《大奉打更人》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章 牢狱之灾 大奉京兆府,监牢。 许七安幽幽醒来,嗅到了空气中潮湿的腐臭味,令人轻微的不适,胃酸翻涌。 这扑面而来的臭味是怎么回事,家里的二哈又跑床上拉屎来了....根据熏人程度,怕不是在我头顶拉的.... 许七安家里养了一条狗,品种哈士奇,俗称二哈。 北漂了十年,孤孤单单的,这人啊,寂寞久了,难免会想养条狗里慰藉和消遣....不是肉体上。 睁开眼,看了下周遭,许七安懵了一下。 石块垒砌的墙壁,三个碗口大的方块窗,他躺在冰凉的破烂草席上,阳光透过方块窗照射在他胸口,光束中尘糜浮动。 我在哪? 许七安在怀疑人生般的迷茫中沉思片刻,然后他真的怀疑人生了。 我穿越了.... 狂潮般的记忆汹涌而来,根本不给他反应的机会,强势插入大脑,并快速流动。 许七安,字宁宴,大奉王朝京兆府下辖长乐县衙的一名捕快。月俸二两银子一石米。 父亲是老卒,死于十九年前的‘山海战役’,随后,母亲也因病去世......想到这里,许七安稍稍有些欣慰。 众所周知,父母双亡的人都不简单。 “没想到重活了,还是逃不掉当警察的宿命?”许七安有些牙疼。 他前世是警校毕业,成功进入体制,捧起了金饭碗。 可是,许七安虽然走了父母替他选择的道路,他的心却不在人民公仆这个职业上。 他喜欢无拘无束,喜欢自由,喜欢纸醉金迷,喜欢季羡林在日记本里的一句话:—— 于是悍然辞职,下海经商。 “可我为什么会在监狱里?” 他努力消化着记忆,很快就明白自己眼下的处境。 许七安自幼被二叔养大,因为常年习武,每年要吃掉一百多两银子,因此被婶婶不喜。 18岁修炼到炼精巅峰后,便停滞不前,迫于婶婶的压力,他搬离许宅独自居住。 通过叔叔的关系,在衙门里混了个捕快的差事,原本日子过的不错,谁想到..... 三天前,那位在御刀卫当差的七品绿袍二叔,护送一批税银到户部,途中出了意外,税银丢失。 整整十五万两白银。 朝野震动,圣上勃然大怒,亲自下令,许平志于五日后斩首,三族亲属连坐,男丁发配边疆,女眷送入教坊司。 作为许平志的亲侄儿,他被解除了捕快职务,打入京兆府大牢。 两天! 再有两天时间,他就要被流放到凄苦荒凉的边陲之地,在劳碌中度过下半辈子。 “开局就是地狱模式啊....”许七安脊背发凉,心跟着凉了半截。 这个世界处在封建王朝统治的状态,没有人权的,边陲是什么地方? 荒凉,气候恶劣,大部分被发配边境的犯人,都活不过十年。而更多的人,还没到边陲就因为各种意外、疾病,死于途中。 想到这里,许七安头皮一炸,寒意森森。 “系统?” 沉默了片刻,寂静的监牢里响起许七安的试探声。 系统不搭理他。 “系统....系统爸爸,你出来啊。”许七安声音透着急切。 寂静无声。 没有系统,竟然没有系统! 这意味着他几乎没办法改变现状,两天后,他就要戴上镣铐和枷锁,被送往边陲,以他的体魄,应该不会死于途中。 但这并不是好处,在充当工具人的生涯里被压榨劳动力,最后死去..... 太可怕,太可怕了! 许七安对穿越古代这件事的美好幻想,如泡沫般破碎,有的只有焦虑和恐惧。 “我必须想办法自救,我不能就这样狗带。” 许七安在狭小的监牢里踱步打转,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像是掉落陷阱的野兽,苦思对策。 我是炼精巅峰,身体素质强的吓人.....但在这个世界属于不屈白银,越狱是不可能的..... 靠宗族和朋友? 许家并非大族,族人分散各地,而整整十五万两的税银被劫,谁敢在这个节骨眼上求情? 根据大奉律法,将功补过,便可免除死罪! 除非找回银子.... 许七安的眼睛猛的亮起,像极了濒临溺毙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 他是正儿八经的警校毕业,理论知识丰富,逻辑清晰,推理能力极强,又阅读过无数的案例。 或许可以试着从破案这方面入手,追回银子,戴罪立功。 但随后,他眼里的光芒黯淡。 想要破案,首先要看卷宗,明白案件的详细经过。之后才是调查、破案。 如今他深陷大牢,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两天后就送去边陲了! 无解! 许七安一屁股坐在地上,双目失神。 他昨儿在酒吧喝的伶仃大醉,醒来就在监狱里,想来可能是酒精中毒死掉了才穿越吧。 老天爷赏赐了穿越的机会,不是让他重活,是觉得他死的太轻松了? 在古代,发配是仅次于死刑的重刑。 上辈子虽然被社会毒打,好歹活在一个太平盛世,你说重生多好啊,二话不说,偷了父母的积蓄就去买房子。 然后配合老妈,把爱炒股的老爹的手打断,让他当不成韭菜。 这时,幽暗走廊的尽头传来锁链划动的声音,应该是门打开了。 继而传来脚步声。 一名狱卒领着一位神容憔悴的俊俏书生,在许七安的牢门前停下。 狱卒看了书生一眼:“半柱香时间。” 书生朝狱卒拱手作揖,目送狱卒离开后,他转过身来正面对着许七安。 书生穿着月白色的袍子,乌黑的长发束在玉簪上,模样甚是俊俏,剑眉星目,嘴唇很薄。 许七安脑海里浮现此人的相关记忆。 许家二郎,许新年。 二叔的亲儿子,许七安的堂弟,今年秋闱中举。 许新年平静的直视着他:“押送你去边陲的士卒收了我三百两,这是我们家仅剩的银子了,你安心的去,途中不会有意外的。” “那你呢?”许七安鬼使神差的说出这句话,他记得原主和这位堂弟的关系并不好。 因为婶婶讨厌他的关系,许家除了二叔,其他人并不怎么待见许七安。至少堂弟堂妹不会表现的与他太过亲近。 除此之外,在原主的记忆里,这位堂弟还是个擅长口吐芬芳的嘴强王者。 许新年不耐烦道:“我已被革除功名,但有书院师长护着,不需要发配。管好你自己就行了。去了边陲,收敛脾气,能活一年是一年。” 许新年在京都赫赫有名的白鹿书院求学,颇受重视,又是新晋举人。因此,二叔出事后,他没有被下狱,但不允许离开京都,多天来一直各方奔走。 许七安沉默了,他不觉得许新年会比自己更好,恐怕不只是革除功名,还得入贱籍,子子孙孙不得科举,不得翻身。 且,两天后,许家女眷会被送入教坊司,受到凌辱。 许新年是读书人,他如何还有脸在京城活下去?或许被发配边疆才是更好的选择。 许七安心里一动,往前扑了几步,双手扣住铁栅栏:“你想自尽?!” 不受控制的,心里涌起了悲伤.....我明明都不认识他。 许新年面无表情的拂袖道:“与汝何干。” 顿了顿,他目光微微下移几寸,不与堂哥对视,神色转为柔和:“活下去。” 说罢,他决然的踏步离开! “等等!”许七安手伸出栅栏,抓住他的衣袖。 许新年顿住,沉默的看着他。 “你能弄到卷宗吗?税银丢失案的卷宗。”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二章 妖物作祟 许新年皱了皱眉:“你要这个干嘛。” 我要破案....许七安沉声道:“我想知道案发经过,死也死的明白。不然我不甘心。” 直接说破案,许新年大概会觉得他脑袋瓦特了,所以许七安换了个说法。 毕竟原本的许七安就是又执拗又倔强的性格。 许新年沉吟一下,道:“我看过卷宗了,可以说给你听.....” 这几天为许家奔走,案子太大,没人敢出手帮助,求告无门的无奈之下,许新年转换思路,试图从追回税银这方面破局。 靠着许家原本的人脉和书院的关系,以及银子的打点,许新年买通了京兆府的吏员,为他抄录卷宗。 但是他毫无刑案判断、侦查等经验,无奈放弃。 许七安抬手打断,“你去写下来,口述没有意义。” 案件的所有细节都在文字里,需要斟酌、咀嚼,分出一部分精力去听的话,大脑就无法冷静的思考和分析。 许七安的逻辑推理能力,在前世一直都是一骑绝尘的,是同年级里的翘楚。 换成以前,许新年是不会搭理他的,念着兄弟俩此次一别,或许就是永别。 他答应了兄长最后的请求,低声道:“稍等片刻。” 疾步离开。 脚步声消失在走廊,许七安背靠着栅栏坐下,心里忐忑复杂。 他并没有把握翻盘,想破案是欲求,不甘心也是真的。 能想到的自救方法只有这一条,总得试一试,垂死挣扎一下。 现代刑侦手段中,犯罪现场调查、监控、尸检是三大必不可少的组成部分。 税银失踪案无人死亡,古代也没监控,而他深陷牢狱,以上三个要素都没条件去接触。 好在卷宗一定程度上能还原犯罪现场。 一边消化着原主的记忆,一边强迫自己摒除所有负面情绪,只有冷静的大脑,才能拥有清晰的思路,完成严谨的推理。 “是死是活,就看接下来了....”他喃喃道。 一炷香的时间渐渐过去,许新年匆匆返回,将几张墨迹未干的宣纸交给他。 “时间到了,我得走了。”许新年犹豫一下,道:“你自己保重。” 许七安没搭话,目光已经被宣纸上的字迹吸引。 时间仓促,纸上的字迹是草书,若非许七安读过几年私塾,特么根本认不出这些鬼画符。 “读书还是有用的,原主要是个不识字的.....完结撒花。”许七安自嘲道。 税银失踪案的经过是这样的: 除了案发经过,还有京兆府搜罗的路人供词、参与押送士卒的供词。 在一连串的供词中,许七安注意到,一句用红色朱砂笔勾勒起来的话:妖物作祟! “妖物作祟?!”许七安瞳孔一缩,心沉入了谷底。 ...... 京兆府,后堂。 经过连续三天的奔波忙碌后,三位税银失踪案的主要负责人齐聚一堂。 京兆府尹陈汉光,手里捧着白瓷青花茶盏,茶盖轻轻磕着杯沿,脸色凝重。 这位穿绯袍,绣云雁的正四品官员,轻叹道:“还有两天,圣上命我等在许平志斩首前追回税银,两位大人,得抓紧时间了。” 陈府尹口中的两位,分别是穿黑色制服,披玄色披风的中年男人,鼻梁高挺,眼眶微陷,瞳孔是浅浅的褐色。 有一半南蛮血统。 另一位穿黄裙的鹅蛋脸少女,眉目如画,肤如凝脂,顾盼生辉。 她手里握着一根甘蔗,腰间挂着鹿皮小包以及一块八卦风水盘,裙摆下是一双绣云纹的小巧靴子。 一荡一荡。 这两位,是辅助办案的,中年男人叫李玉春,出身被大奉官员忌惮万分的组织:打更人。 ‘打更人’这个组织,从事侦察、逮捕、审问等活动。也有参与收集军情,策反敌将等工作。 它不属于六部,也不属于军事系统。 是皇室的情报组织,也是悬在百官头顶的铡刀。 大奉的所有官员都听过一句话:白天不做亏心事,晚上不怕打更人。 而那位黄裙少女是司天监的人,身份不低,司天监监正的弟子。 胸口绣着银锣的中年人,瞟了眼脚边铺满的黄裙少女吐的甘蔗渣,皱了皱眉,手掌一旋,气流滚动,将那些甘蔗渣聚在一处。 中年人微微点头,露出了一闪而逝的愉悦。 这才脸色沉重的回复陈府尹:“此案云遮雾笼,甚是古怪,也许我们的方向是错的。” “李大人此言从何说起。”陈府尹皱了皱眉,案件剖析到现在,基本锁定是妖物作祟,劫走了税银。 “我们的时间不多了,而今应该做的是尽快捉拿作乱的妖物,莫要想这些乱七八糟的。”陈府尹说。 近年来,国库空虚,各地时常有灾荒,十五万两税银相当于一个普通县,一年的税收。 陛下的愤怒也就可以理解了。 老子特么本来就没钱,你还给我掉链子,气死偶咧。 陈府尹兢兢业业的接过这个案子,肩上的担子压的他最近吃不好睡不香。 中年男人摇了摇头,没有争辩,转而道:“许平志那里有什么新的收获?” 陈府尹摇摇头:“一介武夫,只会一个劲儿的囔囔着冤枉,他连税银是怎么丢的都不知道。” 黄裙少女淡淡道:“我观过他的‘气’,没有说谎。” 李玉春和陈府尹点了点头,没继续谈论此人。 身为案犯,许平志首当其冲的接受调查、拷问,人际交往和财政状况等等,都被摸了一遍。再配合司天监的望气术,眼下已经排除嫌疑。 当然,税银丢失,许平志渎职,死罪难逃。 中年男人和陈府尹脸色严肃,心情沉重。 只有压力最轻的黄裙少女,没心没肺的啃着甘蔗。 这时,脚步声传来,一位衙役匆匆进来,右手握着一根小巧的竹筒,左手拎着一只牛油纸袋,里面是热气腾腾的大肉包。 衙役先将竹筒递过去。 黄裙少女没接,如含星子的明眸,瞄了眼大肉包。 衙役识趣的换了个顺序,黄裙少女喜滋滋的啃起大肉包,这才接过竹筒,抽出一张纸条,展开阅读: “我的人说,沿途二十里,没有在河内观测到妖气,岸边也没有痕迹。” “啪!” 压抑的气氛终于炸了,陈府尹怒拍桌子,气的脸色铁青:“十五万两白银,能带到哪里去?它总得上岸,总得上岸。这都三天了,连对方的踪迹都没找到。” “可恶,何方妖物敢截取我大奉税银,本官定叫它形神俱灭!” 税银追不回来,他得背锅,皇上可不会管他委不委屈,屁股坐了这个位置,就得背锅。 官场就是这样,辛辛苦苦爬上来,掉下去却很容易。 中年人李玉春吐出一口气,重新续上刚才的话题:“会不会是我们调查的方向错了,可能不是妖物所为。” 陈府尹看向他,深吸一口气,压住心里的恼火:“不是妖物,那妖风怎么来?银子入河,怎么就凭空消失,怎么会炸起数丈高的水浪,将两岸震裂。”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三章 仙侠世界一样能推理 这个问题,没人能回答。 李玉春道:“妖物劫走税银的原因是什么?” 陈府尹略一沉思:“妖类做事从不问心,为所欲为,追究原因,不过是自寻烦恼。” 黄裙少女却有不同意见:“人肉不是更好吃.....唔,你们稍等,我先吃完包子。” 她‘吭哧吭哧’的把两只大肉包吃完,自己的脸也变成了小笼包,努力咽下,喝一口茶,这才继续刚才的话题,可以畅所欲言人肉的事儿: “妖类做事无所顾忌,银子在它们眼里未必有活生生的人诱人。哪怕想要银子,偷窃或抢劫都比直接劫走税银要稳妥。” 在大奉京都,当街劫走税银,风险太大了。 陈府尹点头:“言之有理,不排除是受人指使。” 李玉春眯了眯眼:“那么谁会指使妖类窃取税银呢?理由是什么?为什么非得是这一批税银,非得是十五万两。” “咱们可以这么想,幕后主使需要一笔巨款,但又不能闹出太大动静....准确说,不能肆无忌惮的敛财。”陈府尹心里一动。 “于是就盯上了税银?”黄裙少女抿了抿唇色鲜艳的嘴。 “税银押运路径是随机的,由御刀卫的百户许平志临时决定,而妖物却能提前在河中埋伏....押运队伍中,极有可能有内应。”李玉春说着,看了眼陈府尹: “去云鹿书院,找儒家高人来问心?” 黄裙少女斜了他一眼:“你是看不起我们司天监的望气术么,我都说了,在场押运税银的士卒,都是毫不知情的。” 思路又卡住了,三人一阵沉默。 空气一下子安静了。 李玉春低头细看卷宗,陈府尹长吁短叹。黄裙少女摆弄着腰间的风水盘,想着日落前得离开京兆府,进宫找长公主蹭顿饭。 皇宫厨子的手艺,当世一流! 相比起他们,名叫采薇的黄裙少女更多的是充当客卿身份,辅助办案。 她无官无职,虽是案件负责人之一,却不需要背太大的责任。 陈府尹眼神微动,试探道:“眼下案件进展缓慢,而时间刻不容缓,实在令人心急如焚。李大人,不如,去请教魏公?” 中年男人斜了他一眼,冷哼:“你们文官有京察,我们打更人亦有。实话说吧,这便是魏公给我的考核。” 陈府尹苦笑道:“这案子破不了,我屁股底下的位置恐怕也保不住了。朝野上下都在看着我们。” 两人沉默中对视,气氛凝重。 ...... “如果是妖物作祟,那我就毫无办法了!”许七安脸色发白,感受到了老天爷深深的恶意。 这个世界是有妖怪的,妖族自古存在,与人类相互狩猎,相互吞食。 南疆十万大山里,有一个万妖国,是妖族最大的聚居地。 五百年前,西方诸国在佛门的带领下,向南疆万妖国宣战,前前后后打了一甲子的战争,最后荡平妖国。 史书上将这场战役命名为‘甲子荡妖’。 自那以后,妖族气运受损,渐渐式微。而佛门从此一飞冲天,佛道昌盛。 用许七安后世知识来理解,在这场食物链顶端的争夺战中人类获得了胜利。 如果税银是妖物作为,那么,他只有追回银子才能保住自己,保全许家。 作为一个炼精巅峰的不屈白银,许七安觉得自己没办法翻盘了。 入秋的季节,天气湿冷,许七安沁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怕了! 融合了原主记忆,知道自己根本不可能越狱,更知道这个皇权高高在上的社会,人权太薄弱了。 生杀予夺,全在他人一念之间。 以前也幻想过穿回古代抄诗装逼,觉得很爽,现实狠狠打了他一巴掌。 穿越了还要遭社会毒打。 “不,这只是猜测,这只是京兆府衙门的猜测,我不能被他们的猜测影响,我自己来,自己来分析.....还能抢救,还能抢救....” 强烈的求生欲让他迅速冷静下来,逻辑重新变的严谨、清晰。 “妖物为什么要窃取税银,人肉不香吗.....就算缺银子也没必要盯着税银.....听书上说妖族的妖女个个千娇百媚,身段玲珑.....不知道有没有猫娘狗娘....” “啪!”许七安给了自己一巴掌,“重新推理!” 推理最重要的是做减法,把线索一条条的罗列出来,进行梳理。 否则就是毛线团,只会越想越乱。 税银案两个最明显的线索: 一:妖风! 二:税银坠河后爆炸! 除了武夫之外,各大修炼体系都拥有刮妖风的能力,因此,‘线索一’仅能作为有‘修行者’参与的佐证,不能给出更详细的目标。 武夫出身的二叔嫌疑就减轻了,虽说不排除他与人合谋。 线索二的爆炸是一个不合理的疑点,高段位的修行者战斗,引发爆炸很正常。但这起税银失踪案中,不存在武力拼斗,因此,爆炸的出现不合理。 “除非是不得不爆炸!”许七安喃喃道。 “各大修炼体系里,有什么职业是需要靠爆炸来达成目的?” 许七安想了片刻,没得出头绪,随后惊觉自己和京兆府犯了同样的错误。 京兆府的思路一开始就出了问题,根据案件中最明显的线索,判断凶手是妖物,然后就在这条路上狂奔,一去不复返。 这并没有错,问题出在,这个判断过于草率。 许七安虽然融合了记忆,但仍然以现代人的思维为主导,以前世的经验为主,他更喜欢在卷宗上抽丝剥茧,去咀嚼那些不易察觉的细节,然后再下定论。 “这个路我暂时想不通,那就换个思路,从其他地方突破。我先排除是妖物作乱,假设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人为事件。” “那么,他必然会在案件中留下破绽。” “洛卡尔物质交换定律告诉我们,但凡实施犯罪,就必定会在现场留下直接或间接的痕迹.... 形形色色的痕迹可以分为两大类,具体记不太清楚,应该是手脚印、指纹、车马痕迹、工具器械痕迹等。” “破绽不在最显眼的两个线索里,而在这些形形色色的痕迹上.....” 根据卷宗描述,许七安在脑海里复盘着二叔押运税银的过程。 肾上腺素疯狂分泌,脑细胞高度活跃。如果信息素可以拟态的话,它们就像池中的锦鲤,疯狂争食,水面沸腾。 一遍遍的复盘,一遍遍的推敲, 卷宗上的各种信息和线索汇聚,他的大脑就像高速运行的cpu。 随着各种信息的拼凑,案件越来越清晰。 不知不觉,许七安感觉自己进入了某种状态,他的灵魂轻飘飘的飞了起来,突破了肉体凡胎,突破了建筑物,来到京都上空。 时光仿佛倒流,东边微熹,太阳即将升起,许平志率领一群披坚执锐的甲士,护送税银前往户部。 此时,是卯时二刻......行至广南街,忽然一阵妖风刮来,马匹受惊,冲入河中。 轰! 河面爆炸,浊浪排空。 这一声爆炸,仿佛也响在许七安的心里,他条件反射般的蹬腿,清醒过来。 眼神里透着疲惫,却是满脸振奋和狂喜。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哈哈哈,我解开谜题了!!” 许七安狂笑着,用力捶打栅栏:“来人啊来人啊,快来人啊。” 负责值守的狱卒被惊动了,拎着一条火棍,喝骂道:“吵吵嚷嚷,嫌命长是吧。” 用力敲打栅栏吓唬许七安。 许七安后退一步,松开握住栅栏的手,免得被敲断指头,他沉声道:“我要见府尹。” “一个阶下囚,见府尹....也不撒撒泡尿照照自己。”狱卒气笑了,把火棍伸入栅栏,去捅许七安。 许七安又后退躲过。 “你还敢躲?”狱卒摸起腰上的钥匙,狞笑道:“老子今儿打折了你的腿。” “我有税银被劫案的重要线索,我要见府尹,耽误了案情,你负责。”许七安盯着他。 狱卒脸色一僵。 ...... 内堂,吃完肉包的少女继续啃甘蔗,时而从鹿皮小包里摸出几颗蜜饯,配着吃。 一边愁云惨淡,一边没心没肺。 “陛下责令我们五天内破案,这是因为时间拖的太久,税银很可能再也追不回来。”陈府尹在堂内来回踱步,他坐不住了: “但时间如此紧迫,我等束手无策啊。”破案是需要时间的。 府尹大人‘啪’一击掌,沉声道:“我亲自去求魏公,把卷宗给我。” 李玉春犹豫一下:“我与你一同去。” 黄裙少女瞥了他一眼,嫣然道:“这还行,有咱们大奉的这位大国手出马,你俩就不用被陛下问责。” “但是,在魏公心里减分,可比被陛下问责要严重多了。”她笑起来,露出两颗莹白的小虎牙。 中年男人脸一沉。 一名穿皂衣的衙门低头,疾步进来,躬身道:“府尹大人,狱卒禀报,许平志侄儿许七安,刚刚说有关于税银被劫案的重要线索,想面见大人。” 三人目光同时一凝。 许七安....没记错的话,这只是个与案情无关的边缘人物,经过最初的审问、拷打之后,便被认定是与案情无关的闲杂人等。 陈府尹沉吟一下,道:“把人提过来。” 俄顷,穿着囚服,身上有道道干涸血痕的许七安被衙役带上来,行走间,手铐脚镣哗啦啦作响。 ps:作为一个十八岁的,第一本书的新人,心情忐忑。 今天没了,就三章。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四章 是时候表演真正的技术了 方甫踏入内堂,就感觉三道锐利的目光投向自己。 穿绯袍的应该是府尹,绣云雁,嗯,是四品大员......胸口绣银锣的这位大叔,嘶,打更人组织的.....我去,这姑娘好颜值,太漂亮了吧.....嫁人了吗? 再扫了眼胸脯,许七安冷静了许多。 迅速低头,表现出很谦卑的姿态。 陈府尹高坐大椅,面无表情,审问犯人的腔调颇具威严: “许七安,三日前下狱的时候,你可没说自己有重要线索。你可知隐瞒不报的后果。” 官场老油条,哪怕心里急的要死,开口绝不问线索,而是心理施压。 能来到这里,说明计划已经成功了一半,许七安还算冷静:“大人,就在方才,许家二郎来找我了,我问他要了卷宗。” 首先要诚实。 在场三人都知道许新年,并不是他有多出名,而是身为许平志的长子,三位主办自然会有调查。 “这和你说的线索,有何关联?”陈府尹问道。 “草民便是从卷宗里推理出了案件的真相....” “等等,”陈府尹打断他,身子微微前倾:“从卷宗里?” 这和他想的不一样。 “我已经破案了。”许七安点点头,表示就是如此。 陈府尹压住喊人把这小子送回大牢的念头,脸色严肃:“你说说看,不过本官提醒你,信口雌黄的话,两百个板子可以打的你骨肉分离。” “税银被劫案,其实不是妖物所为,而是人为。” 一句话,惊了三个人。 陈府尹猛一拍桌,怒喝道:“胡说八道,来人,拖下去,杖责两百。” 妖物劫走税银,几乎是盖棺定论的事情,是三位主办的共识。 如果之前期待许七安能给出有价值的线索,现在则是彻底失望。 无非是毛头小子狗急跳墙的狂悖之言。 中年男人眼睛微微一亮,挥退了冲进来的衙役,“陈大人稍安勿躁。” 他目光一转,盯着许七安,灼灼的,带着审视和期待:“你说说看。” 这位陈府尹脾气有些暴躁....许七安知道该自己表现的时候了,“根据城门守卫的口供,我二叔是在卯时二刻进的城,辰时一刻,押送税银的队伍抵达广南街,这时,怪风忽起,马匹受惊冲入河中。” 他尽量让语气便的不卑不亢,显得自己更镇定,从而增加说服力。 陈府尹点点头:“这便是我们断定此乃妖物潜藏与河中,伺机抢走税银的理由。” “不!”许七安大声反驳:“妖风只是障眼法,河中爆炸也是障眼法,其实是为了让你们忽略一个破绽,一个致命的破绽。” 陈府尹急迫追问:“什么破绽。” 中年男人摆出了倾听姿态。 黄裙少女咬着蜜饯没嚼,那双灵气四溢的眸子,饶有兴趣的盯着许七安。 卷宗他们翻来覆去看了许多遍,对案发经过了如指掌,却不曾察觉出有什么破绽。 “我二叔押送税银十五万两,敢问几位大人,十五万两白银,重几斤?” 中年男人一脸僵硬,黄裙少女则歪了歪脑袋,半天没正回来。 陈府尹不悦道:“有话就说,别卖关子。” 许七安原本是想给出提示,让几位大人自己勘破这个巨大的破绽,但似乎弄巧成拙了。 速算能力有点low啊,你们这群古代人.....许七安当即道:“是九千三百七十五斤。” 按照这个世界的质量换算公式,一斤十六两,十五万两白银是九千三百七十五斤。 中年男人皱了皱眉,他隐约间把握到了什么。 黄裙少女蹙眉:“这能说明什么?” 她嗓音如银铃般清脆。 说明你不太聪明的亚子! 许七安道:“从城门口到广南街,路程多少?” 中年男人回道:“三十里。” “途中经过几个闹市?” “.....四个。” “驽马脚程如何?” “驽马.....”中年男人忽然双眼圆瞪,猛的站起身。 他用力瞪大双眼,露出了一种‘竟然是这样’、‘原来是这样’的恍然表情。 三天的追踪、搜捕妖物踪迹一无所获,这位经验丰富的打更人已经意识到可能走错方向。 但头脑里没有一个清晰的思路,所以之前被否定后,便没放在心上。 陈府尹头皮有点麻,因为他仍旧没有听出有什么问题,显得他这个府尹特别没有智慧。 陈府尹看了眼黄裙少女,心里平衡了不少。 黄裙少女郁闷道:“哪里有问题?” 中年男人有些振奋:“时间,时间上不对。” “广南街距离南城门足有三十里,以驽马的脚力,沿途要经过四个闹市,卯时二刻进城,不可能在辰时一刻抵达广南街。” 他这是受了先入为主的影响,认为这是妖物作祟劫走税银,经过许七安的抽丝剥茧,立刻咀嚼出了问题。 “可是税银确实是在辰时运送到广南街,当时目睹匹马冲入河中的百姓有不少,不可能是假的。”黄裙少女脆生生道。 陈府尹满意的点头,附和:“这是何解?” 这....中年男人愣住了,下意识的看向许七安。 “因为押送的根本不是银子。”许七安掷地有声。 “荒谬!”陈府尹反驳道:“且不说你二叔和押运的士卒有没有眼睛,卷宗中有录入当时在场百姓的供述,马匹冲入河水,白花花的银子滚入水中。” 他抖了抖手里的卷宗:“这也有假?” “眼见不一定为实.....草民愿意亲自为大人解惑,”他目光落在桌案上:“借纸笔一用。” 陈府尹挥了挥手,示意自便。 许七安拖着镣铐来到桌边,倒水研磨,铺开宣纸,歪歪捏捏的写了起来。 “大人,请按照草民的要求,准备纸上之物。”写完,他把宣纸递给陈府尹。 陈府尹接过宣纸扫了一眼,一头雾水。 “我看看。”黄裙少女过来凑热闹,伸出雪白柔荑接过宣纸。 然后一头雾水。 “......”中年男人李玉春扫了一眼纸张,做出面无表情的样子,不漏痕迹的把宣纸折起的一角压平,然后递给陈府尹。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五章 解开谜题 一刻钟后,两名衙役把东西带了进来,摆在堂内。 三位大人扫了眼器具,然后转头看向许七安。 陈府尹沉声道:“你要的东西都在这里,务必给本官满意的答复。” 他态度有所转变。 一刻钟的时间里,这位正四品的官员绞尽脑汁想了许久,不得不承认,许七安的推断很有道理,但依旧有许多疑团未曾解开,比如税银坠入河中亦是事实。 其中有什么玄机,他参悟不透。 许七安点点头,在器具面前蹲下,身前的道具分别是蜡烛、盐、瓷杯、铁丝。 他要做的事情很简单,高中化学知识:提取金属钠。 搁在古代,这东西根本不可能提取出来,两个难点:电、氯化钠的熔点。 但在这个世界,许七安就知道有一个职业可以做到这一点。 司天监术士第六品:炼金术师! 炼金术师在大奉属于家喻户晓的职业,他们的各种发明、创造,早已融入到普通人的生活里。 许七安并不确定爆炸的税银一定就是金属钠,这点不重要,重要的是,打开一个思路,来解释税银爆炸的现象。 在断案过程中,大胆的假设,严谨的推理是前期的必备工作。最后才是去验证,去搜集证据。 前世曾经遭遇过一起令他记忆犹新的谋杀案,刑警们通宵达旦,根据线索打开脑洞,做了好几个案件过程的推测,以此为基础,去搜集证据。 然后又悉数推翻,重新推理。 税银也有可能不是金属钠,总之炼金术师能够做到这一点。 这就够了。 为几位大人找回正确的方向,这才是他要做的。 方向对了,就可以顺藤摸瓜的去排查,不难找出幕后黑手。 若是还在妖物作乱这个思维里挣扎,案子永远都破不了,哪怕将来案子破了,他也已经朝廷:送你离开,千里之外! 他用水融化粗盐,搅拌之后,将生宣覆在杯口,将盐水徐徐倒入。 过滤之后,再将瓷杯架在蜡烛上炙烤,用竹签不停搅拌。 不多时,杯里的盐水蒸干,里面析出的晶体就是氯化钠。 本质就是把盐进一步提纯。 陈府尹、中年男人、颜值超高的黄裙少女,三人站在边上围观,专心致志的看着。 许七安抬起头,朝黄裙少女咧嘴一笑:“大人是司天监的弟子吧。” 他注意到腰间那个风水盘了,这玩意,除了司天监的弟子,没人会用。 黄裙少女‘嗯’了一声,笑嘻嘻道:“家师便是司天监监正。” 精致明媚的鹅蛋脸,宛如剥壳的鸡蛋,白皙无暇。 监正的弟子....胸什么的就无所谓了.....许七安语气温柔,“麻烦姐姐为我熔化这些结晶。” 氯化钠的大概是八百摄氏度。 黄裙少女瘪了瘪小嘴:“控火是炼金术师才有的能力,我只是个风水师。” “不过我师父送了我件法器。”她话锋一转,摘下腰间的风水盘,青葱玉指在拨弄几下,气机输入,“火”字亮起。 “退后!” 许七安立刻后退,下一刻,明亮到刺目的火舌喷吐,淹没瓷杯。 “停!”许七安马上喊停,接着迅速把两根铁丝插入瓷杯,问道:“通电....不,是雷法!注意控制电压....嗯,这个步骤很难,或许会失败很多次。” 她转动风水盘,青葱玉指点亮‘雷’字,虚空中闪过几道电弧,触在铁丝上。 ‘滋滋....’熔化的氯化钠发生剧烈的化学反应。 “停!” 许七安屏住呼吸,凑到杯口去看,一坨银亮色的金属块成型,边缘是尚未转化的部分晶体和杂质。 竟然一次性就成功了,电压刚刚好....许七安惊喜。 电解法制取金属钠,电压大概在6—15伏,他做好了反复失败的心里准备。 没想到欧皇附体,一次就成了。 陈府尹和中年人迫不及待的凑过头来看,杯子里,是一坨银色的金属块,乍一看去,竟与白银颇为相似。 陈府尹瞳孔一缩,内心极为震撼。 李玉春用力握紧了拳头,愣愣的看着银色金属块,脑海里仿佛有闪电劈过,劈开了所有迷雾。 “几位大人请看,”许七安把金属钠倒出来,用宣纸包住,在手里掂了掂: “这东西比银子轻很多很多,但外观却极其相似,如果有人用这个东西冒充银子,是否可以以假乱真呢?几位大人也可以掂量掂量。” 他把金属钠交给陈府尹,此时,金属钠色泽逐渐转为暗淡,与银子几乎是一模一样了。 中年人接过,掂了掂,他双眼闪闪发亮,连声道:“果然轻了很多,倘若运送的是这东西,那便合情合理了。采薇姑娘,你试试。” 黄裙少女接过,掂量掂量,然后眼神古怪的盯着许七安:“你,你是炼金术师?” 不,我不是,我只是化学的搬运工。 读书人思路到底比较活跃,陈府尹惊喜过后,忽然摇了摇头,沉声道:“不,不对,就算银子被替换成了这样。那爆炸怎么回事,若非河里藏着妖物,假银子入水怎么会爆炸。” 许七安没有回答,伸手拿了金属钠,走到书桌边,丢进了洗笔缸里。 炽烈的火光亮起,浓烟滚滚。 “轰!” 金属钠在水里剧烈反应,洗笔缸崩裂出细密的裂缝。 “这,这....”陈府尹惊呆了。 “这假银子遇到水会爆炸,这边能解释为何银子落水后,会发生那般激烈的爆炸。”许七安解释道。 中年男人喃喃道:“从一开始,我们就被误导了,幕后主使通过爆炸和妖风,让我们以为是妖物作祟,将查案的重点放在了追踪和搜捕。” “难怪钦天监的望气术也观测不到妖物。” 许七安补充道:“税银落水后,士卒只寻回一千多两白银,如果没猜错的话,这些银子都是铺在最上层掩人耳目的。” 严丝合缝,所有异常都对上了。 “许七安!”中年男人眼神充满了赞许:“好,你很好。” 眉头忽然一皱,在许七安歪斜的领口凝固,李玉春接着拍肩膀的动作,帮他领口拉扯整齐。 许七安受宠若惊,这位大人竟如此赏识自己。 陈府尹皱眉道:“既然银子是假的,那真银子何去了?” 黄裙少女闻言,亦露出凝重之色:“税银出库入京,层层转手,要问罪的话,大批的官员得入狱,追回银子的难度,不啻于大海捞针。而且此事已经超出我们的职权范围,得禀告陛下。” 陈府尹点点头,他就是这个意思。 中年男人有不同看法,声音低沉:“税银一路押送入京,层层转手,若是假的,早就该被发现了。唯一的可能,是最近才掉包的。” 陈府尹眼睛一亮,这极大的缩小的调查范围。 “来人,备轿,快备轿,本官要出行。”陈府尹急切的奔出内堂。 中年男人紧随其后。 许七安忙喊道:“府尹大人,可不要忘了对草民的承诺。”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六章 懵逼的二叔 “喂!”名叫采薇的黄裙少女,扑闪着美眸,“为什么盐能变成银子?” 她说完,犹豫一下,抽出一根甘蔗递给许七安:“喏,这个给你吃。” 这是在收买我吗.... 两位大人已经没了踪影,许七安收回目光,想了想,回答道:“草民曾在古籍中见过将盐变成银子的炼金秘籍。” 黄裙少女瞪大眼睛:“哪本古籍在哪里?著作者是谁?” 它的名字叫《高中化学》,至于著作者....嗯,人民教育出版社?许七安道:“古籍早已毁掉,不过,在下还记得其中内容。” 黄裙少女呼吸一下急促:“快,快告诉我。” 许七安叹口气:“草民危在旦夕,实在没有心情为人师。” 黄裙少女给了他一个白眼,没好气道: “你这人倒是滑头。我们司天监不干涉朝政,怎么处置你,还得陛下说了算,与我待价而沽,毫无意义。” “你们把我收了不就行了,以监正大人在朝中的地位,要一个连坐人犯想来是没问题的。”许七安说。 他得为自己加一个保险,万一找不回税银呢。 黄裙少女明眸流转,上下审视:“你明明是个武夫,为何要当术士。” 修行要趁早,大部分修行者都是自幼打下的基础。现在武夫转术士,为时晚矣。 “抱不抱大腿的无所谓,主要是仰慕监正大人的风采。”许七安语气虔诚,表情认真。 “那你先把炼金古籍内容告诉我。”她斟酌道,少女的眼睛是澄澈明亮的,大大的杏眼,乌黑的瞳仁,黑白分明。 许七安前世只在孩子身上见过这种干净漂亮的眸子。 “内容有些艰涩深奥,只是口述,恐怕你无法理解。需得深入浅出的授业,方能根深蒂固。”许七安钓鱼。 褚采薇翻了个白眼,不服气:“放眼九州天下,论炼金术,我司天监术士当为魁首。” “氢氦锂铍硼碳氮氧氟氖钠镁铝硅磷.....”许七安倒背如流。 “???” 他在说什么东西?少女懵了半天,柳眉倒竖:“你耍我。我们司天监收弟子,只收童子。” 她把许七安手里的甘蔗抢了回来。 脚步轻盈的走了,裙裾飞扬。 我也是童子啊....许七安张了张嘴,随后明白过来,司天监收弟子,是从娃娃抓起。 得,这条路没得走。 ...... 一晃两天过去,许七安在牢房里担惊受怕的度过了两天。 他害怕税银没能及时追回来,如果是在他流放之后,便是追回来也改变不了结局。 然后,万一陈府尹是个黑了心的蛆,独吞功劳,依旧是死局。 可是没办法啊,他只能做到这一步了,一个阶下囚,又能如何? 许七安又一次感受到了封建社会的可怕。 “听天由命吧....”许七安哀叹一声。 ‘哐!’ 走廊尽头的铁门打开,一名狱卒握着火棍进来,掏出钥匙开门:“许七安,你可以走了!” 许七安狂喜,用力握紧拳头:“税银找回来了?” “随我去签字画押,你就可以离开了。”狱卒审视着他:“你小子命真大。” “那我二叔呢?”许七安急切追问。 “别废话,跟来就是。”狱卒脾气很暴躁,火棍一敲许七安翘臀,赶着他离开牢房。 在衙门一位吏员安排下,他签字画押,随后从狱卒那里得到了自己被打入大牢时拔掉的衣服。 一位衙役领着他离开京兆府衙门,从后门出去。 这时候,东边微熹,街道清冷。 ...... 哐! 徐志平被铁门打开的声音惊醒,他睁开眼,眼球布满血丝。 蓬头垢面的许平志,面容与许七安有些相似,反倒是亲生儿子的许新年,五官过于俊俏,与他俩迥异。 隔着一条走廊的对面牢房内,昏睡中的李茹浑身一震,随之惊醒,她面容憔悴,脸上露出极度惊恐的表情。 夫妻俩隔着一道走廊相望,李茹凄然道:“老爷,我便是死,也不会进教坊司。” 她今年三十五岁,保养得当,是风韵极佳的美妇,即使在牢里担惊受怕了五天,形容憔悴,依旧难掩那眉眼间的风情。 教坊司是什么地方? 是女人的炼狱。 伤痕累累的许平志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忽地热泪纵横:“夫人,是我对不住你。我们夫妻俩共赴黄泉,下辈子我给你做牛做马补偿你。只是可怜了孩子,还有我那侄儿。” 五天已过,迎接他的是开刀问斩,迎接加重女眷的是教坊司。除了李茹外,许家还有两个闺女,一个年芳二八的长女,一个五岁的幼女。 她们蜷缩在牢房角落里,此时也被惊醒了。 五岁的幼女揉着眼睛,呢喃着“娘亲”,她对自己的命令一无所知。 十六岁的少女坐起身,散乱的秀发衬着一张白皙的瓜子脸,小嘴薄而红润,眼睛大而有神,她的鼻子不像一般的女人那样小巧,而是挺拔。于是就显得五官特别有立体感,特别精致漂亮。 有种静雕般的美感。 她下意识的往母亲身边靠,浓密的睫毛因为害怕轻轻颤抖。 几名狱卒腰胯朴刀,大步昂扬的进来。 李茹眼里闪绝望和决然。 许平志双手握紧栅栏,骨节苍白,钢牙紧咬,丢失税银,渎职,他自认该死,但连累家中妻女,死不瞑目。 尤其幼女,年仅五岁,便要送去教坊司养着,人生一片黑暗。 为人父母,如何能甘心。 “许平志,随我等出来,签字画押后就可以离开了。”狱卒打开牢门,没有给他们上镣铐,站在廊道,刀尾敲了敲栅栏,示意他们自己出来。 “许平志一生爱国忠君,满门忠烈.....诶,你说什么?”许二叔怀疑自己听错了。 几个意思啊? “可以离开?你刚才说可以离开。”许平志一时间难以置信:“怎么回事,你们不是带我出去斩首吗。” “不知道。”狱卒没好气道:“这是上头的命令,想知道自己出去问。” 李茹茫然忐忑,牵着两个女儿,一家人沉默的跟在狱卒身后,朝廊道尽头走去。 “老,老爷....不会是骗我们的吧?” “岂会如此儿戏。”许平志身上带伤,走路一撅一拐,他也一头雾水,有大难不死的喜悦,也有搞不清楚状况的茫然。 李茹心里一动:“是新年,定是新年这几日在外奔走,帮我们打点关系,才让朝廷网开一面。” 她越想越觉得有可能,激动道:“老爷莫要忘了,新年的老师,是元景18年的刑部侍郎。” 元景18年....都二十多年前了....许平志觉得不对,又想不出除此外,官场没大靠山的自己还能指望谁。 “或许吧。” “我就说咱们家新年是人中之龙,当年我让他习武,你不答应,非要让许七安那小兔崽子练武。” “娘,兔兔好可爱,我想吃兔兔。”幼女仰起小脸蛋,啃着自己的小指头,眼里写着“馋”字。 “成天就知道吃....”脾气躁的李茹下意识骂了一句,看着小脸脏兮兮的幼女,脸色随即柔和,“乖,马上就有兔兔吃了。” 许平志懒得跟她解释‘你儿子没有习武天赋’这件事。反正不管说多少遍,结发妻子都会自动忽略。 当妈的眼里,儿子永远是最优秀的。 到了签字画押之处,许平志从府衙吏员手中接过笔,手指微微颤抖,签完名字,按了手印,许平志感觉自己得到了某种升华。 就像深埋地底的种子钻出幼苗,见到了阳光。 世界忽然变的如此美好,明明一个铜板都没有多出来。 妻女则不需要署名,仅是按了手印。 许平志按捺不住内心的好奇,拱手道:“这位大人,不知,不知为何免了我等罪过。” 李茹立刻看向吏员。 “案子破了,税银已经追回。”吏员回答。 “税银追回了?哈哈,好,好!该死的妖孽,竟敢劫我大奉税银。” 许二叔颇为振奋,笑完又觉得,依照大奉律法,税银固然追回,可他渎职也是真的。 追回税银又不是他的功劳,朝廷怎么会免他死罪? 即使从宽发落,也是流放边陲。 “许大人,这是你的官袍,收好了。”吏员将之前拔下来的八品武官绿袍奉上。 竟然还官复原职....许平志意识到不对劲了,边接过官袍,边沉声道:“这位大人,可否为本官解惑?” 官袍在手,这声本官说出口都有了几分底气。 按道理,就算免了死罪,也不该是官复原职。 “大奉律法规定,家中长辈有触发律法者,子嗣可为父戴罪立功。”吏员说道。 “真的是年儿,老爷,年儿助朝廷追回了税银。”李茹喜极而泣。 “年儿....”许平志眼眶湿润:“我的好儿子啊。” 吏员看了激动的夫妻俩一眼,“是你侄儿许七安,他助府尹大人破了税银案,人刚走。”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七章 这个妹妹好漂亮 “宁宴?”许平志愣住了。 李茹眼泪还挂在脸上,欢喜的表情凝固。 “两日前,许七安在牢内嚷嚷着要见府尹,说有重要线索汇报,随后府尹大人就破案了。按照大奉律法,戴罪立功,你们自然无事。”吏员说。 “是,是这样吗.....”许平志结结巴巴,许七安还是小猫那么大的时候,他就抱回家抚养了,侄儿是什么样的人,他会不清楚? 许平志怀疑吏员在说谎,但他没有证据。 是那个兔崽子侄儿....李茹花容失色。 不是儿子疏通关系,救了一家子吗,怎么会是倒霉侄儿,他不是身在大牢吗。 怀着重重困惑,许平志领着妻女出了府衙后门,看见了正在梳理鸡窝发型,焦虑等在门口的许七安。 见到侄儿的刹那,埋藏在心里的疑惑反而不重要了,武夫出身的汉子心里涌起暖流,眼眶发红,大步上前,本想给侄儿一个拥抱,又觉得矫情,放不开面子,用力一拍他肩膀:“宁宴,好样子。” 差点没把许七安拍的当场去世。 “二叔,你是练气巅峰,咱们差了一个品级呢。”许七安自然而然的说出了这番话,竟一点都不生疏。 他惊讶于这份融洽,同时,掠过许二叔的肩膀,看向身后的三个女人。 嘿,婶婶你也有今天这般狼狈模样....这个念头不受控制的浮现。 幸灾乐祸的情绪没有维持多久,被妹妹的颜值吸引了。 少女穿着宽松的囚服,散乱的鬓发垂在古典精致的瓜子脸边,高挺的琼鼻,乍一看去,有几分混血美人的立体感。 偏这个年纪是最清丽清纯的岁月,杂糅出让人挪不开视线的魅力。 卧槽,我竟然有这么个清丽脱俗的妹妹。许七安震惊了。 原主的记忆里,关于妹妹的模样甚是模糊,大概是不怎么关注。而且因为婶婶的原因,有点恨屋及乌的意思。 对堂弟堂妹不怎么友善。 察觉到兄长火辣辣的目光,许玲月怯生生喊了一句“大哥”,有点小羞怯的低下头。 “大哥!”冷不丁的听见‘嗷’一声。 许铃音五岁,就那么小一只,颠颠的跑过来,在许七安面前一个急刹,仰着脑袋巴巴的看他。 许七安摆摆手:“没糖给你,我自己也才从牢里出来。” 值得一提,原主不喜欢堂弟堂妹,可对这个幺妹还算不错,因为幺妹的模样,终于不是遗传她娘的了。 “牢房是什么。” “就是你这几天睡觉的地方。” “那另一个哥哥呢,他带糖了吗。” “他没来。” “哦。”小不点失望的表情,她嘴里的另一个哥哥是一母同胞的许新年,不过她还不知道堂哥和亲哥的区别。 这个幺妹不太聪明,是个蠢蠢的小孩子,这点肯定是遗传了她娘....原主是这么认为的。 最后,他看向了婶婶李茹,这位向来在许七安面前耀武扬威的女人,大概一辈子都没想到有一天需要低声下气的向倒霉侄儿道谢。 美妇人僵硬的撇过头,不情不愿道:“多,多谢宁宴了....” 适时的,许七安脑海里浮现一段模糊的记忆。 当初被婶婶赶到许宅相邻的小院时,许七安怒发冲冠,指天为誓:我许七安将来必定出人头地,你可别后悔! 现在想来感觉好尴尬,这不是婶婶版的莫欺少年穷! 许七安现在从第三者的客观角度看待原主和婶婶的关系,其实也不全怪这个美妇人。 许七安练武,每年吃掉一百多两银子,而这,相当于普通人家二三十年的积蓄。还得是殷勤的家庭。 婶婶心有怨气自然就不奇怪了,于是许七安态度诚恳道:“婶婶别急着道谢,等回家吃了饭,再说一次。” 李茹当即睁大了她的卡姿兰大眼睛,怒视倒霉侄儿。 许平志头皮发麻,沉声道:“先回家!” ...... 许新年拎着酒壶,步履踉跄的回到许府,生活了十九年的家,而今大门贴着封条,人去楼空,甚是凄凉。 许新年一脚踹开大门,迈过门槛,摇摇晃晃往里走了几步后,又折回来把门关上。 悬梁自尽不是啥光彩的事,更不是他这种读书人该有的体面,所以,不能召来官府的注意。 要脸。 他从外院走到内院,就像走过了漫长的一生。 三岁识字,五岁背诗,十岁已经熟读圣人经典。十四岁进入云鹿书院求学。十八岁的举人。 说一句天赋异禀,不过分。 他的聪慧,他的博闻强识,塑造了他骄傲的性格。 他在家人面前一直都是骄傲的,是有出息的,是风光的,是将来许家的顶梁柱。 身为七尺男儿,情愿轰轰烈烈的死,也绝不屈辱的活。 想到这里,许新年将手中的酒壶一饮而尽,用力摔碎在地上。 借着一股酒意,他冲入房间,磨墨,提笔,写下了人生中最巅峰的诀别诗。 许新年长笑三声,拽着宣纸,夺门而出,取出准备好的麻绳,悬在内院的银杏树上。 他惊讶自己面临死亡,竟然一点都不怕,只觉得从未有过的畅快。 忽然就有些理解那些放浪不羁的狂儒,唯有心无所惧,才能做到傲视天下。 死都不怕了,世上还有什么值得恐惧。 ...... 京城繁华,誉为天下首善之城。 许七安缓慢穿行在热闹的古城里,车如流水马如龙,两侧商铺连绵,牌幡布条随风烈烈鼓舞。 脑海里不由浮现一句诗: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 事实上,京城比诗中的钱塘更加繁华,《大奉:地理志》记载,“元景初年,京都人口一百九十六万余。” 现在是元景36年。 京城人口应该已经破两百万。 徐府大院三进三出,养了七八个丫鬟、仆人,而今仆人丫鬟早已遣退,大门紧锁,人去楼空。 婶婶望了眼大门上的匾额,百感交集:“不知道年儿怎么样了,他一定很为我们担心,这孩子,入狱前说过一定会救我们出去。” 边说边往里走。 京城房价贵,这三进的大院,少说也要五千两银子。首付三成,就是一千五百两银子.....呸,为什么我到了异世界还要想房价的事? 许七安咧了咧嘴。 许平志宽慰道:“年儿饱读圣贤书,沉稳可靠,此时想必还在为我们奔走吧。等他回来,给他一个惊喜。” 糟糕....许七安脸色一变,他是知道许新年打算自寻短见的。 在二叔和婶婶眼里,许二郎心志坚定,不苟言笑,沉稳可靠,是坚韧不拔的读书人。 “哈哈哈哈,我许新年,生是逍遥人,死是桀骜鬼。” “许新年,才华横溢,奈何天道不公。” “天不生我许新年,大奉万古如长夜.....” 银杏树下,站在椅子上的书生,忽然把自己的发冠摘下来丢弃,用力甩了甩脑袋,披头散发。 他恣意狂狷,他放浪不羁,他把脑袋往绳圈里一套,于是看到了表情僵硬,目光呆滞的家人。 我许新年一声放浪不羁爱自由....许新年才华横溢天道不公....天不生我许新年,大奉万古如长夜....许新年看着意外归来的家人,觉得自己还是死迟了一步。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八章 妹子,你偷看为兄做啥 寂静的空气里,婶婶率先反应过来,凄厉尖叫一声:“年儿....” 夫妻俩齐心协力把毫无求生欲的宝贝儿子抢救下来,婶婶搂着儿子哭的梨花带雨。二叔站在一旁,长吁短叹。 许七安望着灵魂无处安放的堂弟,心里非常理解。 少年人最尴尬的三种情况:左手右手一个慢动作的时候被父母当场撞见;评论女老师屁股大的时候被当场听见;写中二yy小说被公之于众。 每一样都能让人羞耻的满地打滚。 生理性死亡没做到,社会性死亡达标了。 我是受过训练的,再好笑也不会笑....许七安在旁边‘库库库’起来。 许玲月扭头,埋怨的嗔了大哥一眼,无声的控诉他幸灾乐祸。许铃音想找哥哥要糖的,见到这副场景,就不敢要了。 许新年不愧是读书人,才思敏捷,迅速思索出应对之策,双眼一翻腿一蹬,晕过去了。 .... 属于许七安的小院,厢房里,他除去衣服,把自己泡在大浴桶里,冰凉的水沁着毛孔,浑身舒爽。 炼精巅峰的体魄,耐寒性极佳。 武夫最大的好处就是皮实,耐艹。 摆脱了生死危机后,他终于能沉浸下来,思考一些关于人生的哲学问题。 “为什么没有关于原主死亡或昏迷前的记忆?” 许七安是清楚记得自己怎么挂的,很可能是酒精中毒。但原主似乎没有这方面的记忆。 至于许七安自己,死亡原因是酒精中毒,之所以酒精中毒是因为升职加薪,喝嗨了。 从警局辞职后,他选择创业,第二年就遭遇了社会的毒打,痛定思痛,从基层做起。 成为了勤勤恳恳的社畜。 凭借着爆肝的天赋,以及‘独坐空房手作妻’的觉悟,终于得到老板的赏识,升职加薪,顺利跻身中产阶级。 许七安仰天大笑出门去,约了几个朋友去酒吧庆祝,毕竟今后的人生已经可以预见,背的起房贷,付的起彩礼,娶妻生子....只要隔壁邻居不姓王,那便是岁月静好。 “啪!”他一巴掌拍在水面,溅起水花,恼怒道:“好不容易拿到了中产阶级的入场券,转头就给降维打击,发配到封建社会....未免过于非酋。” “银行卡里还存着六十万的房子首付,人世间最悲惨的事是人还在,钱没了么,不,不是,是人没了,钱还在....” “算了,就当是给父母的遗产了,不知道遗产税高不高....再给我一个赛季我肯定就能上王者。” “还没看进击巨人的最后一季....国足没有夺冠,死不瞑目....哦,这个还是算了。” “糟糕,电脑硬盘里120g的老婆没有删掉....” 被爸妈发现了,我也社会性死亡了!! 不知不觉的睡着了,醒来时,天已擦黑。 浑身泡的发白,指肚褶皱,许七安换上干净的衣服,自己在铜镜前束发。 铜镜中,映出一张少年郎的脸,眉毛浓黑,眼神锐利,因为长年练武,脸部轮廓刚硬。 “虽然远比不上前世羞煞梁朝伟;自卑古天乐;帅到惊动党的颜值,但也算过的去....”许七安默默点头。 而且身体要比上辈子强大无数倍。 好歹是武者。 “但也未必是好事,我宁愿穿越到正经的古代。那样大家都是战五渣。不像这里,高手太多,可能还没反应过来,你头就掉了。” 这个世界不但有妖族,修炼体系也五花八门,除了被誉为非酋体系的武夫,还有术士、儒家、佛门、道门、巫师、蛊师。 六百年前,大奉立国,初代司天监监正,为各大体系划分了品级。 许七安就是非酋体系的九品炼精境;二叔是八品巅峰练气境;七品是炼神境。 再往后许七安就不知道了。 反倒是司天监的术士体系,许七安知道不少。 因为司天监是独属于大奉王朝的修行体系,且异常高调,其中六品炼金术师的发明与创造,融入千家万户。 术士体系:九品医师、八品望气师、七品风水师、六品炼金术师。 往后许七安也不知道是什么。 其他体系,自小生活在京城的许七安知道的很有限。 这时,院门进来一位穿绿裙的姑娘,是婶婶的贴身婢女,唤做绿娥。 “大郎,老爷唤你过去吃饭。”绿娥眼角眉梢带着喜色,但眼神里透着疲惫和憔悴。 她十岁就被卖入许家,服侍婶婶,许家遭难之后,奴仆被遣散,她正愁往后的生计。 没想到这才五天,许家便翻身了,听大小姐说,这一切都是大郎的功劳。 十八岁的娇俏小婢女,此时在许七安面前就显得有些含羞带怯了。 “那个,别叫我大郎。”许七安别扭极了。 “可是大郎就是大郎啊。”绿娥纳闷道。 ……算了,反正我也不姓武。 两人并肩离开小院,进入许府,绿娥犹豫一下,说道:“刚才,老爷和夫人在吵架。” “怎么回事?”许七安问。 “好像,夫人一定要知道税银案是怎么被掉包的,是谁干的,老爷答不上来,一来二去就吵起来了。”绿娥低声道:“大郎知道的吧。” 回来的路上,许七安告诉过舅舅,税银不是被劫走了,而是被人掉包了。 当时婶婶什么都没说,原来一直记在心里。 ...... 内堂! 许七安刚踏入门槛,就听见嗷嗷嗷的哭声,豆丁那么大的许铃音,两条小胳膊往身后扬,让身子前倾,昂着头,朝她母亲发出刺耳的音波攻击。 二叔淡定的喝着小酒,许玲月低头吃饭,许新年还没从人设坍塌的打击中缓过来,沉默吃放。 婶婶以手扶额,一副头疼模样,见绿娥过来,当即道:“带走带走!” 许七安瞅了眼嚎啕大哭的幼妹,和颜悦色:“怎么了?” “娘亲骗人,娘亲说如果能回家,带我去桂月楼。”小豆丁大哭:“爹爹刚才说了桂月楼。” 桂月楼是京都顶级的酒楼,出入皆是达官显贵,不招待平民和富商。 作为哥哥姐姐名字都记不住的蠢孩子,能记住桂月楼,主要是曾经去吃过一次。 可见这孩子不是蠢,而是天赋用错了地方。 老许你可以啊,知道祸水东引了,连闺女都当成工具人了。许七安看了眼老神在在喝酒的许二叔,以及脑壳疼却无可奈何的婶婶。 小豆丁就是婶婶的命门。 “当时就一句戏言,都那个样子了....”婶婶叹口气。 “稚童都骗,婶婶言而无信。”许七安本能的怼她,把美妇人气的胸腔起伏。 “大哥,大哥带我去!”见许七安慈眉善目,竟为自己说话,小豆丁欣喜的跑到许七安脚边,抓着他的裤子往上爬。 桂月楼,人均一两银子....许七安沉声道:“绿娥,带走!” 小豆丁被带下去了。 婶婶踢了丈夫一脚,隐晦的用嘴角努了努许七安。 许二叔感觉有些丢脸,看了眼求知欲向来很强的儿子,可惜许新年社会性死亡了,死人无法说话,只能吃饭。 饭菜味道一般,主要是没有高汤,毕竟大家才刚回家,许七安吃的如同嚼蜡,他没好气的盯着清丽的妹子:“玲月,你老偷看为兄干嘛。”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九章 暴走的婶婶 “我,我....” 小妮子一张脸瞬间涨红,在家人看来后,更加窘迫,漂亮的杏眼蒙上一层水雾,在烛光里晶晶闪亮。 虽然我比较喜欢姐姐,但这种打一拳能哭很久的小妹子欺负起来很蛮爽的嘛....许七安心想。 许玲月鼓了鼓腮帮,破罐子破摔似的抬起头,与许七安对视:“我就是想知道,大哥是怎么从卷宗里勘破案子的。” 假装自己不存在的许新年无法再伪装下去,默默抬起头。 他自诩聪明,也看过卷宗,反复研究却毫无头绪。而那天许七安问他要了卷宗后,立刻破案了。 婶婶没有表态,但夹菜的筷子停了下来,不再咀嚼食物。 “世上没有完美的犯罪,除了巧合,任何人为的案件,都能找出蛛丝马迹。”许七安道。 许新年不由的挺直了腰杆,认真倾听。 “首先,我通过押运税银的路程;银子的重量察觉出了税银的问题....” 许七安把自己的推理过程说了一遍。 许新年越听,眼睛越亮,就像在私塾上得到先生的解惑。 他放在桌底的手紧紧握成拳头。 等许七安说完,许二郎一脸不过如此的平静表情:“还不错。” 许家二郎向来口不对心,家里人早就习惯了。 十六岁的漂亮妹妹低下头,藏好了眼里那一抹崇拜。 许平志振奋的一拍桌子,用俚语骂了句脏话:“原来是这样,我竟然没发现。” 许新年看了老子一眼,心说,你能发现才是奇怪。 许七安看了二叔一眼,想起一句话:奈何老子没文化,一句卧槽行天下。 二叔是个武夫,文化水平只限于书写自己的名字,且写的歪歪扭扭,鸡爪一样。 “你个粗坯,连称量都不会?”婶婶diss自己丈夫。 许七安问道:“他们清点银子的时候,是不是戴了手护。” 许二叔回忆了片刻。诧异道:“似乎是有,你怎么知道的。” 还真是金属钠?许七安幽幽的看着他:“供词里怎么没说?” “无关紧要的小事,有何可说。”说到这里,许二叔骂骂咧咧道:“都怪姓陆的当时递了我一壶桂花蜜,你也知道二叔我的酒量,深不可测,于是贪杯喝了点,也没太在意其他。你不说我都忘记了。” 最怕的就是你这种猪队友....如果卷宗上有这条的话,我能更快分析出案件真相,何苦死那么多脑细胞....许七安叹口气。 在二叔看来,这也许就和别人穿了什么衣服,梳了什么发型是一样的。 他压根没意识到这是值得注意的疑点。 “如此看来,爹口中那个姓陆的,十有八九是陷害爹的人。”许新年一针见血的点出。 “都怪我糊涂,差点害了全家。”许平志忽然有点伤感:“宁宴啊,当年我与你爹在‘山海战役’中抵背而战,说过要一起活下来,一起飞黄腾达。” “我活下来了,你爹却战死了,那时我就想,要想活的更好,就得换个活法。” 不能再当炮灰了。 “所以我让年儿去读书,选择了让你练武。其实还是存了私心的。” 婶婶白眼道:“是啊,心都在亲侄儿那里了。” 一年一百多两白银啊。 “听婶婶的意思,二郎不是亲的咯?”许七安发誓,这话绝不是他想说的,是本能超越了大脑。 原主对婶婶怨念不小啊。 “你这小坏种,你说这种话是何居心。”婶婶气的拍桌子。 许二郎和许玲月低头扒饭,似乎习惯了。 许二叔头皮发麻:“够了,老子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还要听你们吵架,不如死了呢。” 众人低头吃饭。 说到那个山海之役,许七安有点印象。 世界广袤无边,大奉王朝雄踞中原,号天下正统。 大奉以武立国,以儒治国,最盛之时,万国来朝。到目前为止,国祚延绵六百载。 二十年前,大奉联手西域各国,与北方的草蛮子,西南方的南蛮子,决战于山海关。 各方投入战卒,达百万之众。 从开战到结束,仅用了半年,半年时间百万生灵湮灭。 乃有史以来最惨烈的战争之一,史称:山海之役。 许七安的父亲就是死于那场战争。 “.....以我键盘侠的学识,以及地摊文学总结出来的规律,任何王朝都逃不过三百年定律。” 所谓三百年定律,是许七安自己命名的。 作为伪历史学爱好者,他从前世五千年的历史里总结出一套规律,撇开藩王各自为政,蒙昧落后的周朝不提,没有一个朝代的国运,撑过三百年。 两宋两汉也是经过重组后的王朝。 思来想去,大奉王朝奕世沿守六百年,应该与这个世界的力量体系有关。 小豆丁被绿娥领回来了,肚子饿了,便不哭了,她个头太小,够不到饭桌,坐在绿娥的腿间,由她喂着吃。 “娘亲,我们为什么要住黑房子啊,每天都吃不饱。”小豆丁想起了自己前些日子的遭遇。 她把大牢叫成黑房子。 一桌人都不说话,婶婶露出了怜惜的神色。 许二叔叹道:“是爹做错了事。” 小豆丁‘哦’了一声,又说:“我昨天饿醒了,抓了只虫子,头上有这个。”她把两根短小的手指竖在脑瓜上。 那是蟑螂,与老鼠并称牢房两大地头蛇。 一桌人脸色都变了,既惭愧又怜惜,让一个稚童受这种苦,是他们的失败。 “你,你吃了....”李茹嘴唇颤抖,眼眶红了,她三十出头才生了这个幼女,虽说蠢了些,但疼爱有加。 小豆丁许铃音脆生生道:“我后来听见娘肚子‘咕咕’的叫。” 气氛沉默了一下,众人心里一沉。 婶婶俏脸煞白,颤声道:“然后?” “然后我塞娘嘴里啦,娘吃的可快了。”小豆丁一脸邀功的表情。 婶婶身子一晃。 许新年慢慢放在碗筷:“我吃饱了。” 许玲月:“我也是。” 许七安:“饱了饱了,库库库....” 许二叔:“....” 婶婶呆了几秒,往桌底一扑:“呕....” “嗷嗷嗷....”不久后,稚童杀猪般的哭声回荡在夜空。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十章 县衙命案 夜空如洗,繁星点缀。 大奉京城最高建筑,观星楼,司天监的办公地点。 黄裙少女步履轻盈的攀登而上,经过第七层时,听见丹室传来一阵嘈杂的喧哗。 一群穿白衣的炼金术师,争吵的面红耳赤。 “为什么又失败了?明明是这么简单的步骤。” “我说过了,肯定是盐的剂量不对。” “不,我觉得是水。” “是火吧?刚才我看到万师兄把盐给燃沸了。” “太难了,盐变银子的炼金法术太难了,我不会啊。” 名叫采薇的黄裙少女嘴角抽了抽,嘀咕道:“这群人竟然还在炼假银子。” 两天前,她把盐变银子的事迹带回司天监,师兄们开始不信。 盐能变成银子? 三岁稚童都不信。 但很快,税银案告破,陛下觉得假银子威力极大,颇为神异,责令钦天监炼制假银。 于是,钦天监的炼金术师们开始了爆肝的工作,没日没夜的投入到996的福报中。 从两天前,一直肝到现在,屡败屡战,屡战屡败。 “采薇,是采薇师妹。”有人兴奋的喊了一声。 瞬间,一张张憔悴的脸转过来,一双双眼睛骤放精光。 “采薇师妹,这假银子到底是如何炼出来的。” “采薇师妹,快过来帮我看看,是不是步骤出了问题?你是唯一一个成功炼制出假银的人。” 把黄裙少女团团围住。 褚采薇只好进入丹室,观看师兄们炼制假银的过程。 “又失败了!”一位现场操作的白衣炼金术师哀叹。 “采薇师妹,是哪里出问题了?”众白衣摆出虚心求教的姿态。 没有问题啊,我当初也是这么炼制的....褚采薇沉吟道:“此乃上古流传的炼金术,深奥晦涩,不是说学会就学会的,需深入浅出的授业,方能根深蒂固。我传授诸位师兄一句口诀,切记切记。” 师兄们摆出倾听姿态。 “氢氦锂铍硼碳氮氧氟氖钠镁铝硅磷!”褚采薇气运丹田,一字一句,吐出了这个了不起的口诀。 “此诀和解呀?”师兄们不明觉厉,每个字都听懂了,组合在一起就懵了。 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褚采薇故作高深的微笑不语。 “奇才,奇才,写出此口诀的人,真乃炼金术的奇才。”一位白衣师兄感慨道。 奇才在哪里啊,师兄你别胡思乱想!褚采薇笑容不变。 “采薇师妹,这口诀是何人告诉你的。师妹是不是遇到了炼金术的高人,得其指点?” 褚采薇心说,问得好!把锅轻飘飘的甩了出去。 “那人叫许七安,御刀营七品绿袍许平志的侄子,你们找他便是了。” 一听是个武夫,白衣们不高兴了。 “笑话,我堂堂司天监,人才济济,炼制假银还要找外人?” “而且还是个武夫。” “传出去岂不成了笑话。” 根据修行体系不同,形成了几条非常有意思的鄙视链。 道门看不起佛门,佛门反鄙之。 术士看不起巫师,巫师看不起蛊师,蛊师又看不起术士。 然后,道佛术士巫师和蛊师,一起看不起武夫。 至于儒家,对不起,恕我直言,在座的各位都是垃圾。 不过近代儒家已经衰弱了。 “采薇师妹,你来指导我们吧。” 采薇‘呵’了一声:“下次一定!” 她从白衣师兄群里硬挤出去,继续拾阶而上。 其实,她也不懂。 上次在府衙,一气呵成的炼成假银,事后采薇私底下又尝试了一次,失败了。 完全复制了之前的过程,但就是失败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 观星楼的楼顶,不是正常的檐顶,而是一个八角形的平台,暗合八卦。 因此被称为八卦台。 八卦台的边缘,一个白衣老者,伏在案前,手里捏着酒杯,另一手拄着脑袋,似醉非醉,望着下方的京城。 黄裙少女识趣的没有打扰,师尊平日里不做正事,就喜欢坐在八卦台喝酒,看风景。 还不喜有人打扰。 拈杯酒眯着眼,说专心看人间。 “采薇来了?”白衣老者笑道。 “师父。”黄裙少女绽放笑容,小跑着过来,站在八卦边缘,裙裾飞扬。 “皇帝老儿有什么奖赏?” “几百两银子,几匹绸缎。”黄裙少女说:“师父,假银子到底是什么东西?” “为师不知呀。” “世上还有师父不知道的东西?” “太多太多。”白衣老者笑呵呵道:“师父不知道十九年前那几个小偷去了哪里。” “您总说十九年前的小贼可恨,可也不告诉我,他们是谁,偷走了什么。” 白衣老者起身,站在八角台边缘,唉声叹气:“偷走的东西了不得啊。” “那您知道假银子是谁炼制的吗。”司天监是术士体系的发源地,天底下的炼金术师,即使不是出身司天监,也必定和司天监有渊源。 税银案背后,有一个炼金术师参与其中,且炼出了这种奇物,绝非泛泛之辈。 “为师自然是知道的。” ....... 小院,正屋。 许七安躺在床上,借着窗外透进来的皓月,直愣愣的盯着纵横交错的房梁。 他在为自己的前程担忧,有些惶恐茫然,又有些热血沸腾。 凭我身为九年制义务教育出产的优质品,脑子里的知识全是挂。 轻易就能在落后的君主制社会里脱颖而出,成为最秀的一枝花。 然而,皇权至上的社会,往往意味着人权无法保障,今天会所嫩模,明天充军流放。 这是让任何一个现代人都会倍感忧愁的现象。 想着想着,许七安便睡着了,醒来时天光大亮,他穿好玄色公差服,系好腰带,束好长发,再把朴刀挂在腰间。 身姿笔挺,阳刚俊朗。 不得不承认,古代的服装对颜值和气质都有加成,就是上厕所时太麻烦了。 翻墙到二叔家蹭了顿早餐,叔侄俩一起出门上班,许平志官复原职,一切照旧。 长乐县衙是京城的附郭县,衙门就在城里,距离许宅有六七里的路程,许七安没有马,也没马车,只好乘着11号公交车,两刻钟就到了县衙。 长乐县衙坐北朝南,门口两尊与人等高的石狮子,红棕漆的大门两侧,摆着油漆剥落的大鼓。 县衙的结构很值得说道,最大的当然是知县,叫做主官,他有两个副手,一个是县丞,一个是主簿。 这三位是有品级的朝廷命官,搁在许七安那个年代,就是有编制的。 三位朝廷命官之下,是典史,又称首领官。 但没有品级,不入流。 接着是三班六房:三班是皂班、快班、壮班,负责仪仗、治安、缉捕之类;而六房对应朝廷六部。 许七安就是快班里的差役,明间称为捕快。 进了衙门,恰好典吏在点卯,站在堂前的李典史看见了腰胯朴刀的许七安,愣了愣。 那表情,仿佛青天白日见了鬼。 衙役们察觉到领导神色不对,纷纷转头看来,然后,也是同款的见鬼表情。 “许,许七安,你是人是鬼?!”有人颤声道。 李典史注意到许七安投在地面的影子,心里微松,语气镇定:“公堂之上说什么胡话,鬼有影子吗?” 众人闻言,齐齐松了口气。 许七安想了想,接茬:“说不得是行尸走肉。” 李典史大惊,众衙役心里一紧。 许七安连忙抱拳:“开个玩笑,见过典史大人,诸位同僚,我出狱了。” 李典史问道:“怎么回事?” 许家因为税银案入狱,他们是听说了的。 “自然是将功赎罪,戴罪立功,圣上宽容,赦免了许家的罪责。”许七安当即把事儿又复述了一遍,但把功劳推给了二叔,并取出京兆府衙门给的凭证。 同时心里也有数了,虽说税银已经找到,但判决还没下来,也就是说税银失踪案还没有尘埃落定,毕竟得走流程,没那么快。 因此,长乐县衙的这伙衙役还不知道此事。 点卯结束,几个相熟的捕快立刻凑上来,道贺恭喜。 “宁宴,你可得请客喝酒。” 在这个时代,称呼友人,用字不用名。自我介绍时,用名不用字。 “对,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得请客。” “我听说临水街那家勾栏,新买了一批清倌人,宁宴,今晚与咱们一起去?” 请客喝酒倒是可以,睡女人还要我请,过分了....许七安刚想推脱说没钱,忽然脚下踩到了硬疙瘩,低头一看,竟是一粒碎银。 还真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他立刻踩住,不动声色,假装看四处的风景。 等众人走前几步,许七安快速低头捡起,面不改色的收入钱囊。 走过长廊,在西侧的偏厅坐了几分钟后,李典史脸色阴沉的进来了,望向王捕头:“老王,县令老爷让我们去一趟内堂。” 王捕头脸色一苦,闷不吭声的出去了。 许七安目送王捕头的背影消失,问道:“怎么回事,头儿的脸色不太好看。” “你蹲大狱这几天,康平街出了一起命案,死的是一个颇有钱势的商贾,县令老爷大发雷霆,每天都要逮着王捕头痛骂。” “只是死了个商贾,县令老爷没必要大发雷霆吧。”许七安嗑着瓜子。 自古人命皆是大案,但身为京城附郭县的县令,从五品,不至于这般。 “呵,那商贾和给事中的某位大人沾亲带故的关系,想来是那边给了压力。”那衙役说:“而且,今年是庚子年啊。” “庚子年?”许七安没反应过来。 “京察!”衙役点明。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十一章 摸鱼 京察,大奉京官考核制度,三年一查,以‘四格’、‘八法’为升降标准。 不合格的官员,降级,甚至削职为民。 事关前程,这就好理解了。对方又有个给事中的远方亲戚,回头一弹劾,凉凉。 长乐县积压命案,这是可以成为政敌攻讦理由的。 “怎么死的。”许七安漫不经心的问。 “下乡收租,半夜回来,正好在自家内院遇到梁上君子,给人咔擦了。”一名同僚啧啧道。 “有人证?”许七安道。 “妻子听闻动静,出门查看时,人已经死在院中。不过我们在外墙发现了脚印。” “有没有可能是仇人伪装成窃贼行凶。”许七安给自己倒了杯茶,从同僚那里拿了几粒蜜饯丢进杯里。 他的语气,就像当初在警局时与同事讨论命案。 “问过妻儿、仆人,街坊邻居也问了,死者近日没有与人结仇。” “巡夜的士卒问了吗?” “御刀卫说当晚附近没有可疑人物出没。” 京城有三道城墙,宫城、内城、外城。 外城虽有巡夜士卒,但没有宵禁,城门十二时辰彻夜不关,商贾只要提前做好报备,拿着凭书,便可自由出入城门。 这条制度极大提高了京城的商业贸易,促进了经济发展。 许七安点点头:“这么说来,如果是窃贼的话,应该是对康平街那一块了如指掌的熟人。” “何以见得?”众衙役一愣。 “贼人能在夜里出入宅子,又不被巡逻的士卒发现,说明是踩过点的,对御刀卫的巡逻规律了然于胸。”许七安一边分析,一边本能的往兜里摸烟。 怅然的摸空了。 不由想起当初在警局任职的时候,那会儿大家也是三三两两的坐在一起,抽着烟,讨论案情。 他也因此近墨者黑,染上烟瘾。 几位同僚吃了一惊,审视着许七安: “甚是有理。” “我们怎么没想到这一茬。” “宁宴,进了一次大狱,人都变机灵了。” 这年头没有系统的教学课程,捕快办案全凭经验,业绩最好的就能当捕头。 “你们没想到,但王捕头肯定想到了,城西那边去问过了吗?”许七安低调不炫耀。 同僚回复:“问了两天,没锁定疑犯。” 城西是贫民窟,尽是些偷鸡摸狗之辈,鱼龙混杂,一般出了治安问题,衙役们带上白役,跑那边,一抓一个准。 “丢了多少银子?”许七安下意识的在脑海里展开推理,问道。 一位同僚看了许七安一眼,觉得他的语气有点县令老爷的味道了,便回答道:“没丢,死者刚收租回来,收上来的都是碎银;铜钱以及米粮,贼人杀人后怎么可能带着大箱的银钱逃走?” 不对! 许七安眯了眯眼,如果我是贼人,且踩过点的,那我肯定会选择隔天来偷,而不是今天。 他没把这个疑惑说出来,嗑着瓜子,继续听同僚侃大山。 “可惜了那么娇美的妇人,年纪轻轻就要守活寡。那身段,那胸脯,啧啧,勾栏里都找不到这么出色的女人。就算一两银子睡一晚,我也愿意啊。” “也不年轻了,只是与那姓张的差了二十岁,似乎三十出头。这种年纪的女人,最守不住寡。” 听到这里,许七安感慨道:“三十岁的妇人好啊,更懂床榻风情,滋味无限。” 一番老成之言,却没有得到同僚们的认可,众人看着他,哄笑打趣:“你一个连勾栏都不去的童子鸡,知道个屁!” 要走武道一途,不突破练气境,就不能破身,元阳一泄,便难开天门了。 所以许七安身怀定海神针十九载,尚未降服过女妖精。 ..... 县令老爷居住的后堂。 皮肤黝黑,宛如田埂老农的王捕头低着脑袋,无精打采的听着县令老爷的呵斥。 县令老爷姓朱,富态白胖,燕州人士,元景20年的三甲进士,擅钻营,不擅公务,是个业务能力乏善可陈,但很懂得为官之道的读书人。 优点是还算有良心,小贪不大贪,无能却也不扰民。 缺点是对待下属脾气不好,容易口吐芬芳。 “无能,何等的无能。” 知道王捕头昨天依旧毫无收获,朱县令气坏了。 “你好歹是经验丰富的老手,区区命案,这么多天都毫无头绪。” 王捕头额头沁出汗水,芒刺在背。 京察在即,朱县令愈发暴躁了......李典史不敢插嘴,尽管他与王捕头是十几年的老交情。 李典史知道的,县令老爷一直想再往上升一升,升官需要两个条件:靠山、政绩! 没有政绩,只有靠山,容易被弹劾,位置不稳。 有政绩有靠山,才能四平八稳的上升。 政绩哪里来? 京察就是重要的考核标准。 一刻钟后,朱县令收回目光,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官场规矩,端茶送客! 见状,李典史拉了拉低着头一声不吭的王捕头,两人狼狈离开。 ...... 王捕头脸色难看的回到休息室,乱糟糟的室内一下子安静下来,大家小心翼翼的看着王捕头。 “头儿,朱县令又骂你了?” 王捕头翻了个白眼,抓起茶盏灌了一口:“他娘的,人死贼走,上哪儿去找?今天忒倒霉了,我还掉了一钱银子。” 那钱是你掉的啊....许七安缩了缩脖子,喝茶掩饰心虚。 银子明显与你无缘。 听完王捕头的抱怨后,一个小捕快给他出了个馊主意:“要不,摸个鱼?” 许七安眉头跳了跳。 摸鱼,底层官场里的专业术语! 意思是:找个替死鬼。 受限于技术和设备,古代的案子,大部分都是无头案,破案率极低。有时候官员捞政绩;上级施压等原因,为了交差,就会找替死鬼来顶替。 过程是这样的,先由本地人的吏员挑选出一批时常作奸犯科的老混子,名字写在纸上折好,官员随手一摸。 摸到谁,谁就是替死鬼。 所以叫做摸鱼。 倒霉鬼锁定后,吏员前去锁人,带回衙门一套名为‘屈打成招’的流水线下来,骨头再硬的人也招了。 上级满意了,中间的官员得了赏识,吏员们得了奖赏,你好我好大家好。 替死鬼也不冤,反正是个烂人,早点送他轮回,也是为周遭百姓谋福祉了。 类似的骚操作在官场里还有很多很多。 王捕头颔首:“只能这样,小李,这事儿你去办,挑几个混些的,年纪大的。” 小李刚要点头,许七安皱眉道:“等等!头儿,此案疑点颇多,并不是无从下手。” 许七安不认这个道理。 尽管已经不当警察好多年,但那时树立的三观仍然健在。 人家虽然是作奸犯科的混子,可罪不至死。就算死有余辜,也是一码归一码。 这边找人顶替,那边岂不是白白便宜了真凶。 王捕头沉下脸,不说话,神态不愉的看了他一眼。 众人纷纷劝说: “宁宴,你别多事。” “头儿天天挨骂,也是没办法的事儿,再说,索性就是个经常犯事的混子。” 关系更好些的,则说:“头儿,宁宴家里刚遭遇大难,难免对这类事有些敏感。” 王捕头充耳不闻,盯着许七安,不高兴了,沉着脸:“你告诉我,怎么查!” “卷宗给我!”许七安直截了当。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十二章 一顿操作猛如虎 王捕头坐在主位,沉着脸,一言不发。 这些天,朱县令起床第一件事,就是询问案情进度,王捕头给不出有价值的内容,便口吐芬芳。 压力全由他这个捕头顶着了,下属们躲在他这把伞下面遮风挡雨,不但不替他分忧解难,还跟他抬杠! 王捕头是有理由生气的。他认为自己承受了这个年纪不该承受的压力。 得到卷宗的许七安坐在桌边,凝神细看,周遭一圈都是同僚,沉默的交换眼神。 许七安的想法很研究,哄好老王最好的方法就是把案子破了。 实在不成,就请老王去桃花源洞耍耍嘛,大家认识这么多年,友谊的小船还是很稳的。 况且,许七安阻碍摸鱼,不仅仅是三观不接受,也存了为老王分忧解难的心思。 差了二十岁,老棍入新鲍,梨花压海棠.....许七安心里吐槽了一句。 这就是所谓的,只要努力赚钱,你将来的妻子还在上幼儿园? 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 当许七安看到仵作的验尸报告后,又察觉出了一个疑点。 耐着性子继续看,翻看完死者家人和仆人的供词,他闭上眼睛,梳理着思路。 王捕头冷哼一声,揶揄道:“请问许捕快,凶手是何人,在何处?” “别急,头儿。”许七安睁开眼:“我在卷宗中看到,张宅外墙上留了脚印是吗,你借此推断,贼人翻墙逃走,那小妇人所言不假。” 王捕头“嗯”了一声。 “脚印是朝外的,所以是逃离时留下的。”许七安说。 “有什么问题?”王捕头皱眉。 “为什么会留下脚印。” “因为脚底有泥。” “为什么会有泥。” “因为墙边是花圃。” 许七安点点头:“那么,卷宗上为什么没有进入院子的脚印?” 王捕头愣住了。 沉默中,其余捕快觉得他落了面子,替他补充:“许是贼人进来的时候,注意到了这一点,没有留下痕迹。” 又一人说:“但杀人后,急于逃脱,匆忙间留下了脚印。” 许七安扫了他们一眼:“是有这个可能,那么,墙下便是花圃,花圃里有潜入时的脚印吗?按道理说,如果贼人能在墙外纵身跃起,越过花圃不留脚印。这份轻功.....那么他逃走时,根本没必要一脚踏在墙上借力。” 众人面面相觑,回答不上来。 不需要他们回答,许七安就知道答案了,不是‘有’或‘没有’,而是不知道。 捕快们没有去查这个。 “宁宴,这个有什么好争的。”有人不服。 许七安没有回答,看向皱眉沉思的王捕头,继续道:“死者是被钝器重创后脑而死,对吧。” 王捕头点头:“当场死亡。” 许七安道:“我有个疑问,为什么是钝器,凶手干着这种勾当,身上自然是带了武器的。刀剑杀人岂不更加干脆利索?” 偏厅内静了静,显然,大家都意识到这个问题了。小李猜测道:“或许贼人最初并不想杀人?” “不对!” 这回,不是许七安反驳,而是王捕头,他站了起来,眼睛微微瞪大:“钝器击中后脑,一击毙命,是起了杀心的。” 他坐回椅子,喃喃道:“是啊,为什么是用钝器,为什么不用利器?” “除非凶手当时没有趁手的武器。”许七安道。 王捕头眼睛蓦地一亮,像是捕捉到了什么,但还没悟通透。 “还有最后一点,也是我比较在意的。”许七安看了眼卷宗:“死者家人带回县衙问审时,张杨氏因为久跪,忽然昏厥,大夫诊断后,发现她怀孕了。” “是遗腹子。” “真是可怜,孩子没出生就没了父亲。” 吃瓜群众令人讨厌,你一下我一下的插嘴。 “张杨氏嫁给死者有小十年了吧,怎么独独在这个时候怀孕了?”许七安等他们结束,才有开口的机会, “也许孩子根本不是死者的呢?” 男女身体健康正常的话,不可能十年不生孩子,除非刻意避子。 其中一方必定身体有问题,所以难以孕育子嗣。而以古代治疗不孕不育的技术,虽不是完全不可能,但成功率肯定很低。 王捕头呼吸声一下子粗重起来了,“宁宴,你说清楚,说清楚....” 许七安喝了口茶润喉,“也许这不是入宅偷盗案,而是偷情杀人案。张杨氏背着丈夫偷汉子,奸夫要么是外面的汉子,要么是死者的儿子。两人趁着死者外出收租,双方秘密幽会。谁料到死者竟然提前归来,当场捉奸,双方起了冲突,于是奸夫一怒之下,抓起花瓶或者其他钝器,打死了死者。” “张杨氏和奸夫匆忙处理了现场,并将死者拖到院中,伪装成贼人入宅偷盗。” “奸夫既然要幽会,所以提前踩过点,摸清了夜巡士卒的规律,这才没有被御刀卫的士卒遇见。如果贼人真的是求财的话,就绝不会选在那天晚上动手,而是会等死者把收租来的银子兑换成银票,揣入兜里就能带走。” “张杨氏给出的说辞,正好是借了收租的东风,把你们的想法往‘求财’这个方向带。” 满屋子的捕快,瞠目结舌。 “这,这....单凭看了卷宗,就能判断出凶手?” “宁宴,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别瞎说啊。” “可是,不觉得很有道理吗。” 许七安的这番操作,给他们的感觉就四个字:不明觉厉。 “我只是根据案件的细节,大胆猜测,这未必是真相,需要去验证。”许七安回应吃惊的同僚们。 破案的过程就是收集线索,然后推理分析,最后去验证;收集证据。 贼人瞒过了夜巡的士卒.....入宅偷盗的时间不对....用钝器杀人而非利器....张杨氏怀孕.....经过许七安的推敲,这些看似无关紧要的细节,汇成了附和逻辑的线索。 王捕头感觉自己的职业生涯打开了全新的大门,深吸一口气,平复激荡的情绪,细品之后,发现许七安说的话里,有一点让自己疑惑不解:“你为什么会觉得奸夫是死者的儿子?” “我怀疑他的理由有两点,”许七安慢悠悠的喝口茶,在王捕头和众同僚急切的眼神里,徐徐道: “死者儿子张献在供词上说,当晚他在书房看账目,没有和妻子一起睡。既然他是醒着的,又怎么会听不到院子里的动静?” “张杨氏被惨叫声惊醒,说明动静极大,而他一个醒着的人,却没有听见半点动静,合理吗?” “第二点,如果找不到贼人潜入时在花圃留下的痕迹,那么这个所谓的贼人很有可能是不存在的。以此推测,死者儿子的嫌疑就很大。” 醍醐灌顶。 王捕头问道:“所以,那墙上的脚印,很有可能是故意留下来迷惑我们的。” 许七安猜测:“是的,对了,直接去对比一下死者儿子的靴子。” “肯定不会留自己的脚印吧。”王捕头说。 许七安满脸佩服,一记彩虹屁拍过去:“头儿果然英明神武,一点就通。真乃大奉神捕也。” 许七安刚长篇大论的抛出惊人之语,树立形象,然后扭头就是三百五十度无死角的舔,这就很舒服....王捕头黝黑老农般的脸上绽开笑容。 感觉自己的形象也拔高不少。 “我立刻去找朱大人,你们几个准备好,随我再去一趟张宅。”王捕头那张老农般的黝黑脸庞,露出了激动难耐的神色。 手指头点了点许七安,发出两声拖拉机般的笑声,火急火燎的奔出休息室,到后堂找县令老爷去了。 ps:感谢“小海豚的翎小晨”、“大哥带我飞”、“西皮右”、“李佩云”四位大佬的打赏。 我先记着,盟主都先记着,到时候上架了一起还。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十三章 审问 许七安看着他的背影,并不怎么乐观。 时隔多日,取证太难了。 “验不了指纹,想取证几乎不可能。鞋印肯定不可能是张献自己的....嗯,刨除这些,还有什么手段适用这个时代,能帮助破案的....”他搜刮肚肠的想办法。 ...... “这帮无能的胥吏,捞油水的时候一个个精明的跟猴似的,石头都能榨出油水。到了办正事,全是无能的狗辈。” 县令老爷正在内堂发火,命案本就是大案,偏死者还与给事中的徐大人沾亲带故。 给事中当差的是什么人? 是自诩清流的言官,逮谁咬谁的疯狗,看谁不顺眼就上书弹劾, 留着山羊须,面容清瘦的徐主簿陪在一旁,笑呵呵道:“大人再这么逼迫下去,他们得摸鱼了。” 都是老油条,手底下的胥吏打什么注意,长官门儿清。 论起官场上的骚操作,胥吏最多就是小学生水平,段位最高的在庙堂,其次是封疆大吏。 “摸鱼?”朱县令哼一声:“往日里也就罢了,京察在即,回头被人以屈打成招为由弹劾,本官如何自处?” 正说着,急促的脚步声传来,王捕头进了内堂,跨过门槛后停下,态度恭敬,语气中充斥着兴奋:“大人,张氏一案,小人已经有眉目了,请大人发一份牌票,小人这就拿人去。” 朱县令和徐主簿相视一眼,前者冷笑,后者露出果然如此的笑容。 见两人神色不对,王捕头催促道:“大人?时不可待啊。” 朱县令拍了一下桌子,骂道:“蠢货,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摸鱼。你是猪脑子吗。” 屈打成招在平日里是可以用的,但这里有个问题。 犯人招供后,供词和卷宗要上交刑部,由刑部核实后,给出判决。 年底就京察了,京城官场气氛紧张,大家一边收拾自己的尾巴,一边又相互监视,恨不得抓住政敌的马脚。 这是说翻案就翻案的时期。 王捕头急忙辩解:“大人误会了,小人是真的有把握抓住真凶,绝非摸鱼。请大人相信我。” 你什么水平,本官不知道么.....朱县令对此并不放心,瞅了老王一眼:“你仔细说说。” 王捕头心说,也到我人前显圣的时候了。 “大人,且听我细细道来,张氏一案中存在诸多疑点.....” 老王把许七安的推断,原原本本的复刻一遍,说给两位大人听。 朱县令一开始面带冷笑,听着听着,腰杆不自觉的挺直。到最后,一发不言,却满脸严肃。 他在思考。 “妙啊!”徐主簿一击掌,‘啪’的响亮,显得非常亢奋:“抽丝剥茧,调理清晰,竟能从这些不起眼的细节中推测出案件始末。刑部的老手也不过如此了。” 虽说还有待查证! 但这套推理,无疑给一头雾水的县衙众人指明了方向。 王捕头笑道:“大家过奖了。” 朱县令嗤笑一声:“说说,谁教你的。” 王捕头略一沉思,按下了揽功的心思,如实道:“快手许七安。” 快手不是直播平台,许七安也不是主播,快手是快班胥吏的称呼,也叫捕快。 许七安....朱县令率先反应过来:“是他啊。” 朱县令和许平志喝过几次酒,有几分交情,前些年许平志花了二十两白银,替侄儿要了快手这个肥差。 在大奉朝,吏员的职位,是可以传给儿子的。 稳如老狗的金饭碗。 “是他就没错了。”朱县令笑了。 徐主簿目光一闪,想到了牵连许家的税银案,立刻问:“您这话怎么说?” 王捕头亦侧耳倾听。 朱县令笑了笑:“税银被劫案闹的满城风雨,许家首当其冲,本该被问责,你们可知为何许家能脱罪?” 王捕头当即道:“听说是御刀卫的许大人协助办案有功,圣上宽容,免了他的罪过。” 这是他刚才听许七安说的。 徐主簿瞄了眼朱县令的神色,试探道:“此案有什么内幕不成。” 税银失踪案的详情,徐主簿的段位还接触不到,但朱县令是长乐县的父母官,虽说在京城这种权贵云集之地,只是个弟弟。 但背后没靠山是坐不稳这个位置的。 朱县令嗤了一声:“许平志只是个粗鄙武夫,此案他不过是个替罪羊....”忽然顿住,似是不想透露过多,转而道:“真正让许家翻身的不是他。” “是谁!”王捕头下意识的问。 徐主簿心里闪过了答案,等着朱县令的后续。 “是许七安,是他解开了税银案的真相,此事有记在卷宗上,本官一位同年就在京兆府当差。”朱县令道:“子代父过,父债子偿,他虽是个侄儿,但道理是一样的。” 徐主簿倒抽一口凉气:“案发后,许七安应该关在府衙大牢,他是怎么做到的。” 朱县令沉吟道:“我本来也觉得不可思议,但现在想明白了。” 徐主簿同样想到了,难以置信:“仅凭卷宗?!” 仅凭卷宗....王捕头脑子都懵了,这类官场秘闻倒是偶尔能听头顶的三位官老爷说起。 他难以置信的是税银被劫案是许七安从中发挥了巨大的能量,解救了许家。 王捕头心说,这不对啊,没道理啊。 当初这小子初来乍到,性格憨实倔强,只会闷头做事,是真正的愣头青。 这么个愣头青,怎么转眼间就断案如神了。 ...... 王捕头领了牌票返回休息室时,许七安趴在桌上睡着了。他昨晚乱七八糟的事儿想了太多,三更以后才睡。 旁人伸手去推许七安,王捕头立刻拦住,压低声音:“让他睡吧。” 随手挑了两个人,“你们跟我去一趟张宅。” 三位快手,带上各自的白役,总共九个人,疾步离开长乐县衙。 白役是临时工,属于徭役的一种,由老百姓组成,没有工资,不包吃不包住。 但也有很良心的地方:他们不用背锅。 许七安被“威武”的声音惊醒,擦了擦嘴角的口水,走向县衙大堂。 估摸着人已经逮回来了,县令正在堂前审讯。 公堂上,朱县令高居公案之后,左右是堂事和跟丁。 公案之下,左右两侧立着三班衙役,中间跪着两人,一个穿绣云纹青衣的年轻人,另一位是穿紫色罗裙的美貌妇人。 妇人神色惊恐不安,年轻人则相对镇定。 “啪!” 朱县令怒拍惊堂木,朗声道:“堂下何人!” 妇人下意识看了眼年轻人,年轻人给了她一个镇定的眼神,挺直腰杆:“草民张献。” 妇人细声细气道:“民妇杨珍珍。” 朱县令喝道:“你二人是如何杀死张有瑞,从实招来!” 妇人吓的一颤,长长的睫毛抖动,面露惶恐。 年轻人张献大惊:“大人何出此言,草民怎么会杀害生父。” 朱县令问道:“事发时,你在何处?” “我在书房。” “为何不与妻子同塌?” “草民在看账目。” “可有人证。” “深更半夜,哪来的人证。” 张献的回答条理清晰,不慌不乱,要么问心无愧,要么早就打好腹稿。 根据自己的逻辑推理,许七安偏向后一个可能。 他虽然没有不在场证明,但同样没有证据证明他杀人,推理归推理,如果没有切实的证据,疑罪从无..... 县令转而看向妇人,道:“张杨氏,本官问你,你与张有瑞成亲十年,无所出。为何如今又有了身孕?老实交代,是不是你与继子苟且,谋杀亲夫。” 张杨氏吓了一跳,哭道:“大人,民妇冤枉,民妇身子不好,近些年日日调理,好不容易怀上丈夫骨肉,大人怎么能凭此冤枉民妇谋杀亲夫。” 嘤嘤嘤的哭了起来。 这样审怎么可能审出真相,许七安遥望水灵妇人片刻,心里一动,有了个不错的主意。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十四章 心理博弈 “啪!” 朱县令再次怒拍惊堂木,大声喝道:“你说看到黑影杀人后翻墙离去,为何捕快今日搜查墙下花圃,没有脚印,亦没有花草践踏的痕迹。” 张杨氏一愣,漂亮的杏眼‘咕噜噜’的转了一圈,“这,这....” 张献立刻道:“大人,贼人如何潜入宅里,母亲如何知道?县衙捕快查不出来,大人也不能把罪责强加给我母子二人。” 神特么母子,你别侮辱这两个词好嘛,你那是义母吐(?)....许七安听不下去了。 朱县令大怒:“巧舌如簧,来人,给我上刑。” 这年头的审问过程大抵如此,逼问、动刑,在缺乏证据的情况下,只能这样。 因此,常常出现屈打成招。 可也没办法,取证难度很大,缺乏设备和专业技术。于是刑法就成了必不可少的程序。 利弊皆有。 张献大声道:“大人这是要屈打成招?家叔任职礼部给事中,大人就不要弹劾吗。” 所谓家叔,其实是出了五服的远房。然而血缘虽远,关系却很近,因为张家常常为那位远房亲戚输送利益。 一针见血,朱县令眉头跳了跳,他知道张家有那么一点背景。 “你敢威胁本官,来人,杖责二十。” 四名衙役上前,两名用棍子交叉锢住脖子,另外两名扒掉张献裤子,衙役们开始用力,啪啪啪的声音响彻公堂。 张献嘶声惨叫。 朱县令沉着脸,二十大板并不足以让一个人招供杀人罪名,五十大板还有可能。但也有可能把人打死。 而且,就算张献招供了,案件上交刑部,张献依旧有可能翻案,别忘记,他有一个给事中的亲戚。 到时候反而可能给自己扣一个屈打成招的帽子。 趁着张献被按在地上打板子的间隙,许七安朝着朱县令身侧的跟丁招了招手。 跟丁犹豫一下,默默退后几步,然后小跑着迎过来。 “帮我带句话,让老爷暂时休堂,我有个主意。”许七安低声道。 “你能有什么主意,莫要胡说,连累了我。”跟丁一脸不信。 “索性也审不出结果,老爷现在骑虎难下,他会答应的,回头请你喝酒。”许七安道。 “行吧....” 跟丁疾步走到朱县令面前,附耳说了几句,朱县令立刻扭头看向许七安的方向。 他沉吟一下,收回目光,一拍惊堂木:“先将两人收监,休堂。” ...... 内堂。 朱县令捧着婢女奉上的热茶,喝了一口。 混了几年体制,对官场规矩一知半解的许七安见状,立刻捧起茶啜一小口。 “许宁宴,你有什么主意?” 许七安惊讶于朱县令的态度,竟然出奇的温和,没摆官威。 印象里,朱县令对县衙内的胥吏可不会这么客气。难不成穿越之后,脸都好看了? “我可以试一试。” “不用刑?” “自然。” 朱县令更好奇了,放下茶盏望来:“说说看。” 博弈论这玩意你也听不懂,说个毛啊....许七安笑道:“容我卖个关子,大人静候佳音便是。” 安静的禁室中,杨珍珍被带到这里,水润的眸子转动,坐立不安。 原以为胥吏要为难她,谁想把她带到这里就走人了,但这并不能打消她的不安。 “吱....” 木门被推开,一个穿着捕快服的年轻男人走了进来,高大挺拔,脸部线条刚硬,五官还算俊朗。 “别紧张,随便聊聊。”年轻男人竟然还沏了茶,笑容满面:“你可以叫我许sir。” 许蛇? 没受过这种优质待遇的杨珍珍不说话,警惕的盯着他。 许七安也在审视这位美妇人,不愧是被富豪看上的女人,天生丽质,姿色就比家里的婶婶差一筹。 年纪也很好,三十岁的女人,在他前世,恰是最肥美多汁的时候。 “看你这穿金戴银的,张有瑞对你很是不错。”许七安打开话题。 杨珍珍不置可否。 “其实我觉得吧,以你的年纪,这么多年怀不上崽,多半是张有瑞的问题。”许七安说。 杨珍珍原本以为会是一场拷问,没想到这个年轻人的态度和语气出奇的温和。 和印象中的官差形象不同。 而且,说到不能怀孕,多半都是把罪过推到女人身上,许七安这话说的很中听。她慢慢放下心防,嘤嘤道: “都是民妇的错,是民妇肚子不争气。这么多年才怀上孩子,老爷偏这时候遇了害。” 说着,眼圈又红了。 “人死不能复生,”许七安安慰了一句,又问:“张有瑞平时有去青楼吗。” “自是常去的。”她说:“从古至今,大老爷大官人们,哪有不去青楼的?” 我去,你慎言啊.....五十多的年纪,常去青楼,金库空虚.....我几乎可以确认你肚子里的孩子是隔壁老王的....爱泡夜店的女孩,孕气都不会差。独守空闺的少妇也是一样。 “忽然很理解你了。”许七安啧啧两声:“女人三十如狼四十如虎,五十坐地吸尘土。张有瑞年过半百,流连青楼冷落了你,红杏出墙也是情理之中。” “但杀人就不对了。” 杨珍珍脸色微变:“民妇不知道差爷在说什么。” 许七安笑了笑,“我看过卷宗,那张献比你小了足足七岁。” 杨珍珍板着脸:“差爷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这是老鹰吃小鸡啊。” “民妇不懂。”杨珍珍这回是真的没听懂。 “那就说一些你懂的。”许七安沉声道:“张杨氏,你独守空闺,难耐寂寞。于是勾引继子,做出了无耻背德之事。” “事发当晚,你趁着张有瑞下乡收租,便与继子偷情。谁知张有瑞提前归来,撞破你俩奸情。父子俩撕打起来,你用花瓶从后面砸死了张有瑞。” “为了掩盖罪行,你们将张有瑞的尸体拖到院中,伪装成贼人盗窃杀人。张献故意在墙上留下脚印,以证实你的说辞。” 杨珍珍脸色煞白煞白,难以置信的盯着许七安。 “我没有,我是冤枉的。”杨珍珍大声道,双手握成拳头,掌心汗津津的。 她心慌了....在审讯领域下过苦功夫的许七安,收敛了温和,面无表情,透着一股冷漠: “你不奇怪我为什么知道的这么清楚?因为张献已经招供了。” 这不可能……杨珍珍眼里闪过这样的情绪,脸又苍白了几分,强做镇定,依旧不认:“民妇冤枉。” “是不是觉得你的奸夫不可能认罪?”许七安面无表情。 明明没有疾言厉色的威胁,偏偏让美妇人愈发心里发毛。 “因为你们自以为处理的天衣无缝,其实破绽百出。” “张献只在墙上留了出去的脚印,却没有入宅留下的脚印,贼人若是有不错的身法,那逃离时更会激发潜能,根本不会留下脚印。这是其一。” “其二,张有瑞死于钝器打击,而非利器。按照大奉律法,凡夜无故入家者,杖八十。主家登时格杀者,勿论。”许七安敲了敲桌子: “试问,哪个入宅偷窃的贼人会不带武器?可偏偏张有瑞是死于钝器。” 杨珍珍容貌呆滞。 “我还没说完呢....”许七安冷笑一声。击垮了杨珍珍的心理防线后,接下来才是杀招。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十五章 古往今来人类不变的劣根 “其三,为什么县衙会一口咬定是你们杀了张有瑞,而不是贼人?” “把张有瑞的尸体拖到院内,伪装成贼人所为,很有想法。可是你们犯了个错误。” “张有瑞死时,尸体躺在院中,双脚朝着屋子,头朝外,致命伤在后脑。这说明,凶手是从他身后动手,用钝器袭击了他。” “这怎么可能呢。凶手是梁上君子的话,见到主人回来,要么按兵不动,要么撤退,特意出手袭击杀人,然而两手空空回去?” 李珍珍愣住了,她没想到竟然有这么多的破绽。 许七安的话,对她产生了强大的冲击,让她有种自己的所作所为早已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无所遁形的感觉。 恐慌感险些支配了她。 “没话说了吧,张献也没话说了,所以他把你供了出来。他还说,是你寡廉鲜耻的勾引了他,他本不欲与你继续纠缠,可你拿肚子里的孩子威胁他,逼迫他。那天晚上,也是你趁乱打死了张有瑞。” “张献是个无辜的受害者,他知道破绽这么多,在劫难逃,便向县令老爷认罪了,愿献上五百两银子,疏通关系,把罪责推到你的头上,让你一人承担谋杀亲夫的罪过。” 杨珍珍越听越害怕,脸色越来越绝望,得知张献已经将自己出卖后,颇有姿色的漂亮脸蛋煞白,一点血色都没有。 “张献是什么人,你最清楚吧。”许七安故意这么说。 张献是什么样的人许七安不知道,他只是不相信这种无关爱情,只有欲望的关系会有多牢靠。 而且,张献是个富二代,有钱意味着可以吃很多很多鲍鱼,何必吊死在一块鲍鱼身上呢。 杨珍珍绝望了。 “但是,”许七安循循善诱:“县令老爷伟光正....就是廉洁正义的意思,他不偏信张献的片面之词,命我过来问讯,如果你坦白从宽,县令老爷许诺,免你死罪。” 杨珍珍猛的抬起头,眼眶里蓄满了泪,宛如抓住了救命稻草,哀声道:“当真?” 许七安点头:“当真。” 见终于动摇了杨珍珍的心智,许七安立刻打开门,招呼门口候着的堂事进来做笔录。 杨珍珍的心理防线被击溃,一五一十的说出了实情。 她确实与继子有染,并怀了他的孩子。不过与许七安刚刚说的有些出入,并不是她主动,她与张献勾搭的过程用八个字概括:继子请自重,继子请自动! 张献对这位继母美色垂涎已久,趁她独守空闺时,见缝插针,趁虚而入。 杨珍珍半推半就。 所谓偷情一时爽,全家火葬场。那晚事发之后,父子俩起了冲突,张献操起花瓶失手打死老子。 为了脱罪,便与杨珍珍窜供,伪装成贼人行凶。 可惜两人是寻常百姓,不是专业的,漏洞太多,还遇到了许七安这个挂逼。 昨晚笔录,许七安和堂事离开禁室。 在县衙干了二十多年的老堂事,被许七安的骚操作折服,“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老朽在县衙做事半辈子,没遇到过你这样审案的。” 囚徒困境是老生常态的套路了.....也就你们这些古代人大惊小怪。许七安摆摆手:“雕虫小技。” 他选择以杨珍珍为突破口,是欺负她不懂法,头发长见识短,形容这个时代的女人最合适不过。 适才县令审案时,许七安观察了许久,发现杨珍珍的性格软弱,没有主见。 于是就有了这个主意。 他刚才是骗杨珍珍的,依照大奉律法,通奸、谋杀亲夫,女子凌迟处死,奸夫则斩首示众。不可能免除死罪。 这起案件里,犯了杀人罪的是张献,弑父,也是凌迟。许七安对一个弑父的畜生怎么死没意见,他只是觉得杨珍珍是从犯,罪不至死。 这一点,与他上辈子培养的法律观冲突了。 “每个时代都有它的规矩,顺应大势才是生存之道。”许七安在心里告诉自己。 见到杨珍珍供词的张献措手不及,再也无法狡辩,绝望的招供。 许七安拿着两份供词去了内堂。 朱县令左手端着茶盏,右手一卷书,低头看着,见许七安进来,便放下书和茶:“如何?” 许七安将两张供词放在桌上:“幸不辱命。” 朱县令立刻抓起供词,抖了抖纸张,仔细查阅后,拍案大怒:“混账东西,混账东西!” 老朱感觉自己读书人的三观遭到了挑战。 愤怒之后,他又看向许七安,对这小子的印象好到了极点。 “宁宴,本官会记你一功,好本事。” “都是大人教导有方,小人耳濡目染,才学了些微末伎俩。”许七安一发彩虹屁丢过去。 朱县令神情大悦。 ...... 申初散值,王捕头表示要请客喝酒,带着八名快班的快手去了酒馆。 银本位物价稳定,一钱银子就能在大酒楼订一桌丰盛的晚宴。何况是酒馆。 因为神乎其技的推理,以及更叫人拍案叫绝的审问,许七安成了主角儿,连王捕头都像他请教审讯的过程。 “那女人性格软,经不起吓,其实也没啥大不了。”许七安老油条了,绝不夸自己,不脱离群众。但王捕头和同僚们听的非常过瘾,感觉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殷勤的给许七安敬酒。 酒过三巡,大老爷们之间的话题,不可避免的转向了青楼和勾栏这些地方。 这方面,王捕头就成主角了。他拍着许七安的肩膀:“宁宴,今儿我就带你去勾栏耍耍,开个荤。” 大伙暧昧的笑起来,都知道许七安是个雏。 “头儿你请客吗?” “好几钱银子呢。”王捕头拒绝。 不请客....许七安沉声道:“我不是这样的人。” 破了身,我这辈子都到不了练气境了。 说到青楼这个传统文化,里面蕴含着颇深的知识。许七安专心听讲,在心里做出总结: 勾栏就是妓馆,面向的是平民百姓....青楼更加高档,客户群体是富商和达官显贵....这尼玛不就是发廊和会所吗。 在大奉朝,说到青楼文化,就绝对绕不开教坊司。 “教坊司的娘们是真的漂亮啊,”王捕头感慨道:“都是犯官的家眷,个个细皮嫩肉,能掐出水来。” “年初时,老哥我随着县丞大人到里面耍过。侥幸见过浮香姑娘,花容月貌....”王捕头脸上浮现惊艳神色。 “浮香姑娘是谁。”小李问道:“头儿,你有没有睡她。” “浮香是教坊司的花魁,当晚要不是已经有了恩客,我就已经睡她了。”王捕头吹着不要钱的牛皮。 “睡一晚多少银子?”许七安心里一动。 “三十两。” 许七安给他抓了把花生米,“头儿,吃点花生,看把你醉的。” 这尼玛是金镶玉啊....三十两银子可以买好几个小娘子自己在家里耍了好吗....呸,从古至今人类唯一不变的劣根就是哄抬x价! 脑子秀逗了才去教坊司睡花魁。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十六章 许七安的日记 “今天是庚子年,丙戌月,甲午日....什么乱七八糟的,换成以前,我肯定一头雾水。好在继承了原主的记忆。 根据我的推测,应该是鼠年,阳历10月18日,嗯,我要开始写日记了,反正我也不是啥正经人。 二叔说的没错,我得换个活法。 这狗屎一样的社会,混的太高未必是好事,古代被抄家的大官比比皆是。什么样的人才能过上滋润的生活?我研究了一下,是中产阶级。 比普通人过的富足,又涉及不到高层次的争斗,平日里吃点小亏无所谓,这个阶层的人是最滋润的。 另外:今日在集市上捡到一钱银子。” “10月19日,天气阴,我必须要有钱,这世上比银子更可靠的是金子,虽然商贾没地位,只能说有得必有失吧。我打算再过几天就辞职,不在衙门当捕快了,一个月二两银子一石米,何时能去教坊司睡花魁?” “10月20日,天气阴,我先不急着辞职,把生意搞起来再辞职。今天看到同僚拿着牌票去敲诈商人,心里不是很舒服。但我知道这是社会常态,呵,要是当年的我,早就热血冲头的呵斥,生活磨掉了我的棱角。当你无法改变任何事物的时候,请学会沉默。 另外:今日在衙门捡到一钱银子。” “10月21日,天气晴,今天王捕头带我去勾栏里耍了,我对勾栏的印象有所改变,它是一个听曲听戏兼灵肉交融的场所。我还在炼精境,不能破身,万分惆怅。 瞅了半天,没一个比婶婶更漂亮的,婶婶是那种丰腴美艳中,又自带端庄的良家美妇人,勾栏里的女人过于轻佻,风尘气太重。 这么一看,玲月妹子和婶婶的颜值很能打啊。 然后,我在勾栏捡到了一钱银子,正好用来支付听曲吃菜的钱....最近是不是走了狗屎运?” “10月22日,勾栏听曲。” “10月23日,勾栏听曲。” “10月24日,勾栏听曲,王捕头问我为何如此快乐?因为白嫖使我快乐。” “10月25日,许七安啊许七安,你怎可如此堕落,不能这样下去了,你忘记自己的目标了吗?先订个小目标,赚一个亿。” “10月26日,勾栏听曲。” “10月27日,勾栏听曲。今天没有捡到银子,我支付了一钱的piao资。呸,乌烟瘴气的地方,再也不来了。” “10月28日,这个世界有火药,也有火铳,皂角也有了,效果还出奇的好。这样香皂计划也泡汤了,我讨厌炼金术师。对了,玻璃! 我可以烧玻璃,玻璃可是好东西啊,这群古代人肯定没见过。” “10月29日,哦,玻璃也有了,我得另谋出路。今日在家里捡到二叔的私房钱,一钱银子。” “10月30日,勾栏听曲。” “10月31日,我今天又发现了一个赚钱计划,我可以改良纸张,大奉文道昌盛,只要我能做出更好的纸,我就能日进斗金,吃最好的食物,睡最美的花魁。 我想想,纸的制作流程是.....(整段划掉)。 好了,不必在意纸张这种小事,我有了更好的主意,制造水泥。 水泥的成分我是知道的,碳酸钙、二氧化矽、三氧化二铝、三氧化二铁....依照特定的物理和化学标准规格调制。嗯,今日在集市上捡到一钱银子。 ???怎么回事,我捡钱的频率是不是太高了。这让我很不安。” “11月2日,水泥的计划失败了,理论知识和动手能力是两回事,mmp,太真实了。” “11月3日,这几天把存款折腾光了,找二叔借钱,二叔个穷逼也没钱。许新年知道后,先表达了自己的不屑,随后嘲讽了我,最后给了我五两银子....除了有些毒舌和傲娇,我这堂弟其实还是不错的。天不生我许新年,大奉万古如长夜....我如此回敬。许新年面红耳赤的拂袖而去。 二郎啊,若非我们是拜把子的,我就封你做女主了。” “11月5日,今日与衙门里的捕快们去茶馆摸鱼,第一次听说书先生讲故事,我突然想,如果把后世的武侠小说,四大名著,网文写出来,我躺着也能赚钱啊,我真是个小机灵。 今天又见到了一钱银子。明天去勾栏的钱有了。” “11月7日,我太特么天真了,一部小说几十万,上百万字,我用毛笔写出来?嗯,我可以制作炭笔,但是,但是我记不住小说的内容啊。 穿越一旬,一事无成,啊啊啊,我要裂开了。” “11月8日,天气雨,正如我此刻的心情。我明明什么都懂一点,但真正要把它们转化成银子的时候;从无到有的时候;却发现自己还差了许多。我真切体会到了应试教育的失败之处。 今天与二叔聊天,听他说了很多官场的事,以及我自己在衙门当捕快的所见所闻,我忽然发现这个世界比我想象的更糟糕,贪官污吏横行无忌,小贪便是好官了,清官比勾栏里的处子还少见。” “11月9日,多云,司天监的采薇姑娘怎么还没来找我,她不想得到传说中的炼金秘术了吗?那姑娘颜值不比玲月妹子差,可爱娇俏的鹅蛋脸,眼睛又大又好看,凭借我炉火纯青的撩妹技巧,说不准能把她追到手。是不是监正的弟子无所谓,主要是在这个冷漠的社会里,渴望一份爱情。 快来找我吧,我不想奋斗了。” “11月10日,我还是不甘心小说计划流产,于是给两个妹妹讲了梁山伯与祝英台的大致剧情,故事很简陋,毕竟忘记了很多细节,听完,玲月妹子眼眶发红,但是铃音没哭,我揍了她一拳,她哭了,我觉得这是她这个年纪应该承受的。” “11月111日,今日与李典史喝酒,醉意微醺间,他说镇北王的王妃是当朝第一美人。我问他到底多美丽,他形容不出来,因为李典史也是听县令老爷说的。 晚上下班回家,悄悄找二叔问,二叔表情非常古怪,他竭尽全力的用他贫瘠的词汇量形容了王妃的美貌,我提取了核心要素:卧槽,乃大。 这让我对王妃产生了一丢丢的兴趣和期待....” “11月10日,时至今日,一事无成,我给祖国丢脸了,给穿越者丢脸了。” “11月12日,这是我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个月,俸禄发下来了,我打算好好工作,经商的事慢慢来.....” “11月13日,勾栏听曲。”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十七章 日常怼婶婶 “咄!” 小院里,许七安站在屋檐,随手投掷一枚棱形暗器,他压根没认真瞄准。 却精准的命中了二十步外的木桩红心。 这并不是许七安投掷暗器的手法有多高明,而是....他运气好。 “我这身体绝对有问题....”许七安低声自语。 他运气太好了,连续一个月,总共捡了一两二钱银子,相当于半个月的俸禄。 这笔钱够普通一家三口,省吃俭用三个月。 最古怪的是,每次都捡一钱银子,这就不是运气可以形容的了。 不用问元芳,也知道此事有古怪。 “系统爸爸?出来吧,别跟我捉迷藏了。”许七安试探道。 系统不搭理他。 过去的一个月里,他做过无数次尝试,试图唤醒系统。 事实告诉他,压根没有系统。 那古怪的运气怎么解释? 想不到我这种从小到大买彩票五块钱都没中过奖的非酋,有朝一日也能进化成为欧皇。可是欧皇寿命极短啊...许七安苦笑着自嘲。 有一点可以肯定,原主根本没有惊人运气,他要有的话,婶婶就不会嫌弃他,会把他当祖宗一样供着。 全家都不奋斗了,靠他捡钱过日子。 “这种来历不明的馈赠,莫名的让人心慌不踏实....”许七安眸光沉凝,叹息道:“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今天休沐,许七安纵身翻过一丈高的墙,去二叔家吃早餐了。 他住的小院,其实原本是许家一位老管家住的,与大宅就一墙之隔。 后来老管家去世,小院闲置,直到许七安与婶婶闹翻,气愤之下搬来这里。 原主是个牛脾气,平日里三餐都是自己做,二叔偶尔会提着酒和菜翻墙过来找侄儿喝两盅。 现在的许七安没必要为原主的执念买单,自己做早餐的话,起不来床。出去吃的话,多浪费钱啊。 勾栏听曲不香吗,主要是能看到穿薄纱裙的小姐姐们摇屁股。 ..... 内厅。 穿着暗红色宽袖衣裙的婶婶,瞅见许七安进来,撇了撇嘴,低头喝粥。 婶婶不是大户人家的千金,父亲是个秀才,勉强算书香门第,婶婶耳濡目染,还算通情达理,刚刚承了倒霉侄儿的恩情,抹不开脸赶人,对于这位‘莫欺少年穷’现在又真香的侄儿,她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 小豆丁站在圆凳前,圆凳上放着她的早餐,三个肉包,两根油条,一叠小菜,一大盘白粥。 “大哥...”她含糊不清的叫了一声。 “怎么没见辞旧。”许七安问。 辞旧是许新年的字,字是名的补充。 “关在房间里写诗。”许平志说。 许七安坐下来,绿娥端上一碗白粥,六只肉包,一叠醋酸萝卜,一碗豆腐脑。 炼精境界的武夫,胃口比常人大很多。 而到了叔叔这样的练气境,饭量反而与普通人相差不大。 只能半饱....许七安瞄了眼小豆丁,和颜悦色:“铃音,分大哥一只肉包好不好。” 众人看了他一眼,家里幼女什么都不在乎,就在乎一口吃的,谁从她碗里抢食,她就跟谁拼命。 “不要!”小豆丁果然张开双臂,小母鸡护崽一样,护住食物。 “你先别急,大哥不会让你吃亏的。”许七安拿起一个肉包,放到她的盘子里,指着四个肉包说: “这四个肉包,是不是我们都有份?” 许铃音啄了啄脑瓜。 “是不是应该平分?” 许铃音歪着脑袋,想了想,然后点头。 “你两个包子,大哥两个包子,然后,大哥再送你半根油条。你是不是赚了?” “嗯。”许铃音被带了节奏,感觉自己赚大了,眉开眼笑。 许玲月:“.....” 许平志看了侄儿一眼:(?_?) 婶婶气道:“我怎么会生出你这么笨的闺女,气死老娘了!” 小豆丁就感觉很委屈,自己明明挣了半根油条,娘为什么还要骂她。 这时,许新年进来了,嘴里念念有词,双眼没有焦距,坐下来一边吃饭,一边思考。 婶婶吐出一口气,不理会愚蠢的幼女,关切起有出息的儿子: “年儿,好端端的做什么诗。人有所长,寸有所短,莫理会外人的风言风语。” 许新年擅长策论,诗词是弱项。 “辞旧,你什么时候能突破开窍,到第八品修身境?”许七安忽然问。 许新年走的是儒家修行之道。云鹿书院是儒家圣人的大弟子创立,距今一千两百年的历史。 是天下读书人梦寐以求的圣地。 云鹿书院的超然地位,不仅仅是开派祖师是圣人门徒,最重要的一点,它是仅存的,可以修儒道的书院。 儒家第九品:开窍。 开窍只能增长记忆力,一目十行,学习能力加强,但依旧是战五渣。 “暂时没有头绪,师长说要自悟。”许新年遗憾摇头。 “你可以参考一下开窍境嘛。”许七安说:“开窍境是怎么修成的?” 许新年回忆:“将圣人经典倒背如流,化为己用,便是开窍境了。” 倒背如流....化为己用....前者需要耗费大量时间去记忆,后者靠一定的悟性。许七安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这点和武夫体系的炼精境一样,都是长年累月的打熬气血,锤炼体魄。 “那修身的话,是不是也要锤炼体魄?”许七安问。 许新年斟酌了一下,道:“修身境的儒士,心无畏惧,一言一行,都能让人信服,激励斗志。我尝试着从修身境体现出来的能力反推修行之法。” “那有没有成功呢?” 许新年假装没听见,转头对母亲说;“书院里一位长辈出仕了,去青州,此去路途遥远,书院的学子们明日要为他送行,赠诗。” 说到这里,许新年苦恼道:“我还没写出来送行诗。” 许玲月细声细气道:“二哥没有诗才。” 婶婶瞪了她一眼,不悦道:“你二哥才华横溢,诗词之道,以前不过是没放在心里罢了。” 许平志挠挠头:“随便写几句呗,我觉得你那天脱口而出的那句诗便很有气魄。” “库库库....”许七安笑出声了。 许新年嘴角一抽,僵硬的岔开话题:“那位长辈是名满天下的大儒,极擅诗词。为他送行的皆是颇具诗才的学子,除了对长者的敬仰,也存了结交人脉的想法。” “若是能让那位前辈赏识,益处多多。” 可以啊,终于想着结交人脉了。 许新年心高气傲,总是把‘君子之交淡如水’‘君子朋而不党’挂在嘴边。 经历了这次危机后,他终于意识到py交易的好处了。 许七安身为大哥,甚是欣慰。 能让不擅长诗词的二郎费尽心力结交,应该是个大人物....婶婶一急:“这可如何是好。” 许新年无奈道:“娘,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诗词亦是如此。” 说完,他感慨道:“我当初若是能结交这位文坛前辈,或许就能救你们脱离大牢,不至于求救无门。” 婶婶顿时愁眉苦脸,她比任何人都在意儿子的前程。 真正的大儒有风骨,送银子送礼物行不通,必须投其所好,让人家觉得你值得结交,看得上你。 许平志眉头紧锁,“你外祖父也如你这般,只会写文章,毫无诗才。” 婶婶不服气了,好看的柳眉扬起:“你这是什么意思。是我的父亲的错咯?” “新年能考上举人,全是我李家的功劳,因为他随我。你看看铃音,就是随了你,至今都没启蒙。” 许新年和许玲月外貌随母亲,颜值好的令人嫉妒。许铃音这只小豆丁,五官随父,因此,可爱之余,显得憨憨的。 许二叔哑口无言。 许七安不服:“婶婶,你这话不对,照你这意思,是说我许家基因笨咯?” 基因是什么婶婶不明白,她冷笑一下:“你当初要是读书的料,也不会学武去。” 以许二郎的臭脾气都想着主动py,那位书院长辈的身份应该不低。二郎的人脉就是我的人脉,我的人脉还是我的人脉,得帮一帮他。许七安念头闪烁,思考着前世可以用来当送别诗的传世佳作。 虽然我不打算混儒林,但合理的利用资源换取好处的事儿,何乐而不为。 很快,他心里有了主意,锁定了一首诗。 许七安用力咬一口肉包:“写诗是吧,今日好叫婶婶知道,我许家个个都是人才。” 他现在要考虑的是,这首诗会不会过于优秀。要知道,能写进课本里的诗词,全都是传世之作。 ps:这章快三千字了,说明我并不短。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十八章 带着妹子逛街去 诗词这东西,核心规律是平仄的运用。 只要这一点不变,即使在异世界,许七安九年义务教育存下来的诗词就还有用武之地。 许新年看了他一眼,下巴一扬:“天上有只鸟,地上一条虫。鸟儿扑下来,虫儿轮回去。” “噗....”许玲月掩嘴轻笑。但被许七安用力瞪了一眼,便脸蛋微红的低下了头。 ....太毒舌了吧,我好想打他。许七安嘴角一抽,这是原主十岁时写的诗,当年为许家三兄妹(许铃音当时还是小蝌蚪)启蒙的,就是婶婶的父亲,那位秀才外祖父。 有一次,秀才外祖父考校他们的诗词,于是这首鬼斧神工的诗就应运而生了。 婶婶嘲讽道;“宁宴,不是婶婶瞧不上你,老许家也就出了年儿一个读书种子。你们叔侄俩的字就跟虫爬一样。” “字都写不好,还做诗呢。”婶婶撇嘴,翻白眼的姿态都显得风韵十足。 二叔有些尴尬,咳嗽一声:“宁宴啊,读书人的事,咱们就别掺和了,今天休沐,咱们爷俩在院里搭把手?” 言下之意,就是你小子别瞎凑热闹,读书人的事你不懂,自己丢脸还连累老子被媳妇嘲讽。 “千里黄云白日曛。”许七安淡淡道。 婶婶翻了个白眼,低头喝粥。 许二叔则给幼女擦了擦嘴角的油渍。 许新年却皱了皱眉,单是一句,听不出什么,但许七安能写出如此工整的七言绝句,已经很让人意外了。 “北风吹雁雪纷纷。” 许新年愣了一下,脑海里,画面感油然而生。 许铃月抬起头,灵动的美眸诧异的望着堂兄。 许七安低头喝粥,不说了。 “后面呢?后面呢?”许新年急迫追问,这感觉就像在茶馆听说书先生讲故事。讲到精彩的地方,忽然一拍惊堂木:预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让人气的想打人。 “我不会写诗。”许七安轻描淡写的看了婶婶一眼,他只是觉得婶婶今天特别端庄美艳,绝对没有要她道歉的暗示在里面。 婶婶瞪大她的卡姿兰大眼睛,扭头问儿子:“这诗很好吗?” 许玲月柔声道:“很有意境!” 她读书有限,但也能听出开头两句是极好的七言。 见女儿和儿子这样的态度,许平志惊了,一眨不眨的盯着许七安,眼里既有愕然,又有期待。 “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许七安嚼着油条,抛出后面两句。 啪嗒...许二郎手里的筷子跌在桌上。 “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他喃喃自语,沉浸在意境中无法自拔。 许铃月娇躯一抖,手背起了层鸡皮疙瘩。 许平志咧了咧嘴:“他娘的,怎么听着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婶婶心里不服气,却认同丈夫的话。 诗词的力量就在于此,是一种心灵上的震撼,即使不会写诗的人,不懂平仄规律,但读到传世名作,仍旧会不受控制的头皮发麻。 这种感觉,许七安以前念书时,经常被语文课本上一首首传世名作所震撼。 “千里黄云白日曛,北风吹雁雪纷纷,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许新年情不自禁的站了起来,脸上涌起了两抹激动的红晕,这让本就清秀绝伦的他显得愈发的....娇媚。 竟是如此佳作! 他虽不擅诗词之道,可作为读书人,谁不向往斗酒诗百篇,听到好诗好词,也会忍不住击节而歌,热血沸腾。 “你....何时会做诗?”许新年目光死盯着许七安,眼神是明亮的,震撼的,疑惑的。 “我何时说过我不会写诗?”许七安笑了一声:“启蒙时做的诗,能代表现在?我向来是颇有诗才的,只是不表现出来而已。” “原来宁宴才是我们许家的读书种子啊,”许二叔高兴坏了,眉开眼笑:“早知道当初就让你读书,辞旧习武。” 婶婶不服,张了张嘴,却说不出有力的反驳。 不,那样的话,我文不成,老二武不就....许七安深知原主是个学渣,读书纯粹是浪费时间,不如辍学工地搬砖那种。 许新年也不是练武的料,指望一个细皮嫩肉的奶油小生撸铁?锤炼体魄? “不过啊,这是宁宴写的诗,听过就算了,辞旧,你不可据为己有,非读书人所为。”许二叔说。 许新年‘呵’了一声,不屑回应父亲,他是那样的人?转头对许七安说:“这首诗借我用用,我会说明作诗之人是你。” 作死之人是我....许七安微微点头:“去吧,拿着它去装....人前显圣。” 读书人的事,当然是人前显圣。 这首诗本来就打算送许新年用来结交人脉的,署名是谁,他倒不是很在意。 又不是混儒林的,诗词对他的作用其实不大,这也是他一个月里没有用诗词来人前显圣的原因。 环境不允许啊。 成天与一群舞刀弄枪的捕快待一起,吟诗给他们听,不如教他们唱套马杆的汉子。 “诗名呢?”许新年问道。 .....我忘记了。许七安脸色一僵,“这首诗是我有感而发,没有名字,你将就着想吧。” ...... 早饭吃完,许新年从后院牵走了父亲的爱马,匆匆而去。叔侄俩在院子切磋,点到即止。 “不错,身手又有进步了,想再进一步,只有踏入练气境,只是气机需要天地交感才能诞生。”许二叔接过仆人递来的汗巾,擦了擦脸颊:“除了药浴之外,还得有炼神境的高手为你开天门。否则,终其一生你也无法踏入练气境。” 炼神境是武夫途径里的七品。 “二叔你想说什么?”许七安擦着汗。 “我在山海之役中出生入死,这才积累了战功,才换来军中高手为我开天门,踏入练气境。”许二叔叹口气:“回家第二年,便有了新年。” “如今世道还算太平,你连积累战功的机会都没有,如何练气?不练气,难道就不成家了吗?” “宁宴啊,二叔年纪大了,唯一的心愿就是看你娶妻生子,我才对得起你死去的父亲。” “走一步看一步吧。”许七安敷衍道。 除了积攒功劳之外,还有其他的晋升方法,那就是砸钱。 药方和高手,都可以用银子解决。 侠以武犯禁,因此朝廷对武夫数量严格管控,明文规定炼神境的高手不得私底下为任何人开天门,如果要为家中子嗣开天门,则需要向官府报备。 然而,如今的大奉官僚风气极差,贪官污吏横行,朝廷威严日渐衰弱,即使不敢光明正大的违抗律法,仍有不少炼神境高手会在黑市上寻找交易对象。 许七安努力赚钱,便是存了用银子代替功勋的想法。 否则,一直卡在炼精境,我要这铁棒有何用? 婶婶领着一双女儿走过来,站在回廊檐下,喊道:“老爷,暖日融融,你带铃音和铃月出去逛逛吧。” 许二叔皱眉:“我有事。” “今儿不是休沐吗。” “我约了同僚吃酒,待会儿就要走了。不然,让宁宴带她们出去玩吧。” 书香门第的姑娘,通常是养在深闺,不能随意出门逛街的。 许家是武将世家,没这么多苛刻的家教。 许七安回头看去,正好撞上二八少女澄澈明亮的目光,颜值上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少女抿了抿嘴,有些内向的羞怯,微微低头。 “正好闲来无事。”许七安点点头。 回想起来,我上辈子带着十六岁妹子出去逛街,还是十八岁的“流金岁月”,当然,那时的妹子根本无法和许玲月相提并论。 ps:感谢“陨落·星辰”大佬的盟主,上架后加更。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十九章 送行诗 京都郊外,绵羊亭! 几架奢华的马车停在亭边,郊外寒风凛冽,绵绵起伏的山峦呈浅褐色。 太阳温吞的挂着,在初冬的日子里让人感受到了一丝不逊色乃子的温暖。 云鹿书院的紫阳居士,要出仕了。 对于在官场日渐式微的云鹿书院而言,是极大的喜事。 书院先生们击节而歌,学子欢欣鼓舞,都觉得扬眉吐气,出头的日子快来临了。 亭子里,三位老者对坐饮茶,其中一人身穿紫袍,两鬓霜白,他就是这次送行的主角。 杨恭,字子谦,号紫阳居士,元景14年的状元。次年致仕,回到云鹿书院治学,二十二年间,桃李满天下,成了天下闻名的大儒。 他本该有更好的前程,入阁拜相不在话下,却在最鼎盛的时候黯然离开官场。对于此事,士林间众说纷坛,有人说他得罪了陛下,才不得不致仕。 有人说他是得罪了当朝首辅,手段不如人,才灰溜溜的卷铺盖滚人。 但不管怎么样,二十二年后,他终于又出山了。前往青州出任布政使。 真正的封疆大吏。 另外两位的身份同样不低,不说在云鹿书院里的地位,单是在外的名声,就不输紫阳居士。 穿灰袍,蓄山羊须的叫李慕白,大国手,曾经号称棋道天下第一,五年前与魏渊魏公手谈三局,皆败,怒摔棋盘,从此再不下棋。 穿蓝袍的叫张慎,兵法大家,早年所著的《兵法六疏》至今还是大奉武官、将领的必读刊物。 是大奉唯一一位可以与魏渊相提并论的兵法大家。 亭外站着一群送行的学子,都是云鹿书院颇具潜力的学生。 许新年就在其中。 “紫阳先生终于出山了,若是能得他赏识,将来我们在官场必定官运亨通。”一位相熟的同窗低声道:“辞旧,你准备好诗了吗。” 我哥给我准备了.....而且是半首七律....许新年望着亭内,淡淡道:“潦草准备半首,永叔,你过于功利了。” 七律诗有着严密的格律,要求诗句字数整齐划一,由八句组成,每句七个字,每两句为一联,共四联。 许七安给他的七律只有两联。许新年饭后追问,堂哥支支吾吾的岔开话题,就是不给后两联。 “这不是功利,学海与宦海一样,苦做舟,钻营为浆。”好友说,似乎知道许新年不擅诗词,便没有多问。 “永叔说的没错,而今官场风气腐败,胥吏配合贪官鱼肉百姓,连年天灾,若想改变局面,心思就得活络些。”另一位学子参与话题。 叫永叔的学子点点头,看向许新年:“你总说诗词是小道,可你文章做得再好,几十年后,谁还记得你?可诗词,是能传世的。” 诗词就是小道,不能治国,不能利民,就是附庸风雅.....许二郎刚想这么说,考虑到自己现在正准备用附庸风雅的小道取悦老前辈,把话吞了回去,含糊的嗯了一声。 永叔诧异的看着他,竟然没抬杠! 大国手李慕白叹了口气:“杨兄,你当年要有他们一般的玲珑,也不会蹉跎二十余载。” 紫阳居士笑了笑。 “这话不对,”兵法大家张慎失笑饮茶:“杨兄野心勃勃,是在为‘立命’境铺路。” 闻言,紫阳居士喟叹道:“终究还是被人排挤出官场了。” “这不是你的问题,国子监出身的那帮人,不会看着我们云鹿书院翻身的。” “哼,一群只知道欺上媚下,玩弄权谋的小人,两百年不到,就把天下祸害成这般模样。” 此事涉及到一桩很有意思的历史。 儒家起源于圣人,白鹿书院作为圣人大弟子开创的学院,自诩儒家正统。事实也是如此。 但在两百年前,因为争国本事件,彻底被当时的皇帝所厌弃。 恰逢此时,白鹿书院出了位叛徒,白鹿书院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那位叛徒原是白鹿书院的一位教书先生,借此机会自立门户,以‘存天理灭人欲’理念取悦皇帝,在皇帝的扶持下成立国子监,成为一代宗师。 打那以后,国子监取代云鹿书院,成为朝廷官员的主要输送机构。 儒家正统之争,也因此延续了两百年。 紫阳居士沉声道:“我此去,为白鹿书院开疆拓土,奠定官场根基,但想重振书院往昔风采,我一个人是不够的,需要我等齐心协力,更需要优秀的年轻人。” 李慕白和张慎相视一笑,后者扭头,望向亭外的学子们:“有没有人愿意赋诗一首,送一送紫阳居士?” “吟诗就得有彩头,不然没意思。”紫阳居士摘下腰间一枚紫玉:“博头筹者,可得玉佩。” 玉佩紫光流转,神异非凡。 亭外的学子眼睛齐刷刷的亮起,大儒随身玉佩,受才气洗礼,内蕴神奇,如果他们能够得到,绝对是大有裨益。 同时,紫阳居士用紫玉做彩头,还有一层更深的寓意。 长者随身之物,只赠晚辈和学生,也就是说,拿了这块玉佩,小老弟,你就是我的人了....我的学生了。 “学生愿赋诗一首,为紫阳居士送行。”一位穿青色儒衫,腰环玉佩的挺拔学子,跨步而出,朝着亭子里的三位大儒拱手。 李慕白笑道:“这是我的学生朱退之,颇有些诗才。” 紫阳居士微笑颔首。 待那位叫朱退之的学子吟诵了送行诗后,紫阳居士脸上笑容愈发深刻,显然是非常满意。 “不错。”兵法大家张慎赞了一句,没有多加点评,在座的两位大儒都比他有诗才。 但好的开端,未必有好的结尾,接下来的场面大概可以用狗尾续貂来形容。 后边的诗词差强人意,勉强合格。 李慕白感慨道:“自从国子监重新为圣人典籍集注,存天理灭人欲,天下学子只能拘泥于经典,埋头于词章。久而久之,便陷入了‘桎梏辞章、支离繁琐’的境地不能自拔。文章诗词再无灵性。” 说到后面,痛心疾首起来。 这也是儒家近代开始衰弱的原因,往前推两百年,儒家的名言是:佛门很棒,道门很赞,矮油,术士也不错。另辟蹊径的蛊师巫师也很有灵性,值得表扬....哦,粗鄙的武夫请你出去,这里是文雅人的聚会。顺便把妖族的异类一起带走。剩下在座的诸位,恕我直言,都是垃圾! 当初的儒家就是这么吊。 现在呢? 各大修炼体系:怎么肥事啊,小老弟? 儒家瑟瑟发抖:mmp。 紫阳居士叹息一声,“罢了,不提这些。诸位学子,还有谁愿意赋诗?” 半晌无人。 朱退之盯着紫玉,目光炽热,觉得这是他的囊中之物。 “先生,我有一诗。”许新年走出人群,来到亭边。 他是特意沉默到现在,他为人低调谦逊,不想太早抛出好诗让同窗尴尬。绝对和他曾经与朱退之互相口吐芬芳没有半毛钱关系。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二十章 半阙七律惊大儒 “许辞旧,我的学生,深谙兵法,是个可造之材。”兵法大家张慎介绍了一句,是个不会作诗的。 这句话压在心里。 张大家有些奇怪,你又不会写诗,冒头出来干啥。 自以为紫玉势在必得的朱退之,听到声音,先是警惕一下,见是许新年,便没当回事。 只是瞥了他一眼。 同窗数年,不说知根知底,对彼此的长短还是有数的。 许新年在策论方面出类拔萃,兵法亦有造诣,诗词就难登大雅之堂了。 玉佩还是我的。 学子们的目光落在了许新年身上,他享受着众人的注视,神色中透着目中无人,望向温吞挂在天空的太阳: “千里黄云白日曛。” 大国手李慕白颔首抚须,这一句只是简单的叙述景色,但开阔的胸襟跃然纸上。 “北风吹雁雪纷纷。” 现在是入冬时节,雪还没来,但不远了,这句不算夸大。 日暮黄昏,大雪纷飞,于北风呼啸中,见遥空断雁,画面感一下就出来了。 这两句背景渲染的很好,正契合了这场送行。 张慎极为惊讶,仔细审视许新年,以他这学生的诗词水平,这两句七言,想必是呕心沥血之作了。若能保持水准,说不得能与朱退之一较高下。 三位德高望重的大儒里,诗词水准最高的紫阳居士咀嚼着两句诗,心情莫名的有些怅然。 千里、黄昏、北风、孤雁、雪落纷纷....勾勒出了萧索凄凉的画面。 他这不是出仕,而是被贬了似的。 然而,还真点中神韵了。 这次出仕,看似被朝廷重用,授予权柄。但国子监出身的那帮势力,会眼睁睁看着他平步青云? 会任由他为白鹿书院在官场打下根基? 此去青州,其实是前途未卜,前路渺渺。 突然,许新年打开双臂,俊美的脸庞在温煦的阳光映照中,透着美玉般的无暇与精致。 他振臂,直视紫阳居士,掷地有声的吐出最后两句: “莫愁前路无知己。” “天下谁人不识君。” 亭里亭外,瞬间寂静。 俄顷,在场众人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朱退之僵硬的一点点转过头去,愣愣的看着傲然而立的许新年。 “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李慕白振奋击掌:“绝了!” 前两句透出悲凉气象,后两句峰回路转,让人豁然开朗,鼓舞人心。 张慎沉看着许新年,沉默了。 好诗词的紫阳居士,此刻还陷在这首七言绝句的意境之中,心旌神摇。 “好诗,好诗啊....”他喃喃道。 “为何只有半阙?”兵法大家张慎见自己的学生没有继续吟诵,忍不住开口询问。 ......许新年嘴角一抽:“此诗只有半阙。” 只有半阙?! 在场的读书人立刻瞪大眼睛,难以接受这样的话。哪有写诗写一半的,这还是人吗? “无妨无妨,半阙已是惊为天人。”紫阳居士平复情绪,笑容深刻,“许辞旧,这首诗,可有名字?” “没有!” 许新年保持高傲,委实是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只有保持孤高的姿态,才能让人不再追问。 “莫急莫急,”紫阳居士笑容反而扩大了,“这首诗是为我送行的,可对?” 许新年点点头。 “不如老夫替你想一个。” 大国手李慕白和兵法大家张慎忽然明白他的用意了,心里恰了柠檬似的。 “那就叫《绵羊亭送杨恭之青州》如何?”堂堂大儒,眼里透着期待。 “尚可!”许新年下意识的傲娇一句,继而察觉到自己态度缺乏恭敬,补充道:“全凭先生做主。” “无耻老贼。” “哼!” 两位大儒更酸了。 “这就是造化。”紫阳居士朗声大笑,得意洋洋的朝两位还有作揖。 诗词衰弱的如今,这首诗流传出去,定会引起儒林轰动,被天下学子传唱。 紫阳居士名声也会随着水涨船高,关键是,他这番操作,相当于把自己的名字和这首诗绑定了。 倘若这首诗成为传世之作,紫阳居士的名字也将流传千古。 此等佳作,传世是极有可能的。 在两位大儒看来,最不要脸的是,许新年以学生的身份赠诗师长,诗名中是不该出现名讳的,当以“字”或“号”来代称,只有同辈或好友才能把名写进诗中。 可见这个此贼为了扬名已经不要脸皮了。 读书人最大的梦想是什么,修身治国平天下?不,这是理想,不是梦想。 千百年来,读书人最大的梦想只有一个:青史留名! 两位大儒要嫉妒的质壁分离了。 身为师长的张慎意识到这首诗可能并非自己学生所作,但他没拆穿,学生能得到紫阳居士的青睐,是自身的造化。身为老师也觉得高兴。 在学子沸腾的议论声里,许新年咳嗽一声,如实相告:“老师,两位先生,此诗非我所作,另有他人。” 讨论声霎时间停歇。 三位大儒表情各不相同,张慎恍然,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李慕白似是吃了一惊,甚是意外。 紫阳居士反应最大,跨前两部,急切追问:“是谁?是我们学院的学子吗?是不是在这里?” 目光掠过许新年,在众学子中搜索。 “是家兄!”许新年下巴微抬,保持高傲姿态。 沉默的学子又开始议论: “许辞旧的兄长?” “在何处求学啊,怎么没有听过这号人物。” “额...没记错的话,许辞旧似乎是长子?” “辞旧,你兄长高姓大名,师从何人....哎呦,你倒是说呀,此等诗才,我们竟然一无所知。” 学子们急的不行。 三位大儒也看着徐新年。 不好,我被粗坯老爹影响了,我不应该把粗坯老哥说出来的....看着目光火热的学子们,许新年忽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个错。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可见读书人是骄傲的,许新年自己也是。 云鹿书院的读书人更骄傲。 许七安也是读书人的话,他们会钦佩、仰慕,若是让众人知道不过是一衙役,就会产生负面情绪。 一个低等差役也能写出绝品七律,我们的脸往哪里搁? 许新年硬着头皮:“家兄....在家苦读经典,不在云鹿书院,也不在国子监,他,他性格寡淡无争,不喜名,不喜功,只愿皓首穷经。” 竟如此气节,简直是我辈楷模,令人敬仰....白鹿书院的学子们震惊了,涌起结交之心。 头筹没有意外,紫玉给了许新年,紫阳居士红光满面的拜别众人,感觉念头通达,登上豪华马车时,意有所指的留下一句话: “如此大才,不能明珠蒙尘,纯靖,谨言,你们觉得呢?” 两位大儒不知道真没听懂,还是假装没听懂,默不作声的送走了紫阳居士,待马车远去,李慕白忽然拽住许新年的手,把他带到一边:“辞旧啊,老夫忽然起了收徒之心,今日索性无事,带我去见见你的兄长。” 张慎大惊失色,出声道:“辞旧,倘若你与兄长一起拜在老夫座下,未尝不是一段佳话。” 写不写诗的不重要,主要不想埋没这么一个人才。 倘若将来妙手偶得一首传世之诗,比如《吾师张慎》之类的,也是极好的嘛。 李慕白不悦道:“兵法不是主流,读书人,首先要学经义,通策论,修身齐家。” “呵,棋道就是主流了?而且还是个输不起的人,在魏渊手里无一胜绩。”张慎冷哼。 “老贼,你闭嘴,休要在我面前提魏渊。老夫向来爱惜人才,这学生老夫收定了。” “老匹夫,你那是爱惜人才吗,你是馋他的诗才。” “无耻老贼,看老夫一口浩然正气震死你。” “好像老夫没有似的。” 许新年头皮发麻。 远处的学子大惊失色,不知道怎么回事,两位大儒就面红耳赤的争吵起来了,甚至有动手的趋势。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二十一章 自古恶霸多嚣张 十一月底,京都的气温最冷应该有零下,这是许七安早上起床,看到院子水缸结了层薄冰,据此判断出来的。 大奉王朝雄踞九州中原,自称天下正统,京城的气候应该属于温带大陆性季风气候。 这种气候的地区,冬天如果没有暖气的话,会非常难捱。 “在这个时代,冬天出现冻死骨是理所应当,天经地义的事。”许七安心里叹息一声。 有些后悔自己的数理化学的不够好,无法在这个基建落后,物质匮乏的时代开展种田流。 那样就可以很好的造福百姓了。 天上的太阳温吞的高挂,清丽的少女牵着五岁的妹妹,兴致昂扬的在闹市大街闲逛,一双秋水般的眸子左顾右盼,精致如刻的嘴角挂起浅笑。 妹妹今天一身浅碧罗衣,缠绕的花蔓在她的袖口、衣襟烂漫盛放。 宽松的袖口飘荡,让她多了几分仙气。 许七安难免会想起前世的古装美人,然后在心里对比,这个时代的女子服侍偏向保守,不如前世的古装美人妖艳。 “我忽然想到一条生财之道,我是不是可以改良一下衣服呢,让女人们的衣服更加漂亮,更加勾人”许七安灵机一动。 一瞬间,他脑海里闪过很多划时代的女性衣物:镂空、黑丝、吊带袜、情趣开中门 停,停下我会被拉到午门斩首的! 辚辚的马车,挑着物品的货郎担,行色匆匆的路人,鳞次栉比的商铺组成了鲜活的古代集市图。 经过了一个月的相处,许玲月对堂哥的观感改变了很多。不像以前那样充满隔阂。 以前,因为婶婶的缘故,原主除了肖二叔的小豆丁,另外两位弟弟妹妹,他都不喜欢。 最初许玲月还会大哥大哥的叫,遭了很多次冷落后,见面就只是点头颔首。 如今关系改善了许多,但依旧有一点的生疏。貌美如花的大妹子拉着小妹子走在侧边,特意与许七安隔了两个身位。 小豆丁被街上各种各样的事物吸引,几次想挣脱姐姐,但被牢牢的拽住。 “糖葫芦,糖葫芦”小豆丁指着街边一个货郎,脆生生的喊。 “牙齿不想要了?”姐姐斥责一句,拽着妹妹往前走。 许家遭逢大难,钱财耗尽,这一个月来日子过的颇为拮据,许玲月身上没有铜钱给妹妹买糖葫芦。 许七安走在后面,看着妹妹,主要是大妹妹,身段高挑,透着少女的青涩和窈窕。 背影宛如初发的柳芽,或许不如成熟妇人丰腴,但那股青春活泼的韵味,又是这个年龄段的女孩独有的。 “大哥,大哥”小豆丁大急,屁股后撅,双脚犁地来对抗姐姐的拉拽。 许铃月咬着唇,又急又恼的表情。 “大哥也没带银子,不过,很快就有了”许七安示意幼妹稍安勿躁,说话之间,脚底踩到了坚硬物体,低头一看,是一粒色泽暗淡的碎银。 他俯身捡起,掂了掂,果然是一钱。 过去的一个月里,他捡到一钱银子的频率太高了。 许铃月瞪大了眼睛。 捡到银子了?! 今天勾栏听曲的钱有了算一算时间,他有两天没有去勾栏了,因为没有捡到钱。 许七安有些高兴,捏着碎银,迎向货郎,“给我三串糖葫芦。” “好嘞,”皮肤黝黑的货郎眉开眼笑的摘下三串:“六个铜板。” 碎银子找不开,卖糖葫芦的货郎跑边上的商铺破开,自己留了六枚,找回许七安94枚铜板,用细绳串起来。 大奉的货币体系,一两银子八钱100文,黄金是奢侈品,不在货币体系中。贫苦人家可能一辈子都接触不到黄金。 许七安接过铜钱和糖葫芦,自己嘴里咬一串,然后把两串糖葫芦分别递给两位妹妹。 许铃月矜持的接过,柔声道:“谢谢兄长。” 她咬了一口,享受着嘴里的甜味,大眼睛弯成月牙儿,最能击中直男内心的柔软。 许七安点点头,再看小豆丁,她已经啃起来了。 “大哥大哥,你的糖葫芦甜吗。”许铃音腮帮鼓着,含糊的问。 “你想吃啊。”许七安道破了女娃娃的小心思。 “啊?大哥怎么知道。”许铃音吃了一惊,没想到自己的想法被大哥知道了,大哥真厉害。 许七安‘呵’了一声,“糖葫芦吃多了,嘴里会长虫儿。” “会长什么虫儿?”小豆丁的小脸上露出警惕。 许七安想了想,给她描述:“就是那种白白胖胖,浑身油腻的虫儿。” 他刚说完,看见自己的幼妹咽了下口水。 绝了许大郎朝她拱了拱手,糖葫芦双手奉上。 许七安领着两个妹妹轧马路,京城繁华的盛景在瞳孔里掠过,心里并不觉得多愉快。 我特么又捡到银子了 这不科学! 警校出身的他,对这类无法解释的细节极为敏感。 “会不会和我的穿越有关?” 许七安清晰记得他穿越前,并没有触摸古董或者被老爷爷笑摸狗头。 “这就是我的金手指?可是每天一钱银子是怎么回事,恰好是勾栏听曲的钱。所以,我天天泡勾栏是天意?” “先想办法突破到练气吧,目前来说,不管身体有什么问题,出门捡钱总归是好的。” “我先升级,然后观察,看后续会不会出现变化。而且,这个世界的武力值天花板在哪里,我还不知道。将来能力强了,或许能弄清楚狗屎运的原因。” 许七安对古怪的狗屎运保持警惕,如果是系统他反而欣然接受,因为这在他的理解范围内。 这条街有一座青楼,叫做“桂月楼”,是个三等青楼。 得益于王捕头等人的言传身教,许七安学习到了充足的青楼知识,大大丰富了个人文化底蕴。 青楼的尾缀可以判断出它的规格,一二等的青楼,尾缀以‘院’、‘馆’、‘阁’为主。 三四等的青楼多以‘班’‘楼’‘店’命名划重点! 这还没到晌午,青楼的姑娘们竟提前开门营业,几个穿红戴绿的漂亮姑娘,倚在二楼的美人靠上,笑吟吟的审视街边路人。 瞅见心仪的(穿绸缎的),便挥一挥彩帕,娇声说:“老爷,上来小酌一杯呀。” 就算是三等青楼,进去也得两钱银子的支酒费打底要睡姑娘的,根据品质,低的大概五六钱就够了,贵的一二两许七安盘算片刻,确认自己是消费不起的人。 没必要啊,浑身家当也就几两银子他望着二楼慵懒坐在美人靠上的莺莺燕燕们,心生感慨,“当时年少青衫薄,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 这是所有男人都梦想了。 “大哥诗才应该用在正确的地方才是。”许玲月淡淡道。 她在心里默默品味了一遍,无声叹息,或许二叔说的对,大哥才是读书种子。 “大哥,楼上的娘子们好漂亮呀。”小豆丁脆生生道。 “做生意的,当然要穿的体面些。”许七安回答。 “什么生意呀。” “卖鲍的。” “鲍鱼吗?”小豆丁的眼睛炯炯有神,仰头望着青楼,不愿意走了。 “大哥!”许玲月跺脚喊了一声,似羞似嗔,责怪许七安不该和幼妹讨论这些。 许七安扭头看了妹子一眼,你生什么气,难不成听懂我的梗了? 把青楼甩在身后,路过一家鱼肉丸子店,弥漫的香味让小豆丁的双腿生根了。 许玲月向那边瞄了几眼,悄悄咽口水,出狱后,许家日子过的拮据,有时三日才能吃一回荤腥。 她刚好是长身段的时候,对食物的需求极大,尤其肉类。 “等着,哥哥给你们买。” 铺子不大,排队买的人多,许七安让妹妹们路边等待,自己挤了过去。 “大哥真好。”小豆丁一边咽口水,一边脆生生的说,并看向姐姐。 许玲月牵着妹妹的小手,望着许七安的背影,嘴角不自觉的翘了翘。 很快,许七安买了三份鱼肉丸子,用牛油纸袋装好,返回时,看到四五个扈从围住许玲月,也不碰她,肆意调笑。 十六岁的清丽少女宛如受困的麋鹿,一边护着自己,一边试图冲出包围,但总是被扈从们逼回去。 她急的都快哭了,满脸恐惧。 扈从们哈哈大笑。 边上,一位锦衣公子哥骑乘在骏马背上,看戏般的看着这一幕。 许铃音见姐姐被人欺负,迈着小短腿跑到公子哥面前,小身板前扑,双手往后别,然后“哇”一声哭起来,发起音波攻击。 “聒噪。”公子哥下意识扬起手里的马鞭,忽然停下,眼里闪过残忍之色,一拽马缰,迫使骏马高抬双蹄,朝着许铃音践踏下去。 许玲月发出一声凄厉的哀鸣。 :这章三千字,算是晚更的补偿。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二十二章 教公子一个道理 许七安心里涌起一股邪火,马蹄扬起的瞬间,他掏出怀里的那串铜板,奋力投掷出去,与此同时,脚底青砖咔擦崩裂,身影电射而去。 七十二枚铜板在空中擦出厉啸,泼头洒向锦衣公子哥。 公子哥对于迎面而来的杀招毫无反应,脸上那抹踩死蚂蚁的有趣表情尚还在脸上。 反倒是一位扈从反应过来,脸色大变,纵身扑向公子哥,把他从马匹上扑倒,两人狼狈落地翻滚。 噗噗噗一部分铜钱射空,另一部分嵌入马匹,激射的鲜血溅了徐铃音一脸。 砰! 与此同时,许七安到了,身子倾斜,肩背撞飞了马匹。 高大的骏马撞出数米远,在青石板铺设的大街拖出一道刺目的猩红。 百姓们一哄而散,躲到远处看热闹。 许七安立刻把小豆丁抱在怀里,紧紧抱住,一边观察她神色,一边急促安慰:“别怕别怕,大哥在这里。” 小豆丁瘪了瘪嘴,终于从呆滞中挣脱,哭出声来。 包围着许玲月的扈从不再搭理她,奔向了锦衣公子哥。 许七安趁机把幼妹递给俏脸发白的许玲月,低声道:“带着她去长乐县衙门,敲鼓,就说是我让你去的。然后让王捕头派人去御刀卫朱百户家中请二叔,在黄林街,速度!” 许玲月深深的看了眼许七安,抱着小豆丁逃跑。 “你敢杀我的马。”锦衣公子哥狞笑着挣脱扈从,挥了挥手,让扈从围住许七安。 我还想杀你 那是匹千金难买的雪蹄乌龙骠,在军中,那是副将级以上才能骑的。 许二叔是军伍出身,许七安耳濡目染之下,一眼便认出了这匹马的品级。搁在现代,那就是一辆兰博基尼。 能开的起兰博基尼的,那绝对是顶级二代,而且是官二代,富二代在这年头不值钱,没地位。 除了雪蹄乌龙骠,那套华丽的天青配烟紫纹绣,腰间系着的镂刻螭纹的白玉带,挂满叮叮当当荷包、玉佩这些细节,都在昭示着公子哥的身份。 顶级官二代。 “在下许七安,御刀卫百户许平志侄儿,方才两位是我妹子,不知道哪里得罪了公子。”许七安拱手,忍着脾气,好言好语: “为救幼妹,误杀了公子的爱驹,一定赔偿。” 这场冲突的缘由,许七安脚趾头想也能想明白,肯定是这位大少见到许玲月姿色出众,起了调戏之心,甚至想掳走。 在衙门混了一个月,许七安对这些大少的行事作风素有耳闻,嚣张跋扈,横行无忌。 强抢民女不在话下,草菅人命屡屡发生。 摆平起来也很容易,威逼利诱而已。不服气的,那也成,全家都别想活了。 家中长辈品级越高越是如此,朝廷会为了几个平民的死活,罢免朝廷大员? 在这群衙门眼里,欺负平民百姓根本就不叫惹事。 能打败官二代的,只有官二代。 许七安勉强算个官二代,许平志七品绿袍,好歹是个官身,并不是平头百姓。 官二代欺负起老百姓肆无忌惮,对同样吃朝廷俸禄的对象,会有所顾忌。 因为京城水深! 公子哥听完,先是一愣,问道:“许平志,丢了税银那个?” “正是!”许七安松了口气。 公子哥脸色徒然一沉,阴恻恻道:“废了他,留口气便成。” 特么神经病吧许七安险些爆粗口。 扈从们全是练家子,身手不弱,一个个从兜里掏出匕首。 在京城,没有官职不能佩刀的,不穿官服不能佩刀,违规者,杖八十,罚款一百两。 聚众持刀,斩立决。 匕首不在此列,这群人算是钻了法律的空子。 五个扈从不但是练家子,还学过合击技巧,配合的天衣无缝。 两名扈从联手袭来,同时刺出匕首,许七安抬手抓住两人的手腕,正要反击,忽见两人朝左右分开,那名救下公子哥的扈从腾空飞起,凶猛的膝撞。 许七安不得不收回手,交叉与胸前。 砰! 坚挺的膝盖骨砸在手臂上,火辣辣的疼。 剩下的两名扈从侧面包夹,一人匕首落空,另一人在许七安腰部化出鲜血淋漓的口子。 “挑断他手脚筋,废了他。”锦衣公子狞声道。 许七安瞥了他一眼,不作声,脑海里分析着局面。 都是炼精境界,但不是巅峰,单打独斗我能把任何一人狗脑子打出来,可他们学过合击术 匕首再次攻来,许七安以上辈子学的格斗术招架,假装渐渐体力不支。 武夫炼精境巅峰,体力源源不绝,等闲不会脱力了。但他不能让人家摸清底细,否则没有机会。 见扈从迟迟拿不下许七安,锦衣公子皱了皱眉,站在远处,冷嘲热讽:“姓许的,下跪磕头,喊两声爷爷,本公子可以饶你一命。” 许七安高声回应:“爷爷,太奶奶的滋味真不错。” 没激怒许七安,反而自己被激怒,锦衣公子厉声道:“杀了他。” 砰! 与最强的那名扈从拳对拳后,许七安假装不敌,踉跄后退。 另外四名扈从瞅见机会,合围而来。 就在这时,许七安脚下的青砖开裂,腿部肌肉把裤管撑的鼓胀,他箭矢般的疾冲出去,撞的左侧扈从口吐鲜血,胸骨折断。 扈从们没料到他隐藏了实力,猝不及防,让他挣脱了重围。 许七安没逃,直奔锦衣公子哥,在对方惊恐的脸色中,掐住他的脖子,狠狠一拳打在小腹。 锦衣公子身躯骤躬成皮皮虾,嘴里喷出秽物。 许七安面不改色的又捶了几拳,捶的锦衣公子抱着肚子,跪倒在地。 心里那股子邪火才稍稍退去,没有继续施暴,扭头朝着救援过来的扈从喝道:“原地别动,不然我杀了他。” 扈从投鼠忌器,果然不动了。 “好,好的很”锦衣公子哥抬起头,脸色怨毒:“你知道我是谁?” 砰! 许七安一脚把他的脸踩在秽物上,脚掌无声发力,疼的锦衣公子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 “那我也教公子一个道理。”许七安脸色阴沉:“匹夫也有怒火,而匹夫一怒,血溅五步。” 双方对峙了片刻,一群穿玄色制服,要配朴刀的捕快,带着十几名白役赶过来了。 为首的正是王捕头。 小老弟被人揍了,王捕头本来是很生气的,看到公子哥的锦衣后,脸色僵了僵,目光一闪,又恢复了怒容: “何人胆大包天,敢在长乐县辖区当街斗殴。” 见同僚们已经抽出朴刀,把扈从们包围,许七安这才松开锦衣公子哥。 锦衣公子戟指怒喝:“给我抓起来,本公子要将他千刀万剐。” 王捕头假装听不到,骂骂咧咧:“混账东西,统统带走。” 不管锦衣公子怎么表明身份,他就是一脸“老子没文化,卧槽行天下”的粗坯姿态。 大概是觉得这个捕快实在没见识和脑子,锦衣公子不闹了,在衙役们的押送下,向长乐县衙门走去。 王捕头落后几步,到许七安身边:“兄弟,闯大祸了,那王八犊子身份不简单。你想好怎么解决没?” 老王眼力毒辣。 我刘建明没有选择许七安低声道:“通知我二叔了吗。” 边走边说,不多时,县衙到了。 :求月票。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二十三章 刑部缉拿人犯 许七安刚踏入县衙,便听一声带着哭腔的声音:“大哥” 正是穿浅碧罗衣,亭亭玉立的许玲月,她秀美白皙的脸庞残留着泪痕,眼圈红肿,宛如一朵惹人怜爱的小花。 身边不见许铃音,大概在偏厅没让过来。 许七安微微颔首,给她一个镇定的眼神。 早已收到消息的朱县令高坐桌案前,见到众衙役押着一群人进来,看清那位满面怒火的锦衣公子。 老朱吓了一跳,急匆匆的起身迎来。 “哎呦,这不是周公子吗,周侍郎可好?” 锦衣公子猛的挥袖,把朱县令逼开,指着许七安,恶狠狠道:“此人当街行凶,欲杀我,速速将他拿下。” “言重了,言重了”朱县令陪着笑脸,扭头,满脸怒容的喝道:“快手许七安,还不滚过来。” 许七安硬着头皮迎上去。 “混账东西,连户部侍郎周大人的公子也敢打,你有几个脑子啊你。”朱县令飞起一脚踢在许七安身上,一转头,又是一脸舔狗笑容: “周公子,这是大水冲了龙王庙,都是自家人,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别跟他一个小人物计较。” 人群外,许玲月望着堂兄因为自己被责难,泪珠滚滚,比寻常女子更挺更精致的琼鼻哭的通红。 户部侍郎的公子许七安心里一沉。 在大奉王朝官场,一位官员的能量有多大,看的不是品级,而是背景和权力。 一二品官员有很多,但真正站在权力巅峰的其实就一小撮人。 六部的尚书和侍郎就在此列。 打了户部侍郎的儿子,这事儿闹大了。 “少特么给我来这套,你不抓人是吧,我自己动手。”周公子大手一挥,命令扈从:“把这小子给我抓了。” 他就不信,在县衙里,这小子还敢反抗行凶。 朱县令喝道:“谁敢在县衙内施暴,格杀勿论。” 三班衙役冲了出来,抽出朴刀,架在刚要动手的扈从脖子上。 白役则持棍戒备。 “姓朱的,你敢动我的人?”周公子指着朱县令的鼻子破口大骂。 “周公子不要误会,本官是朝廷命官,按规矩办事而已。”朱县令依旧是舔狗笑容,摸了把脸上的唾沫星子: “本官这里有一份讼书,状告公子您纵马行凶,霸凌良家女子。状告人是许玲月。” 这是朱县令早就准备好的手段,倘若对方只是寻常衙内,朱县令就想办法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只是怎么都没想到,事主是户部侍郎的公子。 周公子“呵”了一声,“纵马行凶,伤到谁了?霸凌良家女子,姓朱的你上街问问,我有动这个女人一根手指头?” “那许是这女人认错了人。”朱县令笑呵呵的把讼书收回袖中。 糟糕,朱县令搞不定,我得想办法自救,实在不行就跑路了但肯定会连累二叔一家。许七安有些急,在这年代,只有官二代能对付官二代,他的段位和人家差太多了。 别说是他,就算是二叔,一个御刀卫的百户,在户部侍郎面前算什么? 什么都不是。 至于后悔,没有,刀架在脖子上,难道任人宰割? 念头急转间,他看见周公子的一名扈从离开了县衙,而朱县令没有阻止。 许七安心又凉了几分,走到王捕头身边,低声道:“头儿,兄弟我今天在劫难逃了,有件事想拜托你。” 王捕头沉默了一下,低声说:“你说。” 这一个月来,他和许七安的关系突飞猛进,天天去勾栏耍,一起喝花酒,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你先借我一两银子。” 王捕头在怀里摸了摸,摸出一把碎银,不到一两。 许七安接过碎银揣兜里,这才说道:“头儿你骑马速去我家,到我床边的柜子里取一,一本蓝皮书,记住不要拿错了。” 日记是浅黄色的封皮。 “你拿了书之后,立刻去司天监,找一位叫采薇的姑娘,帮我捎一句话:许七安有难,速救。” 司天监?!王捕头一脸踌躇,“那地方岂是我这种人能去。” 让他进司天监,就相当于让普通人进皇宫,连靠近的胆儿都没有。 许七安就知道是这样,低声道:“我要出了事,这些银子可就没人还你了。” 王捕头瞪大眼睛。 “帮我办成这件事,下个月的俸禄全归头儿你。” “许七安你大爷的。”王捕头骂骂咧咧的冲出了县衙。 许平志收到通知,从同僚那里借了马匹,快马加鞭的赶到长乐县衙门。 踏入门槛,进入公堂,首先看见哭的不停颤抖的女儿,紧接着是剑拔弩张的衙役和扈从。 许平志收回目光,来到女儿面前,脸色严肃的问:“怎么回事?” 许玲月就像看到了救星,哭的更凶了,抽抽噎噎的把发生的事告诉父亲。 当听到周侍郎的公子扬起马蹄践踏幼女时,他的眼角跳了跳,脸色愈发阴沉。 “要不是大哥,铃音就没了,呜呜” 宁宴许平志望着侄儿的身影,闭上平静了几秒,低声道:“你去偏厅看好铃音,不要出来。” 看着女儿小跑的背影消失,许平志沉默的上前,盯着锦衣公子:“周公子,此事能了吗?” 锦衣公子对上他的眼睛,仿佛感受到了宛如实质的杀意,想起许七安在街上说过的话。 喉咙里的狂言怎么都挤不出来。 “许百户好大的官威,怎么,我家公子要是不罢休,你还想血溅五步?” 一名穿着蓝色长褂,袖口和领口有着金色滚边,腰悬玉佩的老者从县衙大门进来。 他头发白多黑少,脸庞清瘦,目光锐利的像是藏着针。 刚出声时还在门口,说完时,人已经到了公堂。 “陈叔。”锦衣公子大喜过望。 “少爷怎么伤成这样,是哪个该死的畜生动的手。老奴看着少爷长大,那是一丁点的伤就心疼的紧的。” 老者看见锦衣公子凝固着血痂的耳垂,又心疼又愤怒。 “我几次三番与老爷说了,给你配一名练气境的高手,他总是以你喜欢惹是生非为由拒绝。” “惹是生非又如何?别人吃亏,总好过少爷你吃亏。” 感觉自己被一股气机锁定,许平志如坠冰窖,脊背像是有蛇爬过,他有种徘徊在生死边缘的感觉。 类似的感受,在战场厮杀时常常会有,这让他不敢动弹一下。 这个老者是炼神境的高手。 朱县令咳嗽一声:“您是” “不敢!”老者不咸不淡的打断,“老夫只是周府一个老奴罢了,当不起朱大人这一声“您”。” “老前辈这话说的客气了。”宰相门前七品官,这个道理官场老油条最清楚了,朱县令赔笑着: “看这事儿闹的,都是误会,都是误会。京察在即,大家以和为贵,老前辈,您觉得呢?” 老者冷笑道:“几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还影响不到老爷的京察。周府向来以德服人,一切以朝廷规章制度办事。” 众人一开始没明白他的话,直到片刻后,杂乱又响亮的脚步声从衙门外传来。 继而涌进来一批披坚执锐的甲士,为首的是一位穿青袍,绣白鹇的官员,目光环视,朗声道: “刑部缉拿人犯,闲杂人等退避,如若干涉,同罪处置。” 顿了顿,这位青袍五品官朝周公子挤出笑脸:“这位公子,本官问你,人犯在何处啊。” 周公子戟指许七安:“把这狗东西给我锁了。” 青袍五品官大手一挥:“拿下。” 甲士们冲了上去,取出枷锁,把许七安给锁住。 “大人,我侄儿何罪之有!”许平志大急。 “有没有罪,本官自有定夺。”青袍五品官淡淡道:“本官身为刑部郎中,想来秉公执法,一丝不苟。” 许平志还想说话,但被朱县令死死拉住。 “带走!” :2700字数,感觉太长了,我总是这么良心,一个不慎就会写多,得检讨一下。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二十四章 蓝皮书 刑部的人迅速离开,带走了被贴上人犯标签的许七安。 头发花白的老者这才撤去气机,看都没看许平志,握住周公子的手臂:“少爷,老奴先带你回府包扎伤口。” 周公子随着他往外走,嚷嚷道:“我要那小子死。” “好好好,老奴会办妥的。”老者一脸慈祥笑容。 “不,我亲自去。” “都依少爷。” 两人带着扈从离开县衙,身影消失,许平志忽然大口大口的呼吸,像是险些溺毙的人。 浑身已经被汗水湿透了。 “我要告御状!”许平志一字一句道。 “你见不到圣上的,皇宫禁地,岂是御刀卫百户可以进?你也没有上奏的权力。”朱县令叹口气:“算了吧。” “不行的,不行的”许平志时而狰狞,时而绝望。 朱县令想了想,“你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去找辞旧,他是云鹿书院的举子,说不定会有办法。” 云鹿书院虽然在官场备受打压,几乎没有生存余地,但住在里头的可不是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 那是一群圣人门徒。 他们不但擅长以理服人,更擅长以理服人。 所以当初许新年能够摆脱流放的命运,只是被革除功名,入贱籍。 摘星楼! 王捕头策马来到这座京城最高建筑,周边没有士卒戒严,但当临近时,会发现摘星楼附近根本没有百姓的踪迹。 司天监是一个充满传奇色彩的地方,监正大人观星象,定历法,是可以与天上仙人沟通的谪仙人物。 司天监的炼金术师的作品在民间广为流传,造福百姓,相比起其他体系,司天监术士是最被百姓所接受的神仙形象。 神仙住的地方,没人敢来。 王捕头几次想勒住马缰,打道回府,但都忍住了。 他承受着巨大的心理压力,在摘星楼前停下,双手颤抖的把马缰系在石阶上的雕栏。 硬着头皮,沿着石阶而上。 摘星楼的地基足足有六米高,比寻常人家的屋顶还要高。 王捕头带着忐忑的心情,来到了摘星楼的第一层,里面采光极好,阳光从墙壁的一排排孔洞里照射进来,尘糜在光束中浮动。 王捕头看见了成排的药柜,看见穿白衣的年轻人们围坐在一起,激烈讨论着什么。 看见有人握着书卷苦读,看见有人趴在桌上睡觉,看见有人在熬煮药材。 坊间流传,司天监的神仙们个个都是医术圣手,救死扶伤还不收钱王捕头现在相信了。 “你是什么人?” 一名白衣人注意到了王捕头,迎上来,审视着他。 司天监周围没有士卒把守,但是,极少有百姓敢肆无忌惮的靠近,只有一些遇到大病的,自知没有活路,才会来这里碰碰运气。 王捕头有些拘谨,喉头滚动一下,结结巴巴道:“我,我是长乐县衙门的捕头。” 所以? 白衣人看着他不说话。 对方的眼神炯炯有神,锐利的像是能看到人的内心,王捕头受到了极大的压力,差点就要放弃小老弟许七安,扭头走人。 “我,我来找采薇姑娘”王捕头说。 “采薇师姐?”白衣人再次审视起王捕头,见他两手空空,心说你都没带吃的,你就来找采薇师姐? “什么事。” 王捕头从怀里摸出一本深蓝色封皮的书:“有一位朋友让我把这捎给采薇姑娘,并附赠一句话:许七安有难,速救。” 白衣人接过,随手翻了几眼,上面的字扭曲的仿佛鸡爪,实在难登大雅之堂。 他没了兴趣,手里握着书,“采薇师姐不在,出去玩了。你要么在这里等着,要么晚些时候再来,要么书给我,我帮你转交。” “那就有劳大人了。”王捕头落荒而逃。 “师兄,什么事儿啊。” 边上一名白衣人望着王捕头仓促离开的背影,问道。 “一个捕头,说来找采薇师姐的,应该是有急事你把这送到第七层,交给宋师兄,问问他的意见。” 宋卿是六品炼金术师中的魁首,监正的第四位弟子,在司天监,所有人都可以对外自称是监正弟子。 但其实监正真正教过的徒弟只有六位,号称司天监六子。 其他弟子,都是这几位在代师授徒,嗯,褚采薇是最小的弟子,自己还没出师,暂时没资格教导师弟师妹。 宋卿刚回京城不久,听说了税银案的始末,在众师弟师妹殷切的期盼下,接手了假银炼制。 在996福报里幸福无比的白衣炼金术师们,差点喜极而泣。 “又失败了,宋师兄,连你也不行吗。” “瞎说,宋师兄怎么可能失败,只不过一项炼金术的创造、研发需要无数次的失败做总结。” “只要宋师兄能吃透其中奥妙,咱们司天监就又多掌握了一项本事。” 连续爆肝了十二个时辰的宋卿摆摆手,“都别说话,我想静静。” 彻夜没睡,宋卿的眼睛依旧炯亮有神,甚至有些亢奋,作为一名炼金术的狂热者,他接受一切炼金领域的挑战。 不是盐的剂量问题在经过数次的总结后,大概可以判断火焰的温度要控制在熔化食盐,但不能让它沸腾关键点在雷电宋卿沉吟着。 他已经意识到问题的关键,只是没有电压的概念,只能一遍遍的去尝试,控制雷法的强度。 “简单的盐就能炼出假银,创造这个炼金术的人,简直是天纵之才啊。”宋卿感慨着,如果能与这位人才结交,他的生命创造计划或许能得到巨大的突破。 这时,一位白衣踏着楼梯来到第七层——炼金术师扎堆的地方。 白衣是司天监弟子的制服,乍一看没什么区别,不同点在胸口。炼金术师的胸口绣着火炉。 这位来到第七层的弟子,胸口绣着的是草药,这代表着,他是术士第九品——医师。 又称医者。 “师兄,刚才有个捕头来找采薇师姐,还带了句话:许七安有难,速救。” 胸口绣草药的弟子说:“我寻思着可能是有什么紧要的事,是采薇师姐的友人求助,所以特地上来告知一声。” 许七安宋卿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熟悉,但想不起来了。 “那人还有说什么?” 胸口绣草药的弟子,将手里的深蓝色封皮的书递过去:“只留下了这。” “这字简直丑出天际了”宋卿接过,翻开第一页,立刻就被鸡爪般扭曲的字给辣到眼睛了。 开篇第一页就一句序言,他凝神细看: 等价交换,炼金术不变的原则——爱德华·艾尔利克。 :短什么短,读书人的事,怎么能叫短。是简洁!!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二十五章 救兵 等价交换宋卿的脑海里像是一道闪电劈过,灵魂仿佛被什么东西击中了。 这种冲击感,就像传世诗词对于读书人。 等价交换是炼金术不变的原则! “是的,没错,是这样的”宋卿低声自语。 每当他成功炼制出某种事物的时候,相应的,原材料就会消失,或者转化成其他东西。 这种现象一直存在着,可是很少人会注意到。或者注意到了,可是没有想太多,没有想的这么深刻。 “当年老师教我们炼金术的时候曾经说过,炼金术的本质不是“变幻”,而是转换!” “等价交换,原来是这个意思” 提纲挈领般的一句话,让这位炼金术的狂热爱好者忍不住战栗。 平复了激动的心情后,宋卿开始思考“爱德华·艾尔利克”这几个字代表的含义。 是名字吗? 哪有这么奇怪的名字。 是暗号,还是某种炼金术领域的暗语? 想不通,一时心痒难耐。 宋卿深吸一口气,稳了稳情绪,迫不及待的翻到下一页,专业又耐心的扭曲难看的字体。 开篇第一句是:走进炼金术的世界! 这是在教人踏入炼金术的领域? 好狂妄啊!宋卿心说。 炼金术从来都是言传身教,口口相传,天资聪颖者一年半载就能入门,天资愚钝者,十年都一事无成。 司天监至今都没有一套正经的教科书。 但是,开篇序言的那句话,给了宋卿足够的耐心。 “第一节:物质的变化和性质,自然界中存在着许多肉眼看不见的例子,这些例子构成物质,物质之间存在着多种互相作用,也不断发生着的变化” “我将这种变化归类为:化学变化和物理变化” 宋卿看着看着,陷入了沉思。 化学是什么。 原子是什么。 我在看什么。 为什么每个字我都认识,可它们组合起来后,我就看不懂了? 圣人的经典还有集注呢,为什么到你这里,什么都没有?! 但是,宋卿不是一无所获,他敏锐的察觉到,这是一部举世无双的天书。 它阐述了世界的本来面目,指出了天地万物最本质的结构。 宋卿身体微微发抖,有一瞬间,他想撕了这,这是神才能知晓的奥秘,凡人不该窥探。 可内心深处,又有一股力量在支持者他,那是人类最原始的求知欲。 炼丹房内一片寂静。 白衣们面面相觑,不敢出声打扰,对于宋卿师兄变幻莫测的脸色深感担忧。 “师兄又在思考什么令人无法接受的炼金术了吧。” “是啊,去年他试图把猫的血肉炼成树,这样砍掉头也能重新长回来,但被监正老师禁闭了一个月。” 宋卿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一边恐惧着,一边兴奋着,看着看着,他眼睛猛的一亮,因为他看到了关于如何炼制税银的炼金术详解。 步骤一:首选要过滤盐水,提纯出氯化钠(精盐)。 步骤二:蒸干盐水,析出结晶,用八百摄氏度的高温熔化。 步骤三:注意!这一步骤是炼制税银的关键,成功与否,就在这里。 宋卿双方放着精光,终于,终于要解开困扰他和师弟们许久的问题了。 这真是一本神书啊。 宋卿发现已经到页尾了,他口水蘸在指尖,迫不及待的翻到下一页。 一片空白! 宋卿:“???” 没有了?! 后面就没有了? 第三个步骤到底是什么,为什么没有记载,这是谁写的,这种断章式著书是要千刀万剐的。 宋卿一口老血喷出来。 宋卿张了张嘴,忘记了什么,沉声道:“这书谁送来的?” “没注意。” “没听。” “忘了。” 师弟们的回答异常的真实。 宋卿立刻下楼,找到之前接待王捕头的那名弟子,详细追问经过。 这是一个交换宋卿分析后,得出这样的结论。 “师兄,你到底怎么了。”白衣师弟们追着下楼。 “这书有什么问题?” 宋卿脸色无与伦比的严肃,扫过众人的脸,“诸位师弟,听我说。这是一个,让司天监飞速崛起的机会。是千载难逢的机遇,炼金术或许会迎来前所未有的辉煌。” 绵羊亭。 两辆马车缓缓驶在官道,分别坐着刚刚口吐芬芳结束的两位大儒。 许新年与一众同窗骑乘马匹,坠在马车后面。 “我刚刚不该说实话。”许新年有些懊悔。 两位大儒吵的唾沫横飞,眼见就要大打出手,许新年直言不讳的说:其实老师和慕白先生只是为了得到一首传世诗吧。 场面曾经很尴尬。 虽然阻止了两位大儒掐架,但许新年也意识到说实话是不对的。 “娘说的对,我向来不会说话,得改!”许新年进行着人生里第n次自省。 他手伸出怀中,摸了摸那快温润的玉佩,许新年欣然远眺,正高兴着,视线里出现一匹疾驰而来的身影。 俄顷,那身影的轮廓便映入眼帘,是父亲许平志。 许新年愣了愣,一夹马腹,掠过马车迎上去。 “爹,你怎么来了”说完,许新年心里一沉,父亲的脸色让他察觉到事情很糟糕,尽管他对此一无所知。 许平志以最快的速度把事情告之许新年。 周侍郎的公子当街调戏妹妹差点纵马踏死铃音大哥被押到刑部许新年脑子一热,气血倒涌。 “年儿,你大哥的生死就靠你了。” “爹你别急。”许新年诸多念头闪过,很快就有了主意,调转马头,逼停了马车,高声道:“老师,慕白先生,辞旧有事请求。” 帘子掀开,张慎和李慕白探出脑袋,“何事?” “家兄有难,请老师和慕白先生出手相救。”许新年将父亲告之的事复述了一遍。 张慎盯着他,沉声道:“是那位写出“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的才子?” 他声音严肃认真,似乎这很重要。 “正是!”许新年点头。 张慎刚要说话,边上马车里的李慕白出言截断:“辞旧,你兄长的事就交给我吧,你与你老师先回学院。” “哼!”张慎冷哼一声:“闲杂人等,不要多事。我学生的事我会处理。” 许平志喜出望外,没想到儿子的面子竟这么大。 “老师,慕白先生,家兄被带去刑部了,请速去,迟恐生变啊。”许新年急道。 这个时候就不要斗嘴了。 :第一,上一章的摘星楼写错了,是观星楼,已改。 第二,绵羊亭那章,那首别董大是七言绝句,只有两联。七言是七律的一种,但七律是四联。前面的就不改了,这里打个补丁。 第三,感谢大佬“诗修”的盟主打赏。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二十六章 德行 李慕白忽然挥了挥手,驾车的车夫被一股清风拖起,轻飘飘的落在路边。 李大儒拽住马缰,亲自驾车,徐徐道:“此乃千里良驹,能日行千里。” 惊人的一幕发生了。拉车的本是一匹寻常的棕马,此刻,忽然亢奋的长嘶一声。 棕色的皮肤之下,一条条肌腱凸起,身躯膨胀,眨眼间就比寻常马匹高大了近一倍。 李慕白的马车绝尘而去。 张慎冷哼一声:“你也下去。” 他把驾车的车夫送到路边,自己取代位置,拽住马缰,沉声道:“这马又大又壮,不但是千里驹,还有六条腿。” 同样的异变再次发生,这匹黑色的马也和它的同类一样,身躯膨胀,肌肉虬结。 不同之处是,它的腹部血肉分开,骨骼生长,神经交织硬生生的长出了两条新的马腿。 黑马六蹄如飞,扬起一片尘埃,后发先至,追上了李慕白的马车。 “老贼,你过于无耻,哪有六蹄的马。”李慕白大怒。 “我说有就有。” “好,那我这匹马是八蹄的。” “哼,无耻老贼非要跟我抢弟子是吧,我这马车轻如薄纸,随风飞!” 一阵风刮来,张慎的马车轻飘飘的宛如薄纸,随风飘向远方。 李慕白不甘示弱,喝道:“我的马车会驾云。” 一团白云平地而生,黏在车轱辘上,把马车送上了天空。 许平志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直到两辆马车消失在天际,吞了吞喉咙: “读书人可真能吹牛逼啊。” 许新年望着天空,心生向往,喃喃道:“这不是吹牛,这是儒家五品:德行!” 它还有另外一个名字,来自监正大人酒后的嘲讽:儒以文乱法! 刑部监牢。 许七安戴着枷锁,盘坐在破烂草席上,背靠着冰凉的墙壁。 嗅着空气中的湿冷腐烂的味道,仿佛又回到了府衙的监狱里。 按照以前从案牍库翻阅的资料,京城衙门欺男霸女的例子不胜枚举,这些破事儿,根本传不到皇帝老儿的耳里,便被压下来了。 上达天听四个字能重如泰山,不就是这个原因吗。 可这是京察期间啊,不怕政敌攻歼吗许七安呵了一声:“速战速决的干掉我,再以全家性命逼迫二叔忍辱负重,不就摆平了吗。” “我错了,中产阶级固然过的滋润,但只要惹到那些大人物一次,就万劫不复。” “想要活出人样,我得拥有权力和力量。” 哐当走廊尽头的铁门打开,脚步声由远及近,不多时,一名狱卒领着两名持刀的甲士来到栅栏前。 “带你吃断头饭了。”狱卒嘲讽的笑着。 他打开门后,没有进去,反而后退了一步,喝道:“死出来。” 两名甲士双手按住了刀柄,眼神戒备。 尽管戴上了特制的枷锁和脚铐,但对方依旧是个炼精巅峰的武夫,绝望之下做困兽之斗的话,他们几个也会有危险。 “你最好老实点,配合我们,你也不想我们射穿你的手脚筋,然后拖你出去吧。” 许七安沉默片刻,起身。 刑部孙尚书正伏案处理事务,卷宗、折子堆积如山。 忽然,他似心有所感,抬头望向窗外。 俄顷,两个黑影飞速而来,轮廓渐渐清晰,是两辆马车,一辆乘着清风,一辆腾云驾雾。 两辆马车并驾齐驱,争先恐后,一齐降落在刑部衙门的大院中。 雄壮的马匹在落地的刹那,终于力竭倒地,似乎被抽干了所有生机,抽搐着死去。 刑部衙门当差的士卒立刻围了上来。 身穿绯袍的孙尚书皱着眉头迎来,他有着一张方正的国字脸,皱眉凝神时,透着一股严肃。 “纯靖兄,谨言兄,你们二人到我刑部何事。” 孙尚书还算可期,虽然国子监和云鹿书院的争斗由来已久,但两位大儒联袂而至,足以让他摆出端正态度。 张慎拱了拱手,沉声道:“刑部今天抓了我一名弟子,叫许七安,劳烦孙尚书放人。” 抓了云鹿书院的学生? 云鹿书院的这群老东西最护短了孙尚书道:“刑部管理刑狱之权,不会无缘无故抓人。请两位说清楚。” 他没有立刻答应,虽然国子监在官场上将云鹿书院打压的抬不起头,那是因为国子监是朝廷官办学院。 云鹿书院自然斗不过国子监,朝廷不用你的人,你能如何? 可这不代表云鹿书院是可以任意捏揉的软柿子,云鹿书院掌握着儒家修行体系,是天下学子心中的圣地。 学院先生们护短是出了名的,所以,只要没有真的作奸犯科,刑部的官员是不会主动找茬的。 不等两位大儒说话,几名差役慌张的跑了过来,大声道:“尚书大人,外边来了一群司天监的白衣,硬闯衙门,我们拦不住” 孙尚书和在场的刑部官员循声看去,一群白衣飘飘的司天监弟子横冲直撞的涌入刑部衙门。 为首的是一名胸口绣丹炉的男子,浓眉,高鼻,黑眼圈似乎终年不退。 司天监监正的四弟子宋卿。 对方来势汹汹的气焰让孙尚书眉头紧皱,喝道:“尔等擅闯刑部,已经触犯了律法,还不速速退去。” 宋卿停下脚步,作揖,淡淡道:“尚书大人,我们来此是向刑部要一个人。” 听到这话,孙尚书心里一跳,有了猜测,沉声道:“何人。” “许七安,今日刚被刑部无故捉拿。” 又是许七安,这人到底何方神圣,同时引来云鹿书院的大儒,以及司天监的白衣。 在大奉,没有人愿意得罪监正,即使是自诩儒家正统的云鹿书院,被爱喝酒的监正嘲讽以文乱法,也捏着鼻子认了,没有试图对监正大人使用以理服人。 “怎么回事?许七安是谁,怎么从没听过这号人物。” “你孤陋寡闻了吧,税银案知道吗,破案的就是许七安。” “但此人只是个武夫,怎么和儒家还有司天监扯上关系了。” “奇怪,咱们刑部抓他干嘛。” 过来围观的刑部官员们交头接耳。 孙尚书招了招手,唤来一名刑部官员,问道:“今天刑部有缉拿一位叫许七安的犯人?” 那名官员低声回了一句,然后匆匆跑开,俄顷,捧着一叠案牍回来。 “尚书大人,缉拿文书里没有许七安这个人。” 没有?孙尚书脸色一沉。 “谁去抓的人?” “这个下官倒是知道”那官员眼睛一转,瞄向人群中的一位青袍,“是黄郎中。” 唰一道道目光投射过来。 那位返回刑部后,只来得及喝一口茶,还没向侍郎公子邀功的,穿青袍的黄郎中心里一凉。 :下班后坐在电脑前码字,码着码着,不知道怎么回事就睡着了。延迟了更新。 抱歉,今天有点累了。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二十七章 提人(第一更) 孙尚书冷冷的斜来一眼。 黄郎中如坠冰窖,低着头,仓惶的走了过去。 “大人,事出突然,卑职没有来得及取缉拿文书,主要是因为此人是名武夫,同时是御刀卫许平志的侄儿。有畏罪潜逃的能力。”黄郎中心说尚书大人的大嘴巴子距离我只有六尺距离,但我能在零点零一秒内甩锅。 “周公子派遣扈从递交讼书,说有贼人当街殴打他,还说要让他血溅五步” “事出紧急,卑职决定先将人拿下再说,免得潜逃。” 有司天监的白衣和云鹿书院的大儒在场,他不敢说谎,也没必要说谎。 双方当街殴斗,本就是各大五十大板的事儿。 他除了没有缉拿文书,一切都是按规程办事。在刑部,回头补缉拿文书的例子比比皆是。 司天监的白衣们皱了皱眉头。 李慕白与张慎相视一眼,前者上前一步,沉声道:“圣人曰:君子当诚。” 噗通,噗通,噗通 黄郎中只觉自己心脏在剧烈跳动,血液冲到脸皮,因为说谎而惭愧,无地自容。 他厌恶说谎的自己,精神在激烈抗议,抗议他的卑劣行为。 嘴巴也愤怒的脱离了他的意志,不受控制的开口说话:“周公子要整死许七安,让他死在刑部大牢,以泄心头之恨!我,我想卖周公子一个人情。” 舒服了黄郎中一屁股坐在地上,额头沁出汗水。 周围响起哗然声,在场有十余位刑部官员,看向黄郎中的眼神,有的是不屑,有的是鄙夷,有的是幸灾乐祸,有的摇头叹息。 “卑鄙无耻,本官明日定要写折子弹劾你。”刑部给事中顿时来劲了。 五品德行境孙尚书不动声色,扫了眼脸色煞白,目光呆滞的黄郎中,吩咐手底下的官员:“传我话去,把人放了。” 镣铐的哗啦响声里,许七安被带到刑讯室,周公子换了一声靛蓝色的袍子,厚实又不显得难看。 他大马金刀的坐着,一只脚踏在椅子上,被许七安踩裂的耳朵裹着白色的细布。 穿蓝色大褂,领口袖口有着金色滚边的清瘦老者,站在他身侧,瞳孔锐利的盯着许七安,毫不掩饰自己的杀意。 此外,还有两名狱卒站在一堆刑具边,幸灾乐祸的审视着许七安。 锦衣公子挥了挥手,一名狱卒从怀里摸出一张纸,甩在许七安面前。 “你现在有两条路可以走,”周公子眼神睥睨:“认罪画押;尝试一遍这里所有刑具,然后认罪画押。” 许七安看一眼,认罪书上的内容大致是:长乐县衙快手许七安,因为在街上与周立发生口角,起了杀心,依仗武力出手害人,重伤了周立。随后捕快赶至,快手许七安落网 当街行凶,对方还是户部侍郎的公子,我如果签字画押了,最轻的都是流放,姓周的运作一下,判我一个菜市场斩首都有可能这是不给我留活路啊。 许七安收回目光,看着锦衣公子:“签字画押,少受皮肉之苦?” 周公子嘴角一挑,像是玩弄蝼蚁一般,戏谑道:“不,我给你的选择是:先画押再受刑。还是先受刑再画押。” 几名狱卒哈哈大笑。 许七安脸色阴沉。 他越是这样,周公子越开心,就喜欢别人憎恶他,偏偏又无可奈何的样子。 “啧啧,吓人,真的吓人。”周立笑呵呵道:“陈叔,镣铐牢固吗?万一这个贼人忽然暴起杀人,怎么办?” 清瘦老者笑道:“少爷放心,一只蝼蚁而已,老奴一巴掌就能拍死。” “那我就放心了。”周立起身,走到刑具堆面前,侃侃而谈:“这里有二十四种刑具,每一样都能让人疼到极致,偏偏伤不了性命,是刑讯逼供的利器。” “我不会杀你,那样岂不是太便宜你了。” “听说,打更人的大狱里有足足一百零八种刑具,被关进里面的人,就没有活着出来的。” “可惜你无福享受,啧啧,可惜啊。” 许七安不可避免的看向刑具,有布满铁钉的座椅,有锈迹般般的钢针,有常年沾染鲜血变的暗红的铁锯林林总总,每一样都透着残忍和血腥。 许七安喉咙滚动了一下,脸色苍白下去。 按时间算,司天监的采薇姑娘应该已经收到王捕头的通知为什么还没赶到是不愿意救我? 不对,那我写的非常有诱惑力,但凡是炼金术师,看完都应该抓心挠肝般的难受,迫不及待想看接下去的内容。 再不来救我,就算我最后能活下来,这一套刑具用完,我人也废了许七安额头开始沁出汗珠。 他是个正常人,也会感到恐惧。 周公子说话的时候一直在观察他的脸色,见状,非常满意。 这种戏耍耗子似的游戏,让他沉浸其中,万分享受,继续道:“听说你自幼被二叔许平志养大,感情一定很好。” “嗯,我有理由怀疑,这件事是你和你二叔一手策划的。” 他查过我许七安额角的青筋凸起。 “这周公子,认罪书上没写啊。”一名衙役为难道。 “蠢货,重新写一份就好。”另一名狱卒骂道。 “那还等什么,就在这里写,当着他的面写。”周公子猖狂大笑。 笑声回荡在刑讯室,忽然,禁闭的铁门被打开,一名狱卒领着一位青袍官员进来。 那位青袍官员扫视一眼,见到许七安身上没有血迹,完好无损,无声的松了口气。 “把人给我提走。” 终于,终于来了许七安如释重负。 刑讯室的几名狱卒下意识的看向周公子。 “这位大人,我们在审讯犯人。”周公子目光从象征五品的青袍身上挪开,注视着官员的脸,神色有些不悦。 青袍官员阴阳怪气的笑道:“这里是刑部,不是户部,周公子想审犯人,回户部审吧,如果户部也管刑狱的话。” 说完,喝道:“几个狗东西,没听我说话吗,把你给我带走。” :今天三更,把这段剧情给写完,老这样你们看着也累,嗯,就当是先还一个盟主的加更了。就先还秀儿吧。毕竟是朕后宫里的老人了,先翻他的牌。 上架后三千字打底,按照我写妖二代时的尿性,四千字一章都是常态,到时候希望看到你们刷:卖报的又长又持久。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二十八章 拍死我这只蝼蚁(第二更) “慢着!”周公子喝住了狱卒,怒视着青袍官员: “此人当街行凶,欲置我于死地,我是苦主。” 他眯着眼,意味深长的说:“这位大人,莫要多管闲事。” 对方是个正五品,与他父亲无法相提并论,宛如云泥。但人家到底是刑部的官,跟户部没关系。 周公子也不好把话说的太死,只希望对方能意会到,不管怎么样得罪一位侍郎的公子,是极为不智的。 官场最忌树立没有必要的敌人。 没想到这位青袍官员一点都不怵,反而嗤笑一声:“周公子这话,出去跟尚书大人说吧。” 周公子皱了皱眉,与老者眼神交汇,陈叔低声道:“孙尚书与老爷素有交情” 后半句话的意思是,如果没有意外之事,他是不会过问的。 反之,就是有问题了。 不甘心煮熟的鸭子就这么飞走的周公子紧紧跟在后面,只要问题不大,他就立刻把许七安抓回来,直接用刑,弄死这小子。 走出刑部大牢,明媚的阳光照射,许七安眯了眯眼,缓解瞳孔的不适应。 他随着那位青袍官员来到刑部衙门的大院,院子里围着不少人,有穿各色官袍的刑部官员;有十几位穿白衣的年轻人;有两辆马车以及死去的马匹;有两位风骨清奇的儒衫老者。 同样看见众人的周公子有些茫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周公子听见镣铐哗啦的声音停了下来,那个该死的许七安顿住脚步,回头,一字一句道: “你该庆幸没有对我用刑,重新自我介绍一下,我是监正新收的弟子。” 老者脸色大变。 周公子的表情瞬间失控。 这不可能,他不可能是监正的弟子。 可是看到满院的司天监白衣,周公子和老者保持了沉默。 许七安没搭理两人,径直上前,扫了白衣们一眼,意外的没看见采薇姑娘。 那个鹅蛋脸的对a小美人不在? 王捕头把炼金术秘籍送到了,可是采薇姑娘不在但司天监的炼金术师们看到了书本的内容,所以赶来救我? 又或者是采薇姑娘有事脱不开身,拜托同门来救我! 许七安深吸一口气,镣铐哗啦声里,“许七安见过几位师兄。” 师兄?宋卿愣了愣,审视着许七安:“书是你写的?” 他的眼神有些不善许七安点点头:“这里不是谈事的地方,等离开了刑部,师兄想问什么,宁宴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看到许七安与司天监白衣交谈,周公子表情有些呆滞,他僵硬的移开目光,打心底不愿相信这是真的,疾步走到孙尚书身边,低声道: “孙大人,司天监的人” 孙尚书瞥了他一眼:“找我要人的。” 周公子身子一晃。 清瘦老者呼吸一下子急促起来。 他真的是监正弟子?!这不可能,而且如果他是监正弟子,税银案的事根本不可能祸及许家。 税银案!! 清瘦老者想到了一个可能,如果是税银案后被监正收为弟子呢。 他确实解开了税银的秘密,炼出了假银,这样一个无师自通炼金术的天才,监正见才起意,破例收徒的可能性不是没有,甚至很大。 况且,不是监正弟子,凭什么让这群白衣集结此地。 这时,清瘦老者注意到了沉默不语的两位大儒,以及死状诡异的马匹。 他凝神看了片刻,忽然身躯一震,认出了两位云鹿书院的大儒。 清瘦老者喉咙滚动一下,“尚书大人,那两位大儒” “也是来要人的。”孙尚书面无表情道。 周公子脸庞僵硬,一点点的扭头,看向了老者。 “你就是许七安?” 许七安转头看去,说话的是一位穿灰袍,蓄山羊须的老者。他心说老大爷您哪位啊。 “我是辞旧的师长。”另一位蓝袍老者说道,他笑容温和的打量许七安:“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可是你写的?” “晚辈拙作,让前辈见笑了。”许七安道:“字宁宴。” 向陌生人介绍自己的“字”是最基本的礼仪,因为直呼其名是很忌讳的。你如果不介绍自己的“字”,潜意思就是不想与人结交。 蓝袍老者脸上笑容愈发深刻。 “此间事了,我们先离开刑部。”那边,宋卿忍不住催促道。 立刻就有狱卒上前,解开许七安的脚铐和枷锁。 “好!”许七安点点头。 司天监的人脸上露出了笑容,目的达到,人要回来了,他们无比期待接下来的会谈。 李慕白和张慎两位大儒也不愿继续久待,因为迎接他们的将是一场激烈的争夺战。 “呼!” 见许七安跟着众人离开,周公子如释重负,心里产生不愿意承认的忌惮和后怕。 “等一下!”许七安忽然停住脚步。 司天监和两位大儒看着他。 “我还有件事要处理。”许七安拱了拱手,转身走向周公子,经过狱卒身边时,劈手夺过木板状的枷锁。 “你,你想干什么?”周公子惊的连连后退。 “许七安,我父亲是户部侍郎,你敢动我?你敢在刑部动手?孙大人,孙尚书,快拿下这贼人陈叔,救我” 砰! 许七安抡起枷锁,凶狠的砸在周立脑袋上,断木横飞。 周公子双眼翻白,直挺挺的朝后倒去,殷红的鲜血从头发里流淌出来。 许七安面无表情的看着清瘦老者:“拍死我。” 全场寂静! “当着我师兄们和刑部诸位大人的面,当着两位大儒的面,拍死我这只蝼蚁,快点。” 脸上涌起的怒火如潮水般退去,清瘦老者僵在那里,一动都不敢动。 鬼门关里走了一遭啊果然只有官二代才能对付官二代,律法的公平公正仅限于小人物之间许七安沐浴在初冬的阳光里,感觉自己获得了新生。 刚离开刑部衙门,许七安看见长街尽头,两匹快马疾驰而来,是许二郎和许二叔。 父子俩同样看见了被司天监白衣簇拥着的许七安,许二叔紧绷的脸色明显松了下来。 司天监的人怎么会在这里许二叔眼里闪过疑惑。他本身是练气境巅峰的高手,参加过山海关战役,不会像普通人那样对司天监的术士奉若神明。 许新年勒住马缰,不漏痕迹的审视了堂兄一眼,微微松口气,深深作揖:“多谢老师,多谢慕白先生。” 许七安只得先朝司天监的众人拱了拱手,然后与堂弟一起,再次向两位大儒作揖。 李慕白惋惜道:“如此诗才,怎么就做了衙役呢,宁宴啊,有没有兴趣来云鹿书院,修儒道。” 认识不到两刻钟,宁宴都叫上了张慎补充道:“恰好可以拜在老夫门下。” 许七安:“???”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二十九章 辞旧,大哥待你不薄(为盟主李佩云加更) 他看了堂弟一眼,后者面无表情。 “两位前辈厚爱,宁宴诚惶诚恐,只是我修的是武道,年少时虽读书,而今学业却是荒废了。”许七安摸不清状况,不敢答应。 “无妨,读书治学是一辈子的事,怎么都不晚。”李慕白笑呵呵的抚着山羊须。 竟然对我如此厚爱许七安震惊了。 他想了想,灵机一动,再次看一眼堂弟,笑道:“也是,学海无涯,晚辈读书确实有天赋,承蒙两位先生看中。我若去了书院,必定后来者居上,超过辞旧。” 许辞旧一听,“呵”了一声,语气骄傲:“老师与慕白先生看中的是你的诗词,比如《绵羊亭送杨恭之青州》。” 说完,二郎脸色一僵,不敢去看老师和李慕白,微微低头。 绵羊亭送杨恭之青州杨恭原来是这样啊许七安套路了一波高傲+毒舌属性的许二郎,听见这话,心里就有数了。 再一沉吟,便明白了两位大儒的心意。 这确实是名垂青史的捷径,参考一下汪伦同学就知道,这位仁兄就是把李白舔舒服了,轻而易举的就名垂千古,流传至今。 由此可见,舔也是一门技术活。 古代舔狗,舔基友舔到名垂千古。 现代舔狗,舔女神舔到一无所有。 崇古贬今,不冤枉。 云鹿书院的官场之路艰难无比,当不了大官,自然写不进史书。这时候就更突显出许七安诗词的作用了。 糟老头子坏的很许七安嘴角一抽,有些不服,因为人家收徒不是看中他一表人才和人品坚挺。 而是馋他的诗。 两位大儒皮糙肉厚,笑容不变。 许七安沉吟一下:“多谢两位先生抬爱,宁宴一心向学,就却之不恭了。近日突发灵感,酝酿了几首好诗,等了却眼下这桩事,再去云鹿书院拜访两位老师。” 两位老师许辞旧的堂哥,倒是比他本人要心思玲珑许多李慕白微微松口气,脸上多了笑容。 如果硬要和张慎抢弟子,对方有许辞旧这层关系,自己胜算其实不大。 许七安这番话,说的漂亮。 “既然如此,那我二人就在云鹿书院等你。”张慎说完,深深看了眼许新年: “辞旧啊,修身先养性,你开窍有一年了,迟迟无法突破到修身境嗯,回家把圣人语录抄录三百遍,一旬后给我。” 许新年如遭雷击。 “老夫一步三十丈。”张慎转身,一步跨出,直接消失。 李慕白故意炫技,脚尖在身周画了一个圈,看了许七安一眼,沉声道:“老夫三寸之内,不属于此地,属于城门口。” 说罢,他身影突兀消失。 许七安瞪大了眼睛! “辞旧,这两位大儒是什么境界?” 许新年还没从三百遍圣人语录的绝望中挣脱,许二叔道:“听年儿说,是儒家五品:德行。” 他把在城外见到的一幕,兴致勃勃的分享给侄儿。 只要我牛皮吹的够大,世上就没有我做不到的事?许七安又震惊了。 许新年吐出一口浊气,有些懊悔的看了眼套路自己的许大郎,没好气道:“德行境能规范人的行为举止,用言语操纵他人。” “此境最核心的能力是初步掌握了言出法随的真谛,能一定程度上篡改事物的规律,因此它还有一个名字,叫以文乱法。” “当然,像两位大儒那样的手段,不是一般的德行境能做到。” 两个武夫听的心驰神往,许二叔遗憾道:“各大体系都有神异,只有武夫好勇斗狠。” 所以是粗坯骄傲的儒生许新年考虑到两个粗坯的辈分都比自己高,有充足的理由动粗,便没有把这句话说出来。 接着,他发现堂哥眼神灼灼的看着自己。 “二郎” “嗯?” “哥平日待你不薄。” “大哥说这话之前,请摸一摸自己的良心。” “大哥有一事相求。” “说。” “他日,二郎到了德行境,我需要你一个承诺。” “说。” “二郎要对我说:大哥的貂蝉在哪里?哦,大哥的雕缠在腰上。” “你下贱!”许二郎拂袖而去。 许平志听了侄儿的话,陷入了沉思。 许七安要去一趟司天监,许平志父子去了长乐县衙,许二叔临走前嘱咐女儿要留在长乐县衙的偏厅等待。 首次来到观星楼,这座京城最高建筑,许七安啧了一声,饶有兴致的打量。 “以前来过观星楼吗。”宋卿问道。 “第一次。” “可你的样子似乎并不惊讶。”宋卿从许七安的眼神里看到了‘平平无奇’四个字。 但凡是第一次见到观星楼的人,都会觉得这是雄起壮丽的奇迹。 它的地基是寻常房屋的两倍高度,它的柱子比皇宫的盘龙柱还要粗壮数倍,它的砖块比人还高 它耗费的人力物力财力是大奉王朝一年税收的三分之一。 而最让司天监众人盈利为傲的是,观星楼的高度是举世无双的,世上再难有人能建出比它更高耸的建筑。 司天监的炼金术师与工部联手设计、建造,耗时12年,天底下独一份。 因为我见惯了高楼大厦许七安笑道:“我二叔常说,我自幼心有静气,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这也许就是天赋。” 宋卿眼睛一亮,振奋道:“只有这份静气,才配与我谋事。” 许七安看着对方的黑眼圈,感觉自己或许说错了什么话。 在观星楼七层见到了有过一面之缘的褚采薇,她穿着鹅黄色的裙子,坐在一张桌案边,案上摆琳琅满目的食物。 蒸羊羔儿蒸熊掌蒸鹿尾儿烧花鸭烧雏鸡烧子鹅许七安脑子里浮过这个梗。 “你怎么又惹事儿了。”褚采薇瞥了这位有过一面之缘的小捕快,腮帮鼓鼓的,含糊不清的打了个招呼。 “你之前不在观星楼?”许七安已经从宋卿那里知道了事情的经过。 “到长公主那儿打秋风了。”褚采薇道。 许七安刚好饿了,很自来熟的坐在桌案边,伸手去拿鸡腿。 啪 褚采薇小手一巴掌扇开他的猪蹄,大大的杏眼充斥着警惕:“没吃饭?” “嗯。” “宋师兄你带他回去吧,吃完饭再送回来。” 我仿佛看到了许铃音长大后的模样!许七安一口槽卡在喉咙里,不知道该不该吐。 “你怎么跟姓周的打起来的?”褚采薇吃着吃着,忽然问了一嘴。 “我带妹妹逛街,姓周的瞧上她姿色了。” “你妹妹漂亮吗?” “跟你不相伯仲。” “那确实是美若天仙,不似人间凡物。” 许七安抬头看了她一眼,阳光透过墙壁的气孔照射进来,秀美的鹅蛋脸焕发着健康、温润的色泽。 眼睛是又大又圆的杏眼,清澈明亮,如含星子,许七安很少见到这种有几分二次元味道的眼睛。 这颜值和我上辈子是天作之合 “税银案已经结束了,你知道是谁掉包了你二叔的税银吗。”褚采薇吮吸指头。 许七安摇了摇头:“我只是个小捕快。” 褚采薇抬眸看来一眼,又低头啃了一口炸的外皮焦脆的烤鸭,“掉换税银的是御刀卫的千户陆淐之,还有户部度之主事郑新。” “所以?”许七安挑了挑眉。 “我听说,户部侍郎周显平是他们的靠山。” “!!!” 卧槽特么许七安忍不住想爆粗口。 脑海仿佛有电流划过,他一瞬间想明白了很多事。 所以,在听到我自报姓名后,姓周的铁了心要置我于死地,因为我破解了税银案,坏了他老子的大事。 他要打击报复。 不,也许今天发生的事,本来就是他蓄谋已久周侍郎的府邸在内城,两地相隔遥远,姓周的偏偏遛弯遛到许府附近? 除非他是特意在许府附近徘徊姓周的查过我,那怎么会不知道玲月的长相调戏良家女子是演戏,真正的目的是找茬,借这个由头整死我。 许七安背后仿佛有冰凉的蛇爬过,心里升起一丝寒意。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三十章 化学课 姓周的看着只是个没啥脑子的纨绔子弟啊,装的这么像? 未必是装的,纨绔子弟不代表没脑子,他很好的利用纨绔子弟的手段,挑事、利用关系、屈打成招试图把我一套带走。 并且,这样做的后遗症很小。虽然京察临近,但整死一个微不足道的胥吏;县衙捕快,难不成还能撼动户部侍郎,堂堂正三品? 只是姓周的没想到,我不但和司天监搭上关系,甚至还让云鹿书院的大儒亲自出面想到这里,许七安有种走钢丝的惊险感。 “从我破了税银案的那天起,我就已经得罪户部侍郎,被动的卷入其中。 亏我还想着远离皇权,当一个妻妾成群的富家翁,过着枯燥朴实无华的生活。 如果不是二郎正好要送诗给学院长辈,要不是我前些天忽然心血来潮凭着记忆写了一点化学知识我可能已经凉了。 甚至连自己被弄死的真正原因都不明白,只当是惹到了纨绔二代。” 接二连三的巧合叠加,让我度过了这次危机是运气!!许七安抽了口凉气,忽然心里一动:“采薇姑娘,你会望气?” “嗯。”褚采薇咽下嘴里的食物,“八品术士叫做望气师。望气术是我们术士最基础的能力。后续的种种神异,都建立在望气的基础上。” 她说起自己的修炼体系,显得健谈、兴奋,叽叽喳喳说:“但是,你知道为什么术士的九品不是望气师而是医者么?” 许七安摇摇头,捧哏似的追问:“总不是你们术士都有一颗救死扶伤的心吧。” 褚采薇挺直小腰杆,摆出一本正经的模样,似乎很享受当老师的感觉,说道: “世间万物都有气数,其中以人为最,人生八苦、七情六欲都是气数。医者救死扶伤,不可避免的会沾染生老病死,久而久之,便会诞生出一双可以看穿气数的清瞳。” 我就喜欢这种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姑娘许七安说:“那你能看看我的气数吗?” 褚采薇用手帕擦了擦小嘴,凝眸审视着他,黑亮的眼睛里迸发出清气,一点点占据瞳孔。 在清光缭绕的双眼凝视中,许七安灵觉被触动,如芒刺在背,很不舒服。 俄顷,褚采薇眼里的清光消退,她脸色如常:“气数淡红中夹杂着黑气。” “什么意思?” “红色,代表着你是吃官家饭的。但色泽偏淡,说明你是底层胥吏。黑气则是厄运的象征,这点我想你深有体会。” 许七安皱了皱眉,试探道:“难道就没有其他颜色?比如象征天命之子的颜色。” “你这话在我面前说便好,若是被有心人听了,就是大不敬之罪。除了皇帝,没人敢自称天命之子。”褚采薇吃了一惊,大不敬也就罢了,这人哪来的底气认为自己是天命之子? 巨龙巨龙你擦亮眼,好好再看一次啊!! 她看不出来,可能是段位问题,或者我的欧皇体质与气数无关许七安表面神色自若,心里念头起伏。 啪! 褚采薇又是一巴掌打开许七安拿食物的手,鼓起腮,表达自己的不高兴:“你等我吃饱嘛,吃饱了再给你吃。” 许七安看一眼被干掉一半的丰盛食物,暗自揣测她现在的肚子是怀胎几月的程度。 “对了,户部侍郎如今处境如何?”许七安端正坐姿,不去看食物。 “户部给事中前些日子弹劾周侍郎,折子被陛下压下来了。”褚采薇道,顿了顿,她补充: “那两人畏罪自杀了。” 所以是没证据?但这年头,皇帝真的想搞死谁,其实不需要证据,大家自由心证也有可能涉及当党争了或者皇帝另有想法额,朝堂的事我不了解,毕竟没有接触过,得找一个官场老油条探探口风 于是许七安旁敲侧击的打探起来,但褚采薇对朝堂之事并无兴趣,没有给出有价值的信息。 “哎呀你好烦,我们司天监不过问朝堂之事的。”被问的急了,她就柳眉倒竖,一副不开心的样子。 我好像打击到她当老师的自尊心了许七安识趣的不再多问。 “这一桌多少银子?”许七安吃的不亦乐乎。 酒足饭饱后的褚采薇板着手指算了半天,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嗯?”许七安抬头。 “我给了店家4两银子,找回我一两三钱60个铜板。”褚采薇苦恼道:“那我到底花了多少钱呀?” 皱着眉头的样子很可爱,让许七安想起了七岁小姑娘做数学题时的模样。 “”许七安沉吟沉吟:“我也不知道。” 一两银子等于八钱,一钱等于一百文。因为不是10:1的比例,所以大大增加了计算难度。 看她的样子,大概只识字,但没有学过算术。 所以许七安就不逞这个英雄了。 褚采薇一听,眉眼弯了起来,感觉许七安是个同类。 “那你破案的时候怎么算的那么好。” “我想了很久。” “哦。”褚采薇盯着他:“你好像吃的不开心?” “不是,味道一般而已。” “瞎说,这是醉心居是南城那一片最好的酒楼了。” “我吃过更好吃的。” 褚采薇眼睛刷一下亮起了。 许七安接着说:“你有空到我家里来,我做好吃的给你。” 炼丹室。 一群白衣围在实验器具前,盯着宋卿操作。 薄如蛋壳的瓷杯架在火烛上炙烤,蒸汽袅袅,瓷杯里的水蒸发殆尽,析出结晶。 宋卿弹了弹指间,一簇明艳的火苗裹住结晶,缓缓熔化。 “上辈子要是有这技能,弹指点烟,绝对是泡妞利器啊”许七安有些羡慕花里胡哨的术士。 氯化钠结晶熔化,宋卿露出了凝重之色,过去无数次里都卡在接下去的环节里: 雷击! 宋卿下意识的看向身边的许七安。 包括大眼萌妹褚采薇在内,其他白衣纷纷朝许大郎投去注视。 许大郎面无表情的点点头。 竟然不出声指导这说明我的所有步骤到目前为止都没问题宋卿心中大定,打了个响指。 空气中忽然划过微微明亮的电弧,持续的注入瓷杯。 “屏住呼吸。” 忽然,众人听见许七安的声音,没有犹豫,立刻屏住了呼吸。 其实就算直接吸入有毒气体,你们这群非人类也不会有事许七安出于思维惯性,让大家屏息而已。 下一刻,让司天监白衣震惊的一幕发生了。 瓷杯里形成了不规则的银白色块状物,与银子一般无二,块状物边缘是黏着没有彻底转化的细盐。 “成,成功了” “宋卿师兄,你怎么做到的?” 白衣们惊了,之前怎么都不成功,这次竟一次就炼出假银。 不出所料啊,那天采薇姑娘能炼出假银,一次成功,不是走了狗屎运不对,就是走了狗屎运,因为有我在身边,涉及到了我许七安沉默的看着,验证了心里的猜测。 宋卿看了眼假银,又看了眼兴奋的师弟们,脸色略显茫然。 我并没有什么改变啊以前都是这样的想到这里,他下意识看了眼许七安,发现这个小捕快丝毫惊讶,眼神暗沉,似乎早有所料的样子。 宋卿心里一动:“许宁宴,你知道原因?” 正在思考的褚采薇立刻看向许七安。 其他白衣们纷纷扭头。 许七安负手而立,笑了笑:“这个问题不该问我,一个成熟的炼金术师,应该学会独立思考问题。” “我想,你应该能意识到问题的关键在哪里。”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三十一章 这不是薅羊毛,这是等价交换 关键点? 宋卿大脑飞速运转,结合之前数次失败的经历,以及这次的成功,进行分析。 前面的步骤都没有变,真正改变的应该是最后一步:雷击! 这次的雷击和上次有什么不同呢? 几道略显微弱的电弧在他心里闪过,宋卿身体一震,激动的说:“我懂了,我懂了。” “许宁宴,你真是个了不起的炼金术天才。” “你虽然没见过我们之前的失败,但你心里早就知道了对吧,你早就知道我们失败真正的原因了。” 不,我只知道你思想渐渐迪化了许七安笑而不语。 “关键是什么?宋师兄,你懂了什么?” “宋师兄,哎呦你别卖关子了,快说呀,这个炼金术都快成我心魔了。” 白衣炼金术师们急的连连追问。 宋卿咳嗽一声,环顾师弟们,沉声道:“是雷击的强度。” 说完,他用求证的目光看向许七安。 许七安笑着点头,提点道:“我把它命名为电压。” 炼制金属钠的电压要控制在6—15伏。 电压?! 宋卿一愣,又是一个从未听过的词,电他是知道的,但电压是什么东西? 本能的,他觉得这是一个了不起的知识点,就像那本蓝皮书上写的万事万物的本质一样的深奥。 一位白衣炼金术师跨前一步,朝许七安拱手作揖:“请兄台明示,何为电压?” “请教我们。”其他白衣炼金术师同时拱手,齐声道。 站在一旁的褚采薇羡慕坏了,她最喜欢这种当先生,教导徒弟的感觉。可惜她只是个风水师,还没资格教徒弟。 电压又叫电势差或电位差,是衡量单位电荷在静电场中由于电势不同所产生的能量差的物理量当然,我说的这些你们统统听不懂。许七安咳嗽一声,脸色严肃: “电,与水流是一样的,它会向着低点流动。” 许七安举起茶杯,将里面的水倾泻下来,“这杯子倒在谁身上都没事,但如果是一挂瀑布,人置身其中,就会被水的冲击力击断骨骼,甚至失去性命。电也是如此,我把这种现象叫做电压。” 他用这种通俗易懂的例子来解释电压。 司天监的白衣们皱眉,陷入沉思,他们没有很好的理解许七安的话。 虽然他们是炼金术师,都拥有操纵雷电的能力,但这不代表他们了解电的本质。 宋卿忽然明白了什么,振奋道:“所以,雨天雷电会击中树木,也是因为树木处在一个低点?击中人也是同样的道理。另外,如果只是微弱的电流,我们最多感到麻痹,而如果承受天雷轰击,就会身死道消。” “真相是,天雷的电压强大到超出凡人承受的极限,就像一挂瀑布。而微弱的电流就是一杯水,可以承受。” 听到宋卿的话,白衣炼金术师们豁然开朗,有种获得了真理奥义的激动,并用求证的目光投向许七安。 额,是这个原理吗?树木遭雷击的原理难道不是雨水的导电性?我中学老师没说清楚啊许七安自己也不确定,脸上挂着微笑:“孺子可教。” “这也是写在那本炼金秘籍上的?”一位青年白衣问道,他脸上写满了求知欲。 “是,那本炼金秘籍只有我看过;研究过。我让人送来司天监的笔记上的内容,不过是沧海一粟。”顿了顿,许七安沉声道: “那本炼金古籍不但记载着知识,还有许多闻所未闻的炼金术。” 闻所未闻的炼金术当场,所有人呼吸都粗重了几分。 许七安笑了笑,抛出一个让白衣们沸腾的承诺:“我决定将炼金秘籍分享给司天监。” 哗! 近二十位炼金术师当场沸腾,激动不已。 “我给司天监的那本蓝皮书,是你们救我的谢礼,指点你们完善假银炼制这项炼金术,以及刚才教你们电压知识,它并不是免费的。”许七安侃侃而谈: “当然,也包括后续的炼金秘籍。” “永远不要忘记,炼金术的原则是等价交换!” 宋卿点点头,认同许宁宴说的道理,便代表师弟们发问: “你想要多少银子?” “粗俗!”许七安沉声道:“炼金术岂是银子可以衡量的。” 不要钱的才是最贵的他在心里默默补充。 长乐县衙,偏厅。 许玲月怀里抱着酣睡的幼妹,捏着手帕,抽抽噎噎的哭着。 看着梨花带雨的小美人,快班的快手们心都要碎了。没想到许宁宴居然有这么个俏丽美貌的妹妹。 连去过教坊司王捕头都被小美人给惊艳到了。 偏厅气氛有些压抑,快手们脸色难看,蔫了吧唧。 王捕头倒了杯茶,放在许玲月面前。这小美人哭哭啼啼了半天,泪水就没停过,女人果然是水做的。 “许小姐莫急,百户大人会想办法救出宁宴的。” 其他快手纷纷出言安慰,痛骂周公子。 大哥与同僚的关系很好许玲月有几分诧异,快手们激愤的表情不似做伪。 仿佛看出了她的惊讶,王捕头笑了笑:“宁宴是个值得让人尊敬的人。” 尊敬?许玲月愣了愣,抽噎了一下,细声细气道:“王捕头,能与我说说我大哥的事吗。” 王捕头沉默了一下,不自觉的压低声音:“其实向我们这样的人,手底下哪有干净的?” “不对普通百出手就算有良心了,至于那些富商,向他们捞取油水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儿嘛。” “可你大哥不会,平民也好,富商也好,他从不去勒索敲诈。前阵子,考虑到许家遭逢大难,我决定带他捞一笔”王捕头说到这里,神色很怪,有尴尬,有羞愧,有钦佩: “他笑嘻嘻的答应了,事后我分了五钱银子给他,可他后来悄悄还给人家了。” “要说他懂事吧,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难道不明白吗。可要说他不懂事,又很会来事儿,和大家关系都处的很好,人油滑着呢。所以他出了事,大家都难受。” 许玲月痴痴的听着,大哥在她心目中的形象,变的又高大又光明又伟岸。 她从小就崇拜许新年,因为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因为母亲总是给她灌输二哥是许家唯一的读书种子,是将来的顶梁柱。 这种崇拜的情绪到了今年秋闱,许新年考中举人后,达到巅峰。 但随之而来的税银案,全家入狱,绝望无助时,大哥在绝境中为全家开辟出了一条生路。 许玲月重新把注意力转移到大哥身上,对他产生些许好奇。 直到今天,她才知道这个大哥是何等的可靠,正如一个月前将绝望的她们从牢里救出来。 而那时,感受肯定没有这次深刻。 看到大哥救下妹妹的那一刹那,许玲月心里,大哥的形象足以与二哥平等。 此时此刻,听到王捕头的感慨,一个高风亮节,有原则有底线的形象油然而生,层层拔高,已经超越了素来崇拜的二哥。 这时,偏厅门口光影变幻,许平志父子终于赶回长乐县衙,见到平安无事的妹妹(女儿),父子俩如释重负。 许玲月仰起头,泪流满面,哀声道:“爹,你要救大哥,大哥要是回不来,女儿也不活了。”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三十二章 许二叔一阵感动,不枉费他从中斡旋二十年,虽然家里的婆娘依旧不喜欢侄儿,但几个晚辈之间感情还是很好的。 许二叔从女儿怀里接过酣睡的幼女,安慰说:“宁宴已经出来了,事情过去了。” 许玲月不信。 许二叔好说歹说,她依旧半信半疑,把目光投向二哥。 许新年淡淡道:“小事一桩。” 许玲月就相信了。 像二哥这样骄傲的人,是不会在这种大事上说谎的。 朱县令密切关注这件事的后续,从胥吏处得知消息,立刻赶过来。 “你们怎么解决周公子的?”朱县令惊疑不定,除非是周公子自己放弃,但他不认为有这个可能。 “我请了老师。”许新年说。 原来如此朱县令恍然大悟,但又觉得不对,朝堂上的大佬们都出身国子监,众所周知,国子监与云鹿书院很不对付。 就算许新年的老师是位大儒,刑部的孙尚书也不可能这么痛快的放人,少不了一顿扯皮。削一削云鹿书院大儒的面子,没那么轻松就把事儿办成。 “还有慕白先生。”许新年说完,又补充:“以及司天监的白衣。” “什么?!”朱县令吃了一惊,神色变的谨慎,态度端正了不少,“虎父无犬子,虎父无犬子啊。” “恭喜许大人,令郎天资聪颖,不但得到云鹿书院的重视,还与司天监的白衣们有交情往来,前途无量。得子如此,羡煞朱某。” 二哥认识司天监的白衣?许玲月立刻看向许新年,心里涌起强烈的安全感。 寻常女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反应出的是待字闺中和出嫁后的两个依靠。 在家时父亲是依靠,兄长也是依靠。 许新年摇了摇头:“慕白先生不是我请的,是我大哥自己的关系。司天监的白衣我也不认识,同样是大哥自己找来的。” 许宁宴什么时候和云鹿书院的李慕白大儒相识?这也许是有许新年牵桥搭线。但司天监的白衣又如何与他一个胥吏相识? 朱县令愣在当场,满脑子都是“不可能”三个字。 许宁宴在他手底下讨生活有些年头了,一直是个沉默寡言的小透明,与同僚的关系说不上坏,也不至于掏心掏肺。 没啥大本事,除了能打。 倒是这段时间忽然变的又机智又油滑,与王捕头称兄道弟,与同僚把酒言欢。 但无论如何,也不至于得到大儒的赏识,得到司天监白衣们的友情。 “如果是这样的话,许宁宴的身份地位就不可同日而语,就算是我,也得对他客气一些等他明日点卯,我试探试探口风,看具体是怎么回事。”朱县令心里想着。 许玲月瞪大她的卡姿兰大眼睛,有些不敢相信。 但聪慧的她立刻有了联想,是那首诗?大哥替二哥作的送行诗,得到了大儒的赏识,因此才答应帮忙斡旋。 只是,司天监的神仙又是怎么和大哥相识的大哥他,真的越来越神秘了。 许七安跟着宋卿走在廊道上,右侧墙壁的气孔射出一道道光束,带来了光亮。 观星楼没有窗户,许七安有些遗憾不能远眺风景。 不多时,他们来到一间密室,宋卿掏出钥匙开门,并点亮了密室里的蜡烛。 密室里摆着各种各样的古怪玩意,有些是兵器弓弩,有些则完全看不出是什么东西。 许七安像逛服装店一样,一个个看过去,忽然被某个东西吓了一跳。 “这是什么?” 那是巨大的琉璃瓶,瓶内装着清水,水中泡着一个奇怪的生物,它的模样像猫,但身体遍布着木头的纹路,腹部甚至有木瘤。 更奇怪的是,它是活的,那凸出的木瘤仿佛心脏,轻微起伏。 “这是一项伟大的实验,”宋卿沉声道:“它的本体是猫,我试图把它和树木融合在一起,让它获得断肢重生的能力。事实上,我也接近成功了,就算你砍掉它的头,它也会在三天内长出来,唯一的弱点是心脏。” “但我也失败了,因为它彻底变成了树木,不会动,不会思考,只能养在水里。” 你特么是魔鬼吗?许七安看他的眼神变了。 “你觉得我这个想法怎么样?”宋卿用一种试探的语气问道,见许七安眼神不对,他皱了皱眉,有些失望: “你也觉得有问题?” 许七安保持表情不变,摇头:“我只是觉得你走错了方向,因为我也思考过这方面的炼金术,不过我把它命名为杂交技术。” 杂交技术宋卿咀嚼着这个词,眼睛越来越亮。 “我们可以先从小事做起,杂交同类的物种,比如把两个不同品种的猫杂交,让它们生下全新的物种。”许七安道。 “生下不同的物种?会生下什么样的物种?”宋卿迫切的追问。 “不知道,也许会产生全新的,优良的品种,也许会是反向的。”许七安说:“但这正是炼金术的魅力,你说呢。” “你刚才说炼金术了,你刚才说炼金术了!”宋卿一下子很激动。 “怎么了?”许七安心里一沉,怀疑自己说错话了。 “我认为炼金术不仅限于没有生命的物体,我觉得生灵也是炼金术领域内的。所以我改变了这只猫,但老师不同意,老师说生命不在炼金术的领域之内。为此,他还禁闭了很久。” 监正大人干的漂亮啊许七安绷着脸,说:“是与不是,留待时间去验证。” 想了想,他继续说:“如果你想反驳监正大人,又不想关禁闭,我有个提议。” “你说。”宋卿已经把许七安当做同道中人。 “你可以从植物方面入手。”许七安说:“植物也是生命,但性质又减轻了许多。我在炼金古籍上看过一种与你想法不谋而合的炼金术”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 “你倒是说啊。”宋卿抓心挠肝般的难受,浮肿眼袋上的两双眼睛瞪的滚圆。 “宋师兄这里的玩意挺不错。”许七安提示道:“炼金术不变的原则” “我懂了,我可以送你三件礼物,以你现在的炼精境水平,我觉得这件物品适合你。”宋卿立刻明白许七安的意思,他并不反感等价交换原则。 甚至很欣赏。 “这把弩的材料是我一次偶然机会下炼制出来的,它比普通的铁器更加坚硬,韧性也更强,但因为炼制难度大,无法量产。弦是由南疆的六目毒蛛的蛛丝和七彩蚕的蚕丝糅合而成。偷袭的情况下,它能击破练气境武夫的护体真气,不包括练气境巅峰。” “它最珍贵的地方是,这把军弩刻了阵法。阵法会增幅箭矢的威力,对炼神境高手造成威胁。但只能使用三次,之后阵法就会消散。” 许七安心里一动:“这是法器?”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三十三章 我站在,烈烈风中 他知道法器的存在,二叔曾经说过,当年大奉能打赢山海关战役,火炮立了大功。 而火炮的威力一半来源于火药,另一半来源于阵法。 法器是大奉王朝独有的武器,也是大奉王朝敢自居天下正统的底气。 此刻,许七安忽然意识到,法器与司天监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宋卿犹豫了一下,秉着知识共享的原则,回答了许七安的问题:“也不算什么秘密,你知道四品术士叫什么吗?” 我连自己武夫体系的七品是什么都还不知道许七安摇头。 “阵师!”宋卿说:“炼金术师炼制出的东西,都是凡物,阵师在其上刻制阵法,它便成了法器。” 根据自己对术士体系的了解,以及不久前对a美人褚采薇透露的信息,许七安一下想到了很多。 术士九品药师,是在为八品望气师打基础,望气师是为七品风水师打基础。但风水师与它的下一品级,六品炼金术师毫无关系原来炼金术师是与术士四品阵师相辅相成的。 炼金术师炼制出强力武力,阵师加工成法器术士这个体系有点东西的。 难怪监正大人在大奉王朝的地位如此崇高。 我一定要把褚采薇泡到手,没有什么特别目的,就是想在这个冰冷的社会收获一份真挚的爱情。 许七安暗暗下定决心。 “第二件是护心镜,它也是法器,材质很普通,真正珍贵的是刻制上面的阵法,可以抵挡练气境高手的全力一击,承受六次。炼神境高手三次。铜皮铁骨境一次。” 铜皮铁骨境是武夫体系的第六品?许七安终于知道自己体系的第六品叫什么了。 “最后这个叫做蚀骨灼心,你涂抹在箭矢上,能要了炼神境高手的命。铜皮铁骨境无效,因为箭矢根本无法穿透对方的皮肤。” 许七安点点头:“这三件东西我都很喜欢。” 顿了顿,他说:“那种炼金术,叫做嫁接!” 许七安凭借过去的记忆,不算太细致的把嫁接技术告诉宋卿。过程不详细,但优点讲的很详细,比如嫁接成功后,提升植物的抗寒性,抗旱性,抗病虫害。 以及提升果实的口感。 还是和他日记里的发财实验一样,理论知识比较丰富,但实践能力差的一匹。 不过无所谓,反正实践的不是他。 假如宋卿失败了,那也是他自己能力弱。假如成功了,功劳全是许七安的。 听完后,宋卿整个人都飘了,兴奋的手舞足蹈,恨不得春天立刻来临,他好去做这个伟大的炼金术。 “神书啊,那简直是神书啊。世上竟然还这么一本炼金古籍,而我却不知道。”宋卿激动的大吼大叫。 “噔噔噔” 许七安脚步轻快的走在观星楼的台阶,怀揣着三件法器,这不是金钱能够衡量的东西。 “我可以用其中一件法器到黑市上换取开天门的报酬可是,这些东西都很有用,不舍得啊果然,白嫖才是人类永恒不变的快乐源泉明天勾栏听曲去。” 他没要司天监一个铜板,但他收获的东西,换成银子的话,分分钟让婶婶屈服,低头做小,再也不敢嘲讽他。 都换成银票,然后狠狠扇婶婶的俏脸蛋想到这里,许七安愈发开心。 “我站在,烈烈风中,恨不能荡尽绵绵心痛。望苍天,四方云动,剑在手问天下谁是英雄”四下没人,他豪情壮志的唱着前世的曲子。 转角遇到了一群陌生人,双方打了个照面。 好尴尬!许七安歌声戛然而止,面无表情的退到一边。 下方台阶有三个人,居中的那个穿着靛青色的袍子,鬓角霜白,气质儒雅,五官俊朗,眼神宛如幽黑深潭,沉淀着岁月洗涤出的风霜。 是那种能让小姑娘尖叫的魅力型大叔。 左边是个沉默寡言的青年,目视前方,一丝不苟。 右边是个嘴角带着轻佻弧度,眼神充满邪性的青年,透出的那股阴柔气质让许七安很不舒服。 不过,论到颜值,这位阴柔青年是许七安见过的,罕见能与家里二郎争锋的俊美男人。 三人经过许七安身边时,气质阴柔的青年嗤笑了一声,斜着眼,看了他一眼。 这一刹那,许七安感觉自己被什么可怕的东西注视了,不由自主的屏息,心跳却加剧。 三人沿着台阶继续往上,知道过了拐角消失,许七安才如释重负。 “那家伙对我似乎很不屑,夹杂着敌意,是歌词太狂了?” 嗯,以后有些东西要注意,不能乱说,尤其在公众场合。 比如:我要这天再遮不住我的眼,这地埋不了我的心,要诸佛烟消云散。 再比如:为有牺牲多壮志,敢教日月换新天。 七层,得到师弟禀报的宋卿侯在楼梯口,等待着以靛青色长袍为首的三人。 褚采薇啃着一根甘蔗,背后墙壁,漫不经心的陪在一旁。 三人来到七层,宋卿作揖:“魏公。” 鬓角微霜的中年男人微微颔首。 “魏公,老师喝多了酒,正在午睡,还得请您等待片刻。” 板着脸的青年依旧面无表情,气质阴柔的青年则眉头皱了皱。 儒雅中年人不甚在意,与宋卿进了茶室,随口道:“登楼时,偶遇一个有趣的年轻人。似乎不是司天监的弟子。” 褚采薇刚要说话,便被宋卿以眼神制止,笑道:“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罢了,不过挺有趣。” 打更人凶名赫赫,在文武百官眼中宛如虎狼。整人不需要理由。 宋卿吃不准许七安有没有无意中惹这位权柄滔天的宦官不悦。 “有趣?”儒雅中年人笑容温和:“怎么个有趣法。” 宋卿犹豫了一下,评价道:“一个天才,一个炼金术的天才,如果不是他走错了修行之路,如果他拜入司天监,史书上会有他的名字。” 他既没有说违心话,同时也透露出司天监重视许七安的暗示。 气质阴柔的青年冷笑一声。 儒雅中年人面带笑容,微微点头。 许府,内院。 婶婶带着几个丫鬟婆子裁剪布帛;画线;塞棉花,准备给家人做冬衣。 天气愈发寒冷,婶婶打算为子女、丈夫添置冬衣。 绿娥完成最后一针,小银牙咬断细线,满意的看着一朵朵绣工精巧的荷花,想着铃音姐儿穿上去一定很好看。 “夫人,昨天我去找大郎,发现他没有冬衣,穿的还是秋衣呢。”绿娥细声细气道。 婶婶瞥了贴身大丫鬟一眼,冷哼道:“你想说什么。” 绿娥低头,小声道:“给大郎也做一件吧。” “休想!”婶婶哼道:“那小兔崽子,逮着机会就气我,让我给他做衣服,门儿都没有。” 丫鬟婆子们默默做事,当做没听见。 “天天来家里吃饭,也不知道补贴点家用。” “大郎的俸米不是给府里了嘛。”绿娥嘀咕道。 “就他那饭量,也就堪堪自己够。”婶婶那双漂亮的眸子,使劲的翻起白眼。 那个倒霉侄儿,本来念着他救了一家人的命,与他改善改善关系也不是不行。可是小兔崽子逮着机会就拿话刺她,偏就跟她过不去。 狼行千里吃肉,狗行千里吃屎,老话说的,半点没错儿。 管家匆匆跑过来,停在院外,喊道:“夫人,老爷回来了。”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三十四章 许玲月:这辈子要好好报答大哥 :我其实有点慌,因为存稿到今天彻底用完。以后每天都要现码。虽然我闲了半年,但我一直在写番外。后来番外停了,爆肝做世界观,做人物设定。开头写废了好几万字。 到时候上架了,盟主的加更我会一天天的还,至于上架爆更就别指望了。 不骗人的,毕竟多更就意味着多订阅,不是没办法,谁不想多恰钱,对吧。 另外,莫要说我短,我的大宝贝藏在须弥芥子里,掏出来能遮天,入水能镇海眼,我一拧腰,荡平三万里无人烟;一尿,冲垮月亮熄灭太阳;一抖,平地掀起飓风飞沙走石。 婶婶正疯狂diss侄子,听见管家的喊声,扬声回应:“回来便回来了,还要我去迎接?” 管家急的跺脚:“夫人,铃音姐儿身上有血迹,玲月小姐好像刚哭过,老爷和二郎脸色也难看,还有,大郎没有回来,定是出什么事了。” 屋里“乒乓”作响,似乎撞翻了什么东西,继而是丫鬟婆子们关切的声音:“夫人” “走开!”婶婶提着裙摆,急奔而出,脸色焦虑的跑向前厅。 婶婶火急火燎的跑回前厅,眼里蓄满了泪水,见到丈夫脸色凝重的抱着幼女,后者昏迷不醒,差点就要哭出来了。 “没事,只是睡着了。”许平志提前说了一嘴,稳住她情绪,顺带把幼女递给妻子: “你送她回房间睡觉。” 婶婶紧紧抱着女儿,又审视了大女儿几眼,确定没事儿,松了口气,但是没走,带着哭腔:“怎么回事,出去一趟,怎么就这样了。” 许玲月顿时又哭了。 许平志吐出一口气,把今早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说给妻子听。 婶婶听到许玲月被恶少调戏时,柳眉倒竖,愤怒难耐。听到徐铃音差点被马蹄践踏,脸色煞白,紧紧抱住小女儿,生怕她没了。 当她得知是许七安救了两个女儿,还因此受伤,呆住了。 再一听侄儿被带去了刑部,她死死拽住丈夫的手,花容失色:“宁宴他,他” “没事,他已经出来了。这件事暂时算解决了。”许平志拍了拍妻子的手,安慰道。 “你看,这回要不是宁宴,玲月和铃音就危险了。他脾气是倔了些,可对待家人也没差过,换成一般人,能为咱们女儿这么拼命?” “你老是瞅他不顺眼,觉得他习武花的银子多,觉得把他拉扯长大,说他几句又怎么样了,觉得他说话不中听,老是和你作对。” “可你有为他想过吗?寄人篱下二十年,就真的那么好过的?他心里就不敏感?” “女人就是眼皮子浅,喜欢中听的话,却不看人家怎么做。玲月被人欺负,他能冲上去跟人拼命。还好这次有惊无险,宁宴要真的回不来了,你就真的不心疼?” 许玲月听着听着,泪水又哗啦啦流下来,泣不成声。觉得这辈子都要好好报答大哥。 “我”婶婶抽了抽鼻子,低头催泪。 许新年瞅着向来强势的母亲,如今眼里却满是后怕和懊悔,心里一动。 虽然总是一口一个“吞金兽”、“倒霉货”的称呼那家伙,其实母亲总归还是把大哥放心上的。 毕竟养了近二十年,也养出感情来了。 许平志瞅了眼儿子,又哼一声:“换成是你儿子陪着,这次说不得连他也一起被掳走欺负了。” 许二郎:“???” 把幼女交给府里专门照料的丫鬟,又安抚了长女后,婶婶心事重重的回了屋子。 她扫了眼正在赶制冬衣的丫鬟婆子们,忽然说:“绿娥,把老爷和二郎的冬衣各缩减一件,等大郎回来后,量一量他的尺寸。” 绿娥诧异的抬头,难以置信:“夫人改变主意啦?” 婶婶哼了一声:“在你眼里,我是那种刻薄的婶婶吗?” 你是啊一屋子的丫鬟婆子心里同时这么想。 许七安离开观星楼,在街上租了一辆马车,用了一个时辰才返回许府。 烧热水洗澡时,发现腰上的伤已经接近愈合。 自己涂抹了点金疮药,返回房间,磨墨,写了几百字的化学知识,按照习惯,又开始写日记。 “11月16日,这是值得铭记的一天,因为我终于决定,放弃有钱人朴实无华又枯燥的生活,我需要权力,需要武力,对此,我有两个想法: 一,改变修行路线,走儒道。只要把两位大儒舔舒服了,相信他们会鼎力支持我。比我自己在武夫道路摸爬滚打要好很多。 哎,别人穿越了,都是用诗词装逼,而我是用诗词做交易。可能这就是欧皇的与众不同吧。 二,努力一把,把司天监的采薇姑娘勾搭着滚床单,有了监正大人撑腰,我就算不努力,也能过的有滋有润。 三,把司天监得到的法器卖出去一件,换取开天门的机会。 第一种想法,缺点是又要回忆起被高三生活所支配的恐惧,而我未必是读书的料。我马上二十岁了,转换修行路线有点晚。 第二种想法,缺点是我可能会告别三妻四妾的生活,告别勾栏听曲的惬意生活,牺牲有点大。 第三种想法,缺点是练气境依旧斗不过户部侍郎。而且,没有靠山的话,很难继续在武道之路勇猛精进,二叔卡在练气巅峰近十年,就是最好的例子。 目前先抱紧司天监和云鹿书院的大腿,再谋划后续,我有预感,税银案的风波不会就此结束。” 许府,前厅。 黄昏,许七安翻墙去了隔壁的二叔家吃完饭,在前厅的院子里,看见许铃音扎着摇摇晃晃的马步,小拳头左打一下,右打一下,嘿嘿吼吼的给自己配音。 她穿着荷色的小衣,裹的像个粽子,头上扎着幼童专属的螺髻。 “你抽什么风?”许七安轻轻一脚踢在她小屁股蛋上。 小不点啪叽一声摔倒。 “我在练武呀。”许铃音爬起来,插着腰,挺着圆滚滚的小肚皮,很不满大哥的偷袭,小眉头倒竖:“大哥你是在挑衅我吗。” 可能是早上经历的事,在她幼小的心灵产生了阴影,这个五岁的孩子觉得自己应该学武。 “我是啊。”许七安说。 “爹爹说,人争一口气,武夫也是的。这叫做尊尊” “尊严?” “嗯!”许铃音先用力点头,接着怒视大哥:“我要跟你战斗。” 她迈着两条小短腿跑过来,嗷嗷嗷的挥舞着拳头。 许七安单手按在她脑门,小豆丁大急,一边嗷嗷的叫,一边乱打王八拳。 但怎么都打不到大哥。 她急的小脸都扭成了一团。 许七安嫌她烦,商量道:“给你一根鸡腿,算你输了。” “好的呀。”许铃音果然不打王八拳了,一脸欣喜。 “你的尊严呢?” “大哥,尊严是什么呀。” “有前途。” 牵着小豆丁进了厅,不多时开宴,晚餐非常丰盛,像过节日似的。 丫鬟婆子们有意无意的把最好的菜摆在许七安面前,他忍不住看了眼婶婶,婶婶穿绣暗沉花纹的衣裙,脸蛋精致,一双水盈盈的美眸搭配浓密的睫毛,内蕴妇人独有的风情,宛如一朵丰腴的海棠花。 一如既往的高冷姿态,好像许七安今天做的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但如果没有她授意,婆子们可不敢这么优待许大郎。 许玲月小筷小筷的吃饭,终于鼓足勇气,说:“哥哥,娘再给家里人做冬衣,稍后我给你量一量身段,我,我想亲手给哥哥做。” 哥哥我的妈诶许七安感觉骨头酥了半边,妹妹换了一身颇为华丽的装扮,衣裙上绣满灼灼的荷花,鹅黄色的披帛云纹繁复,她年纪不过十六七岁,这般艳丽的打扮,衬着精致娇俏的脸庞,反而透出一股不解世事的烂漫。 “好,好不好嘛”许玲月脸皮薄,见他不说话,便红着脸低下头。 换成渣男宝玉,这个时候该怎么回答许七安可恨上辈子看的红楼梦不多,点了点头:“谢谢。” 许玲月嫣然一笑,与身边的婶婶交相辉映。 许七安收回目光,说道:“二叔,二郎,吃饭完去书房,我有事要与你们说。” 书房! 绿娥奉上三杯热茶后,告退离开。 许七安端起茶杯润了润喉咙,再次感慨着没有味精的食物,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对于今天下午的事,你们怎么看?”许七安开门见山,征求二叔和堂弟的意见。 事情不是已经过去了吗许二叔脸色有些茫然。 许新年皱了皱眉:“你想说,那个周公子可能还会报复?” 堂堂户部侍郎的公子,在一个小小胥吏手里栽跟头,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许二叔摆摆手:“不会不会,若是平常也就罢了,但今天有云鹿书院的大儒,以及司天监的白衣出面,我料那个姓周的不敢在搅风搅雨。” 这么想没错,合情合理。 衙内鱼肉百姓屡见不鲜,但涉及到官场或大势力时,会变的颇为谨慎。 一半是自幼耳濡目染,再混不吝的衙内也知道京城水深。另一半则来自于父辈的警告。 许新年摇了摇头:“爹,大哥既然这么说,肯定有理由的。” 他看向许七安。 许七安沉声道:“我今天刚在司天监得到一个消息,税银案的幕后黑手,是周侍郎。”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三十五章 书房议事 税银案的幕后黑手是周侍郎许平志“啪”一巴掌拍碎茶几,愤怒的站起身,瞪大了双眼,张嘴想骂娘,喉咙里却仿佛有东西卡住。 许新年看了眼无能狂怒的父亲,俊美的脸庞异常严肃,“消息可靠?” 许七安点点头:“负责税银案的主官之一,司天监的褚采薇告诉我的。” 他把褚采薇的话转述了一遍。 许新年举起茶杯,又放下,沉吟着说:“这么看来,今天发生的事并非偶然,而是周立刻意报复。” 可以,不愧是能考中举人的读书人,脑子很好用。 许七安有些欣喜,知道这场谈话不会白费。 如果只是许二叔的话,他不会提出这场密谈,那样毫无意义。 因为二叔被逼急了,只会说:是兄弟,就跟我去砍人。 也没办法,毕竟是粗鄙的武夫,砍人他在行,算计人就抓瞎了,专业领域不同。 许七安考校道:“二郎有什么看法。” 许新年瞥了眼堂兄,皱了皱眉,似乎对他考校的语气很不满,没好气道: “怎么办?当然是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可以啊许七安吃了一惊,很难想象许新年会说出这般杀伐果断的话。 听到这里,自认为自己是一家之主,家庭主心骨的许二叔觉得自己不能沉默了,训斥儿子: “收起你无知又狂妄的想法,别说你区区一个举人,你就算是中了状元,也惹不起户部侍郎。” 他刚说完,就被侄儿冷酷无情的否决:“我觉得二郎的想法是对的。” 许七安接着说:“我们得罪的不是周立,而是户部侍郎周显平。周立也许不敢再打击报复,但户部侍郎呢?” “我们不但坏了他的好事,还打伤了他的嫡子,这笔账,只要是个有烟火气的人,就绝对没道理忍着。况且,许府在周侍郎眼里,与蝼蚁何异?他更没道理放过我们。” 许平志不服:“不妥,我们斗不过周侍郎的。宁宴你结识了司天监的白衣,新年是云鹿书院的学生,靠这两层关系,只要我们安分守己,便没人敢招惹。” 真的是这样吗? 许七安提醒道:“二叔你可能不知道,司天监的白衣不插手朝堂政事。” 许辞旧接着说:“税银案时,我不也是云鹿书院的学生?今天大哥能回来,是因为周立不占理,手段太低级,但如果是周侍郎出手,再来一次税银案,合理合法的让许家满门抄斩,司天监和云鹿书院难不成还能为我们劫狱?为了我们对抗大奉律法?” 感觉一家之主的威严遭受冲击的许平志眉头紧皱,“可是,我们要怎么做,对付户部侍郎,堂堂正四品” 我也不知道,我只是个淳朴的穿越者许七安把目光投向俊美的小老弟: “二郎觉得呢?” 许新年沉默了,过了很久,许平志都快不耐烦时,他才缓缓说道:“我刚才一直在想一件事。” “税银被劫,皇上雷霆震怒,显然是对银子很重视。理当会严惩犯人。” “那两个瘪犊子不是畏罪自杀了吗。”许平志道。 看了眼老爹,许新年没搭理,继续说:“我能想到的是两种可能,一:户部侍郎背后还有靠山。二:皇上有所顾虑,比如要维持某种微妙的平衡。” “大哥说过,户部给事中弹劾周侍郎贪墨国库钱粮。他为什么没有弹劾另一位侍郎,没有弹劾户部尚书?” 许七安心里一动:“周侍郎的政敌在对付他?” 许新年颔首:“老师说过,从古至今,帝王术的核心永远是平衡。皇上没有动周侍郎,说明这事很有可能涉及到了党争。” “那怎么办?”许二叔下意识的问。 许七安摸着下巴,思索着说:“帝王心术放在平时或许管用,但眼下京察在即,只要能抓住周侍郎的把柄,就有极大的可能把他干掉,京察是祖制,就算是皇上也不能一意孤行。儒家的屠龙术,核心就是“礼制”二字。所以周侍郎的政敌不会就此罢休。” 许新年吃了一惊,没想到粗坯堂哥嘴里竟然会蹦出“屠龙术”三个字,这还是那个快手堂哥? 我只是古装剧看的多!许七安心说。 当然,也有部分原因是学的历史比较多。 史书是人类文化精粹,精研历史,你会从中学习到很多东西。 史书也是最没用的东西,因为人类从历史中得到唯一的教训,就是人类无法从历史中得到任何教训。 喜欢读史的许七安原本对这句话嗤之以鼻,后来发现有一定的道理。 原因是,他读书的时候,父母老师总是苦口婆心的说:你们要努力读书,拼命读书,不然你们将来会后悔的。 没人当一回事。 直到经历了挫折,被社会毒打,才幡然醒悟。 许七安的表弟是个不爱读书的,下海经商失败的他,有次脱口而出:你要努力读书,不然将来会后悔的。 说完他忽然愣住了。 许新年下巴一扬,用考校的口吻:“那大哥觉得应该怎么做。” 你还真是不肯服输啊如果作为女主,这傲娇的性格就不太讨喜我更喜欢36d撒娇卖萌的御姐许七安心里吐槽了一句,表情自若的说: “周侍郎为什么要制造税银案?肯定不是贪污,因为贪污随时都可以,何必顶着京察的风口浪尖?” “除非他急需一笔银子,需要这笔钱来填补窟窿,而填补窟窿的原因,正是为了应付京察。”许七安充分发挥他的逻辑推理能力。 “所以?”许新年嘴角一挑。 所以我们要找出周侍郎贪污税银的真正原因,我们要破案,好让周侍郎无所遁形,认罪伏法许七安正想这么说,猛然看见许二郎似笑非笑的眼神,便没有说出口。 “我明白了!”许二叔一拍大腿,兴奋的唾沫横飞:“所以我们要揭露这件事,让姓周的无所遁形。” 他兴奋坏了,觉得自己脑壳终于灵光了一次。 我也不笨许二叔得意的想。 许新年“呵”了一声:“父亲是觉得,以你御刀卫百户的身份,可以堂而皇之的查户部侍郎,可以接触户部的卷宗?” 许平志脸色瞬间僵硬。 许大郎“呵”了一声:“当然不可能。” 多谢二叔趟雷。 没能在智力上压制堂哥的许新年有些不满,追问道:“那大哥觉得该怎么办?” 许七安指尖轻扣桌面,“驱虎吞狼,对付周侍郎的主力不是我们,我们要做的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至于怎么做,他还没想好。 还算不错许新年赞许的颔首,接口道:“再退一步,我们不用去对付周侍郎,堂堂四品大员,心机手腕都有,不是现在的我们能对付,但是人就有弱点。” 许七安眼睛一亮,兴奋击掌:“周立!” “对,相比起周侍郎,周立那个纨绔更好对付,弹劾的罪名不充分,那我们就制造罪名。给周显平的政敌递刀子,让他们助我等斩杀周显平。”许新年灿若星辰的眼睛里闪过阴狠之色: “京察在即,如果周侍郎的公子做出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作为父亲,周显平难辞其咎。皇帝愿意保一次,未必愿意保第二次。” 说到这里,许新年皱眉道:“这个切入点虽然不错,只是人家也不是傻子,栽赃嫁祸的手段未必管用。” 许二叔听着儿子和侄儿,你一言我一语,忽然发现自己这个一家之主已经被排挤到这场密谈的边缘,完全插不上嘴。 但随着儿子的层层剖析,许二叔的思路越来越清晰,越想越觉得可能。忍不住兴奋的拍桌: “我儿辞旧有首辅之资。” 难道你侄儿我就没有首辅之资?许七安斜了二叔一眼,趁机diss许二郎: “二郎啊,所以说书生空谈误国,你也难逃窠臼。” 许二郎嘴角一抽,反讽道:“请大哥赐教。” 许七安一点都不慌,“我无法给出现成的办法,但我可以提供一条思路。” 许二叔急道:“快说。”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三十六章 捣蛋鬼 “知道破案的流程是什么吗?”许七安从自己拿手的话题入门: “观察现场,收集线索,然后大胆假设,小心求证。一点点解开谜题,获取案件真相。” 摇曳的烛光映亮许二叔一脸懵逼的表情。 许二郎皱眉沉思。 许七安侃侃而谈:“咱们要思考的不是怎么算计周立,而是去观察周立,收集信息,然后汇总起来,大胆的制定计划,再小心翼翼的推敲过程,来判断计划的可行性。” 一番话说得条理清晰,思路严谨,让许二郎无言以对,并在心里认同大哥的想法是正确的。 原来宁宴也是个足智多谋办事靠谱的孩子许平志甚是欣慰,他以前还担心侄儿性格太倔,死认理,将来会吃亏。 见两人都没有反驳,许七安接着说:“辞旧,你有举人功名,能接触到士林学子,了解一些官场的信息。你去搜集周立的情报,事无巨细,不要错漏。” “二叔,周府在内城,御刀卫平日里负责内外城的夜巡,你负责监视周府的动静,不要你自己来做,找值得信任的心腹去盯着。” “周立一天里去了什么地方,做了什么事,接触了什么人,我都要知道。” 父子俩点了点头,忽然想到了什么,盯着许七安:“那你呢?” 许七安神秘一笑:“我要为许府谋一条后路,辞旧,晚点我们再商量细节,顺便向你打听一些事。今晚,我就在你屋里留宿了。” 滴答,滴答 水漏的声音响在寂静的房间。 “大哥,你睡了吗?” “没有。” “哦。” “大哥,你睡了吗。” “没有。” “哦。” “大哥,你顶到我了” 许七安大吃一惊,又听许新年说:“收一收你的肘子。” “哦哦” 又是一阵沉默,听着彼此的呼吸声,许七安问道:“你是不是睡不着。” 许新年“嗯”了一声:“不是很适应。” 我也是许七安感慨道:“咱们多久没有同塌而睡了。” 许新年想了想,回答:“十岁之后,自从你每年习武花费一百两,和我娘关系闹僵之后,咱们也跟着生疏了。” 我还以为你会傲娇的来一句:我们从没有同塌而眠过现在咱们还能睡一起,玲月妹子就永远没可能了脑海里闪过原主幼时的记忆,许七安感叹道: “其实不怪婶婶,御刀卫的差事捞不到什么油水,二叔费尽心力加上俸禄,一年也才两百多两银子。一半都喂给了我。另一半才是你们的开销,婶婶心里有怨气是难免的。” 许新年岔开话题:“这次危机如果度不过去,许家可能就真的完了。” 周侍郎如果倒不了,京察过后,就是许府灾难降临之时。 “我会安排好后路的,大不了京察之后,我们全家离开京城,我和二叔身手好,到哪都不愁没生路。”许七安惋惜道: “只是二郎你苦读十年,才考中举人的。” 许新年“呵”了一声,“功名利禄过眼云烟,我是读书人,读的是圣贤书,修的是圣贤道。岂会在乎区区功名。” 许七安深表赞同的说:“天不生我许新年,大奉万古如长夜。” 友谊的小船翻了,许新年呼吸急促了一下,忽然一卷身,卷走被褥,一声不吭的装睡。 “喂,辞旧,把被子分我一些,寒冬腊月的,就算大哥是炼精境,也很难受的。” 许辞旧蜷着身子,裹紧被褥,不搭理他。 许玲月闺房,昨夜熊熊的炭火已经熄灭,房间里弥漫的二氧化碳让空气显得沉闷。 敞开一道缝隙的窗户,为闺房输送新鲜空气。 许玲月白瓷般绝美的脸庞上,小刷子似的睫毛颤了颤,睁眼醒来,望着头顶的床幕呆了片刻,几秒后,茫然的眸子恢复神采,支撑着身子坐起。 她慵懒的舒展懒腰,厚厚的棉被滑落,淡薄的白色里衣包裹着少女的娇躯,胸脯鼓胀胀的。 白皙的脖颈有着优美的弧线,蓬松凌乱的秀发衬托着精致俏丽的容颜。 许玲月青葱小手掩住红润小嘴,打了个哈欠。 睡在对面小塌上的丫鬟惊醒过来,不慌不忙的穿衣起床。 “房里空气闷,把窗户打开。”少女揉了揉眉心,吩咐道。 丫鬟当即跑去开窗。 许玲月掀开棉被下床,走到窗边,呼吸着院子里吹来的冷空气。 武将出身的大小姐没那么娇气,许平志当年教许七安锤炼身体时,喜欢把许二郎和许玲月捎上。 兄妹俩那会儿就打下了坚实的基础,身体素质很好。 只是稍稍长大些了,婶婶便不让一双儿女跟着倒霉侄子练武。毕竟那会儿一家之主的许平志已经决定,侄儿去习武,儿子去读书。 读书人习武,不务正业。 女儿更不能练武,炼出一身难看的疙瘩肉,将来怎么嫁人。 许玲月正享受着新鲜的空气,忽然看见一道人影路过窗边,穿着黑色为底,袖口和领口有着红色滚边的捕快服。 兄妹俩隔着窗户默默对视数秒。 许七安低头瞄了眼妹妹长势喜人的胸脯。 许玲月尖叫一声,砰关上窗户。 “妹妹长大了呀!”许七安欣慰的想。 虽然不是我一手带大,但好歹是看着长大。 闺房里,许玲月蹲在地上,面红耳赤的抱着胸。 丫鬟碎碎念说:“小姐,你这习惯该改一改啦,得梳洗整齐了再开窗户。瞧,被大郎看见了吧,幸好是自家兄弟,要是给外人看去,你怎么活呀。” “你还说!”许玲月羞愤道。 往日里,许新年不走这边的,父母的主屋也不在这边,所以,清晨起床第一件事,打开窗户,很安全。 大哥怎么会在内院坐在梳妆镜前的许玲月满脑子的困惑。 丫鬟站在她身后,给他梳妆打扮,末了,在首饰盒里挑了挑,抱怨道:“小姐,你都没有好看的钗子和簪子。” 许玲月没回答,叹口气,家里屡遭大难,积蓄被掏空,一家人吃穿用度,包括下人在内,十七八张嘴,开销巨大。 哪来的银子置办首饰。 “宝器轩的簪子就很漂亮,我昨天进去看了,都舍不得出来呢。如果插在小姐你的发丝间,一定,一定交交辉应。” “是交相辉映。”许玲月眼里闪过渴望,但迅速压了下来。 丫鬟自顾自的说:“就是太贵啦,十两银子一枚。除非能解开店里的字谜,老板才会便宜些呢。” 许玲月心不在焉的听着,忽然问道:“兰儿,你觉得大哥最近是不是改变了很多。” 叫兰儿的丫鬟愣了愣,脸上顿时绽放笑容: “大郎比以前更温和,更有趣了,也更有本事啦。以前的他总是板着脸,对小姐、二郎都不怎么好,就只有跟老爷说话时,才会露出笑容。” 许玲月似乎很满意丫鬟的回答,俏丽的脸蛋绽放笑容,“那也不是他的错,是娘一直不待见他。” 许玲月很喜欢这种兄妹感情升温的感觉,令人如沐春风,心情愉悦。 以前的大哥不怎么近人情,也没趣儿,现在的他就很有意思,说话又好听。 许七安来到许铃音的房间门口,她还没到男女大防的年纪,所以不用敲门,直接就推了进去,看见许铃音蹲在地上,小爪子握着猪鬃牙刷,板着脸,很严肃的给自己刷牙。 好像这是一项大工程似的。 房间里的丫鬟在整理被褥。 “系大锅呀”她抬起头,含着泡泡,含糊不清的说了一句。 “怎么自己洗?”许七安问道,眼神看向丫鬟。 “爹爹说男儿当自强,才能练好武。” “你知不知道自己是个女孩子?”许七安斟酌道。 “知道呀。”小豆丁歪着脑袋,一脸天真无邪。 不,你不知道许七安说:“那你知道男孩子和女孩子的区别吗。” “大哥,我不知道。”小豆丁很诚实,接着问:“什么区别呀。” 这就涉及到生理课了,长篇大论说起来没完没了,铃音也未必听的懂许七安凭借自己前世九年义务教育的深厚底蕴,及优秀涵养,总结出老少咸宜,通俗易懂的科普: “简单来说,嗯男孩长大了逗比,女孩长大了捣蛋。” 许铃音恍然大悟,开心的说:“难怪娘总说我是捣蛋鬼。” 她在房间里一圈圈的跑,高兴的嚷嚷:“我是捣蛋鬼,我是捣蛋鬼” 许七安默默关上房门,今天早饭不打算在家里吃了。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三十七章 劝学 京城繁花似锦,街上早点摊子到处都是,许七安在离县衙两街之外的早餐摊子里解决温饱。 摊主是个皮肤黝黑的瘦小中年人,围着黑乎乎的围裙,见谁都是谦卑的笑。 手艺还不错,许七安吃的很满意,唯一的缺点就是大奉京城的百姓喜食甜食,豆浆便罢了,豆腐脑也是放糖的。 许七安不打算在这个异端遍地的城市里委曲求全,叮嘱摊主别放糖,加了酱油、猪脂、葱花、蒜末。 此外,还有四根油条,六个肉包,两个馒头,一碗粥,三碟小菜。 吃完,许七安准备买单。 “差爷,您这就客气了,您能来我这里用早食,是我的福气。”摊主看着许七安的差服,死活不肯要钱。 他目光扫过许七安留下的空碟,眼里闪着心疼。 “真不要?” 摊主咽了咽口水,许七安这一顿早餐,吃了四五个人的量。本来就是混口饭吃的小本生意,起早贪黑的,勉强糊口。 但还是不敢要真的不敢要。 “不用不用,哪能收您的钱啊。”摊主一看就知道是受过社会毒打的。 “嗯,我坐着消食一会儿,你走开吧,别打扰我。”许七安挥手把摊主赶走。 摊主唯唯诺诺的离开了。 “大奉王朝的制度积弊已久,胥吏一日不整治,老百姓的生活就好不起来。”许七安看着摊主忙碌的身影,想起了刚才他既肉疼又不敢要钱的眼神,可怜的就像个乞丐。 “从古至今,对老百姓加害最深的,永远是大人物们看不见的苍蝇。” 他从兜里掏出十文钱,叠在桌上,沉默的离开了。 “终于走了”摊主松了口气,蔫蔫的过来收拾碗筷。 真是倒霉!他心里懊恼的想。 来到桌边时,摊主愣住了,桌面上叠着一摞铜板,那位捕快不但付了钱,还给的多了。 摊主急匆匆的奔出几步,只看见人群中那若隐若现的公差服,已经走的很远了。 他张了张嘴,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梗住了。 这么多年,他第一次遇到吃饭给钱的胥吏。 许七安点卯结束后,到后堂向朱县令请了假,老朱很爽快的答应了。 匆忙返回许府,推开二郎的房门,兄弟俩心照不宣的点点头,许二郎捧出早就准备好一套月白色儒衫,布满浅灰色的云纹。 许七安看了眼小老弟身上那套天青色回云暗纹的袍子,提议道:“二郎身上这件好看,咱们换换。” 许新年冷笑一声,那表情仿佛再说:你在想屁吃。 对于一位炼精境的武夫来说,书生的儒衫实在不合身,肌肉饱满,身材昂藏,会把宽松的儒衫撑起来。 而读书人的审美是:两袖飘飘,衣袂翻飞。 兄弟俩离开许府,花了三两银子租了两匹黄骠马,风驰电掣的离开京城。 他们此行的目的地是京郊六十里外的清云山,山中有座书院,天下闻名的云鹿书院! 清云山原本不叫清云山,具体名字忘了,自从云鹿书院在此落址,读书声朗朗不绝,清气冲天缭绕。 便改名叫“清云山”。 两人在官道上并驾齐驱,一个时辰后,许七安极目远眺,隐约看见了清云山的轮廓,以及渺小如豆的书院建筑群。 “辞旧,哥哥一直很好奇。” 许七安减缓马速,等堂弟也跟着勒了勒马缰后,两匹马由奔跑改为小跑。 “你说圣人是一品吗?” 他对这个世界的各大体系无比好奇,可惜缺乏了解的渠道。 许新年高傲的扬了扬下巴:“你觉得我会知道?” 你不知道就不知道,这么骄傲的表情干嘛许七安翻了个白眼,继续说: “那圣人活了多久,你可知道?” 许新年点点头:“享年82岁。” 堂堂圣人,儒道的开创者,就算没有一品也不会差了,只活了82岁? 好吧,对这个时代的普通人而言算是高寿了,但这个世界武力值不同寻常啊。 连圣人都不能长生久视? 嗯,不能匆忙下定论,毕竟我了解的信息太少 “云鹿书院不收留外人,这是规矩,即使是我也无法让老师同意。”许新年说: “大哥真有把握?” 许七安摇头:“事在人为。” 他们决定在展开行动前,把家中女眷送到云鹿书院来,这样哪怕真被户部侍郎报复,云鹿书院也能庇护许府女眷。 税银案就差点让我落地成盒,这破事儿就过不去了是吗哎,处理不好,又是一次灭门的危机许七安一夹马腹,把许新年甩子身后,绝尘而去。 许新年不服气,挥动马鞭,与堂哥展开竞赛。 清云山既不雄起也不秀丽,若非清气冲霄,与寻常野山并无区别。 山中有院,有阁楼,有广场,有瀑布青石板铺设的小道宛如蛛网,将这些地方串联在一起。 崖壁边的一座阁楼里,二楼雅间,靠悬崖峭壁的一侧没有墙,站在走廊边,可以眺望苍茫的平原,以及远山的轮廓。 发誓再也不下棋的大国手李慕白,手持书卷,站在廊边,听着身后两位好友激烈争论: “这一步我走错了,我要重来,我不管。” “落子无悔,这是规矩。” “圣人曰:知错就改,善莫大焉。” “圣人是这个意思吗?” “难道不是?” “老贼,你想与我论道?那可以,咱们今天只有一个人能活着离开。” “老夫也不是吃素长大的。” 李慕白摇了摇头,“两个臭棋篓子。” 身后两位其中一位是兵法大家张慎,另一位穿黑袍,长须蓄到胸口的老者。 陈泰,字幼平,云鹿书院四大儒之一。 四位大儒各有特色,李慕白是棋,张慎精通兵法,出任青州布政使的紫阳居士杨恭,擅长治学。 而这位陈幼平,有治国之才,所著《治国经略》在大奉官场颇受追捧。 李慕白转身离开走廊,返回雅室,打断争吵的两人: “院长呢?” “长公主来了,院长陪着呢。”张慎目光盯着棋盘,随口回了一句。 李慕白“哦”了一声,点点头。 陈泰叹息道:“再过三个月便是春闱,学院的学子们读书的兴致却不高,昨夜我去宿舍转了一圈,挑灯苦读者寥寥无几。” “仅有的几盏灯火,照的也是棋盘”说着,伸手在棋盘上一通划拉,打乱棋子,痛心疾首:“玩物丧志。” “无耻老贼!”张慎大怒,输了就是玩物丧志,赢了就耀武扬威,“汝与李慕白一样,玩不起。” “与我何干!”李慕白生气了。 说到这个话题,三位大儒沉入了沉默。 云鹿书院的学子,仕途艰难,即使考中举人、进士,也很难在官场平步青云,往往是被打发到穷乡僻壤为官,或丢到某个犄角旮沓里发霉。 这极大的打击了学院学子们的科举热情。 雅室沉默了片刻,张慎沉声道:“此风不可长,得把学子们科举热情提起来。” 陈泰脸色严肃的颔首:“就算苦苦支撑,也得撑下去,云鹿书院不能绝了官场这条路。” 李慕白沉吟道:“开堂劝学吧,让院子出面。” 张慎捻着一颗棋子:“院长年年劝学,一鼓作气再而衰,不会有太大效果了。” 陈泰抚须皱眉,“得换个新颖的方式让学子自发苦读,重视春闱。” “写文章如何?”他提议道。 “吃力不讨好。”李慕白摇头。 “那就只有诗词了,”张慎喝了口茶,说道:“自古诗词动人心,作一首震耳发聩的诗词,比开堂劝学效果好多了。” 说完,三位大儒对视一眼,齐声摇头。 大奉儒林,诗词衰弱已久。 :开书以来最消磨时间的事是码字?不是,是看你们的本章说。太秀了,秀的我头皮发麻。我以有你们这群读者感到骄傲。一个个都是九年义务教育产业链里的精品。另外,小逗比和捣蛋鬼们,快用你们的推荐票扇我脸,新书需要推荐票。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三十八章 诗成 “杨子谦若是没赴任青州,这个活儿倒是可以推个他。”张慎说: “咱们几个里,他最擅长此道。” 山风扑入室内,吹的陈泰长须飘飘,笑道:“谨言兄比我更适合在朝为官。” “老匹夫,你在嘲讽我踢皮球?”张慎也不生气,一副光棍姿态:“你行你来,老夫洗耳恭听。” 眼见又要吵起来,张慎的书童低头疾步而入,躬身道:“先生,您学生许辞旧来了。” 许辞旧?他来干嘛,圣人语录三百遍抄完了?张慎点点头:“请他进来。” 待书童离开,张慎看了眼棋盘对面的陈泰,笑呵呵道:“说起来,老夫近来新收了一个学生,是这许辞旧的堂兄,诗才惊世骇俗。” 李慕白当即补充:“那也是我的学生。” 陈泰看了眼姓张的,又看一眼姓李的,心里一动:“那首“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的诗人?” 李慕白和张慎得意的笑了。 “哈哈哈”陈泰大笑出声,指头点着两位好友。 “你笑什么?” “我笑你们被名利遮了眼,哦,还有嫉妒。”陈泰收住笑容,半告诫半嘲讽: “杨子谦之名,必定因为这首诗流传后世,确实让人艳羡。可你们俩就不想想,佳句难得,多少读书人一生也就寥寥几首好诗,能载入史册的,更是没有。” “出了一句“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已经是神来之笔,闻之欣然,还指望再来一首,不,两首,好叫你二人一起名垂千古?” “过于在意名利,久而久之,你们肚子里的浩然正气怎么存续?” 一顿奚落,李慕白和张慎有些尴尬。 心底知晓陈泰说的有理,流传千古的佳句,哪是随随便便就能作出,况且对方并不是读书人,妙手偶得了一首,便是天大的缘分。 指望一个胥吏连出好诗,让他们青史留名,确实有些过于妄想。 “幼平所言极是。”两人作揖,沉声道:“读书人三不朽,纵使要名垂青史,也该堂堂正正的走大道,而非捷径,是我二人偏了。” “知错就改,善莫大焉。”陈泰微微颔首。 片刻后,书童领着许七安和许新年进入雅室。 两人同时作揖:“学生见过老师。” 李慕白和张慎对视一眼,对许七安的到来既意外又欣喜。 “坐吧!”张慎道。 “宁宴,你来学院,是因为有佳句要给为师鉴赏?”李慕白试探道。 许七安摇了摇头,道:“学生来此,是有一事相求。” “但说无妨。” 许七安将自己的来意告诉两位老师,隐瞒了自己要报复户部侍郎的想法,只说税银案幕后主使极有可能是周侍郎,而对方如果挨过京察,必定报复许府。 “这”李慕白看了眼同样面露难色的张慎,无奈道:“书院禁止外人留宿,这是规矩。” 读书人最讲规矩。 许七安刚要求,便听许新年说:“长公主不也时时住在书院。” 张慎摇摇头:“长公主何等身份。” 许新年点点头:“书院禁止外人留宿,除非皇亲国戚。” 嘿!这愣头青还是一如既往的不会说话。 在场三位大儒气笑了。 许七安差点笑出声,二郎的毒舌还是那么犀利。 李慕白摇了摇头,“谨言兄,你这学生,我倒有点期待他将来踏入立命境。” 那可太恐怖了张慎嘴角一抽。 唯有陈泰笑吟吟的审视许七安,这时候,插嘴说道:“你是许宁宴?” “正是学生。”穿着儒衫假装自己真的是读书人的许七安作揖。 “听说颇有诗才,不如这样,如果你能现场作出一首让我们三人都满意的诗,老夫就做主,让许府女眷暂住书院,并保她们周全。” 准许许家女眷留住学院不是重点,重点是他的最后一句,保她们周全。 这才是许七安兄弟俩来此的目的。 许新年脸色微喜,扭头看向堂兄:“大哥” 他既欣喜又忐忑,作诗不难,每个读书人都能作出工整的诗词,难的是让三位大儒满意。 这很难吗? 这太难了。 写诗?你们这是逼我白嫖你们?许七安没有立刻答应,而是斟酌着说: “率性作诗,还是固定题材。” 三位大儒彼此交换眼神,张慎道:“劝学!” 果然不可能率性作诗,否则,我分分钟再拿出一首千古绝唱许七安心里叹息一声。 同时松了口气,因为这题没有超纲,他那点文学底蕴还能应付。 劝学二字,最先让许七安想到的是高中读的《劝学》,但既然是诗,那这篇古文就不适用了。 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 许七安脑海里,紧接着浮现这句渊源流传的劝说诗。 在劝学相关的领域里,论知名度,能与它相提并论的不多。 他刚想决定用这首诗白嫖三位大儒,忽然想到了云鹿书院两百年来的处境。 “这首诗没记错的话好像是宋朝皇帝写的?里头掺杂着功名利诱的味道,而云鹿书院毕业的学子向来仕途艰难。” “辞旧考中举人时就感慨过,不知道将来会被外放到那个穷乡僻壤” “我抄这首诗,不是戳云鹿书院的心窝子嘛,适得其反” 见他久久沉默,许新年眉头愈发紧皱,三位大儒里,张慎和李慕白一直期待着,陈泰则笑眯眯的喝茶。 许七安收回思绪,拱手道:“学生献丑了,辞旧,替我磨墨。” 许新年找到笔墨纸砚,摆在桌案上,亲手替堂哥磨墨,一手持笔,一手挽袖,笔尖在墨汁里蘸了蘸,扭头示意堂哥接笔。 我那一手稀烂的书法就不丢人了不,我根本不会书法许七安心里吐槽,表面摆出读书人指点江山激昂文字的姿态,说道: “辞旧为我代笔。” 许新年点点头,在案前正襟危坐。 “三更灯火五更鸡。” “正是男儿读书时。” “黑发不知勤学早。” “白首方悔读书迟!” 许新年写完,放下笔,凝视着宣纸上字迹清俊的七言,双眼灿灿生辉,脸色略显激动。 屋内短暂寂静,许新年体会着这首诗的余韵,三位大儒疾步走到岸边,沉默的盯着宣纸。 无声的盯着。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三十九章 那许平志不当人子 “好诗啊,宁宴果然有绝世诗才。”李慕白“啪”的一声,用力击掌。 他神色异常兴奋,既有读书人看到一首好诗时的惊喜,又有学院学子看到此诗后会作何反应的期待。 张慎没有点评,看着许七安的目光,愈发的欣赏和自得,好像对方真的是他一手带出来的学生。 “文字朴素,却意味深长。三更灯火五更鸡,正是男儿读书时谨言兄,还记得我们年轻时在学院求学的日子吗?” 陈泰品味着这首劝学诗,只觉得入木三分,回味悠长。 张慎愣了愣,回忆起了前半年求学的景象,怅然道: “说的不就是我们那时吗,我年少时家贫,每天只能吃两个馒头。时常半夜里饿的饥肠辘辘,强撑着挑灯苦读。” 李慕白幽幽道:“这就是你三天两头偷我鸡卵的理由?” 张慎不悦道:“读书人的事,怎么能叫偷。那是借,我后来不是还你了吗。” 李慕白吹胡子瞪眼:“贫苦时一枚鸡卵,不啻于如今千金万两。” 陈泰“咳嗽”一声,打断两位好友的争吵,望向许新年:“辞旧,春闱之后,不管名次如何,你都有出仕的资格,有考虑过将来吗?” 忽然切入正题,让众人有些不适,张慎和李慕白纷纷闭嘴,下意识的为许辞旧谋划。 陈泰看了两个欲言又止的大儒,不给他们说话的机会:“通常来说,先留京后外放,是官场升迁正途。我虽不为官,但在大奉官场有几分脸面,倒是可以为你谋划留京。” 身为老师的张慎立刻眉开眼笑:“如此甚好,辞旧,还不快谢过陈兄。” “不必不必,如果真要报答,老夫确实有个想法”陈泰笑道。 听着老友的话,张慎和李慕白觉得哪里不对劲。 没人说要报答你啊。 只听陈泰笑眯眯道:“宁宴啊,你是块璞玉,想要成材,尚需雕琢。这两老匹夫活糙的很,你转投老夫门下吧。” “滚,无耻老贼。”李慕白和张慎勃然大怒。 许七安抓住机会,立刻说:“两位先生,宁宴确实有问题请教。” 今天来云鹿书院,就是白嫖来的。 “晚辈卡在炼精境很长一段岁月,因为身无功勋,家里贫苦,始终没有资源和机会踏入练气境。”许七安九十度弯腰作揖: “请先生帮我开天门。” 这是他来书院的第二个目的,虽然可以卖宋卿送的法器,换取开天门的银子。 但那样一点都不快乐,许七安是个追求快乐的人。 张慎摇头失笑:“你这是病急乱投医,我等修的是儒道,怎么帮你开天门?武夫气机如何体内循环,怎么走经脉,这是你们武夫才知道的事。” 体系之间的差异比我想象的还大许七安有些失望,不甘心的问道:“晚辈不明白,既然开天门需要炼神境以上的高手帮忙,那最开始的人是怎么开的天门?” “你觉得武道之路,是某个人开创的?是一蹴而就的?”李慕白端着茶杯,喝之前反问了他一句。 许七安摇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 “是一代又一代的人开辟出来的,”李慕白徐徐说道:“也许最开始,炼精境就已经是巅峰,有人机缘巧合之下,开了天门,于是练气境便成了武道的巅峰。经年累月,才形成完善的武道体系。” “机缘巧合?”许七安捕捉到了关键词。 “炼神境高手帮忙开天门是最安全最便捷的方法,但这不是唯一。”这回是陈泰接过话题,微笑道: “婴儿诞生时,含着一股先天真气,随着年岁增长,天门闭合,先天真气藏于体内,要想重新掌握这股气机,就得把闭合的天门再度打开。” 许七安点点头,人食五谷杂粮,产生杂质,堵塞了天门,也堵塞了气机的运行。 这些理论知识二叔以前教导过他。 “方法有许多种,除了耳熟能详的开天门之外,还有两种方法:一,吐纳法。” “吐纳法需自幼修习,日日泡药浴,洗涤经脉,贯通天门,十几年下来,耗费金钱无数。这法子已经被淘汰。” “第二种方法,是借外力打开天门,也是最初的前辈们采用的笨法子。比如吞妖丹。 “妖丹是妖族道行精华凝聚,内蕴磅礴能量,吞了妖丹,磅礴的力量会强行打通奇经八脉,但因为无法控制,所以是九死一生的法子。” 原来如此虽然没有白嫖到手,但也算白摸了一把,不亏了许七安感激道:“谢先生们授课。” 瞧瞧,又谦逊又礼貌,说话又好听。三位大儒笑着抚须,对许七安极为满意。 位于书院中央的是圣人学宫,又叫圣人庙,里面供奉的是那位开创儒道的千古第一人。 圣人学宫外,青石板铺设的大坪,足以容纳云鹿书院所有的学生。 书院院长每年春闱秋闱之际,便会在此地召集学子,慷慨激昂的动员学子努力读书,考取功名,为社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大坪上有一块红漆斑驳的矮墙,墙面粘着一层剥不去的纸层。 这面墙是云鹿书院的公告栏,用来张贴书院先生们的文章、诗词、字画,以及学子里偶尔出现的优秀作品。 再就是书院的一些告示。 两名书童来到告示前,一人手捧卷纸,一人在告示墙上涂抹米糊,然后合力展开一人高的巨幅纸张,贴在告示墙上。 这样的举动立刻引来了周边学子的注意,尤其是那张一人高的巨幅纸张过于瞩目。 “什么东西贴出来了?走,过去看看。” “咦,不是文章,好像是诗那有什么好看的。” “紫阳居士离开学院后,咱们学院里的先生和大儒们,写的诗看与不看都没区别。” 边说着,学子们三三两两聚到矮墙下,注视着新帖的巨幅纸张。 纸张上的字迹龙飞凤舞,力透纸背,转笔和撇捺之间,透出一股凌厉之意。 “这是张先生的字。”有学子认了出来。 更多的学子则凝神看纸上的诗。 “三更灯火五更鸡,正是男儿读书时惭愧,惭愧啊。秋闱之后,我便再也没有挑灯夜读了。” “这首诗乍一看朴素平常,却揭示着深刻的道理,发人深省啊。” “哪里朴素平常了,黑发不知勤学早,白首方悔读书迟!大道至简,至理名言尽在其中。” “白首方悔读书迟我以前太多松懈了,沉迷手谈、游山,放在读书上的精力越来越少,看到这首诗,我才意识到将来绝对会后悔的。” “这首诗出自哪位大儒之手?” 越来越多的人挤在矮墙下,抬头看着墙上的诗,当情绪沉浸其中后,对这首劝学诗产生了极大的共鸣。 第一联所描绘的景象,让学子们汗颜。尽管读书也尽心尽力了,但谁能做到三更灯火五更鸡? 可这不是虚言,因为确实存在这样的例子,学院的大儒和先生们,时常以自身例子告诫学子。 而学子中个别非常刻苦的,也是这般熬夜苦读的。 真正让年轻学子们心悸的是第二联:黑发不知勤学早,白首方悔读书迟。 仿佛是在宣告他们将来的遭遇,一些近来怠于学业的年轻人,扪心自问之后,纷纷涌起心悸的感觉,害怕将来白首之后,追悔莫及。 于心底油然而生不负春光,发奋读书的情绪。 不远处,大坪边缘位置,三位大儒旁观着这一幕,陈泰抚须大笑:“都说诗词无用,殊不知,诗词最动人心。许宁宴,当真是绝世诗才。” 见劝学诗积极调动起学子们的情绪,张慎脸上也不禁笑容扩散:“这话不假,他只用了一盏茶的功夫,这份水准,别说如今,便是纵观历史,也能名列前茅。” 李慕白忽然问道:“他说自己早已荒废学业,你们信吗?” 两位大儒同时点头,李慕白忍不住笑了一下:“何以见得?” “作诗时,他让辞旧代笔了。”张慎说。 “身为读书人,作诗岂会让他人代笔。”陈泰补充道:“除非他不精书法。” 但凡读书人,个个都是精通书法的,这是基本功。 李慕白感慨道:“可惜啊,他已是及冠之年,转修儒道为时晚矣。” 陈泰痛心疾首:“如此才华,竟然学了武,简直是暴殄天物。” 粗坯的武夫,配不上许宁宴的惊才绝艳。 张慎似乎想起了什么,不忿道:“听辞旧说,两人年幼时,其父便定下,辞旧读书,宁宴习武。” “那许平志不当人子,白白荒废了一个读书种子,实在可恨、可恶。”李慕白恨声道。 两位大儒深表赞同。 :好想早点上架,开始爆肝(滑稽)。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四十章 争斗 李慕白望着公告墙边,学子越聚越多,甚至学院的先生们也闻风而来,激动的拍大腿,称赞此诗大巧不工,朴素至理。 李大儒耳廓一动,捕捉着山风送来断断续续的交谈: “先有一首天下谁人不识君,如今再出一首劝学诗,难道我大奉儒林的诗词之道,要再次崛起了吗?” “两百年来,诗词佳作寥寥无几,如今出了这两首,我们这几代读书人,总算是有脸面对后人了。” “相比起天下谁人不识君,这首劝学诗必定流传更广,会被时时拿出来训诫读书人。” “怎么没有署名啊,是哪位大儒所作?” 没有署名此诗必定流传甚广李慕白心里一动,瞅了眼低声交谈的两位好友,他不动声色的后退,离开。 张慎忽然发现李慕白不见了,“纯靖兄呢?” “方才还在此处”陈泰左顾右盼,抬手指着矮墙方向:“在那里。” 张慎循声望去,看见李慕白屏退众学子,持笔在巨幅纸张上书写着什么。 张慎和陈泰凝神聚意,瞳孔一下变的深邃,百米开外纤毫毕现。 两人看清了,李慕白在《劝学诗》三个字边上,写下这样一行小字: “庚子末辛丑初,吾师慕白劝学,有感,作此诗。” 意思是,庚子末辛丑初,老师李慕白劝我奋发图强,我深表赞同,于是写下这首诗。 这也能蹭?两位大儒瞬间心态炸裂。 “无耻老贼,快放下笔!” 书院后的雅阁,依山而建,东边毗邻着六叠瀑,西边是四季常青的竹林。 竹子在北方是稀罕物,不易养活,不易繁殖,一夜惊雷雨后春笋的景象,只有在南方才能看到。 书院的先生们从南方移植竹子,辛勤培育,耗费五十年时间,才养出这片郁郁葱葱的竹林。 读书人对竹子有一种特别的喜爱,赞赏它的风骨,常常以竹喻人、喻己(赞赏划重点)。 云鹿书院的院长某天过来一看,呦,竹林这么茂密了,竹不惧严寒,四季风骨,形容的不就是我吗。 大家都出克,以后我就住这里了。 于是,雅阁就从了院长的闭关之地。 简洁雅致的茶室,一位穿麻衣的老者与一位华服女子对坐饮茶,一列披坚执锐的甲士守卫在雅阁之外。 老者花白的头发随意披散,凸显出几分邋遢和洒脱不羁,法令纹和眉心的川字纹极深,而笑起来的时候,鱼尾纹则胜过前两者。 单从外表来看,很难让人想到这位落魄儒士打扮的老人,会是云鹿书院的院长。 当代儒家执牛耳者。 与他对坐饮茶的女子早已过了双十,却梳着简单的螺髻,插着一根烨烨生辉的金步摇,明显是未出阁的打扮。 她穿着月白色华美长裙,裙摆拖曳在地。 她容貌清丽脱俗,恰似一朵濯而不妖的水莲。而那双清澈的眸子仿佛一面冰镜,透彻中难掩高冷华贵。 早已张开的身段玲珑浮凸,曲线诱人。 “半年未见,院长发间银丝又增添了许多。”长公主说道,嗓音也是清清冷冷的。 “都是烦恼丝。”院长笑呵呵的饮茶。 “今日上山,闻书院弟子吟诵一首诗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长公主眼波微动,宛如冰镜绽破: “如此佳作,本宫听了甚是欣喜,不知是那位大儒新作?” 院长赵守一听,摇头失笑。 “院长何故笑我。” “老夫不是笑公主,是笑云鹿书院人才济济,却不及人家率性而作。不,整个大奉儒林,都已思想麻木、古板,缺了灵气,而诗词,最注重灵气。” “院长这话,倒是让本宫困惑了。”长公主神色恬静,秀美的兰花指捻着茶盏,饮茶的姿态高贵优雅。 赵守叹息道:“作出此诗者,非读书人,乃长乐县一名胥吏。” 长公主微微动容。 大奉王朝的这位长公主,与寻常女子不同,书香门第出身的大家闺秀,精通琴棋书画便是有才。 而这位长公主,她跟着魏渊学下棋;跟着张慎学兵法;跟着陈泰学治国。圣人经典她倒背如流,文章策论不输国子监学子。 博闻强识,学富五车。 十八岁时,皇帝特许她参与翰林院的编书工作。前年,长公主试图重编前朝史书,惹来群臣抗议,最后不了了之。 “院长真不考虑出仕?”长公主目光诚恳,语气认真:“儒家以人为本,寿元不长,院长莫要在荒废年华了。” 很少有人知道,其实青州通政司的官职,原本是授予赵守的。 只是赵守推脱着不愿上任,并上书朝廷,推荐了紫阳居士。 “荒废年华若是能为后世子孙开辟一条求学之路,老夫何乐不为?”赵守叹息道: “可惜竹林悟道十余载,呕心沥血,亦跨不过程氏亚圣划下的天堑。” “院长执念太深了,何至于此。”长公主神态自若的为自己添茶,“父皇邀您出仕,是打算重新重用云鹿书院,您若真为了云鹿书院的学子着想,就不该拒绝的。” 赵守哂笑道:“是越来越驾驭不住魏渊了,还是那帮朱紫贵胄的屠龙术越来越犀利?” “是为了大奉的百姓,为了天下苍生。”长公主一字一句,发自内心。 赵守脸上笑容愈发讥讽。 长公主清清冷冷的语气出现变化,叹了口气:“山海战役之后,大奉的国力日渐衰弱,天灾连年不断。不计其数,胥吏之祸愈发明显。 “朝堂诸公只知党争,袖手空谈者数之不尽,实干兴邦者寥寥无几。院长,帝国缺一位缝补匠。” 说完,她没等赵守开口,继续侃侃而谈:“三年前,北方蛮子撕毁条约,屡犯边境,劫掠百姓。 “南方蛮夷毁坏驿路,偷袭军镇,妄图夺回失地。 “西域诸国冷眼旁观,佛门以此要挟,欲传教中原。” 她渐渐加大语气,声音不再清冷,“院长,身为读书人,难道不应该一展抱负,重振国威吗。” 赵守盯着长公主看了片刻,随后目光从这张清丽脱俗中,带着高贵之气的脸蛋挪开,望向窗外绿意森森的竹林,摇头叹息: “非不愿,时机未到。长公主请回。” 长公主眼中难掩失望,正要告辞离去,雅阁外传来急促脚步声,一名学院的先生急匆匆跑进来,大呼道: “院长,大事不妙,李慕白、张慎还有陈泰三人打起来了。”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四十一章 一个胥吏的诗才 书院里的三位大儒打起来了?是因为论道突破了极限,君子动口升级为动手?长公主吃了一惊,她曾在云鹿书院求学过一段时间。 书院四位大儒时常坐而论道,开心时笑嘻嘻,急的时候也会不顾形象的破口大骂。 但大打出手的情况却从来没遇到过。 毕竟大儒身份尊贵,为人师表,怎么可以轻易动手。 赵守眉头微皱,放下茶杯,问道:“何故动手?” 那位老先生摇摇头,无奈道:“不知啊,慕白先生原本在题字,忽然之间,两位先生横空出现,接着便打起来了。” 顿了顿,老先生面带愁容的补充:“你一句“老匹夫”他一句“无耻老贼”,瞧着是动真怒了。” 这下,胸有静气不动如山的院长大人都吃了一惊,意识到情况不对劲。 长公主道:“院长带我一同前往。” 赵守沉声道:“吾一丈之内,属圣人学宫。” 长公主眼前恍惚了一下,随后便看到了手持书卷的圣人雕塑,火烛燃烧,殿内青烟袅袅。 殿外一片哗然,一股股狂风肆虐着冲入大殿,吹灭蜡烛。 桌案对面已经不见了院长赵守,长公主迎着狂风,向着殿门口走去。 强风让她的衣裙朝后翻飞,衣襟紧贴着胸口,哪怕是厚厚的冬衣,也掩盖不了她浮凸的身段。 举目远眺,半空中,三位大儒踏空而立。 三人体内荡漾出一股浩然磅礴;中正不屈的气息,彼此碰撞,激荡空气产生狂风。 张慎“哼”了一声:“李慕白,你这个无耻之徒,当日与我抢学生就罢了,今日竟做出如此卑鄙之事,圣人的学问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长公主微微动容,也不知道李慕白大儒做出了什么事,竟惹得张慎大儒如此义愤填膺。 争学生?两人还争过学生? 李慕白大声反驳:“身为老师,帮弟子润色文章、诗词,有何问题?明明是你这个老匹夫嫉妒我的才华。” 陈泰:“你可闭嘴吧,老夫都看不下去了。” 李慕白斜他一眼:“姓张的和我急眼,尚有缘由,有你陈泰什么事,一边凉快去。” 这时,张慎从怀里摸出了一卷书,悠悠道:“看来比拼浩然正气,是难分高下了。” 他撕下其中一页,令其燃烧。 纸张燃烧殆尽的瞬间,凭空生出一股绿云,嗡嗡的扑向李慕白。 那是一只只通体碧绿的甲虫,口器狰狞,宛如蝗群,密密麻麻。 “老夫前些年游历天下,也不是没有收获的。”李慕白丝毫不慌,同样摸出一卷书,撕下两页,同时引燃。 其中一页燃烧殆尽,化作一头赤红蜥蜴,介于真实与虚幻之间。 赤红蜥蜴腮帮鼓起,蓦地喷出一股数十丈长的烈焰,将漫天绿云焚烧成灰烬。 与此同时,另一页纸燃烧完毕,幻化出一位衣着暴露的妙龄女郎,身姿轻盈如游鱼,游向张慎。 在靠近的过程中,张大儒眼皮沉重,涌起了难以抵挡的困意。 妙龄女郎嘴角微挑,带着魅惑的笑容接近张慎。 就在这时,陈泰也把手里的一页纸张燃烧,一颗明灿灿的金丹显化,绽放金光。 “哎呦” 李慕白徒然遭遇背刺,被金光打的一个踉跄,而张慎也受到金丹的灼烧,从困意中挣脱,连忙鼓动浩然正气,震散衣着暴露的妙龄女郎。 长公主沉默的看着这一幕。 六品儒生境能够学习其他体系的绝学,并将之付诸笔端,载入书籍之中。 刚才张慎施展的是蛊师的手段,而李慕白纸上的妙龄女郎应该是巫师体系但具体第几品,她不太清楚。 至于陈泰施展的,如果她没看错,是道门的金丹。 三位大儒在半空打的如火如荼,学子们在下方看的津津有味,虽然对三位师门长辈忽然掐架有些手足无措和担忧,但能看见大儒们打架,可谓千载难逢,太罕见了。 见久久无法拿下李慕白,张慎灵机一动:“李慕白,你裤子掉了。” 李慕白胯下一凉,愕然的发现自己的裤子已经滑到了脚踝。 “该死!”李慕白心态炸裂,大吼道:“所有人裤子都掉。” 底下,无数人惊恐的弯腰提裤子。 长公主腰上的一枚乳白色玉佩,应激发光。 一声威严的嗓音响起,清晰的传入众人耳中:“此地禁止同门相残。” “此地禁止浮空,给我滚下来!” 话音落下,三位大儒鼓荡的浩然正气自动消散,牛顿重新找回了面子,并把他们从半空拉扯下来。 穿麻衣,花白头发披散的赵守,沉着脸走到三人面前,目光锐利审视:“怎么回事。” 张慎与李慕白无声交换眼神,瞬间达成默契,前者冷哼:“没什么事,只是在治学上产生了意见分歧,谁都说服不了谁。” 后者跟着说:“于是就换了种方式。” 以理服人,这符合儒家的行事风格。 “院长我举报他们,都是骗你的。”冷不丁的,大儒陈泰背刺两人,完成双杀。 张慎与李慕白齐齐扭头,怒目相视。 陈泰遥望矮墙方向:“院长知道《绵羊亭送杨谦之青州》这首诗吧。” 赵守随之望向矮墙,凝神看了片刻,看到那行小字,心里顿时了然。 张谨言和李纯靖,这段时间对紫阳居士的羡慕他是知道的。 矮墙上那首诗,确实是好诗,不说传出去后名声大噪,将来也有极大的机会流传后世。他俩为了名声而争执,倒也情有可原等等,他们刚才对我隐瞒是什么意思赵院长面皮一抽。 他正要说话,眼角余光瞥见长裙曳地,气质冷艳华贵的长公主款款而来。 当即咽下了想说的话。 长公主清丽的眼波流转,矜持微笑:“两位大儒是什么诗起了冲突?” 张慎与李慕白连忙作揖行礼,“只是一首劝学诗罢了。” 长公主目光旋即转向矮墙,美眸中绽放异彩:“好诗。” 顿了顿,口唇轻启:“这首诗是何人做作。” 张慎硬着头皮:“是老夫的学生嗯,《绵羊亭送杨谦之青州》也是他所作。” “那位长乐县衙的快手?”长公主眼中闪过异色。 “他叫许七安。”李慕白回答,补充一句:“也是我的弟子。” 长公主觉得这名字有些熟悉,似乎听谁提起过这个名字,只是没有记在心里,所以回忆不起来。 如此大才,在长乐县衙当一名快手,过于屈才了,即使只会作诗,也够本宫养在府上,当一位幕僚长公主心中思忖。 书院的学子们立在远处,观赏着长公主绝美的面孔,她美的就像遗世独立的雪莲,那股华贵之气,令人见之忘俗。 “他人在何处?”长公主清澈的眸光扫过人群,款款凝视。 “游山去了。”陈泰道。 听到他们谈话的众学子,一时间陷入了极大的震撼中,他们终于知道这首劝学诗是谁作的了。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四十二章 亚圣和他的妻子 寒风的山峰掠过林间,枯枝发出凄厉的哀鸣。 青石板铺设的小道上,许七安侧头,看着衣袂与黑发齐舞的许新年,这位皮相好到让人嫉妒的堂弟,仿佛是谪仙下凡。 他指着远处的一挂瀑布,介绍道:“这里是书院一位前辈的悟道之地,瀑布边有一块石碑,记载了那位前辈的生平。” 冬季缺水,那挂瀑布纤细羸弱,无精打采的冲入水潭,潭水清澈见底。 潭边竖着一块碑,一尊盘膝打坐的铜人,碑文是一位叫做钱钟的读书人的生平事迹,此人生于六百年前,活跃与大奉朝开国之初。 彼时,前朝君王昏聩,官吏贪污腐败,豪阀鱼肉百姓,中原各地狼烟四起,叛军割据。 当时的朝廷大周与各地叛军进行着长达十几年的拉锯战,生活在底层的百姓困苦不堪。 二品大儒境的钱钟,在外游历三年,亲眼见证了民不聊生的景象,他满腔愤怒的携民怨至大周京城,以血肉之躯撞散了大周为数不多的国运。 而后大奉立国,平定战乱,四海安康。 “大儒境这么厉害么?”许七安一脸质疑:“我怎么没在三位大儒身上看到‘牛逼’这两个字?” 许新年不知道“牛逼”是什么意思,但毫无疑问是粗鄙之语,念着大哥刚刚写诗立功,忍住没讥讽他,回答道: “谁告诉你老师他们是二品大儒境的,他们只是四品君子境。” 许七安难以置信:“那还有脸自称大儒?” 许新年在潭边蹲下,洗了洗手,解释道:“大儒有两种意思,一种是指学问深厚且有名望的读书人;另一种专指儒道的二品境。我们学院的大儒属于前者。” 携民怨撞碎一国气运,即使是王朝末年气运衰弱,依旧非人力可为。儒道的二品境到底有多强?那一品呢? 许七安陷入了沉思,许久,带着些许恭敬的语气:“云鹿书院可有二品大儒?” 许新年摇摇头,遗憾道:“两百年来,最多只出过三品,大儒三品是立命境,我也是那天送紫阳居士时,从老师口中听来的。我们学院的院长就是三品立命。” 许七安语气一下子轻松起来,随意点评道:“还不错。” 那三位老先生的性格,似乎有些浮夸和不正经,缺乏一点沉稳和严肃。许七安把自己的评价说给许二郎听。 二郎沉吟了一下:“他们以前不这样的,君子境之后,是三品立命境这或许和立命境有关。” “嗯,紫阳居士以前也是如此,最近忽然就转变了性子,换了个人似的。我听老师说,紫阳居士只差半步便是立命。” 兄弟俩在书院漫无目的闲逛,许新年带着他参观一些名胜古迹,作为一千两百年悠久历史的学院,若非平时禁止闲杂人等入内,打扰学子读书,清云山必定成为游客如织的景点。 “大哥”走着走着,许新年忽然嗓音低沉的喊了一下。 许七安驻足看他。 许新年看了他一眼,别过脸去,假装看四处的风景:“我昨天想了很久,如果不是你,爹已经被问斩,女眷充入教坊司。” “如果不是你,玲月妹妹昨天就危险了。很可能遭了姓周的欺负。” “如果不是你,许家可能还沉浸在劫后余生的侥幸里,然后有一天,忽然被灭门。” 说完,他大步朝前走去,走出十几米,无声的说了一句:谢谢! 亚圣学宫。 许七安跟着堂弟登上台阶,越过香炉进入殿内。七米高的红漆立柱撑起穹顶,学宫里供奉着的亚圣,正是云鹿书院的创始人。 蜡烛纤瘦的火苗里,那位亚圣穿着青色对襟儒衫,戴高高的儒冠,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搭在前腰,目光眺望远方。 亚圣的身侧,是一只灵动秀美的白鹿,白色的皮毛隐约可见云纹。 许新年指着那只白鹿,说道:“它就是云鹿书院名字的由来。” 许七安道:“读书人就是有雅致,白鹿为坐骑。” 许新年看了堂兄一眼,纠正道:“不是坐骑,是妻子。” “!!!”许七安重新审视起亚圣,喃喃道:“也没差。” 反正都是骑这句话他没敢说出来。 许新年仿佛知道堂兄在想什么,说道:“书院的《云鹿志》里记载,这只白鹿是妖,在圣人坐下聆听经典,后化形成人,便陪伴在亚圣身边,一人一妖自幼相处,感情甚笃,结为夫妻。” “人妖之恋在当时不容于世现在亦然。但是圣人知道后,没有棒打鸳鸯,反而赞同他们的婚事,圣人说:大爱无疆。可见只要有情,人与妖亦能长相厮守。” 自古人妖之恋皆有诨号,如亡灵骑士;草莽英雄;天人合一。所以,这位亚圣的诨号是什么? 指鹿为马马子的马?许七安朝亚圣塑像拱了拱手。 在许新年恭恭敬敬的朝亚圣行弟子礼时,许七安目光在殿内一转,发现大殿的左右两侧各立一块与人等高的石碑。 其中一面空白,另一面刻着字迹。 他走到碑前,念道:“仗义死节报君恩,流芳百世万古名——程晦。” 字迹工整,不飘逸不潦草不浮夸,给人一股君子中正的大气磅礴之感。 “这是国子监那位亚圣留在这里的。”许新年走了过来,与堂哥并肩站在石碑前。 “国子监的亚圣对了,我一直都不太清楚国子监与云鹿书院之间的恩怨详情。”许七安兴趣十足,眼睛里写着“吃瓜”两个字。 许新年左顾右盼,见四下无人,这才开口,低声道:“此事要从两百年前,那一场争国本事件说起。” “争国本?”许七安虽然是历史小白,但争国本的意思还是知道的。 太子者,国之根本! 争国本就是争太子之位。 “当时是仁宗在位,太子之位空悬十余年,两位皇子是当时有力的竞争者。一位是嫡长子,一位是贵人所生的庶出皇子。那位贵人甚是妩媚娇艳,深的仁宗宠爱。 “仁宗打算立庶出的皇子为太子,在当时,遭遇了满朝文武的反对。仁宗多次下旨,但都被内阁封驳回去,而当时带领满朝文武的,是云鹿书院的读书人。 “立长不立幼,立嫡不立庶,自古以来的规矩,就算是皇帝也不能违背。大哥,你说的很对,礼制是读书人惯用的屠龙术。 “这场国本之争,双方都不愿服输,双方拉锯了整整六年,期间,内阁首辅换了四人,朝堂上官员走了一批又一批。京城及地方,涉及到的官员多达两百余名。 :更新或许会迟到,但不会缺席。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四十三章 题字 “直到这时候,一位云鹿书院的读书人接替了内阁首辅的位置,他没有继续坚持前辈们的理念,毅然投入到了仁宗麾下,顶着谩骂,为仁宗解决了此事。闹的沸沸扬扬的国本之争终于结束。 “云鹿书院因为这件事,被仁宗厌恶,他意识到,云鹿书院的存在不利于皇权的统治。而这时,程晦提出组建国子监,由朝廷自己培养人才。” “而儒家的衰弱,也至此开始。” 这就是云鹿书院和国子监关于儒家正统之争的由来。 国子监是国立大学,云鹿书院是私立,私立怎么可能干的过国立许七安恍然大悟。 许新年说完,带着考校的语气,“大哥有什么感想嗯,我指的是争国本这件事,与学术无关。” 是觉得涉及到学术的话,大哥这样的泥腿子答不上来?许七安心里吐槽,笑道:“表面是争国本,实际上是权力之争。” “读书人想施展抱负,必须手握大权,而一个国家的权力体量是固定的。当你手握更大权力时,便有其他人失去权力。党争的最高境界,是架空皇帝,成为无冕之皇。” 许新年原本是随口考校,听到这里,脸色大变。 许七安斜了他一眼:“怎么,我说的不对?” 很对,但这话不能乱说许新年深吸一口气:“你继续说。” 许七安点点头:“儒家的屠龙术再怎样厉害,终究还是皇权更强一些。学成文武艺,货于帝王家。这句话便道尽了一切。自古以来,不管是贪还是贤,只要是个权臣,就没有好下场。” 把持朝政只是一时的,到最后都会被清算,因为臣子永远是臣子。许七安上辈子读历史时,无冕之皇太多了,哪一个有好下场了? 曹阿瞒不算,皇权坍塌的战乱年代是另一回事。 许新年有些急迫的追问道:“有何破解之法?” 大哥与他说的这些,学院是不会教的。 “无解!”许七安摇了摇头,叹息一声:“朝堂如战场,党争一时爽,全家火葬场。” 他说的话稀奇古怪,偏偏眼睛里仿佛有千年文史在酝酿。看着这双眼睛,许新年愣了愣。 “不过大哥这里还有一个思路。”许七安话锋一转。 “大哥请说。” “钱大儒的事迹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当你能对一国气运造成影响,你就从依附皇权的读书人,变成了能与皇权平起平坐的强者。” 许新年眼睛一亮,脸上刚浮现欣喜之色,便听许七安悠哉哉的说:“二郎聪慧过人,孺子可教。” “”许二郎这才反应过来,明明是我在考校他 许七安没有继续说话,思忖着心里的一个疑问,云鹿书院虽然在官场的前途被掐断,但仍旧是掌握着儒家修行体系的圣地。 断绝的只是仕途而已。 尽管许新年没有说明是书院的仕途开始衰弱,还是整个儒家体系开始衰弱,可许七安觉得是后者。 因为结合瀑布边,许二郎说的话:两百年来,儒家最高只有三品。 是因为三品之后,儒家体系必须入场为官?还是涉及到儒家气运之类的东西? “那这块碑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会立在这里。”他问道。 许新年凝视着碑中文字,眼神复杂,叹息道:“这是儒家正统之争的后续,或者说,是一部分。” “那位程亚圣惊才绝艳,他建立国子监后,知道想要超越云鹿书院,就必须有一套自己的教育体系。否则,国子监的学生,依旧是云鹿书院的学生。 “于是他潜心研究圣人经典,重新为之集注,并融入自己的思想。历时十三年,终于创建了一套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教育体系。” “存天理灭人欲?”许七安心里一动。 许二郎点点头,有了刚才的交谈,开始愿意和粗坯堂哥讲解学术问题,说道: “程亚圣认为,世间万物都依循着某个规律,这个规律叫“理”,理是世间最本质的东西,也是最正确的。” “万物依存于理,才能蓬勃发展。但是人在世间万物的纷扰交错中,会迷失自己,迷失理。” “因此就要存天理灭人欲?”许七安道。 存天理灭人欲是国子监思想流派的大纲,具体怎么操作,许七安等待许新年的解说。 许新年继续道:“程亚圣为圣人集注,制定了一整套的规矩,读书人遵循这套规矩,便不会出错,便是正确的,便是应和天地规律的。 “这套规矩将忠、孝、节、义上升到了天理的高度。” 许新年嗤笑一声:“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为大义当舍生;为保节当赴死。” 许七安沉默的听着,忽然问道:“那辞旧觉得呢,这是对是错?” 许新年愣住了,他呆呆的看着堂兄,张嘴欲言,但有神秘力量卡住了他的喉咙,让他说不出话来。 许七安明白了,这种力量叫“思想禁锢”。 “所以,才有了这块碑?”许七安把目光转回碑文。 “嗯。”许二郎点点头:“云鹿书院和国子监之争,是学术之争,是理念之争。但这块碑屹立在亚圣学宫两百年,它始终不倒,它一日不倒,云鹿书院就一日胜不过国子监。” “院长枯坐学院十几年,皓首穷经,试图反驳碑文上记载的东西,试图创立一套更成熟更正确的理念,但他失败了。” “因为它代表着真理,代表着正确。”许七安说。 “是。”许新年叹息:“不止院长,其实书院历代大儒、先生,都在和这块碑文较劲,可没人能成功。亚圣的思想,岂是等闲之人可以驳斥。” “那边上那块空白的碑”许七安心里有了猜测。 “是院长立在那里的,但十几年来,他从未上面落笔。”许新年指着空白石碑边的桌案,说道: “后来有学子和大儒们尝试在石碑上题字,与程亚圣的碑文抗衡,只是第二天都会被擦去。不过桌上的笔和砚台倒是留了下来,或许是院长也抱着一丝期待吧。” “正因如此,每当学子们突发奇想,自我感觉优秀时,就会来这里题字。可惜院长期待的那个人始终没有出现。” “我曾经以为我可以,也在石碑上题过字”说到这里,许新年没有继续,显然是不打算把曾经的年少轻狂告诉堂兄,免得再社会性死亡一次。 仗义死节报君恩,流芳百世万古名许七安面对碑文,沉默了片刻,沉声道: “辞旧,大哥问你,君王重,还是天下苍生重。” 许新年毫不犹豫:“自然是天下苍生。” 许七安再问:“那你读书,是为什么?” 许新年下意识道:“忠君报国” 说完,他自己愣住了。 许七安毫不在意,继续问:“名垂青史,真的是读书人的毕生追求吗?” 许新年没有回答,他的沉默说明了一切。 云鹿书院两位大儒为了蹭诗的所作所为,也说明了一切。 许七安幽幽叹息。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凭什么? 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凭什么? 这狗屎般的社会不能多点人权?许七安笑道:“我非读书人,但也想写些什么,辞旧,替我研磨。” 许新年皱了皱眉。 许七安道:“反正笔墨摆在这里,不就是让人写的吗,如果大哥写的不好,明日自然会有人擦掉。” 许新年听完,便去磨墨。俄顷,他持笔站在碑前,问:“大哥想写什么?” “这次我要自己写。”许七安劈头夺过笔,凝视着空白的石碑。 脑海里忽然浮现今早吃早食的摊主的那张脸,明明肉疼的要死,却不敢要银子。可怜的像只狗。 大奉王朝的胥吏问题积弊已久,满殿衣冠禽兽一口一个忠君爱国,却从未对底层的百姓垂下怜悯的目光。 他想到了周立当街纵马时,嚣张跋扈的姿态。想到了京城中衙内横行无忌的记载。 超凡武力的存在,让封建王朝的弊病展现的愈发淋漓尽致;也让底层百姓连揭竿反抗的勇气都没有。 他上辈子至少还知道几起轰轰烈烈的农民起义,但在这个世界,农民的起义连成型的机会都没有,便被迅速扑灭。 许七安深吸一口气,重重吐息,提笔书写: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写完,许七安只觉神清气爽,一吐胸中郁气,把笔一抛,大声说:“辞旧,这才是读书人该做的事。” 轰隆! 许辞旧的脑海里,仿佛一道雷霆劈下,劈开了混沌的灵识,劈开了灵魂的枷锁。 他呆呆的望着堂哥,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许二郎似乎看到堂哥头顶浓郁紫气一闪而逝。 咔擦! 边上那块石碑忽然发出崩裂的声响,一道贯穿上下的巨大裂缝出现。 兄弟俩吃了一惊,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整个亚圣学宫震颤起来,穹顶“簌簌”掉灰,烛台倾倒。 亚圣雕塑冲起一股清气,绽破山顶白云,数十里外皆见异象。 许七安懵了,脸色极其难看:“怎么回事?好好像惹祸了。” “惹什么祸,惹什么祸?”许新年情绪激动,大声说:“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我们从没有来过亚圣学宫。” 说完,抱着脑袋就夺门而出,逃之夭夭。 “读书人,你等等我。”许七安拔腿追了上去,心说关键时刻,还是读书人应变能力强。 :书里的理学是我基于“程朱理学”发散、魔改出的学术流派,与现实中的理学大相径庭,别较真。 这属于现实取材,再自己魔改,毕竟你让我生搬硬造一个学术流派嗯,我有这么吊,还写什么小说? 之所以解释,主要是“程朱理学”褒贬两极化,容易引来不必要的口水战,所以我得声明一下。 求推荐啦,小可爱们。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四十四章 逃之夭夭 兄弟俩跑出亚圣学宫,没敢走大路,从院子侧边的小路拐进山林,跑了很久才停下来。 许七安气息平稳,许新年扶着一株松树,气喘吁吁,因为剧烈运动,白皙的脸蛋涌起一抹动人心魄的潮红。 “我们现在怎么办?”许七安打算请教一下“做事有章法”的小老弟,并试探道: “我刚才算不算是为学院破开了一个千古难题?” 他没料到自己的那句口嗨会造成如此可怕的异象,也不清楚会产生怎样的后续,所以很从心的跟着许二郎逃跑了。 许新年喘着气,一边平复心跳,一边傲娇的“呵”一声:“顶多是两百年的难题。” 许七安摘下水囊,递过去。 许二郎接过喝了一口,继续说:“如果是初入学院的我,会建议你留在原地,等着接受学院师生的膜拜和感激。” “但现在的我,只想带你赶紧离开。”他把水囊抛回堂哥,等了一下,见他脸色如常,没有疑惑。 有些失望和欣赏。 欣赏,当然是因为堂哥很有脑子,与父亲那种粗坯不同。这让自视甚高的许新年由衷的欣慰。 失望,则是不能在堂哥面前人前显圣,制造智商上的优越感。 是的,哪怕堂哥多次作出令人惊叹的诗词,哪怕堂哥刚才在石碑上写出这般劈山开地般的句子许新年依旧觉得自己的智商是更高一筹的。 没这份心态,做不出“天不生我许新年,大奉万古如长夜” 兄弟俩快速在林子里穿梭,悄咪咪的摸向马厩方向。 不辞而别是此刻最佳的选择。 许七安留在现场,迎接他的或许是云鹿书院的感恩戴德,甚至奉为大儒虽然不太可能。 这是好的一面。 坏的一面也很明显,云鹿书院与国子监是道统之争,许七安接受云鹿书院感恩戴德的同时,必定招来国子监出身的读书人的敌视。 满朝朱紫贵,都是国子监。 一个税银案就遗祸无穷了,而这比一百个税银案还危险、麻烦。 辞旧与我想法不谋而合许七安呵呵道:“辞旧,你是真的狗。” 很好,二郎不是迂腐的读书人,这或许是他精读兵法的缘故。 “粗坯。”许新年反唇相讥,接着说道:“只要我们离开,事后,相信书院不会肆意宣扬,会替我们保密。” 他不再说话,一边赶路,一边凝眸沉思,显得沉默寡言。 圣人学宫外的大坪。 穿麻衣,头发花白的赵守,忽然做了个令人意外的动作,他蓦然转身,凝望学院后方。 稍后几秒,三位大儒做出了同样动作,脸色凝重的眺望。 长公主心里困惑,下意识的顺着他们的目光扭头,晴空朗朗,什么都没有。 但在下一瞬间,一道肉眼可见的清气冲天而起,贯穿了云霄。浮在清云山的厚重白云,在众目睽睽中崩散。 赵守率先消失,三位大儒随后展现言出法随的神异,将自身三尺挪移到书院后方。 长公主柳眉轻蹙,提着裙摆,疾步急促又不失仪态的跟上。 她身段高挑,曲线曼妙,疾走时的风韵不可描述,只可意会。 亚圣学宫,烛台倾倒,蜡油绵密流淌。 空旷的大殿中,清气如春风荡漾,凸显出赵守的身影,他迅速扫过大殿每一寸角落,而后目光聚焦在裂开的程氏亚圣的碑文。 这院长古井般的瞳孔里掀起了狂涛骇浪,同时迅速分析出那股冲天清气的缘由。 镇压学宫的碑文崩裂,云鹿书院内蕴的浩然之气挣脱了束缚,充盈自溢,才造成了刚才的景象。 问题是,程氏亚圣的碑文怎么可能平白无故的崩裂? 很快,赵院长明白了,他的目光被当初自己立在殿内的石碑吸引,他看着碑文上的内容,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淡化,在消失,唯有那一行丑陋的字体深深烙印在瞳孔里。 烙印在心里。 成为此刻世界的唯一。 令人如沐春风的清气荡漾中,三位大儒的身影显化,他们下意识的扫视整个大殿。 看到崩裂的程氏亚圣石碑时,瞳孔不自觉的收缩。 好端端的,石碑怎么会裂不,这是好事,意味着镇压云鹿书院气运的封印产生了动摇李慕白心里想着,忽然发现院长的状态不对。 是一种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失魂般的状态。 石碑竟然裂了,在亚圣不出的年代,居然有人能撼动程氏石碑张慎和陈泰相视一眼,从各自的眼里看到了震惊与疑惑。 紧接着,他们与李慕白一样,发现了赵院长的异常。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天平”张慎喃喃道。 他完全被这句话里蕴含的气魄、风骨、志向所震撼,浑身鸡皮疙瘩暴凸的东西,胸腔里的热血仿佛也沸腾了。 “这才是一个读书人,真正该做的事。”陈泰嘴皮子颤抖:“为官,当为民,为国,为天下苍生,不该为一姓之家,为少数几人。” 这位被誉为有治国大才的大儒,这一刻浑身不受控制的发抖,声音嘶哑:“醍醐灌顶,醍醐灌顶啊” 李慕白深吸一口气,平复情绪:“这是谁写的?” 三人同时望向院长赵守,院长闭关十几年,为了推翻程氏的理学,呕心沥血。当世如果有人能开创新的学术流派,非他莫属。 但院长刚才与他们一起,而且,院长此时的态度已说明了一切。 回应他们的是沉默,许久之后,赵守低声道:“你们先出去,有什么话,事后再议。” 他接着说:“君子缄默。” 三位大儒躬身作揖,并肩离开。 殿门关闭,四周寂静,赵守沉默的站在碑前,背后是镂空的门窗,阳光斑驳洒入。 很久之后,他正了正衣冠,朝着碑文行弟子大礼:“朝闻道,夕死可矣。” 长公主提着裙摆,终于赶到亚圣学宫之外,却发现学宫十丈之内,被一道宛如倒扣的碗般的气罩包裹,隔绝内外。 她没有急,沉静的站在学宫外的台阶下,像一朵静谧盛放的鲜花。 俄顷,三位大儒并肩出来,脸色沉凝,但分辨不出是好是坏。 “三位先生,可否告之?”长公主目光遥望学宫。 “公主莫问了。”陈泰作揖,“此事,我等暂时也摸不着头绪。” 长公主笑了笑,难掩贵气的脸蛋一如既往的平静。 告别三位大儒,她独自往雅阁方向行去,山风里,罗裳裙带飘飞,仿佛是山中的精灵,下凡游玩的仙子。 两列披甲持锐的士卒依旧守在雅阁外,宛如一尊尊沉默的雕塑。 这支二十四人的金吾卫是她的护卫队,山下还有一支由七名打更人组成的队伍。 只是书院对魏渊极为厌恶,不允许打更人上山。 长公主带着护卫队下山,找到侯在官道边的七名打更人,嗓音清丽:“云鹿书院清气冲天,亚圣学宫被封禁,将此事禀告给魏公,让他盯紧书院,查明此事。” “是!”打更人抱拳。 长公主继续说:“替本宫查一个人,长乐县衙快手许七安。” “遵命。”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四十五章 大哥真讨厌 观星楼,八卦台。 白衣、白发、白胡子的监正坐在案前,手里捻着一杯酒,无声的眺望京城西北方向。 左边还有一张桌案,案上摆满了美味佳肴,案前坐着鹅蛋脸大眼睛,五官精致,甜美暗藏的褚采薇。 她一边吃东西,一边喋喋不休的说话:“师父,我什么时候能踏入六品,成为炼金术师啊。” 监正笑着回答:“你什么时候不顾着吃,肯安心修行,时机就到了。” 褚采薇为难道:“那这辈子都不太可能了呀。” 她咽下食物,继续叨叨:“对了,那假银很容易燃烧,且丢水里就爆炸,根本无法保存嘛。这样不好向皇帝交差。” 监正大人轻声道:“皇帝老儿吃饱了撑着,让他滚犊子就是。” 褚采薇吐了吐小舌尖:“徒儿可不敢说这话,您自己去。” 监正笑容和蔼。 “师父,四师兄都快魔怔了,您也不管管。没事总往城外跑,说什么炼金术奥义的大门已经朝他敞开了。” “” “师父,我觉得许七安这个小快手挺不错,咱就不能把他收到司天监?哦,您不知道他是谁,就是破了税银案那人” “” “师父,什么是嫁接啊。” 监正叹了口气:“采薇啊。” “师父你说。” “吃东西都堵不住你的嘴吗。” “哦。” 几秒后 “师父,你怎么老是往那边看。” “采薇啊,师父有些遗憾。” “师父你说。” “师父怎么就不会儒家的禁言术呢。” “嘻嘻”褚采薇脸上得意的表情刚浮现,忽然发现案上的食物在刹那间腐败,散发出难闻的馊味。 她小嘴一瘪,要哭的表情,心疼的无法呼吸:“师父,我错了。你快变回来。” 监正依旧眺望西北方向,笑呵呵的说:“师父就再教你一个道理,在炼金术的领域里,绝大部分转换都是不可逆的。” 褚采薇一边抹眼泪,一边哭唧唧的走人,“我再也不来陪你这个糟老头子了。” 竹林边的雅阁,院长赵守沉声道:“此地三十丈内禁止靠近。” 说话的同时,他挥了挥袖子,清气膨胀,将雅阁方圆三十丈笼罩。 做完这些,他回身,看着被召集过来的三位大儒。 李慕白手里捧着茶杯,脸色严肃,“询问过了,当时并没有学生在亚圣学宫附近,也没无法得知有谁进入其中。 “石碑上的字迹,不属于书院任何一位学子。能写出这么丑的字,我不认为是我们学院教出来的。” 说到这里,李慕白有些心虚,倘若不是学院的学子,今天又在学院内的,除了那个便宜弟子,还有谁? “笃笃” 这时候,张慎敲了敲桌面,这位大儒收起了所有的玩世不恭,面无表情的反驳挚友: “字迹是可以伪装的,丑陋的字更是如此。” 陈泰忽然问道:“那么,伪装字迹的理由是什么?那块碑竖在那里十几年了,学院里的师生都尝试过,都乐意当这个英雄。没理由伪装字迹。 “而且,当时许辞旧和许宁宴兄弟俩恰好在游山。” 三位大儒讨论完,很长时间没有说话。 李慕白喝了口杯里的茶水,喟叹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惭愧啊,我这些年早已断了仕途的念头,一心只想流芳百世,在青史上留下自己的名字。” “纯靖兄高风亮节。”张慎竖起大拇指,表扬一番,接着说:“劝学诗就交给我来指导吧。” 李慕白当即改口:“为国为民,与名垂青史也不矛盾。” 院长赵守一愣,凝视着李慕白,眼中清光闪烁,诧异道:“你快立命了?!” “!!!”陈泰和张慎一震。 李慕白笑着抚须:“刹那顿悟,豁然开朗。” 其他两位大儒瞬间就酸了。 被院长赵守点破后,两人顿时察觉出李慕白气息出现的微妙变化。 三品立命境,是一个寻找人生目标的境界,有人读书是为功名,有人为利禄,有人为福泽后世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道。 院长赵守的道,是为儒家开创新的流派,为天下千千万的读书人,打破思想的禁锢,找出一条新的道路。 所以,他一日达不成这个目标,一日无法突破到二品境。 其他人没有问李慕白的人生目标,因为这时候的他,自身也处在一个朦胧的状态里。 张慎和陈泰对视一眼,心里暗暗决定,今日后在亚圣学宫闭关悟道,不出来了。 “至今日起,亚圣学宫禁止学子入内。”赵守内蕴神华的双眼,扫过在场的大儒,道:“这件事,不准外传。我要对你们三人立言。” 三位大儒互看彼此,微微颔首。 赵守气沉丹田,力聚舌尖:“君子当三缄其口。” 两骑飞快驰骋,临近京城时,兄弟俩放慢速度,让马匹小跑着赶路。 他们租的是劣马,只比驽马好一点,优点是便宜,缺点就是体力不行。 无法保持长时间的高速奔跑。 跑死了,还得赔十几两银子。兄弟俩都是对自己钱包很有逼数的人。 许新年吐出一口浊气,终于问出心里的疑惑:“大哥是否该解释一下。” 他指的是那段惊世骇俗的格言。 “你想要我解释什么?”许七安反问。 “大哥只是启蒙而已,如何说出那般惊天地泣鬼神的话?”许新年骄傲的抬起下巴: “那是读书人才能说的话。” 瞧把你得意的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是吧老子好歹是九年义务教育兼警校毕业而且还是资深键盘侠,深受键盘文化熏陶,什么都懂一点真比拼知识储量,你们这些读书人在我面前只能算弟弟! 许七安很想把这个槽给吐出来。 他沉吟片刻,换了个说法:“辞旧也觉得,当下儒家的思想有些问题,可当我问你,读书人该做什么时,你的回答依旧是符合时代的标准回复。” 这一句,让许新年陷入了沉思。 “这是思想的局限性,你们读书人受着某种思想的熏陶,久而久之,就变成了它的形状。即使意识到不对,也很难挣脱出来。”许七安侃侃而谈: “咱们可以换个说法:思想禁锢。” “思想禁锢”许辞旧喃喃的重复这四个字。 “云鹿书院的院长同样被思想禁锢着,被程氏的学术影响着,他想要突破,想要找到新的流派,但他自己身在旋涡,又如何带领天下读书人脱离旋涡呢?” “真正能做到的,只有身在旋涡之外的人。 “可能正是因为大哥我没有读过多少书,才能剑走偏锋,才能标新立异,才能不受程氏理学的禁锢。” 当然,我也有思想禁锢,来自21世纪的思想禁锢,只不过没有人给我当头棒喝而已许七安在心里说。 思想禁锢这东西,说白了就是三观,而三观是时代造成的。你身在这个时代,受其熏陶,不会觉得这有什么问题。只有时间尺度达到一定距离,才能高屋建瓴,发现问题。 许辞旧很长时间都没有说话,他开始了思考,开始了格物,过了一炷香时间,他神采奕奕的看着许七安: “大哥一番话,让我豁然开朗。” 大哥真厉害。 悟性很强大许七安心里做出评价,表面不当一回事,反而露出嘲笑神色: “可惜啊,你没有继承我许家的优良基因,你继承的是李家的。” 大哥真讨厌许辞旧忽然不想和他说话了。 这话让娘听了去,又要气的拍桌子骂:这小混球就是跟老娘八字相冲。 :哀悼一下疫情中不幸去世的烈士和同胞,本来今天想断更一天,以表伤感,想想还是算了。铭记于心就行了。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四十六章 买首饰 返回京城,把马匹还给马行,收回押金后,许七安走出铺子的大门,说道: “辞旧你先回去,我还有事。” 许新年点点头,没有多问,独自沿着长街往家的方向离开。 许七安在街边买了份桂花糕,边走边吃,不多时,抵达了一家首饰铺: 宝器轩! 宝器轩的老板是位秀才,其实读书人做生意的情况非常普遍,尤其是那些豪门贵胄,光靠收田租,是无法支撑一个大家族糜烂的生活开支的。 京城里的大商铺、青楼等赚钱行业,背后都有贵族的身影。 “大奉商业明明空前发达,偏偏沉重赋税却压在农民身上我有理由怀疑这是门阀贵族们在搞事情。” “种田能种出多少银子,想要富,肯定得从商人身上薅羊毛啊。” “想要让百姓过的更好,让大奉国库更富有,就一定要改革,但朝堂之上衮衮诸公,哪里轮得到我这个小小胥吏说话。嗯,订个小目标,先把二郎培养成大奉首辅” 想到将来傲娇的小老弟将来位极人臣的模样,许七安嘴角不由自主的翘了翘。 许七安踏入铺子,目光掠过柜台,一件件摆在红丝绸上的首饰映入眼中。 钗、钿、笄、簪、步摇、华胜眼花缭乱。 其中以金质的最贵,玉质的得看种类,贵的胜过黄金,便宜的则与银质差不多。 许七安摸了摸自己兜里的三钱银子,心里嘀咕,这点钱根本买不到什么珍贵首饰啊。 他正感慨着缺钱,脚下踩到了硬疙瘩,很自然的就捡起来,面不改色的揣兜里。 可能是太顺其自然了,没有人因此留意他。 “一钱银子没卵用啊,一钱金子还差不多。” 他有种前世逛奢侈品店的感觉,反正都是买不起,唯一不同是现在的店家很矜持,没有前世的服务员那么讨厌,恨不得黏着你,让你立刻消费。 “店家,你们这里有折扣吗?”许七安敲了敲柜台。 店家是位蓄山羊胡子的老人,一身书生打扮,闻言并不惊讶。 店家指着挂在墙上的签,笑眯眯道:“客观要是能解开字谜,店里的玩意儿可以折半于你。” 这个规矩是宝器轩的特色。 猜字谜打半折有趣许七安走到木签前,扫了眼上面的字谜:云破月来花弄影! 凭借丰厚的知识储量和逻辑推理能力,他很快解出了字谜。 “有些首饰光重量就好几钱了,再加上人工费” 许七安估算了一下,发现就算打半折,他依旧买不起太好的首饰。 但他很快就有了办法。 能来宝器轩买首饰的女子,家境都殷实的很,且读过几年书,至少不是目不识丁的女子。 这样的女子都有个毛病:半桶水叮当响。 觉得自己是文化人,喜欢附庸风雅,因此,对于宝器轩的小把戏尤为沉迷。 同样价位的首饰,她们喜欢来宝器轩买,不为别的,就是为了解一解字谜。 解开字谜的话,店家会在木签下方刻上正确的谜题,然后连带首饰一起赠给客人。 没解开倒也罢了,一旦给她们解开一两个字谜,就可以与闺中密友吹牛皮了。 这是许七安听了旁侧两名妙龄女子的谈论,分析出的店家套路。 不愧是秀才开的铺子,懂的如何吸引高端客户群体。 “玉姐姐,这里的字谜我没一个能解的,好难呀。” “妹妹说的是,店家是有功名的秀才老爷,出的题自然难,等闲读书人都未必能解开呢。” “玉姐姐,我家郎君也是这么说,我要是能解开字谜,拿走木签,定让郎君刮目相看。” “痴人说梦。” “哎呀,你讨厌” 两位良家小娘子,朝着木签愁眉苦脸了好一阵子,嘟嘟嚷嚷的碎碎念。 她们穿衣打扮都颇为精致,想来家境都是极好的,也受过一定的教育,不然不会尝试解字谜。 “两位娘子。” 忽然,一个男人的声音在旁侧响起。 两位容貌秀丽的小娘子警惕的转头,看见面孔俊朗,身材昂藏的许七安后,警惕之色稍稍降低,但没有说话。 大奉王朝的风气相对自由,但大街上与陌生男子攀谈,依旧是很失礼的行为。 许七安不在意,开门见山的道出心意:“在下可以为两位娘子解字谜,但省下来的银子两位娘子得分我一半,省下来五钱银子,你得分我两钱半。省下来四钱银子,你得分我两钱。” 听见许七安的提议,店家诧异的抬头,认真审视了他片刻,嗤笑一声,不再搭理。 这人虽然穿着书生袍子,但只要仔细观察,看体格和肤色,就知道是打肿脸冲胖子的货色。 你见过哪家的书生体壮如牛,皮肤是小麦色的? 那儒衫根本不合身。 对于许七安的提议,年纪稍小的女子,眼睛亮晶晶的,颇为意动。 年纪稍大些的,更端庄矜持,也更谨慎疏远,淡淡道:“公子自便,若是真解开了字谜,奴家也不会赖账就是。” 距离感极强。 “两位娘子选一个。”许七安笑道。 年纪稍大的女子有些犹豫,年纪稍小些的,跃跃欲试,见身边的姐姐没有反对,便指着其中一块木签:“云破月来花弄影。” 嗓音软濡。 许七安当即道:“能者多劳的“能”。” 两名小娘子下意识的扭头看向店家,店家瞠目结舌的表情说明了一切。 当下,那位年纪小的娘子便买下了一枚金钗,喜滋滋的拽在手里。看许七安的眼睛,变的亮晶晶的。 她收好木签后,眼睛一转,语气熟络了几分,道:“公子还能继续为奴家解字谜吗。” “莲儿”被称为玉姐姐的女子拉扯了一下她的衣袖。 “玉姐姐,咱们两个一起来的,我有,你没有,那多不好。”说完,叫莲儿的良家期待的看着许七安。 求之不得许七安露出暖男的笑容:“没问题,娘子再选一个。” “东雀东南飞。”她指着一块木签。 “孙!”许七安道。 “”店家傻眼了。 “谢过公子” 两位小娘挑了心仪的首饰,心满意足的离开铺子。 许七安耳力惊人,听到那个叫莲儿的女子说:“这位公子真有才华,且高大英俊,比我郎君要壮实多了。” “莫说胡话。”年长的女子训斥。 她似乎害怕被许七安听见,上前来纠缠,拉扯着莲儿迅速离去。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四十七章 日常气婶婶 就这样,许七安得了一两四钱银子,加上自己原本的三钱和捡来的一钱,总共二两。 而许七安看中的金步摇,得十两银子。 他如法炮制的又帮了三位小娘子解字谜,总算凑足五两银子。 “应该够买一支金步摇了,但我还得给婶婶买一个” “公子?”店家脸色苍白的呼唤打断了沉思的许七安。 许七安沉默看他。 “公子可否高抬贵手?” “店家这话就没意思了,规矩是你定的。” “公子想要什么直说吧。” “我想买两支金步摇,但只够一支的银子嗯,还是半价那种。” “我,我送公子了。”店家咬牙切齿。 “那多不好意思。” “您以后别再来,老朽就感激不尽了。” 是不是玩不起?许七安心满意足的怀揣着两支金步摇走了。 真不是想白嫖,许某不是那样的人,奈何店长过于客气。 至于店长的感受,他不在乎,能开的起这样的铺子,二三十两银子固然肉疼,但也不算太大损失。 而且,既然玩这种套路,受益于套路,那也得做好碰到高手的心里准备。 没道理只有你能赚别人钱,别人就不能薅你羊毛。 离开铺子不久,他突然背后寒毛竖起,毛孔像是有细密的针扎入。 这让他心脏加速跳动,肾上腺素分泌。 有人在跟踪我在注视着我暗藏敌意许七安隐约有了明悟。 许七安不动声色,假装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心里则在盘算。 是谁跟踪我宝器轩?显然不是,虽然店家看起来很想暴揍我一顿,但能让我毛骨悚然的高手,绝对是有背景的,区区一个宝器轩,没这样的人才。 云鹿书院?也不对啊,云鹿书院的大儒们,争着抢着要收我做座下吹箫童子。又怎么会对我隐含敌意。 是周府! 这个阶段,如果有人对他抱着敌意,暗中监视,那绝对是周府。 许七安心里凛然,前世的经验告诉他,一旦你被人跟踪监视,那说明对方近期内就会出手,甚至是今晚。 “拜访云鹿书院的打算是正确的,即使我和二叔身手都不弱,但家中女眷是累赘” 许七安脸色凝重,对付周府的计划刻不容缓。 返回许府,许七安立刻从柜子里翻出司天监宋卿那里等价交换(白嫖)来的军弩挂在腰上,护心镜绑在胸口。 这才获得了些许的安全感。 翻墙到主宅,在后院看到许铃音在赶一群鹅,她插着腰,用力跺脚,吓的小鹅惊慌失措,嘎嘎嘎的四处乱窜。 “大哥大哥,你看我威风吗。”许铃音瞅见大哥回来,愈发得意。 “哪来的鹅?”许七安愣了愣,今早离家时分明还没有的。 “娘让人买的,说自己家养”许铃音歪了歪头,娇声道:“我忘记后面的了。” 应该是自己家养比外面买要便宜许七安“哦”了一声,说:“你小心点,别把鹅给踩死了。没有大鹅吗?” “大鹅在那边,我去赶出来。”许铃音自告奋勇的迈着小短腿钻进花圃里。 几秒后,小孩子杀猪般的叫声传出来了。 灌木丛剧烈晃动,许铃音嗷嗷嗷的哭着逃出来,脚上拖着一只大白鹅,死死咬住她的小短腿。 她一脸马上就要死掉的样子,“大哥救命” 许七安袖手旁观,笑出猪叫声。 黄昏,许二叔散值回来,一身戎装,腰悬长刀和军弩,鹰顾狼视,与穿常服时的气质截然不同。 爷仨来到书房,绿娥奉上热茶后,乖巧的退走。 许辞旧道:“我与大哥已经打点妥当,明日就可以送娘和妹妹去书院,正好铃音也要启蒙了,父亲请的先生水平不太行,教不了她,书院的先生就没问题。” 铃音听到这个好消息,一定高兴的哭出来许七安没来由的就想到了前世送热心肠小朋友一箱习题集的趣味笑话。 许二叔大喜过望,这无疑解决了他一桩心病,家中女眷能得到妥善安置,他才没有后顾之忧。 “辞旧,多亏了你啊。爹就知道,让你读书是这辈子做过最正确的事。” 许辞旧有些汗颜:“爹,是大哥的功劳,与我无关。” “宁宴?”许二叔意外的看向侄儿。 听完儿子的解释,许二叔就惋惜的说:“宁宴啊,二叔这辈子做的最大错事就是送你练武。” 许二叔现在已经相信侄儿是枚读书种子。 我只是把上辈子学的知识有效利用而已许七安沉声道:“有件事要告诉二叔,我刚回来时,被人跟踪了。辞旧,你呢?” 父子俩表情一变。 许新年皱了皱眉:“就算被人跟踪,我又如何得知?” 他只是个开窍境的书生。 许二叔站了起来,有些焦躁的来回踱步,沉声道:“宁宴,今晚你留宿府里,我们叔侄俩住的近些,这样好照应。 “另外,我晚些时候出门一趟,去御刀卫那里只会一声,让他们晚上加强附近的巡逻强度。” 许新年和许七安对视一眼,心情沉重。 吃饭时,许七安看了眼吃相优雅的妹妹许玲月,咳嗽一声,吸引一家人的注意。 他从怀里摸出一只雕刻“宝器轩”三个字的红木小盒,徐徐拉开匣子,这是一支做工精细的金步摇,簪首是雕工精美的花朵,镶嵌珍珠,垂下一道道纤细的金质流苏。 不看样式,单是黄金的分量就让一家人侧目。 许玲月和婶婶直接看呆了,两双卡姿兰大眼睛牢牢盯着金步摇。 金步摇这种首饰,因做工精细,材料贵重,向来被富贵人家的千金和妇人追捧,寻常女子戴不起这么好的首饰。 婶婶以前就有一支雕花金步摇,很是宝贝。 许七安一个单身狗,自然不会平白无故的买金步摇,家里就两个女人适合戴,而婶婶作为一家主母 婶婶漂亮的脸蛋绽放出笑容,眼神转为柔和:“还算你有点良心,拿来吧” 话音方落,许七安把金步摇放在许玲月的面前:“妹子,送你的!” 许玲月睁大了眼睛,有些难以置信,宝器轩的首饰在这一片很出名,做工精细考究,极受附近有钱人家的姑娘、妇人喜爱。 “谢谢大哥。”她清丽的脸庞露出了由衷的笑容,眼睛弯弯的,像月牙儿。 婶婶娇躯颤抖,高耸的胸脯一起一伏,红着眼眶,发狠的质问许二叔: “说,你要侄儿还是要我。” 她和这个小混蛋势不两立。 许二叔狠狠瞪了眼侄儿,连忙给妻子夹菜:“消消气,别跟这个臭小子一般见识。” 许七安感觉小腿给人踢了一脚,便抬头看了眼身侧的许新年。 许二郎自顾自的低头吃饭。 :昨晚做了个梦,我坐在天台边,底下一群读者喊我:卖报的,快下来,我们答应给你推荐票了。 ¬¬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四十八章 婶婶:哼,小王八蛋还算有良心 婶婶生气了,美艳的脸庞如罩寒霜,哄不好的那种。 许二叔头皮发麻,抱怨道:“宁宴,你有银子补贴家用多好,犯得着买这些华而不实的东西?” 他打算通过diss侄儿,在妻子那里找回认同感,消弭她的怒气。 许玲月淡淡道:“家里又不缺衣短食,爹爹吃的饭里还有大哥的俸米在里面呢。” 许二叔被女儿噎的说不出话来,于是再次转移话题:“宁宴你哪来的银子?” 许七安道:“我看妹妹头上的首饰过于廉价,便记在心里,缩衣节食,攒了些银子,再加上宝器轩有猜字谜半价的游戏” 总不好说首饰是白嫖来的,他可不想和许辞旧一样,社会性死亡。 许玲月端着碗的手轻轻一颤,芳心顿时柔软的要化了,眼波盈盈的凝视着许七安。 这个家里,只有大哥才把她放在心尖上,父亲和二哥从来都不觉得她戴廉价首饰有什么问题。 女儿家也是要门面的。 “大哥,好看吗。”她把金步摇插在发髻上,烛光映着少女尖俏的瓜子脸,五官精致,眸子黑亮水灵,活色生香。 婶婶更酸了。 许七安也酸了,他看了眼左侧的许二郎,小老弟穿着藏青色袍子,乌黑靓丽的长发用碧绿玉簪扎起,唇红齿白,俊美无俦。 又看了眼戴上金步摇后,灿灿生辉的妹子,以及婶婶这位丰腴的美妇人。 一家人的颜值都是被天使吻过的,就我是平平无奇咯? 当他看到五官颇似许二叔,显得铁憨憨的小豆丁,不酸了。 “来,铃音吃肉。”许七安给她夹了块肥肉,又给许玲月夹了筷瘦肉。 “大哥真好。” “大哥看你最顺眼。” “那大哥为什么刚才不救我。”小豆丁想起大哥刚才非但不救她,还大声嘲笑。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只有吃苦才能成为天下无敌的高手。” “那有没有不吃苦就天下无敌的。” “有,在梦里。” 饭吃的差不多时,婶婶淡淡道:“过了年,宁宴就二十了吧。” “呦,婶婶竟然还记得我的年纪。”许七安表示很惊讶。 婶婶傲娇的不理他,扭头与许二叔说:“老爷,得给宁宴配一门婚事。” 许玲月和许新年同时抬起头,盯着母亲。 许七安自己反而最迟钝,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然后是难以置信。 倒霉婶婶竟然对我这个侄儿的婚事上心了,明天太阳要从西边出来吗? 要知道,娶媳妇是件很隆重的事,三书六礼八抬大轿,都是银子啊。 婶婶看了眼倒霉侄儿,继续说:“我觉得绿娥就不错,打小就在府里养大,与宁宴也是青梅竹马。” 而且还不用花什么钱婶婶果然还是婶婶 娇俏的绿娥‘啊’了一声,霞飞双颊,有些不知所措。 爱情来的太快就像龙卷风,把她给刮懵了。 内心里,既羞怯窘迫,又隐含一丝丝的欢喜。 许玲月看了眼在自己面前显得黯淡无光的大丫鬟,有些不开心,“娘你别擅作主张了,大哥的婚事就让他自己和二叔商量吧。” 潜台词是,娘你在大哥心里什么地位,自己没数吗。 婶婶对闺女正有夺钗之恨,骂道:“宁宴与绿娥郎才女貌,知根知底,轮得到你一个妹妹反对?” 许玲月委屈的别过头去。 没有没有,知根知底就过分,还没到那一步许七安刚想表达意见,听见身边的小老弟开口了。 许新年说:“娘是觉得,绿娥嫁了大哥,既免了彩礼钱,又有了理由让大哥搬出去生活。” 一击命中。 婶婶气道:“你这孩子,从小就不会说话。” 许二叔盖棺定论:“行了行了,这事你不用操心,不踏入练气境,宁宴不会近女色的。” 绿娥一脸失望,垂下脑袋。 除了自小伺候的夫人,一家人好像都反对她嫁给大郎。 许二叔吃完晚饭,跑了趟御刀卫,后又在书房与侄儿、儿子商量明日事宜。 回到房中,看见妻子坐在床边,气呼呼的模样。 “你至于吗,气到现在。”许二叔无奈道。 婶婶转过头来,瞪着美眸:“你家那个小崽子一点良心都没有,当初我从你手里接过他时,他还是小猫一样大,谁把他拉扯大的? “就知道气我,就知道气我。何苦把他养这么大,还不如喂耗子。” 她正碎碎念着,忽然看见丈夫从怀里摸出一只木盒递过来,木盒表面刻着“宝器轩”三个字。 红润的小嘴张了张,茫然又惊愕的看着丈夫。 “宁宴让我给你的。”许二叔无奈道:“反正你俩是谁都不肯低头认输,他也不好意思给你。所以方才桌上没有拿出来。” 婶婶心急的打开匣子,里面是一支分量比闺女的更重,工艺更精美的金步摇。 她宝贝的握在手里,小碎步走到铜镜前,坐在梳妆台上,给自己戴上。 鹅蛋脸会让女人显得端庄,尤其是成了妇人之后。 瓜子脸的女人则是娇俏,可一旦成了妇人,就是美艳。 婶婶就属于后者。 她喜滋滋的盯着铜镜里的自己,轻哼一声:“那小王八蛋还是有些良心的。” 许二叔站在房间另一侧的窗边,神色严肃的凝视着窗外寂静的院子,手边是御刀卫的制式长刀。 这一夜平安无事,彻夜无眠的许二叔和许七安如释重负。 清早醒来,许玲月照旧穿着单衣,推开窗户,在清凉的空气中舒展少女美妙的身姿。 “小姐,你在窗边看什么呢?” “没看什么。” 过了一阵 “小姐,你是在等什么吗?” “没等什么。” “小姐快过来梳妆。” “知道你烦死了。” 许二叔天亮便离开家门,集结手底下的御刀卫。许七安出门租马车,许二郎留在家里指挥仆人整理行礼。 到了午时左右,两辆马车和数十骑出了城门,朝云鹿书院所在的西北方赶去。 马车速度不快,两个时辰才抵达清云山脚下。 许家的三个男人同时松口气。 “是太草木皆兵了?”许二叔皱眉。 擅长兵法的许二郎徐徐道:“如果昨日跟踪大哥的真是周府的人,那么他们已经错过了两次最好下手的机会。 “但也有可能在周侍郎眼里,我们只是随时可以捏死的蝼蚁,不急着对付。他有更大的麻烦缠身。” 轻敌是兵家大忌,但前提是双方势均力敌,或者相差没那么悬殊。 许家和周家相比,确实不够看。 “但有件事是我们必须要面对的,那就是周侍郎不除,我们必死无疑。”许七安沉声道。 小豆丁快乐的笑声打断了他们的交谈,她从帘子里探出脑袋,兴奋的打量着郊外的景色。 许铃音一直以为自己是出来玩的。 许七安嫌她烦,指着远处云鹿书院的建筑轮廓,道:“知道那里是什么地方个吗。” “不知道呀大哥。”许铃音咯咯的笑,圆圆的脸蛋仿佛苹果。 “那是二哥的书院。”许七安说。 书院两个字让许铃音警惕了起来,她看着大哥。 许七安点点头:“我们准备把你送去读书,以后都不准回家了。” 许铃音小脸蛋上的笑容一点点消失,怔怔的看着大哥。 她默默的缩回了车厢,几秒后,里面传来嚎啕大哭的声音。 “娘,我不要去书院,我不要读书,嗷嗷嗷” “吵死了,你大哥是骗你的。” “大哥为什么要骗我。” “因为他是王八蛋。” 于是许七安心情就愉快起来了。 抵达山脚,拾阶而上,许七安和许辞旧拜访了张慎,但迎接他们的是大儒李慕白。 “老师呢?”许辞旧问道。 “闭关了。”李慕白扫了眼许七安,不动声色:“我已经让人安排好了院子。” 许辞旧作揖答谢,又道:“舍妹正处在启蒙阶段,先生可否允许她在书院读书一段时间。” 这个要求不过分,如果是许玲月想读书,书院绝对会拒绝,而许铃音是五岁的稚童,在这个时代,读书人不排斥给稚童启蒙,甚至提倡这样的事。 只是寻常人家的孩子读不起书而已。 李慕白点头答应。 两日匆匆而过,这天清晨,光顾着应酬同窗的许辞旧和打探消息的许二叔以及连续三天没有勾栏听曲的许七安,聚在书房。 绿娥已经陪着去了云鹿书院,三个大老爷们谁都不愿意干端茶倒水的事儿。 他们首次将各自收集的情报汇总,打算制定对付周立的计划。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四十九章 社会性死亡 许二叔的情报如下: “周立这几天很安分,大概是被周侍郎警告过了,没有任何违法乱纪的举动,整天与一群衙内纵情声色,出入在赌坊、酒楼、教坊司等地。 “此外,我的人跟踪过程中,发现周立频繁出入某个宅子,那宅子没有挂匾,应该是他在外面买的私宅,里头住着一个丫鬟,一个婆子,一个看门的老头。还有一个女人。 “那女人十有八九是他养在外面的” 许新年和许七安沉默的听着,各自的沉思状不同,许七安低头看着地面,指尖无意识的敲击桌面。 许新年四十五度角仰天屋顶,无双拢在袖中,状如发呆。 许二叔说完,望向侄儿和儿子,道:“你们有什么看法。” 侄儿和儿子默契的不搭理他,彼此对视一眼,许新年说:“我们学院的学子,与国子监的学子不是一路人,彼此轻视、敌视。 不过同期的举人偶尔会聚在一起,道统是对立的,但个人可以有交情。” 同期的举人也算半个同窗,关系打好了,以后未必用不到。至于道统之争,与个人利益相比,得靠后。 “周立这个人,性格嚣张跋扈,与国子监的许多同窗都有嫌隙,发生过冲突。但他绝不是无脑纨绔,与他有嫌隙的人,背景都很一般。” 许七安对此不觉得惊讶,从周立对付他的手段中可以分析,这个衙内办事方法并不高明,但有效,且有一定的心机和城府。 他的嚣张跋扈只针对背景和势力比自己低的人。 “这无疑增加了我们对付他的难度。”许七安叹息。 许新年横了他一眼:“你不要插嘴,听我说完。 “周立对教坊司的浮香姑娘迷恋已久,逢着去教坊司,一定要找浮香姑娘。但屡屡在‘打茶围’时落选。” 浮香姑娘?那个教坊司的花魁?王捕头说睡一晚这辈子就值了的美人?许七安精神一振。 许新年抬起茶杯,看了眼空荡荡的杯子,又无奈放下,说道: “我原本觉得,可以再玩一次驱虎吞狼。利用周立与同窗的矛盾来制定计划,但那些同窗分量不够,而以周立的谨慎,让他去惹层次更高的衙内,难度太大,几乎不可能实现。 “周立去教坊司的次数极多,如果想套出更多情报,那位浮香姑娘是个极好的突破口。” 笃笃许七安敲了敲桌面。 等许二叔和许二郎望来,他沉声道:“我必须提醒你一件事,无论任何时候,我们都要做减法,越是复杂的计划,漏洞越多。 “对付周立,我们不可能有太复杂和精妙的计划,因为彼此间的差距太大。辞旧,你别陷入思维误区。” 读书人最容易聪明反被聪明误,算计人的时候,会给自己增加难度,去思考布局的精妙,手段的高超。 尤其是自视甚高且熟读兵法的许辞旧。 许辞旧眉头皱了皱,有些认同,又有些不服气:“大哥有什么高见?” “简单,越简单越好。”许七安思索道:“真正没有痕迹的犯罪是激情杀人,咱们制定计划也要如此。” “怎么简单?第一,涉及的人不要多,第二,事情不要太复杂。辞旧,如果周立与某位衙内起了冲突,而那位衙内的父辈又恰好能与周侍郎扳手腕,你会怎么做?” 许新年陷入了沉思。 “好了,你的沉默说明了一切。”许七安挥了挥手,打断小老弟的思考,小老弟的脑海里,肯定闪过一大堆宫心计和阴谋算计。 “我的想法是,我们可以易容乔装,然后逮着机会直接暴揍那衙内一顿,扬长而去。” 许平志终于逮住了插嘴的机会,一拍大腿:“宁宴这主意深得我意。” 兄弟俩同时翻了个白眼。 许辞旧皱眉道:“就这么简单?” 许七安点头:“简单不代表无效,更多的时候,留白反而有好处。被打的衙内会想,自己最近得罪什么人了?一反思,哦,是周立那王八蛋。 “而这种事,周立肯定不会承认,但这不重要,大家自由心证,反正矛盾激化了,你打了我,我也要报复。” 许辞旧是聪明人,悟性高,脑子里稍稍一过,就明白大哥的意思。 他微微颔首,神色傲娇:“还不错。” 补充道:“大哥收集到什么情报了。” 许七安没有卖关子,说道:“我打听到周侍郎的政敌是谁了。” 许新年和许二叔同时俯身,脸色一下子认真起来,摆出倾听姿态。 许七安嗤笑一声:“户部尚书。” 户部尚书?!许新年心头一震,瞬间解开了许多疑惑。 难怪户部周侍郎要谋划税银,因为他知道自己即将被顶头上司穿小鞋,急需一笔巨额银子来填补亏空。 而正是因为同在户部,所以户部尚书能逮住周侍郎的狐狸尾巴。 “宁宴,你是怎么知道这种事了。”许二叔有些不信。 朝堂大佬的争斗,等闲人怎么可能有渠道知道? “司天监的采薇姑娘告诉我的。”许七安说。 而代价只是一根糖葫芦,一只烧鹅腿,一份酒酿丸子以及一碗鱼丸汤他无声的在心里补充一句。 大眼美人很好收买,这是优点。缺点就是她无心朝政,司天监也不插手朝政,因此知道的有限。 这样很不好,采薇姑娘你缺一本《许大郎贤内助的自我修养》,回头我写给你。 许七安拍了拍手,打断沉思状态中的堂弟,说道: “这么看来,咱们收集的信息还不足以制定出详细的计划,不过没事,一口吃不成胖子,下一步怎么做?” 许新年想了想:“我建议去教坊司,从花魁浮香那里打探消息这件事我肯定不行,我从不去烟花之地。” 大奉官员狎妓成风,但对于没有官身的学子,又是另一套标准了。 你科举的道路还没走到头呢,就想着玩女人?一看就是不靠谱的,将来别想有好前途了。 这就像我以前读书时,家长不让学生上网玩游戏,如果哪位学生整天泡网吧,那他就是个准社会渣滓许七安往椅子上一靠,看向一边,用轻松的语气说道: “我肯定也不能去,因为我还没踏入练气境。” 那么问题来了,谁负责去教坊司打探消息? 兄弟俩默契的把目光投向许二叔。 “看我干嘛,老子是会去教坊司的人吗?老子连字都不认识,去了自讨没趣?”许二叔表示自己不是那种留恋烟花之地的人。 见父亲不愿意,许新年又把锅甩给了许七安:“大哥诗写的,在教坊司极受欢迎。” 许二叔当即否决儿子的提议,皱着眉头说:“你大哥是个连勾栏都不去的老实人,让他去教坊司打探,别到时候陷在里面,事儿没办成,身子还没被勾栏里的女人占了去。” 对于炼精巅峰的武夫来说,没踏入练气境前破身,确实是件损失巨大的事儿。 从不去勾栏听曲的许七安点点头,表示自己不是那样的人。 许二叔说:“要不辞旧你去。”他还是觉得,教坊司这种地方,就该是读书人去才合适。 这是固有观念。 许辞旧呵了一声。 许二叔拒绝去教坊司,除了那里是文人的地盘,不喜欢粗坯,还有一个原因。 许辞旧拒绝去教坊司,除了学子要注意名声和风评外,还有一个原因。 许七安拒绝去教坊司,除了从不去勾栏听曲外,还有一个原因。 社会性死亡! 三人互相对视,陷入了沉默。 :听说推荐票是一种能够让作者发粪涂墙的东西。我可爱的读者们手里都有一摞摞的推荐票对吧。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五十章 投壶 为什么都害怕社会性死亡呢,这里牵扯到内城的一个规则,内城和外城不同,后者没有宵禁。 而前者因为住的都是体面人,为了达官显贵们的安全,黄昏击鼓之后,街上就不能再有人了。 众所周知,教坊司是夜里上班的。 这意味着,去教坊司可不仅仅只是打探消息,你还得留宿在里头。 这就是为什么许平志反对许七安去教坊司,本来就是年轻气盛的小伙,留宿教坊司,人家姑娘一逗弄,谁忍得住? 因此,谁去教坊司,谁就得去嫖。 而在座的三个男人都是有人设的: 正人君子许辞旧。 不去勾栏许七安。 顾家爱妻许平志。 三人心里都清楚的知道一件事,即使事出有因,嫖就是嫖了,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虽然我上辈子没有嫖过,但我能想象自己去嫖然后被警察蜀黍打电话通知父母的尴尬简直是不想活了许七安坐姿端正,脸色严肃正派。 脑海里浮现一些关于青楼里的趣事,某次勾栏听曲时,王捕头起了个话题,朝里的某位官员去教坊司睡姑娘,结果打茶围的时候,遇到了自己的儿子。 父子同穴,场面甚是尴尬。 第二天就传遍京城官场了,引为笑谈,以致于连王捕头都从朱县令那里听说了此事。 对于这个重视三纲五常以及名声的时代而言,发生这种事,是脸皮不能承受之重。 许七安看着许二叔和许二郎,脑海里不由自主的浮现画面: 许新年:“呦,爹,您也来啦,今儿这姑娘让给我,明儿她归你。” 许二叔:“滚,谁才是老子?我先睡。” 许七安:“你们都退下,我要独上其身。” 想想就不寒而栗啊许七安咳嗽一声:“教坊司的事先搁置,我们继续打探消息,毕竟教坊司不是非去不可,我们也不确定是否真的能从浮香花魁那里打探到有利的消息。 “后天重新坐下来汇总消息,如果没有额外收获,咱们再考虑去教坊司。” 听他这么说,许二郎和许二叔态度顿时好转,纷纷点头。 许七安心想,还是我牺牲一下,明晚去一趟教坊司吧。 第二天中午,许七安告假回许府,往日里还算热闹的许府,清冷了许多。 丫鬟和老妈子带走了一半,留下门房老张和几个仆人打理。许二叔和许二郎在外未归。 许七安轻车熟路的去了内院,推开许二郎的房间,翻箱倒柜的找出了那件月白色的儒衫,面料珍贵,绣同色云纹。 他脱下捕快服,换上了小老弟最体面的这件衣服,腰带上悬一块质地还算可以的玉佩。 许七安站在铜镜前,看着自己此刻的模样。 还行吧就是我这副皮囊过于阳刚了,穿不出小奶狗的俊秀美感如果是我上辈子的盛世美颜,就完全能驾驭住这种衣服眼下这副皮囊总归欠缺些代入感许七安抚平胸前的褶皱,满意的离开。 大奉京城的结构可以用“套娃”二字概括,分别是宫城、皇城、内城、外城。 相较于人口众多鱼龙混杂的外城,许七安把内城理解成前世的cbd区,能住在里面的都是有钱人。 这个时代能住内城的,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 值得一提的是,婶婶一直想变卖了外城的房产,搬到内城来住。 可惜有个吞金兽的侄儿,让婶婶对内城充满向往,但无缘住在里头。 从许府到内城的城门口,步行的话,以许七安现在的脚程也得三四个小时。 他雇了辆马车,一个小时后便抵达了最近的内城城门口,掏出早就准备的凭书,顺利过关。 守城的士卒仔细检查了车厢,见许七安没有携带大件行李,脸上难掩失望。 因为这意味着许七安不是进内城做生意的,也就收不了城门税。 内城街道宽阔,纵横交错,主干道上建起绿树环绕的漂亮房屋,非主干道上分布着各式各样的院落。 不管是城市建设还是行人的穿衣打扮,以及街道上的马车数量,都远胜外城。 “有空一定要带玲月妹子来内城玩,繁华程度与外城不可同日而语。”许七安掀起车窗帘子,望着繁华的盛景,脑海里浮现许玲月尖俏绝色的容貌。 他没立刻去教坊司,时间还早,海鲜商人们白天是不工作的。 支付了租用马车的银子后,许七安在街上漫无目的闲逛。 不多时,许七安来到一处集市,抬头看了眼街口的牌坊:永康街! 这条街的宽敞程度,是许七安前所未见的,它宽两百米,一块块青石板垒成平整的地面,延伸向视线的尽头。 两侧商铺、房屋鳞次栉比,十驾马车并排都毫无压力,行人熙熙攘攘。 哪里是街,分明是大广场。 站在牌坊下的许七安望着这一幕,由衷的震撼。 “永康街是京城主干道之一,二叔说过很大,没想到这么大。”许七安心里嘀咕。 主干道如此宽敞是有讲究的,皇帝或宗室贵胄出行,会有侍卫提前清场。 两百米的宽度让目前大部分军弩、火铳失去用武之地。 即使有刺客想藏在两侧的楼房里放冷箭,看到这距离,也只能无奈的双手离开键盘,打出666。 许七安脱缰野狗似的在永康街乱窜,但因为兜里的预算有限,按捺住了购物的消费。 忽然,一辆豪华马车吸引了许七安的注意,亮瞎了他的钛合金狗眼。 那是一辆由四匹体格健壮的骏马拉着的马车,弧形穹顶冠银涂金,车窗明黄缎子垂下,再往下是用来遮蔽浮尘的轓,用剔透的白玉包裹着。 车轮侧面钉着一圈排列整齐的金质钉子,毂辘也是裹玉的。 而真正内涵的是马车材质,皇家宗室专用的金丝楠木。 “我估计奋斗一辈子,都买不起人家一个车轮子”许七安伤心的想,仿佛又找到了上辈子当社畜时的心情。 这辆豪华马车停在路边,一列穿黑甲持长枪的士卒守在马车边,有意思的是,另一列士卒竟然在玩一个投壶游戏。 摊主是个穿破道袍的老道长,花白的头发用木簪挽着,垂下凌乱的发丝。 摊位上摆着铜钱、银锭、金锭、道经、菩提手串、玉石镜各种杂七杂八的玩意。 别的东西先不说,单是金锭银锭摆在摊上没被人抢走,这老道就绝不简单许七安驻足观望。 他看了一会儿,明白了游戏的玩法,投壶者距离瓷壶三十步外,蒙上眼睛,背过身去,共三支箭矢。 若是有一支箭矢投中,便可获得第三梯队的物品,是一些金银玉石。三支皆中,则任意挑选一件第一梯队的物品。 而第一梯队的物品只有两件:菩提手串和玉石镜。 “又没中,可恨!” “走开,该我了。” 甲士们轮番投壶,但全部铩羽而归,老道面前的碎银越堆越高。 十五名甲士经历了又一轮失败后,许七安注意到马车的窗帘动了一下,侯在窗边的一位甲士低头听完,朝着摊主走去。 “老道,我家主人说了,黄金六十两,买你摊上的所有东西。”那位甲士走到老道面前,朗声道。 这是投壶没投中,直接氪金了吗许七安站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 面对黄金六十两的诱惑,老道士摇头,“规矩,就是规矩。” 甲士一下子绷紧了身躯,狠狠的盯着老道看了片刻,霍然转身,返回马车禀告。 几秒后,马车的主人召回了甲士,准备离开。 许七安趁机上前,来到老道面前,问道:“老道,多少钱玩一次?” 盘坐在地的老道士抬头,瞅他一眼,把三根箭矢递过来:“一钱银子。” 许七安接过箭矢,笑了,觉得自己胜券在握。 三十步外投壶,对于炼精境的武夫而言难度不大。但背过身,且蒙上眼的情况下,几乎不可能投中。 眼睛是五感中最重要的一环,失去视力,会让武者的手感降低,增加命中难度。 能不能投中,全看脸。 许七安脸不好看,但他有绝对的自信,因为,他已经连续好几天没有捡到银子了。 是不是因为我会来内城,会碰到这个投壶游戏,所以幸运值自动积攒? 如果我能投中,金锭银锭全是我的哎,欧皇的生活就是这么朴实无华且枯燥许七安走到三十步外,转身,用黑布蒙住眼,随手往后一抛。 “咚咚咚” 三支箭矢不分先后,几乎同时入壶。 周围的路人发出惊叹的声音,哗然声吸引了刚要离开马车,车窗里飘出柔媚好听的嗓音: “停车!” :明天要出差一趟,哎,我其实不太想出去,毕竟疫情也没彻底结束,有点怂。但为了恰饭,只能硬着头皮飞了。 就是说,明天身边没有电脑,我可能无法白天更新,所以明天中午那一章提前更新了。这不是加更,是明天的提前更新!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五十一章 打茶围 听见箭矢入壶的声音,许七安嘴角的弧度难以控制的扩大,扯下黑布,指着摊位上的金锭银锭: “哈哈,老道,这些都是我的了。” 老道看了他一眼,镇定的把金锭银锭收了包裹,然后指着最顶端的菩提手串和玉石小镜,笑眯眯道: “公子,二选一。” 许七安商量的语气:“老道,我不要这些,我只要银子。” 老道无情的拒绝:“规矩,就是规矩。” 顿了顿,他补充道:“这两件是罕见的宝物,岂是黄白俗物能媲美,公子莫要被金银蒙蔽了双眼。” 不,我就是想要这些俗物许七安问道:“宝物?有什么作用。” “老道不知,只知它们在等待有缘人。”老道士一副光棍模样。 许七安怀疑老道在骗他,但没有证据,考虑到自己莫名其妙的气运,有些踌躇。 宝物不宝物的,谁说得准,银子多实惠。 这时,一位甲士走过来,道:“这位公子,我家主人请你帮个忙。” 许七安扭头看了眼不远处的豪华马车,“你们主人想要什么?” “那串菩提珠。”甲士目光从摊位移开,看向许七安:“我家主人愿意出黄金六十两。” 原来我的欧皇应在了这里许七安脸上露出热心肠的笑容:“承蒙不弃,成交。” 他让甲士掏了一钱银子,换来三枚箭矢。 甲士说道:“主人说,您可以多投几次,银子都由我们出。若是失败也无妨” 话音方落,他就看见蒙上了眼睛的许七安,信手抛出箭矢。 咚咚咚三支箭矢精准无误的投入壶中。 路人的惊叹再次传来。 甲士看向许七安的眼神,充满了恭敬。 倘若一次是幸运,两次就意味着对方不是普通人,这位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年轻人,一身书生打扮,但绝对是个高手。 黄金六十两到手了许七安心情无比愉悦,他扯下黑布,恰好看见远处豪华马车的帘子落下来。 也不知道车里坐的是什么大人物他不敢多看,转过身,朝甲士抱拳:“幸不辱命。” 甲士恭恭敬敬的抱拳回礼,然后返回马车,俄顷,拎着一袋鼓胀胀的钱囊过来。 许七安接过钱囊,又从老道那里取走玉石镜,目送着马车离开。 他收回目光,随意把巴掌大的玉石镜揣进怀里,然后喜滋滋的掂量鼓胀钱囊。 大概有三四斤的样子,系在腰上过于沉重了。 “不行,我得去兑换成银票,这么重的金子随身携带,太傻叉了”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回头看去,却发现那个老道士不见了,摊位也收拾的干干净净。 许七安站在路边沉默了半天。 他又跑了趟钱庄,把金子兑换成四张面值一百两;一张面值五十两;三张面值十两的银票。 黄金不在货币体系中,所以需要兑换成等价的银子,然后钱庄开具银票。 黄金与白银的兑换比例是1:8,六十两黄金就是四百八十两白银。 四百八十两白银的话,用来扇婶婶的俏脸蛋绰绰有余为什么每次赚钱都不由自主的想着要用银票扇婶婶,原主对婶婶的怨念也太强了吧另外,这些银子在内城估计只能买个小院子想买三进的大宅,没万两白银别想拿下来许七安有些苦恼。 不管是异世界还是前世,房价都是件让人绝望的事。 “四百八十两,赎一名档次低些的青楼花魁应该够了,只是这样不划算啊。 “你看,四百八十两我可以轮流临幸多位花魁,长达数月。而为一位花魁赎身,耗尽家财不说,还得负责她的吃穿用度。一不小心怀了崽,又是一大笔开销。 而我目前的工资,只够养一个正妻,根本过不起富人左拥右抱的枯燥生活。再说我才不会给青楼女子赎身呢,公车私用,天打雷劈。” 黄昏时,许七安来到了京城赫赫有名的教坊司,它在一处胡同里。 华灯初上,各式各样的马车停在胡同外,院子里传来丝竹管弦的声音,传来清越动人的歌喉。 他知道,美丽的夜生活开始了。 走在胡同四通八达的道路上,许七安脑海里浮现出王捕头那里学来的文化精粹。 正常的青楼是一座两层或三层的建筑,附带一两个别院便算是相当有规格的了。 教坊司没有这种高楼,因为不需要,胡同里这一片的院子都是教坊司。 国企,就是这么财大气粗。 教坊司是有门槛的,平民百姓不能在这里消费,倒也不是什么规定,而是教坊司的打底消费是五两银子。 这不是说睡姑娘,而是开桌费。 五两银子相当于普通百姓好几个月的收入,还得是殷实的家庭。 因此,教坊司的客人主要有三种: 一,豪绅巨贾。 这类客人最舍得花钱,因为平日社会地位低下的他们,对于睡犯官女眷有着狂热的执着。 二,官员。 教坊司对于他们来说,就是下班后喝茶聚会的地方,只要有应酬,就喜欢往教坊司走。 值得一提的是,礼部的官员可以白嫖。因为教坊司归礼部管。 三,读书人。 这类人比豪绅巨贾要斯文,喜欢吟诗作对,又没有当官的难伺候,所以最受教坊司姑娘的喜欢。 教坊司的姑娘也分三种: 一,犯官女眷。 这类女子是最惨的,被迫沦落风尘,受人欺辱。 二战争中掳来的女子。 远的不说,就拿二十年前的山海关战役,西方诸国和大奉是战胜国,从北方和南疆掳走不计其数的女人,充入各州各府的教坊司中。 三教坊司招募的妓子。 这类女人是自愿成为光荣的海鲜商人,为大奉的鲍鱼生意添砖加瓦,精神可贵。 “真是活到老,学到老,王捕头乃吾师也”许七安感慨一声,终于找到了本次造访教坊司的目标。 他在一座院子外停下来,院门的匾额写着:影梅小阁 院门敞开,两盏红艳艳的灯笼悬挂,院内是一株株梅树,枝头点缀着含包怒放的花骨朵。 一位十六七岁的门房小伙,守在院门口,正带着审视的目光,看着许七安。 他还有另一种大家耳熟能详的称呼。 “在下长乐县秀才杨凌,久闻浮香姑娘大名,特来拜访。”许七安模仿读书人作揖,客客气气的与门房说话。 影梅小阁是花魁浮香的住所。 这里的开桌费要十两银子,比普通院子贵一倍。 教坊司的花魁总共有十二位,根据品、韵、才、色分为四等。 浮香姑娘属于第一等,号称诗琴双绝。 “十两银子。”见惯了大老爷的门房小伙态度冷淡,收了许七安的银子后,让他进入了院子。 许七安心里一喜,院子里笑声与丝竹声传来,打茶围已经开始,但门房小伙既然让他进去,说明院子里不是包场,而是散客。 出来玩的,分两种模式,一种是包场,另一种是散客。 如果是前者,许七安今天注定徒劳无功。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五十二章 一家人就是要整整齐齐 影梅小阁招待客人的地方在一楼,面朝院子的障子门敞开,垂下薄薄的丝绸帘子用来遮挡寒风。 十几个客人坐在酒屋里,饮酒、笑谈、赏梅。 酒屋的四角都烧着熊熊的炭盆,驱散冬日的寒冷。 一位婢子领着许七安进来,众人纷纷扭头,看着这位穿月白色书生长袍,体态颀长的年轻人。 许七安脑海里闪过王捕头讲述的打茶围规矩,尽量让自己的笑容斯文些,朝众人作揖: “在下长乐县秀才杨凌,各位兄台有礼。” 在场的人中,既有穿锦衣的豪绅;也有国子监的学子;身份不高不低。 有人不甚在意的移开目光,有人打量审视,有人回以微笑。 看来京察期间,大奉的官员都安分老实了许多换成以往,以浮香姑娘的段位,这里铁定被包场许七安坦然入座,目光始终黏在充当“席纠”的花魁娘子身上。 她面色含春,目流绮彩,香姿五色,神韵天然。 这个女人很奈斯啊阅眉无数的许七安也被惊艳到了。 单从五官来说,这位花魁和婶婶还有许玲月以及褚采薇是一个级别,妍态各异,都有自己的特色。 属于那种走在街上绝对能让男人惊艳、侧目的绝色美人。 但论气质,这位花魁有着大家闺秀的秀美和文雅;论穿着,她有着这个时代女性不敢穿的薄纱衣裙。 香肩半露,脖颈修长,裹胸罩着一层粉丝薄纱,沟壑若隐若现。 有沟必火——她能当花魁是有道理的。 浮香姑娘充当席纠的身份,也叫令官,令官负责主持行酒令,是席面上的气氛担当,这个活儿通常由名妓或花魁来做,寻常女子做不了,因为对文学修养要求极高。 这回儿正在轮流说联语,联语就是对对子,许七安左侧是位穿淡蓝袍子,环佩叮当的中年人。 恰好轮到他,这位中年人举杯沉吟许久,道:“冰冷酒一点两点三点。” 花魁娘子抬了抬手边的小旗,对上联一阵点评(吹捧)。 中年人脸上笑容扩大,颇为受用。 这就是席纠为什么要有文学底蕴深厚的名妓来当的原因,没点水平,寻常妓子即使想拍马屁也不拍不出来。 点评之后,姿容绝色的花魁娘子,一双盈盈妙目落在许七安身上。 酒席上众人也随之看来。 对对子我不太拿手啊单是对的工整就很难了许七安表面不动声色,心里暗暗焦虑。 他目光望向院子里的梅树,灵感一闪,故意饮了杯酒,做出洒脱豪迈状,朗声道: “腊月梅百头千头万头。” “妙!”在座的众人眼睛一亮,当下,看向许七安的时,脸上多了几分笑容。 算是承认他有竞争花魁的资格,把他当成同水平的玩家。 浮香花魁笑了笑,照例对许七安的下联一顿评价(吹捧)。 脸上笑容过于职业化评价完立刻不再看我坐姿有些僵硬,只有在劝酒时才饮酒许七安不动声色的观察着这位花魁娘子的肢体语言。 结合行为心理学的知识,做出了结论:这位花魁娘子对我们的水平看不上眼啊。 一直在耐着性子陪伴。 这时,婢子领了一个人进来,好一个俊美的少年郎,肌肤白皙,眼神清凉,嘴唇薄而红,五官精致,男生女相。 屋子里众人侧目,就连浮香花魁露出惊讶之色,如此俊俏的小郎君,便是她也见的不多。 那书生打扮的少年郎进屋后,目光随意一扫,徒然愣住,僵在原地。 许七安眼角一阵乱跳,半天憋了一句:“好巧。” 俊美少年郎嘴角一抽,也憋了一句:“好巧” “两位认识啊。”许七安身边,穿淡蓝色袍子的中年人诧异道。 何止认识,他是我小老弟许七安压下翻江倒海的羞耻和尴尬,镇定的笑道:“有过几面之缘,想来许兄还记得杨某,我们在长乐县见过。” 他故意自报姓氏,给许新年提个醒,让他用假名。 这是最基本的反侦察意识。 许新年缺乏此类意识,但他聪明,立刻t到了堂兄的意思,朝众人抱拳:“在下许平安,长乐县学子。” 说完,便在婢子的指示下入座。 你这是把我和二叔的名字混搭了吗许七安借着喝酒,掩饰心里的槽点。 行酒令继续,过了片刻,婢子又领着两人进来,左边一个相貌俊朗,穿天青色厚袍子,腰悬玉佩,一枚油绿的玉簪子束发,是个一表人才年轻人。 右边一人,身材魁梧高大,国字脸,五官耐看,做富家翁打扮,身上透着一股与商贾、学子迥异的彪悍气息。 这位身材昂藏的中年人踏入茶室,随意一扫,忽然愣住,继而浑身石化。 许七安:“” 许新年:“” 婢子发现客人没有跟上,扭头,柔柔道:“老爷,这边请。” “啊哦哦”许平志硬着头皮进了酒屋。 许新年和许七安默默的挺直了腰杆。 许二叔入座后,三人默契的不去看彼此,保持一本正经的坐姿,眼观鼻鼻观心。 两个兔崽子不是说没时间吗辞旧也就罢了,毕竟对他的内心真实想法我也算了解一二了宁宴可是从不去勾栏的 二叔不是说今晚值班吗以前每次我和婶婶闹矛盾,他就说这辈子能娶到这么漂亮的媳妇是八辈子的福气,不愿意呵斥婶婶呸,还不是出来嫖了。 大哥不是从不去勾栏吗我说我的袍子怎么不见了,呸,厚颜无耻。爹不是说深爱着娘从不进烟花之地吗 三人的内心戏远比僵硬的表情要丰富多彩。 许七安觉得,人生中最尴尬的事,又加了一条。那就是出去嫖的时候,遇到了二叔和弟弟。 我的妈诶,我也社会性死亡了 转念一想,反正死的不止我一个人,心里就好受多了。 行酒令继续,许新年应对的还算中规中矩,毕竟是读书人,许七安则看状态,有时对不上来,只能被罚酒。而许平志从头到尾都没是在喝酒,惨遭众人嫌弃。 二叔心里是真没逼数,你都没读过书,你来凑什么热闹,花魁是你想睡,想睡就能睡?许七安心里抱怨。 爹真的是浪费银子许新年心里也抱怨。 两人心里都有些急,因为表现平平,没有博得花魁的青睐。皮相好的许新年因为过于中规中矩,渐渐不被花魁注视。 最要命的是,场上有一位强力竞争对手——那位穿天青色厚袍子的俊朗年轻人。 他出身国子监,颇有才华,虽入席晚了些,但以不俗的才华占尽风头,让花魁娘子时时掩嘴轻笑。 那位天青色袍子的年轻人端起酒杯,小酌一口,朗声道:“这次,不妨就由在下先来打个头。” 众人没有意见,浮香花魁笑吟吟道:“赵公子请。” 赵公子环视众人一圈,道:“松叶竹叶叶叶翠。” “竟然是叠字联。”席上有人吃了一惊。 “松叶竹叶叶叶翠妙,妙啊,自愧不如。” “赵兄大才,不愧是国子监的读书人。” 一轮打回来,竟然每一个人能对上。 赵公子笑容淡淡,神色倨傲。 浮香姑娘眸子亮晶晶,款款凝视赵公子。 从她的表情和细微动作判断,花魁对这个姓赵的颇有好感,很欣赏他的才华许七安皱了皱眉,扭头看了眼许新年。 后者正好看来,兄弟俩眉宇间泛着愁容。 原本依照许新年的意思,擅长诗才的大哥在教坊司应当是如鱼得水。 岂料这半天下来,划酒拳、对对子轮番来了一遍,就是没有诗词。 其实教坊司里打茶围,诗词一直半冷不热,近两百年来,优秀诗词寥寥无几,读书人不擅长作诗作词。 打茶围时,自然就会避开不擅长的。 而今晚在座的客人,素质参差不齐,仅是对对子就有些困难了,浮香花魁兰心蕙质,特意不提诗词,免得客人尴尬丢了颜面。 这时,浮香花魁盈盈起身,福了福身子,柔声道:“小女子有些乏了,先行告退,几位慢饮。” 这场打茶围结束了。 接下来,如果花魁娘子瞧中了某人,就会让婢子将其留下,引入屋中。 如果没有瞧中,婢子就会送客,然后开启下一轮打茶围。 众人既期待又忐忑的等待着,时间一点点过去,半柱香后,一名婢子走来,娇声道: “我家娘子请赵公子进屋喝茶。” 客人们惋惜的摇头,唉声叹气,也有人笑着恭喜赵公子。 赵公子面带微笑,一副胜利者的姿态。 这下,许家的三个男人彻底坐不住了。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五十三章 我抄诗是为了交易,才不是低俗的装逼 “怎么办,咱们仨打茶围三十两银子没了,哪怕是找这个院子的丫鬟陪睡,三人也得好几两。”许二叔急了,感觉一朝回到解放前,眉头紧锁,看向儿子: “辞旧,快想想办法。” 这是钱的问题吗,这是什么消息都没套出来的问题兄弟俩心里疯狂吐槽。 许新年看着父亲:“我能有什么办法,本来就是碰运气的,我和大哥来便来了,父亲难道没有自知之明吗。” 他语气有些重了,说明心里也急。 这波真是血亏了银子倒是其次,关键是消息没有打探出来看了眼被婢子领走的赵公子,许七安突然想起了浮香花魁的称号:琴诗双绝。 他当即朝伺候客人吃酒的婢女要了笔墨和宣纸。 在桌案上清扫出一片空间,一把扯过许新年:“辞旧,你替我代写。” 许新年没有犹豫,默契的端正坐姿,握着笔。 许七安语速飞快,念道:“众芳摇落独暄妍,占尽风情向小园。” 许新年运笔如飞,写出风骨清奇的草书。 许七安继续念:“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许新年没有动笔,他愣住了,宛如石化,嘴里喃喃自语的重复后面两句。 “快写!”许七安推了他一下。 许二郎如梦初醒,绷着脸迅速写完。 许七安扯走宣纸,招来女婢,道:“你将此诗交给浮香娘子,即可去办,说杨某在此地等候。” 女婢不太乐意,但许七安塞了她一把碎银后,她立刻小跑着离开了。 主卧里,四叠屏风挡住了浴桶,袅袅蒸汽萦绕在屋顶梁木上。 浮香泡在漂满玫瑰花瓣的热水中,青丝高挽,脖颈莹白修长,香肩和胸脯挂着水珠,在烛光里反射着魅人心魄的光芒。 肌肤凝如滑脂的她,像极了一尊玉人。 一位贴身的婢女在浴桶边服侍着,一边称赞浮香的肌肤,一边说:“赵公子已经在隔壁茶室候着了,停外头的客人说,他是国子监的秀才。” “秀才有何稀奇的,”浮香笑了笑,轻轻拨动水花,道:“不过以赵公子的才气,考取举人也不在话下。” 丫鬟低声笑道:“我就知道娘子喜欢这种有才华的公子,像那烦人的周立,还不是凭着父亲的官位,便耀武扬威。 “那赵公子才华横溢,望娘子好好招待,说不定将来能成一段佳话。女子也能名留青史。” “连我也取笑”浮香指头戳了戳丫鬟的脑袋,叹口气:“女子想名垂青史,何其困难。多少读书人可望不可求之事。” 主卧的门被推开,一名婢子进来,站在厅里,脆声道:“娘子,外面那位姓杨的客人让奴婢送了首诗过来。” 浮香皱了皱眉,大丫鬟斥责道:“没规矩的东西,娘子已经选了赵公子,岂可更改,是不是收了人家的好处?” 小婢女垂头,不敢顶嘴。 浮香淡淡道:“放桌上吧,出去告诉客人,浮香心领了。” 小婢女如释重负,“哎”了一声,把宣纸搁在桌上,便出门了。 沐浴完,浮香披上轻薄的纱裙,曼妙身姿若隐若现,赤着雪白的脚丫,来到桌边坐下。 “你去请赵公子进来吧。”她说着,目光落在桌上的宣纸,随手拿起。 她目光倏然凝固,痴痴的望着宣纸。 《影梅小阁赠浮香》 众芳摇落独暄妍,占尽风情向小园。 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丫鬟走到门边,正要开门去请赵公子,忽然听见身后传来娘子尖锐的喊声:“慢着!” 回身看去,娘子手里死死抓着宣纸,微微发抖,脸色从未有过的古怪。 那是丫鬟从来没有在她脸上看见过的情绪。 花魁娘子的声音急迫而尖锐:“谁,谁送来的诗,哪位公子,你快说!!” 丫鬟吓了一跳,嗫嚅道:“好像姓杨” 花魁娘子竟不顾一切的冲向了房门。 “娘子,娘子你这般模样怎可出门,使不得”丫鬟死死抱住。 “你放开我,快放开我。”浮香急的面红耳赤,“莫要让那公子走了,快追回来。” 丫鬟怎么都想不明白,一首诗而已,竟让娘子前所未有的失态,往日里的知书达理温文尔雅,全然不顾了。 “娘子稍安勿躁,奴婢立刻去去请那位写诗的公子。” 丫鬟离开后,花魁娘子衣衫不整的呆坐在桌边,恍惚的看着手里的纸张。 “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赠浮香,赠浮香” 她俏脸滚落豆大泪珠,趴在桌上嘤嘤嘤的哭起来。 前厅,一部分客人离开了,另一部分没有走。 打茶围结束后,落选的客人有两个选择:一,去别的院子继续下一场。二,倘若不胜酒力,疲了,可以挑选这里的丫鬟侍寝。 “这浮香姑娘不买你的账啊。”许平志看着侄儿,眉宇间有着焦虑。 诗是送过去了,但换来的是轻飘飘的一句话。 显然,许七安的诗没有打动花魁。 许新年讥笑一声:“区区一个女人,如何懂诗词精髓。” 许平志盯着儿子,问道:“宁宴方才那首诗是极好的?” 心高气傲的许二郎在诗词之道,对大哥已是心服口服,喟叹道:“极好极好。” 许大郎同样迷惑不解,他对这首诗有绝对的信心。 这首七律的名气很大,非常大。尤其是最后两句,被誉为咏梅的极致。 当时寂寞冰霜下,两句诗成万古名——说的就是这两句诗。 两句诗成万古名,何其高的评价。 《暗香》和《疏影》甚至成了词牌名,可见这首诗在古代文人中的地位。 欧阳修、司马光等名人都对这两句诗给出过高分评价。 而这首七律的作者,也因此诗千古留名嗯,作者是谁许七安忘记了。 这不可能啊,她没道理会拒绝我这首诗要是赠予云鹿书院的两位大儒,他们能把我当亲儿子养许七安想到了一个可能,这位号称诗琴双绝的花魁,其实是花架子。 炒名气,卖人设而已,本质上是个没什么文化的人。 但这里有个悖论,倘若浮香花魁是个卖人设的花瓶,她是不可能被文人认可的。 相比起前世艺人的炒作卖人设,这个时代的花魁也有类似操作,但后者是有真本事。 理由很简单,古代的读书人可不像后世的小年轻那样好忽悠。 愁眉不展间,那位在浮香身边伺候的大丫鬟,迈着小碎步疾走而来,目光略显焦虑的在人群中搜索,瞧见许七安后,神色一松,莲步款款而来,福了福身子,娇滴滴道: “杨公子,是您作的诗?” 许家爷仨面面相觑,如释重负。 “是我。”许七安点点头。 丫鬟展颜一笑,愈发恭敬,低眉顺眼,柔声道:“我家娘子有请。” 许七安镇定的颔首,跟在丫鬟身后,朝着阁楼另一侧的主卧走去。 这一幕也引起了打算留宿“影梅小阁”的客人主意,交头接耳。 “咦,他怎么也跟着进去了。” “这,这不合规矩啊,怎么进去两人?” “刚才那丫鬟好像说到诗了,而我恰好看见他与那位俊俏小哥写了什么。” 一位富家翁打扮的中年人走到许新年和许平志面前,拱手道:“两位,不知道浮香姑娘这是何意?方才那位兄台怎么进去了,你们写了什么诗?” :大老爷们,脸好痒,需要推荐票狠狠的扇︿ ̄︶ ̄︿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五十四章 截胡 许二郎默不作声,许平志凝视着中年男人,摇头道:“随手一句打油诗而已,我听那位公子说自己书法生疏,写不出好字,才劳烦这位公子帮忙代笔。” 许二叔是老江湖了,摆出一副自己是旁观者的姿态,与侄儿和儿子撇清关系。 众人立刻看向许新年,许二郎呵了一声,生人莫近的高冷姿态,不屑回答他们。 他这样的态度,让问话的中年人一阵恼怒、尴尬,拂袖回了原位。 原本想留宿这里的许平志,偷偷给儿子一个眼神,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了影梅小阁。 “不好继续留在里头,让人瞧出我们三人有关系就不妙了。”许平志教导儿子。 “我懂。”许新年颔首,说完,在寒风里打了个哆嗦。 屋里有炭火取暖,乍一出来,温差巨大,让人忍不住直打颤。 许平志看了眼儿子,说道:“原本宿在影梅小阁的话,那些婢子只要一两银子就够了。 “现在只能去别院找其他女子而不是婢子的话,低价是五两银子,这里包括了打茶围的钱。” 说到这里,许平志顿了顿,见儿子没有习惯性的毒舌反问他为什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奇怪的同时,心里松了口气。 许二叔从怀里摸出一锭官银,制式银子,一锭五两。 “二郎,银子你拿去。” 许家因为税银案,倾家荡产,即使过了一个月,许平志通过灰色渠道弄了好些银子,但总体上还是比较拮据的。 许二叔不觉得儿子还能拿出五两银子。 许新年微微动容,低声道:“爹,那你呢?” 许二叔不在意的笑了笑:“爹炼精境的时候就不惧寒暑,就算在路边睡一宿,也不碍事。你身子骨可经不起夜里的寒风。” 许新年双手拢在袖中,微微躬着脊背,承受着料峭的夜风,有些恍惚的盯着五两银子,半晌,声音有些嘶哑的说: “我不要。” 许二叔一定要儿子收下。 拉扯之间,啪嗒一声,许新年怀里掉出一锭官银,不多不少,正好五两。 父子俩望着地上的银子,陷入了沉默。 另一边,丫鬟推开主卧的门,示意许七安入内,而自己却没打算进去。 “杨公子请进!” 障子门打开的瞬间,一股暖香扑面而来,地面铺着一层价格昂贵的丝织地衣,价格贵也就罢了,且极耗人力。 地衣上绣着一朵朵青色莲花,一团团祥云。 女人走在上面,步步生莲。大官人走在上面,平步青云。 心思玲珑。 一架临摹名画《雨打芭蕉图》的三叠式屏风隔开睡处和锦厅,一位风姿绝伦的妙龄女子跪坐在屏风前的壶门小榻,小塌上摆放一架凤尾琴。 她穿着轻薄的纱衣,凝脂如玉的肌肤若隐若现,正笑吟吟的望向门口。 两人目光交接,她微微低头,嘴角带着羞涩的笑意。 最是那低头的温柔,似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许七安脑海里浮现这句诗。 行酒令时文雅如大家闺秀,在塌边时妩媚勾人欲说还休。 这是只有教坊司的女人才能修出的魅功啊。 许七安两个头,一个大。 “公子?”花魁痴痴笑道:“公子何故如此看着奴家。” 因为鸡你太美许七安喟叹道:“早听说浮香姑娘天资绝色,是世间难得一见的美人,我以前不相信,现在信了。就算说浮香姑娘是天下第一美人,我也信。” “杨公子莫要取笑奴家。”浮香抿了抿嘴,娇羞的低下头,眉眼间笑意盈盈,显然是很开心的。 隔壁的茶室里,赵公子喝掉了整整一壶茶,膀胱抗议了两次,第三次时,他终于忍不住了。 他是来喝茶的吗? 赵公子满肚子牢骚的离开茶室,走向主卧方向,却在门口被丫鬟拦住。 “我在茶室等了许久,为何浮香姑娘还不见我。”赵公子质问丫鬟。 “赵公子莫怪,娘子已经选了他人。”丫鬟回答。 “!!!”赵公子感觉脑门上被接二连三的轰了几道雷,继而涌起怒火,大声道: “浮香姑娘分明是选了我,为何突然改变主意,消遣人是吗?你若不给我个说法,休怪本公子不客气。” 他凶狠的语气和狰狞的语句让丫鬟有些怕,下意识的想喊院子里的扈从。 “萍儿,既然赵公子不服气,你就把诗带出去让他看看。” 屋里传来花魁娘子充满女性魅力的嗓音。 丫鬟谨慎的看了眼赵公子,把障子门拉开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闪了进去。 几秒后她又闪了出来,把宣纸递给赵公子。 后者接过,扫了一眼,愤怒的表情登时凝固在脸上,继而缓缓化开,取而代之的是惊愕、震撼、难以置信 他原地呆了许久,手指一松,宣纸徐徐飘落。 外头的客人惊愕的发现,赵公子竟然出来了。 完事了?! 赵公子的表情让他们意识到不对劲,这是被赶出来了啊。 “赵兄,你这是怎么了?”一位同龄的,书生打扮的年轻人立刻上前,看似关切,实则八卦。 先前丫鬟喊走那个姓杨的,没多久,赵公子就失魂落魄的出来了。 显而易见,这是被人半路截胡,摘走了丰腴牡丹花。 穿青袍的赵公子,缓缓扫了众人一眼,喃喃道:“我输了,输的心服口服。” “到底怎么回事,输?从何说起啊。” “赵兄,那人是写了首诗对吧,到底什么诗能让浮香姑娘破坏规矩?” “你倒是快说啊,急死人了。” 客人们都凑了上来。 赵公子置若罔闻,边往外走,边喃喃念道:“众芳摇落独暄妍” 众人心头一振,知道他念的是方才那首诗。 “占尽风情向小园。” 此时,赵公子已经走到院中,客人们不由自主的跟在身后,听着。 “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客人们没有跟上,留在了原地,空气短暂的陷入寂静。 好长时间都没人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一位学子热泪盈眶,嘴皮子颤抖:“此诗一出,羞煞千古咏梅人各位,小生先行告退,小生要去别处打茶围了,将诗词传扬出去。” “在下也告退了,为大奉诗坛扬名,怎么能少了我。” 客人们一哄而散,迫不及待的去参加别院的茶围,然后抛出此诗一鸣惊人。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五十五章 计划初成 “奴家要谢过公子,倘若将来奴家能名垂青史,定是公子的功劳。”浮香眼里流淌着绵绵情意,愈发娇媚动人。 许七安知道她指的是什么,自古以来,因为诗词名传百世的名妓不少。 这份机遇,任何一个风尘女子都会欣喜若狂。 世上两种人喜爱争名,读书人和妓子。 我要的就是你这份感恩戴德许七安笑了笑,适当的表现出一点轻浮:“你要怎么谢我?” 屋内温暖如春,他喝了不少酒,坐了这么一会儿,已经觉得燥热难当,便脱了外袍搁在圆凳上。 浮香咬了咬娇艳丰满的唇瓣,羞涩道:“公子,长夜漫漫,不妨先听奴家为你弹奏一曲助助雅兴。” 许七安一愣,知道对方会错意了,笑了笑,没解释。 还是古时候的女子优雅,你来睡她,她会说:你别急,让小女子为你弹奏一曲。 不像后来的姑娘,你去睡她,她会说:搞快点! 耐心听完一曲,许七安得承认这位花魁是有两把刷子的,琴诗双绝,诗不知道,但琴弹的是真的好。 他一个不通音律的人,也能静下心来沉浸其中。 许七安喝了口茶,缓解因为饮酒造成的喉咙干涩,语气随意的开了个话题:“浮香姑娘国色天香,难道没有人为你赎身吗?” 这显然不是一个很愉快的话题,花魁娘子黯然叹息一声: “教坊司的姑娘,哪里是说赎身就能赎身的?便是遇到个有情郎,礼部也不会同意。” 其实是太烧钱了,教坊司当红花魁赎身很难,因为是官妓,要走一大堆流程,上下打点,耗费的银子远胜其他青楼花魁。 我记得王捕头说过,寻常青楼的花魁,大概500两——1000两。教坊司的花魁也许还要翻一倍,甚至更多。 两千两是什么概念? 我得不吃不喝攒十年,我这还是中等偏上的收入了有这么多的钱,我买几个姿色不错的小妾不是更好? 许七安下意识的在心里盘算,得出结论是:这笔生意血亏! “也是,以浮香姑娘的美貌,便是大奉京城,也挑不出第二个。”许七安吹捧。 花魁娘子噗嗤一笑,心里欢喜,嘴上则说:“公子不要取笑人家,这大奉京城第一美人是镇北王妃,人家不过是蒲柳之姿。” 自称从奴家变成了人家,关系更亲近了,语气里也带了些许撒娇。 镇北王妃?又是这个女人。许七安又一次听到了这位传说中的京城第一美人。 他上辈子自问阅美无数,而今见了许玲月褚采薇等几乎没有瑕疵的美人,实在想不出这位王妃得美到什么程度,才能稳居京城第一美人的称号。 八成是身份光环吧他心想。 “那位王妃出身江南书香门第,九岁那年随父母到玉佛寺烧香,主持赠了她一首诗:出世惊魂压众芳,雍容倾尽沐曦阳。万众推崇成国色,魂系人间惹帝王。 “从此名声大噪,十三岁时被送入皇宫。” 许七安好奇道:“那又是怎么成了王妃?” 浮香花魁伸出拢在长袖中的纤纤玉手,兰花指捻起瓷瓶,倾倒出琴膏,一边养护凤尾琴,一边说道: “十九年前,山海关大捷,镇北王做为第二大功臣,圣上便将那位京城第一美人赠予他。” 镇北王是当今圣上的亲弟弟,赏赐美人也不奇怪,毕竟那位美人固然天资绝色,但当今圣上潜心修道,早已不近女色许七安好奇的是另外一件事: “第一大功臣是谁?” “魏公,当初魏公是三军统帅,若非他是宦官,王妃也就不是王妃了。”浮香笑道:“我与公子所说,乃事无不可尽人言的磊落话,只是出了这个门,莫要多谈。” 关于那位魏公的事儿,寻常老百姓说说也就罢了,她毕竟是在国企工作的招待人员。 原来是他许七安恍然,魏渊这个人,许大郎素有耳闻。 太有名了。 此人虽是宦官,但惊才绝艳,文能治国,武能平乱。若非早早的痛失良鸡,考个状元,当个首辅,轻而易举。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许七安深谙循循善诱的话术,这是当初苦练审讯技巧时锻炼出的技能。 兜兜转转了半天,终于把话题扯到周立身上。 “此人好色荒唐,胸无点墨,奴家不喜,每次他参与打茶围,奴家就当他不存在。”浮香气道: “教坊司归礼部管,他一个户部侍郎的公子,奴家也不怵他。” 许七安适当的表现出几分好奇,笑着问:“好色荒唐从何说起,寻花问柳不是常态吗。” “此事倒是涉及一些官场秘闻了,”花魁娘子犹豫了一下,柔声道:“人家也是听其他官人说起,才略知一二,杨公子若想知道,人家便告诉你,但莫要外传才是。” 似撒娇似哀求的语气。 许七安恰到好处的装出受宠若惊模样,表示自己只是一时兴趣,绝不外传。 “这事得从去年元宵节说起,那周立是荒唐人,元宵灯会看中了一位姑娘,趁人多眼杂,便上前非礼,还让人打伤了女方身边的扈从。 “谁想那姑娘也是个有背景的,是威武侯的庶女。原本呢,若只是个庶女,事情到也不麻烦,可问题是那位庶女的生母,与威武侯的发妻是亲姐妹。 “有着这一层血缘关系,那庶女颇受主母喜欢,与嫡女待遇差的也不大了。只是缺个名分而已。” 许七安悄然握紧拳头:“那怎么处理的?” “威武侯告了御状,户部侍郎上书解释,双方扯皮多日,最后圣上裁定:周侍郎教子不严,发俸一年,赔偿威武侯五千两。周立禁足三月,若有再犯,严惩不贷。” 如有再犯,严惩不贷这句话仿佛闪电劈入许七安的脑海,让他灵感爆棚。 周立垂涎威武侯庶女美色已久,因前阵子吃了亏,挨了打,心情苦闷,脑子一热之下,又打起了威武侯庶女的主意 之前搜集的关于周立的信息一瞬间汇总,宛如基石,为他的计划添砖加瓦。 于是派人掳走了威武侯庶女,藏在外面的私宅里,打算淫乐事后杀人灭口嗯,这很合理。 “当然,目的是栽赃陷害,我没必要杀了人家一个无辜的姑娘,目前计划的初稿就是这样,细节方面,还得与二郎好好商量。务必做到自然、合情合理” 见许七安愣愣出神,花魁娘子喊了他一声,粉唇微嘟,似撒娇似埋怨: “公子难道要和人家坐一整晚吗?” 额我还不能破身啊,不坐一整晚,难不成还做一整晚? :大概再有两三章,周侍郎的剧情就过了。 另外,最近更新有点问题,中午总是没来得及更新,明天开始恢复。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五十六章 计划的核心(感谢“咸鱼不想说话”大佬的盟主) 丫鬟们烧好了热水,许七安硬着头皮在她们小手的服侍下沐浴,当衣服一件件的脱下来,展现在两名小丫鬟眼里的,是一具体态颀长,健美阳刚的身躯。 肌肉线条流畅、饱满,内蕴力量,散发着强壮男人的魅力。 两个小丫鬟可不是雏儿,是久经炮火的老手,服侍过许许多多大官人沐浴。有大腹便便的,有瘦削的,有肌肉虬结的如杨公子这样匀称健美,又不缺爆发的身体,她们见的太少了。 这便是炼精境巅峰赋予的神异,身体处在最适合战斗的状态,没有赘肉,也不会让肌肉过于膨胀而影响柔韧性。 当许七安仅穿了条里裤,赤着上身来到床边,披着轻薄纱衣在锦塌上鸭子坐的花魁娘子,目光瞬间迷离,痴痴凝视着许七安的胸肌和腹肌。 丫鬟们自觉退出主卧,许七安掀开绣鸳鸯的锦被,刚钻进去,浮香便贴了过来,双手勾住他的脖子,丰满娇软的身段挂在他身上,在许七安耳边呵气如兰,腻声道:“官人。” 一股股幽香钻入鼻腔,从不去勾栏的老实人许七安脸色严肃,绷紧了身子。 花魁娘子诧异了一下,痴痴娇笑:“公子莫非是未经人事?” 想到这个可能,她身子都软化了。 不,我前世也是经历过女人的只是没睡过像你这样的绝色美人许七安沉吟沉吟,道:“浮香姑娘,你有没有听说过一种神技?” “什么神技?” “沾枕三秒,就能酣睡。” “咯咯,不信。” “那你离我远些,我表演给你看。” 花魁娘子含笑退了退身子,只当他是要玩情趣。 三秒后 “呼噜,呼噜。” 浮香推了推他:“杨公子” “呼噜呼噜” 浮香:“???” 夜里,许七安一个激灵,惊醒过来。无声的叹息后,听见身边悠长的呼吸声,感受着紧挨自己的;绸缎般顺滑柔软的娇躯,他以莫大的心志强迫自己重新入睡。 次日,卯时,许七安的生物钟自然苏醒,察觉身上压了沉甸甸的东西,睁开一看,花魁紧挨着他酣睡,一条莹白的大长腿搭在他腰上,雪白的藕臂则搁在他胸口。 许七安小心翼翼的拿开她的手脚,起床下地,迅速穿好衣衫,当他整理衣物的时候,愤怒的发现自己钱袋里的银票不见了。 钱袋里只剩下一面不足巴掌大的玲珑玉质小镜。 许七安第一反应是影梅小阁里的丫鬟趁他睡着时,偷走了银票,这不是没有可能。 杨凌只是一个秀才,虽说社会地位不低(虚假),但教坊司是什么地方,是官办妓院,上面有礼部撑腰。 区区一个秀才而已,人家偷了钱,打死不认,许七安能怎么办? 教坊司可不在乎声誉这种东西。 教坊司不在乎声誉,但浮香姑娘在乎啊,此事若是传扬出去,哪个客人还敢到她这里消费许七安判断,花魁娘子应该是不知情的,是丫鬟见财起意,抵抗不住银票的诱惑。 他一边懊恼自己粗心大意,没有保管好银票,一边走向床边,打算推醒浮香。 可就在这时,目光随意一瞥镜面,许七安脸色倏然僵住。 原本洁净的玉质镜面上,隐约多了点东西,凝眸细看,是若隐若现的几张银票。 纹理浅淡,宛如雕刻在镜子里的画。 hat?许七安脑海里一排的黑人问号。 我的银票怎么跑镜子里了,这是我辛辛苦苦挣的血汗钱你特么给我吐出来,不然老子砸碎了你 他握着玉石小镜,用力甩了甩,做倾倒状。 “哗啦”的声音里,银票凭空浮现,在半空悠悠飘荡片刻,缓缓落地。 寂静的房间里,许七安握着镜子,很久没有说话。 所以,这镜子还真特么是个宝贝?是我欧皇气运滔天,还是那道士刻意将镜子赠与我? 如果是后者,他的目的是什么,他凭什么将宝贝赠与我,发现了我莫名其妙的气运? 这怎么可能,司天监精通望气术的采薇都没有发现我的特殊道士,我对道门体系完全不熟悉啊。 好一会儿,他牙酸般的抽了口凉气。 这莫名其妙的馈赠让人心里难安嘶,先把银票捡回来。 许七安把玉石镜子藏在怀里,银票放在钱袋,分开保存。然后悄然离开房间,在丫鬟的伺候下享用了早膳。 “公子不等娘子醒来吗?”小丫鬟问。 通常来说,客人起床时,伺候他的娘子也会随着起床,但这位客人有些古怪,竟自己一个人偷偷出来了。 不,不用,我怕她骂我禽兽不如许七安神态自若的说:“我有急事。” 几小时后,许府。 许新年和许辞旧坐在书房,手边放着热腾腾的茶水,许平志精神抖擞不见疲惫。 许二郎神态有些萎靡。 父子俩都没有说话,默契的不提昨晚的事,好像大家都没有去过教坊司似的。 沉默的气氛有些僵硬,直到许七安的到来才打破了父子俩之间尴尬的气场。 “怎么去那么久,刚回来就洗澡,教坊司不能洗?”许二叔扬眉抱怨。 许新年咳嗽一声,不想听父亲多说教坊司,道:“有收获吗?” 许二叔立刻停止抱怨,摆出认真倾听的姿态。 许七安将浮香那里得到的消息告之他们,并说出自己的计划。 “这个问题的核心在于,你如何绑走那位威武侯的庶女?”许新年直指要害,一针见血: “如果不能解决这一环节,这个计划是不可能成功的。” 许二叔沉吟着说:“先派人盯着,然后找机会下手,威武侯的庶女,出行时必定会有扈从跟随,但不会太多,毕竟她不是嫡女。我们可以制造混乱,然后趁机绑人。” 许七安兄弟俩听着,处理事务的经验方面,许二叔更有发言权。 “只是白天动手的话,很难在众目睽睽中把人绑走,一旦惹来巡城的御刀卫,我们反而自食恶果。而晚上,凭我们两人,不可能夜闯侯府。” 许七安神秘一笑:“如果我能解决这个问题呢?” 许府前厅,门房老张路过花圃时,发现一位仆人晕倒在花圃里,惊慌的上前查看,发现只是昏厥了。 老张摇醒对方,问道:“你怎么昏在这里?” 仆人表情茫然了片刻,似乎想起自己是谁,身处何地,面对老张的询问,挠着头: “我刚刚在为大郎烧水,他在屋里沐浴,只记得大郎忽然叫我进屋然后就记不起来了。” 门房老张审视了仆人片刻,“你感觉怎么样?” “头有点疼。” “屁股疼吗?” “不疼。” 老张和仆人相视一眼,如释重负。 司天监,黑眼圈愈发严重的宋卿,趴在桌案边,上面摆着瓶瓶罐罐的乱七八糟物件。 他今天没有做炼金实验,而是扑在桌边奋笔疾书。 “为什么嫁接之后的果实会更优良?里面涉及到什么奥妙的天地规则?如果嫁接出来的东西确实更胜一筹,那我把人和马嫁接在一起,大奉就不需要为战马的稀缺而发愁。” “每一位战士都是一匹马,既能自己长途奔袭,又能英勇作战,这将提升大奉军队的作战能力” 他越写越兴奋,整个人容光焕发。 这时,一位白衣进来,兴奋的喊道:“宋师兄,炼金术奇才许七安来了,想见您。” 炼金术奇才,是司天监白衣们对许七安的爱称。 :感谢“咸鱼不想说话”大佬的盟主,加更留在上架后。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五十七章 绑架 许七安获得了宋卿热情的接待,两人坐在桌案边,捧着香茗,进行友好交谈。 “说实话我有点怀疑你,”宋卿小啜一口,道:“这几天我把你祖宗十八代都查了个遍。” 当着人家的面说查他祖宗十八代真的合适吗许七安对此并不惊讶,笑着反问:“查的怎么样?” “太干净了。”宋卿摇摇头,没继续这个话题,抽出一沓宣纸递过来:“给你看看我最近的研究。” 许七安心说我都编好了游方高人的梗,你竟然不问了你们这些技术宅根本不在乎这些啊。 他接过手稿,扫了几眼,差点一口茶喷出来。 上面除了他告诉宋卿的植物嫁接理论,这家伙还举一反三,思维发散的做了好几个案例。比如: 人与马嫁接。 优点列了一大堆,比如大奉从此不用考虑战马资源,士兵们不用担心没有优秀战马。因为我们是成熟的士兵,可以自己当战马 再比如:捕捉禽类妖族,与人类配种,制造出可以充当空军的半妖。 魔物娘了解一下呸,生殖隔离了解一下许七安搁下宣纸,平复了一下受到冲击的三观,道:“这次来司天监,是有事想求宋师兄帮忙。” “但说无妨。” “我得罪了周侍郎的事,你应该知道。” “采薇与我说了。”宋卿放下茶盏,严肃道:“很遗憾,我不能帮你,司天监不插手朝政,陛下不允许。再说,一位手握实权的侍郎,已经超过我的能力上限。” “宋师兄别急,我需要你做的简单”许七安把自己的主意说了出来。 “这不可能,”宋卿直接拒绝:“宋某堂堂正正,光明磊落,绝不做这种事。” 许七安想了想,惭愧道:“是我考虑不周宋师兄,咱们继续说说你的嫁接理论吧。恕我直言,这是不可能成功的。” 宋卿皱了皱眉,端正坐姿,摆出讨论学术的严谨态度。 “想必你自己心里有数,那只必须要养在玻璃瓶里的猫就是例子。但你肯定在困惑为什么会失败,原因出在哪里。” 宋卿身子往前倾了一下,呼吸变的急促,瞪大眼睛盯着许七安:“你知道?” 许七安道:“我没有参与研究,不知道真正原因出在哪里,但我可以为你提供一个理论依据。” 理论依据?! 宋卿最缺的就是理论依据,开宗立派的宗师毕竟罕见,炼金术博大精深,想要继续前进,理论的支持是不可缺少的。 许七安在宋卿骤然明亮的双眼注视中,缓缓道: “你听说过元素周期表吗?” 什么元素周期表?这和我的实验有什么关系?宋卿脑海里闪过一万个问号。 他呼吸愈发急促,感觉自己即将触摸到炼金术的真理之门。身为炼金术的狂热者,他激动的每一根汗毛都竖了起来。 还没来得及发问,就听许七安悠悠道:“炼金术的原则是等价交换” 威武侯府在内城的雀伏街,这条街是勋贵的地盘,一路走去,尽是侯爵伯爵以及公爵。 威武侯是世袭的爵位,崛起于三百年前的夺位之争。世袭罔替至今,其实手中已经没多大的权力了。 侧门打开,一位脸蛋微圆的妙龄少女在丫鬟和扈从的簇拥下走出来,她穿着华美的罗衣,裙摆到脚跟,行走间绣花鞋若隐若现。 十六七岁的年纪,容貌俏丽,一双眼儿明亮有神,气质高傲,眉宇间飞扬的神采增添了她的气场,极惹来注视。 张玉英进入门口的轿子里,轿夫抬着轿子,慢悠悠的朝着城隍庙方向走。 她今天要去城隍庙上香,吃斋饭,接着去文远伯府中找相熟的闺中密友喝茶聊天。 看一看女子闺中偷偷流传的禁书,聊一聊哪家的公子到了适合婚嫁的年纪。点评一下今年秋闱中举的优秀学子,猜他们明年春闱能否高中。 也许里头还有自己的乘龙快婿。 行了两条街,跟随在轿边的丫鬟忽然听见一阵骚乱。 后方两匹马车不知道怎么回事失控了,车夫死死拽住马缰,神色惶恐的挥舞马鞭: “让开,都让开” 行人四处乱窜躲避。 “快,快拦住马车。”丫鬟大惊失色,一边指挥扈从拦截马车,一边命令轿夫躲避。 扈从们人手不够,只拦截了一辆,另一辆撞飞了两名轿夫,轿子瞬间翻到。 剩下两名轿夫和丫鬟本能自救,扑向一边躲避,场面瞬间大乱。 短暂的混乱后,两辆马车继续狂奔而去,丫鬟这才心急火燎的爬起来,跑去轿子查看: “二小姐,二小姐你怎么样?” 无人应答。 丫鬟心里一沉,猛的掀开轿帘,愣住了,几秒后,尖叫道:“二小姐不见了!!” 轿内空空荡荡。 内城,某处小院。 张玉英知道自己被劫持了,虽然不知道是被谁。 她醒来有一会儿了,缓解最初的头疼后,内心一直处在恐惧状态。 身为威武侯的庶女,平日里待遇仅比嫡女差一点,远胜其他姐妹。父亲和主母对她疼爱有加,既是姐姐又是表姐的嫡女与她感情极好。 锦衣玉食,娇生惯养,什么时候遭遇过这种事。 四周寂寂无声,手脚被捆着,嘴里塞着布,她害怕极了。 “哐!” 院外,传来了开门声,继而脚步声传来。 张玉英一颗心瞬间提了起来,恐惧在心底炸开,她不知道自己即将面临什么,但绝对不会是好事。 “嘿,”脚步声在屋外停下,有人嘿了一声,淫笑道:“这娘们可真漂亮,我刚才偷偷验过货了,胸脯又大又软,真舒服。” “你真贱”另一人说到这里,顿了顿,补充道:“竟然不喊我一起。” 张玉英又羞又气,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两个身影继续交谈: “她还是个雏儿。” “废话,这位威武侯的二女儿还待字闺中。” 张玉英一惊,他们知道我是谁,知道我爹是威武侯,竟然还敢绑架我? 这说明幕后主使之人,绝非一般人。 “你说周公子会怎么处理这娘们,虽说是个极出色的美人,但一直养着好像不太保险。” “呵,想多了。周公子顶多是玩一阵子,腻了,就一把勒死,在这院子里埋了,谁知道?” “等周公子玩腻了,咱们跟着喝几口汤,这娘们细皮嫩肉,比勾栏里的女子水灵多了。” “是啊,要不是周公子要尝个鲜,现在咱们就把她办了。” “谁让人家是户部侍郎的公子呢,走走走,喝酒去。” “这不好吧?” “马上就黄昏了,咱们买了酒就回来。” 脚步声远去,继而院门合拢的声音,两人似乎出门喝酒去了。 周公子?户部侍郎的公子? 张玉英脑海里闪过一个锦衣公子的形象,想起了去年元宵节遭遇的事。 他还对自己念念不忘 玩腻了喝口汤杀人埋院子里毁尸灭迹被养在豪门里细心呵护的千金小姐,吓的浑身瑟瑟发抖,眼泪夺眶而出。 “呜呜”她一边努力发出声音,一边扭动四肢,试图挣脱捆绑。 忽然,他发现手腕上的绳子松动了一点。 张玉英一下子僵住,然后安静下来,不再发出动静,双手却用力的绞扭着。 不知过了多久,手腕娇嫩的皮肤都摩擦破了,火辣辣的生疼,她终于睁开了捆绑。 她立刻坐起身,解开脚上的绳索,蹑手蹑脚的走到房门口,耐心听了片刻,确定院子里没人,她小心翼翼的走到院子。 东瞻西望一阵,银牙一咬,跑出这辈子从未有过的速度,冲到院子门口,拉开门栓。 门没开,在外面被锁住了。 “呜”张小姐发出一声绝望的哀鸣。 院子对面的街边,许七安手里捧着一碗面,身边站着许新年。 “荤话说的不错哦。”许大郎习惯性的刺激二郎。 二郎不搭理他,目光望向院门:“她会不会出不来?为什么要把院门给锁了。” “强大的求生欲会激发人的潜能,相信我,她出的来。爬墙就好。”许七安吸一口面,低声解释道:“不锁门痕迹就太重了。” 这座小院就是周立在外面买的私宅,宅里养着一个姿色不错的女人。现在那女人和院子里的丫鬟婆子门房,总计四人,都被许七安关在镜子里了。 那面玉石小镜可以容纳物品以及活物,许七安拿家里的仆人试过了。 若非那面镜子,绑架张家小姐的计划难度极大,甚至可能偷鸡不成蚀把米。 这时,两人看见围墙边冒出了一颗脑袋,发髻凌乱的张玉英探出了脑瓜。 小心翼翼的打量一阵后,爬出围墙跳了下来。 她似乎崴了脚,趴在地上半天没动弹,许久后才一边哭一边坚强的起身。扶着墙,一跳一跳的逃到街上。 作为锦衣玉食的豪门小姐,能做到这一步,实在是受了天大委屈。 他们出去买酒,黄昏时会回来她看了眼夕阳,知道自己现在还真正的安全。 也许跑不了多远就会被追回来,也许再走几步,双方就打照面撞上了。 恰好此时,一队披坚执锐的巡城御刀卫路过。 唯恐在路上遭遇绑匪,或者被他们追上的张玉英像是看到了救星,哭着迎了上去。 在御刀卫拔刀前,尖叫道:“我是威武侯的女儿,我被劫持了,你们快救我。” 几名御刀卫相视一眼,立刻围了过去。 周围的百姓纷纷驻足旁观,为首的御刀卫问道:“谁劫持了你。” “是周立,户部周侍郎的公子周立。”张玉英崩溃大哭。 咚咚咚宵禁的鼓声同步传来。 许七安把碗放在街边,说道:“走吧,找个客栈休息,明天回家等消息。” :这章3200字,又长又硬。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五十八章 flag 夜幕时分,威武侯府。 富态中年人形象的威武侯,脸色难看的坐在椅子上。 厅里还有两位美妇人,其中一位跪着,哭的梨花带雨,伤心欲绝。 另一位美妇人低声安慰。 二女儿今天离奇失踪,结合事发前的马车撞击,威武侯断定女儿是被人劫持了。 他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可能存在的敌人,要说政敌,应该不太可能,毕竟爵位世袭罔替到他这一代,已经渐渐被排挤在帝都权力舞台的边缘。 当然,抱团的勋贵依旧是一个不可忽视的利益集团。 但整体与个人还是有差别的,威武侯不记得自己有这种豁出去劫持家中女眷的政敌。 至于仇家,近期并没有与人结仇。 “老爷已经报官了,也通知守城门的金吾卫了,你别急,英儿会找回来的。” “姐姐,英儿一个弱女子,她,她要是遭遇了什么便是找回来也活不成啦。” 威武侯面皮抽了抽,脸色愈发阴沉。 这时,下人脚步匆匆的奔进来,喊道:“侯爷,小姐找出来了” 威武侯与两位夫人赶往前厅,见到了神容憔悴泪痕未干的女儿,以及送人回来的御刀卫。 让管家用赏银送走御刀卫后,威武侯审视女儿片刻,微微松口气:“英儿,怎么回事。” 张玉英被哭泣的母亲搂在怀里,哭诉道:“是那周侍郎家的公子绑了我,他,还不但想玷污女儿的清白,还打算杀女儿灭口。” 当即把自己所见所闻说了出来,绘声绘色的添加了自己如何趁守卫人员疏忽大意,逃出狼窝的事迹。 “侯爷,你要为妾身做主,为英儿做主。”张玉英的生母气的浑身发抖。 “侯爷,那周立一而再再而三的欺辱英儿,也是在欺辱我侯府。”正妻沉声道。 威武侯勃然大怒,一掌拍碎桌案,气的浑身发抖:“姓周的欺人太甚!” 翌日。 午门,东侧门。 上朝的文武官员们诧异的发现,威武侯今日竟是披甲而来,只是腰间没有悬挂武器。 这天,朝堂上发生了件有趣的事。 威武侯披甲上殿,抬出祖上功勋,声泪俱下的控诉周侍郎。 高呼:先祖为皇披荆斩棘,出生入死,后人之女遭人欺凌,陛下不护,岂非寒了天下将士之心 事情闹的很大。 罪魁祸首周立一脸的懵,我什么时候劫持的张家二小姐,我自己怎么不知道。 元景帝大发雷霆,责令大理寺、刑部、都察院处理此案,两日内给出结果。 身为案件的嫌疑人,周立周公子的第一站是都察院。 负责审讯他的是巡城御史。 这位正六品的官员坐在案前,二话不说,先给周公子一顿板子。 打的周立哭爹喊娘后,一拍惊堂木:“周立,关押威武侯庶女的院子,可是你的私宅?” “是!”周立只能承认。 有权势的贵族在内城购买私宅是很普遍的现象,周立购买院子时,压根没有找他人经手。 房契上是他的名字,府衙那里也有购买宅子的手续。 “既是你的院子,那就不必再说,签字画押!” 两名衙役上前,一人拿认罪书,一人强行让周立画押。 按照三司覆审的流程,都察院审完之后,判决书交由刑部,刑部不认同都察院的结果,要重审。 于是周公子被送到了刑部,在这里,他的待遇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酒肉管饱,负责审案的刑部郎中贴心的找了大夫,为周公子血淋淋的屁股涂抹金疮药。 经过几个小时的“审问”,刑部推翻了都察院的结果,判定周立是清白的,乃有人栽赃嫁祸。 卷宗移交大理寺。 大理寺二话不说,又给周立打了一顿板子,随后经过一番“严密”的审问,大理寺驳回了刑部的判决,认为周立有罪。 第二天,见大理寺、都察院、刑部各执一词,没有给出结果,元景帝下令三司会审,此案升级。 大理寺派遣了一名寺正,两名寺丞;刑部派了两名郎中,四名主事;都察院派遣了两名巡城御史。 共计十一位官员,共同审理此案。 三司会审的阵营是,刑部觉得周立无罪,是有贼人栽赃陷害。大理寺和都察院则一致认定周立有罪。 双方扯皮了整整一日,未分胜负,自然就没有结果。 一直到黄昏,一名司天监的白衣被吏员请到了衙门。 “奉陛下旨意,前来协助办案。”司天监的白衣道明来意后,望向跪在堂前的周立,喝道: “周立,你可有劫持威武侯庶女张玉英。” 周立连连摇头:“我没有,不是我,我是被冤枉的。” 一众官员死死盯着司天监白衣。 这位白衣义正言辞道:“他说谎!” 周立面无血色。 三日后,周侍郎因为贪墨国库钱粮,教子不严,被罢官充军。其子周立流放南疆。 五十骑慢悠悠的行驶在官道上,许二叔策马领头,春风得意马蹄疾。 周侍郎倒台的消息传来后,许平志拉着许七安和许二郎喝了一晚上的酒。既有报仇的畅快,也有卸下沉重担子的轻松。 兄弟俩骑马跟在许平志后边,许二郎说道:“有件事情想请教大哥。” 许大郎侧头看他一眼:“好奇为什么周立会认下这个罪,或者说,威武侯等朝堂大佬会看不穿这个不算高明的栽赃嫁祸?” 许二郎沉吟道:“只想到了一部分,对于周侍郎的政敌而言,周立不管是不是冤枉的,并不重要。他们会抓住这个筹码,咬死周侍郎。 “而对威武侯来说,这是一个报仇的机会。以前他斗不过周侍郎,是因为没有帮手,眼下就是天赐的良机。所以他那天覆甲上殿,闹的满朝议论纷纷。 “至于女儿是不是周立绑的,他或许会怀疑,但没有足够的证据之前,显然是这个一而再再而三欺辱他的女儿的周大公子更可恨。 “我想不通的是,这事儿并不是周立做的,周侍郎和他的同党心知肚明,理当做出应对之策。” “你当我那天为什么要去司天监?”许七安哈哈大笑:“还记得司天监八品叫什么?” “八品望气师”许新年眼中异彩绽放,豁然开朗。 “当初税银案的时候,司天监的术士有参与案件的追踪、审理,这说明当今圣上对司天监有依赖。”许七安目视前方,春风得意: “案子乍一看不合理,但如果细查,又会发现没有留下什么蛛丝马迹嗯,大哥我这方面是专业的。再加上党争的因素,案子注定又麻烦又难查,那么最简单有效的方法,当然是找司天监的术士。” 许新年心服口服:“所以,大哥收买了司天监的术士。” “粗鄙!”许七安啐了一口,光明磊落的说:“炼金术师的事,怎么能叫收买,是等价交换!” 顿了顿,他说:“辞旧,你记住,这天底下除血亲之外,任何的朋友和敌人,都是因为“利益”二字,尤其在官场。” “没有人会无缘无故的对你好,也没有人会无缘无故的仇视你。哪怕是你的至交好友,他与你结交,也必然是你的存在对他来说起到一个积极向上的用处。” “将来你入朝为官,大哥希望你能做能臣,而不是清官。”许七安向小老弟灌输自己的私货,徐徐道:“记住,和光同尘。” 要培养小老弟成为大奉首辅,首先要让他变成自己的形状。否则,培养出一个道不同不相为谋的首辅,有什么用? 许新年目光眺望远方,朗声道:“和光同尘倘若我将来迷失在权力的迷雾中呢?” “那是你自己的造化了,当然,如果辞旧成了祸乱超纲的奸臣,大哥会清理门户的。”许七安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 “好!”许新年争锋相对:“他日大哥要是成了为祸一方的武夫,我也如此。” 我怎么感觉自己立了个fg许七安咳嗽一声,看向许平志:“二叔,你要为我们做见证。” “滚!”许平志回头骂道:“张口闭口同室操戈,当老子不存在?” :本来审周立这一段,为了突出党争,为了突出周公子这个邪恶反派的绝望,我写了足足六千字。 为此我还查了古代断案流程。 后来觉得,我为什么要给一个小配角这么多笔墨,这不是乱了主次吗。有这么多笔墨,我写婶婶多好…… 于是提取了精华,突出党争,缩减审案流程。那东西写起来也没啥意思,估计你们不会喜欢。 周侍郎的这段剧情,是这一整卷的开端。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五十九章 这个孩子太难了,我不会教 一列车队缓缓停在清云山脚下,奢华的马车里,长公主踏着小梯下来,在士卒的簇拥中登山。 山风徐徐而来,抚动她的罗裙和秀发,气质高贵冷艳的长公主迎着风,眯了眯清亮的眸子。 她在山腰处的凉亭里看见了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先生,老先生坐在案前,他的对面是一位稚童。 稚童身边是一位低头做女红的少女,姿容惊艳。 老先生沉声道:“与你说过多少次,握笔姿势要端正。” 稚童:“知道啦先生。” 老先生:“那你倒是改回来啊。” 稚童:“改什么?” “罢了,今天不写字,你随我念三字经吧。”老先生叹息一声,接着清了清嗓子: “人之初,性本善。” 稚童:“人之初,性什么?” 先生:“人之初,性本善。” 稚童:“人性本善。” 先生:“你中间停什么?” 稚童:“我忘记了嘛。” 先生:“重新来,人之初,性本善。” 稚童:“人之初,性什么?” 先生抓狂了。 亭外,长公主忍俊不禁,清亮如冰镜的眸子荡起笑意,刹那间活色生香,玉美人活了。 老先生识得长公主,立刻起身,恭敬作揖:“见过长公主。” 气质高贵,清冷绝色的长公主微微颔首,声音清脆如冰块撞击:“云鹿书院何时多了稚童。” 老先生扭头示意姐妹俩过来见礼,许玲月起身后行了一礼,许铃音则傻浮浮的看着这个胸脯和娘亲不相伯仲,气质容貌更胜一筹的女子。 老先生尴尬道:“稚童无礼,长公主莫怪。” 他倒也不是太焦急,长公主虽说冷艳高贵,让人不敢冒犯,但她是个读书人,心胸不输儿郎。 老先生接着道:“两位是书院学子的家眷,因家中有事,便让女眷们暂住书院。” 避难智慧高绝的长公主立刻分析出话里的内涵,审视了姿容不俗的少女和不太聪明的稚童,浅笑一下:“哪位学子?” 她也算半个书院学子,深知书院规矩,没有大儒点头答应,学子女眷不可能住在清云山。 许玲月细声细气道:“家兄许新年。” 她没提许七安,是因为大哥不是书院的学子。 许新年长公主目光微闪,调查过许七安背景的她立刻将两者之间的兄弟关系回忆起来。 税银案的幕后主使是周侍郎,而大概一旬前,许七安与周侍郎的公子在闹市发生冲突长公主看向娇俏清丽的少女,语气温柔:“什么时候的事?” “快一旬了。”许玲月道。 他与采薇是认识的,而采薇知道周侍郎涉及税银案,由此可知,那位平平无奇的胥吏也会知晓此事自知得罪了周侍郎,将家中女眷送来书院倒也算应对之策,只是,举家逃离京都不是更好吗。 把女眷送来书院,而家中男人却依旧留在京城,所以这是打算谋划什么? 联想到周侍郎罢官充军的导火索,长公主眯了眯好看的眸子,微微点头,带着侍卫继续登山。 雅阁! 长公主审视着赵守,略感诧异:“一旬不见,院长气色天差地别。” 以前的院长不修边幅,花白长发垂落,眉宇间阴郁堆积。 而今的他,双目清亮有神,意气凝而不露,神采奕奕。 赵守没有正面回答,朗声笑道:“圣人说,学无长幼,达者为先。” 学无长幼达者为先他的意思是,有个人可以当他老师,而年纪却不大是不是和那天亚圣殿清气冲霄有关。 她对亚圣学宫的变故很感兴趣,求知欲旺盛,因为这涉及儒家的道统之争,涉及将来的朝堂格局。 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亚圣学宫被封禁,任何人不得进入,打更人对此也束手无策。 长公主收敛发散的思绪,望着窗外深青色的竹林,叹道:“院长可知周侍郎被罢官充军一事?” “对于大奉官场来说,这只是党争拉开序幕的第一步。”赵守笑着摇头,不愿多谈,挥手招来棋盘,道: “李慕白自从三败魏渊,便再也不下棋了,书院里能与老夫手谈的人不多。长公主今日既然来了,就陪老夫下一局。” 长公主无奈道:“与本宫下棋,院长何必自取其辱。” 另一边,邻崖而建的阁楼里。 三位大儒刚论道结束,书童送来一封信,说是长公主拜访书院,让人递过来的。 长公主在手书上说,近来京城出现了一首佳作,京城读书人津津乐道,国子监奉为百年来诗词魁首,力压云鹿书院的送行诗。 而且,相比送行诗,这首“百年来诗词魁首”出自教坊司,才子佳人,故事更有趣味,更广为流传 末尾,长公主附上了这首短短几日内在京城读书人圈子里爆红的诗。 老夫闭关数日,京城出了首惊世佳作?张慎凝眸鉴赏附赠的诗。 《影梅小阁赠浮香》 众芳摇落独暄妍,占尽风情向小园。 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张慎宛如一尊雕塑,静默许久,他轻轻放下手中的纸,看向喝茶聊天的李慕白和陈泰。 “纯靖,幼平,你们看看这个。”张慎道。 他突然表现出来的严肃神色,让两位大儒愣了愣,李慕白接过纸张,飞快扫了一眼,继而眸光沉凝,褪去了轻松写意姿态。 “我看看。”陈泰见两人这般神色,伸手抽过纸张,看完一遍后,又细细品味了许久。 陈大儒长长叹息一声:“疏影、暗香,两句将便梅的风姿绝伦写尽,当真是心思玲珑啊。” 李慕白随后点评:“宁宴那首天下谁人不识君,固然叫人胸生豪气,但论意境之深远;遣词之优美;神韵之卓然的确相去甚远。” 张慎抚须而叹:“此诗一出,便是无法超越的咏梅绝唱。这杨凌是谁,有此才华,竟从未耳闻。” 陈泰重新看了遍手书,道:“似乎是长乐县的一位秀才,于教坊司中,写此诗赠予花魁浮香” 说到这里,茶室安静下来,三位大儒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一股酸味在空气中发酵、弥漫。 张慎沉思许久,道:“我觉得,应该立刻通知院长,将这位秀才招入书院。这样的人才,绝对不能埋没了。” 陈泰与李慕白欣然同意:“有理。” 这趟来接婶婶和妹妹们,作为学生的许辞旧和许宁宴,首先去拜访了老师。 三位大儒恰好讲课结束,知道“看重”的学生拜访,索性就聚在堂舍里喝茶。 张慎首先瞄了眼气质有所变化的弟子,满意道:“辞旧,看来抄写圣人语录对你裨益甚深啊。” 许辞旧一阵汗颜,点点头。 李慕白诧异道:“抄写圣人语录,有助于踏入修身境?老夫怎么没有发现。” 许二郎张了张嘴,最后选择沉默。 他确实触摸到修身境的门槛,但那是在见到大哥写在石碑上的四句。 这是一个潜移默化的过程。 不过这事儿不好当众说出来,哪怕大家对那四句话的出处心知肚明。 闲聊几句后,陈泰扫了眼李慕白和张慎,笑呵呵的说:“你二人住在京城,可知最近京城出了首绝世佳作。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绝妙,绝妙啊。 “宁宴,虽有诗才,但也不要自傲,须知天下读书人藏龙卧虎啊。” 这老匹夫就是嫉妒我们收了个好学生但这等老成之言,也无法反驳。张慎只好说:“此诗的确惊才绝艳,宁宴不需与它较真,咏梅千古绝唱,较真也没用。” 李慕白点点头:“虽说现在的读书人缺了些灵气,但终归是有个例的,那个杨凌未必还能再作出第二首。而以宁宴的诗,将来有第三首,第四首也是极有可能的。” 许新年看了堂哥一眼,道:“这首诗也是我大哥作的。” :推荐票还有没有呀,送一些给人家呗。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六十章 打更人上门 “噗”听到这话,正在饮茶的陈泰直接喷了出来。 李慕白和张慎齐齐僵住,霍然转头,瞪着许七安。 “作诗之人不是杨凌?” 小老弟是皮痒了吧,卖我卖的如此干脆利索许七安硬着头皮:“是我的化名。” “当真?” “当真!” 两人还是不信,问道:“你去教坊司做什么。” 许七安端正坐姿,道:“少年慕艾。” 屋子里忽然陷入寂静,三位大儒感觉胸口堵着淤血,想吐又吐不出来。 几秒后,张慎起身,指了指许七安的鼻子,“你,你” 他在屋子里团团乱转,焦躁的不行:“千古绝唱,你用在一个风尘女子身上,她配吗?她配吗?” 是是是,用在你身上就好了许七安心里腹诽,表面做出聆听老师训诫的姿态。 李慕白同样情绪激动,“咏梅便咏梅,《影梅小阁赠浮香》,简直低俗,俗不可耐。生生糟蹋了一首好诗。” 如果能改成《云鹿书院赠慕白先生》您应该就能笑出猪叫声了吧许七安心里吐槽。 两句诗成万古名用在一个风尘女子身上,确实浪费。但事情不能单看表面,若没有这首诗博取浮香花魁的青睐,他怎么套出有用的信息? 怎么陷害周立? 不陷害周立,万一周侍郎挺过来了呢,万一政敌没有斗倒他呢? 迎接许家的会是什么结局。 诗词本来就是抄的,不心疼。再说,不能解决眼下的麻烦,肚子里的存货再多有何用? 再好的诗词,能兑换成切实的利益,它才是有用的。 陈泰心底叹息一声,对于杨凌是许七安的化名,最初是惊讶不信,可仔细一想,又觉得合理。 这等诗才,怎么可能说出现就出现。 “李慕白和张慎能收他做弟子,我也可以既然有两个老师,那为什么不能有三个”陈大儒暗暗决定,以后找机会将这位诗才收入座下。 经历了一番语言轰炸,许七安乖乖的认错,并许诺将来有好诗好词,一定先让两位老师修改润色。 李慕白和张慎才勉强消气。 两位大儒除了与传世名诗擦肩而过的悔恨外,是真的觉得许七安把这首诗用在一个教坊司花魁身上,浪费了。 暴殄天物。 许新年还算有些良心,适时出来打圆场,转移话题:“幼妹在书院启蒙多日,不知可有成效?” 三位大儒相视一眼,陈泰忍不住笑出声了:“你那妹妹,当真是心志坚定,坚不可摧。” 张慎无奈道:“一旬之间,教她的先生换了四个。” 李慕白补充:“都发誓这辈子不为稚童启蒙。” 许辞旧许宁宴:“” 小院,一家人久别重逢。 婶婶欢喜的迎接丈夫和宝贝儿子,二叔也欢喜的拥着幼女和妻子。 许铃音看见父亲,悲从中来,抱着他的腿就是一阵嗷嗷嗷。 许二叔一阵怜惜,觉得女儿在书院启蒙,受苦了,书院的先生一定非常严厉。 穿着靛青色罗衣的许玲月站在一侧,少女消瘦的瓜子脸带着浅笑,看着这一幕。 她年纪大,不能像小豆丁一样无所顾忌的投到父亲怀抱,又不是长子,没有大哥那样受父母喜爱。 夹在中间的孩子,向来是比较尴尬的。 “一旬没见,妹妹清减了许多。”许七安走过去,牵起妹妹的柔荑,仔细审视。 绑着束带的纤腰盈盈一握,胸脯处开始鼓胀,少女含苞待放的身段格外诱人。 瓜子脸大眼睛,远看近看都没瑕疵,欠缺一点女人的柔媚,但有着少女纯洁的清丽和灵动。 许玲月下意识的抽了抽手,又忍住了,大哥手掌的温度让她脸上腾起红晕,眼波荡漾起来,柔柔的喊了一声:“大哥” 回家的路上,许玲月破天荒的提出想骑马,但因为不会马术,经得父亲同意后,与许七安同乘一骑。 阳光和煦,风吹在脸上有些凉,大冬天的骑马,就好比寒冬腊月的开摩托车,还不戴头盔。 许玲月毕竟是女子,紧紧缩在许七安怀里,眸子亮晶晶的看着四处的风景,觉得从未有过的安全感涌来。 许新年怀里也有一个妹妹。 “二哥,马颠的我要吐啦” “那就回马车里。” “我不要,我要骑你脖子上。” 许二郎被小豆丁烦的眉头紧皱。 马车里的婶婶掀开帘子,探出美艳动人的脸蛋。 “老爷,我不在府里这段时间,有没有出去鬼混?” 许新年和许七安异口同声:“没有。” 婶婶打量了两人几眼,又不是问你们,多嘴。 三天后,休沐。 清晨,许七安摆弄着玉石小镜,镜面透出军弩、铜镜、朴刀的虚影,宛如一幅笔触模糊的画。 这面镜子暂时被他当成储物袋来使用。杂七杂八的东西一股脑儿的放进去。 来到主宅,吃了早餐,餐桌上,许玲月带着期待的表情,说:“大哥今天休沐,与我出去逛逛吧。” 许二叔想起了前阵子的周立纵马事件,皱着眉头说:“我今日也休沐,玲月,爹陪你出去吧。” 许玲月沉吟了一下,摇头:“算了,忽然觉得头有些晕。” 许二叔:“???” 上午勾栏听曲,中午回家睡个午觉,等晚上去黑市一趟,我得抓紧突破到练气境许七安神游物外。 这时,门房老张匆匆来报,站在厅前:“老爷,门外来了两位差爷。” “差爷?”许平志喝了口白粥,漫不经心的问道:“哪来的差爷。” 许二郎说:“大哥,是你同僚?” 许七安不甚在意:“应该不是。” 门房老张说:“小人不知,但他们穿着黑衣,胸口绑着奇怪的铜锣。” 许家仨爷们手一抖,无声的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了凝重。 打更人! “快迎进来。”许平志连忙起身,向前厅走去。 许七安和许新年跟在身后,念头急转,思考着打更人上门的目的。 在大奉王朝,打更人三个字可不是什么好的寓意,它往往与问罪、入狱、抄家等血淋淋的字眼挂钩。 但扪心自问,以许二叔的段位,打更人应该是瞧不上眼的。 很快,三人在前厅见到了来访的打更人。 两人身穿制式黑衣,身后坠着短披风,胸口绑着一面刻满繁复咒文的铜锣。 两位打更人的年纪都不大,青年,左边一人面色严肃,不苟言笑。右边一人恰好相反,脸上挂着笑容,眼睛眯成一条缝。 笑起来眯着眼的青年,目光扫了眼许家爷仨,笑道:“哪个是许七安?” 许七安跨前一步,“我是。” 眯眯眼青年微微颔首:“跟我们走一趟。” 许平志眉头一跳,横身挡在许七安面前,抱拳,沉声道:“两位大人,我侄儿犯了什么错?” 面色严肃的青年皱了皱眉。 另一位笑眯眯道:“白天不做亏心事,晚上不怕打更人。” 以打更人的行事风格,拒捕的话,会不会当场拔刀砍人?许七安单手按在二叔肩膀,看向两位打更人:“好,我跟你们走。” 他随着打更人离开许府,门口停着一辆马车,脸色严肃的打更人指了指车厢,示意许七安进去。 那位始终笑眯眯的青年摘下胸口的铜锣,用力一敲,在响亮的声音里,朗声道:“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打更人的衙门在内城,距离许府很远,步行需数个时辰,所以给许七安安排马车不是因为他有什么特殊待遇,仅仅是为了节省时间。 不苟言笑的打更人驾车,车厢内,许七安和那位笑容和煦的青年面对面而坐。 打更人找我做什么?为了周立的案子?不可能,我不保证完美犯罪,但能保证没有监控设施的大奉王朝,不可能查出是我绑架的张家二小姐。即使有蛛丝马迹,也不会这么快就锁定我 许七安伸手入怀中,轻扣玉石镜背面,倾倒出一张银票,抽出来看了一眼,面额十两,他松了口气。 诚恳的递上银票,道:“小人是奉公守法的良民,仰慕大人为国为民,劳苦功高,奉上十两银子,请大人喝茶。 “大人要是能告诉小人发生了什么,小人感激不尽。” 这位打更人目光落在银票上,一脸人畜无害的眯着眼睛笑:“打更人规矩森严,受贿超过十两,杖责五十,超过五十两,流放。超过一百两,斩首。 “我显然没必要为了十两银子挨板子。” 许七安露出讪讪的笑容,正要收回银子,却听眯眯眼青年悠悠道:“你想从我这里套取消息得加钱!” 许七安不带烟火气的递了三十两。 青年笑了,眼睛眯成一条缝,他把两张银票收在怀里,另一张递出帘子:“收了三十两,你我各十两,剩下十两,今晚去教坊司打茶围。正好一人五两。” 不苟言笑的青年接过银票,低沉的“嗯”了一声。 眯眯眼年轻人翘着二郎腿,对许七安笑道:“规矩虽然很重要,但当大家都默契的无视规矩的时候,你太较真,反而会受排挤。” :这章三千字呦,老铁们,你们知道等价交换的原则吗。?ˉ3ˉ?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六十一章 铁证如山 他不着痕迹的审视许七安,见他身躯紧绷,笑容勉强,宽慰道:“我只是奉命带你回去问话,具体内幕不太清楚。不过呢,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到了衙门,你牢记一句话:该说的东西不要隐瞒,不该说的东西,打死别说。” 我特么这道理难道我自己不知道?根本不值三十两银子,狗屎,你这就和“已经请有关部门处理”这种没诚意的托词有什么区别许七安很想一巴掌把眯眯眼男人拍死,但他不敢。 马车驶过一个个闹市,一条条长街,在巳时初抵达打更人衙门。 许七安跳下马车,在两位打更人的押送下进入这座威名赫赫的衙门。 它的办公场所由两座三进的院子改建而成,阁楼耸立,穿黑衣绑铜锣的打更人进进出出,他们神色严峻,气势凛然。 不知道我会不会被送进打更人的大狱,那里可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先静观其变,我是良民,我又没犯法许七安深吸一口气,平复忐忑的心情。 不多时,他被带进了一个小院。 院门口立着两位打更人,双方做了交接,眯眯眼男人停在院门口,笑道:“进去吧,自求多福。” 说完,与面容严肃的同伴离开了。 许七安被带了进去,两名打更人推开屋子的门,语气冷漠:“进去。” 这是一间刑讯室,角落里摆出各种各样的刑具,中央是一张空荡荡的长条桌。 审讯的主官没有来。 许七安没敢坐椅子,站在屋里,思考着打更人为什么会找自己。 但他还没来得及多想,脚步声传来,有人进了院子。 房门推开,两名胸口绣着银锣的中年人走了进来。 肌肉一瞬间紧绷的许七安飞快扫了眼两位银锣,诧异的发现其中一位竟然还是老熟人。 他鼻梁高挺,五官深刻,瞳孔颜色略浅,有一半的南蛮血统。 正是当初税银案时,在府衙后堂见到的那位银锣。 “又见面了。”李玉春颔首,眼神里没有丝毫热络。 两位银锣坐在桌后,神态严肃,目光锐利的审视着许七安。 “我问你答,若是说谎,大刑伺候。”那位陌生的银锣沉声道。 “是”许七安心里一沉,这两位完全是看犯人的眼神。 李玉春皱了皱眉:“回答问题之前,先整理衣冠,这是最基本的礼仪。” 许七安才发现自己的衣襟过于松散,不够对称。是马车上偷偷掏银票造成的。 等他紧好衣襟,李玉春神色微松,像是解开了一桩心事。 那位面生的银锣问道:“你知道税银案的幕后主使是前周侍郎吗?” 许七安如实回答:“听司天监的采薇姑娘说起过。” “那你知道周立对付你,也是出于报复。” “想到了。” 许七安牢记眯眯眼青年的告诫,该说的绝不隐瞒。那天司天监白衣们冲入刑部救他,众目睽睽,无法否认。 不如大方承认,显得风光霁月。 “你知道周立想置你于死地吗?” “知道。” “所以,为了不被周家报复,你绑架了威武侯的庶女,嫁祸给周立。”那位陌生的银锣,眼神犀利的光芒一闪。 果然是为了这件事许七安丝毫不慌,甚至表现出一定的茫然,和被冤枉的惊慌:“大人说的话,小人听不懂。” “威武侯庶女被劫持那日,你未在长乐县衙门当值,去了何处?” “小人勾栏听曲去了,小人的确渎职,时常偷溜去勾栏听曲。” 这一点,王捕头等胥吏可以为他作证,因为大伙都是这么摸鱼的。 何况,我长乐县的快手旷班逛勾栏,与你们打更人有何干系。 “那你怎么解释凭书的事?衙门发放凭书的记录里,多次显示你去了内城。”李玉春沉声道。 “小人冤枉!”许七安瞪大眼睛,激动的为自己辩护:“小人从未去过内城,从未在衙门取过凭书。” 他们在框我,我进内城都是托人办的凭书,手脚干净着呢而委托人是杨凌,和我许七安有什么关系? 两位银锣审问了片刻,没有从许七安的话语里抓住任何蛛丝马迹。 他们相视一眼,似乎有些诧异。 论起审问技巧,我也是专业的许七安松了口气,目光瞥见刑具,心里又是一紧。 李玉春叹口气:“不错,如果不是我们提前掌握了证据,光凭刚才的对话,说不准已经相信你了。” 又是在框我语气还很有把握似的许七安面无表情。 作为警校毕业,在警局工作过几年的专业人员,许七安有信心应对各种审问。除非对方屈打成招,那是另一回事。 周侍郎已经倒台,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他相信打更人不会过分为难。 那位面生的银锣,从兜里掏出小本子,打开,看了许七安一眼,照着本子念: “十月初一,壬戌日,许七安自云鹿书院返回,于宝器轩购金步摇两支,途中遭人跟踪,疑似周府的人。 “当晚,吾惊退周府刺客。” “十月初二,癸亥日,移女眷至云鹿书院避祸。” “十月初五,丙寅日,进内城,入教坊司。留宿影梅小阁一夜,《赠浮香》疑似许七安所作。” “十月初七,戊辰日,驾马车冲撞威武侯庶女,以未知手段劫走威武侯庶女。” 面生银锣合上小本子,嘲讽的看了眼许七安,嗤笑一声。 许七安身体一寸寸发凉,像是寒冬腊月里缺乏裹身衣物,缓缓打了个寒颤。 打更人在跟踪我在我去书院那天就跟踪我了这些天所有的谋划都被打更人看在眼里完了! 为什么打更人会跟踪我,我只是个小快手,这不合理许七安在心里愤怒的咆哮。 他感觉到了深渊般的绝望。 构陷户部侍郎,劫持侯爵女儿,两桩罪加起来,足够满门抄斩。 云鹿书院的大儒救不了他,司天监的白衣救不了他,没人能救他! 我的脚手收拾的很干净,没有留下任何可以定罪的证据,但跟踪我的打更人全程目睹了我的谋划人算不如天算。 许七安额头沁出了豆大的冷汗,在两位银锣戏谑阴冷的注视中,缓缓滑过脸颊,滴落在地。 等等! 他忽然注意到一个不合理的细节,既然打更人目睹了全过程,为什么不揭穿他? 只要把本子递交上去,周立就能脱罪,而挥向许家的屠刀在迟到一个半月后,再次落下。 为什么要等到周侍郎倒台之后,才请他过来“喝茶”。 许七安吐出一口浊气,连带着各种负面情绪一起吐出来,低眉顺眼:“小人认罪,一切都是小人干的。两位大人如何处置,悉听尊便。” 那位面容严肃的银锣挑了挑眉,与李玉春对视一眼,两人露出了笑容。 “很聪明,非常敏锐。”李玉春笑道:“刚才是为了试探你,如果你在审问中露出破绽,或者在铁证面前被摧垮心智,那么迎接你的是真正的制裁。” 顿了顿,他收敛了严肃的脸色,笑容愈发轻松:“而现在,迎接你的是打更人的邀请。” :这章修改了一下,所以更新晚了。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六十二章 资质测试 打更人的邀请邀请我? 许七安一时难以置信,他保持沉默,没有急着开口。 “你是个人才,当时在府衙后堂,我就已经确认。只是打更人有规矩,练气境是底线。”李玉春换了个很随意的坐姿,不像刚才那样咄咄逼人,道: “作为大奉的守护者,陛下的保卫者,要求高一些是正常的。 “但你用自己的本事证明了你,即使是炼精境,打更人也愿意招揽你。” 是因为我的手段够脏,心思够缜密,所以破格录取? 对,这个一半南蛮血统的银锣,在破解税银案时就表示很欣赏我。 那位脸色严肃的银锣补充道:“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长公主推荐了你。” 长公主?!许七安又是一惊。 长公主是哪位,她为什么要推荐,我根本不认识她啊。额我确实在云鹿书院里听说过她。 但,我们从未见过,她为何向打更人推举我? 许七安满肚子的困惑与不解,两位银锣似乎没有为他解惑的打算。也可能他们自己也不清楚。 “除了这些,两位大人不举报我的原因是” 李玉春笑道:“你应该知道打更人的职责。” 监察百官贪墨国库钱粮的周侍郎与打更人不是一个阵营,甚至,周侍郎的倒台也有打更人组织在推波助澜许七安恍然。 “周侍郎迟早要完,我们已经开始着手对付他,只是你的小小计谋,帮我们加快了进度。”那位脸色严肃的银锣说道。 李玉春看了他一眼,道:“孙大人,按照之前约定好的,这个人我收下,请给我们一点交谈的空间。” 姓孙的银锣不走,而是凝视着许七安:“你有选择的权力,跟他还是跟我。” “我们两人之间的权力差别不大,但他这个人死认理,不知变通,跟着他的铜锣过的一般,而跟着我的铜锣,最多三年就能在内城买一栋还算不错的小院。” 工作三年,首都一套房还真是让人难以抗拒的诱惑许七安委婉的拒绝了孙银锣的招揽,道: “当初税银案时,李大人给了我将功赎过的机会,这份恩情我一直记着,我想在他手底下做事。” 这只是原因之一,另一个原因,他不愿违背本心,做太多“捞偏门”的勾当。 孙银锣微微点头,赞许道:“懂的知恩图报是好事。” 他毫不留恋的出去了。 等门关上,李玉春指了指对面的椅子,温和的笑道:“坐,自我介绍一下,本官李玉春,以后是你的头儿,你可以直接这么称呼。如果觉得不习惯,喊李大人也可以。” 喊你春哥行不行许七安入座,略有拘谨的喊了声“李大人”。 “在我麾下做事,要无愧于心,这点你切记。”李玉春告诫一句后,开始介绍打更人组织: “在打更人里,最底层的是白役,没有编制,干的是杂活。其次是铜锣,是正经的打更人,至少是练气境,月俸五两银子二石米。往上就是银锣,享百户待遇。 “银锣之上是金锣,是最高层次的职位。大奉京城只有十位金锣,直接听令于魏公。” 许七安点点头,这些常识他是知道的,那魏渊是打更人组织的一把手。 “打更人的职责,监察百官,守护京城。具体业务,你往后慢慢熟悉。”李玉春审视着许七安: “你现在是炼精境巅峰,我有两个建议:一,慢慢积累功勋,等待机会。二,支付四百两银子,我帮你开天门。” 许七安毫不犹豫:“我选第二个。” 李玉春眯了眯眼:“挺富有的嘛。” “司天监的采薇姑娘借给我的。”许七安脸不红心不跳的把锅甩给大眼美人。 李玉春点了点头:“我先安排你更改户籍,办理相关手续。” 他说完就出门了,过了一阵,领着眯眯眼青年和不苟言笑的青年进来。 “宋廷风。”笑起来就眯眼睛的男人自我介绍,上下打量许七安:“你可以啊,进来一趟,成同僚了?” “朱广孝。”不苟言笑的青年说完,便不再说话。 许七安跟着两人去办理入职手续,路上,宋廷风语气随意的聊天: “跟着李头儿做事,总体上比较轻松,没那么多勾心斗角的破事。坏处就是捞钱的时候要谨慎,小贪无所谓,不要太过分。” “那你能把三十两银子还我吗?”许七安真诚的凝视着他。 宋廷风回以更真诚的眼神:“我什么时候收过你的钱?” 贱人!许七安咧嘴笑:“哦,是我记错了。” “对了,我们今晚准备去教坊司,一起吗?”宋廷风发来邀请。 我最讨厌这种腐朽的官场交际许七安展颜一笑:“好。” 办理完手续后,宋廷风带着他朝衙门深处走去,边走边解释:“入职打更人后,还有一项流程,测试资质。” “测试资质?”许七安脑补了手按在水晶石上,测试斗气段位的画面。 “是魏公定的规矩、设立的流程。”宋廷风说道:“分别是“智”、“力”以及“问心”。” 说着,他们来到一座阁楼前,迈过高高的门槛,进入一楼大厅,承重柱上挂着两句诗: 愿以深心奉刹尘。 不为自身求利益。 “这是魏公写的,用来警醒、告诫我们。”宋廷风说道。 “很显然,这并没有什么用。”许七安斜了他一眼,话有所指。 宋廷风假装听不懂,带着他往里走,“你现在是炼精境,战力就不需要测了。先测试智力。” 他招来阁楼内的吏员,吩咐下去。 片刻后,两名吏员进来,手里各捧一只锦盒。 宋廷风笑道:“他们两人手里的锦盒,一只里面是空的,一只里面有东西。你可以挑选其中一人询问,但只能问一个问题。” “而他们之中,有一个人只说假话,一个只说真话。” 宋廷风“嘿”了一声:“你有一炷香的时间去思考,我不能给你任何提示。” 朱广孝言简意赅的提醒道:“这个问题很难,你仔细想。” 宋廷风点点头:“虽然魏公说这只是小游戏,但能猜对的人很少。我虽然事后悟透了,但已经过了一炷香的时间。 “据说只有金锣大人们,才能在二十息之内悟透这题。” 吏员点了一根香,摆在旁侧。 这种简单的逻辑题,我上辈子不知道啃过多少。 许七安扭头问左边的吏员:“如果你是他,你会告诉我什么?” 那吏员有点懵,似乎没想到许七安会问这样的问题,思考了好一会儿,闷声道:“没有东西。” 许七安点点头,伸手按在右边衙役手里的锦盒:“东西在这只锦盒里。” 宋廷风张了张嘴,脸色僵硬的看向面瘫同伴:“多久?” 朱广孝语气有些郁闷:“不算吏员愣神的功夫,十二息” 空气沉默了一秒,宋廷风拱了拱手,无奈摇头:“你能破税银案,不是瞎猫碰到死耗子。” 他是知道许七安这号人物的,李玉春是税银案的主审官之一,当时宋廷风和朱广孝就在外面累死累活的追踪不存在的妖物。 税银案破了之后,作为案件的参与者,他自然就知道许七安的存在。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六十三章 许七安:我还有抢救的机会 “问心关在楼上,你从这里上楼,一直走到顶层就成。”宋廷风把他带到楼梯口,指了指楼上: “这一关没有要求,但你要记住,随心而走,过于做作的话,评分会降低。” “评分有什么用?”许七安反问。 “你倒测资质是为什么?评分四等:甲乙丙丁,资质越好。自然越容易被栽培。”宋廷风扬了扬下巴:“我是乙。” 朱广孝闷声道:“我是丙。” 我是个大壮丁许七安默默的玩了个梗,独自登楼,来到二楼时,他看见正对楼梯的红漆柱上挂着一面古朴铜镜。 镜子里映照出他的身影。 许七安没来由的心悸了一下,浑身肌肉不受控制的紧绷,继而缓缓放松。 内心杂念沉淀,心境平和,放下了所有功名利禄以及私欲。 这镜子有问题这个念头刚闪过,便沉淀在心底,不去在意。 强行进入贤者时间这个念头也随之沉淀。 他脚步轻松的转过拐角,来到二楼大厅,这里供奉着一尊佛陀,体态丰福,宝相庄严。 香岸上摆着贡品,香火袅袅。 佛前站着一位吏员,看着他。 许七安脸色平静的端详了几眼佛像,便不再去看,朝着第三层的楼梯走去。 吏员目送他的背影离开,低头在纸上书写,似在评价。 第三层供奉的是道尊,身穿道袍,手持木剑,脚踏祥云。 法相前同样有一位吏员,静静的看着许七安的到来。 等许七安随意打量几眼就转身离去后,吏员同样提笔,在桌案铺开的纸张上写评价。 第四层供奉的是儒家圣人,穿儒衫,戴儒冠,眺望远方。 圣人泥塑前依旧站着吏员,静静的看着许七安。 这座圣人雕塑与云鹿书院的如出一辙许七安心里作此感慨,毫不留恋的走人了。 他来到了最高层——第五层。 第五层供奉的是一位身穿黄袍的男子,他巍然而立,双手拄着一柄剑,剑眉星目,气势凛然。 许七安不认识这位,但那一身明黄色的龙袍说明了一切。 大奉王朝的某位君王,或者,开国大帝。 走到这里,他忽然明悟了“问心关”的真正含义,测资质只是一部分,真正的含义是测一个人的道德品质。 那面镜子的作用是让人无法做出违背心意的举动,故意上香礼拜。 糟糕,我没有礼佛,没有拜道尊,没有拜圣人,这说明我是个不敬神不礼佛不屑四书五经的人 这些都没关系,但第五层的这位我一定要拜不拜我就完蛋了一个无君无父无视神佛的人,是不容于这个时代的 打更人是什么组织? 是隶属于皇帝的间谍、护卫机构。 它可以不敬三教,但不能不忠于皇帝。 所以“问心关”是一次道德品质的筛选。 许七安无疑是不合格的,他一口气上五楼,没一个拜的。 我这种人间之屑,会被踢出打更人衙门的吧这就罢了,关键是打更人知道我陷害周立的罪行,谁知道会不会因此翻旧账 这些念头逐一闪过,继而沉淀,自动忽略。 许七安焦急的对抗着“贤者模式”,强迫自己去叩拜君王,两股意识疯狂对抗,身躯僵硬,肌肉痉挛发抖。 候立在君王相前的吏员,观察了许七安片刻,掠过他下楼去了。 几分钟后,吏员返回,许七安还站在原地,浑身僵硬着颤抖,像是手脚抽筋一般。 那位吏员像是打量珍稀动物一样打量许七安,低声道:“我已经于楼下的同僚交换过评价了。” 吏员继续说:“魏公设立问心关时,有过一个交代,倘若有人连续五楼不扣不拜,那定是十恶不赦之徒。” 哥,再给一次机会! 许七安内心焦急万分。 “于是魏公又给了一个机会,单独设立了第六关,只是那一关从未有人去过。”吏员神奇的打量许七安:“你是蝎子拉屎,独一份。” “你放松身体,别抽筋了。”他说。 许七安不再与内心的贤者模式对抗,调整呼吸,成功让肌肉不再抽搐。 这时才发现脊背已经湿透了。 他跟着吏员绕过君王雕像,去了更深处的区域, 镂空的窗户里洒落斑驳的阳光,细细碎碎的照亮屋中的木台。 木台上刻着一行诗。 杀尽敌酋百万兵,腰间宝剑血犹腥。 归来手持黄金锏,满朝文武未敢言。 小诗写的还挺霸气给我看诗是什么意思。 许七安侧头看了眼沉默不语的吏员,本来想塞点银票,从他那里套取信息。 转念一想,区区一个吏员,懂那位权柄滔天的宦官心意?不可能吧。 别把自己给带歪了,反而死路一条。 斗诗?不可能,主题显然不是比拼诗才。问心关与思想品德有关,得从这方面着手。 既然是考验思想品德,那魏渊放这首诗在这里干什么? 许七安摒除杂念,积极开动脑筋。 第六关就是给我这种无君无师,不敬神不礼佛的唯物主义者安排的,相当于是最后一个机会。 那自然是想从我这里挖掘出一些珍贵的思想品德。如果我没有,那就死定了。 珍贵的思想品德豁然间,许七安想到了一楼大厅里的那副联子: 愿以深心奉尘刹,不为自身求利益。 而打更人的职责是监察百官魏渊这首诗,同样有尽忠报国,威压百官的意思。 想到这里,他豁然通透,明白了那位大宦官的意思。 这首诗摆在这里,不是为了斗诗,而是共情。 倘若那个无军无师的十恶不赦之徒,真的秉性恶劣,在问心关里,他是无法对抗自己的本心,强行写出共情诗的。 反之,说明他还有珍贵的品德在身,魏渊愿意给一次机会。 许七安叹息般的吐出一口气,伸出手:“笔墨伺候。” 吏员递来毛笔,在木台上铺好宣纸。 许七安笔悬于纸上,闭上了眼睛。 我虽然心中无君,亦不屑敬神礼佛,是个地道的唯物主义者。 但我非十恶不赦之徒,我心有正义,脚下有原则。我从未鱼肉百姓,从未依仗胥吏身份敲诈勒索,即使,这是社会常态 即使,我曾拼命想赚钱。 你要共情,我便赋诗一首,如你所愿。 许七安落笔,没有任何心理障碍,以丑陋的字体写下: 尔食尔禄,民脂民膏 下民易虐,上天难欺。 吏员神色恍惚的看着纸张上的四句话。 他收了宣纸,认认真真的盯着许七安看了一会儿,道:“问心关已经结束,大人自便,只是结果出来前,莫要离开衙门。” “每一位打更人的资质,都需魏公亲自裁定,小人这就给魏公送去。” 他几乎是以跑的方式离开了楼层,楼梯里传来噔噔噔的脚步声,迅速远去。 许七安感觉自己虚脱了一般,扶着木台喘息片刻,也跟着下楼。 宋廷风和朱广孝在一楼等着他这位同僚,见许七安下楼,笑着招了招手:“跪了几次?” 他笑眯眯的模样,像是只狐狸。 下楼的吏员没有告诉他过程和结果。 许七安张了张嘴,最后选择了沉默。 朱广孝不苟言笑的脸上,两条眉毛微微一皱:“你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何止不太好,我感觉自己在生死边缘徘徊两回了,比过山车还刺激许七安心累的摇摇头,说道: “我想找个地方坐下来喝茶,休息一下。” 宋廷风笑眯眯的挑一挑眉:“再给你请个勾栏女子,敲肩揉腿?” 你就像个在天桥底下说相声的许七安笑着点头:“去教坊司请浮香花魁。” 宋廷风一愣,哈哈大笑:“这个梦,我年轻的时候也做过。” :公众章节要考虑字数和推荐位的流程,不能爆更。上架之后再爆更吧,一天六七千字应该是打底的。对了,书里有无数伏笔,比妖二代时还多。你们可以找一找。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六十四章 各大修行体系 打更人衙门最高的建筑,是中庭的浩气楼。攒尖顶,层层飞檐,四望如一。 下四层外有回廊,五六层的回廊可做瞭望厅,俯瞰整个打更人衙门。 那位被江湖人称作“魏青衣”的大宦官便住在楼里。 七楼的茶室,软塌上,身穿青衣的男人半倚着,手里握着一卷书。 天青色的衣衫绣着繁复的云纹,做工精细考究,乌发用玉簪束着,鬓角霜白,脸盘白净无须,双眼深沉,内蕴岁月洗涤出的沧桑。 魏渊是个气质与外貌俱全的男人,儒雅清俊,深沉内敛。 茶室里还有两个人,陪着魏渊饮茶看书的,是个一本正经的严肃男人,五官僵硬如雕刻,不见丝毫情绪。 另一人气质阴柔,容貌俊美,丹凤眼,柳叶眉,嘴唇薄而红润,乍一看,让人怀疑是女扮男装。 那位气质阴柔的男子站在瞭望亭,沐浴着暖融融的阳光,单手按在腰间悬挂的刀柄上,道: “阳光明媚,万里无云,在此处看风景不比躲在室内看书更有意思?” 魏渊放下手中书卷,笑道:“能看的书越来越少了。我近来听说司天监多了一本蓝皮书,上面记载着天地万物的本质,甚是好奇。” “杨砚,再过一旬就是陛下祭祖的日子,通知下去,加紧内城的巡逻,缩减内城的通商。” 脸庞僵硬的男人“嗯”了一声。 气质阴柔的男子吐出一口气,“义父,你真不打算争户部侍郎的位置,安插自己的人?” “这是必要的退让。”魏青衣说了一句,目光望向茶室门口,一位蓝衣吏员低头进入。 “魏公,这是新晋铜锣的资质测试结果,及户籍,请您评判。” 吏员递上一叠文书。 魏渊打开户籍看了一眼,新晋铜锣叫许七安,原长乐县快班快手。父亲和叔叔都是军伍出身。 这些资料既重要,又不重要。 重要是因为打更人的身份特殊,必须是祖上三代以上清清白白。许七安是大奉京城人士,土生土长。 所以许七安的身份是合格的。 不重要的意思是,每个打更人都是类似的清白身份。 户籍下面压着“智力”考核的结果,魏渊看了一眼,嘴角勾勒起笑容:“倩柔,当初你答题时,用了几息?” 气质阴柔,貌美如花的男子闻言,下巴微微一昂,“十五息,杨砚是十九息。” “这位新晋铜锣是十二息。” 十二息气质阴柔的男子挑了挑眉,傲然评价道:“还不错。” 面容僵硬的男人脸上不见表情,道:“能在短时间内勘破税银案,这份才智,不奇怪。” 魏渊笑了,目光盯着后续的备注,补充道:“捧盒的吏员愣了五息左右。” “不可能。”气质阴柔的男子蓦然回身,走进了茶室。 杨砚皱了皱眉。 也就是说,思考的时间只有七息,何等敏锐的思维。 杨砚起身,抱拳道:“义父,这人给我吧。” “是在你名下,他跟着银锣李玉春。”魏渊放下茶盏,望向气质阴柔的男子:“你们见过他,那天在司天监。” 司天监气质阴柔的男子沉吟几秒,哂笑道:“他啊,口出狂言的小子。” 杨砚一听这位新晋铜锣在李玉春手底下做事,满意的点了点头。 每位金锣都管着七位银锣,李玉春就是他麾下的。 “义父,战力如何?”杨砚问道。 “炼精巅峰,没有测试的必要。”魏渊笑道:“此人是长公主推举的,我瞧他心思活络,是个能做事的,就特殊他加入打更人。” 长公主?! 杨砚与气质阴柔的男子相视一眼,这个消息魏渊并没有告诉他们。 魏渊继续浏览“问心关”的考核结果,渐渐的,他温和的表情变的严肃,深邃的眸光变的锐利。 杨砚挺直腰杆,望向纸张。 气质阴柔的男子则大大咧咧的走到魏青衣身边,探头一看,顿时笑了:“竟是个比我还狂的小子,义父,怎么处置?” 笑容里带着幸灾乐祸。 魏渊抽出最底下那张纸,纸张写着丑陋的字体: 尔食尔禄,民脂民膏。 下民易虐,上天难欺。 魏青衣的瞳孔倏地凝固,凝视着两段话,许久都没有开口说话。 “下民易虐,上天难欺”杨砚重复着这句话。 气质阴柔的男子眸光微闪,从短暂的惊愕中恢复,注意力与面瘫杨砚正好相反: “尔食尔禄,民脂民膏嘿,所以这位小快手觉得自己吃的是百姓的脂膏,而不是帝王家的。” 杨砚想了想,问道:“义父觉得呢?” 魏渊反问:“你觉得呢?” 杨砚斟酌道:“食君之禄,担君之忧。” 言下之意,便是不认同那句话。 魏渊点点头:“等将来有朝一日,那小铜锣升到了金锣,你自己与他辩论去吧。” 阴柔男子眉梢一扬:“义父觉得,那小子将来能成为金锣?” “只要他是武夫,那就没有问题。”魏渊笑容温和:“三教各有规矩,术士受人间气运拖累,巫蛊亦然,当世之中,唯有武夫最纯粹。 “我虽厌恶武者以力犯禁,却也不得不承认,越是桀骜的武者,越能勇猛精进。 “心中无所敬,无所畏,才敢颠倒乾坤。” 说到这里,魏渊从桌案下取出一块新的砚台,倒入朱砂和清水,研成红墨,毛笔蘸了蘸。 在户籍上写了“甲上”二字。 “桀骜不驯为武夫,胸怀天下为侠。侠之大者,为国为民。” 甲上! 打更人建立以来,得此评价者,屈指可数。 某间密室。 李玉春指着木桶,道:“脱光衣服,坐进去。” 终于要踏入练气境了许七安按捺住内心的激动,瞄了眼气味刺鼻的浴桶,盛满了墨绿色的汁液。 这玩意叫洗髓液,就这一桶,差不多要一百五十两银子。 快速脱掉衣服、裤子、鞋子,赤条条的坐进浴桶。 李玉春道:“你没有破身吧?” 许七安点点头:“我二叔是御刀卫百户,与我说过的。练气境之前,不能破身。” 他舒服的靠在浴桶里,问道:“头儿,你是炼神境?” 李玉春“嗯”了一声。 “那炼神境后面是铜皮铁骨对吧。” 李玉春又“嗯”了一声。 许七安就笑道:“名字不好听,为什么不叫金刚境。” 铜皮铁骨过于lo逼,会显得我们武者都是没文化的泥腿子。 “佛门三品叫金刚。”李玉春给出解释。 原来如此!许七安点点头,悉心请教:“头儿,天下诸多修行体系,哪个最强?” 李玉春毫不犹豫的回答:“道门说,他们最强。” “那其他体系呢?” “其他体系都认为自己是最强的。” “哦懂了。” “不过天下所有体系都有一个共识,就是武者最粗鄙,最上不得台面。” “这个我倒是知道一点,因为武夫只有怪力,却没有神异。” 还是不够花里胡哨。 “这只是表面,里头还有更大的秘密,涉及到修行体系的上限。” 许七安挺直了腰杆,试探道:“头儿,能告诉我吗?” :这一告就是六七个小时。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六十五章 绝世天才?! 李玉春大马金刀的坐在浴桶边的椅子上,颔首:“这些知识你有空可以自己去藏书阁看。 “不过,反正我要在这里盯着你,便与你说道说道。在你的认识里,一品是不是体系的极限?” 许七安点点头。 “各大修行体系的品级,原本是模糊的,没有那么清晰的标准。直到圣人晚年,把天下修行体系,划分为九品,然后一直沿用至今。 “但是,圣人并没有把他自己划入到品级里。” “这是为什么?”许七安问。 “你先听我说完,”李玉春接着道:“除了圣人,还有四位在品级之外,分别是蛊神、巫神、道尊、佛陀。 “他们被誉为万劫不磨,永生不死。” 这下许七安懂了:“神佛不在品级之中不对,这世上真的有神仙?!” 李玉春摇头:“不清楚。” 许七安想了想,给出猜测:“我听说圣人只活了八十二,按照头儿你的说法,他应该长生不死才对。所以,其中有夸大的成分。” 这个问题李玉春无法回答,因为没有答案。 自古以来,仙人的传说渊源流传,长生不死更是每一位君王的毕生心愿。 但谁敢说自己见过仙人? “其他体系都有超越品级的存在,但武夫没有,一品武夫,就是当世之最。”李玉春把话题带了回来。 所以大家都觉得武夫是粗鄙的体系许七安忽然注意到一个问题:“不对啊,司天监的术士也没有。” 李玉春点点头:“但不可否认,术士是所有体系中,贡献最大的。” 这个知识点许七安知道,术士九品是医者,妙手回春,救死扶伤。 术士七品是风水师,堪舆地形,为百姓和王公贵族选墓地;布置家宅做出卓越贡献。 术士六品炼金术师,极大推动了社会发展,满足了老百姓物质需求。对这个时代的工业以及手工业做出巨大贡献。 宋卿同学是其中翘楚,他为“人兽”事业呕心沥血。许七安觉得自己还是穿越的早了,再缓几十年,说不定能写一本《异界风俗x评鉴指南》 此外,许七安还知道司天监的术士负责更新、制定黄历。 对于农耕文明来说,黄历太重要了,直接关乎田地收成。 相比起其他体系,术士简直是为国为民的榜样,为文明的进步添砖加瓦。 “头儿,我突然开始疼了。”许七安皱了皱眉。 药水浸润毛孔,像是一根根细密的针,让他浑身都在刺痛。 “疼就对了,洗筋伐髓。”李玉春道:“再过一炷香,你会感觉自己正被千刀万剐,那时候,就是我为你开天门的时候。 “你可以说话分散注意力。” 许七安点点头:“所以,我们的皇帝陛下,二十几年来潜心修道,是为了长生不死?” 当今圣上封了一位绝色道姑为国师,潜心求道二十几年,是举国上下皆知的事。 甚至有落魄文人写了皇帝陛下与绝色道姑双修艳史结局当然是被河蟹神兽制裁了。 “可是,武夫虽然没有超越品级的存在,但应该能延年益寿吧?潜心修武就好了,何必追逐虚无缥缈的长生呢。” 对于许七安的观点,李玉春反问道:“你炼精用了多久?” “十七年。”许七安说,他整整卡在炼精巅峰两年。 “慢了些,拥有充足资源的世家子弟,十六岁左右就能炼精巅峰,考虑到身体发育问题,十五岁是极限。”李玉春说道: “但是,就算是那些世家子弟,也未必能顺利踏入练气境,因为除了每日打熬体魄的毅力,摆在他们面前的还有美色这一关。越是钟鸣鼎食,越容易陷在美色里。” “而炼精境只是武夫体系的初始,你可以想象,要达到高品境界,延年益寿,这有多难。” 我懂我懂那浮香姑娘肯定早晚骂我一遍禽兽不如!我今晚就叫她知道什么叫做:一条鞭法! 许七安深有同感。 原主是个武痴,性格也倔强,喜欢钻牛角尖,正是这种性格的人,才能日复一日的打磨身体,为武夫之道打下坚实基础。 而就算是这样,原主每天还得与自己的双手做激烈抗争,不给左右手装逼的机会。 换成许七安自己,他可不保证自己能坚持这么多年,更不保证能在美色面前坚守本心。 毕竟男人虽然平时思考时用的是上面的头,但某些时候,下面那个木有脑子的头才是本体。 渐渐的,许七安谈话的兴致越来越淡,即使说的都是他感兴趣的修行知识。 他的眉头越皱越深,疼痛快超过他忍耐极限。 “差不多可以了,药浴的作用是刺激你的身体,让沉睡的气机觉醒。”刘玉春起身,单手按在许七安头顶,沉声道: “开天门是很困难的事情,资质好的,我只需要运转气机在你体内走三个周天,你就能自己寻出气感,从此内外交感。” “那资质差的呢?”许七安担忧的问。 “资质越差,气机运转的次数就越多,而正常人的极限,是九个周天。也就是说,如果第八个周天你还无法自寻气感,那你就不适合武夫这条路。” 李玉春凝视着他:“我很期待你的资质。” 说完,他闭上眼睛,不再交谈。 紧接着,许七安感觉一股暖流从头顶百会穴灌入,下沉丹田,游走四肢百骸。 身体似乎马上记住了运转路线,走完一个周天后,自行激荡起气机,摆脱了陪跑,自己单飞去了。 李玉春睁开眼睛,略带茫然的眼神看着浴桶里的小老弟。 许七安回了个茫然的眼神,“好像蛮简单的” 李玉春:“” “你自己运转几个周天试试,我看看情况。”李玉春只能这么说。 三周天运转结束,许七安睁开眼,他没有镜子,所以看不见踏入练气境带来的细微变化。 首先,双眼更加明亮有神,如含星子。 单单是眼睛上的改变,就足以让他的魅力更上一层楼。 其次,气质变的更加厚重、内敛,渊渟岳峙。 最后是皮肤,药水浸泡皮肤,刺激毛孔,排除了潜藏在毛孔里的杂质,比如黑头。 通红的皮肤透着一种娇嫩的感觉。 感觉身体里新生的力量在四处乱串,许七安舒展四肢,抬手,隔空一掌打在窗户上。 格子窗“砰”一声裂开。 气机外放,这是练气境初期的神异。若是刚才手握刀剑,许七安就能催发刀气或剑气。 当然,威力不会很大,毕竟他刚入练气境。 像二叔那种练气境巅峰,可以一刀劈断墙壁。也可以隔空御物。 “很好!”李玉春面无表情,微微点头:“你继续运转周天,搬运是强大气机的修炼法门,同时也不能松懈对体魄的打磨。” 说完,他离开了密室,走出房门的一瞬间,春哥满脑子“不可能”的念头。 李玉春扭头看了眼裂开的窗户,嘴角一抽。 绝世天才?! 这么轻易给我遇上了吧? 对了,他的资质测试已经结束,我去问问魏公,评了几等。 如果是乙,凭着一周天就自寻气感的天资,已经能加到乙上。 这样一来,相应的资源就会增加。 “如果是乙上,没准能晋升甲等,甲等可是金锣的资质,他会成为打更人重点培养对象” “嗯,他没有经历过“战力”考核,乙上是不可能的,我想多了。” 出了院子,他直接走向打更人衙门中庭,那座高耸的浩气楼。 经过楼内吏员的通传后,李玉春来到了第七层,看见了自己的直属上司,以及上司的上司。 杨砚朝他微微颔首。 阴柔男子则没啥兴趣的扭头眺望楼外风景。 “魏公!” 他弯腰九十度,态度谦卑。 “正说到你呢,幸运的得了一位人才。”魏渊笑容温和。 嗯? 幸运的得了一位人才这指的应该是许七安,魏公对他竟如此褒奖?可我还没有把运转一周天的事情告诉他啊李玉春心里闪过疑惑,恭恭敬敬的说道: “小人想知道许七安的评级,顺便向魏公禀报一件小事。” :刚在写细纲,写着写着,就忘记更新了。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六十六章 突发任务 “你收他在麾下,确实该知道他的评级。”魏渊语气温和:“但不要想太多,也别太在意,平常心就好。当然,也记得不要到处宣扬。” 前一句话还好好的,后一句话让李玉春有些困惑。 魏公是什么意思?保持平常心,别太在意是说许七安的评级太低,让我不要因此对他产生厌烦、轻慢等情绪? 可是为什么告诫我不要宣扬,以魏公的身份,不该对一个小小铜锣如此爱护李玉春微微皱眉,猜不透大宦官的意思。 这时,魏渊翻开户籍,往桌案边缘一推:“自己看。” 李玉春目光随之落在户籍上,看到了鲜红的两个字:甲上! 春哥险些失去表情管理能力,骇然道:“魏公?” 甲上! 怎么可能是甲上。 我在打更人组织里当差十多年,从未见过有甲上评价的,即使是金锣,资质也只是甲而已。 甲上是什么概念? 难怪要禁我的嘴,这事要是宣扬出去,就是捧杀许七安那小子。 哪个打更人能服? 同时,李玉春又察觉到一个不对劲的地方,资质测试有三关,分别是“智”、“力”、“问心”。 许七安是炼精境界,战力那一关是没资格测试的。 也就是说,他仅凭两个测试,就获得了甲上的资质评价。 那么,如果再加上他练气方面的天赋,评价会提高吗?已经突破魏公定下来的评级制度了吧那魏公会不会重新给出评级,还是保持不变? 想到这里,李玉春心头竟微微火热起来。 魏渊合上户籍,随意道:“记得守口如瓶,你有何事向我禀告。” 李玉春吐出一口气,措词了一下,道:“我已经为许七安开天门了,按照规矩,收了他四百两。” 魏渊道:“还回去吧。” 甲上资质的人才,本就有资源倾斜,开天门还要收费,那评级还有什么意义。 李玉春点了点头。 魏渊看了他一眼,笑道:“天资不错?几周天寻出气感?” 三周天便自寻气感的阴柔男子和杨砚,对此比较感兴趣,也盯着李玉春。 “一周天”李玉春说话的时候,端详三位高层的脸色。 三人的表情各不相同,杨砚那张万古不变的面瘫脸,罕见的出现了震惊的表情。 阴柔男子从瞭望亭走入茶室,阴冷的眼神在李玉春身上一阵打量,冷笑道:“不可能。” 他的反应最激烈。 而向来儒雅温和的魏渊,恍惚了一下。 李玉春默默低下头,对三人的反应无比满意。 “下去吧!”魏渊目送李玉春离开,看了眼两个义子,“有什么感想?” 杨砚沉思一下:“需要特别关照吗?” 魏渊摇头:“无需拔苗助长,且看着吧。” 接着,他看向阴柔男子,笑道:“你与他年纪差的不大,他如今还无法与你相提并论,往后就说不准了,挺好,也让你有些动力。” 气质阴柔的俊美男人点了点头。 李玉春从浩气楼出来,沿途碰到几位银锣。 “李大人,什么事笑成这样。” 李玉春下意识的摸了摸脸,发现自己嘴角差点裂到耳根了。 “小事,小事”李玉春摆摆手,一边大笑一边走。 许七安托人给家里带了口信,自己则留在打更人衙门,反复吐纳,搬运气机。 他有明显的察觉到气机的运转对身体带来的好处,让细胞愈发活跃,让精神愈发旺盛。 体魄和力量都在以一种令人欣喜的状态暴涨。 这种状态持续到黄昏便停滞了。意味着他踏入练气境的福利已经结束。 “我现在的状态,感觉能打十个以前的我,原来二叔和我切磋时根本没认真,还假装一副用心对待的姿态,要是他出全力,我恐怕会当场去世” 许七安随意打了几套拳,虎虎生风,状态前所未有的好。 他凝聚气机于双拳,沉腰下跨,隔空垂在地面。 砰! 地面发出闷响,崩裂出蛛网般的缝隙,尘埃弥漫。 许府。 许新年皱着眉头,在后厅来回踱步。许平志沉着脸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 婶婶看了眼手指绞扭裙角,眼眶微红,秀气的眉毛紧紧蹙成一团的大女儿。 察觉到母亲的注视,许玲月瘪了瘪嘴,带着哭腔喊了一句:“娘” “你别走来走去的,晃的我头疼。”婶婶烦躁的骂了儿子一句,试探道:“老爷?” “等消息吧,被打更人带走,什么都不做才是最好的选择。”许二叔沉声道。 婶婶咬了咬鲜艳的唇瓣,忽然一跺脚,气道:“你去跑跑关系也比干坐着好。” 许新年皱眉道:“跑什么关系,打更人带走大哥的目的还不知道,现在不是打点的时候。” “就知道惹事,就知道惹事。”婶婶骂道。 藏在袖子里的手紧紧握成拳头。 这时,门房老张跑了进来,人还没进前厅,声音已经传来:“老爷,大郎让人带话来了。” 许新年最先迎上去,一家人有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许玲月裙摆飞扬的扑倒门边,忐忑难安的盯着门房老张。 门房老张站在厅前台阶上,说道:“大郎说,他已经成了打更人,今晚不回家了,莫要挂念。” 成了打更人许平志和许新年懵然相视。 在眯眯眼和面瘫男两位同僚的陪同下,许七安在衙门的办事处领到了一件不算合身的衣服,一块腰牌;一面铜锣;一把制式长刀。 “合身的差服大概要等两天这面铜锣是独属于打更人的制式法器。”宋廷风嘴角嚼着糖豆,说道: “它有两个作用:一,绑在胸口能充当盾牌,护住要害。可以抵挡炼神境高手的全力一击。二,敲击锣面,震荡音波,能动摇敌人的精神,产生眩晕、头疼等负面效果。” 听起来好一般,宋卿送我的护心镜可是能抵挡炼神境三次攻击,铜皮铁骨一次咦,这不是增强版的铜锣吗许七安心里一动:“司天监出品?” “当然,法器只有司天监的四品阵师能炼制。”宋卿说: “你明天准时来点卯,头儿说你以后就跟着我们了。打更人小队最少两人,最多四人,值守京城不同区域。通常是三天轮换一次,我和广孝刚结束夜巡,最近三天都是日巡。” “那值守什么区域呢?”许七安有点不情愿,值夜班这种事,比996福报更没人性。 “区域暂定,每次轮换,都会随机分配区域。这是为了避免有些心术不正的打更人踩点,监守自盗。”宋卿笑着说: “偷盗银子,或者采花。当然,这种例子很少,但不可不防。” 许七安点点头:“任何部门都有败类。” 这时,一位吏员匆匆过来,道:“宋大人,朱大人,李银锣传唤。” 春哥找我们了许七安随着两位同僚,一起朝李玉春的办公室走去。 每一位银锣都有一间独立的办公室,叫做“堂”,这年代坐办公室叫“坐堂”。 银锣等闲是不出去巡逻的,这是小片警铜锣的工作。 李玉春的办公室叫春风堂。 房间整洁无异味文牍摆放整整齐齐两个杯子的青花图案朝向都是一样的盆栽的摆放同样如出一辙春哥真是个精致的老男人啊。 许七安扫了一眼春风堂。 宽敞的堂内,李玉春坐在案前,把一份卷宗推到桌边。 “太康县的大黄山出现了妖物踪迹,吃了不少人,你们去跑一趟,查明情况,如果妖物境界不高,当场格杀。府衙六扇门的人会协同办案,人已经在衙门外等着了。” “嗯,许七安你也去,积累点经验,你的“战力”测试不是没做吗,这就当是实战了。” 妖物吃人刚一任职就碰到这事儿?! 我到底是欧皇还是非酋。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六十七章 案件分析 京城有两个附郭县,太康和长乐。 宋廷风展开卷宗,许七安和朱广秀站在左右两边,一起盯着卷宗。 卷宗内容如下: 太康县北边有一座大黄山,主峰高一千多米,山脉纵横十几里,内藏丰富石灰岩。 养活了周边数百上千的灰户。 灰户,即采制石灰的工匠。 年中开始,大黄山领域的河流出了一只妖物,经常上岸吞吃活人,已经有不少灰户命丧妖物口中。 “缺乏详细情况”刑侦老手许七安,看完卷宗,做出判断。 这应该是刚上报的案子,所以需要我们去调查,完善卷宗。 李玉春目光在三人身上过了一遍,脸色严肃的开口:“许宁宴,佩刀往上紧两寸,铜锣绑的位置不够正,往左歪一寸。” 神经病啊,你强迫症晚期了吧。许七安道:“是!” 走出春风堂,刚跨过门槛,许七安忽然感觉脚下踩了一个疙瘩,他自然而然的低头捡起来,却忽然僵住。 银子更重了。 “走啊。”宋廷风扭头催促。 “哦,好。”许七安把碎银揣入怀里,迈步跟上。 堂内,李玉春把放在盒子里的钱袋取出来,挂在腰上,正要出门,猛的皱了皱眉。 打开钱袋倒出一堆碎银,仔细数了一遍,立刻眉头紧锁:“我丢了三钱银子” 身为被同僚调侃“和钱过不去”的人,三钱银子够他肉疼到天黑。 三人在打更人衙门外,见到了京兆府的捕快。也是三个人,为首的竟是个女子,其余两名略显年轻。 京兆府俗称府衙。 三位捕快的差服与许七安的快手差服相差不大,玄色为底,领口和袖口镶红色滚边。 胸口绣的不是“捕”字,而是一头威风凛凛的神兽狴犴。 一个练气境,两个炼精境许七安不动声色的观察三人。 为首的女子抱了抱拳,道:“三位大人,卑职吕青。我已经命人把马匹牵到城门口,咱们上马车说话。” 骑马是赶路,乘马车则是为了给大家一个谈事的空间,又不耽误时间。 打更人的地位高,其他衙门的捕手见到打更人,天生矮一头。不过这位练气境的女子虽然叫着大人,态度却不卑不亢。 一辆宽敞的马车停在街边,坐进去六个人也不嫌拥挤。 打更人的三个人坐在同一侧,府衙的三人坐在另一侧,泾渭分明。 宋廷风笑眯眯的做了自我介绍,也介绍了朱广孝和许七安。 “这位你们应该不陌生,当初税银案时,他就被关在府衙。” 京兆府的三名捕快仔细审视着许七安。 自称吕青的女捕头抱拳道:“久仰大名。” 税银案就是府衙经手的,作为府衙捕头,她记得许七安这个人。 当时我就觉得此人颇有能力,屡次劝说府尹大人招揽他到府衙任职吕青见许七安已经成了打更人,心里惋惜的叹了口气。 许七安笑着说了几句谦虚的话,隐晦的打量着女捕头。 女子当捕头还是挺少见的。 大奉王朝的女子不全是养在闺阁里,对于一些天赋极高的女子,各个衙门都会给予一定的栽培。 这位女捕头面容姣好,大概三十出头,眉毛比一般女子浓,英姿飒爽。 身段曼妙中透着雌豹般的矫健。胸口鼓胀胀的,应该是穿了束胸的内衣。 说起来,许七安到现在才知道,为什么当初税银案没有移交刑部,而是府衙和打更人协同办案。当初他还为此感到奇怪。 因为刑部与户部的周侍郎眉来眼去,有同党。 这些细节,直到如今才恍然大悟。 “卷宗内容简陋,很多细节没有说清楚,案子是你们府衙先接手的,咱们相互交流一下。”宋廷风说道: “妖物具体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六七月份。”女子捕头的声音略带烟嗓,很有磁性。 “有人看清楚妖物的模样吗。”宋廷风又问。 “最开始,当地的灰户时常失踪,家人找寻时,在河边发现了怪物的爪印,以及血迹。之后,接二连三的灰户失踪,河岸边的爪印也越来越多 “当地的里长集结了灰户们,在河里撒网,打算捕杀妖物。但没有成功,渔网很轻易的就被咬破” 是两栖类!许七安心道。 宋廷风听完,皱着眉头问道:“我疑惑的是,六七月份的事,为什么现在才上报?” “妖物只吞吃进山的灰户,没有袭击村落,所以一开始太康县令没有在意。直到死的人越来越多,这才派遣捕手联合灰户捕杀妖物,但是一无所获。” 吕青在说话的时候,频频看向许七安,但让她失望的是,这位破了税银案的人才,一直凝眉不语。 “几次之后,太康县令就不愿意再管,或者说,随着京察将近,他不但不处理案子,反而打算压下来。” 朱广孝沉声道:“那为什么又上报了?” 吕青沉默了一下,说道:“灰户们不敢上山烧灰,但赋税依旧要缴,没有法子,便绕远路进山,避开河流。结果出了意外 “那次进山烧灰的二十余人,再也没有回来。附近灰户实在没有办法,就告到了府衙。” 宋廷风和朱广孝相视一眼,没有再说什么。 笃笃 这时,许七安敲了敲长条凳子,看向京兆府三人,问道:“有大黄山和附近村落的地图吗?” “带了,考虑到妖物境界未知,我们打算先自行探查,不带当地的灰户,免得出了意外,无法顾及。”吕青看向侧坐的同僚,同僚从随身携带的包袱里取出一卷图册。 许七安接过地图,徐徐展开,这是一份大黄山脉的堪舆图。 仔细看了片刻,许七安道:“我有个猜测,我觉得应该让你们知道。” 车厢一众人看了过来,宋廷风笑的眯了眯眼。 女子捕头眼睛微微一亮,端正坐姿:“请说。” 许七安道:“它袭击百姓是有规律的,或者说,有很强的目的性。这或许不是一起简单的妖物作乱。” 吕青皱了皱精致的眉毛:“何出此言。” “它最开始只是吞食靠近河边的灰户,随后范围开始扩大,以河流两岸向外辐射。一直到进山吞食灰户。这并非是单纯的为了猎食。 “首先,大黄山这条河绵连数百里,河内不缺鱼虾。野兽的择食是根据环境来决定的,而不是自身口味。身边如果不缺食物,它绝对不会舍近求远,为了吃一口好的,特意进山猎食百姓。 “其次,它若是个有智慧的妖物,与野兽不同,就是喜欢吃人。那它就不会对附近的村庄视而不见。但是它没有,它只吞食进入大黄山附近的灰户。 根据行为心理学分析,这是一种有意识的驱赶。” 行为心理学?!吕青沉思道:“划地盘?” 不等许七安回答,宋廷风摇头:“不,如果它拥有智慧,就绝对不会以这样的方式划地盘。在京城近郊划地盘,这和找死没有区别。而如果它只是凶狂的野兽,是不会做出驱赶灰户的行为。” 吕青想了一会儿,瞳孔微缩:“大黄山里有什么让它在乎的东西。” 车厢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以后在公众号写一部《大奉花魁娘评鉴指南》,嗯,不是我写,是请热心读者写。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六十八章 矿 马车很快出了内城,几匹官用的良驹被白役们牵着等在城门口。 许七安一行人换乘快马,穿过外城的一条条街道、闹市,仅用了半个时辰就离开外城,六骑立刻加快速度,火速赶往大黄山。 “官用的马跑的就是快,这都逼近五十码了,我上辈子的马能跑这么快吗”许七安心里嘀咕。 小说中常常会出现的灵气含量不同带来的差异? 这个猜测是有道理的,因为练气本能是一种吐纳之法。 一行人在正午时抵达大黄山边缘,在官道边停下,将马绳系在路边的树干上,吃过干粮后,抄了一条羊肠小道进山。 六人狂奔着赶路,一刻钟后,来到了流经大黄山脚下的河流。 沿河流搜寻片刻,他们找到了几个模糊的脚印,长三尺左右,宽一尺半,有四趾。 吕青和两位同僚摘下背上的包裹,取出炸药包,分发给许七安三人: “以爪印为中心,我们去下流丢炸药包,你们去上游,看能不能把妖物逼出河。” 这是早已定好的计策。 大奉王朝对火药的管理非常严格,配方保密,制造火药所需的材料也全数被朝廷垄断。 即使是打更人,以及吕青等府衙快手,对火药的成分也只是略知一二。 还是嗅出来的。 双方将炸药包点燃,投入河水。 “轰!” 沉闷的爆炸声响起,河水溅起数丈高。 很快,炸药包耗尽,一行人站在岸边,看着滚滚浊浪,等了许久,并没有见到妖物浮出河面。 “如果有司天监的术士帮忙就好了。”许七安感慨道。 望气术可以通过观测妖气来锁定妖物的位置。 宋廷风“呵”了一声,低声道:“司天监的术士可比我们打更人更高贵,只听令于圣上,这种小案子,别指望能劳动他们。” 司天监的术士很高贵?我怎么不觉得,你是没见过他们一脸崇敬的看着我时的表情。 许七安“嗯”的点点头。 双方会合,宋廷风耸耸肩:“看来它是不会出来了,我的建议是进山看看。如果大黄山里真的有什么东西的话。” 许七安补充道:“先检查灰户们采集石灰岩的地区。” 吕青沉吟着点了点头。 两拨人分批进山,一前一后,相隔数十米。 宋廷风朝着吕青的背影,努了努嘴:“府衙的这位女捕头,身段可了不得了,你瞧那屁股,紧致结实,双腿有力,能夹的你魂飞天外。教坊司的姑娘虽然水灵灵的,但还是太柔弱了。” 赞同,而且这种习武的女人,有马甲线,有流畅的曲线和紧绷的大腿,没准还有浅浅的腹肌这让我想到了我的老婆蒂法许七安斟酌道:“可她好像习惯了裹胸,这可不好,会造成胸脯变形,下垂。” 宋廷风一愣,哈哈大笑:“你果然也注意到了,我就缺一个像你这么有趣的同伴,朱广孝是个三棍打不出一个屁的闷葫芦。” 对于男人来说,聊荤话永远是一个既有趣又消磨时间的娱乐。 朱广孝看了他一眼,闷声不说话。 灰户主要在大黄山主峰采集,一行人远远的就看到了裸露出石块的山体,就像人脸上长了白斑。 常年累月的开采,把这座高耸的主峰破坏的千穿百孔。 双方在山中漫无目的的搜寻了许久,并没有发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聚在一起饮水的时候,吕青道:“大黄山不但有优质的石灰岩,还有丰富的植被,可以就地砍伐充当染料,灰户们开窑极为方便,随挖随烧,随烧随碎。 “山脚又有河流,漕运也方便。柴省而灰美,力半而利厚。” 府衙的另一位捕快补充道:“所以税收也重,不能采灰后,就断了生路。” 所以告到府衙去了许七安沉默了一下,叹息道:“苛捐杂税催生流民,民脂民膏是最美味的食物。” 众人瞬间沉默,没人敢接茬。 宋廷风咳嗽一声,转移话题:“妖物不出水,搜山的话人手不够。吕捕头,你有什么建议。” 虽然刚才还在馋人家的身子,但宋廷风并不会因为这个女人胸大屁股翘而轻视她。 吕青斟酌道:“我们兵分三路,两人为一组,分别去找附近村落的里长;回京城召集搜山人手;我去府尹大人那里求一求,找个司天监的术士来帮忙。” “那样太浪费时间了,”许七安摆了摆手,说道:“选一个人去找附近村落的里长,剩下的留守这里。” 吕青皱了皱眉。 许七安看了她一眼:“如果没有收获,我负责去司天监找术士。” 他说的很有把握似的司天监的术士能听他的? 吕青审视了许七安片刻,微微点头,派遣一位同伴去请人。 半个时辰不到,那位炼精境巅峰的捕快带着一名老者返回。 “小人姓张,是大黄山外河沟村的里长。”老者不太标准的行了一礼,语气激动: “小人终于等到几位大人了,你们再不来,村里百姓就揭不开锅了。” 这事儿拖了小半年。 吕青盯着他,目光锐利,神色威严:“本官问你,最后进山那十余人,死在了何处?” “在南边”里长指着山脉南方:“是从河流的反方向进去的。” 宋廷风心里一动:“那边也有烧灰的窑子?” 经过刚才的勘探,他们发现烧灰最密集的地点,距离河流不远。灰户们绕路进山,肯定不敢选择这边烧灰。 因为妖物一上岸,谁都逃不掉。 里长点头:“零星几个点儿,没有这边多。” “带我们去。”吕青沉声道。 “是!”里长似乎很畏惧这个女捕头。 一行人往南边走去,山路崎岖,攀登极其困难。又要顾及里长这个糟老头子,走的并不快。 “就是这里。”里长停在羊肠小道上,指着前方,那是一片被挖掘出的空地。 乱石堆积,植被遭砍伐,有几个山窟般的窑子,是用来烧灰的。 几人现场搜寻了一番,没发现有价值的线索,这里早给人清理过了。 宋廷风和吕青相视一眼,都摇了摇头。 许七安道:“进窑子看一下。” 几人就地取材,点了火把,抽出佩刀,谨慎的进入土窑。 原以为只是用来烧灰的窑子,不会太深,可走着走着,许七安等人意识到不对劲。 这哪里是窑子,分明是人口开凿出的隧道,走了一盏茶的时间才走到底。 宋廷风眯着眼道:“窑子不用挖这么深,这明显是在开凿什么东西,石壁上也没有烟熏火燎的痕迹。” 吕青招来里长,喝问道:“怎么回事?” 里长懵了,呐呐道:“我,我不知道啊” 许七安举着火把,观察着岩壁,又在地面上仔细勘察片刻。随手捡起一块巴掌大的白色矿石。 开采的是这东西? 这好像不是石灰岩吧。 许七安手掌发力,气机涌动,“咔擦”声里,白色矿石被他捏成了粉末。 他举着火把,把粉末撒想火焰。 呼! 火把瞬间窜起烈焰,明黄中带着暗淡的紫色。 硝石?! 许七安瞳孔一缩。 突然升起的烈焰让石窟内的众人吃了一惊,佩刀出鞘的声音接连传来。 吕青见是许七安搞的鬼,微带怒意:“你搞什么?”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六十九章 神来之笔的射击 许七安缓缓扫过同僚们的脸,沉声道:“这是硝石。” 硝石这个名称,对于在场几个读书少,缺乏相关知识的武夫来说,非常陌生。 宋廷风与同僚们交换眼神,皱眉问道:“硝石?” 许七安斟酌道:“我换个名称,焰硝你们也会更了解一点。它是制作火药的主材料。” 在场,每个人,脸色都不受控制的变了变。 火药是大奉的秘术,震慑四海诸国的手段之一,但凡与火药相关的配方、材料,大奉都管制的非常严格(主要是硝石)。 即使是打更人,对火药的成分也一知半解。 大黄山发现了硝石矿并有开采的痕迹宋廷风脸上再没有半点笑容,异常严肃:“立刻回京城,上报此事。” 相比起妖物作乱,硝石矿的发现才是重要的事情。 吕青盯着头发花白的里长,命令道:“绑起来带走。” 大黄山竟然存在硝石矿,而身为里长,说毫不知情?不管如何,都得带回去审问。 两名捕快摘下腰间的绳索,将里长双手捆绑在背后,押着他往外走。 里长应该是不知情的,否则不会带我们来此,这不符合逻辑而且从肢体语言等细节分析,他也不像是知情人,一个没文化的老头儿,总不可能是演帝吧妖物驱赶灰户的原因是硝石矿? 额可能性不大,得请专业人士来判断这里的硝石矿的开采时间,才能做出判断。 许七安梳着里各种念头,举着火把,刚踏出洞窟,耳边传来吕青的尖叫声:“小心!” 与此同时,他听见了破空的呼啸声,一道黑影从侧方激射而来,快到他来不及做出任何应对。 砰! 胸口的铜锣裂开,许七安感觉自己被高铁列车正面撞中,强大的撞击力将他震飞出去,意识瞬间陷入黑暗。 突如其来的袭击让众人措手不及,各自做出不同的应对。 府衙的三名捕快抽出佩刀、摘下军弩。 朱广孝一个扫腿把里长踢进石窟,宋廷风抽刀,跟着喝道:“滚进去,别出来。” 石窟侧面的巨石上,趴着一只体长两丈的怪物,形似蝾螈,体表覆盖着厚重的甲片。 额头长着尖角,琥珀色的竖瞳,闪烁着冰冷残暴凶光。 前肢有四趾。 它的腮帮鼓着,仿佛藏着暗器,随时发射出来袭击。 “噗!” 一道肉眼几乎无法捕捉的黑影弹射而出,直击宋廷风。 后者眼睛一眯,身体反应超过脑子,本能的后仰,避开了穿心的一击。 吕青弓步上前,连续踏裂石块,溅起石粉,双手握刀斩击。 嗡嗡刀锋高频率的震动。 “叮叮叮” 一连串牙酸的声音里,刀锋在舌尖砍出刺目的火星。 众人这才看到,那怪物的长舌覆盖着一层细密的鳞片。 怪物似乎感受到了疼痛,缩回长舌,四肢撑着庞大的身体,站在巨石居高临下的俯瞰众人。 它腮帮一股,张开血盆大口,发出厚重的嘶吼。 咆哮声惊起山林间的野鸟,纷纷振翅冲天飞起。 宋廷风等人精神瞬间恍惚,后脑像是被人敲了一棒槌。 炼神境他心里一凛,强忍者眩晕,刀柄往胸口一敲。 哐 铜锣嘹亮的声音,犹如暮鼓晨钟,抵消了音波,带来了清明。 双方摆脱恍惚状态后,立刻做出应对。 吕青一边后退一边吩咐两名炼精境巅峰的同僚:“你们用军弩助阵,攻击它眼睛、下颌、口腔。” 这些都是相对柔软的地方。 宋廷风则摘下铜锣丢给朱广孝:“你负责正面牵制,自己小心。” 他刚才清晰的看见许七安的铜锣破损,知道一面铜锣无法抵挡妖物的舌头。 想到许七安,宋廷风有些悲凉,虽然铜锣可以抵挡炼神境全力一击,可刚才怪物是偷袭得手。 许七安毫无防备之下,也有可能被余力震碎了心脏。工龄只有一天的话,未免也太惨烈了。 宋廷风收敛情绪,拖刀狂奔,从侧面攻击怪物。 蝾螈琥珀色的凶睛一动,似要转身吐舌,朱广孝抢先一步敲击锣面,震荡妖物精神。 同时气机灌输刀锋,于沉沉低吼中斩出浑厚刀气,弧形刀气掠出,空气出现高温扭曲。 怪物体型庞大,无法躲避,它低昂着头,用坚硬的额角硬抗刀气。接着甩动尾巴,像是背后长了眼睛,精准无误的抽打宋廷风。 宋廷风横刀格挡,身子倒飞出去。 另一边扑杀过来的吕青逮住机会,一刀捅向妖物腹部。依旧被它未卜先知般的避开。 炼神境的武者、妖族,拥有旺盛的精神力,可以辐射四周,让周遭的景物纤毫毕现于脑内。 任何跟踪、埋伏、锁定、杀意都无法逃脱炼神境武者的洞察。 这是炼神境独有的神异。 我的妈,差点出师未捷身先死,好不容易突破练气,童子身还没破,就殉职许七安经历了短暂的昏厥后,清醒了过来。 他听着远处激烈的打斗声,没有起身,而是匍匐着前进,在所有人都没注意的情况下,爬到了某个制高点。 掏出怀里的玉石小镜,扣动背面,倾倒出宋卿送的军弩和蚀骨毒,冷静的涂抹毒药后,他一声不吭的抬起军弩,瞄准妖物,静等机会。 哐 朱广孝敲击铜锣,震荡妖物的元神,蒙蔽他的感知。 许七安正要射击,那妖物忽然一个翻身,这让宋廷风等人一愣,不知道它这般操作是几个意思。 该死,偷袭对炼神境的高手不管用! 知道真正原因的许七安暗骂一声。 最稳妥的办法是继续等待,让宋廷风几个工具人消耗妖物,重创它,降低它的灵觉。然后他就有机会使用这把能杀死炼神境的法器军弩,完成斩首! 很快,许七安放弃了这个想法 吕青仿佛一只矫健的雌豹,两条有力的大长腿疾奔,娇斥一声,终于将高频率震颤的刀尖捅入妖物腹部。 鲜血浸染刀锋,如同接触到烧红的烙铁,嗤嗤作响,蒸起血烟。 妖物吃痛怒吼,脑袋一歪,下颌鼓荡,破空的黑影激射而出。 吕青脸色一沉,娇美的脸庞浮现惊惧,她避不开这一击。 当是时,斜地里扑来一道身影,抱住女捕头丰满矫健的身躯,带着她像侧方翻滚。 宋廷风救援随之而来,在妖物柔软的腹部刺了一刀。迫使它无法追击同伴。 吕青感觉自己被一双强有力的臂膀抱住腰肢,身上压着男人沉重的身躯,她呼吸急促了一下,凝眸看清身上的男人,惊讶的脱口而出: “你没死。” 许七安咧了咧嘴:“差点。” 如果不是宋卿给我的护心镜立功的话 吕青刚想说话,看见头顶劈下来怪物的尾巴,连忙抱住许七安,与他一起翻滚。 砰! 两人原先躺着的地方,抽打出深深的痕迹。 “扯平了。”许七安朝她笑了一下,两人分开,默契的配合宋廷风围攻妖物。 他放弃偷袭,选择投身战斗的原因:三位练气境根本打不过一头炼神境的妖物。 到最后只会是妖物没被磨死,许七安自己成光杆司令了。 见到同伴没有殉职,朱广孝和宋廷风眼睛一亮,暗藏喜悦。 许七安从怀里摸出蚀骨毒,抹在刀刃上,抛给吕青,道:“抹在刀刃上。” 吕青看了他一眼,退后几步,涂抹毒药。接着抛给宋廷风和朱广孝。 宋廷风比较倒霉,涂抹毒药时,被妖物锁定袭击,长舌擦着手臂掠过,鳞片刮擦的血肉模糊。 吕青在妖物身上划了一刀,看见伤口迅速变黑,继而散发腐臭,她惊喜的看向许七安:“有效!” 有了许七安的加入,四名练气境联手围杀,再有两名炼精境在旁射箭干扰,优势极为明显。 妖物力大无穷,舌技无双。 但庞大的体型以及身体的构造,决定了它的无法像人类武者这样辗转腾挪,灵活多变。 他身上的伤势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小心!”许七安挥舞佩刀,灌注气机,劈开妖物的甩尾,救下了以伤换伤的吕青。 他的虎口瞬间崩裂,鲜血长流。 他怒视吕青:“你不要命了?一个女人这么拼命。” 吕青眼波凝视他一下,破天荒的有几分女子的娇气:“嗯。” “嗷吼” 妖物震荡空气,再次爆发出可怕的精神风暴。 许七安等人早有准备,飞速倒退,拉开距离,避免被长舌攻击。 谁知,妖物逼退众人后,身子一转,四爪如飞,逃了 它钻入林子,粗暴的撞倒一棵又一棵树,开垦出一条清晰的、粗暴的路。 吕青花容失色:“追,不能让它跑了。” 妖物一旦入水,再想消灭就困难了。 宋廷风纵身跃起,踏枝而行,像极了轻功超绝的武林高手。 他在一棵树干用力一踏,飞到半空中,俯瞰整个林子,持刀的右手肌肉膨胀,撑裂宽松的袖管。 “喝!” 佩刀激射而出,于半空中画出一道银亮的光束。 一秒之后,密林里传来了妖物痛苦的嘶吼声。 宋廷风力竭,坠入林子。 朱广孝随后接力,他的轻功不如宋廷风,但爆发力丝毫不弱,贴地狂奔,追上了妖物,暴喝着冲天而起,狠狠劈向妖物。 啪! 脊背插着一把刀的妖物一个扫尾把他抽飞,继续逃命。 只剩下吕青和许七安在追击,雌豹般矫健的女捕头死死咬在妖物身后,没有落下,但也没有追上。 很快就出了林子,追逐片刻,涛涛大河在望。 “噗通!” 妖物扎入河水中,溅起水花。 英姿飒爽的女捕头失望中,余光瞥见许七安高高跃起,摘下腰间一把军弩,瞄都不瞄,潇洒的扣动扳机。 箭矢射出的刹那,强大的气机波动炸开。 女捕头甚至没有捕捉到箭矢的残影,耳边就传来了“咻”的入水声。 几秒后,神奇的一幕发生了。 河面泛起了血色的水,缓缓的浮上来一只体长两丈的怪物。 它的死因是头部被箭矢贯穿。 吕青愣愣的扭过头去,看着年轻挺拔的打更人。 许七安耸耸肩:“我一向运气好。” :这章有修改,所以更新慢了,嗯,有错字记得提醒。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七十章 许七安:我要去教坊司一雪前耻 他竟能预判出妖物下水后的位置并准确射穿大脑这份敏锐的洞察和判断力,简直可怕吕青以女子之身担任府衙捕头,力压群雄,她是骄傲的。 但此时此刻,对许七安展现出的神技,她心服口服,甘拜下风。 嗯,不但实力强大,还非常谦逊低调,比那些看不起女子的男人强多了。 呼要不是怪物受了伤,中了毒,有隔着一层水流,我未必能一箭射中它许七安收了军弩,有些惋惜,这把弩只能射三次,耐久性太差。 三次射完,就沦为普通的军弩了。 本该是保命的,用来对付妖物,实在是可惜了。 吕青顺着他的目光,也注意到了这把外形平平无奇的军弩,这一看,顿时吃了一惊。 军弩上刻着繁复玄奥的阵纹,联想到箭矢射出时激荡的气机,不难猜测,这是一把法器。 打更人只有铜锣是法器他这是自己的私产?他说能请来司天监的术士,原来不是吹嘘的吕青对这个男人的印象再次改观,好感度提升。 许七安侧了侧身,不让她继续看自己的宝贝,笑道: “再不捞上来,它可就冲走了,好大一笔功劳。” 吕青矜持的抿嘴轻笑,点点头。 两人一起入河,把怪物的尸体拖上岸。 这时,宋廷风搀扶着朱广孝,摇摇晃晃的走出林子。 “你们杀了它?”宋廷风难掩笑意,如释重负。 沉默寡言的朱广孝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你怎么样?”许七安关切朱广孝的伤势。 闷葫芦摇摇头:“不碍事,只是断了两根肋骨。” 四人在河岸边稍作休整,两位炼精境的捕快带着里长下山。 里长见到妖物的尸体,又气又怕,小心翼翼上前,踢了一脚,以一个糟老头子不该有的敏捷姿态逃离。 等了几秒,见没有反应,放心了,冲过来一顿拳打脚踢,无能狂怒。 发泄一通后,里长噗通跪下,给许七安等人磕头。 许七安摆摆手:“我问你,南边那个山窟,什么时候开采的?” 里长想了想:“那是以前留下的窑,南边石灰岩不多,路又不好走,很多年前就废弃了。老朽,不知道什么时候开采成这样的。” 许七安又道:“那边以前经常有人走吗?” 里长说道:“倒也不绝人迹。” 你直接说偶尔有人走不就成了,跟我拽什么文许七安腹诽了一句,道:“你且先回去,等待府衙传唤。” 糟老头子刚才被朱广孝踢了一脚,受了些轻伤,许七安见他一直捂着腰部。 吕青对许七安的处理方式没有异议,当即让一位同僚送里长回去。 剩下的人原地吐纳调整,恢复体力,补充水分和食物。 一刻钟后,三匹马拉着妖物的尸体,慢悠悠的走在官道上。 路上,吕青把许七安的神操作绘声绘色的描述了一遍,言语间,洋溢着钦佩之色。 宋廷风策马靠近许七安,细若蚊吟的说道:“她似乎对你很有好感。” 许七安细声回应:“你想说什么?” 宋廷风说:“吕捕头在京城六扇门里颇有些名气,至今尚未婚嫁。每个男人都渴望成为某条路上的独行者,不是吗。” 在这个时代属于大龄剩女了许七安笑了:“那你努力。” 宋廷风眯着眼,叹息摇头:“我这样的人,只适合教坊司。” 许七安笑道:“即使你向往的林荫小道,每个清晨和黄昏都挂满了白霜?” 朱广孝皱了皱眉,听不懂两位同僚在打什么机锋。 “对了,刚才你那一招是什么?”许七安问道。 “啸风剑法。”宋廷风说。 剑法那刚才战斗时吕捕头切割机般的刀法,也是一种绝学等等,剑法?! 许七安目光盯着宋廷风腰间的刀。 宋廷风耸耸肩:“虽说刀不能施展剑法。” 是啊是啊,谁说没有枪头就捅不死人?许七安心里腹诽一句。 谈笑间,他们看到一群百姓从陌上走来,朝着官道这边聚集。 为首的正是里长,还有那位送他回去的炼精捕快。 捕快无奈的摇头:“他们非要过来感谢我们。” 里长手里提着一篮子鸡蛋,高高举到许七安面前,“这是我们村凑出来的所有鸡蛋,大人,您收下吧。 这半年来,我们真的快活不下去了,如果不是几位大人替我们铲除了妖孽,说句无法无天的话,缴不起赋税,咱们只能出逃当流民去了。” 许七安注视着里长忐忑的眼神,扫过灰户们一张张面黄肌瘦的脸。 “好!”他笑着接过一篮子鸡蛋,挂在马鞍上。 周围的百姓露出了笑容,这时候他们才敢大声议论,指着妖物的尸体喋喋不休的咒骂。 我如果坚持不要,大声告诉他们:不拿百姓一针一线! 估计会吓坏他们吧。 许七安默默叹了口气。 回了京城,怪物的尸体由等候在城外的府衙白役们接收,拉上板车,盖上白布,处理好痕迹后才进城。 “硝石矿的事情不小,得上报上去。”宋廷风嗑了枚鸡蛋,吞咽着蛋液。 寄生虫警告许七安点点头。 返回打更人衙门,三人没来得及写报告,直接去了春风堂,把事情的经过告之李玉春。 春哥听完,一脸郑重。 “办的不错,许七安,你立大功了。”李玉春走到三人面前,亲手为他们整理着装,整整齐齐。 他重新返回座位,沉吟道:“你们怎么看?” 三位铜锣相视一眼,宋廷风道: “根据许宁宴的分析,妖物是有意识的驱赶灰户,而经过我们的调查,在山里发现了硝石矿这绝对不是巧合。” “有没有更具体,更有力的分析结果?”李玉春反问。 宋廷风摊了摊手,“头儿,砍人我在行,办案” 也就一般般吧。 三人不约而同的看向许七安,李玉春目光里带着期待:“宁宴,你怎么看。” 许七安推敲案件的能力,三人是有过领教的。 虽然他只是个刚踏入练气境的新人,但有他在,总觉得莫名的踏实。 人在自己不擅长的领域里,会下意识的依赖强者。 许七安思考了一下,道:“那我做个补充,我现在可以肯定,妖物驱赶周边灰户的原因,就是为了独占硝石矿。 “最开始,我觉得它可能是选择在大黄山流域产卵,返回京城的路人,我发现它是雄性。 “只是有一个问题想不通,妖物为什么会盯上硝石矿?这东西除了可以用药,再就是制作火药了。” 当然,硝石还有其他作用,只不过许七安觉得时代的代沟太深,说不如不说。 他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李玉春,却愕然的发现对方吃了一惊,僵在那里,似乎想通了什么。 “是妖族,是妖族”他喃喃道。 李玉春也不解释,铺开纸张,提笔疾书。 宋廷风带着许七安去了文房,填写“受伤”文书。 “写完这个,咱们可以休息两天,明天不用值班。”宋廷风说:“你要学会适当的为自己谋求利益。” 这就是传说中的工伤,不,带薪休假许七安对同僚的机智深表赞同。 离开文房,已经是黄昏,许七安打算回家休息。 宋廷风喊住了他,道:“不是说好今晚去教坊司吗。” 许七安愣了愣,旋即看向跟在宋廷风身边的朱广孝,诧异道: “你的伤势不要紧?” 朱广孝沉声道:“教坊司的女子,很懂得伺候人。” 这是说,她们会坐上来自己动?许七安朝他拱了拱手。 的确,怎么能为了骨折这种小伤,放弃同僚之间愉悦的应酬。 不回家也没关系,二叔知道打更人要值夜。而婶婶,嗯,她显然不会关注我回不回家,她整天只会对着我哼哼唧唧。 今晚不回家的许七安,要与两名同僚进行一场符合大奉官场风气的应酬。 目的地:教坊司! 类似的应酬他上辈子经历过不少,只是形式从聚餐变成了逛窑子。 在大奉,或者说这个时代,青楼是首选的交际场所。 打更人的腰牌让他们三人在内城无视宵禁,遭遇到同为打更人的同僚,被例行问话后,便睁只眼闭只眼。 三人行走在教坊司的胡同里,笑起来就眯眼睛的宋廷风道:“你以后夜巡,在教坊司附近遇到同僚,可以睁只眼闭只眼,若是在其他区域遇到,最好不要松懈。你不能保证他们大半夜出行的目的是什么。” “我曾经听老前辈说过一个例子,曾经有位打更人与人结怨,夜里摸到人家宅子里,灭门。事后怎么都查不出来。费了很大的心思,才锁定同为打更人的凶手。 “详细情况,我们打茶围的时候再说。” 许七安笑着点头。 这些圈子里的内幕,是非常宝贵的经验。遇到善妒的;喜欢勾心斗角的同僚,人家未必愿意告诉你。 “对了,我们去哪个院子。”惜字如金的朱广孝开口。 “影梅小阁。” “随便找一个。” 两个回答,前一个来自许七安,后一个是宋廷风。 朱广孝和宋廷风一起看向许七安,那眼神仿佛再说:你怎么想的? 宋廷风笑着拍了拍新同事的肩膀:“浮香姑娘的打茶围是十两银子,而且她极少陪客,通常连着几天都只有打茶围的客人,而没有入幕之宾。这是一种高明的手段” 饥饿营销嘛,我懂许七安想起来了,他们两个并不知道自己设计陷害周立的事,这种内幕自然不可能大肆宣传。也就不知道他和浮香花魁曾经睡过一觉。 单纯只是睡觉。 朱广孝提醒道:“浮香姑娘看不上我们的。” 他话不多,但说的都是或中肯,或善意的肺腑之言。 两位同事不愿意去影梅小阁浪费银子,许七安想了想,道:“就当是去开开眼界嘛,打茶围的银子我来出。” 作为新人,请公司前辈吃海鲜是惯用的应酬手段。 宋廷风和朱广孝露出了笑容,没人会拒绝善意的请客。 不多时,他们来到了影梅小阁院门口。 许七安望了眼传来丝竹之音的院子,心说,我来一雪前耻了。 :这章简直长的可怕。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七十一章 诡异的信息(为盟主“诗修”加更) 交了打茶围的银子,进入院子,燃烧炭火的室内坐着七八个客人,喝茶聊天,雅兴正浓。 六名身穿彩衣的舞姬披着轻薄的纱裙,翩翩起舞,扭动着纤细的腰肢和丰满的臀儿。 许七安扫了一圈,没看到那位在外大家闺秀,在床内媚风骚的花魁娘子。 打茶围不全是行酒令,也有听曲和赏舞等节目。而花魁娘子不是每次都出场陪客人。 同样的,客人也需要“自由空间”,行酒令固然有意思,但不利于交流私事。 有些客人是结伴而来,在这里喝花酒,联络感情。这时候就需要一点自由,让他们自己发挥。 三人入座,宋廷风耸耸肩,眯着眼笑:“看来浮香姑娘今晚不打算出来陪客。” 许七安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宋廷风解释:“打茶围时间有限,通常来说,一批客人最多在这里呆一个时辰,要么续下一桌,要么走人。 而行酒令想玩的愉快,差不多也要一个时辰。” 也就是说,咱们这一批是不玩行酒令了,那么浮香当然就不会出现为什么你这么懂教坊司的规矩,没少光顾吧许七安点点头,表示学到新知识了。 一支舞结束,舞妓短暂休息。 一名穿淡青色儒衫的年轻人起身,举着杯,环顾四周:“杨凌杨公子在吗?” 他一连问了三遍,无人应答,失望的坐下。 邻桌,一位富家翁打扮的中年人,好奇的问道:“兄台,这位杨凌是何许人?” “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淡青色儒衫的年轻人,微微抬起下巴:“听过吗?” “有点印象。”富家翁打扮的中年人回忆片刻。 “当然,此诗一出,便被当下的读书人称为千古以来,咏梅绝句。便是你们这些人,也当听过的。”穿儒衫的年轻人骄傲的昂起了头:“只有我们读书人才能作出的佳句。” 富家翁打扮的中年人纳闷道:“那公子为何在此地寻人?” 两人交谈之中,边上的酒客也纷纷停止攀谈,侧耳倾听。 “因为这首千古绝唱就是在影梅小阁问世的,这诗是杨凌杨公子赠予浮香姑娘,以梅喻人,交相辉映,当真是锦绣心思。” “难怪影梅小阁近来恩客如云,难怪浮香姑娘总是不出面。” “是啊,听说浮香姑娘已经轻易不陪客了。” “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好美的诗,真想见一见浮香姑娘,还有那位才子。” 闻言,淡青色儒衫的年轻人扼腕叹息:“那杨公子只在教坊司出现过一次,便杳无音讯,国子监派人去长乐县学找他,结果查无此人。” “竟有这等怪事!”众人大惊。 淡青色儒衫的年轻人,无奈道:“我天天来影梅小阁,就是为了等他。不只是我,京城学子都想结交此人。” 宋廷风啧啧道:“这下可好,浮香姑娘已经不是我们可以觊觎的女子了。” 朱广孝也叹息一声。 我是不是无意中哄抬了ac价?许七安心虚的低头喝茶。 宋廷风看着新同事,道:“可惜你破案厉害,写诗不行,你若能与那杨凌一样,写一首千古绝句,浮香姑娘倒贴都愿意。” “倒贴?!”许七安发现了华点。 “你倒坊间流传风尘女子与穷酸书生的风流韵事,是凭空捏造?穷酸书生偶尔能出佳句,赠予风尘女子,她就会身价大涨。这是互惠互利的好事,而那些年少出名的读书人,更是风尘女子争相吹捧的对象。 “别说不要银子,便是倒贴也愿意的。云鹿书院的紫阳居士,当年就颇有诗才,考中状元后,在教坊司流连三月,一钱银子都没出。”宋廷风说道。 朱广孝点头,给予肯定。 宋廷风发现新同事瞠目结舌,像是受到了极大的震惊,又仿佛听见了振奋人心的消息,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一位伺候客人喝酒的丫鬟,匆匆离席,盯着许七安看了几秒,露出了狂喜神色,竟撇开酒客,不顾形象的跑出了屋子。 再不久,盛装打扮的花魁娘子就出场了,长长的裙摆拖曳在地,青丝间的华美首饰与姣好的容颜交相辉映。 衣裙厚度恰到好处,既不显臃肿,凸显出玲珑浮凸的成熟身段;也不至于让人觉得卖弄风骚。 这和许七安第一次见到她时,穿衣打扮上明显更讲究了。不像是教坊司的花魁,而是有一定身份地位、艳名远播的交际花。 浮香娘子一双盈盈妙目在客人身上扫过,在许七安身上停顿了一下。 “咦,浮香刚才看我了。”宋廷风微微震惊。 朱广孝看了他一眼,挺直腰杆,不服气的说:“是看我的。” 朝客人施礼后,浮香声音软濡的说:“奴家献舞一起,为客人们助一助雅兴。” 客人们惊喜万分,没想到这位教坊司风头最劲的花魁肯出现一见。 心思敏锐的客人,想的更深一些,浮香花魁号称琴诗双绝,不以舞著称,为何今日偏偏是跳舞。 “这身段,要能给我跳一曲极乐净土就好了”许七安一边欣赏着优美的舞姿,一边浮想联翩。 一曲结束,浮香饮了一杯酒,脸蛋酡红的告退。 宋廷风笑道:“值了。” 朱广孝点点头。 宋廷风端起酒杯,朝许七安示意:“浮香姑娘很少跳舞,弹琴倒是经常,你初来教坊司,能见到她的舞,这银子花的值。” 许七安举杯回敬:“今晚要能宿在她屋子就好了。” 宋廷风哈哈大笑。 朱广孝微微摇头。 宋廷风刚笑完,就看见一位丫鬟走了过来,道:“杨公子,我家娘子请你入屋喝茶。” 宋廷风和朱广孝茫然的看着许七安,脸上表情一点点僵硬。 许七安拍了拍他肩膀:“明日卯时,院门口不见不散。” 哐那位穿淡青色儒衫的读书人,猛的从案前站起身,露出震惊狂喜之色,高呼道:“杨公子,你是杨凌?你就是杨凌?杨兄,杨兄在下杜英” 许七安停住,朝他拱手,跟着丫鬟离开。 杨凌满屋子的酒客瞪大眼睛,几个穿儒衫的读书人狂喜。 宋廷风和朱广孝无声对视:“???” 温暖如春的卧室,屏风后的浴桶。 许七安泡在浮满花瓣的热水里,舒服的吐出一口气。 披轻纱,肌肤白皙身材出众的浮香,跪坐在浴桶边服侍,柔软的小手在他身上揉搓。 “几日不见,公子愈发神俊。”花魁娘子欣赏着许七安强健的身躯,亮晶晶的眸子快移不开了。 之前的许七安五官俊朗,也算是不错,今日重逢,明明外表没有变化,却给人一种难以言说的气质。 “只要你喜欢,我的改变就是值得的。”许七安扬了一下眉毛。 浮香俏脸一红,有些羞怯的欣喜。 她神色幽怨道:“净会说些好听的哄骗奴家,公子明明是瞧不上我的。” 哪有男人能抱着她一整晚,什么都不做的? 花魁娘子第二天醒来,对自己的魅力产生了巨大的怀疑。 “那天比较累”许七安心说,这话听起来就像四五十岁的老男人的借口。 他当即岔开话题,问道:“冷不冷。” 花魁娘子立刻点头,委屈道:“冷” “冷就一起洗。”许七安把她拉进浴桶。 噗通 猝不及防的尖叫。 浮香趴在许七安怀里,撒娇道:“讨厌。” 她坐在许七安肚子上,双手勾住他的脖子,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像他讨教诗词。 许七安虽是个水货,但肚子里记的诗词多,偶尔蹦出几句,就让花魁兴奋的面红耳赤。 “对了,周侍郎罢官流放的事儿,杨公子听说了吗?” 她状似随意的一句话,让许七安心生警惕。 “听说了,似乎是被威武侯弹劾了。”许七安道。 花魁娘子抬起妩媚多情的俏脸,凝视着他,轻笑道:“似乎是因为那位周公子贼心不死,劫持了威武侯的庶女。” “所以说美色是刮骨刀啊。”许七安半惊讶半感慨的说。 作为刑侦老手,没有人能轻易从他这里套去信息。不过,浮香可能心里起疑了。 哪有这么巧的事,那天刚刚说完陈年往事,周立就真的对威武侯庶女出手嗯,未必是疑心,但肯定有好奇心。 我得增强这个女人对我的好感,让她打心底倾向我,免得哪天对某位官员说起了我的事 “刚才看姑娘跳舞,心里忽然有所触动,偶得几句”许七安搂着美人的香肩,吟道:“钿头云鬓击节碎,血色罗裳翻酒污,今年欢笑复明年,秋月春风等闲度。” 今年欢笑复明年,秋月春风等闲度花魁娘子眼里蓄了泪水,低声哭泣:“公子是在戳奴家心窝吗,公子好狠的心。” 沐浴后,两人躺在华美的锦塌,许七安翻看着摆在枕边的图集。 花魁娘子的棕色眼眸像林间小鹿一样黑亮湿润,脸蛋泛起艳丽的桃红,羞羞怯怯,却又任君采撷的姿态。 精致的容貌,丰腴的身段,肌肤滑腻无暇,宛如一尊玉美人。 “什么意思啊。”许七安看她一眼,扬起手里的图集。 浮香抿了抿嘴,不敢回答。 你还真以为我是童子鸡,需要科普教育?许七安嗤笑一声,随手丢掉图集。 这天晚上,花魁娘子的床一直摇到半夜。 第二天卯时,许七安在略显憔悴的美人服侍下穿戴好衣冠,用了早膳,告别含情脉脉的浮香。 伺候浮香的大丫鬟,今早看他时,那崇拜的眼神,让许七安春风得意。 出了影梅小阁的院子,在门口看见精神抖擞的两位同僚。 果然没有问我要银子哎,真不想白嫖,奈何美人恩重许七安语气轻快的道:“早啊,两位。” 三人并肩离开教坊司的胡同,临别时,宋廷风眯了眯眼,忍不住问道:“浮香姑娘滋味如何?” 沉默寡言的朱广孝也看了过来。 许七安目视前方,带着三分桀骜,三分痞气,嘴角一扬:“那姑娘很润!” 在内城买了几匹绸缎,租一辆马车赶回许府。 许二叔今天请假,留在家里等他消息。许新年也没有读书,没心情。 直到许七安让下人搬着绸缎回来,一家人才如释重负。 许七安没有解释太多,指着绸缎,笑道:“给婶婶和妹妹们做衣裳的。” 婶婶心里憋着气呢,抬了抬雪白尖俏的下颌,哼了一声。 小豆丁拉着他的裤脚要往上爬,嘴里嚷嚷:“大哥大哥,我看到姐姐昨天偷偷躲着哭呢。” 瓜子脸的许玲月面红耳赤。 当着家人的面,不好表现的太亲昵,许七安朝美丽少女笑了笑,然后踢毽子似的把小豆丁踢在空中,探手抱住。 婶婶给吓了一跳,小豆丁则没心没肺的咯咯大笑。 二叔一愣:“你踏入练气境了。” 得到许七安的肯定后,二叔露出了老父亲般的欣慰笑容。 书房里,许七安简单的向二叔和二郎解释了事情的经过。 父子俩都是一阵后怕。 许新年审视着堂哥:“长公主为什么会派人跟踪你?” 我也想知道许七安给出猜测:“也许是那天在书院的外人里,只有我?” 亚圣学宫发生异象的当天,长公主也在学院里,不可能不关注此事,如此一来,监视一下当日唯一的外人,倒也合理。 许新年沉声道:“长公主心思深沉的很,她不但在云鹿书院求学多年,与魏渊更是半个师徒关系。她的棋艺超绝,举荐你为打更人,绝非一时兴起随手落个闲棋。 “大哥将来如果被她召见,不用惊讶,切记一定要小心,谨慎对待。” 许七安“嗯”了一声。 能被心高气傲的许辞旧如此重视、忌惮,说明这位长公主不是个简单人物。 许新年说完,忽然扬起下巴,道:“我踏入修身境了。” 我也成了儒家八品的高手! 许七安惊喜了一下,“修身境的儒生有什么神异?” 许新年嘴角一挑:“义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 这一刹那,许七安心里涌起豪情万丈,迸发出孤身面对千军万马的勇气。 这种莫名的勇气维持了一刻钟,才缓缓消散。 “修身是磨砺文胆的过程,这个境界的儒生,一言一行都让人信服。比如大哥刚才就觉得我说的话有道理,于是不自觉的会照做。将来我入朝为官,断案不比你差。” 不,我是靠真本事,你那是靠作弊!许七安心说。 这相当于是一个勇气buff,言出法随的雏形许七安眼睛一亮,与二叔对视一眼,前者道:“辞旧,大哥待你不薄” “滚!”许新年不等他说完,拂袖而去。 粗鄙的武夫。 许七安回自己的小院,补了个觉。 忽然,他莫名其妙的惊醒,惊动他的源头,是藏在枕头底下的玉石小镜。 玉质的镜面,出现了一行小字: 【玖:你在哪里?】 :看到这章的字数,应该能理解为什么更新晚了吧。 两章合一,既完成了更新,又还了一个盟主的加更,美滋滋。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七十二章 道门地宗 【玖:你在哪里?】 许七安盯着镜面,愣了半天,镜子说话了?它是有自我意识的宝贝? “玖”是什么意思,这个镜子叫玖? 不,如果是镜子的自我灵性,那不会问出“你在哪里”这句话。因为我和你睡在一张床上啊,天天同床共枕。 许七安盯着镜子,陷入了沉思。 他在思考四个问题: 一,镜子是什么宝贝,除了收纳物品之外,还能接收信息? 二,这是信息吗?如果是,那么是谁发来的。 三,老道士是谁,他为什么要把镜子赠与我。 四,我该不该回应? 谨慎起见,许七安秉着“只要我假装没这事,那它就不存在”的思想,默默收好镜子,不打算回应。 而且,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来到院子里,把头埋在水缸里浸了浸,用汗巾擦干,许七安离开小院。 他已经加入打更人,但正式上班时间是后天,打更人衙门要为他准备制服、铜锣。 时间还早,午时下两刻。 许七安先去了一趟长乐县衙门,向同僚和朱县令通知了自己成为打更人的事情。 朱县令这边已经得到消息,因为打更人提前从长乐县衙取走了许七安的户籍。 许七安和同僚、朱县令约好晚上一起吃饭,既是告别宴,也是庆祝他升官发财的贺宴。 地点当然是选在距离县衙不远的晓月馆,官场交际,青楼是首选。 在此之前,许七安打算去勾栏,边听曲边解决午饭问题。 告别宴从申时开始,一直持续到酉时三刻。 席间,朱县令喟叹道:“宁宴啊,你是我长乐县衙门出来的人,能成为打更人,是我们长乐县的福气。本官以前就很看好你” 他顿住,举起杯一饮而尽。 如果我能继续往上爬朱县令大概是我官场上第一个相当可以信赖的人脉许七安意会,也跟着饮尽杯中酒。 结束晚宴,衙门的快手们都没走,老鸨喊来一群青春貌美的姑娘,带到雅间供官老爷们挑选。 姿色还不错,搁在我上辈子,就是会所嫩模排成一溜儿许七安摇摇头,尝到浮香那种美人的甜头后,寻常女子他有些看不上。 许七安把朱县令和快手同僚们安排妥当后,离开晓月馆,往家的方向走。 来到院门口,发现锁被打开了,屋子里透出烛光。 二叔来找我了? 许七安推开院门,进了屋子。 黄昏的烛光里,穿素色长裙的少女坐在桌边,单手撑额,螓首一点一点。 许七安立刻扫了眼床边的柜子,见没有打开的痕迹,心里略松口气。 “嗯,或许我可以考虑用英文写日记。” 他走过去,轻轻推醒许玲月。 “大哥去哪儿了”许玲月睁开眼,美眸迷惑了一阵,继而泛起喜悦。 她尖俏的瓜子脸在烛光的映照中,像一块温润的暖玉,没有瑕疵。眸子里则闪着光。 “妹妹真俊俏。”许七安感慨道。 许玲月羞涩的低下头,脸蛋浮起惊心动魄的红晕。 她细声细气的说:“大哥怎么没回家吃饭,爹说大哥肯定是逛青楼去啦。” 二叔真特么懂我! 许七安说:“没有没有,只是正常的应酬,我去了打更人衙门,所以请同僚们吃饭。” 不过二叔会这么认为也正常,正常的武者,好不容易踏入练气境,憋了十几二十年,肯定要千精散尽才肯罢休。 “大哥喝酒了既然已经吃过了,那我这就回去,厨房里还热着菜呢。”许玲月听信了大哥的解释,有些开心的笑了。 许七安有些感动,这个家里,除了二叔,就这个妹妹对他最好。 “嗯天黑了,出门走夜路到底不安全,大哥送你吧。” 许玲月没有拒绝,从小院出门到许府正门,大概有两三百米,弱女子孤身独行,确实不安全。 但她没想到,许七安带着她来到院角,揽住盈盈一握的小纤腰,腾空一跃,竟然选择翻墙。 脚尖一落地,她便急惶惶的推开许七安,又羞又气:“大哥怎可如此轻浮。” 男女七岁不同席,她都十七岁了,哪有当哥哥的这般搂抱妹妹,在云鹿书院牵她的手,已经是逾越规矩之举,许府不是规矩森严的书香门第,倒也不用过于在意。 只是刚才这样搂她的腰女子的腰是能随便搂的吗,骑马是另一回事,而就算骑马,她的腰也没被搂过。 许玲月双腿有些发软,见许七安有些愣神,气的跺了跺脚,迈着急促的小碎步走了。 她好像生气了,又感觉羞恼娇嗔的味道更重,不是真的发怒许七安叹口气,告诫自己要注意分寸。 虽说在上辈子,哪怕是关系一般的男女也不会太在意一些肢体触碰,有些素未谋面的男女,甚至会紧紧贴在一起,用身体感受彼此的热量和力量。并面红耳赤,眉头紧皱,大喘粗气指的是早高峰挤地铁。 但眼下毕竟在封建礼教的时代,就算是妹妹,也不能举止太亲密。许七安在这方面有些疏忽了。 目送许玲月的背影消失,许七安纵身一跃,回了自己的院子。 这时,他又产生了莫名的心悸,掏出怀里的玉石小镜,洁净的镜面缓缓浮现一行小字: 【玖:你在哪里?】 许七安皱了皱眉,这到底是什么回事。 消息一而再再而三的汇过来,不解决,总觉得是个隐患。 许七安背靠着墙壁,思忖良久,决定回复信息。 回复的理由有两个:一,镜子现在终归是他的所有物,如果能彻底摸透镜子的功能和神异,对他来说是有裨益的好事。 就好比你明明手握ak47,却把它当做拐棍挥舞。 二,他怀疑这条信息是那位老道士发来的,如果是这样,他就能顺势弄清楚对方为什么要把宝贝送给他。 未知的馈赠,终究让人心里不安。 许七安尝试语音输入:“呵呵,在洗澡。” 洁净的镜面没有变化。 许七安换一种方式,以指头代替笔,在镜面写下这句话。 神奇的一幕发生了,镜面浮现一行字体:【叁:呵呵,在洗澡。】 通过触碰,传递思维? 叁代表的是我这面镜子的序号吗对方是玖他也有一面镜子? 【玖:你是谁?】 许七安没有回答他。 对面也陷入了沉默,过了几分钟,再次传来信息:【玖:金莲师兄在哪,是死是活,你怎么得到这面镜子的。你是天地会的人?!】 金莲师兄应该是那位赠予我镜子的道长,这位玖号称他为师兄,两人是同门 天地会,怎么异世界还有反清复明啊。 大致摸清楚对方身份后,许七安松了口气,以指代笔,输入信息: 【叁:我不是天地会的人,这镜子是一个老道士送给我的。】 【玖:你怎么证明自己不是天地会的人,给贫道报上姓名。】 许七安有种读者问你要收货地址,打算给你送点土特产的感觉,他本能的抵触,没有答应。 【叁:道长,我只是个无名小卒。】 过了一阵。 【玖:送你镜子的道长身在何处?】 【叁:不知道。】许七安发完,静静等待,看对方会说些什么。 【玖:贫道紫莲,那位赠予你镜子的道长是贫道的师兄,这面镜子,是我们地宗的法宝。 呵呵,既然师兄把镜子赠予你,想必阁下也非普通人,想必听说过我地宗大名。】 许七安回复:【叁:抱歉,一无所知。】 那边沉默了半天,不见情绪的回复:【玖:道门分天地人三宗。】 原来是道门的人许七安精神一振。 :今天周末,我一觉醒来,一点钟了,垂死病中惊坐起啊,连滚带爬的打开电脑更新,我昨天写完的章节,竟然忘记定时了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七十三章 惊悚 【叁:天地会又是怎么回事。】 【玖:天地会是邪教,觊觎我们地宗的法宝已久,呵呵,这法宝又叫做地书。可以千里传讯。 我前阵子收到金莲师兄的求救信息,知他去了大奉京城,因为只有进入京城,才能躲避天地会的追杀。 可我赶到京城时,却失去了金莲师兄的联络方式,故通过地书传讯,这才知道他将“地书”转交给了你。想必师兄情况非常危急,才不得不舍弃地书,以求自保。】 我特么的意思是把锅谁给我了?! 许七安懵了。 【玖:只是不知道阁下是何方神圣,竟能让金莲师兄放心将地书委托于你。】 我只是个小快手,不,我只是个小小的打更人许七安心凉了半截。 【叁:为什么舍弃地书能自保?天地会的人能锁定地书的位置?】 推理达人许七安敏锐的捕捉到了这个问题。 【玖:此事涉及我地宗一桩秘事,贫道不能告之。地书是我宗至宝,希望阁下能还给贫道,贫道必有重谢。】 【叁:好,怎么还你。】 许七安有点舍不得,毕竟这是个能充当储物戒指的宝贝,但考虑到它伴随的风险,还是选择了从心。 【玖:贫道就在京城,随时可以来找阁下,如果阁下信不过贫道,可以由你选择交换地址。嗯,阁下想要什么?】 乃子,我要热乎乎的奈子许七安差点脱口而出。 【叁:道长客气了,物归原主,是在下应尽的责任,只是当时那位金莲道长与在下说,此乃天地至宝,以黄金五百两的价格兜售于我。 在下绝非索要钱财,只是,宝物归还原主,黄金自然也得物归原主,等价交换,是吧。】 【玖:本该如此。】 许七安收好镜子,怀揣着五百两黄金的美梦,沉沉入睡。 翌日,他换上打更人的差服,挂上腰牌、佩刀,在胸口绑上昨日新换的铜锣。 翻墙去二叔家吃早餐。 出了许府,从门房老张那里接过马缰,许七安乘马赶往内城,去打更人衙门。 这匹马是二叔的坐骑,现在归许七安了,当然,为了堵婶婶的嘴,许七安给了二叔五十两银子。 也是没办法的事儿,打更人衙门在内城,距离许府太远,许七安步行的话,到打更人衙门都快吃午饭了。 火速赶往打更人衙门,踏入春风堂,李玉春正在与一位银锣喝茶。 “你手底下的新人?”那位银锣见是个陌生的,随口问道。 “嗯。”李玉春颔首。 “什么评级?”银锣问。 李玉春不等许七安开口,连忙道:“乙下。” 银锣颇为诧异,称赞道:“不错不错,衙门就是需要这样有潜力的年轻人,将来你们是打更人的扛梁者。” 后半句话是说给许七安听的。 许七安恭敬行礼,这才说明来意:“头儿,我想去案牍库。” 他既不知道案牍库在哪里,又不知道相应的权限。 “以后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找吏员。”李宇春道。 “明白了。”许七安退出春风堂。 领导在聊天打屁,做下属的,没有紧要的事不能打扰,这点眼力价还是有的。 逮着个吏员问明案牍库所在,许七安来到了一座大院。 把腰牌递给黑衣吏员,后者接过,确认无误后,交还给许七安,道: “案牍库分四个区域,甲乙丙丁,铜锣只能去丁字房查阅案牍。” 许七安斟酌了一下,问道:“我该怎么知道我要查的资料在哪个库房。” 黑衣吏员态度恭敬的笑道:“去‘丁’字号库房。” “甲乙丙丁”四个库房,丁是基层,也是最大的,这符合金字塔规律。 越是机密的文件,数量越少。 许七安进入“丁”号库房,来到接待台前,道:“我要找道门的资料。” 接待台后的吏员,翻出一本厚厚的册子,查了好一会儿,抬起头道:“大人,稍等片刻。” 他进了案牍库内部。 俄顷,这位黑衣吏员握着一卷书出来,伸手接过许七安腰牌的同时,把书递了过去。 许七安道:“上杯热茶。” 转身去了摆着桌案的侧厅,翻阅起道门资料。 道门的源头来自道尊,道尊的年代已经无法考证,相传道尊是上古奇人,他一气化三清,分别是:元始天尊;道德天尊;灵宝天尊。 暗合天地人三才。 这便是道门“天地人”三宗的由来。 其中天人两宗势如水火,都自诩是道门正统,恨不得把对方的脑浆子打出来。 地宗最寡淡,门人风格非常低调,不争名不夺利,对此不了解的人,都以为道门只有天人两宗。 咸鱼的让人心疼。 “这年头,道统之争估计是最大的矛盾了。”许七安心里默默补了一句:御姐天下无敌。 继续往下看,他发现“地宗”咸鱼是有道理的。 地宗拜的是道德天尊,修的是无量功德。他们云游天下,低调做人,做好事不留名,得了功德就走。 “功德”许七安皱眉沉思。 功德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与运气是同源的。世人常说:行善积德,好人有好报。 功德就意味着福气,福气和运气是一回事。 所以那个地宗的老道士能看出我的特殊之处?知道我是个福星高照的欧皇,便心安理得的把烫手山芋甩给了我马德,你不是修功德的吗?怎么尽干些缺德事儿 许七安心里腹诽。 他由此展开联想,自己身上古怪的运气,也是一种功德? 可是许家祖上十八代都是小百姓,就二叔这一代稍稍有起色,兄弟俩还是个手拿菜刀砍电线,一路火花带闪电的杀坯。 好事没怎么做,战场上倒是砍了不少人。 这时,管理员沏好热茶端过来,闲聊道:“大人是在查人宗的资料?” 不,查的是地宗许七安反问道:“人宗?” “咱们的国师就是人宗当代道首啊。”吏员说:“魏大人对那位女子道首甚是不喜。” 女子道首啊,那个传说中的绝色道姑? 许七安恍然大悟,以前只知道当今圣上沉迷修道,渴求长生不死。封了一位天仙般的道姑做国师。 没想到竟是人宗! 司天监的术士、道门人宗、打更人、儒家的云鹿书院、大奉军方、朝堂文官集团京城就像小小的水潭,却挤满了蛟龙。 难怪“玖号”说天地会的人不敢进京城。 金莲道长:你进来试试。 天地会杀手:试试就逝世。 哈哈哈许七安嘴角一挑,道:“你再给我找一找“天地会”的资料,嗯,还有地书。地书你知道吗,天地至宝额,如果我想去甲乙丙三号库房,该通过什么渠道申请?” 吏员闻言,笑道:“乙和丙号库房,分别对应金锣和银锣。至于甲字库房,得有魏公的手书才能进入。不过您要找的天地会和地书资料,丁号库房就有。” 见许七安愣了愣,他解释道:“天地会听着便是个江湖组织,而地书是传说中上古法宝,两者都不是什么机密的东西。我去查查手册,看在哪个地方。” 说完,就去了接待台。 许七安望着他的背影,愣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 他这是陷入思维误区,认为越远古的东西越机密,其实不是。越远古的东西越不值钱嗯,不是值不值钱的问题,古董还是很值钱的,而是机密等级。 真正的机密反而是与当代息息相关的东西,比如军事情报、边防布局、火药配方、攻城器械造船图纸等等。 我相信将来甲字库房里会多一份机密档案:《人与兽杂交秘籍》 著作人:宋卿;许七安。 很快,吏员翻找出“地书”与天地会相关的资料。 许七安迫不及待的翻看,天地会与他自身安危挂钩,他选择先了解这个组织。 江湖上组织千千万,门派林立,没什么特别值得在意的。 经营一些灰色收入,都还听话,愿意服从朝廷管束。个别一些底蕴特别深厚的江湖势力,不太买朝廷的账。 但他们的存在也起到了稳定一方的作用,偶尔还会自发剿匪。 天地会就是其中一个不起眼的江湖组织。 关于它的记载,最早出现在一甲子前,那年云州大旱,流民落草为寇,四处劫掠。 天灾与人灾肆虐。 当地江湖势力联合朝廷剿匪,天地会就是其中之一。 “看起来还是颇有侠义的组织嗯,有时候做好事的未必是好人,就好比做慈善的未必是真心做慈善。” 也可能是为了博取名声许七安喝了口茶,继续往下看。 天地会不是活跃组织,属于半隐秘性质,相关记载寥寥无几。 许七安看完,没有太大的收获。 “没有收获反而是正常的,能逼地宗高手逃进京城,说明它是一个很庞大很强势的组织” “这样的组织,能瞒住打更人的情报网也合情合理,我是不是应该禀报春哥,丰富一下打更人案牍库?” “额暂时还是算了。” 他不打算把这件事上报衙门,虽然这可能换来一笔功劳,但无法与黄金五百两相提并论。 地书这样的宝贝,是个人都眼红吧,万一哪位金锣看上了,直接让我上交国库 许七安合上册子,打开“地书”相关资料。 地书是上古至宝,来历无法考证,只知是那位出身年代无法考证的道尊遗留。 资料上甚至没有提及地书的功能。 不过倒是有一条备注,说的是此类上古至宝,多是天地孕育而生,非人力能炼。 它们有一个共同的特质,就是滴血认主。 滴血认主许七安心说这个套路我懂啊,绕来绕去,原来是滴血认主。 宋卿给他的法器、打更人的铜锣,只需要灌输气机就能使用,没有认不认主的概念。它们本质都是工具,落在谁手里都能使用。 许七安就觉得,滴血认主在这个世界不存在。 他掏出怀里的玉石小镜放在桌上,佩刀出鞘两寸,指肚在刀锋轻轻按压。 殷红的鲜血立刻沁出,许七安抹在玉石小镜的表面。 那抹鲜血在镜面停留了几秒,缓缓消失,被镜子吸收。 下一刻,许七安眼前的景物开始模糊,册子、桌案、茶杯都在淡化,取而代之的是混沌。 蒙蒙混沌中,他看到了八个光点,悬在混沌世界中。 这八个光点象征着其他镜子?加上我,正好九面镜子许七安目光扫过,试图寻找【玖号】。 但他并不知道玖号属于哪个光点。 嗯随便点一个加好友! 许七安抬起手,尝试遥指距离他最近的光点。 那道光点顿时水波般荡漾开来,涟漪扩散整个混沌世界。 许七安像是做了一场梦,眼前的景物恢复,依旧身处案牍库的接待厅,面前摆着册子和茶杯,以及那面平平无奇的玉石小镜。 但他知道这不是梦,因为滴血认主后,玉石小镜与他产生了某种奇妙的联系。 玄而又玄的归属感。 这时,镜子里缓缓凸显出一行字: 【陆:别相信玖号,不要回应,不要回应,不要回应】 :这章3700,当做是中午晚更的补偿。那么,宁们的推荐票呢。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七十四章 只有勾栏听曲能抚慰我的心灵 【陆:别相信玖号,不要回应,不要回应,不要回应】 安静的接待厅里,许七安凝视着这句话,脊背冒出了冷汗。 难以言喻的恐惧在心底弥漫。 他神色恍惚的喝了一口茶,发愣了片刻,从那种诡异恐惧的气氛中挣脱。 这个“陆号”应该就是我刚才点中的那个光点他这话是什么意思,玖号在骗我? 如果玖号是骗我的,原因呢?陆号既然知道玖号骗我,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如果玖号不可信,那陆号同样值得怀疑。 老子特么谁都不信。 许七安深吸一口气,以指代笔,输入信息: 【叁:你是谁?凭什么说玖号不可信。你是天地会的人对不对。】 【陆:是的。】 竟然这么痛快的承认了许七安沉默了几秒,写道: 【叁: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陆:地书属于天地会,玖号是地宗的人,他们是一群凶狠残暴的疯子,不可理喻。你千万不要和他们有接触,恐有性命之忧。】 【叁:你怎么知道我和玖号有联系?】 许七安提出质疑。 【陆:叁号碎片被地宗的人封禁了,断绝了与我们之间的传书能力,且地宗的人可以通过玖号碎片锁定叁号。 【这就是为什么金莲道长会舍弃碎片,转赠给你的原因。】 也就是说,即使我不与玖号交易,他也能通过玖号锁定我? 难怪他并不急着催促我物归原主,还把主动权交给我,让我来选地点。 难怪昨天我问玖号,天地会的人是不是可以借“地书”锁定我位置时,他转移了话题许七安回忆起了更多的细节。 不管我怎么选,他都稳赚不赔,我选择交易,他可以黑吃黑干掉我。我不选择交易,他也能拖延时间,一直到锁定我的位置。 艹许七安头皮发麻的在心里爆粗口。 陆号继续发来消息:“但地书是一体的,我们依旧能通过地书看到你和玖号的交流,万分无奈。直到你滴血认主,建立了与我之间的联系。” 【叁:我该怎么办?】 【陆:我希望你能将地书碎片归还天地会,如果你不放心,我给你一个地址,你让人送到那里。】 那老子的五百两黄金许七安盯着镜面,没有回复。 他谁都不信! 陆号未必是好人,他没准在反套路我。 我要那么好忽悠,警校就白读了许七安回复:【叁:地书是天地会的宝物,玖号是地宗的人,地宗觊觎地书?】 根据打更人内部资料记载,地书是道门地宗的宝物,而天地会只是江湖组织。 可刚才陆号说,地书是天地会的东西,地宗觊觎此物。 如果陆号给不出合理的解释,许七安就把他拉黑。 【陆:地书是地宗的宝物,但那是以前,它现在属于天地会。而天地会是由部分地宗门人组建的。】 【叁:何出此言。】 【陆:此事涉及到地宗一桩秘密,我非地宗门人,不方便透露。】 【叁:我明白了,你留个地址吧。】 【陆:内城杨水街,与张氏绸缎铺子相对的宅子,院内种了一颗枇杷树。】 许七安此时已彻底恢复冷静,喝了一口渐渐失去温度的茶水,指尖轻扣桌面。 目前,摆在他面前的是三个选择: 一,认可陆号,把镜子送回去,他可以花钱雇人送。既不用考虑陆号的身份,又不怕玖号的锁定。从此脱身。 二,与玖号交易,缺点是可能会面临黑吃黑的危险。好处是一旦赌对,五百两黄金到手。 三,把地书上交打更人,换取功勋。 如果我还是那个长乐县衙的小快手,我肯定选择第一种方法,以稳为主。 可老子现在是打更人,在大奉京城,外来势力甭管多强大,是龙得盘着,是虎得卧不,他们甚至都不敢进城。 我才刚加入打更人,没有功劳没有资源,正好可以用地书换一个锦绣前程。 这种上古至宝,衙门想必很乐意接收,魏渊那位大宦官绝对不会袖手旁观。 打定主意,许七安归还册子,从看管案牍库的吏员那里取回了自己的腰牌,风风火火的离开了库房。 在一个没人的角落,取出了玉石镜内部的物品:军弩、蚀骨毒、护心镜、以及春哥归还的四百两银票。 揣好这些东西,他来到了打更人衙门最高建筑物:浩气楼。 楼底下的守卫拦住了他。 许七安摘下腰牌,沉声道:“迅速禀告魏公,铜锣许七安有重大事件汇报。” 守卫接过腰牌,确认无误,审视着他:“为何不找直属的银锣。” “银锣不在,情况紧急,速去。”许七安比他更刚。 这件事他不打算让李玉春知道,准确的说,不打算让更多的人知道。 天地会也好,道门地宗也罢,都是大势力。 他们或许不敢报复打更人,但许七安是有家人的。 这一点,他上辈子当警察时就懂的道理。 许七安必须淡化自己在这件事上的痕迹,让天地会和地宗的人忽视他。 两名守卫对视一眼,其中一人匆匆进了楼。 几分钟后,守卫返回,道:“进去吧,魏公在第七层等你。” 许七安这才松了口气,那位权势滔天的大宦官愿意见他,计划等于成功了一半。 他当即进楼,飞快跨过一层层楼梯,来到第七层。 楼梯口早有一名黑衣吏员等待着,领着他穿过长廊,来到一间茶室。 茶室空无一人,与之相连的瞭望厅,站着一袭青衣。 魏渊转过头来,温和道:“何事!” 他五官清俊,气质儒雅,鬓角霜白,眼中沉淀着难以言喻的沧桑。 不像是宦官,反而是个读书人。 许七安不敢直视,微微低头:“卑职参加魏公,卑职有一重大发现,特来禀告。” 说着,他从怀里摸出玉石小镜,双手高举,沉声道: “此乃地书,道门地宗至宝。” 地书魏渊愣了愣,凝视着小镜:“你是怎么得到它的。” 许七安不做隐瞒,把如何得到镜子,如何接收信息,以及案牍库里发生的经过,原原本本的告诉大宦官。 他没有隐瞒的必要,镜子是在加入打更人之前得到的,是他的私有物。 而即便是加入打更人后得到镜子,也是同样道理。 魏渊不会因此对他产生负面观感。 青衣大宦官似笑非笑道:“黄金五百两?” 大佬,您关注的点是不是奇怪了些?许七安讪笑道:“小人只是在合理的范围内谋求利益。” 魏渊温和一笑,目光重新落在镜子,这时,镜面浮现出了一行字: 【玖:考虑好了吗,什么时候交易。】 大宦官嘴角一挑,把镜子抛给许七安:“镜子已经滴血认主,只有你能回复,告诉他,交易地点在内城桂月楼,鸾凤和鸣雅间。时间定在一个时辰后。” 许七安立刻在镜子里给出回复。 【玖:好!】 魏渊道:“你没有暴露自己的身份、住址,应对的不错,下去吧,这件事会有人去办。” 那我的五百两黄金啊不,功勋呢许七安在心里问了一句。 没敢说出口,抱拳道:“是!” 他没带走镜子,径直离开茶室。 出了浩气楼,许七安心情很复杂,有丢开烫手山芋的轻松,也有痛失至宝以及五百两黄金的心疼。 至于功勋,虽说大宦官没有提及,但许七安能体谅人家的逼格。 堂堂大佬,跟他一个小铜锣讨论“功勋”问题,显得太掉价。 反正应该不会亏待我的许七安心痛的离开打更人衙门,打算去勾栏听听小曲,抚慰一下心情。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七十五章 枪意 教坊司,影梅小阁。 许七安坐姿慵懒的倚靠在锦塌,打更人的差服挂在椅背。 宽敞的室内,六名舞妓翩翩起舞,轻薄的纱裙下,纤细的蛮腰款款摆动。 许七安的背后,一名丫鬟在揉肩,他的腿搭在另一名丫鬟怀里,让她捏腿。 花魁娘子穿着华美繁复的长裙,螓首微垂,专心致志的弹琴。 偶尔抬头看一眼乐不思蜀的许七安。 一炷香后,琴音消散,舞妓们退出屋子,浮香盈盈起身,在铜盆里净手,幽怨道:“杨公子原来是打更人呀。” “是不是让你失望了。”许七安低头玩手指,漫不经心的回了一句。 花魁娘子提着裙摆上榻,坐在他身上,双手按着结实的胸肌,笑容妩媚:“喜欢的” 许七安之所以调头来教坊司,主要是距离近,绝对不是因为勾栏吃饭听曲要好几钱,而在这里,浮香给他免费。 “我和玖号的聊天内容,陆号怎么知道?叁号碎片被封禁,所以无法接收到其他碎片持有者的传信,但其他持有者可以看到?这地书是古代版的qq群不成” “早知道,滴血认主后,我就挨个儿的加好友当时有点被吓到了,只想着把这个烫手山芋抛开” “天地会和地宗似乎有渊源门派分裂?” 许七安的思路被打断,皱着眉头看了眼坐在他腰上,扭着臀儿,秀美脸蛋挂着春意,含蓄挑逗他的花魁。 她有一双惹人怜爱的桃花眸。 “你再乱动,软座就变插座了。”许七安不悦道。 几分钟后,守在外室的丫鬟们,就听见了锦塌“咯吱”的声音,以及自家娘子极力忍耐的、断断续续的喘息。 “哎呀,大白天的就开始了。” “咱们先走吧,估计要到黄昏呢。” 桂月楼,鸾凤和鸣雅间。 一名穿黑色劲装的男子,单手拄刀,挺直腰背的坐在圆桌边。 黑衣男人脸颊有一道两指长的刀疤,三角眼,浅褐色的瞳孔里时而闪过凶光。 给人一种桀骜狂徒的感觉,仿佛一言不合就会拔刀砍人,戾气极深。 他是打更人衙门的死囚,名字被当今圣上勾画过的那种,处刑日在明年秋后。 今天忽然被一位金锣从死牢提出来,那位金锣告诉他,只需要圆满的完成一个任务,就可以将他放归江湖,找人顶替他死囚的身份。 这个说词可信度很高,圣上勾画过的名单,通常意味着必死无疑,不可能被赦免。找人顶替才是正确操作。 此类“将功赎过”的交易在打更人衙门屡见不鲜,他还没被抓住的时候,就曾经听江湖前辈说过。 他的任务很简单,只需要做一场交易。 但黑衣男人知道,其中必然隐藏着极大的危险。否则,如此简单的交易,何必找一个死囚? 黑衣男人接受这个任务,有两个原因:一,索性是死,不如博一博机会。二,这里是内城的桂月楼,最繁华的地段之一。 等闲人不敢在这种地方闹事。 这时,他听见雅间的门传来“笃笃”两声。 “门没锁,进来吧!”黑衣男人嗓音低沉的回应。 雅间的门被推开了,一名江湖客打扮的男人踱步进入,披着灰色的袍子,半张脸隐藏在兜帽里,裸露出的下半张脸,下颌处有一层浅浅的青须,刚刮过的样子。 双方警惕的审视着对方。 呵,就这身打扮,肯定进不了内城八成是进了桂月楼才偷偷换上的袍子里可能藏着武器黑衣人半不屑半警惕的想着,听见斗篷江湖客,嘶哑着嗓音问道: “东西呢?” 黑衣人平静的凝视着他,淡淡道:“我好像说过,这面镜子我花费了五百两黄金。” 什么镜子特娘的要五百两黄金他在心里补充一句。 斗篷江湖客“嗯”了一声,单手伸入怀中,摸出一沓银票,首张的银票面值是一百两。 虽然知道这些银票最后肯定要上交,但财帛动人心,黑衣男人不受控制的眼睛发光,视线黏在厚厚一沓银票上挪不开。 “镜子!”斗篷江湖客把银票放在桌上,嘶哑着嗓音说道。 黑衣人把那面仔细端详过,没看出有什么神异的镜子放在桌上。 斗篷江湖客微微抬了抬头,露出一双锐利如刀的眸子,凝视着桌上的镜子片刻: “很好,交易达成,出了这扇门,我们从未见过。” 他拿起了镜子,黑衣死囚则两眼发光的把手伸向了银票。 突然,黑衣死囚看见了江湖客左侧的斗篷微微鼓荡不好!他瞳孔宛如受到强光照射般剧烈收缩,想也没想,朝侧坐翻滚,避开可能存在的攻击。 任务果然没那么简单幸好老子心里一直提防着这是个高手,我不好硬碰硬,直接破窗出去,不信他敢在内城闹市区当街杀人黑衣死囚脑海里念头闪过。 这时,他看见了自己原先坐着的位置,端坐着一个身影,穿着黑色的劲装,双手拄着刀,脖颈处被利刃削平,碗口大的疤正喷薄着鲜血。 嗯? 黑衣死囚心里浮现一串问号,紧接着,意识陷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 斗篷江湖客把银票收回怀里,哂笑一声,转身走出雅间。 斗篷客离开桂月楼,骑上来时的快马,保持不紧不慢的速度离开内城、离开外城,然后在官道上快马加鞭,马蹄扬起一溜尘烟。 他狂奔了一个多时辰,前方出现一座茶棚,摆着三张陈旧的桌子。 卖茶的是个头发花白的老翁,这会儿没有客人,老翁自己坐在桌边喝茶。 斗篷客勒住马缰,骏马长嘶着扬起前蹄,于高速驰骋中停下来。 斗篷客把马缰系在路边的木桩上,左右看了一眼,走向茶棚。 他取出玉石小镜,恭恭敬敬的双手奉上:“帮主,幸不辱命。” 头发花白的老翁接过玉石小镜,声音低沉:“你带回来了一个敌人。” 斗篷客一愣,未来得及做出应对,便看见老翁挥了挥手,将他打飞。 嘭! 倒飞出去的斗篷客恰好与一股锋利的气机碰撞,当场炸成尸块。 鲜血泼墨般的四溅。 老翁眯着眼,望向官道尽头,一道挺拔昂藏的身影缓缓走来。 他出现时还在遥远的尽头,几息后,距离老翁就不足百米。 “杨砚,你这只魏青衣养在身边的狗。”老翁冷哼道:“别多管闲事。” 面瘫的杨砚面无表情:“偏要管。” 老翁勃然大怒,情绪说失控就失控,厉声道:“那就别怪贫道不客气。” 朴素的衣袍鼓舞,一缕缕黑烟从他体内溢出,当空乱舞,发出森然凄厉的哭声。 杨砚皱了皱眉:“地宗修的是功德,什么时候会这些鬼魅伎俩。” 老翁脸庞凸起蛛网般的黑色血管,瞳孔涌现猩红,魔气森森:“嘿,贫道送你去问道德天尊。” 口中尖啸一声,漫天黑烟一边怪啸,一边扑向杨砚。 杨砚面无表情,左右手互相对拳。 砰! 狂暴的气机以他为中心,化作涟漪扩散,沿途卷起草屑和尘埃,最后撞到一层黑色的薄膜上。 天空黑光一闪,呈现出一个润薄湿滑,宛如倒扣琉璃碗般的大阵。 “我这百鬼阵,进来容易,出去可就难了。纵使你是四品武夫,也得生生耗死在这里。”老翁声音嘶哑的仿佛来自地狱的魔鬼。 半空中,被杨砚气机震散的黑烟再次重聚。 杨砚皱了皱眉,这阵法与司天监的阵法是完全不同的两个领域。 司天监的阵法是借天地之势,可长久存在。道门的阵法是以人力布置,无法长久。 这个百鬼阵非常棘手。 各大修行体系里,道门是元神领域的执牛耳者。道门六品阴神,在古代也叫鬼差,夜间勾人魂魄,主宰凡人生死。 这百鬼阵就是类似的手段。 武夫虽然也有磨砺元神,但只是叠加防御,让元神变的坚韧,缺乏相关领域的攻击手段。 “我听说道门八品叫食气,可以驱使法宝,召唤天雷,不让我体验一下?”杨砚面无表情,语气轻蔑。 “这就来!”老翁又被激怒了,袖子里喷出两道血光,宛如血色闪电。 杨砚不躲不避,任由两道血色闪电攻击。 叮叮! 两道血色闪电仅是割裂衣衫,继而弹飞出去。 铜皮铁骨! “为什么不还手。”老翁怒道,布满蛛网般黑色血管的脸庞,异常狰狞。 “我在等我的枪。”杨砚淡淡道:“它来了。” 话音落下,天边一道亮银色的流星划破长空。 润薄湿滑的气罩应声破碎,流星划过之处,黑烟“嗤嗤”的蒸发。 “内部无法破阵,那就从外攻破。”杨砚伸手握住长枪,一把银色的长枪。 说完这句,他身影突兀消失,仿佛与长枪合为一体,带着不可阻挡的气势,刺向老翁。 老翁血色的瞳孔里,那抹银光一闪,不可抵挡,无法抵挡,那是百战不磨的枪意。 四品武夫的枪意。 “不!”老翁张嘴吐出一枚闪烁着血光和黑光的金丹,撞向长枪。 金丹在枪意中化作齑粉,老翁的身体在枪意中绞成肉沫,那抹银色的光芒兀自冲出数百丈,将一座山丘洞穿。 老翁的身影在半空中凝聚,半虚幻半真实,他怨毒的盯着杨砚看了一眼,化作青烟盾向远方。 杨砚弯腰捡起玉石小镜,扛着银枪,转身往京城方向返回。 黑烟遁出数百里,路过一座村庄,便停了下来。 老翁的脸在黑烟中若隐若现,盯着下方的村庄。 阴神无法在白日里长期活动,没了肉身,实力大打折扣。无法应对后续可能遇到的危机。 老翁打算夺舍一具肉身,同时吞噬村庄村民的魂魄,滋补自身。 有了打算后,黑烟袅袅娜娜的扑入村庄。 前一刻还生动逼真的村庄,下一刻便如水波般破碎,一座缭绕五色功德的气罩升起,将黑烟困住。 阵法中央,穿着破烂道袍,五官深刻的老道士盘膝而坐。 清晨,许七安准时来到打更人衙门点卯。 等待“地书”事件的后续。 不知道结果的话,他总觉得不踏实。 临近中午,黑衣吏员在春风堂隔壁的偏厅找到了他,恭声道:“许大人,魏公召唤。” 总算来了许七安微微颔首:“好!” :这章字数多,所以晚点更新了。本来七点多就能更新。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七十六章 夜会 浩气楼,茶室。 许七安再次来到这里,见到了鬓角霜白,儒雅俊朗的大宦官,他还是一身天青色的华服,眸子里有着难以言喻的沧桑。 此外,还有一位高大挺拔,面色冷峻的男人。 一本正经的端坐在茶几边,挺直腰杆,面无表情。 魏渊坐在桌案前,仔细的品着香茗,道:“镜子已经认你为主,暂时交给你保管。 “最先与你联系的,确实是地宗的人,对你存了必杀之心。 “杨金锣已经把人击退,你暂时不会有危险。以后很长一段时间,你家附近都会有打更人的暗桩盯着。” 许七安皱了皱眉,对于魏渊的行动,他并不奇怪,昨日让他回复玖号时,便已经透露出这位大宦官要“黑吃黑”的想法。 他不满的地方是,大佬你竟然没把这事儿给办妥当了,还让人给跑了,留下这么大的隐患。 “地宗阴神无影无形,难以杀死。”魏渊解释了一句,低头喝茶。 这属于体系间的特长和短板。 杨砚挥了挥手,镜子隔空飞到许七安面前,悬停不动。 许七安接过镜子,收入怀中,躬身作揖,离开了浩气楼。 坐姿如松的杨砚低声道:“义父,我留不住阴神。” 魏渊温和笑道:“何必要留呢。” 杨砚不懂,眉头紧锁。 魏渊云淡风轻的笑着:“你不擅长,自然有人擅长。” 许七安离开打更人衙门,买了两袋子炒豆,屁颠颠的去讨好顶头上司。 李玉春正在案前查阅资料,头也没抬。 “春哥,我给你买了炒豆。”许七安一时顺口喊了出来。 春哥?李玉春抬起头,神色严肃的看着他。 “头儿。”许七安补充。 “嗯,放桌边吧。”李玉春说完,继续埋首资料。 许七安探头探脑的看了一下,道:“头儿,你是在查硝石矿的案子?” “朱广孝养伤,宋廷风偷闲,你怎么不在家呆着?”李玉春问了一句,然后点头: “这件案子目前由我负责。” “索性也无事,便来衙门熟悉熟悉环境。”许七安试探道:“这事儿与妖族有关?如果是机密,便当我没问。” 李玉春抓了几粒炒豆丢进嘴里,边吃边说:“案子详情不能与你说,我挑些能与你说的初步怀疑,是万妖国的余孽潜伏在京城附近。” “万妖国?”许七安想起了“甲子荡妖”的历史。 “万妖国虽然成了历史,但这些年来,万妖国的余孽一直千方百计的想要复国,想要夺回国土。”李玉春道: “佛门统率西域诸国,实力强大,鼎盛时期的万妖国都不是对手,想要复国,必然得有其他手段。” 许七安心里一动:“所以主意打到我们大奉的火药上?所以,那妖物才驱赶附近的灰户。” 豁然开朗。 李玉春正忙着呢,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许七安识趣的说道:“没了,您忙,我就在偏厅吐纳,有什么吩咐尽管使唤。” 李玉春点了点头。 许七安走后,春哥一边查阅资料,一边吃着炒豆,不小心把炒豆扫到了地上,哗啦啦一下,豆子撒了一地。 李玉春愣愣的盯着地上的豆子,痛苦的捂住了眼睛。 隔壁的偏厅,许七安正端详着玉石小镜,忽然察觉到隔壁传来暴走般的气机波动,仅是那么一瞬,就立刻平息了。 他没在意,思忖着大宦官让他执掌玉石小镜的目的。 虽说地书滴血认主,但既然老道士能把镜子赠予他,说明滴血认主并不是不可改变。 我一个铜锣,没道理把这么重要的宝贝交给我保管吧? 算了,先不管了,既然说有暗桩盯着我家,那婶婶和妹子们的安全暂时不用担忧。 地宗的高手被打退,短时间内估计不会再来京城。 许七安一直吐纳到散值,就这么轻松愉快的度过一天。 今晚是去找浮香呢,找浮香呢,还是找浮香呢 不行不行,现在应该是存钱买房子,把二叔他们接到内城居住,这样更安全 不能因为一时的欢愉,浪费银子。虽然浮香花魁对我情深义重,坚持不要银子,与我达成了亲切友好的管鲍之交,但丫鬟、舞姬的赏钱我还是要给的。 几钱银子也是银子。 许七安以莫大的决心,调转马头,离开了内城。 回家时已经华灯初上,天色青冥。 吃完饭,翻墙回了自己的院子,在这个没有手机和电脑,缺乏夜生活的时代,除了去教坊司,也就只有深夜里写篇日记来消磨时间了。 浮香真是个叫人欲罢不能的女子啊,精通十八般姿势,西天取经上大路(ru)。 许七安进入屋子,掏出桌上的火石,点亮了蜡烛。 突然,他肌肉紧绷,身体僵在那里。 床榻上盘坐着一位穿破烂道袍的老道士,花白的头发用乌木道簪束起,垂下一道道凌乱的发丝。 显出不拘一格的洒脱和沧桑。 “我们又见面了。”老道士目光平静的凝视,“上次一别,你还是个炼精境的武夫。现在已经是练气境,施主果然是福星高照之人。” 许七安站在桌边,身体处在临时作战的戒备状态,沉声道: “道长夜闯民宅,欲意何为?” 老道士对许七安的敌意毫不在意,语气淡然:“来与施主说一声,贫道的师弟紫莲已经羽化,施主再没有后顾之忧了。” “你杀了他?” “是助他羽化。” 那你今晚是来助我羽化的? 玖号死了,死在这个道士手里他如果能独自对付紫莲,根本不用舍弃宝贝许七安推测,老道士极有可能来了一场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问题是,他怎么提前设好埋伏? 我知道了你特么的,又跟踪我!许七安嘴角一抽。 老道士能摸到许府,说明早就跟踪过他了,因此,对于他打更人的身份,对于打更人的部署,当然也清楚。 周府杀手、打更人、老道士我只是个平平无奇的穿越者,你们这群混蛋,一个两个的都跟踪我。 “是我考虑不周了,他把宝贝赠予我,又怎么可能不跟踪我、留意我”许七安试探道:“道长是来收回地书的?” 老道士摇摇头:“我已经有了。” 他袖子里滑出一面玉石小镜,与许七安怀里那个一模一样。 “这是贫道那师弟执掌的玖号碎片,如今总算物归原主。至于施主那面,就当是贫道送你的谢礼。” 没等许七安回应,他自顾自说道:“地书碎片总共九块,贫道分别赠予了不同的人。施主也是贫道相中之人。” “那七个不同的人,组成了天地会。” 许七安问道:“他们是谁?” 老道士摇头:“他们有各自的身份,来自五湖四海,施主要是好奇,可以自己问,你懂的如何使用地书。贫道不会泄露任何人的身份,包括你。 “贫道今晚来此,便是邀请你加入天地会。” “我?”许七安抱着极大戒心的问道:“我只是个初入练气境的武者,何德何能让道长如此看重。” “贫道方才说了,施主是福星高照之人。” 许七安心里一动,果然,这老道士能看穿我古怪的气运。 总算有个知情人为我解惑了,时不时的捡银子,虽然很爽,但心里一点都不踏实。 毕竟我是个脚踏实地的人。 他没直接说出自己莫名其妙的运气,充分利用话术技巧,道:“请道长解惑。” :py一,幼幼的《这号有毒》,每次看他的书,我都脸疼,总有车轱辘从上面碾过去。 那书车速很快,和我这种正经的、卖正能量的作者,是截然不同的风格。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七十七章 在下陈近南 道号叫金莲的老道士,悠悠道:“前些日子,贫道受了重创,无奈躲进京城,直觉告诉我,会遇上一个能助我解决危机的人。 “贫道在路边等了许久,终于等来了施主。不过,贫道只知施主福星高照,却不知道根脚在何处。 “倒是当时马车里的那女子,气象瑰丽万千,神华内敛,世间少有。施主赠她一枚手串,你二人将来会有一段渊源。” 说的头头是道,却又毫不点题,这不是神棍吗许七安道:“你也像选我一样,选中天地会的其他七个人?” “是!” “我能问原因吗?” 老道士第一次笑了:“可以,只是听了贫道接下来的一番话,施主可就没有退路了。” 许七安沉吟了许久,在心里权衡利弊,而后点头:“你说。” 老道士点点头,“贫道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拯救地宗。” 拯救地宗? “施主不觉得奇怪?地宗修功德之力,贫道那位紫莲师弟却想置你与死地,杀死了代替你交易的死囚。这与地宗的修行理念完全背道而驰。” 玖号杀死了我的替身许七安神色自若,心里却升起了一股寒意。 他对交易过程不清楚,魏渊没解释,现在才知道还有这回事。 幸好没有被宝物和黄金蒙蔽心智,选择了最从心的办法。 既躲过了这次危机,又表了忠心。 “此事关乎到地宗的秘辛,施主记得莫要外传。”金莲道长见许七安点点头后,没有立刻解释,而是沉默了许久,才叹息道: “地宗当代道首入魔了,影响了几乎所有人,只有包括我在内的小部分门人没有被道首影响。 “而庇护我们的,就是地书。” “入魔?”许七安觉得难以置信,地宗修功德,身为一派之主的道宗,肯定有无量功德,出门捡一两银子不过分吧。 这样的人都入魔社会这么冰冷的吗。 “成也功德,败也功德。”金莲老道恍惚的凝视着蜡烛的火苗: “道德天尊开创地宗时,留下过一句诫言:福祸无门,惟人自召。善恶之报,如影随形。” 说人话啊你许七安心说。 “施主觉得,救人一命,是不是功德?”金莲老道问。 “难道不是?”许七安反问。 “如果你救了一个十恶不赦之人呢?他本该遭天谴,却因你出手相救活了下来,继续做恶事。”金莲老道看着许七安: “这还是行善吗?” 许七安沉吟了片刻,皱着眉头:“人性多变,光暗交织,不能因为见到过黑暗,就愤世妒俗,厌弃光明。 “我不可能在救人之前,刨根问底的去查人家的过去,这不现实。” 老道士腰杆悄悄停止,目光欣赏,笑道:“施主能说出这番话,我才真正放心把地书托付与你。 “哎,常人行此原则,自是没错。但对于我们来说,这是最可怕的因果。功德累积越深,因果越重。 道首一生都在行善积德,甲子前,他渡劫失败,因果反噬,堕入了魔道。所谓物极必反,便是此理。 “想以功德证道,就必须承受相应的因果。一念成仙,一念成魔,这是每一位地宗门人都无法摆脱的宿命。” 原来地宗还有这样的隐秘! 这个时候就需要儒家来教育你们了,所谓君子,中正中庸走极端是不能长久的许七安忽然想到了什么,脸色一变。 如果我身上的福气和地宗是同出一源,那我是不是也有入魔的危险? 他对金莲道长还没有掏心掏肺的信任,强忍着没有问出口。 “天人两宗不管吗?”许七安借机探知内幕消息:“怎么说都是道门。” “地宗有成魔的隐患,你认为同出道门的天人两宗,就没有相似的隐患?”金莲道长嗤笑一声: “再说,这是我地宗的事,与他们何干,要他们多事?” 所以天人两宗的隐患是什么呀一甲子,天地会也是甲子前出现的,这与许七安查阅的资料相吻合。他问道:“那道长成立天地会” 金莲道长沉声道:“杀道首,清理门户。” “地宗道首什么境界?” “二品。” 你快把镜子拿回去,老子铁骨铮铮,不受嗟来之食。 五官深刻的老道士,似乎看穿了许七安的内心想法,微笑道: “老道修功德数十载,大本事没有,看人还是很准的。天地会中,包括施主在内的这八个人,将来都非池中之物。 “你们分处五湖四海,将来总有一天会相遇,早些加入天地会结下香火之情,省的将来天骄相争,出现死伤。” 原本对加入天地会有些抗拒的许七安,忽然改变了心意。 倘若真如老道士所说,天地会里个个都是人才,是天之骄子,那么自己混在这个圈子里,肯定会有裨益。 在关键时刻能起到重要作用。 “好!”许七安点点头。 老道士微微颔首,“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可以通过地书向我求援,也可以通过地书向其他成员求助,如果他们在京城的话。互帮互助,这是天地会成立的宗旨。 “另外,地书持有者,以地书序号为名。” 老道士说完,化作一道青烟遁出房间,袅袅娜娜的飘向远方。 阴神! 许七安坐在桌边,倒了杯茶,将刚才的谈话,在脑子里复盘了一遍。 目前看来,这位地宗的高手对我并无恶意但老阴币布局深远,草蛇灰线,你永远无法从表面看穿他们的真正谋划他把镜子赠予我,借打更人之手对付同门然后渔翁得利成为最大得利者,单凭这点就说明老道士是个老银币了。 但是不怕,许七安在这方面有充足的经验,他已经想好怎么为自己留后路。 能对付老阴币的,只有老阴币。 魏渊! 这位大宦官学富五车,能治国能统军,能被当今圣上扶持到这个位置,来遏制百官。 足以说明此人手段非凡。 “想在京城混,我必须得抱住这根大腿”许七安打定主意后,就不慌了。 他拿起桌上的“地书”碎片,意识沉浸其中。 混沌再次弥漫,眼前是镜中世界,灰蒙蒙的混沌中悬浮着八个光点,其中一个最明亮。 陆号! 许七安逐一点亮光晕,随后退出了混沌世界。 他以指代笔,在镜面写道:“大家好,我是新人一枚,请多关照。” 许久没人回应。 有点尴尬许七安重新输入信息:“诸位,在下陈近南,请多指教。” 【陆:陈兄,我通过地书联络道长,从金莲道长处知晓了大概,多谢你助道长化解此处危机。】 【叁:小事一桩,不足挂齿。】 小事一桩? 那天他和紫莲道士的交谈中,处处表现得懵懂,境界明显是不高的可是却能助金莲道长击杀紫莲,夺回玖号地书这个叁号,他可能本身实力不强,但背景深不可测陆号见叁号回复的云淡风轻,内心暗暗猜测。 这时,许七安看见镜面发来另一位成员的文字信息: 【贰:我最近没有关注地书传讯,发生了什么?】 :求推荐票。开车了开车了,要上车的请出示你们的推荐票,或穴深卡。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七十八章 互相试探 【玖:前阵子我趁着道首沉睡,偷偷返回地宗办事,结果遭了埋伏。一路逃到大奉京城才保住性命,为了躲避追杀,将被封禁的镜子赠予了陈近南小兄弟。】 你这不但说出了我的性别,还暗示了我的年龄许七安有些生气,他本来可以在天地会里扮一扮人妖,或者高人。 【玖:随后,得到了陈近南小兄弟的帮助,击杀了紫莲,避过此劫。】 【贰:叁号,哪个衙门混的呀。】 你这相当于是网友问地址啊,我会告诉你才有鬼呢许七安灵光一闪,模仿起许二郎的语气: 【叁:衙门?京城衙门不过是一群尸位素餐的家伙罢了。】 叁号似乎对衙门非常不屑,语气有点狂傲。京城官方势力就那么几个,首先排除人宗,金莲道长不会与人宗合作。 打更人不会这么形容京城衙门,是司天监还是云鹿书院? 这语气,与儒家那群自诩“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读书人很像。 镜子前的贰号和陆号同时做出猜想。 【贰:壹号也在京城,没准你俩认识呢。壹号,我知道你在镜子前看着,今儿的事有听说吗。】 【壹:内城桂月楼死了个江湖客,东城外六十里,一座山丘被未知手段洞穿。】 停顿了一下,壹号接着发了信息: 【贰号,云州的匪患平息了吗。】 有点意思! 许七安眉梢一挑。 他嗅到了一股宫斗剧的味道。 贰号拉壹号下水,同时向他传递一个信息:壹号和你都在京城。 这明显是在针对壹号啊,理由很简单,经过刚才的聊天,大家都知道叁号是京城人。 但作为叁号的自己,并不知道其他人的信息。贰号可以不透露这个的。 而壹号立刻以牙还牙,大大方方的抛出消息,彰显自己能渠道,给许七安打一个预防针,同时对贰号做出反击。 贰号是在云州匪患她也是衙门中人? 云州年年闹匪患,被其他各州人士戏称为:匪州。 许七安浮想联翩时,陆号和贰号也在咀嚼壹号给出的情报。 东城六十里,一座山丘被洞穿信息太少,无法判断什么修行体系,但可以确定是高品强者。 【贰:怎么可能平息,大奉的皇帝就是个没脑子的猴子,成日想着修仙,不知人间疾苦。】 这话听起来贰号应该不是吃朝廷俸禄的许七安猜测。 【贰:往年不提,单是今年,我查阅了云州各府各县的户籍,到处查访,粗略估算,至少有六万百姓出逃,当了流民,或落草为寇。】 流民就是没有田地的人,是负担不起赋税、弃田出逃的百姓。 田没了,人还得活着,有的乞讨、做工,有的直接落草为寇,劫掠良民,形成一种恶性循环。 贰号继续说着:“我剿灭了十几股山匪,发现他们背后隐藏着更深的势力。” 【壹:有眉目了吗。】 【贰:没有对了,近来京城局势如何?】 许七安没等壹号回答,抢先输入信息:【叁:周侍郎落马,政斗开始了。不过周侍郎的倒台颇有些荒诞不羁,起因是独子色令智昏,企图玷污威武侯的二女儿。】 他这番话既是向贰号传递信息;向众人彰显自己的水准,同时也在试探壹号。 有资格参与朝堂斗争的人都知道,周侍郎真正倒台的原因是税银案。 令他失望的是,壹号并没有纠正。 【壹:金莲道长,我为你打探过了,云鹿书院亚圣学宫被封禁的确切时间是甲子日。当日在云鹿书院的外人里,除了长公主外,还有一个叫许七安的胥吏。】 “!!!” 许七安心头跳了一下,有种被人肉,地址在网上公开的惊慌感。 这壹号是什么来头,为什么要查甲子日那天的事许七安想起来了,甲子日那天,二郎带着他游览云鹿书院,一时兴起,他在石碑上写了横渠四句。 造成亚圣殿清气冲霄异象。 同时,他很好奇金莲道长为什么在意云鹿书院的变化。 按理说,这是国子监的读书人才关心的事儿,和你一个地宗的道士有什么关系? 【壹:不过,那位胥吏平平无奇,除了诗才不错,本身只是炼精境而已,不是云鹿书院的学生,更不是读书人。】 【玖:嗯,我知道了。】 【叁:道长为何在意云鹿书院的变故?】许七安出言试探。 【玖:我想知道程亚圣的石碑有没有裂。】 【叁:这很重要?】 【玖:相当重要。】 它裂开了许七安没有告诉金莲道长,即使要说,也不是现在。 【叁:有件事想请教诸位。】 【贰:你说。】 【叁:炼金术师是否是司天监独有?】 许七安这句话,几乎是排除了他司天监弟子的身份。 众人愈发肯定他是云鹿书院的读书人,是某位深受学院长辈重视的学子,不然也请不来高品强者击杀紫莲道士。 而这,正是许七安想要的。 你们觉得我是云鹿书院的学子,其实我是打更人,将来你们察觉到我可能是打更人,又会发现我真的是云鹿书院的学子,或者,你们还会发现我是司天监炼金术师们的人生导师。 【陆:这个问题来我回答吧,六百年前,是没有术士体系的。大奉开国之后,司天监才出现了术士。】 门派历史短暂,没有开枝散叶,也就是说,除了司天监,野生的炼金术师几乎没有应该还是有的,只是很少,要不然我掏出一本蓝皮书来,炼金术师们就该奇怪了。 难怪炼金术师们对我的化学理论知识如此渴求,他们明明都很强大。 因为历史短,所以没有形成一套全面的理论基础课程? 另外,税银案幕后的炼金术师,到底是谁? 税银案里的一件疑点,始终让刑侦老手许七安耿耿于怀。 司天监对本案中涉及的炼金术师,似乎采取一种消极的态度,不闻不问。 这点很不科学。 不管是褚采薇、宋卿,还是其他白衣,都没有在他面前提及过此事。 【陆:叁号,按照规矩,你也要回答我一个问题。】 许七安这才发现,壹号和贰号的对话是一问一答,刚才是自己横插一杠,替壹号回答了京城朝堂近况。 【叁:你问。】 【陆:儒家二品叫什么?】 这又是一个试探,对我身份的试探试探的不是我是不是云鹿书院学子,而是在试探我的社会地位。 寻常的儒家学子并不知道儒家二品叫什么,当时那位钱钟大儒的生平事迹碑中,也没有详细说清楚他的境界,是许新年解说后,许七安才知道的。 二郎之所以知道,因为他是大儒张慎看重的学生,是秋闱高中的举人。 这在云鹿书院学子里,已经是精英层次。 倘若我不是云鹿书院的学子,这个试探同样有效。非儒家学子,也知道二品的话,社会地位只会更高。 要是我回答不出来,大概会被这群家伙嫌弃层次不够吧。 许七安以指代笔,写道: 【叁:儒家二品叫大儒。】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七十九章 背靠组织的好处 信息发出去了。 好长时间没有人接茬,也没人喊666,许七安坐在桌边,等了半天,才确定这群家伙下线了。 太没礼貌了吧下线不会说一声?一群没素质的网友。他心里腹诽了一句。 收好玉石小镜,锁上门,许七安吹熄蜡烛后,躺在床上,任思维发散。 天地会是一个相对松散的组织,成员之间彼此联络,却又彼此防备。 这点可以理解,毕竟散布在五湖四海,甚至未必是大奉王朝的人,彼此间保留一点戒心是正常的。 目前能看得到的好处,是信息分享。 这一点非常重要。 这特么不就是聊天平台吗,线上聊的好了,将来或许有线下面基的机会? 贰号在云州,太远了,身份地位应该不低,不然怎么查阅各府各县的户籍。 壹号也在京城,是真正有身份有地位的人,比我这个水货要强,也是我最应该防备的。 陆号之前他警告我不要回应玖号,说过他也在京城。 壹号和陆号是我接下来要上心的对象,其他成员相隔千山万水,即使被他们知晓身份,问题也不大,因为缺乏利益冲突。 壹号和陆号是那种“你给老子等着,这就来干你”,说到做到的网友。 但是反过来,如果能和他们达成亲切友好的py交易,这两人就是近水,可以帮我解决燃眉之急。 其他人暂时没有上线。 我有种玩狼人杀的感觉,有趣,有趣 想着想着,他进入了睡眠。 夜色如水,月华如霜。 冷风呼啸中,灵宝观的灯火在黑夜里灼灼明亮。 自从人宗道首被封为国师后,大本营便搬来了皇城,当今圣上为人宗建了一座气派的道观。 奢华的檀木马车在道观外停下,魏渊披着青色大氅,踏着小梯下来。 守门的道童恭敬的迎他入内。 穿过庭院、走廊、花园,来到一间宽敞的静室。 道童离开后,魏渊屈指扣房门。 格子门自动大开,清冷的声音传来:“魏公大驾光临,小道诚惶诚恐。” 魏渊对话中的讥讽之色毫不在乎,迈过门槛进屋,房间清冷,案上檀香袅袅。 前厅与塌上隔着一扇屏风,隐约可见屏风后,婀娜的身影盘膝打坐。 魏渊神色冷淡,语气冷淡:“地宗发生了什么事。” 女子国师的声音听不出年纪,既有妙龄少女的清脆悦耳,又有成熟女子的柔媚动听: “魏公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何须请教小道?” 魏渊摇摇头,“无非是当年骂了你一句: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便嫉恨如今?” 屏风后的人儿沉默不语。 “打更人掌握着一块地书碎片,你要吗?” “那是地宗的东西。” 魏渊颔首,转身就走。 出了灵宝观,马车边等候的杨砚迎了上来:“义父,打探出消息了吗。” 魏渊摇摇头:“那女子道首不愿说,但地宗肯定出事了。” 进了马车,魏渊将冰冷的手凑近兽头火炉,待身体暖和起来了,他才沉声道: “这些年天灾频发,人祸四起,大奉的气数不对劲。各大修行体系也陆陆续续暴露了问题。 “我总感觉有什么事要发生了。” 杨砚皱了皱眉:“义父是不是多虑了,那天我们去司天监,监正说天象一切正常。” 魏渊叹息一声:“窥探天机的人,说的话最不能信。” 顿了顿,他脸色严肃,斩钉截铁:“不惜一切代价,查出地宗近况。” 杨砚:“地宗门人向来低调,神龙见首不见尾” 魏渊眸光一下子凌厉:“我说了,不惜一切代价。” 极少见到义父如此郑重严肃的姿态,杨砚低头:“是。” 清晨,穿着厚厚棉袄的许铃音,手里握着一根枯枝,迈着小短腿追赶一群跟她一样幼小的鹅。 看见大哥走过来,许铃音双手叉腰,骄傲道:“大哥大哥,我已经同辈无敌了。” 许七安看着她:“蠢到无敌吗。” 许铃音焦急的辩解:“不是蠢到无敌,是无敌。” 她说着,挥舞几下枯枝,表示是打架无敌。 小豆丁解释:“姐姐说,府上跟我一样大的孩子没人能打的过我,我是最厉害的。” 因为府上就只有你一个稚童许七安说:“姐姐没骗你。” 许铃音开心了,与大哥去厅里吃饭的路上,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 餐桌上,婶婶优雅的吃着早膳,随口道:“老爷,玲月似乎到了出阁的年纪。” 早就到了,普通人家的女子,十四岁就可以婚配。许家是大户人家,犯不着那么急的嫁女儿,但十七岁确实是到了待嫁的年纪。 因为过了十八岁再不婚配,就成老姑娘了。明明十八岁的姑娘还处在最粉嫩的阶段。 许玲月一下子抬起头,水润有光泽的眸子透着倔强:“娘,我还不想嫁人。” 婶婶美眸一横,训斥道:“这是你想不想的问题?” 许玲月不服,抿着嘴,嘴角精致如刻,“二哥都还没娶嫂嫂。” 许新年膝盖中了一枪。 婶婶自有她的道理,说道:“你二哥即使要婚配,也得等春闱之后,不急。现在先把你的婚事定下来。” 许玲月鼓着腮,受气包般的不说话。 许二叔沉吟着点头:“玲月确实到了嫁人的年纪,哎,时间过得真快,一转眼,就长大了。” 沉浸在食物里的许铃音,听到这句话,抬起憨憨的小脸,嚷嚷道: “姐姐长大了,姐姐是捣蛋鬼。” 一家人:“???” 许七安头皮发麻,强行岔开话题:“玲月就算要嫁,也得嫁个像大哥我这样的优秀大丈夫。” 婶婶不屑的哼了一声。 又挑事是吧许七安呵呵道:“婶婶就是因为嫁了如我一般优秀的二叔,才能过上穿金戴银的日子。” 丰腴美艳的婶婶无法反驳这句话,用力瞪了倒霉侄儿一眼。 许二叔被侄儿的彩虹屁拍的很舒服,笑道:“夫人有什么人选?” 婶婶道:“慢慢挑呗,这不是要与你商量吗。” 许新年看了眼家人,宣布道:“明日起,我得回云鹿书院,准备秋闱。” 踏入修身境后,大儒张慎便将他召回了云鹿书院,一边言传身教,一边督促他备考来年的春闱。 他目光平静的扫过众人,仿佛在等大家的反应。 婶婶当即夹了快瘦肉给儿子:“辞旧就是有出息。” 许新年这才满意的点头,“嗯”一声。 吃完早膳,许七安准备出府,听见身后传来少女清脆柔美的嗓音:“大哥” 转头,是亭亭玉立,五官精致的妹子。 许玲月委屈道:“我不想嫁人。” 许七安想了想,咧嘴笑道:“回头我和辞旧还有二叔通通气,家里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娘一个妇道人家做主了。” “许宁宴!”婶婶不知道何时出现在许玲月身后,双手叉腰,柳眉倒竖。 美妇人气的胸脯起伏,满脸嗔怒:“小混蛋,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许七安才懒得理她,屁颠颠的跑开。 快马加鞭到打更人衙门,许七安直奔浩气楼。 又是这个铜锣守卫通传之后,带着惊奇的目光,放任许七安进楼。 寻常铜锣没资格向魏公禀告事务,因为他们头上还有银锣和金锣。 而魏公也不会召见铜锣。 可这个新来的铜锣,待遇完全不同,逢着他来,魏公就召见他。 登上七楼,许七安进入茶室,见到了站在瞭望厅的大青衣。 “这次又有什么事?”大宦官背对着他,没有转身。 他要坦白昨晚的一切,有打更人做靠山,有魏渊大腿可以抱,没必要自己私底下担着。 既降低风险,又能博取魏爸爸的信任。 :求个推荐票噻。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八十章 天地一刀斩 我将来也要成为这样有逼格的大佬许七安心里艳羡了一番,抱拳道: “昨夜,地宗的金莲道长,找上门来了。他没有伤害我,也没有收回地书,反而邀请我加入天地会。” “天地会”魏渊回过身来,走入茶室。 “天地会的发起人正是地宗的那位金莲道士,以及他幕后的地宗门人。”许七安见魏渊摆出认真倾听的姿态,知道自己给的情报非常有价值。 “天地会的核心成员共九人,同时也是“地书”碎片的持有者,他们以碎片序号为代号,不以真名示人。”许七安将昨晚的聊天大致的说了一遍: “目前只知道壹号在京城,背靠不小的势力;贰号在云州,热衷于剿匪,疑似朝廷的人。” 鬓角霜白的大宦官沉吟许久,问道:“互相不知道身份金莲还和你说了什么?” 许七安如实回答:“他说地宗出了问题,他要清理门户,因此成立了天地会。” 说到这里,他看见对面的大宦官,内蕴沧桑的眸子猛的一亮,凝视着他,醇厚的嗓音透着郑重: “仔细说。” “地宗的道首入魔了,影响了几乎全部的地宗门人,只有少数人保持清醒,逃离了宗门。这是因为有地书的庇护。”许七安把金莲道长卖了个彻底: “于是他组建天地会,将地书碎片赠予分散天下各地的天之骄子,扶持他们,以求将来清理门户时,能获得助力。” 道首入魔了,难道紫莲变的阴森邪异魏渊儒雅清俊的脸庞不见表情,带着考校的语气问道:“你觉得,金莲告诉你这些,是为什么?” 许七安刚想说不知道,迎着魏渊深沉的目光,听出了他语气中的考校,便把话咽了下去。 以魏渊的老谋深算,肯定不是在我这里寻求答案他在试探我的水平。 额刚才要是脱口而出“不知道”三个字,是不是在这位大宦官心里,我就成了不够聪明、智商一般的下属? 许七安大脑一下子活跃起来,脸上的表情颇为轻松的笑了笑: “地宗的异常,天地会里所有成员都一清二楚。金莲道长如实相告,是在像我展示诚意。” 魏渊微不可查的颔首,“地宗行踪隐蔽,打更人至今还不知晓功德入魔的内幕。” 许七安睁大眼睛:“魏公的意思是,金莲道长以我为媒介,想秘密与您达成结盟?” 魏渊这才满意的点头,没有回答,温和道:“以后你就是打更人在天地会的谍子,负责打探其他成员的真实身份。必要的时候,衙门会给你一定的帮助。” 许七安抱拳,应了一声“是”。 刚才我要是表现的迟钝些,魏公会不会收回地书碎片,换一个聪明绝顶的下属顶替我,潜入在天地会当二五仔? 大人物的试探如清风扫面,一不留神可能就会出错漏 魏渊道:“你已是练气境,该尝试修炼绝学了,去藏经阁挑一样吧。 “你惯用刀,还是剑?” “刀!”许七安回答。 他还是胥吏的时候,就佩着朴刀,虽然很少有用武之地,但随身携带了多年,对刀的亲和度,总比剑要强。 魏渊提点道:“选绝学的时候,记得挑选简单纯粹的刀法。过于复杂和花哨的,一概不要。 “武者与其他体系不同,没有太多的神异,只有怪力。因此,武者越纯粹越好,将来你踏入高品境界,就会明白这个道理。” 简单的几句话,比千金还重。许七安大喜,“谢魏公指点。” 背靠大组织只是刚开始,如果能得到魏渊的欣赏和认同,他的仕途和武道,将获益匪浅。 司天监只收童子,不收童子鸡。儒家又不适合我。而且前两者都不是武夫体系。要走武道,只能靠武者扎堆的打更人衙门。 拿着魏渊的手书,许七安来到了藏经阁,随行的还有李玉春。 李玉春看了眼前头领路的吏员,意味深长的说:“什么时候抱上魏公这条大粗腿的?” “魏公主动召见我的。”许七安无辜的表情。 李玉春微微颔首,没有不悦,也没追问。 甲上的资质,是魏公亲自评的,他有意栽培许七安,实属正常。 对此,李玉春心里早就有数,并没有手下绕过自己讨好高层的不满,或嫉恨。 首先甲上的资质被栽培,被魏公关注是必然的。其次,许七安是他手底下的铜锣。 有这份香火情在,他巴不得许七安走的越高越好。 吏员带着他们来到一面书架,道:“刀谱共四百零七部,全在这里了。” 等许七安两人颔首后,他便退了出去。 李玉春看了眼许七安,抢在他说话前,笑道:“是不是要问我,哪部刀法最强?” 许七安“嘿嘿”一笑。 李玉春斟酌道:“绝学分两种,一种是技,一种是道。后者你就别想了。前者,没有强弱之分,只看人。” 两人慢慢开始挑选刀谱,许七安牢记魏渊的告诫,不去挑那些花里胡哨的刀法。 一个时辰后,李玉春有些不耐烦:“没有满意的?” 头儿,我忘记告诉你了,我有选择恐惧症!许七安苦笑着点头。 李玉春想了想,“你等我一下。” 他招来吏员,问道:“最近有没有新的绝学入库,我指的是刀谱。” 吏员沉思了一下,道:“有的,司天监那边前几天送来几部绝学,换了几千两银子。” 几千两银子李玉春一愣,继而涌现笑容:“许宁宴,你运气不错。” 他解释道:“几千两银子的绝学,品质比里边的都要好,我估计有某本刀法之道的残篇。” “道?”许七安眼睛一亮。 “拥有道韵的绝学,通常是高品武者所创,蕴含了他们一生的武道感悟。想要成为高品武夫,这类绝学不能碰,因为那是人家的道。但残篇可以学一学。”李玉春吩咐吏员: “你去找来。” 俄顷,吏员捧着几部绝学过来,其中一部真是残缺的刀道绝学。 《天地一刀斩》 取这名字的人不是中二,就是偏执狂许七安心里做出判断,翻开薄薄的书册,开篇序言: 世上没有什么东西是一刀斩不断的,如果有,我的建议是逃跑。 许七安忍住了把绝学秘籍丢掉的冲动,耐着性子,翻开第二页。 仔细读完纲领,才对这部绝学改观。 没猜错,著书的高手就是一名偏执狂。他认为,世上任何东西都是可以一刀斩断的,包括天地。 敌人也是如此。 任何多余的招式和拼杀,都是对武道的羞辱。 我只出一刀,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当然,偏执狂不代表丧失理智,纲领里提及,遇到强大不能敌的对手,建议是逃跑。 许七安默默看完纲领,在心里重新为这部绝学做序:集中一点,登峰造极! 他合上册子,眼睛发亮:“我就要它了。”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八十一章 绿光代表着什么 三天的日巡就这么混过去了,这天夜里,许七安和宋廷风、朱广孝组成队伍,穿着黑色差服、短披风,胸口挂着铜锣,腰悬佩刀,步履轻松的走在内城的街道上。 入夜渐微凉,繁花落地成霜。 夜晚的京城是寂寂无声的,入冬时节,虫鸣鸟叫也没有,安静的让许七安觉得身处悠闲的乡野。 偶尔会听见整齐划一的脚步声,甲片碰撞的哗啦声。 那是巡城的御刀卫。 巡街半个时辰后,宋廷风带着两位同僚,跃上一座小楼的顶部,俯瞰纵横交错的街道。 “巡视街面是御刀卫的事,我们主要是负责那些飞檐走壁的家伙。”宋廷风立在屋脊上,迎着夜风,眯着眼: “只作瞭望时上屋脊,除非遇到大案,否则不要胡乱飞檐走壁,京城水深,明里暗里的高手不计其数,乱走屋脊的话,指不定哪个犄角旮旯飞来一剑,把你给干掉了。” 顿了顿,补充道:“当然,打更人肯定会替你报仇、收尸、以及发放抚恤金。” “抚恤金是多少?”许七安问。 “铜锣是三百两银子。”宋廷风说:“挺良心的吧,三百两银子,足够妻儿过上富足的生活。” 然而,三百两银子,现在只能睡身价暴涨的浮香五次许七安打趣道:“是啊,然后你妻子改嫁,别的男人花你的钱,睡你的媳妇,还打你的儿子。” “”宋廷风一言不发的盯着他,片刻,憋出一句:“我突然庆幸自己还没成家立业。” 朱广孝闷声点头。 第二天中午,只睡了五个时辰的许七安精神抖擞的起床。 用猪鬃牙刷沾了点牙粉,蹲在屋檐下刷牙。 牙粉就是古代版牙膏,有生姜、皂角、升麻、地黄、旱莲、槐角、细辛、荷叶、青盐九味中药。 除此之外,还有一种许七安上辈子没有接触过的成分,叫除垢丸。 这东西直接把牙膏的清洁、美白、去口臭等效果拔高了好几个层次。 上辈子的牙膏远不及这个时代的牙粉。 毫无疑问,这是司天监炼金术师的作品。 炼金术师的存在,让底层的百姓生活更加便捷、健康。 他们其实很强大,只是术士体系历史较短,没有形成一套全面的理论教学。 而许七安的化学理论,正好弥补了炼金术师的短板。 翻墙到主宅,这个时间点,婶婶和妹妹们已经吃过午饭。 今天下午要吐纳练气、揣摩天地一刀斩,便不勾栏听曲吃饭了。许七安让厨房把剩饭剩菜热了,潦草的应付了一下胃。 他没有立刻投入修炼,而是去内院逗弄了许铃音片刻,再找瓜子脸大眼睛,五官精致的十七岁妹妹拉拉家常,讨论一下梁山伯与祝英台。 “回头我给妹妹写一些小说,当做闺房读物。”许七安笑道。 “还是与梁山伯祝英台一样的爱情故事吗。”许玲月笑靥如花。 “不,比那两人要刺激。” “是什么?”听到刺激两个字,许玲月羞红了脸。 “缘之空。” 可惜我的文笔不好,许多上辈子看过的小说细节也记不清楚了不然我现在已经靠着小黄文大把大把的赚银子许七安无奈叹息。 路过许辞旧房间,听见里面传来朗朗读书声。 “辞旧,你不是在书院吗?”许七安站在窗边,问道。 “正要找大哥。”许辞旧从书桌上取来一本册子,走到窗边,递给许七安: “这是老师和慕白先生,还有幼平先生让我转交给大哥的,我早上回来时,你还在睡觉。” 许七安好奇的打开册子,随意翻了几页,发现册子里的内容很奇怪。 有的是文字,有的是图集,像是五花八门的东西硬生生拼凑在一起。 许新年幽幽解释:“这书里记载的是各大修行体系的绝学,三位大儒把各自收集到的法术给拼凑起来,送给你。” 我仿佛闻到了一股酸味许七安双眼绽放异彩。 许新年继续道:“儒家六品叫做儒生,这个境界的核心是“学习”,能把见到过的法术,附之笔端,记载纸上。大哥以气机引燃纸张便能施展记录在纸上的法术。” 儒家简直是无敌辅助啊。许七安控制着嘴角,忍着喜悦,点点头:“多谢,替我传话三位大儒,改日我会登门拜谢,与他们探讨诗词。” 所谓礼尚往来,三位大儒无缘无故的送礼物,自然是有理由的。 许新年“嗯”了一声,挥挥手:“大哥去吧,别打扰我读书,明日我再回书院去。” 辞旧别吃醋,大哥还是爱你的! 许七安开心的离开。 黄昏,许七安换上打更人差服,马不停蹄的赶往衙门。 在内城门关闭前,抵达衙门,与宋廷风两位同僚碰头,开始了社畜的晚班。 内城的夜晚颇为平静,一直到深夜,许七安三人只逮住两个侥幸逃过御刀卫巡逻的小贼。 按照宋廷风的说法,这种小业绩,顶多也就五钱银子。 许七安站在一座酒楼的屋顶,俯瞰着夜幕中的京城。 宋廷风嚼着炒豆,问道:“宁宴,你的绝学是什么,有何特点。” 许七安如实相告:“实战性很强,爆发力更强,就是不太持久……嗯,辟出一刀后,我会进入短暂的虚弱期。” 世上没有什么是一刀砍不断的,如果有,那就逃跑……许七安最开始还以为是作者皮一下。 没想到是金玉良言,这部绝学的本质就是一秒真男人,砍完就虚脱了。 好处是爆发力强,许七安怀疑修行到高深处,能越阶砍人。 宋廷风和朱广孝同时斜眼看来,前者笑呵呵道:“你持久力不行这件事,浮香姑娘知道吗。” 许七安是个贱人,竖起剑指,感慨道:“它们最近都起茧子了。” 朱广孝没听懂,宋廷风呆滞了两秒,骂道:“奶奶的,你小子简直是个秒人。” 聊了几句,他趁着宋廷风和朱广孝不注意,从玉石小镜里取出大儒们赠送的册子,撕下一页。 纸张上画着一双清光流溢的眼眸,相应的法术是司天监的望气术。 这种低级法术册子里很多,属于辅助法术,相对不是那么珍贵。 许七安打算过过瘾,熟悉一下册子的使用。 “嗤!” 气机引燃纸张,火光瞬间亮起,也吸引了朱广孝和宋廷风的注意。 许七安感觉眼睛一疼,视线里,出现了各种各样的颜色,整个世界仿佛变成了色彩浓重的油画。 以白色最多,最密集,一缕缕的溢散。其次是红色,分淡红,大红;之后是紫色。 红中带紫;淡淡的紫;浓重的紫色最后者来自皇城方向。 这就是气啊天地万物皆有的气。许七安心里升起明悟。 这时,他看见了一道奇特的颜色,位置在皇城方向,那是一道色泽瑰丽,宛如彩虹的颜色。 “五彩斑斓与代表皇家的紫气截然不同,却住在皇城金莲道长说过,我与那位乘坐皇家专用马车的女子会有一段渊源。而道长给那位女子的评价是,气象瑰丽万千,世间罕见” “清气也在皇城方向,我记得采薇说过,清气代表着儒家或者道门嗯,那是人宗?” “咦,教坊司的颜色怎么是碧绿色的教坊司的女子很多都是罪臣的家眷应该是我想多了,回头问问采薇,绿光代表着什么咦,不见了?” 他看见教坊司里有一抹碧绿的气,闪烁一下,隐没不见。 最后,他把目光望向了司天监,那座一览众山下的观星楼。 “啊”许七安忽然惨叫一声,从酒楼的屋顶摔了下来。 他疼的满地打滚,捂着眼睛,惨叫不断。 朱广孝和宋廷风大骇,跃下屋顶,一人拔刀戒备,一人上前查看。 “你怎么了。”宋廷风急切道。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八十二章 突发事件 我的狗眼要瞎了,我的钛合金狗眼要瞎了许七安双眼灼痛,热泪滚滚。 窥探观星楼的瞬间,眼睛像是被两枚钢针刺入,意识恍惚一下,随即剧痛传来。 宋廷风单膝压在许七安胸口,制止他继续打滚,接着翻开他的眼皮,发现同僚的双眼一片通红,但瞳孔无碍,没有瞎。 宋廷风松了口气,便不再理会这个愚蠢的同事。 等了一刻钟,许七安的灼痛感才消失,眼眶发红的坐在地上,视线依旧模糊,只看清面前有两道身影。 “你刚才做了什么?”宋廷风的声音传来。 “我看了看观星楼”许七安闭着眼睛,斟酌道:“我堂弟是云鹿书院的学子,今日赠了一张记载望气术的纸张给我。” 宋廷风和朱广孝知道许家的家底,闻言,点了点头。 许七安继续道:“然后我用望气术,看了看司天监。” 说完,他发现宋廷风和朱广孝半天没说话。 宋廷风叹了口气,“你知不知道,监正大人很喜欢待在观星楼的八卦台上。” “不知道。” “那你知不知道,术士体系的巅峰,是咱们那位监正大人。” “这个倒是知道。” “嗯,你用望气术看监正,这不是找死吗。” “这个我真不知道” 朱广孝也叹了口气:“司天监的术士与打更人来往比较频繁,慢慢积累经验,以后你会知道的。” 除了术士自己,以及儒家,正常人也不会掌握望气术。 许七安这次纯属意外。 三人没有继续巡夜,而是坐在街边休息,静等许七安的狗眼恢复光明。 过了许久,东方天际突兀的升起一道红光,维持了几秒,继而消散。 “锵!” 宋廷风和朱广孝默契的拔刀。 刚刚恢复视线的许七安问道:“怎么回事?” 宋廷风沉声道:“红光是在向我们示警,通常用在搜捕、缉拿的情况。可能是哪组的打更人发现了可疑人物,但被他逃走了看红光的距离,离我们很近。” “宁宴,你眼睛还没恢复,负责街面巡逻。广孝,我们上屋顶瞭望。” 两人施展轻功,跳到楼顶,各自朝一个方向远去。 三人要负责巡逻的区域很大,遇到这种情况,只能分开搜寻。 目送两位同僚远去,许七安抽出佩刀,取出军弩,然后紧了紧胸口的铜锣,以及更内里的护心镜。 蚀骨毒他一般不使用,不涂抹在刀刃上,害怕自己哪天脑子抽了,去舔一口。 许七安戒备的巡查了片刻,看见一位面生的铜锣飞檐走壁而来,铜锣在屋顶停下来,沉声道: “其余两人呢?” 许七安道:“分头行动了,发生何事?” 铜锣道:“平远伯被杀了,负责该区域的两位同僚被击伤,贼人以秘术逃脱,暂时不知所踪。” 平远伯伯爵被杀?! 许七安吃了一惊,敢在内城杀伯爵,他的第一反应不是愤怒,而是头皮发麻。 虽然大奉朝如今,勋贵势力下滑,但伯爵终归是伯爵,府中必然养着高手。 而那位凶徒竟能杀死伯爵,打伤打更人,从容而去。不是一般的高手。 毫无疑问,一旦遇上,许七安觉得自己很危险。 那位铜锣说完,飞快远去,大概是去通知城门口的守卫了。 该死我眼睛还没完全恢复,看什么都模糊但以我欧皇的体质,应该是撞不上的许七安暗暗祈祷,不要遇到凶徒。 这时,他感觉到“地书”碎片有消息传来,滴血认主后,他与地书之间有着莫名的联系。 哪个家伙大半夜不睡觉的水群? 他一边困惑,一边摸出了玉石小镜,看见镜面凸显出一行文字: 【六:诸位,我在京城遇到麻烦事了,可否相助?】 过了几分钟,金莲道长冒泡:【玖:你遇到什么麻烦?】 【六:我被困在了内城,面临打更人的搜捕。最多一个时辰,司天监的术士就会赶到,到时候我在劫难逃。】 许七安:“???” 不是吧 他瞬间联想到平远伯被杀事件,六号就是那位凶徒? 一时间没有说话,金莲道长似乎感觉到棘手,暂时给不出应对之策。 【二:尝试武力突围?】 【六:不行,距离城门口太远,沿途有打更人和御刀卫巡夜。而且,出了内城,还有外城。】 【二:身上有没有隐匿气息的法器?】 【六:没有。】 【九:贫道倒是有,只是无法送到你身边。】 【六:道长放心,如果我难逃此劫,我会把地书留在原地,您明日循着气息找来便是。】 在京城,尤其是内城,想要逃脱打更人的搜捕,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二:死秃驴,别说丧气话。】 这时,一位新人物出场了。 【四:我与人宗的道首有几分交情只是灵宝殿在皇城。】 【二:你这不是相当于没说?】 四号与女子国师有交情金莲道长没骗人,地书持有者都不是泛泛之辈啊。 二号管六号叫秃驴,四号管六号叫和尚,六号是佛门的人? 许七安默默窥屏。 同时,他看到了天地会的凝聚力,地书持有者们,或许在各自防备,警惕着自身身份的暴露,但确实有着一个帮派的香火请。 【二:秃驴,你去问问一号,他是京城的。】 一号应该又在窥屏,见二号拎出自己,便不再沉默:【一:你做了什么事?】 【六:我杀了平远伯。】 果然是他,今晚的凶徒果然是他! 六号竟然承认的这么快,太耿直了那天我问他是不是天地会的人,他也毫不犹豫的承认出家人不打诳语? 可出家人也不犯杀戒啊,你特么半夜摸到平远伯家里把人家给宰了是几个意思? 许七安心里吐槽。 地书群沉默了,许久没人说话。 大概是被陆号的所作所为惊到了。 许久,一号回复:【一:抱歉,我帮不了你。】 【九:一号,同在天地会,能帮则帮。贫道相信陆号不会无缘无故的杀人。】 金莲道长这话的意思,他认为一号有能力帮六号?即使有打更人和御刀卫封锁,有司天监的术士即将出面,他仍旧认为一号能帮六号? 嗯,金莲道长是唯一知道所有人身份的一号的身份地位,可能比我预估的要高啊。 许七安做出判断。 回应金莲道长的是沉默,一号态度很坚决,就是不帮。 许七安思考起来:“六号杀了平远伯,所以一号不愿意帮六号。” “二号是个热心肠的,至少表面如此。六号是佛门的人,很耿直,不说谎。四号与人宗道首有交情,身份未明。九号是金莲道长,一号是朝廷的人,喜欢窥屏,地位很高这狼人杀挺有意思的。” “我也来装个逼不,人前显圣。”许七安以指代笔,输入信息: “六号,我可以考虑帮你,但我得先知道你为什么杀平远伯。呵呵,你可以不回答,拒绝我的好意,但不要说谎。” :应大家要求,把地书序号改了。求一下推荐票。 我去,忘记定时了。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八十三章 救人方案 甭管能不能帮,先画大饼套取一些信息。如果六号是恶人,许七安就把他投出去,减少天地会里的狼灭。 当然,在此之前,他还得先骗取到六号的藏身之处,保证免除后患,因为六号的实力很强大。 夜闯平远伯府,斩杀平远伯,重创打更人,从容藏身。这绝对是中品的高手,甚至更强。 如果事出有因,他就力所能及的帮一帮,塑造自己天地会总舵主陈近南的伟岸形象。 魏渊让他卧底,可不是让他一直潜水,需要作出点成绩来的。 三号能提供帮助? 他能在打更人和御刀卫的搜捕中,从容带走六号? 他是什么身份,仅仅只是儒家弟子吗? 这个时候,如果没有合理的身份,即使在内城行走,也会被当场缉拿。 或者说,他能使唤御刀卫,或者打更人? 许七安的这句话,让地书碎片持有者们浮想联翩,暗自猜测他的真实身份,推敲他接下来的行动。 【九:呵呵,三号要是愿意帮忙,那就没问题了。六号,你不要隐瞒。】 金莲道长笃定三号能帮六号化解危机三号绝非普通的儒家弟子,他必然又更隐秘更高层次的身份金莲道长这次招揽的新人,非同小可。 天地会成员们精神一振,保持沉默,静观失态发展。 【六号:我的一位师弟失踪了,失踪了一年,我怀疑他被人拐卖,以秘密渠道送出了京城。 【经过多方打探、排查,我锁定了一个牙子组织,他们拐骗、掳走女子和孩子,卖给青楼、丐帮、以及其他需要女人和孩子的地方。 【他们不仅贩卖孩子和女人,也掳走修行者,真正用途我还没查出来。 【最后我发现那个牙子组织背后的东家是平远伯。】 【三:所以你就愤而杀人?】 【六:我潜入平远伯府中,逼问师弟下落,无果,便将其斩杀,超度罪孽。】 【一:以力犯禁,为何不报官。】 一号对六号的处事方式不认同。 【二:废话,律法有用的话,平远伯早受制裁了,官官相护。举头三尺无神明,公道只在刀中。】 这是个愤青!其实可以举报平远伯,杀人实属不智。许七安心说。 不过,由此推断,六号是个性格刚直,甚至鲁莽冲动,喜欢以理(物理)服人的家伙。这点与儒家倒是挺像。 一号似乎不屑与二号争辩,没有回应。 【六:我是有原因的,一年中,我救出了许多孩子,他们有的被斩断手脚,匍匐在路边乞讨。机灵些的,被训练成窃贼。而最令人发指的是 【我曾经救出过一个孩子,他被人斩断手掌脚掌,用滚水煮烂皮肤,再以黑狗皮裹身,伤势痊愈后,狗皮便生在了孩子身上。 【牙子将他伪装成黑狗,教几句讨吉利的话,以此取悦不知情的百姓,讨要赏钱。】 【一:此言当真!】 【六:自然。】 一号很长时间都没有说话。 【三:你成功说服了我,虽然我讨厌武夫以力犯禁,做事不动脑子,但我依旧愿意帮你。】 许七安忍住胸腔里的怒火,模仿许二郎的性格,以一个儒家人该有的语气说话。 【二:嗯,我现在有点认同三号了。】 【四:性情中人,有空一起喝酒。】 【六:多谢。】 他们都没喊三号的名字,大概心里都清楚,陈近南什么的,根本不是三号的真名。 【三:你藏在哪里?】 【六:平远伯府外的水渠里。】 水渠就是下水道,又脏又臭的地方,这个时代没有下水道工人,等闲人不会进里边,属于排查盲区。 但也只是一时的,等打更人召集人手,绝对不会放过这个地方。 【三:我明白了,你等我消息。】 许七安收回玉石小镜,一手提刀,一手摸索下巴,思考着怎么处理这件事。 带人离开内城他做不到,沿途有御刀卫和打更人同僚。 许七安能做的,只有在自己巡逻的辖区睁只眼闭只眼,而且还得尽快,否则,等御刀卫和打更人封锁了周围,再层层排查,他想救六号都没办法了。 “时间紧迫,得想一个万全之策” 想要救六号,就得同时瞒过打更人和司天监的术士。那么,许七安要做到两点,第一:帮六号找一个藏身之所。第二:帮他掩盖住气息。 前者倒是不难,只要应付过今晚,明早六号可以伪装成普通人,自行离城。 以平远伯的地位,还不至于让内城的城门一直关闭着,天亮了肯定得开城门。 难点是如何掩盖陆号的气息。 “杀人之后,难免会沾染戾气,这绝对瞒不过司天监术士的望气术。再与宋卿来一次py?” “不行,上次的py交易我还没付嫖资呢,元素周期表到现在还没给司天监送过去。而且,宋卿和我一样铁骨铮铮,这种事情,想让他帮忙,有点难。除非我把褚采薇那个小美人睡到手” 怎么掩盖六号的气息? 许七安有一个办法可以尝试,这也是他敢在“地书聊天群”里公然装逼的底气。 他掏出册子,哗啦啦的翻着书页,找到了其中一页纸,上面写着:一叶障目! 下午的时候,许七安已经把册子里记载的法术都牢记在脑子里,做到心里有数。 一叶障目,能够让施术者隐匿身形与气息,达到“抹去”存在的效果。 它的本质是以儒家五品德行境的言出法随,扭曲相应规则。然后通过六品儒生境的“学习”能力,将这个规则记载在纸张里。 许七安左顾右盼,锁定街对面的一家客栈,脚尖一点,飞到屋脊上,侧耳倾听心跳、呼吸,找了一件空房。 他如壁虎般挂在墙上,用佩刀一点点撬开窗户的插销。 做完这一切,他赶到距离自身不远的平远伯府邸,站在街对面的屋脊上眺望一阵,找到了水渠。 许七安抽出腰间牛皮袋里的箭矢,把撕下来的纸张绑在箭矢上,用力投掷出去。 “笃!” 箭矢钉水渠边的土墙上。 他低伏在屋脊上,掏出玉石小镜子,传递信息: 【三:六号,你藏身的水渠边,土墙上有一枚箭矢,上面有你需要的东西。我在邻街的青书客栈准备了一个房间,二楼第六个窗户是开着的。速去!】 他没去看镜子,而是盯着水渠,十几秒后,那里钻出来一颗大光头,方脸,浓眉大眼,面相苦大仇深。 大光头警惕的扫视周围一圈,目光继而落在钉入墙体的箭矢。 他拔出箭矢,展开上面的纸张看了一眼。 一叶障目? 大光头似乎想明白了什么,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轻松。 三号果然是儒家学子。 他当即以气机引燃纸张,一股莫名的力量笼罩了他,收敛了他的气息。 这份收敛气息的能力! 大光头瞳孔微缩,露出了震撼之色。 这不是寻常五品的德行境能做到,至少是四品君子境。 三号的身份错不了,非但是儒家弟子,而且还是被某位大儒看重的学生。 金莲道长说过,地书碎片的每一位持有者都是天之骄子,诚不欺我。 他没有立刻离开,而是不紧不慢的从玉石小镜里取出干净整洁的僧衣换上,将散发恶臭的纳鞋和衣服丢入玉石小镜。 得赶紧离开了,再拖延下去,打更人的高手聚集过来就危险了大光头没敢飞檐走壁,在街面疾走。 这时,他看见邻街的屋脊上,站着一位身子笔挺的年轻人,穿打更人差服,单手按刀,迎着夜风,目视前方,眼神苍茫孤寂。 身形渊渟岳峙。 他就像黑夜中的萤火中,灼灼醒目。 这位铜锣气势内敛深沉,神俊非凡打更人果然人才济济大光头看了几眼,心里暗暗欣赏。 他循着三号的话,找到了青书客栈,第六个窗户果然是敞开的。 大光头轻飘飘的跃起,无声无息的进入房间,俄顷,窗户门被关上。 “呼”许七安肩膀一松,不再摆pose。 虽然知道六号是佛门弟子,想来不会是女人,但心里还是有些失望。 “九号是金莲那个老银币,六号是个苦大仇深的鲁智深,其他几个网友,总该有漂亮妹子吧。”许七安刚想掏出镜子看一看聊天记录,耳廓一动,看见了急促的脚步声。 视线里,数十道黑影在屋脊上起起落落,往这边赶来。 “接下来,挨过这一关,陆号才算安全!”许七安眯着眼,心想。 平远伯被杀案,惊动了今夜当值的金锣,六位银锣,以及数十位值夜的铜锣。 值夜的打更人几乎倾巢出动,还带着几名司天监的白衣。 御刀卫配合打更人,以平远伯府邸为中心,方圆数里严密封锁,这些人则带着司天监的白衣,进行地毯式排查。 领队的金锣叫姜律中,四十多的年纪,头发乌黑,眼角有细密的鱼尾纹,一双眼睛锐利如鹰眼,闪烁着锐利冰冷的瞳光。 这双眼睛在打更人衙门里很有名,除了同级的金锣,没有人能与他对视超过三秒。 他带着队伍,在楼房顶不断起落,锐利的目光扫视着黑暗的城区。 几位司天监的白衣被铜锣们背着,眸子流转着清光,一寸寸的扫过下方街道。 姜律中沉声道:“凶徒杀人之后,气息必然染上血光,几位有没有发现异常?” 几位术士只是八品望气师,战力平平,尚不会飞檐走壁,需要铜锣们背着,但这不妨碍他们在武夫面前秀优越感。 “没有!”司天监的白衣们不咸不淡的回复。 姜律中表情顿了顿,忍了。 又行了一阵,某位司天监的白衣看见了傲立在屋脊上的许七安,愣了一下,继而狂喜:“下去,快下去。” :三千两百字奉上,等价交换推荐票,各位老爷觉得如何?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八十四章 天地会终于有儒家学子 这么快就有发现了? 包括金锣姜律中在内,打更人们精神一振,顺着那位白衣指点的方向,看了过去,同时朝那边的屋脊降落。 他们看见,屋顶上站着一位单手按刀的铜锣,也在注视着自己一行人。 敌人可能就隐藏在附近,随时会出手袭击,这个铜锣竟然连刀都没抽出来,专业素养过低几位银锣皱了皱眉。 啪嗒! 一道道落脚声里,金锣姜律中招了招手,准备唤来年轻的铜锣,询问情况。 几位白衣抢先从打更人背上跳下来,迫不及待的飞快奔到许七安面前,拱手作揖: “许公子。” 打更人们看着司天监的白衣在这个小铜锣面前毕恭毕敬,神色有些茫然。 所以,不是因为有什么发现,而是特意过来和这个铜锣打招呼的? 金锣姜律中眯着眼,审视着许七安。 许七安盯着几位白衣看了片刻,确认是不认识的人。毕竟与他打交道的是术士六品的炼金术师们,六品以上或以下,他都不太熟。 他不认识人家,但人家认识他。 司天监的术士们都知道许七安这号人物的存在,是炼金术领域的超级天才。 他写的蓝皮书,被宋卿师兄列为一等机密,寻常弟子想看都看不到。 这几位虽是八品望气师,可是,将来总有一天会成为炼金术师。提前与这位炼金术领域的天才打好关系,对将来晋升大有裨益。 在他们眼里,可比查案要重要多了。 “许公子,您很久没来司天监了,宋卿师兄一直在念叨你。” 念叨我?是想找我要债吧许七安矜持的笑了笑。 “许公子,改天一定要来司天监喝茶,我们也想向你请教炼金术。” 向他请教炼金术? 金锣姜律中眉梢一挑。 其余打更人觉得难以置信,向来骄傲,看不起武夫的司天监术士,竟然对一个铜锣如此毕恭毕敬。 听他们话里的意思,这位同僚还精通炼金术? 想到这里,不少铜锣的目光,不由自主的望向了许七安挂在腰间的腰牌。 上面有刻他的名字。 “改日吧,”许七安摆摆手:“办案要紧,麻烦几位了。” “哪里哪里,这是应该的。”几位白衣转身,对打更人们客气了许多:“事不宜迟,我们继续。” 白衣术士们的态度峰回路转。 姜律中微微颔首,“留下几个人排查这条街。” 带着其余人和白衣离开,几个起落,便到了远处。 一位银锣回望身后,看着许七安的身影,忍不住道:“几位,我们打更人那位同僚,与你们认识?” 一位白衣叹口气:“我们认识他,他未必认识我们哦。” 其余几位白衣也叹了口气。 司天监的术士,什么时候这么卑微过?银锣大感好奇,追问道:“怎么说?” 周围的打更人竖起耳朵,金锣姜律中微微侧头。 白衣们傲气道:“宋卿师兄你们听说过吧,监正老师说过,他是百年一遇的炼金术天才。 “但是,你们知道宋师兄最近常说一句话是什么吗?” 另一位白衣补充道:“许宁宴真乃吾师也。” 假的吧?!一众打更人做了同样的动作——扭头,回望许七安的身影。 他傲立屋脊,背影挺拔。 金锣姜律中没有回望,吩咐道:“明日去问清楚他跟谁的,要过来。” 许七安与新来的几位同僚沿街搜寻,没走几步,朱广孝和宋廷风返回了。 “御刀卫已经封锁了周边,我们得沿街排查。”宋廷风与几位铜锣问候完毕,沉声道。 此时,正好走到青书客栈边,许七安目光微闪,道:“我与廷风、广孝从这座客栈搜起,你们去别处,分头行动。” 几位同僚没有异议,觉得本就该如此。 目送几人离开,许七安上前,啪啪啪的敲着板门,把里头的小二惊醒,睡眼惺忪的过来开门。 “几,几位差爷”店小二结结巴巴的,有点害怕。 “查房!”许七安顺口就喊出来了。 店小二懵在那里,宋廷风看了眼许七安,接过话茬:“搜捕人犯。” 突击酒店查房这事儿,许七安上辈子没少干,通常是收到举报电话才会去查房。 而举报的原因,往往是小姐演技太浮夸,明明对牙签没感觉,偏要喊出狼牙棒般的惨叫。 害得隔壁的房客睡不着觉,怒而举报。 三人一间间客房找过去,到了二楼第六个房间,店小二道:“这里头没人住。” 宋廷风沉声道:“不管有没有住,都要检查。” 店小二掏出钥匙开门。 许七安进屋子扫了一眼,看到床榻上被子折叠的整整齐齐,房间内空无一人,心里松了口气。 还不算蠢虽然有一叶障目加身,但如果睡了床,店小二就会觉得奇怪。那肯定就瞒不过心思细腻的宋廷风,以及默默观察不爱说话的朱广孝。 离开酒店,许七安借口上茅房,赖在客栈不走,宋廷风和朱广孝各自挨家挨户排查。 蹲在臭气熏天的茅房里,许七安把烛台放在脚边,摸出玉石小镜。 【三:打更人进客栈了,没有被发现吧。】 几秒后,六号恢复:【六:我躲在房梁上,没有动屋子里任何东西。】 老通缉犯了许七安心里吐槽了一句。 【二:现在是什么情况,陆号你安全了吗,刚才半天没消息,我都不敢问。】 二号竟然还没睡? 他(她)是真热心还是加热心? 【六:暂时是安全了。】 【二:你怎么得救的?】 【六:三号,我能说吗。】 【三:君子坦荡荡,有何不可。不过,二号你想知道的话,需要同等的情报来换取,嗯,我对万妖国的历史,以及万妖国余孽很感兴趣。】 硝石矿案件,疑似万妖国余孽在暗中谋划,他得帮一下春哥,试着查一查这个案子。 【二:我不太清楚万妖国的历史。】 这时,又一个新人物冒头:【五:万妖国的历史我了解呀,我太了解了。】 可以可以,群聊就是要热闹嘛,这样才能消息共享许七安嘴角挑起。 目前已经冒泡的:一号、二号、四号、五号、六号,以及老银币老道长九号和自己这个三号。 还有七号和八号没有登场。 见没有人再说话,六号输入信息:【三号给了我一页纸,记载着儒家隐匿气息的法术,我才能从水渠里出来。】 【你成功离开内城了?】 二号、五号、四号和窥屏的一号,同时表达了自己的诧异。 【六:没有,三号为我准备了一间客房,法术隐匿了我的气息,我这才能瞒过沿途打更人的眼睛,躲在客栈里。】 【三:等等,你把客栈说出来,不怕一号举报你?】 【六:一号不会的。他如果要举报我,会直接说出来。三号,我欠你一条命,来日会报答的。】 大光头这是在变相的跟我透露一号的行事作风许七安猜想。 一号没有搭理,与其他地书持有者一样,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六号给出的信息。 现在已经可以确定,三号真的是儒家弟子,而且是深受师长重视的弟子。 如此一来,范围将缩小很多,毕竟云鹿书院的杰出弟子,不少,但也不多。 身在京城的一号敏锐的察觉到些许不对劲,在打更人已经反应过来,调集人手封锁周围的情况下,三号怎么可能给予六号帮助? 除非他本身就住在内城,恰好也在相同区域云鹿书院的杰出弟子,最近有宿在内城的? 回头派人查一下。 我们天地会,终于也有儒家的弟子了其他“地书”持有者,不约而同的心想。 儒家虽然没落了,但最鼎盛时期,力压各大修行体系,在天下修行者眼中,有着不一般的地位。 【三:举手之劳而已。伍号,该交换情报了。】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八十五章 卑职有事禀告 【五:万妖国覆灭于五百年前,佛门率西域诸国踏平了万妖国,据说,最后那场焚山之战里,佛陀亲自出手了。】 【三:等下,你刚才说了佛陀对吧?】 许七安本想说,你特娘的确定佛陀真的存在吗?跳出品级之外的只有仙佛,但那种人物真的存在? 不过,许七安没有直接问“佛陀真的存在?”,而是以质疑“佛陀出手”的语气代替。 这样,就不会暴露他是个小白的真相。 【五:反正我的长辈们是这么说的,可信度极高,只要你清楚万妖国的领袖是什么境界的话。】 与女子国师有交情的四号问道:【一品?】 【五:一品呵,阿爹与我说,那是半步武神。】 半步武神?是说差点就超越一品,成为武夫体系的“神”? 许七安吃了一惊,打算回头去案牍库查一查,另外,五号似乎很了解万妖过的历史,她不会就是万妖国余孽吧。 这时,一直潜水的金莲道长现身了:【万妖女皇是半步武神?贫道记得地宗典籍里记载,她是一品才对。】 妖族和武者是同一体系。 【五:具体我也不清楚,毕竟那是五百年前的事了。万妖女皇陨落后,万妖国的妖众持续抗争了一甲子,最后只能逃离南疆。 【但五百年来,万妖国余孽一直没有灭绝,他们拥有很强的凝聚力,怀揣着复国的梦想,而这一切的原因是,万妖国的公主还在。 【她是万妖女皇的遗孤,是万妖国余孽的领袖。】 【三:她是什么境界?】 【五:这个我不知道。】 【三:万妖国都有哪些强大的妖物。】 【五:我只知道万妖国的历史,但对于万妖国的现状,倒是不太清楚。毕竟万妖国暗中积聚势力,并不活跃。】 你这情况最多就是给我科普了历史,对案子没太大帮助呀许七安无奈的想。 这时,二号试探道:【三号,你问万妖国的情报做什么。】 儒家与万妖国并无交集。 许七安没有回答他,键入信息:【金莲道长,我有一个朋友,他最近出了点状态。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出门捡银子。次数很频繁,这已经不是运气好来形容了。我这么说吧,他什么都不做,光是捡银子,就能过上殷实富足的生活。地宗修的是功德,是否有类似的事情?】 出门捡钱?! 而且听三号的说法,并不是纯粹的运气好,而是频频见到银子。 世上竟有光是捡银子就能过上富足安康生活的人地书聊天群,一时间沉默了。 【五:三号莫要开玩笑。】 【九:功德加身,便意味着福星高照,冥冥中给予的反馈是做事一帆风顺,无病无灾,每每都能逢凶化吉。而不会具体为“捡银子”,嗯,小友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就是说,功德缠身的人,做事会一帆风顺,但这是一个笼统的、大范围的福气buff,而不是单纯的捡银子许七安有些牙疼。 如此说来,他狗屎运般的运气,与地宗的功德并不是一个概念? 他一直以为自己能经常捡钱,和地宗的功德是一个回事。功德加身,所以老天爷也要赏我一口饭吃。 许久没人说话,许七安蹲在臭烘烘的茅房里等了半天,才确定这些人又下线了。 下线一定要说啊,你们这群没素质的网友他抱怨着,举起烛台,离开了茅房。 把烛台还给店小二,走出客栈,正好有一队打更人路过。 许七安主动打招呼:“有没有发现?” 几个打更人摇头,目光看向客栈。 许七安道:“我已经排查过了,客栈没有可疑人物。” 几位同僚闻言,断了进客栈搜查的念头,急匆匆的走了。 第二天清晨,六号又换了一身寻常的长褂,宽敞的褂子遮挡住了魁梧的身躯,用汗巾裹住大光头,混入早起的房客里,默默离开了客栈。 他在路边的早点摊子吃了饭,朝着内城的城门口走去。 临近城门口,不动声色的打量,发现城门的守卫比往日多了一倍,更有一位司天监的白衣,清光流转的眸子审视着每一位出城的人。 六号混在人流里,走向内城。 司天监的白衣同样审视了他,只是稍有打量,就放行了。 作为佛门弟子,他自然有办法消弭杀生后的煞气,三号为他争取了非常宝贵的时间。 若没有那张一叶障目,以及客栈的房间,他昨晚绝对无法逃避司天监术士的探查。 六号一路往东,接近中午才返回住处,这里的房屋大多由黄土搭建,屋顶盖着破碎的黑瓦。 这里是贫民区。 六号轻车熟路的来到一座简陋的大院里,院门的匾额写着:养生堂! 养生堂是朝廷的福利机构,专门收留鳏寡孤独。 虽说是官办的,但院子里办事的只有几个老吏员,勉强能看住院子里的孤儿和老人。 六号以僧人的身份留宿在养生堂,帮着几个老吏员一起打理孤儿和老人。 不要一分钱,还经常拿银子补贴养生堂的开支。 这十几年来,朝廷对养生堂这类福利机构越来越漠视,经常连着几个月都拨不下银子。 官办机构早已名存实亡。 六号刚踏入院子,便有一位老吏员迎上来,苦口婆心道:“恒远大师,你可莫要再带孩子进来了。堂内已经揭不开锅。” 六号双手合十:“贫僧会解决银子问题。” 说到这里,六号想起了三号的那位朋友。 贫僧也想天天出门捡银子啊。 帮着老吏员煮好清粥,分发给老人和孩子后,身材魁梧,肌肉发达的僧人来到后院。 后院的柴房里有一只黑狗,走路极为笨拙,但一双眼睛时而透出灵光。 黑狗笨拙的走到僧人脚边,抬起黑白分明的眼睛,口齿含糊,断断续续道:“福如东海,大吉大利。” 恒远大师怜悯的看着他,双手合十,低声念诵法号。 平远伯被杀案,第二天就席卷了朝堂,勋贵集团上下震怒。与勋贵向来不合的文官集团也很重视此案,都察院御史上书弹劾魏渊。 元景帝狠狠的斥责了京城五卫的指挥使,以及打更人指挥使魏渊。 许七安发现,打更人衙门对待此案的态度极为消极。 偏厅里,许七安喝着茶,与宋廷风、朱广孝闲聊。 “也不用奇怪,那平远伯可不是什么好人,我从其他同僚那里听说了一些内幕,平远伯私底下养了牙子,专门干拐卖人口的缺德事儿。”宋廷风小声道: “魏公巴不得这些帝国蛀虫死个干净呢,还指望打更人给他报仇?” 朱广孝闷声道:“但终究是落了朝廷的面子,朝堂诸公不会就此罢休。” “嗨,马上要京察了,死个平远伯没人会在意,过阵子也就消停了,只是辛苦了我们,衙门刚下令,加强内城巡逻。”宋廷风说: “不知道朝堂诸公会怎么对付魏公,他们等这个机会很久了。” “走,我们去演武场操练操练,增强些默契。”许七安提议道。 三人浑身大汗的返回偏厅,坐下来灌了两杯水,许七安道:“我去案牍库一趟。” 他轻车熟路的来到案牍库,对接待柜后的吏员道:“帮我找万妖国的卷宗。” 吏员进了库房,找来一本《九州地理志:南疆》 许七安快速浏览结束,书中记载万妖国的信息倒是不少,但都是过去的历史,唯一有价值的信息,是对万妖女皇的描述: 九尾天狐。 “打更人的案牍库里没有记载佛陀出手五号是怎么知道的,五号属于什么势力?”许七安心里想着,把卷宗还给吏员: “还有其他卷宗吗?关于万妖国的。” “有是有,不过不在丁号库房。”吏员回答。 言外之下,你的权限不够。 许七安点点头,离开了案牍库,直奔浩气楼。 他要来一次胆大的操作,以此博取魏渊更多的信任和赏识,具体腹稿已经打好。 侍卫通报,放行。 登上熟悉的七楼,许七安见到了鬓角霜白,五官清俊的大宦官。 以及容貌与许二郎不相上下的南宫倩柔,长年脸部瘫痪的上司的上司杨砚。 许七安大声道:“请魏公屏退左右,卑职有事禀告。” :请大老爷们取出推荐票,卑职有事求票。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八十六章 一个成熟的双面间谍 屏退左右听见这句话的南宫倩柔,柳眉一挑,看着许七安的目光充满敌意。 他身为金锣,竟然被区区的铜锣要求屏退。 魏渊脸色微顿,轻轻点头:“你二人先离开,杨砚,你们相互监督,不得偷听。” 南宫倩柔深深看了眼许七安。 这个小小的铜锣,才加入打更人没几天,就频频得到义父召见,为了与他谈话,义父还支开自己和杨砚。 这让南宫倩柔很不爽。 明明是我先来的。 两位铜锣离开浩气楼,容貌不输许二郎的南宫倩柔冷笑道:“堂堂金锣,竟然被手底下的铜锣越过,他显然是没把你放在眼里。” 杨砚沉默不语。 南宫倩柔不悦道:“我在挑拨离间,你倒是给些面子。” 杨砚宛如雕塑的脸庞,保持着木有表情,淡淡道:“他的资质如何,你清楚。魏公想培养他,你也清楚。” “但他不把你放眼里,是事实。” “你觉得我会在乎?”杨砚反问。 南宫倩柔翻了个白眼,妩媚多情。没好气道:“对对对,他到底是你手底下的兵,这份香火情存着。” 杨砚点点头。 南宫倩柔转身就走,阴恻恻的笑道:“无趣,找我的玩具们好好玩耍。” 他走的方向是地牢。 浩气楼七层,茶室。 许七安道:“属下有平远伯案子的情况汇报。” 魏渊沉声道:“天地会?” 这很好推理,如果许七安单纯只是有平远伯案子的线索,他可以禀告所属的银锣,甚至金锣,而不是直接向他汇报。 关于天地会,两人是有默契的。 许七安道:“杀死平远伯的是天地会的六号。” 魏渊默然片刻,问道:“理由呢?” “六号的一位师弟被牙子组织拐走,生死未知,他循着线索,顺藤摸瓜,锁定了平远伯”许七安将自己如何帮助六号逃脱,躲避司天监探知,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只隐去大儒赠送册子的内幕,改成堂弟许新年的馈赠。 砰! 魏渊挥袖扫落茶杯,碎瓷飞溅一地,他神色不再温和,瞳孔锐利宛如刀子。 “许七安,私放人犯,同罪并处。”魏渊喝道。 强大的压力扑面而来,许七安竟然升起了面临暴风雨的错觉。 “卑职知罪!”许七安当场认罪,大声道:“卑职自知罪孽深重,惶恐了一日一夜,终究逃不过良心的谴责,才选择与魏公坦白,是杀还是流放,任凭魏公做主。只是卑职的良心,并不是针对那该死的平远伯,而是自觉愧对魏公的信任和栽培啊” 魏渊面无表情,如染冰霜。 “卑职今日与同僚闲聊,得知魏公被陛下责难,被朝堂诸公抓住把柄,趁机攻讦”许七安情真意切:“卑职再想到魏公待我恩重如山” 魏渊脸色稍霁,轻飘飘的打断:“恩重如山就过分了,直接说原因吧。” 不是,大佬你说话怎么不按套路来,你还是混官场的吗?许七安脸色一僵。 他顿了顿,重新组织语言:“平远伯暗中培养牙子组织,在京城贩卖人口,牟取暴利。牙子们拐骗孩子和女人,卖去青楼、卖去黑作坊、培养成窃贼,甚至斩断手脚掌,裹上黑狗皮” 他把六号的解释,复述了一遍,言语间,并不掩饰自己对平远伯的憎恶。 魏渊目光微垂,耐心听着,做沉思状。 等许七安说完,他语气平淡道:“倒茶。” 这个细节,说明魏渊已经“原谅”他。 许七安立刻给倒茶,就像上辈子在派出所伺候领导那样。 魏渊喝了口茶,沉默几秒后,摇头道:“你对天地会了解多少?对地宗金莲了解多少? “根据衙门调查,平远伯确实养着牙子组织,但那个六号真的是为了所谓的师弟,没有别的目的? “也许平远伯还涉及到了其他事,也许牙子组织做过什么,因此招来了杀身之祸,这些你有想过? “京察期间,群魔乱舞,再过四日就是陛下祭祖的日子。一切都不能掉以轻心。” 他在教我做事,在给我分析,他是真的想栽培我许七安微微动容,对这个大宦官有了几分好感。 他把我当手下,我却想叫他爸爸,我真是太卑劣了 “魏公教训的是。”许七安低头。 魏渊“嗯”了一声,赞许道:“不管怎样,你做的很好,先下去吧,这件事我会派人调查。你继续潜伏在天地会,短期内的目标是揪出一号。” “卑职一定全力以赴。”许七安大声说。 离开浩气楼,许七安吐出一口气,知道自己这次赌对了,赢得了魏渊的信任。 想要地位稳固,想要往上爬,必须要学会站队,学会抱大腿。 不管哪个时代都是一样的,包括许七安的前世。 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他得不停的刷魏渊的好感度,赢得他的信任。 这次与魏渊来一个坦诚相见,许七安是打过腹稿的,不是鲁莽行事。 首先,打更人衙门对平远伯这种人间之屑很是不耻,查案不太积极,没有太迫切的“报仇”想法。 其次,他在天地会内部取得了一定的影响力,二号和四号比较认同他。 魏渊不大可能因为这点小事,就放弃对天地会的关注,放弃他这个机灵的小可爱。 最后,魏渊说的话,也是许七安的想法。 他对六号,对天地会,还没有百分百信任,能对付老银币的,还是老银币。 所以遇到困惑的时候,找魏渊的没错了。 当然,一个成熟的二五仔,必须要有其他骚操作。 许七安到了一处无人的隐蔽角落,掏出玉石小镜,输入信息: “六号,我得到消息,打更人已经掌握了来历不明的线索,很可能对你不利,你要做好准备,及时撤离。” 地书传讯没有延迟,它与主人存在莫名的联系,但信息传入,持有者会有所察觉。 地书是一个整体,无法私聊是它最大的弊端。许七安不止一次惋惜。 养生堂后院,为“黑狗”治愈了创伤的六号,盘膝打坐,忽然心有悸动,摸出了地书碎片。 三号的信息显现在镜面,让六号方正的国字脸微微变色。 打更人的动作这么快? 仅隔一天,就追查到线索,并可能威胁到自己,让三号不得不出面提醒? 等等,三号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他心里疑惑刚起,就看见总是窥屏的一号,竟然破天荒的主动发言: 【一:三号,你是怎么知道打更人内部消息的。】 一号很在意这个,果然,只要涉及到京城高层的事儿,他(她)就格外在乎。 许七安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措词、思考了一会儿,以指代笔,输入信息: 【三:你觉得呢?】 他知道其他地书碎片持有者都在窥屏,默默汲取信息。许七安必须给出一个合理的、又足够劲爆的解释,来丰满自己的人设。 拔高自己的形象。 【三:儒家正统之争延续了两百多年,我们书院不可能坐以待毙。】 这句话什么意思云鹿书院在打更人衙门安插了碟子?三号是这个意思吧,这已经是非常明显的暗示了。 一时间,地书碎片的持有者们兴奋了起来。 好大一个瓜。 一号没有说话,诡异的沉默了,让人琢磨不到他(她)的真实想法。 许七安打算试探一下:【一号,你可以试着找出来。】 这既是挑衅,也是试探。 如果一号回应,或者暗地里真的这么干,那么许七安就可以由此反向锁定他(她)的身份。 打更人是直属于皇室的衙门,也是魏渊的一言堂。 等闲势力根本插不进来,即使存在安插碟子的情况,也绝对不会是中高层。 而底层的家伙,根本没资源和能力排查碟子。 一号是个聪明人,没有理睬许七安的挑衅。 见好一会儿没人说话,六号输入信息:【六:我这几天会格外注意,三号,我又欠你一个人情。】 【三:阁下行侠仗义,风光霁月,是我辈之人效仿的对象。】 【六:施主大善。】 六号以一个僧人的身份回答这句话,说明他对许七安的认同感爆棚了。 许七安满意的收好镜子,心说,你也别感激的太早,人情迟早要让你还的。 “既加深了魏渊对我的信任,又送了六号一个天大的人情,以及在天地会众人心里留下一个乐于助人的形象,这波血赚。” “嗯,一号对我似乎越来越有兴趣了,如果真是朝廷高层,绝对会在云鹿书院里查他(她)查不到的,嘿嘿,退一步说,就算真的锁定了“三号可能是许七安”这个真相,我还可以把二郎推出来顶锅。” “二郎和我是不同的,我到底是朝廷体质里的人,被一号发现真身,我会很被动。二郎是云鹿书院的亲儿子,比我底气更足。而且,目前和一号也没仇没怨,问题不大。” “辞旧啊,大哥这么爱你,你回馈大哥一点也是应该的。” 回到春风堂的偏厅,眯眯眼的宋廷风笑着调侃许七安是个白嫖的混球。 朱广孝一脸认同的点头。 许七安想了想,严肃道:“今日我去案牍库,发现一个巨大的秘密,以致于我到现在还胆战心惊。” 宋廷风和朱广孝大吃一惊:“什么秘密?” 许七安道:“你叫我一声爸爸,我就告诉你。” 宋廷风犹豫了一下,道:“爸爸。” 许七安盯着他,神色严肃:“这个秘密就是,你不是我亲生的。” “奶奶的,揍他!” 三人打闹间,门口进来一位银锣,两位铜锣,面生,不认识。 “许七安,跟我们出来一趟。”那位银锣笑着招了招手。 许七安和两位同僚相视一眼,茫然跟了出去。 那位面生的银锣带着他,进去春风堂,朝着案前看卷宗的李玉春咳嗽一声: “李大人,你手底下这位铜锣,我带走了,今后他在我手底下办事,咱们做个交割。” 李玉春一听,炸了。 :就这就这?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八十七章 我只想当一个安静的美男子 这位莫名其妙跑来要人的银锣叫陶满,与李玉春没有太深的交情,只是同在一个衙门,抬头不见低头见,倒也算熟。 李玉春当然拒绝,开什么玩笑,赤裸裸的劫走我的宝藏男孩,我会同意? 但陶满似乎不在意李玉春的态度,带人进来,知会一声,然后扭头就要带走许七安。 哐! 李玉春挥舞衣袖,春风堂的大门应声关闭。 “李大人这是何意啊?”陶银锣被他的反应惊道了。 “陶大人又是何意?”李玉春面无表情的起身,指了指墙角,示意许七安到那里去。 等小老弟乖巧的照做,他才看向陶银锣,继续道:“你和我不是一个金锣手下的,没有这个规矩。” 同一个金锣手底下的话,人员的调动甚至都不需要去文房修改档案,直接上门报道就成。 但不同金锣的下属,出现人员调动,需要走一大堆的流程。 李玉春和陶满的上司不是同一个金锣,他们手底下的铜锣,不能随意调动。 “是这样的,”陶满一拍脑门,指着角落里的许七安: “是姜大人让我过来提人,他看中这小子了,嘿,也不知道他哪来的福气你傻愣着干嘛,过来啊,还杵墙角,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 “姜金锣看上了你,这是你的福气。” 这话怎么听起来怪怪的姜大人是不是还要八抬大轿抬我过门?话说我都不认识他许七安心里吐槽,朝李玉春投去询问的眼神。 李玉春道:“那你去回复姜大人,我不同意。” “什么?”陶满怀疑自己听错了,这个李玉春,他敢拒绝姜大人?今天是不是喝了假酒,脑子不灵光了。 “我懒得跟你废话,姜大人还在等着呢,我现在就要提人,你有意见,自己找姜大人吧。” “姓陶的,你跟动我的人试试,今天要是让你踏出这个门槛,老子就不叫李玉春。” “姓李的,你今儿真魔怔了,知道自己再说什么?” 两位银锣的争吵人惊动了偏厅的铜锣和吏员们,宋廷风和朱广孝,以及陶满带来的铜锣,几个人蹲在院子里吃炒豆,听着里头的骂街声。 “嘿,你们那个同僚什么来头?”一位铜锣用刀鞘拍了一下宋廷风的大腿。 宋廷风道:“没什么来头。” “那姜金锣会点名道姓的要他?”铜锣们不信,这样的人,肯定有天赋异禀之处。 宋廷风想了想,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他去教坊司睡姑娘,不要钱。” 众人不信,看向朱广孝,后者点点头。 这下就信了。 “怎么就不要钱了?”铜锣们大吃一惊,虚心求教,白嫖是人类自古不变的快乐。 “不能说,我答应替他保密。”宋廷风摇头,顿了顿,补充道:“他给了我们一两银子做封口费。” “一两银子是吧,给。” 宋廷风接过,收到怀里,又摇头:“一两不够,得加钱。” 再给一两。 “说吧。”铜锣们期待的看着他。 “因为是我们请客啊。”宋廷风哈哈大笑。 “揍他。” 宋廷风被几个铜锣按在地上捶,银子抢回去了。 关于杨凌这个马甲,许七安请送两位同僚在桂月楼吃过一顿,当做封口费。 其实在宋廷风和朱广孝眼里,睡浮香才让人羡慕嫉妒恨,至于诗才,狗屁的诗词,有个屁用。 粗鄙的武夫可不鸟你诗写的好不好。 姜律中坐在堂内,调来了许七安的户籍和资料,一看才知道,原来是当初税银案中表现突出的长乐县小快手。 “平远伯被杀案是我负责,虽说魏公替我抗住了朝堂各方的压力,但我不能因此懈怠,这样会让魏公质疑我的能力。”姜律中下意识的屈指敲击桌面,沉思着: “此人擅长缉拿办案,正是我需要的人才。而且,与司天监术士来往密切,我可以通过他,向司天监购买法器,武装下属。” 平远伯死不足惜,但案子还是要办,办成了就是功劳,许七安仅靠卷宗就破解了税银案,能力出众。这是许七安的第一个优点。 第二个优点,司天监的白衣看不起武者,除了定期补充铜锣法器,其余法器吝啬的不肯售卖,那天他看见白衣术士对许七安如此恭敬,得知许七安与六品炼金术们交情莫逆,就动了收入麾下的心思。 一件品质绝佳的法器,除了需要阵师点睛,炼金术师的锻造同样不可或缺。 这时,陶银锣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满脸怒容,抱拳道:“头儿,李玉春把我给赶回来了。” “赶回来了?”姜律中的鹰眼瞬间锐利,凛然的气势让陶满不敢直视,微微低头。 “怎么回事。”姜金锣沉声道。 “就是不给人,还说如果您要人,可以,亲自到他那里去。”陶满如实相告。 他被李玉春给气坏了,要不是衙门规定,除演武场,打更人之间不得私下斗殴,陶满早就让李玉春知道,自己的拳头又多硬多大。 “好,我亲自去。”姜金锣不带喜怒的说道。 另一边,李玉春跑了一趟杨砚的神枪堂,没寻到人,到偏厅找了吏员一问,杨金锣在浩气楼陪魏公喝茶。 魏渊有两个义子,一个是衙门里公认的,比娘们更水灵的南宫倩柔。另一个就是“油盐不进”杨砚。 李玉春跑到浩气楼,说有重要事情汇报,值守的护卫照例上楼通报,得到召见后,春哥噔噔噔一口气上七楼。 见到坐姿万年不变,刻板严谨如石头人的杨砚,春哥松了口气,大声说:“杨金锣,卑职有事禀报。” 杨砚微微颔首,目光沉静的望来:“说。” 春哥带着些许情绪的说道:“姜金锣要抢人。” 魏渊和南宫倩柔看了过来。 杨砚道:“抢人?” “是,”李玉春说:“抢铜锣许七安。” 杨砚浓眉一扬,看向魏渊:“义父。” 魏渊笑呵呵道:“那是你俩的事儿。” 杨砚当即起身,快速离开浩气楼。 李玉春朝着魏渊和南宫倩柔抱拳,转身跟了上去。 “不知道那姓姜的抽什么风,今儿突然命人来我春风堂提人,霸道的很。”李玉春简短的交代了事情的经过。 补充道:“许七安是甲上资质,可不能拱手让人。” 杨砚一声不吭。 脚步加快了几分,他的态度很坚定,甲上资质的铜锣,肯定要握在手里。 谁敢抢人,他就把谁脑浆子打出来。 两位金锣在春风堂门口碰了个正着,姜律中先是一愣,眯着眼,让眼角的鱼尾纹愈发明显。 “杨金锣,可否把许七安调到我麾下?” 杨砚没有开口,摇了摇头。 不同意为了一个铜锣姜律中目光微闪,“呵”一声,皮笑肉不笑:“我偏要呢?” 杨砚沉声道:“按规矩办。” “行!” 什么规矩?当然是打架。 这是魏渊定的规矩,不管金锣银锣还是铜锣,只要有矛盾,那就武力解决。但一定要在衙门的演武场,不能私下斗殴。 与其私底下勾心斗角你死我活,不如摆在台面上,真刀真枪干一场。 武夫要纯粹,意气不可抑。 两位金锣为了争一个小铜锣,要在演武场一决雌雄,消息不胫而走。 哎呀,真讨厌,人家只想到一个安静的美男子听到消息的许七安跟着同僚们一起去演武场看热闹。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八十八章 放肆 两位金锣闹矛盾了,在他们前往演武场的路上,消息迅速扩散整个打更人衙门。 银锣铜锣们呼朋唤友的来吃瓜,涌向衙门后的演武场。 “听说了吗,似乎是因为一个铜锣才打起来的。” “??怎么可能,区区铜锣能让两位金锣大动干戈。” “你别说,还真是,许多人都见着了,今早老陶去找李玉春要人,没给,大吵一架。然后各自找了金锣。” 打更人们聚在一起,不明情况的询问知情人,议论纷纷,得知是为了一个铜锣后,没人不吃惊。 铜锣相当于小片警,金锣地位崇高,两者天差地别。 这个理由委实让人难以置信,好奇者四处打探原因,但没人知道内幕。 我怎么感觉自己成了红颜祸水许七安心里的槽没地方吐。 刚才见到姜律中本人,许七安大致推敲出事情的经过了。 那天平远伯被杀时,这位金锣与他有过一面之缘,想来是见他与司天监的术士交情甚笃,起了惜才之心,想收入麾下。 而杨砚不同意,原因十有八九是自己甲上的资质,这心态就跟他上辈子各个学校争抢尖子生是一个道理。 李玉春与他说过,魏公很大方的给了他甲上的评价。 魏爸爸这么大方,纯粹是因为我的那首诗啊这属于共情的加成我承受着这个资质不该有的压力许七安一脸绿茶婊的兴奋,只盼着两人赶紧干一场。 高品武夫的争斗,罕见。 至于最后花落谁家,他倒没有太在意。虽然舍不得春哥和宋廷风朱广孝,但他只是个平平无奇的小铜锣,人事调动,由组织说了算,他反对无效。 演武场附近的阁楼,几位金锣在窗边望着这一切。 “杨砚和姜律中是怎么回事?” “姜律中想要杨砚手底下的一位铜锣,杨砚不同意,闹矛盾了。” “杨砚和姜律中没有过节啊,应该不是借个由头算旧账,就是说,那个铜锣有问题?” “好像叫许七安。” “名字有些耳熟税银案那个?只是如此,还不至于大动干戈。” “不知道,先看热闹,回头去问问魏公。” 两位金锣入场后,脱去了披风,说干就干,一点犹豫都没有。 许七安只听见“轰”的一声,地面塌陷了数寸,姜律中就消失在众人眼中。 下一刻,杨砚抬肘,击打左侧无人之处。 砰! 与一双拳头对碰。 砰砰砰两人手脚化作残影,肉体碰撞声不绝于耳。 太快了太快了肉眼根本无法捕捉,许七安瞪大眼睛,努力观察,但两位高品武夫的交手,已然超出了他的视力极限。 他们迅速交手十几招之后,啪啪啪的声音才延迟几秒后传入耳畔。 一秒a十几下,几十下?许七安惊呆了。 如果把人的眼睛比喻成摄像头,两位高品武夫的战斗已经超出了拍摄极限。 物理成绩还算合格的许七安,立刻发现了一个问题。 这两逼释放技能没有后摇的吗? 动作过于流畅可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呀,为什么在两股强大力量剧烈碰撞时,没有出现反作用力? 身形没有半分凝滞是我肉眼无法捕捉的原因,还是高品武夫独有的能力? 如果是后者,那又是几品武夫的专属能力?肯定是七品以后,因为七品是炼神,是针对精神的锤炼。 此外,两位金锣战斗时,气机是内敛的,是含而不露的。这点倒是好理解,要是放开手脚大干一场,打更人衙门都得夷为平地。 “也就看个热闹,别那么认真。”宋廷风拍了拍许七安的肩膀: “金锣之间的战斗,一年里都不会有几次。” 许七安道:“你觉得谁会赢?” 宋廷风笑了:“纯以肉身和力量对拼,金锣之间差距不大,所以每次金锣打假,都不分胜负的。” 至于为什么只以力量和肉身对拼,理由简单,打架是不分生死的。 这一架打了一个多时辰,衙门的打更人和吏员走了一批又一批,有的去吃午饭后就不来了,有的吃完午饭过来看一会儿,便回去办公了,办完手头的事,又过来瞧一会儿。 在武夫体系,九品炼精境的特点是体力,号称体力源源不绝,虽有夸大的成分,但足以武夫体力的可怕。 这一点,花魁娘子深以为然。 许七安吃完午饭后就不来观战了,作为小片警,他得跟同僚们巡街。 两位金锣打完架,闷不吭声的去了浩气楼。 站在瞭望厅,耐心十足看完全过程的魏渊,等两人登楼后,点评道:“杨砚还得继续打熬体魄,不然再过十年,气血下滑,你终生无望三品。别只知道锤炼枪意。” 杨砚闷不吭声的点头。 “律中则过分在乎自己的气血,想一直保持巅峰的体魄,但你真正该做的是把刀意融入拳脚,战力会提升一大截。” 姜律中叹息道:“听魏公的意思,我是无望三品?” 魏渊笑道:“三品已非凡人之境,靠的是机缘,而非苦修。咱们那位镇北王,沙场征战十载,徘徊生死边缘数十次,向死而生。你们都差了些火候。” 手无缚鸡之力,但能让手底下金锣心服口服的大宦官继续说道:“既然不分胜负,人事调动的事就不提了。” 姜律中惋惜的点点头,道:“但卑职有一事请教。” 魏渊颔首。 姜律中道:“铜锣许七安有何奇特之处?让杨金锣如此看重,不愿割舍。” 杨砚的态度很反常,只是普通铜锣的话,以金锣之间的颜面、交情,通常是不会拒绝的。 自己是看中许七安的断案能力以及司天监的人脉交情,但这些东西,武痴杨砚从不在乎。 姜律中说完,看见南宫倩柔撇了撇嘴,有些不屑,但更多的是不服。 果然,那个叫许七安的铜锣,有更大的秘密,而这个秘密,魏渊、杨砚、南宫倩柔三人知道。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魏渊喝了口茶,把桌案上的一份户籍推到案边:“知道你要问,特意准备了,自己看吧。” 姜律中抱了抱拳,伸手翻开户籍,看见了用红色朱砂写的评级: 甲上! 他看着鲜红的两个大字,许久没有说话,几秒后,灼灼的凝视着杨砚:“再打一架,这人我要了。” 甲上的资质是什么概念,以魏公的学识、眼光,绝对不会无的放矢。 意味着许七安此人,将来必成大器,最少也是如自己这般的金锣。 这样的人才,必须抢到手。 杨砚理都不理他。 “魏公!”姜律中揉了揉眼角的鱼尾纹,不服气:“你不能因为杨砚是你的义子,就有所偏袒。” 魏渊不答。 姜律中大声道:“你若不给,我就把这事传出去,看杨砚能不能抗住其他金锣。” 魏渊皱眉:“放肆。”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八十九章 此时无声胜有声 姜律中还是不服气,但不敢再造次。 魏渊悠悠道:“他之所以在杨砚手底下,不是因为杨砚,而是李玉春。” 李玉春? 三位金锣更搞不明白了,李玉春一个小小银锣而已,也算个人才,但此人性格古板,不知变通,死认理。 莫非是李玉春与那个许七安有什么深层次的关系?姜律中心里猜测。 魏渊不急不缓的解释:“李玉春能测试许七安的品性,许七安也需要一个性格刻板的人当领导。换了任何一位银锣,都会与他产生矛盾。” 李玉春眼里揉不得沙子,正好用来引导、规劝许七安。而以许七安在问心关里展露出的心性与理念,他在任何一位银锣手底下,都不可能如鱼得水。 甚至会闹出祸端。 见三人露出思索表情,魏渊温和道:“你呢,怎么相中这块金子的。” 姜律中不做隐瞒:“平远伯的案子颇为棘手,根据目前的线索推断,极有可能是江湖人士寻仇。但人早就逃之夭夭,想揪出来,千难万难。正好许七安此人擅长断案,我便想将此人调到麾下,为我办事。” 这个理由合情合理,魏渊父子三人点点头。 姜律中继续道:“但真正让我看中的,是另一件事。” 杨砚顿时看了过来。 “平远伯被杀当夜,我带着司天监的几位望气师追踪凶徒,几位白衣见到许七安后,极是兴奋,非要过去与他说话。 “一见面,恭恭敬敬的作揖行礼,司天监的白衣,什么时候对一位武夫如此客气?” 姜律中摇了摇头,继续说:“手底下银锣一问,才知道此人与司天监炼金术师交情匪浅。” “与司天监炼金术师交情匪浅?”气质阴柔的南宫倩柔似乎想到了什么,嘿了一声: “我记得税银案中,是他以炼金术制出假银,解开了谜团。以炼金术取悦司天监白衣,倒是聪明。只是司天监的术士向来瞧不起武夫,这小子倒是能屈能伸。” 杨砚皱了皱眉。 他本人是那种目空一切的武夫,对各大体系的修行者视如蝼蚁,觉得这是高品武夫必须要具备的气势。 藐视一切,才能无所畏惧。 许七安若是对司天监术士曲意逢迎,谄媚巴结,那杨砚要降低对他的评分和观感了。 “不,不是这样。”姜律中叹口气,否决道:“那几名望气师对他态度极为恭敬,恨不得取悦他才对。甚至说,司天监的宋卿,都赞许七安是“吾师”。” “一派胡言!”南宫倩柔不信。 宋卿是监正的亲传弟子,怎么可能说出这种话,置监正于何地? 杨砚没有说话,但也是不信。 魏渊若有所思。 许七安结束巡街,返回打更人衙门,照例写了报告书,便散值离开。 今日休沐,没有回家,打道去了教坊司。 他这个年纪的男子,气血旺盛,正是欲求最强烈的年纪,每天都遏制不住体内的骚动。 用比较形象的比喻:天天都想着申公豹。 今日影梅小阁没有打茶围,酒客们听曲观舞,席间浮香出面一次,酒客们便心满意足。 京察就是好啊,真正的大佬们都不来教坊司了许七安照例被请去喝茶。 烧着炭火的卧室里,身穿华美长裙的浮香低头抚琴,端庄优雅,眉眼间透着大家闺秀的气质。 今日倒是挺矜持啊,没有酥胸半露的服侍我洗澡许七安坐在浴桶里,享受着丫鬟的服侍。 许七安隔着屏风望着美人。 她恰好抬起头,嫣然一笑,刹那间风情万种。 那无形无质的魅惑让许大郎一阵燥热。 仅是那么一刹那,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便消失,许七安还以为自己隔着屏风看错了。 第二天早晨,许七安醒来时,看了眼床边的水漏,发现时间是辰时两刻,他罕见的睡过头。 浮香睡姿慵懒,青丝遮掩住秀丽娇美的脸蛋,她像一朵丰腴的牡丹花,昨夜经受了暴风雨的摧残,花枝乱颤承受冲击,花蕾被雨点密集拍打。 今早显得有些萎靡,需要补觉恢复精神。 在丫鬟的服侍中洗漱完毕,吃了早点,浮香身边的大丫鬟,羞羞怯怯的说:“公子身子强壮,可姑娘毕竟是娇弱的女儿家,还望公子怜惜。” 不等许七安回答,她红着脸,羞答答的说:“萍儿愿意替娘子分担劳累的。” 这是你愿不愿意的事儿吗,这是我想不想的事儿。 许七安审视着大丫鬟的姿色,模样清秀,但与浮香想必,天壤之别。 他从教坊司的“服务人员”手中牵过马匹,跨上马背,忽然听见一阵爽朗的谈笑声。 循声看去,几个穿御刀卫制服的男人,结伴走向马棚。 其中一人国字脸,身材昂藏,可不就是许二叔。 许平志与同僚在教坊司风流一夜,有说有笑,来到马棚,看见了高居马背,穿着打更人制服,胸口绑铜锣,腰悬佩刀的俊朗年轻人。 “”二叔爽朗的笑声卡在喉咙里。 叔侄俩沉默对视,此时无声胜有声,银瓶乍破水浆迸。 顿了几秒,叔侄俩同时扭头,假装不认识对方。 御刀卫的几个小头目没有察觉,余味满满的谈笑: “今年这次京察,不知道又有多少大老爷们的家眷要充入教坊司了。” “咱们有福了,哈哈哈。” “说起来,浮香姑娘现在连见一面都难了。” “浮香现在名满京城,以后也会传到各州,地位层层拔高。” “但是,昨晚浮香姑娘有陪客人,刚刚路过影梅小阁时,小龟gong刚把院门上的牌子摘下来。” “真是好福气。” 二叔下意识的看向许七安,心说你们羡慕嫉妒恨的对象就是我侄儿。 假装不认识的叔侄离开教坊司,许平志和同僚在教坊司胡同外,拱手告别,拍马追上许七安,沉声道:“宁宴啊” “二叔你下贱!”许七安义正言辞,愤慨道:“婶婶那么漂亮的人儿,嫁了你,你不好好珍惜,跑教坊司来鬼混。” 婶婶太美了,以致于叔叔一直觉得自己上天眷顾,才能娶到这么美的媳妇。 主要是这个时代的婚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换成许七安上辈子,极品海鲜是社会上层人士才能享用的。 许平志张了张嘴,无奈道:“再过三天,就是陛下祭祖的日子,这段时间应酬会比较多。你莫要和你婶婶说” “所以二叔以前说自己不去教坊司,是哄人的。”许七安又补了一刀,最后说:“二叔想和我说什么?” “没,没想说什么。”许二叔打消了教训侄儿的念头。 先发制人的许七安微微颔首。 临近许府,许二叔大概是心里过意不去,瞅见不远处有卖青橘的,扭头说道:“我去买几个橘子,你在这里等我。” 许七安冷不丁的被占了便宜,偏还无法反驳,无奈的点点头。 路上,许平志剥了一只橘子,故意把橘子皮的汁液涂在身上。 老嫖客了许七安心里暗暗佩服,道:“二叔,皮别丢,给我。” 许二叔一边递橘子,一边好奇的问:“你又用不到。” 你瞒你老婆,我瞒你女儿啊! 两人涂抹了橘子皮后,这才进府。 婶婶嗅到两人身上的气味,一阵嫌弃,秀气的眉蹙起。 “刚买的橘子,又新鲜又甜。”许二叔把剥开没吃的那只橘子递过去。 婶婶点点头,青葱玉指剥了一瓣,吃进嘴里后,面无表情的递给许二叔。 许二叔见老婆分享,也剥了一瓣吃,然后面无表情的递给许七安。 一个橘子还要大家分着吃,挺温馨的嘛许七安笑着接过,吃了一瓣,然后递给了许玲月。 许玲月也吃了一瓣,招手叫来在厅里到处乱跑,自己找乐子的许铃音。 许铃音接过橘子,短小的指头掰了两瓣,塞嘴里吃,刹那间,小脸皱成一团,酸的打了个冷战。 小豆丁一边面目狰狞,一边把橘子吃完。 一家人都放心了,把整袋橘子交给许铃音处理。 :时间多且感兴趣的书友,可以申请一下本章说管理(书籍详情页运营团队里申请),可以帮忙删删负面评论什么的,申请时会看大家的时长哦。 :推荐票排名越来越高了,下星期冲击前十五。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九十章 许公子开堂讲课 许七安回小院换下差服,洗了个澡,刚穿好常服,就看见门房老张推门进来。 “大郎,有客人到了,老爷喊你过去。”蓄着山羊胡的老张大声说道。 “知道了,把院门关上,你进来。”许七安回应。 老张先是一愣,继而流露出戒备之色。 不是要去主宅吗,人不走,还关门,还要让我进屋子。 你想做什么? 老张没搭理,不动声色的退出了小院。 上次仆人被喊进浴房,莫名其妙的昏厥的事情,老张还记在心里。 许七安走出屋子,见老张已经没人。 他还想拎老张翻墙的,省的他再绕路回去。 纵身跃过高墙,朝前厅走去,二叔命人来喊他,说明那位来府里的客人,多半是与他有关系。 来到前厅,一袭黄裙出现在视线里,是许久不见的褚采薇。 淡黄长裙,蓬松头发。 腰间系着鹿皮小包,悬挂八角风水盘,杏眼清澈明亮。 “怎么到我家里来了。”许七安诧异道。 褚采薇坐在主位,二叔陪在身边,她正吃着一大包桂月楼的极品糕点,慢悠悠喝一口茶水,咽下食物,道: “你再不去司天监,下次来的就是宋师兄了。” 许七安恍然大悟,想起自己确实还没有兑现诺言。 周立的事情已经解决,说好的元素周期表,至今没有给司天监送去。 主要是,刚开始关注周侍郎有没有倒台,后来又被打更人叫去衙门里公开处刑。 随后成为一名光荣的铜锣,开始了黑白颠倒的社畜生活。 司天监的事情,忘了,许七安对天发誓,绝不是他白嫖习惯了。 “改天吧,改天我就去。”许七安说。 “你不会什么都没有准备吧。”褚采薇质疑道。 “我肯定准备了啊。” 褚采薇的卡姿兰大眼睛清光一闪:“你撒谎。” “” “宋师兄说,拖欠了这么久,你得连本带利的还。你写在蓝皮书里的炼金知识,有些深奥,司天监的炼金术师们一时捉摸不透。”褚采薇吃了一块糕点: “年底了,宋师兄希望你去趟司天监,给六品的炼金术师,以及六品之下的术士们开堂讲课。” “好吧!”许七安点点头,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但我需要准备半个时辰。” 褚采薇眉开眼笑:“我监督你。” 说完,心情大好的她,朝着站在一旁,大眼睛里闪烁着渴望的许铃音说:“小妹妹,想不想吃姐姐的糕点?” 许铃音啄了啄脑袋。 “那就给你吃一点。”褚采薇蹦蹦跳跳,裙裾飞扬的跟上许七安。 这个小孩一直觊觎她的糕点,狼子野心,褚采薇本来是不想给她吃的,但许七安答应的如此痛快,她心情好,反正小小的一个娃儿,也吃不了多少。 两人来到许七安的小院,褚采薇扶着门,翘起一条腿,探头张望厨房。 “那天你说过,要做好吃的给我。” “下次吧。”许七安心说,你特么竟然还记得? 褚采薇不高兴了,鼓了鼓腮,本来就甜美可爱的鹅蛋脸,小笼包一样,非常可爱。 是不是监正的弟子无所谓这姑娘我可以的许七安有些惊艳。 在他见过的这些美人里,各有各的特点,丰腴美艳的婶婶,清丽脱俗的妹子,外表大家闺秀实则内媚多情的花魁,而褚采薇是最可爱最甜美的姑娘。 “等做出低配版的鸡精,我下面给你吃。”许七安说。 半个时辰后,许七安写好稿子,与大眼美人结伴回到主宅前厅。 许铃音坐在褚采薇刚才坐过的椅子,两条小短腿有气无力的悬空垂着,小肚皮圆滚滚的。 “”褚采薇慢慢长大了嘴巴,盯着空荡荡的桌子。 我的糕点呢?我二两银子买的糕点呢? 那么一大包的糕点呢! 褚采薇眼里有泪光闪动。 “谢谢姐姐,糕点真好吃。”徐铃音打了个嗝,很有礼貌的道谢。 大眼美人哑巴吃黄连,恨恨的盯着了眼小肚皮,一脸委屈的跟着许七安离开了。 马蹄哒哒哒,许七安侧头看向在马背上颠啊颠,粉腮鼓鼓的褚采薇。 “你羞不羞啊,我妹妹就吃你一些糕点,气成这样。”许七安讥笑道。 褚采薇扭了扭腰肢:“我准备留着听你讲课的时候吃的。” 许七安想了想:“不就是糕点吗,我帮你买,几个钱啊。” 褚采薇笑了:“二两银子。” “别让宋师兄等急了,驾,驾” 马儿,你特么快跑起来。 褚采薇翻了个白眼,笑嘻嘻的策马跟上。 司天监。 许七安刚踏入观星楼,便受到了白衣们热烈的欢迎,一口气上七楼,见到了以宋卿为主的炼金术师。 “你可总算来了,再不来我亲自去你府上了。”宋卿盯着两个黑眼圈,一脸纵欲过度的模样。 对于许七安的拖延,他很不满。 自己违背了“光明磊落”的做人原则,替他干了坏事,结果左等右等,就是等不来。 “最近事情有些多。”许七安抽出怀里的稿子:“这不是来了吗,宋师兄最近研究嫁接如何。” “草木嫁接得等明年开春,我主要研究方向是动物。你等等”宋卿说到这个就来劲,匆匆跑开,片刻,拿着一份稿子回来。 “这是我最近的嫁接理念,听说你加入了打更人,帮我找个死囚出来。” 许七安一看,是个半人马,画工还不错。 他朝宋卿拱了拱手:“这个回头聊,我现在要兑换承诺了。” 许七安可不想被监正一巴掌拍死。 “宋卿师兄的炼金术明显走歪了啊我得用我深厚的化学知识,将他掰直。” 教学地点就选在七楼的大厅。 白衣术士们搬来案子,像学生一样端坐着。从九品到六品,总共四十六个人,不包括此时身在外地的白衣。 许七安知道,他们馋的其实是自己的化学理论知识。要说动手能力,每一位六品炼金术师都能吊打他。 “我有预感,这次讲课结束,我在司天监的地位会再次提升。等我抄诗取悦云鹿书院的大儒,抱稳魏爸爸的大腿,不久的将来,我是否能在京城横着走?” 许七安心头一下子火热起来。 有这三股势力撑腰,只要不做大逆不道的事,他就稳如老狗。 二郎啊,大哥还是爱你的,已经为你的首辅之路铺路了。 而你却吝啬的不肯给大哥一句承诺。 许七安扫过白衣术士们:“诸位,对炼金术有什么了解?开课之前,我们先谈一谈炼金术。” 两辆奢华的马车驶来,停在观星楼外。 充当车夫的杨砚跳下马车,取出小木凳,迎着车厢内的魏渊下来。 气质阴柔的南宫倩柔跟着踏出车厢。 另一辆由金丝楠木制造的马车里,则走下来一位华美长裙的女子,她身姿高挑,容貌绝色,眸子清冷,俏脸素白,仿佛遗世独立的绝代佳人。 清风拂来,行走间的身姿只可意会不可描述。 “公主!”魏渊恭敬行礼。 两位义子同样行礼。 “魏公也是来找监正的?”长公主轻笑道,眉宇间难掩高贵气质。 “是。”魏渊叹息道:“太康县境内,发现了硝石矿,但被采集一空,疑似万妖国余孽所为。臣怀疑还有妖族潜藏在京城,想请监正开天眼,搜出魑魅魍魉。” 至于地宗和地书碎片的信息,魏渊没打算告诉长公主。 擅谋者草蛇灰线,不会把自己的伏笔提前公之于众。 但仅是万妖国余孽的消息,就让长公主神色严肃,于是清冷美艳中,透出了一股子威严。 “长公主呢?”魏渊问道。 “我来找采薇。”长公主回答道,她似随口一问:“魏公觉得,平远伯的死是否与妖族有关?” 魏渊摇头:“平远伯和妖族扯不上关系,他没那个价值。” 双方结伴进了观星楼,惊愕的发现楼内竟空无一人,也没人来迎接。 二楼三楼同样如此。 长公主蹙眉道:“司天监这是发生了何事?” 魏渊沉吟不语。 继续登楼,到了第五层,总算见到一个忙碌的白衣。 那位白衣见到魏渊和长公主,不紧不慢的过来行礼。 长公主问道:“本宫自进楼来,至此,只见到你一人。司天监发生何事。” 白衣一听,气道:“我也不想见长公主啊不,我也想去七楼,可我还有事情没办完,师兄们不让我去,气死我了,简直不当人子。” 他发完牢骚,解释道:“许公子在七楼开堂讲课,传授炼金术知识,师兄们都去听课了。”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九十一章 一字马 许公子 面对这个陌生的称呼,魏渊等人本能的在司天监的内部名单中搜寻,在监正现存的五位亲传弟子中搜寻。 不对,这位白衣说的是“许公子”而非“许师兄”,开堂讲课的不是司天监的弟子,是个外人。 姓许莫非是长公主妙目闪烁,心里有了一个胆大的猜测,她迫不及待想去验证。 同时,魏渊眼里露出恍然之色,也有了一定的猜测。 宋卿曾经与他说过,许七安是了不得的炼金术奇才,魏渊当时并没有太在意,毕竟宋卿是司天监炼金术第一人。 他口中的奇才,可能只是拥有出色的炼金天赋,断然无法与炼金术第一人比肩,甚至被称为“吾师”。 魏渊看了两位义子一眼,他们脸庞、眼中,有着同样的困惑和茫然。显然没有把许公子和许七安联系在一起,当日宋卿说的话,两人也忘了。 “义父,司天监什么时候出了一个姓许的?”南宫倩柔掌管情报、刑讯,对这种突然出现的人物极为敏感。 不喜欢说话的杨砚微微侧头,看向魏渊,带着求证的眼神。 两位金锣虽然忘记了当日宋卿对许七安评价,但前日姜律中的话,他们还记得。 魏渊笑了笑:“上楼一看便知。” 长公主已经提着裙摆,娉娉婷婷的登楼,她身材高挑,比例极好,仅是背影就给人无限美好。 不需要看正脸,便知道是个风华绝代的美人。 “炼金术的本质是等价交换。” 聪明的白衣术士们用许七安的话来回答他的问题。 “从事物中提取出精华,变废为宝。”也有炼金术师根据自己的经验,给出回答。 六品以下的术士没有回答,专心听讲,六品的炼金术师纷纷发言,给出自己的认解。 大多都是片面的,根据自己经验给的答案至于套用我的名言的家伙,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司天监的理论知识确实匮乏。 许七安耐心听着,没有赞同也没反对。 白衣们发表完毕,齐刷刷的看向了宋卿。 宋卿是监正的亲传弟子,也是司天监公认的炼金术第一人,他沉浸在炼金术领域不肯晋升,只对炼金术着迷,对高品境界不屑一顾。 其他四品、五品的师兄在炼金术领域都不如他。 宋卿摇了摇头,叹口气。 宋师兄这是什么意思?白衣术士们心里疑惑时,听见许七安拍了拍手掌。 众人当即把注意力投向了这位炼金术奇才。 许七安迎着大伙的目光,喟叹道:“整个司天监,在炼金术领域,唯有宋师兄让我敬佩,视为可以比肩的高人。” 司天监白衣们肃然起敬。 宋卿微微一笑,悄悄挺直了腰杆。 许七安继续道:“宋师兄的意思,其实是说,在座诸位说的都对,但不全面,所以都不算对。” 众人露出思考的表情。 许七安侃侃而谈:“炼金术是一个非常宽广的领域,在座的诸位可能心里多少明白一些,但都比较模糊和笼统嗯,本来呢,我只答应宋卿师兄,传授一门知识给你们,结果宋卿师兄非要我连本带利的还,那我就多讲一点,将广一点,透彻一点。” 这话刚说完,白衣术士们眼神,刹那间火热起来。 “谢宋师兄,谢许公子。” “许公子快开始吧,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声浪一下嘈杂起来,正好传到了登上七楼的长公主耳朵里,她顿住了脚步,没有立刻进去,而是远远的,隐蔽的,看着那个站在案前,朝着一向高傲的术士们指点江山激昂文字的年轻男人。 许七安,果然是他! 魏渊同步顿住,看见许七安后,表情顿了顿,便恢复如此。 魏渊停下脚步的同时,气质阴柔的南宫倩柔和面瘫的杨砚,也越过长公主和魏渊的肩膀,隐约看见了许七安。 原来姜律中说的都是实话杨砚盯着许七安看了片刻,微不可查的颔首。 这个铜锣只能在他麾下,谁都别想抢。 南宫倩柔本来想直接进去旁听,看着小子能说出个什么子丑寅卯,但察觉到长公主和义父都没有打扰的意愿,便忍了下来,原地不动。 许七安道:“炼金术的本质是等价交换,这是提纲挈领的准则,但它并不形象,只有宋卿师兄这样的炼金术大师才能体悟这句话的真意,今天由浅入深,诸位听我慢慢阐述。 “提到炼金术,外行人下意识的就想到仙丹、药剂。稍懂一些的,脑海里浮现的,肯定是这个”许七安说到这里,指着褚采薇青丝间的简约首饰:“金属!” 白衣术士们微微颔首。 “我要告诉你们的是,这只是炼金术的其中两个领域,我把它们归类为:医学领域、材料领域。大部分的炼金术师,都只在这两个领域里钻研,偶尔会蹦到其他领域。但唯独宋师兄,他的目光已经在另一个独立的领域里。” 白衣术士们顿时看向宋卿,宋卿一怔,像是找到了知己,眼神骤然火热。 他知道,许七安要重点讲自己嫁接生物的领域了。 也许,这一次的讲课,也会是他踏入全新炼金领域的重要一步。 想到这里,宋卿呼吸急促了起来。 外头,长公主和魏渊不由看向了宋卿,这位监正的奇葩弟子,两人自是不陌生的。 知道他总是捣鼓一些可怕的炼金术,甚至还因此被监正禁闭。 许七安的炼金术真的高深到这个地步了?能指点宋卿? “宋卿师兄的研究方向,是生物领域。”许七安道:“没错,炼金术不是只针对死物,活物同样在炼金术的领域里。” 一位白衣术士起身,沉声道:“许公子,监正老师说过,生命不在炼金术领域的范围内。” 虽然很敬佩许七安在炼金术领域的造诣,但这些话违背了监正老师的训诫,与他的理念相悖。 在场的其他白衣术士也是一脸质疑和不服。 长公主扭头,用咨询的目光看向魏渊,后者笑了笑,轻声道:“我与监正的看法一致。” 长公主点点头,重新看向许七安。 且看他怎么说。 “那是因为宋卿师兄的方法是错的,所以监正大人批评了他。但他的方向没有错。”许七安道。 他当然不会和监正抬杠,即使他辩论赢了,可万一监正老头不开心,哄不好,一巴掌把他拍死,找谁哭去。 宋卿一听,很不服气,但没有反驳,耐心听他接下来说什么。 “大家不妨回忆一下,我们从矿石中提取金属;从金属中提取更坚硬的金属;从药材中炼制丹药。但我们无法从金属中提取药剂,无法从药材中提炼金属。”许七安卖了个关子:“为什么?” “药材是药材,矿石是矿石,许公子这问题好生奇怪。” “哈哈,药材中能提炼金属,我们岂不是能在白米饭中提取金银?” 在白衣术士们看来,许七安的这个问题,就仿佛是在问:为什么太阳从东边升起;为什么人不吃饭就要饿死;为什么一天有十二个时辰。 白衣术士们交头接耳,但宋卿隐约间触摸到了什么,白衣师弟们吵的他脑子乱糟糟,无法静下心来思考。 “啪!” 宋卿一拍桌子,起身:“肃清!” 吼完,他面红耳赤,呼吸急促,死死盯着许七安:“你说,快说!!” 白衣术士们不说话了,他们极少见到这样的宋师兄,同时也意识到许七安说的,是真正高深的炼金术知识。 许七安目光越过白衣们,隔着老远看到了魏渊,心里一沉。 卧槽,装逼正起劲的时候被领导围观了许七安本能的产生抵触心理,这是一种心虚。 司天监的术士们,好比一群严谨的理科宅男,他们只关注炼金术本身,不会在乎炼金术的来历。 即使觉得可疑,也会自动忽略,只要能学习到深奥的炼金术,他们便不在乎其他。 魏渊不同,魏渊是政治家、军事家、战略家,头顶光环一大堆的聪明人。 聪明人就容易想太多。 许七安对白衣术士的策略是人前显圣,装的过浮夸越好。而对魏渊的策略,是表忠心,是在合理的范围内装个无伤大雅的。 眼下的情况显然不是小小的装逼,而是直接一字马了。 这时,魏渊朝许七安微微颔首。 “呼换个角度想,在领导面前展现自身价值,也是一种博取关注、增加筹码的有效方式!” 许七安深吸一口气,摒除杂念,让重心回到课堂上。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九十二章 监正的礼物 “这就是我本次开堂讲课,要与大家说的重点。”许七安深谙断章精髓,说到这里特意顿了顿,微笑的面对白衣术士们求知欲旺盛的目光。 眼角余光瞥了一下门外,看见魏渊注视着自己,看见魏渊身边那位倾国倾城的美人注视着自己。 她是谁?竟生的如此美貌许七安咳嗽一声,道:“万物之中,存在一些非常细微的物质,这些物质构成了我们眼中的万千世界。这些物质之间是有联系,有规律的。用最简单的例子解释,一枚丹药需要十几味、几十味药材炼制,但各个药材之间,明明功效都不同。 “为什么?因为某些药材之间的细微物质特性相近,所以他们能彼此反应、融合。提炼金属也是同样道理。” 许七安尽可能的用通俗易懂的措辞来表达,没有使用“原子”之类的化学名词,那样只会增加炼金术师们的理解难度。 在场术士眼神里闪烁着兴奋,因为他们无比清楚这些知识的宝贵。 不仅他们,外头的长公主和魏渊,两人都是才高八斗学富五车之辈,越是深奥晦涩的知识,他们越感兴趣。也意识到许七安讲的内容,在炼金术的领域是非常高端的秘术。 身份高贵的公主和大宦官,就这样站着,耐心听着。 许七安继续道:“那本残缺的炼金秘笈里,记载了一个细微物质相近特性的口诀。我把这部口诀称为:元素周期表。” 一瞬间,急促的呼吸声在大厅里回荡,司天监的白衣们狠狠握紧的拳头,激动狂喜。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宋卿恍然大悟,他神色激动的站起身,盯着许七安,仿佛在求证: “我的活物炼金术之所以失败,是因为它们之间没有相近特性。对啊,对啊,猫和树怎么可能会有相近特性,根本就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东西。” 你这么理解倒也勉强合理!许七安笑道:“宋师兄不愧是炼金术的奇才,领悟能力出众。” 这是真话! 宋卿皱了皱眉:“我虽明白了你的道理,但活物间的相近特性又如何验证,活物炼金术的正确方向究竟在哪里?” 问的好,我就等着这时候掰直你。 许七安双手负背,站姿如松,宛如开宗立派的大儒,悠悠道:“活物炼金术的方向是细胞。” “细胞?”宋卿愕然,又是一个从未听过的,陌生的词。 对,细胞,不过在此之前,你得考虑做一个显微镜什么的,我也不太懂,反正不关我事成功了是我教导的好,不成功是你资质愚钝。 许七安从怀里取出一本册子,“这是我送给司天监第二本蓝皮书,里面记载了元素周期表的口诀、我的个人注解。也有宋卿师兄活物炼金术的正确方向,都在里边了。” 宋卿迫不及待的冲过来,夺过册子,如饥似渴的翻看。 开篇第一句:细胞是一个生命的开始! “哈,哈哈,哈哈哈” 看着看着,宋卿紧紧握住册子,仰天大笑起来。 册子里写着什么好想知道,好想知道,好想知道四十余名白衣术士炽烈的目光看着宋卿手里的册子,心里像是有猫儿在挠。 宋卿收敛笑容,语气沉稳:“刚才许宁宴说过了,活物领域过于深奥,你们的境界没到。等师兄我参悟透彻,自然会代师传授。” 这个师,指的不是许七安,是监正。 所有人都注意到,宋卿握紧册子的指节,微微发白。 他内心的激动远比表现出来的强烈。 化学包含的领域方方面面,比如电化学、核化学、量子化学 许七安自己也是一知半解,不打算再讲下去,也不好把肚子里的存活全部一口气掏光,他们又不是浮香,不值得他倾囊相授。 等价交换这种事,要细水长流。 哗 白衣术士起身,动作整齐划一,朝着许七安作揖:“谢许公子传授之恩。” 门外,长公主目睹着一切,神色微微恍惚。 司天监的术士,对一位武夫行弟子之礼,恐怕是司天监建立以来,破天荒的第一次。 仅凭此,许七安这个人,就足以在史书上留下寥寥一笔。 宋卿吐出一口气,拍了一下身边褚采薇的胳膊:“师妹,长公主找你来了。” 宋卿早就察觉到魏渊一行人到来,在场就他一个人修为最高。 不过来了就来了,宋卿可不会因为长公主的出身高贵和魏渊的滔天权柄,就破坏课堂的节奏。 因为不管是长公主的高贵和美貌,以及魏渊的权势,都是俗物。 褚采薇一听,惊喜的扭头,果然看见了风华绝代的长公主。 许七安疾步上前,抱拳道:“魏公。” 魏渊笑了笑,示意身边的华美长裙的女子:“这位是长公主。” 近距离观看,许七安被这位风华绝代的长公主的颜值惊艳了一下,抱拳道:“谢长公主举荐之恩。” 李玉春与他说过,能进打更人,是长公主举荐。 许七安可以不提这件事,但提的话,会给长公主一个知恩图报的良好印象。 长公主微笑颔首,声音悦耳:“炼金术秘笈?” “是卑职幼年时得遇高人指点,传授了一本炼金秘笈。”许七安回答,接下来,如果长公主或魏渊提出要看,他就说自己不慎遗失,但内容都已经记载脑海里。 靠着相同的知识,嫖完司天监的白衣,再白嫖一次长公主和魏渊。 谁知,长公主只是笑了笑,便不再多问。 辞旧说的不错,这位公主有点东西的,至少是个很聪明很聪明的女人真漂亮啊身材也好许七安目不斜视。 有女怀芬芳,媞媞步东厢。蛾眉分翠羽,明眸发清扬徽音冠白云,声响流四方。妙哉英嫒德,宜配许七安。 经过了刚才的讲课,魏渊对这位小铜锣更加欣赏,道:“你随我一起去见监正吧。” 见监正术士巅峰的监正许七安呼吸不受控制的急促了一下。 摘星楼的顶层,是平台开阔的八角台,一块块厚重的青石拼凑而成。 许七安跟着魏渊来到八角台,看见坐在桌案边,背对着他们的白衣监正。 白发如霜,白衣胜雪,这老头的背影乍一看平平无奇,再细看,会发现他远在天边,可望而不可即。 “你来啦。”苍老的声音传来。 不知是不是错觉,许七安产生一种“他在跟我说话”的虚幻认识。 “我来了。” 鬓角霜白的魏渊,走到八角台边缘,位置正好与监正平肩。 许七安不是官场小白,看到这一幕,心里吃了一惊。 魏渊竟然堂而皇之的与监正肩并肩。 “许久没有下棋了,监正大人,可否配魏某手谈一局。” 监正没有说话,挥了挥手。 案上凭空出现棋盘,两盒棋子。 魏渊笑了起来,甩开青衣下摆,与监正相对而坐。 “监正大人这段时间可有在专心看人间?”魏渊落子,顺势打开话题。 “年老昏花,看不清了。”监正说,随之落子。 两人半天没说话,专心下棋。 “人宗道首入魔了。”魏渊说。 “物极必反,功德成仙岂有那么简单。”监正说。 “魏某收到消息,有万妖国余孽潜伏在京城。” “都是小角色。” 魏渊闻言,放心的点了点头。 又下了一阵,魏渊语气随意的说了一句:“没记错的话,地宗是十九年前搬来皇城,之前陛下苦求仙道,天地人三宗不予理睬。” 监正沉默不语。 “最近万妖国余孽在京城周边有所行动,再过三天,便是陛下祭祖的日子。监正可要好好看着京城。” “云州的匪患越来越严重了,陛下无心剿匪,让人忧心啊。” “税银案幕后的炼金术师,监正可有看法?” 两人落子越来越快,越来越快,最后几乎连思考的时间都不需要了,直到黑白棋子布满整个棋盘。 平局。 监正挥了挥手,让棋盘消失,抬起了沟壑纵横的苍老脸庞,凝视着魏渊: “当日你修武道,我曾预言大奉将出一位二品,可你最后自废了修为。” “没意思。”魏渊摇头。 “为何不走儒道?” “与云鹿书院的读书人凑不到一起,无趣。” “二十五年前,本座问你,可愿做我弟子。” “魏某无心术士。” 监正默然片刻,道:“精彩绝伦,小友替我教导学生,我也赠小友一份礼物。”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九十三章 三号不愧是读书人 还有这种好事许七安一脸愕然,心说监正大人,您不会也掏出一面镜子,然后跟我说:是兄弟,就加入天地会! 他在还愣神间,忽听耳边传来破空声,望向楼梯方向。 一黑一金两块铁坨子疾射而来,呼啸着掠过两位金锣和许七安之间,飞向监正。 两块铁坨子在飞行的过程中熔化,变成明艳艳的铁浆,泼水似的泼向监正。 两股铁浆交融在一起,勾勒出长刀的轮廓。 “嗤嗤” 蒙蒙水汽凭空诞生,硬核淬火。等落到监正手里是,已经是一柄长刀的刀胚。 监正握住刀胚,另一只手在刀身一抹,一柄暗金色的长刀便成了,刀身色泽内敛,刀锋锐利。 监正屈指一弹,这口刀胚飞旋着落在许七安面前,切豆腐一般切进青石板。 不用刀的两位金锣,盯着这口暗金色长刀,目光火热。 这是炼金术?! 这明明是魔法,炼金术不应该是在瓶瓶罐罐里提取、分离物质吗? 许七安三观受到了强烈冲击。 震惊之余,许七安意识到监正露这一手,仅仅是赠送礼物而已?不,他在打我脸。 他在跟我说,小伙子,你对炼金术一无所知 这口刀的外观,介于前世的唐刀和太刀之间,比唐刀要弯曲,比太刀要直。 刀身修长,达四尺,低调奢华内敛,但又很炫酷。 “还不谢过监正。”魏青衣道。 “谢监正大人。” 按捺住心头的喜悦,许七安脱下袍子,裹住刀身,提在手里。 这刀锋芒太盛,容易伤人、伤己。 魏渊朝监正作揖,领着三个手下离开司天监。 下楼时,许七安遇到了褚采薇和长公主登楼,似乎要上八卦台。 在魏渊和长公主等人的注视下,他拉着褚采薇的下手,噔噔噔的走向一旁。 “晚上有空吗,我请你去桂月楼吃饭。”许七安提出约会邀请。 谁知道吃货褚采薇一口拒绝,“晚些时候要入皇城,今儿歇在长公主府上。” 长公主府里有吃不完的糕点和佳肴,桂月楼的饭菜虽然好吃,可怎么能与皇城的厨子相提并论。 这样啊明后两天要值夜,大后天是皇帝祭祖的日子,打更人要负责安保工作许七安想了想,便道:“那等陛下祭祖之后,来我家吃饭。” 他想着,干脆直接制取简陋版鸡精吧,桂月楼的消费还是有点贵的。 “你下面给我吃吗。”褚采薇想起来了。 “嗯。” “嗯。”她也点点头。 许七安露出笑容:“。” 两人分开,褚采薇领着长公主登楼,许七安随着魏渊下楼,许七安抬头看了一眼,恰好看见长公主在俯视他。 两人目光交汇,许七安咧嘴一笑,长公主面无表情,等看不见许七安的身影后,她轻轻撇了一下嘴。 沿途碰到一位白衣,许七安把黑金刀交给他,嘱托对方交给宋师兄铸柄,明日他要过来取。 出了观星楼,魏渊进入车厢,杨砚看了眼许七安,招了招手: “会驾车吗?” 许七安摇了摇头,正经人谁开车啊。 杨砚点点头,把马缰交到他手里,自己进了车厢。 “???”许七安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面瘫领导这是要培养他啊。 八卦台。 褚采薇坐在八卦台边缘,穿着小皮靴的脚丫子凌空晃荡。 怀揣着一包蜜饯,津津有味的吃。 长公主站在边上,裙摆飞扬,翩翩如仙子。 “监正,本宫一直有个疑问。”长公主声音清冷悦耳。 “公主请说。”监正老头举着酒杯,目光总是在看向远方。 “人宗搬入皇城,蛊惑父皇修道,十九年来不理朝政。云州匪患难平,各地灾难频发。朝廷对南疆的掌控越来越薄弱,北方各部狼子野心,大奉内忧外患。”长公主叹息道:“您在等什么?” 许久没人回答,长公主回头一看,监正眯着眼睡着了。 褚采薇没好气道:“公主你别理这个糟老头子,年纪一大把了,能活几年是几年吧。” “”长公主看了她一眼,司天监就一个女弟子,所有人都宠着她,也就她敢这么说监正。 “你和那个铜锣很熟?”长公主换了个话题。 “嗯呐,”褚采薇眯眼笑,月牙儿似的眸子:“许宁宴是个人才,说话又好听,我觉得他挺有趣的。” 养生堂。 在周边住户里静等了两天的恒远大师,终于等来了异常。 一位穿绿袍绣鹌鹑的九品小官,领着一群工匠进了养生堂,没多久,里头传来乒乒乓乓的声音,一直持续到黄昏。 恒远大师等到夜里,确认周边没有埋伏的打更人和司天监白衣,这才离开民户,进入养生堂查看。 他惊奇的发现,养生堂的大门换了新的,坑坑洼洼的地面铺上了青石板,年久风化的石桌石凳换了新的。 门窗、屋檐、各种用具都被修缮一新,或者干脆更新换代。 身材魁梧的“鲁智深”站在院子里,沉默了许久。 管理养生堂的老吏员睡眠浅,听到动静醒了过来,提着灯笼出来查看。 “恒远大师,你回来了?”老吏员惊喜了一下,说道: “你不用去化缘了,朝廷刚刚拨了款,弥补了往年拖欠的银两,下午还派工匠修葺了院子。” “拨款?”恒远大师低声道。 “是啊,两百两银子呢。”老吏员欣慰道:“院子里的孩子和老人们,来年的开支有了,我明天打算给每人配一套冬衣。哎,真及时啊,要不然很多老伙伴都挨不过冬天了。” 许七安半夜被惊醒,心里一阵恼怒,心说特么的哪个神经病大半夜的水群。 他抽出枕头底下的镜子,走到桌边点亮蜡烛,看了一眼信息。 【六:一号、三号,你们是不是发现我的藏身之地了?】 【二:死光头,大半夜不睡觉,吵什么吵。】 二号脾气很大,似乎也被吵醒了。 【九:发生了什么。】 金莲道长冒泡了,提醒天地会成员,六号肯定是遇到了什么事儿。 一号没有说话,应该又在窥屏。 许七安摸不清状况,同样没有开口。 【六:呵,没想到藏身之处这么快暴露了,说了也无妨,我在东城的养生堂我把救下来的孩子都送来了这里。 这地方一直苟延残喘的维持着,几个同样没地方去的老吏员,还有一群无家可归的孩子、孤寡老人。 可是今天,朝廷忽然记起了这个地方,派人修缮了院子,弥补了往年拖欠的银两。老吏员曾经去过几次户部,都给赶出来了。 我知道,没有特殊原因的话,是不可能有银两拨下来的。】 如果是打更人找过来,六号不会吃惊。但一号和三号能这么快查出他的藏身之地,让鲁智深大吃了一惊。 【一:不是我。】 一号当即否认。 不是一号,那只有三号了,三号不愧是云鹿书院的读书人,他因为平远伯的案子,查出了六号的根脚,但没有采取任何对六号不利的举动,反而默默无闻的在背后帮助。 三号不愧是读书人。 天地会成员们心里升起了些许钦佩,对三号的人品愈发认可。 【二:三号你是做的吗。】 不是我,我没有,你别抬举我。许七安保持沉默。 不解释就当我默认了,如果事后大家知道真相,我同样可以说:我也没承认呀! 另外,许七安想到了一件事,前天他把六号卖给魏渊了,以魏渊的手段,根据他提供的线索,要查出六号的位置并不难。 六号救了那么多孩子,如何安置? 换成许七安,第一选择肯定是查京城各处的养生堂。 再根据六号的说法,除了魏渊,谁能使唤得动朝廷的人。 当然,一号也有这个能耐,但他(她)刚才否认了。 查出了杀死平远伯的凶手,却没有缉拿,反而弥补了拖欠养生堂的银两,遣人修葺了院子。 “魏渊”昏暗的烛光里,许七安低声道。 :推一:《反派就很无敌》。都市文,作者二宝天使,老司姬了。 嗯,二宝姐真棒!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九十四章 凶杀案 早起的许七安刚来到后厅,就听见许铃音吵吵嚷嚷的声音。 她光洁白嫩的小脸上,冒了一颗红艳艳的痘痘,按一下就很疼。 婶婶骗她说,这是脸蛋长了虫子,虫子在吃她的肉,明天她就毁容了,将来也嫁不出去。 许铃音不在乎自己能不能嫁出去,但她一直觉得自己是可爱的小孩,将来会和母亲、姐姐一样漂亮,成为优秀的捣蛋鬼。 听母亲这么说,她伤心的泫然欲泣。 所以说婶婶也是蔫儿坏的人,连自己的幼女都骗,还洋洋得意,在边上嘲笑。 “大哥”许铃音摇着小屁股,跑到大哥面前,一个急刹,侧着脸,短短的指头点着自己的脸颊,瘪着嘴:“我要毁容啦。” “你这不是毁容,”许七安摸了摸她的脑瓜:“你这是美的冒泡。” “什么是美的冒泡?” “就是将来肯定比你娘和姐姐漂亮。” 许铃音相信了,很开心,早饭吃了三碗粥。 到了打更人衙门,负责日巡的许七安、宋廷风和朱广孝三人结伴在大街上溜达。 “你这口刀不错。”宋廷风察觉到许七安挂在后腰的佩刀,样式变了。 许七安单手按刀,拇指一挑,让黑金刀出鞘三寸,又迅速回鞘,笑容得意: “司天监送的。” 他没说是监正送的,说了也没人信,万一信了,传扬出去,还会惹来觊觎者的目光。 “法器?”宋廷风和朱广孝眼睛一亮。 许七安摇头,不是法器,没有铭刻阵法,唯一的特点就是硬。 这点倒是与许七安很吻合。 内城街道宽广,四通八达,许七安买了许多小食,分给两位同僚,边吃边走。 日巡有日巡的好处,除了打更人之外,还有巡城的御刀卫、府衙的捕快等。 这让打更人的工作压力减弱许多,可以有时间摸鱼,走累了,进茶馆喝茶听书,也可以勾栏听曲。 走着走着,许七安脚下踩到了硬疙瘩,他目视前方,几乎没有停顿,弯腰捡起。 动作过于自然流畅,表情过于平静,以致于宋廷风和朱广孝以为他只是做了“摸裤管”、“拍靴子”之类平平无奇的动作。 没有发现这位新同僚刚才见了三钱银子。 许七安捏着银子,提议道:“勾栏听曲,如何?” 宋廷风和朱广孝迟疑了一下:“好。” 三人轻车熟路的进了勾栏,来到二楼的雅间,桌子摆在栏杆边,客人可以一边喝茶吃酒,一边俯瞰大堂舞台的节目。 舞台上正进行着一场杂剧。 “后天是陛下祭祖的日子,你们应该有过几次经验了吧。”许七安打开话题,顺带向两位同僚求取经验。 “我们只要守着桑泊边缘就行了,祭祖大典在桑泊举行,这个你知道吧。”宋廷风嚼着花生米,啜了一口小酒。 许七安点点头,桑泊是皇城外的小湖,恰好在京城五卫军营的拱卫之中。 打更人的任务很简单,就是维护秩序,保护皇室宗亲的安全。 祭祀流程有太常寺和礼部负责,外围的巡逻有御刀卫、金吾卫等皇城禁军。 看完一场杂剧,宋廷风嫌无聊,喊来老鸨,俄顷,打扮花枝招展的一群姑娘就进来了。 笑吟吟的站成一排,朝三位贵客抛媚眼。 许七安三人身上的打更人制服,还是非常唬人的。 许七安因为昨天金库已经被浮香窃空,并不打算碰女人,练气境的武者不需要禁欲,但也要节制,不能放纵。 “待会儿你们办事的时候,可以试着让姑娘喊你爸爸。”许七安低声说。 宋廷风和朱广孝难以置信的盯着他,仿佛在说:你是禽兽? 挑了两个面容姣好的女人后,两人没出雅间,而是进了里屋,勾栏这种地方,当然不会纯粹听曲,大多时候,是一边听曲,一边完成了生命的传递。 所以,通常雅间内自备里屋。 老鸨和没选中的姑娘退走,许七安一边看新节目,一边听着耳边细细碎碎的声音。 不多时,宋廷风小声说:“叫爸爸。” 听到这里,许七安欣慰的笑了,他知道,自己为同僚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另一边没有说话的声音,广孝同学真是个埋头苦干的踏实人啊 临近中午,三人离开勾栏,因为一肚子的糕点茶水小食和酒,午饭索性就不吃了。 “今天玩的还挺尽兴。”宋廷风眯着眼,心满意足。 “这算什么,下回我教你玩俄罗斯转盘。”许七安撇嘴。 “俄罗斯转盘?”宋廷风一脸陌生,但不妨碍他的兴趣:“好玩吗?” “我也没试过。”许七安耸耸肩。毕竟这游戏有钱人才玩得起。 宋廷风一脸“你在逗我”的表情:“那你与我说啥。” 许七安无奈道:“因为我还没有学会很好的管理时间。” 边走边聊,忽然看见前方一队穿公服的府衙捕快,快马加鞭的赶来。 为首的是个女子,身材高挑,五官秀丽,眉毛比一般女子浓,英气勃勃。 吕青一眼就看到了三人,毕竟打更人的差服又帅又惹眼,当即勒住马缰,在马匹高高扬起前蹄的长嘶中,声音清越:“许公子,又见面了两位别来无恙。” 喊他许公子,到我们就是“两位”,合着我和广孝只是俩没有名字的小角儿宋廷风脸上笑吟吟,双眼眯成一条缝,招呼道: “多日不见,吕捕头愈发英姿飒爽。” 吕青抿嘴一笑,随后想起正事,开门见山道:“三水街发生了一起命案,也在你们巡查的范围内,既然遇上了,就一起去吧。” 有命案宋廷风脸色一肃:“行,吕捕头先去,我们后面跟来。” 许七安和同僚赶到三水街,在一处宅院门口看到了府衙捕快栓在路边的马。 进入大门,穿过院子,看见几个府衙快手在问话,家中女眷们红着眼圈,哭哭啼啼的。 吕青在屋内,不在院中。 许七安审视着容貌姣好的女主人,道:“死者是你丈夫?” 女主人瞅见打更人的差服,温顺的点头,一边用手帕抹眼泪。 许七安在她玲珑浮凸的身段上扫了一眼,沉声道:“把你儿子喊出来。” 女主人不懂这位铜锣的想法,遣仆人去了,几分钟后,仆人领着一个十岁左右的孩子出来。 “还有吗?”许七安问。 “只有一位独子。”女主人把孩子揽在怀里。 是我想多了!许七安放心的点点头,越过众人,与两位同僚进了屋子。 这是一间书房,死者就趴在书案上,干涸的鲜血凝固、覆盖半个桌面,出血量很大。 仅是看一眼,许七安就估测出对方被割破了喉咙。 吕青带着两名府衙的快手,在检查书房的角落、门窗和房梁。 许七安问道:“有没有什么发现?” 吕青摇了摇头:“各处完好,没有被撬动的痕迹,也没有翻窗的脚印,房梁上同样没有。” 许七安道:“熟人做的。” 这么快得出结论? 知道许七安是高手,众人没有反驳,看着他,等待解释。 “门窗完好,房梁没有脚印,基本排除是闯入书房行凶。”许七安绕着死者走了一圈: “死者坐姿端正,从趴桌的角度来看,是一瞬间死亡,没有挣扎。这说明死者与凶手是认识的,不但认识,还是让他非常敬畏或害怕的人。” “何出此言?”吕青虚心求教。 “死者应该不是读书人吧。”许七安问。 吕青不明白他这么一问的意思,回答道:“金吾卫小旗官。” 许七安点点头:“正常人,在家里书房坐着,应该是放松的,惬意的。不应该是这么端正的,一丝不苟的坐姿。除非面对的人让他不得不恭敬对待。 “另外,死因乍一看是割喉,但我猜真正死因是这里”许七安抓起死者的头发,把那张惨白的脸抬起头。 屋里众人看见死者额头有浅浅的凹陷。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九十五章 桑泊 割喉不会当场死亡,凶手手法很利索,没有割喉管,而是直接把侧面的颈动脉给割断了。 一看就是老手了。 在许七安前世,割断颈动脉,属于神仙难救的致命创伤,必死无疑。 但是,这不会造成当场死亡。 而这位小旗官直接趴在书桌上死掉了,没有挣扎,没有让鲜血溅的到处都是,由此推断,死因并不是割喉。 真正让他当场死亡的是大脑受到了致命伤,没有反应的机会、没有挣扎的机会,当场去世。 凶手击碎了他的额骨,然后一刀割喉,干脆利索盯着死者额头处的浅坑,众人脑海里浮现了画面。 许七安摸了摸死者的身体,仔细观察后,道:“死后僵直遍及全身,尸斑不再位移,角膜相当混浊,死亡时间超过十七个小时。也就是说,凶手是在夜里杀人的。 “我建议从这几个方面追查:一,府衙近期开的夜行凭书;二询问御刀卫是否有在附近遇到可疑人物;三询问负责夜巡该区域的打更人;四询问家属死者近期的人际交往状况。” 半天没人说话,吕青等人愣愣的看着他。 这,这就好了? 给出方向了? 这才多久,就做出清晰明确的推理,并以此为基础,给案件的侦查指明的方向。 尽管知道许七安是破案高手,可众人心里依旧升起“太快了”的情绪。 吕青想了想,道:“先让仵作检查一下吧。” 一般遇到人命案子,捕手们都会带上仵作,先进行初步的检查,这样能更好的结合现场的蛛丝马迹进行推理。 仵作给出的结果与许七安的判断差不多,甚至不如后者详细。 宋廷风和朱广孝还好,吕青几个府衙快手,对许七安油然而生敬佩之意。 “可惜了,他已经是打更人,府衙要不过来”吕青在心里惋惜的叹口气。 如果有这么一个优秀出色的同僚,与她缉拿犯人,勘破案件,真是人生一件快事。 吕青喊来外面问话的快手,询问他们的问话收获。 得出结论的是:死者近期没有与人结仇;昨夜没有客人来访;死者近来精神状态良好。 一时没有头绪的吕青,眉头紧皱。 “死者只是一个小旗官,排除了仇杀,那会是什么原因,让凶手深夜入宅,杀人行凶呢?”许七安在她身边,轻声道。 吕青有丰富的刑侦经验,闻言,眸子一亮,当即喊来死者原配,问道:“家里是不是突然多了银子?或者,刘汉与你说过些什么?” 那面容姣好的妇人,努力回想了许久,哀声道:“前几天,夫君他倒是说过,要带我们离开京城,去外头过潇洒的日子。” 吕青和许七安相视一眼:“具体是多少天前。” “一旬左右吧。”妇人也记不太清楚了。 离开院子的路上,吕青沉声道:“他收受了贿赂,被人灭口了。” 许七安点点头,这是非常合理的推测,他也是这么想的。 宋廷风皱眉道:“但是,一个小旗官,会因为什么事被灭口?” 许七安想了想,像是捕捉到了什么,问道:“没记错的话,金吾卫负责内城的东城门和皇城的东城门。” 这话一出,所有人脸色微变。 许七安道:“或许我们应该去见一见刘汉的直属上司,先回衙门上报此事,领了牌票后,再登门问话。” 刘汉的上司是金吾卫百户,虽然都是百户,但金吾卫的地位可比御刀卫要高太多了,后者是单位保安,而前者是领导的保镖。 许七安等人要上门问话,得有衙门发的牌票做凭证。类似于上辈子的搜查令。 回到打更人衙门,将此事上报给李玉春,春哥非常重视,沉吟道:“此事甚是蹊跷,不过皇城守备森严,一个小小旗官翻不起什么浪,照例问话便是,金吾卫自己会查。另外,陛下祭祖的日子马上就到了,我们的重心应该放在这件事上。” 当即给了牌票。 在打更人衙门等了片刻,吕青等府衙的快手风风火火赶来,一行人去了皇城的东门。 周百户正带人巡逻,等了一个时辰才回来,得知打更人和府衙找上来,便立刻过来接见。 周百户有着浓密的络腮胡,三角眼,满脸横肉,一看就不是好相处的人。 宋廷风道:“周百户,你手底下可有一个叫刘汉的旗官?” 脸色不悦的周百户正要回答,忽然看见其中一位铜锣,从怀里摸出一张纸,以气机引燃。 下一刻,他的瞳孔染上了一层清光。 望气术?周百户不动声色的收敛了眉宇间的暴躁:“是。” “他死了。”宋廷风说。 “什么?”周百户难掩惊讶。 吕青问道:“刘汉最近可有异常?” “没有。” “他值守东城门期间,有没有可疑的人和物出入皇城?” “没有。”周百户摇头:“守卫皇城的士卒众多,单单贿赂一人是没用的,除非贿赂全部,而这是不可能的。” 朱广孝道:“如果贿赂你呢。” 周百户脸色一变,压抑的暴躁再次涌起:“你什么意思。” 宋廷风笑道:“只是例行问话,周百户何必动怒。陛下祭祖在即,我们也不想关键时候出岔子。” 又问了一会儿话,因为有一个望气术的铜锣在边上盯着,周百户有问必答,按捺住了火爆的脾气。 直到许七安的望气术持续时间过去,宋廷风他笑道:“感谢您的配合,我们先告辞了。” 带着吕青等人返回的路上,许七安道:“他没说谎。” 宋廷风眯着眼:“或许,刘汉是因为其他未知的事情被灭口。” 朱广孝沉声道:“这件案子暂且搁置吧,祭祖大典为重。” 后天就是皇帝祭祖的日子,任何事都要往后挪。 告别吕青等人,许七安在偏厅推敲了整个过程,无果,便将刘汉的事情抛在一边。 庚子年,十月十五,甲子日。 宜祈福、斋醮、祭祀先祖。 很快,皇室祭祖的日子来临。许七安对此并不陌生,每年的这个时候,内城的城门就会关闭,身为御刀卫百户的二叔,在今天会被调到内城戒严,内城百姓被要求待在家里不准出门。 类似的祭祀在开春时还有一次,就是祭天,祈求今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从昨日开始,内城的客栈便被逐一排查,把江湖客统统赶到外城,酒楼歇业,客栈不得留宿。 身为打更人的许七安,被安排在桑泊,负责站岗。 桑泊是一片小湖,紧挨着皇城,湖畔种着一颗颗柳树,这个季节,柳叶还没抽芽。 水面搭建着曲折的长廊,连接湖中心的汉白玉高台,台上有一座庙,匾额书写四个鎏金大字: 永镇山河! 祭祖的地点就在这里。 桑泊不是普通的湖,它有一段让人津津乐道的历史,与大奉那位开国皇帝有关。 相传“桑泊”古称玄武湖,湖里住着神兽玄武。 有一次,大奉的那位开国皇帝,起兵失败,带着残部逃到桑泊时,弹尽粮绝。 正绝望之际,湖水沸腾,玄武劈波斩浪而来,它背上插着一柄斩天灭仙的神剑。 玄武说,它在此地等待了数百年,等一位天命之人。 说完,奉上神剑,踏波而去。 那位开国皇帝得了神剑,在湖中悟道三年,破关而出,重新集结兵力,从此百战百胜,推翻了腐朽的前朝。 统一中原后,大奉便在桑泊建立帝都。 桑泊是大奉开国皇帝的证道之地,有着非凡一般的象征意义,因此,大奉皇室每年都会在桑泊举行祭祖大典。 湖上的庙里供奉着那位开国皇帝的法相。 “刘邦还斩白蛇起义呢,也不知道这段传说的水分有多大”许七安眺望着湖中的高台,心里腹诽。 :别的作者都是抄书评写书,卡文了,打开本章说,抄着抄着,一章出来了。 而我只能看着本章说,笑出猪叫声说:太草了这群家伙。 然后该怎么写还是怎么写,因为不敢抄喂,你们文明点啊,我怎么会有你们这群读者! 干啥啥不行,搞x第一名,本章说一点借鉴意义都没有。ㄟ▔,▔ㄏ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九十六章 祭祖大典 此时,还没破晓,天是黑的。 凌晨的寒风裂面如刀割,许七安把寒冷的空气吸入肺部,振作精神。 相隔十几米外,宋廷风说道:“祭祖结束后,我们去教坊司玩那个俄罗斯转盘好不好。” 闻言,另一侧的朱广孝露出意动。 许七安已经把俄罗斯转盘的大致玩法教给了两位同僚,古代人没听过这么花里胡哨的游戏,而且伤风败俗。 沉默寡言的朱广孝当时就受不了,怒斥许七安伤风败俗。 事后想想,越想越刺激,越想越心动。 “再说吧。”许七安道。 这个时代没有丝滑润薄的工作帽,他有点抵触。 “你这就没趣了。”宋廷风不悦道,挑起了人家的性趣,却又不满足人家。 “我可以当个令官,教你们怎么玩。”许七安说。 “不行,你必须一起玩,这样显得我们感情深厚。”宋廷风一口拒绝。 “他是想让你把浮香姑娘也喊上。”朱广孝揭穿了多年好友的龌龊心思。 闲聊着,宋廷风皱眉道:“你老往湖面看什么?” 许七安如实回答:“总感觉桑泊湖阴森森的,让我不舒坦。” “闭嘴!”宋廷风低声道:“你是被风吹凉了,桑泊是大奉圣地,是开国帝君证道之地,莫要胡说八道。” 朱广孝跟着叮嘱:“高品武者耳目聪慧,你这番话要是被听去,是要被治罪的。” 许七安当即沉默。 这时,沉雄厚重的钟鼓声传来,回荡在众人耳畔,一股肃穆之意涌来。 之前还轻松攀谈的打更人们,立刻噤声,露出严肃之色。 在祭祀专用的乐曲声里,浩浩荡荡的一群人马离开皇城,向着桑泊而来。 没有骑马,没有车架,所有人都是步行。 参与祭祖的队伍里,有皇室、宗室、文武百官,浩浩荡荡数百人。 这支队伍几乎集齐了大奉王朝权力巅峰。 为首的元景帝穿着一身朴素道袍,乌黑的头发用木簪束着,他年过五旬,长须飘飘,容貌清俊,颇有修道高人的仙风道骨。 身后两侧,分别是雍容华贵的皇后、体态丰腴的贵妃。 然后才是皇子皇女。 元景帝子嗣众多,皇子便有十二人,但皇女只有四人,长公主今年也不过二十五,与皇长子差了近十岁。 这位以才华和美貌闻名京城的长公主,眸子清澈如潭,脸蛋素白,清清冷冷。沉默的跟在队伍里。 乐曲声中,祭祀队伍来到一顶明黄帐篷前,仙风道骨的元景帝领着两位大太监进了皇帐。 其余人等在外面。 负责祭祀的大臣们忙碌起来,请神的请神,列队的列队,为皇帝后续的祭祖做准备。 许七安身子不动,竭力扭过头,用眼角余光偷看祭祀现场。 他看见一列队伍,捧着用黄绸遮盖的灵牌,顺着曲折的水上长廊,登上高台,将灵牌摆放在庙前的大案上。 这列队伍返回后,又有另一列队伍在太常寺官员的指导下,端来供器、祭品,种类繁多,数量少说也有两三百件。 待一切准备就绪,太常寺卿在皇帐外,高声道:“安神已毕,恭迎陛下。” 皇子皇女,文武大臣,同时跪拜。 大太监掀开帘子,已经换上明黄色衮服的元景帝,神色庄重的出现在众人眼前。 此时的他,没了得道高人的淡薄仙气,只有人间帝王的威严。 “这架势,感觉比上辈子最高会议还要庄重啊不虚此行,不虚此行”许七安看的正过瘾,忽然心悸了一下,知道地书聊天群有人说话了。 他等了片刻,待巡逻的队伍过去,把手伸进怀里,没有全部取出玉石镜子,半露半藏,看了一眼。 【二:我记得今天是大奉皇室祭祖的日子,一号,三号,是不是?】 【四:算算时间,今日确实是祭祖大典。当年我也曾参加过皇室祭祖。】 【二:当年?呵,四号,你当年也做过官,而且地位不低?】 【四:嗯。】 四号做过官许七安一愣,四号不是与人宗女子国师有交情吗。 额,这也解释的通,正因为当过官,所以与女子国师相识。 看来四号也是有故事的人。 许七安觉得很有意思,地书碎片的持有者,都不是泛泛之辈,他们身份神秘,修为又强。 与他们交往,就像在玩一场游戏,一层层的揭开他们的神秘面纱。 【二:有意思了,一号没有回信,三号也没有回信。】 卧槽这小阴币冷不丁被人下套的许七安嘴角一抽。 显而易见,二号在这个时候传书,并不是真的关心皇室祭祖,而是一个试探。 试探三号和一号的身份。 以地书和持有者之间的联系,即使睡着了,也会被惊醒,所以不存在因休息错过的情况。 除非有紧急情况,无法回信。 但是,不可能一号和三号同时有紧急情况,如果真是这样,那说明两人都在参加祭祀,无法在众目睽睽中掏出地书碎片回信。 这时,许七安的举动引起了宋廷风的主意。 他不动声色的松开手,本就半露的玉石镜子滑回兜里。 “认真点,不要做多余的举动。”宋廷风皱眉告诫。 “知道知道。”许七安敷衍回应。 不妙啊,我是云鹿书院的弟子,没理由也没资格参加皇室祭祖这下身份露出破绽了该死,天地会这群家伙,个个都是心机深沉之辈。 不过,一号竟然也没有回复呵,他(她)也在现场,会是谁呢? 许七安念头起伏时,天地会众成员,地书碎片持有者,也在思考同样的问题。 三号不是云鹿书院的弟子吗,众所周知,云鹿书院几乎断绝了仕途,纵使有,也没资格参加皇室祭祖。 而且,以三号一直以来的形象判断,他是云鹿书院的学子,这就更不可能参加祭祖。 难道三号不是云鹿书院的弟子? 不对,若是如此,之前的事怎么解释。 除非他以其他身份参加了皇室祭祖,对,云鹿书院安插在朝廷各部的人? 那会是什么衙门,什么身份? 反倒是一号的身份,他们并不惊讶,因为早就知道一号是朝廷的人,而且地位很高。 【二:四号,你当过官,你来分析分析。三号是情况。】 【四:我心里的确有了猜测,但我凭什么要告诉你。】 【六:二号,你又不在京城,即使知道了三号和一号的身份又能如何。】 四号和六号都在隐晦的替三号说话。 许七安忍着悸动,不去查看信息。 旁观了一阵祭祖大典,许七安心里再次涌起异样的感觉。 他总觉得桑泊阴森森的,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危机感。 突然,许七安在祭祀的乐曲中,听到了一丝奇怪的声音。 那声音在说: “救救我,救救我” 许七安愣了一下,仔细聆听,那声音却消失了。 “廷风、广孝,你们有没有听到奇怪的声音。”许七安问不远处的两位同僚。 “你是指祭祀的乐曲?确实有点有点让人震耳发聩。”宋廷风求生欲很强的改口。他想说很难听。 朱广孝则摇头。 许七安正要说话,那诡异的声音又传来了,这次他听清楚了,是桑泊湖里传来的。 “救救我,救救我” 声音凄厉压抑,无比渗人,像是恶鬼在耳边低语。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九十七章 风云变色 那声音太过恐怖,让许七安后背汗毛乍竖,条件反射般的扭过头,看向桑泊湖。 负责戒备四周的打更人是不能回头观礼的,许七安已经是逾越。 他看见了三步一叩首,缓慢登台,穿明黄色衮服的元景帝,看见了岸边观礼的文武百官、皇子皇女,也看见了魏渊和他的两名义子。 看见了气势恢宏的庙,看见了禁军,看见了太监。 在他回头的刹那,声音消失了。 幻听吗? 我已经三天没找浮香了,双眼没昏花啊。 许七安深吸一口气,不敢多看,扭回了头,问道:“你们知道多少关于桑泊的消息?” 朱广孝和宋廷风给了回复,没什么有价值的信息,无非就是“开国帝君证道之地”、“玄武赠剑”、“皇室祭祖之地”等许七安早已知晓的内容。 “救救我,救救我” 那声音又来了,就像有个恶灵趴在你后背上,在你耳畔低语。 许七安僵硬着脖子,一寸寸的扭头,再次看见了祭祀场面。而声音,在他回头的瞬间,消失了。 无形的恐惧填满了他的内心,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大奉开国皇帝证道的桑泊湖,皇室历年祭祖的地方,传来渗人的求救声寒风里,许七安缓缓打了个冷颤。 “救救我,救救我” “救救我,救救我” 许七安毛骨悚然,心里生出逃跑、远离的念头。他强迫自己冷静,不再顾忌身边的同僚,取出了玉石小镜。 【三:你们对桑泊了解多少?立刻告诉我,这非常重要。】 【二:呦,三号回复啦,你真的在祭祀现场,在桑泊?】 许七安没有搭理二号,等了几秒,看见了四号的传书。 【四:桑泊是大奉开国皇帝证道的地方,大奉立国后,选在桑泊定都。不过玄武的传说,无据可考,可信度不高。 但是神剑是真的有,湖心高台那座庙里,供奉着开国皇帝当年使用过的佩剑。】 等四号说完,金莲道长补充道: 【九:那是象征着大奉气运的神兵。】 【四:确实如此,当年山海关之战,元景帝进庙请出神兵,亲手赠予镇北王。山海战役能打赢,除了魏渊用兵如山,镇北王的战力不可忽视。】 庙里供奉着神剑? 是剑在向我求救? 先不说剑有没有自我意识,它像我求救做什么。 “救救我,救救我”那声音突然凄厉起来,似乎不满许七安的漠视。 求救声回荡在耳边,震荡着许七安的精神,让他产生了轻微的眩晕,意识也随之出现混乱。 他深吸一口气,输入信息:【三:还有没有?我要更全面的信息,但凡是历史中记载的,不管真假,我都想知道。】 传书后,他回头看了一眼,想以此来平息耳边的低语。 但这次没有成功,他回头了,耳边求救声依旧存在。 “救救我,救救我!” 许七安额头青筋绽放,那声音像是钢针,刺入了他的脑海。 【四:你勾起了我的回忆,让我想起了当年修订史书时,看过的一段记载。 桑泊如今被京城五卫的军营拱卫着,防守严密,任何人都不得私自靠近,嗯,是任何人。 因为在五百年前,当时的太子乘船在桑泊游玩,不慎跌入湖中,被侍卫救上来后,大病一场,从此得了癔症。半年后,被人发现溺死在桑泊里。 皇室认为,是太子触怒了祖先英魂,招惹来惩罚,为了杜绝此类事件再次发生,便封禁了桑泊,只在祭祖时开放。】 太子跌入湖中,得了癔症他是不是与我一样,听见了求救声我会不会也重蹈覆辙,最后被发现溺死在桑泊。 想到这里,许七安如坠冰窖,脸色发白。 桑泊必然存在着什么秘密,绝非触怒祖先英魂,但那位倒霉的太子不知道此事,要不然,绝对不会在桑泊划船游玩。 可想而知,这个秘密恐怕只有历代皇帝才知道。 但是,知道内幕的皇帝为什么没有封禁桑泊,非得太子挂了才做出举措。 擅长推理的许七安,脑海里闪过一个个疑团。 【六:三号为什么问这个?】 此时的许七安已经没有余力回答他们的问题,他颤巍巍的把地书碎片塞回怀里,然后无力的跪倒在地,抱着头,神色痛苦。 “救救我,救救我” 呼救声传入耳中,层层叠叠的回荡,让他的大脑一片浆糊,像是被钢针扎入颅腔。 头疼欲裂。 宋廷风和朱广孝察觉到了同僚的异常,被许七安毫无血色的脸庞吓了一跳。 “你怎么回事?能不能撑住,这时候不能掉链子,要是打断或惊扰了陛下的祭祖,是死罪。”宋廷风急了。 朱广孝挪了挪步子,想过来查看情况。 此时此刻,元景帝已经登上高台,鼓乐止,太常寺卿跪读祝文,读毕乐起。 元景帝亲自焚烧祝文,对祖宗行三跪九拜之礼。 祭祖到这里,才进行了一半。 魏渊收回目光,望向了不远处的皇后,雍容华贵,仪态天成。 身为长公主的生母,母女俩的容貌并不相似,但皇后依旧是倾国倾城的美人,即使是如今,依旧雍容华贵。 可想当年是何等绝色。 只是岁月洗涤中,韶华已逝,她再不是当初那个眉眼清秀,青涩纯情的少女。 而自己仍旧如当年,一袭青衣。 魏渊神色恍惚。 似乎有所感应,母仪天下的皇后翩然回首,两人隔空相望。 皇后目光柔软了那么一下。 魏渊却像是触电般的收回了目光,急忙躬身作揖。眼中所有情感沉淀,只余深邃的沧桑。 “义父,那边情况不对。”杨砚沉声道。 魏渊循着他的眼神看去,看见一位铜锣跪趴在地,身边的两位铜锣侧头在对他说着什么。 许七安这边的情况,许多高手已经注意到了。 只是暂时没有危机,便忍着没有过问,只要不是有刺客,天大地大,都得等陛下祭祖结束。 包括对这个小铜锣的秋后算账。 魏渊一眼就认出了是自己看中的后生仔,扬了扬下巴:“你去看看情况,把他带走。” 这是在保护许七安。 “救救我,救救我” 催命鬼般的喊个不停,许七安的精神产生了撕裂,一会儿觉得是生活在新时代的刑警,一会儿觉得自己是土生土长的京城人。 大脑抽痛越来越剧烈,他处在了崩溃的边缘。 头好痛,别喊了,别喊了,求求你别喊了许七安捂住脑袋,豆大的汗水滚落。 实际上,他早已汗流浃背。 诡异的求救声针对的是他的元神,而非肉体,但带来的痛苦丝毫不亚于肉身酷刑。 在一声声的诡异呼救声里,许七安终于崩溃了,他不在乎皇帝的祭祖,不在乎森严的规矩,不在乎一切。 当濒临死亡的绝境时,一切都不再重要。 他双手握拳,重重捶打地面,声嘶力竭的咆哮道: “闭嘴!!” 刹那间,风云变色。 湖中高台上,那座庙忽然震动起来,紧接着,一道金色的剑气炸碎檐顶,冲入云霄。 在这道剑光中,湖水突然泛起波涛,层层叠叠的涌动,桑泊仿佛活了过来。 :凌晨上架。 《大奉打更人》正文 上架感言 又到了一上架的时候了,其实一个星期前,我没想写上架感言,因为觉得跟你们这么熟了。 但北河(我的编辑)与我说,你应该写,因为这是你在写作道路跨出新一步的开始。 确实。 从《姐姐》到《妖二代》我一直在换题材,在不停的跳出舒适圈。 当初写完姐姐,直接开一本新的文娱,我估摸着成绩会吊打妖二代。但那样也会让我受限于某个题材,无法挣脱出来。 对一个作者来说,拓展写作道路是非常非常重要的,哪怕你在某个题材里成神了,你未来面对的,注定是日薄西山的结局。 因为人的灵感是有限的,某个题材写太久了,你很难写出新意。只有拓展题材,扩宽道路,你才能在别的题材里灵光一闪,另创新高。 这不是我胡说八道,因为市场早已给出了规律。 当然,这里面还有另一个原因。秦宝宝大概是我近十年来无法超越的女主角,所以为了避其锋芒,我写了都市异能的妖二代。 这是我从未接触过的新领域,成绩不好不坏吧,毕竟好歹把版权卖出去了,说实话,我当初规划妖二代大纲时,就是冲着版权方向摸索的,所以这不是爽文。 尽管现在还有人因为妖二代的结局要给我寄刀片,不,我是真的收到刀片了,各位,做个人吧,哈哈哈哈。 不过你们别说,妖二代的故事框架和几个重点人物的经历、故事,确实很适合改编的。 咸鱼不说,忘尘和祖奶奶都是可以拎出来做一部动漫大电影的角色(想屁吃)。 妖二代结束后,我深感自身不足,答应大家下一本写爽文(平息鲍众怒火),于是我用了三个月的时间,以爽文的写作方式在公众号连载了几十万字的番外。 嘿嘿,白嫖是不是让你们很愉快? 我可以很骄傲的说一声,像我这样的作者应该不多吧。有和我一样在公众号免费更新三个月,字数达几十万的作者吗。 停止更新番外后,我开始构思《打更人》,因为背景是古代,是仙侠,我每天不停的看资料,看历史书,丰满自己的历史常识。 历史是我从未接触过的领域,对于一个渐渐奔三呸,十八岁的年轻作者来说,是一件很耗费精力的事,好几次想放弃。 我举个例子,单是打更人的开头,我就写废了六七万的稿子,差点崩溃。 想想真是不容易。 在这里,我要重点感谢一个家伙:荣小荣。 历史类大神。 他是我的特约顾问,但凡遇到什么知识盲区,我就去问他:喂,朝廷权力结构是什么样的;喂,尚书是几品啊;喂,古代军事体系是怎么回事啊。 只有一个领域的知识是他不如我的:青楼文化。 在写作道路上,有一个可以谈心的,交流彼此知识的朋友,是非常开心以及重要的事。 另外,感谢我的编辑北河,他是一个尽职尽责的人,只要你有问题咨询,他会非常详细的回答你,帮你解决写作时遇到的麻烦。 也是北河,给了我人生中第一个闪屏。 这让我油然而生一股没有投奔错人的欣慰。 妖二代和打更人之间,停了半年,期间,很多朋友和我说:再不开书,读者都忘记你了。 但我一直熬了半年才开书,因为这不是都市,不是异能,是仙侠和古代背景。 是爽文写法。 既然当初妖二代结束时,答应过大家要写爽文了,那肯定要做充足的准备。 这是我的诚意,也是我一直坚持的匠心。 所幸打更人的成绩还不错,没有辜负我半年来付出的心血,想必也没有让大家失望。 打更人不是单纯的爽文,嗯,当然也不是悲剧,我的意思是,他的内核其实很强大,后续会渐渐展开。故事性、伏笔、逻辑性都会比妖二代强。 凌晨上架,求首订支持。 凌晨会更新几章,我目前在码字,能码多少是多少。 希望大家为我这半年的艰苦和努力,为我半年来的诚意,给一个良好的开端。 上架后,日更保底8000吧。太多了也不敢承诺,我是偏神经质的作者,不想码字的时候就请假,想码字的时候,日更一万多也是常事。 卖正能量的小郎君,奉上!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九十八章 不为人知的隐秘 元景帝首当其冲,在强大的气机波动中跌坐在地,高台剧烈震动,案上列祖列宗的牌位纷纷倾倒。 祭品、供器散落一地,飞溅的瓦片有部分砸在了元景帝的身上。 场面瞬间大乱,周边巡逻的禁军飞快收拢阵营,涌向桑泊。 戒备在湖边的打更人奔向祭祀队伍,保护皇室和文武百官。 “有刺客,保护陛下。” “保护皇后,保护公主” “保护首辅” 人影闪烁,打更人衙门的十位金锣、禁军五卫中的高手,宗室里的高手,就那么一瞬间,起码有数十名高品武者腾空而起,在高台,在曲折长廊落定,将元景帝严密保护起来。 骚动只维持了短短十几息,因为那道绽破云霄的剑气快速消散,湖水恢复了平静。 并没有刺客,随着风波的平息,四处都很稳定,没有出现伤亡和可疑人物。 魏渊是负责祭祀安保工作的头目,沿着曲折的水面长廊,大步登上高台,躬身作揖: “微臣失职,微臣该死。” 此时,元景帝已经恢复了镇定,只是经历了这件事,他那点淡泊的仙气已经从眉眼间彻底消失。 他不再是修道二十多年的道人,而是手握权柄,深不可测的威严帝王。 元景帝沉声道:“所有人退出祭台,不得靠近。” 包括魏渊在内,众高品武者起身应诺。 元景帝正了正衣冠,掸去衮服上的灰尘,神色严肃的推开庙门,进了里头。 柳树边,吼了一嗓子的许七安再没有听见诡异的呼救声,随着时间流逝,他的精神得以安稳,脑袋仍有创伤后的阵痛,但以不再如之前般难以忍受。 这时候,他才有精力去观察四周的情况。 身边的同僚早已离去,把岸边的文武百官和皇室、宗室人员团团护住。 高台上空无一人,但曲折的长廊站满了高品武者,为首的是魏渊。 元景帝不知所踪。 最让许七安诧异的是,那座传说中供奉着神剑的庙宇,屋顶处房梁折断,出现了一个大窟窿。 祭祖出了问题,桑泊的秘密重现于世了? 许七安心里念头飞快闪过,一边按住胀痛的脑袋,一边向大部队汇聚。 因为打更人的身份,他没有受到阻拦。 “你怎么回事?”宋廷风审视着新同僚:“身体状况如何。” 宋廷风没有把桑泊湖的异状,与许七安之前的反常联系在一起。 这就好比你不会把一个弱鸡的咆哮,和十级大地震联系起来。 “这几天练功太勤快,受到了反噬。”许七安找了个合情合理的解释,接着说:“好在已经缓过劲来,对了,刚才发生了什么?” “不知道。”宋廷风摇摇头,一边扫视四周,摆出戒备姿态,一边低声道: “永镇山河庙忽然炸了,庙里冲出一道剑气,引得整个桑泊沸腾,宛如地震。但看现在的情形,似乎不是刺客。” 许七安目光再次望向高台,那座庙顶的窟窿是被剑气洞穿?神剑有这威力,那刚才向我求救的,肯定不是剑灵之类的存在。 他垂眸片刻,收敛了所有情绪,沉淀了所有想法,然后匆匆赶到长公主附近,抱拳道: “长公主无恙?” 场面已经恢复秩序,各处虽有交头接耳,但大体很安静,都在等元景帝出来。 许七安这一嗓子,引得周围的人纷纷看过来,有打更人同僚,有禁军,有太监,也有长公主,以及她身边的皇室宗亲。 长公主眉眼生的艳丽,神情却如霜雪皎皎清冷。她歪了歪头,秋水般的眸子里映出许七安的身影,声音有着玉石碰撞的冷脆: “无恙!” 许七安如释重负:“卑职便放心了。” 他见好就收,刷了一波存在感后,立刻就退开,一丝不苟的戒备四周。 “怀庆,这小铜锣对你甚是仰慕啊。”一道柔媚的嗓音响起,是长公主身后的二公主。 怀庆是长公主的封号,但她更喜欢外人称她为长公主。 元景帝曾经评价过这个长女,好胜心不输男儿,霸道不输朕。 二公主容貌极美,圆润的脸蛋点缀着一双明艳的桃花眸,红唇鲜艳,一颦一笑之间,总流露出多情的妩媚。 与长公主是截然相反的两个美人。姐妹俩关系一直不好。 长公主淡淡道:“仰慕谈不上,知恩图报罢了。” 许七安在司天监的铺垫,以及刚才的姿态,成功在长公主心里竖立了“知恩图报”的形象。 二公主掩嘴轻笑,“怀庆姐姐的魅力,京城上下皆知,云鹿书院的学子对你如痴如醉,读书人尚且如此,何况是打更人呢。” 其他皇子皇女兴致勃勃的吃瓜看热闹,对于二公主绵里藏针的言词不做评价。 “临安!” 东宫太子皱了皱眉,训斥道:“肃静。” 临安是二公主的封号,面对兄长的呵斥,她撇撇嘴,俏生生的垂首而立,摆出端庄优雅的仪态。 皇室宗亲都知道,长公主和二公主不合。 长公主是皇后所出,二公主是陈贵妃所出,地位还是有差别的。不过贵妃比皇后更得宠。 年少时,二公主喜欢挑衅长公主,处处找茬。 本是再寻常不过的天家勾心,然而,长公主偏是个霸道且特立独行的,她让侍从擒下二公主,侍从不敢,便自己亲自动手,拎着一卷竹简,追着二公主打。 从南打到北,从北打到南。 宫里的丫鬟侍卫不敢拦,最后惊扰到了修仙的元景帝。 陈贵妃带着鼻青脸肿的女儿控诉长公主,元景帝打算严惩长公主,喊她去御书房。 长公主早有准备,带着《礼记》、《通典》、《宫律》等十几套书,往御书房逐一摆开,引经典句,感慨陈词。 最后打赢了官司,元景帝郁闷的判长公主无罪释放,自己闷头回去修仙。 成人之后,长公主便内敛了许多。 永镇山河庙。 穿黄袍戴皇冠的威严男子拄剑而立,庙门紧闭,元景帝站在开国皇帝的法相前,无声的凝视着那柄布满灰尘的铜剑。 “一品又怎么样?本该有漫长寿元的你,还不是受到人间气运所累,又比普通人多活了几年?”元景帝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与这位六百年前的老祖宗交谈: “我二十岁登基,打败了所有敌人,坐在那个位置上,无人再能与我并肩,可最后我才发现,最大的敌人是时间。” 元景帝缓慢移开目光,低头凝视着脚下的地面,看了许久。接着,他开始检查庙里的摆设,甚至登上神坛,大不敬的触碰先祖法相,触摸那柄黄铜剑。 这个过程细致而漫长,最后,元景帝如释重负吐出一口气。 他表情变的轻松,跪在蒲团上,朝开国大帝三拜九叩,然后离开了永镇山河庙。 元景帝站在高台,俯瞰着文武百官和皇室宗亲,声音如暮鼓晨钟:“祭祖大典继续。” 他没解释刚才的异常的原因。 禁军五卫和打更人重新散开,有条不紊的恢复秩序,巡视周边。 一列列宦官低头疾走,清理高台上的碎瓦、分拣贡品供器,以及皇室列祖列宗的牌位。 许七安重新回到了站岗位置,心里嘀咕着,很奇怪啊,按理说,祭祖时遇到这种事,是大胸之呸,大凶之兆,元景帝应该勃然大怒才对。 可他对此似乎有一定的心理准备,没有怒斥魏公和禁卫军统领们嗯,不一定是心理准备,而是知道异变的真正源头。 然后,这又是不能在公开场合谈论的东西。 桑泊湖果然隐藏着不为人知的隐秘。 :求首订。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九十九章 信息共享 而这个隐秘,多半与我听到的求救声有关。甚至,甚至这场异变是因为我引起的许七安被自己这个猜测吓了一跳。 他是一个成熟的刑警,有着严谨的逻辑,并没有立刻认定自己是“真凶”,严格来说他是嫌疑犯。 事情还有其他可能,虽然从宋廷风和朱广孝身上验证过,只有他能听见求救声。 但未必就是他引起了这场骚乱。 桑泊本身就有秘密,而且是只有元景帝一人知晓的秘密。可能这场骚乱本身就会发生,只是因为自己的特殊,听见了不该听的声音。 “我身上的特殊大概就是这莫名其妙的捡钱buff了。”许七安的心情很复杂,既有旺盛的求知欲,也有追索真相的顾虑,害怕那是自己这个年纪无法承受的。 又过了一个小时,祭祖终于结束了。 禁卫军和打更人中高层护卫着皇室宗亲,文武百官离开,许七安等人得以解脱,散值。 “真奇怪,永镇山河庙里到底有什么东西?” 回去的路上,宋廷风一脸轻松,开始倾吐心里的八卦。 “把眼睛睁开走路,李荣浩。”许七安笑着打趣,试图分散自己的注意力,让心情平静下来。 “李荣浩是谁?”宋廷风茫然反问。 许七安不搭理他。 其他铜锣们也在讨论刚才的异状。 “刚才那是剑气吧?我从未见过这么可怕的剑气,就算是蕴养剑意的张金锣,也远远不及。”一位铜锣说。 “吓死了,刚才还以为有刺客,我就说嘛,这么可怕的刺客,怎么可能进的了京城。咱们京城可是有监正和国师坐镇的。” “你们说庙里到底有什么?” 这个问题,铜锣们面面相觑,回答不上来。 “是开国帝君当年征战沙场使用的佩剑。”许七安道。 众人纷纷看来,对于许七安这号人,打更人衙门的铜锣们态度两极化。 有的想结交他,有的则嫉妒他。 毕竟能让两位金锣大打出手,这小子将来肯定前途无量,至少也是银锣。 “你知道什么。”有人冷笑一声。 “自己去问老前辈。”许七安同样冷笑。 这些个都是年轻的铜锣,对山海关战役了解不多,但老铜锣、银锣应该都知道,当年元景帝请出神剑,赠予镇北王的往事。 值得一提,镇北王是亲王,元景帝的亲弟弟。 真正的封号是淮王。 镇北王是对淮王的敬称,因为他镇守北方,震慑草原各部。 亲王有很多,但镇北王只有一个。 察觉出许七安和那位铜锣的火药味,众铜锣轻飘飘的岔开话题,讨论起别的事。 这次祭祖有惊无险,任务圆满完成,铜锣们商量着夜里去教坊司或哪个熟悉的青楼鬼混。 这是一个很枯燥无趣的时代,男人们的娱乐活动、交往应酬,除了勾栏听曲便只有青楼睡女人。 真是无趣! 回到打更人衙门,许七安忽然心悸,知道“地书聊天群”有动静了。 他借口去茅房,取出玉石小境,看见金莲道长在咨询自己和一号。 【九:一号三号,祭祖结束了,出了什么事,闹出这么大动静。】 一号没有回复,反而是其他人吃瓜吃的兴致勃勃。 【二:道长,你这话什么意思,元景帝祭祖遭遇刺客了?死了吗,哈哈。】 许七安敢肯定,这个二号绝对不是朝廷中人,除非他(她)这辈子都不打算和一号以及自己见面。 二号这个愤青,要是活在我那个年代,分分钟被人民警察顺着网线摸过去,请到局子里吃官粮。 【九:贫道正在打坐,突然看见桑泊方向一道剑光冲破云霄,就如当日云鹿书院清气冲霄。】 【二:哪个高手去行刺的。】 【九:那把镇国宝剑是大奉开国皇帝的佩剑,大奉立国后,它日日受到国运洗礼,成了与大奉国运息息相关的宝物。按理说,这样一件重器,是不会出现异常的。】 二号说完后,九号金莲道长的下一段话紧跟着传来。 二号见自己抢话了,便没有再开口,等了十几秒,见金莲道长说完了,他(她)才继续传书: 【二: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 【四:什么?镇国神剑复苏了?是不是有一品强者去了大奉京城,引动了那件神兵,要不然,我想不出什么理由能让镇国神剑复苏。】 四号显得非常震惊,他曾经入朝为官,对大奉的了解不比一号和三号少,甚至更多。 【五:我只关心大奉的皇帝死没死,他要是死了,姑奶奶我就告诉阿爹去。】 姑奶奶五号是个妹子。许七安眼睛一亮。 【四:告诉你阿爹,你们想干什么。】 【五:当然是出兵攻打边关啊,抢大奉的粮食和女人,啊哈哈哈哈。】 不出所料,五号果然是异族,要不然不会那么清楚万妖国的历史,嗯,万妖国在南疆,五号应该不是北方诸部的人。 南蛮子,还是东蛮子? 这时,一号上线了。 【一:祭祖已经结束,永镇山河庙内的神剑复苏,造成了一些动静。现在已经重新沉寂,元景帝进入庙中一刻钟,不知道在做什么。】 【九:哎,不出所料,桑泊果然有秘密,这个秘密恐怕只有皇室知道。】 【一:道长了解多少?】 许七安精神一振。 【九:贫道只是出家人,并不知道什么隐秘,只是在剑气冲霄之前,贫道看见有魔气在皇城方向凝聚。】 【六:贫僧也察觉到了,仅是一闪而逝。】 佛门弟子六号插了一嘴。 地宗修功德,应该也会有类似望气术之类的观气法门佛门我不太了解,但按照常理,想来对魔气、妖气比较敏感。 许七安默默窥屏。 【二:也就是说,祭祖时有大妖或者魔道之人靠近京城,所以让镇国神剑应激复苏,惊退了那位神秘高手。】 二号做出判断。 【四:虽然京城有监正坐镇,但如果对方同样是世间顶级的高手,那确实可以刹那逼近皇城。】 【六:一品高手屈指可数,谁会在这个时候进犯京城?】 好一阵子没人说话,众人大概是在心里比对,各自猜测着。 但许七安知道,并不是什么一品高手来犯,问题来源于桑泊本身。 【四:金莲道长,剑气冲霄是什么时候发生的。】 【九:一个时辰前,你问这个做什么。】 一个时辰前发生的而三号询问桑泊相关信息,恰好是一个时辰前,几乎是同步 以三号当时表现出的态度,他非常迫切的想要知道关于桑泊的一切。 四号回忆起了不久前三号的询问,再联系到祭祖出现的状况,显而易见,三号不是无缘无故询问。 三号是儒家学子,通晓史书,他不可能不知道桑泊的历史,为什么要多此一举的传书询问? 四号自己是知道桑泊历史的,不由的把自己代入到三号角色中。 “如果是我,参加皇室的祭祖大典,中途发生了这件事,我肯定第一时间说明情况,然后和天地会的成员讨论异变的原因,得出可能是一品高手来犯的结果。 但三号没有,三号很有目的性的询问桑泊的历史。三号绝不是蠢货,相反,他是个聪明绝顶的人。” 四号默默的推理着:“他是云鹿书院的学子,不该多此一举的问这些,除非他有了什么发现,因此怀疑起了自己之前读过的历史,怀疑起自己对桑泊的了解是不是对的。” 想到这里,四号吃了一惊,因为他得出了一个让自己诧异的结论: 问题来源于桑泊,三号窥探到了一二,而这个真相让他对自己的认识了怀疑。 【四:三号,你知道些什么对吧,你当时也在场,在你问完桑泊的情况后,镇国剑立刻产生反应,闹出了这么大动静,这绝非巧合。】 四号的传书,让天地会的众成员反应过来。 原来四号刚才询问金莲道长剑气冲霄的时间,原因在此。 碎片持有者们念头纷呈之间,四号继续传书着:【三号,你是云鹿书院的学子,你肯定知道桑泊的历史,云鹿书院虽然退出朝堂两百年,但底蕴深厚,书院的藏书阁里记载的桑泊历史只会比我说的更详细。 【我当时就觉得奇怪,你为何如何一问。】 不,我是真的不知道许七安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可怕的呼救声让他精神崩溃,这样的情况下,根本无法考虑维持人设。 【四:因为你对自己的认识产生了怀疑,你觉得以前学到的桑泊历史很可能是错误的。】 众人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许七安恍然大悟,原来我是这么想的。 四号真是带推理家啊嗯,虽然猜测是错误的,但不得不承认,他非常敏锐,是所有人里反应最快的。 不愧是曾经入朝为官的读书人。 【二:等等,这么说的话,问题本身来自桑泊,而不是有一品高手入侵?】 【四:这就要问三号了。】 【五:三号,怎么不说话,快告诉我们呀。】 看到这里,许七安决定不再沉默,以指代笔,书写道: 【呵,我确实知道一些不为人知的内幕。】 :先更后改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章 我要包场 他刚发完这段话,正在着手写下一句,玉石小镜便闪过一连串的传书: 【一:什么内幕。】 【二:你知道什么隐秘?】 【四:三号桑泊真的有隐秘?】 【五:能告诉我们吗。】 【六:阿弥陀佛,】 【九:小友请说。】 “”许七安蹲在臭烘烘的茅房里,愣了一下。 大家似乎对这件事很关注啊,也对,毕竟事关大奉的镇国宝剑,这等顶级的机密,没人会不好奇。 尤其是,天地会的众人不是凡夫俗子,都背靠着势力,或者自身有足够的实力。 这样的人,更在意这些顶级的机密,即使与自身无关,但说不定某时某刻,这些隐秘会起到难以想象的作用。 【三:并不是一品高手来袭,这点我差不多可以肯定了。】 许七安没有把话说死。 顿了顿,他书写信息:【三:但是,我凭什么要告诉你们。】 半晌没人说话。 呵,还行,没有铁憨憨的站出来说:不是说好信息共享相互帮助吗。 这就很愉快了,要是群里有杠精,或者白嫖党,他的计划不好实施。 许七安顺势道:【金莲道长,我觉得天地会存在一个弊端,不解决这个弊端,天地会永远只是一群貌合神离的人组成的松散组织,对大家的帮助也有限。】 【九:小友请说。】 【三:诚然,互帮互助,信息共享是天地会的宗旨,但过于理想化了。我可以把这个隐秘告诉大家,但我能得到什么?什么都没有。 【我分享了这个秘密,而像一号这样喜欢沉默偷窥的人,心安理得的啃着嗟来之食。 【一次两次之后,我就会变的不愿意分享信息,分享秘密。】 【一:你说谁啃着嗟来之食?】 一号似乎有些生气。 说的就是你,就你最喜欢窥屏许七安不搭理一号,继续传书:【道长,天地会的大家,彼此天南地北,并不相识,本质上是陌生人。缺乏信任和付出的基础,试问,谁愿意对陌生人无私奉献呢。】 许某人最讨厌的就是白嫖,坚决杜绝这种行为。 千言万语就是一句话:我凭什么要把秘密分享给你们。 【九:小友此言,甚是有理。】 见状,许七安咧嘴一笑:【道长能认同就好,相信大家也认同吧。】 天地会成员保持沉默。 【三:道长,我有一个思路,您将三号碎片赠予我时,三号碎片被封禁,无法与其他碎片联系,咱们是不是可以利用这一点?】 【九:小友有什么主意。】 金莲道长 【我举个例子,我将桑泊的秘密,以五百两黄金的价格在天地会售卖,想要获取消息的人,可以通过地书与我传书,而道长则帮忙封禁那些无意购买地书碎片的人。 【当然,我不是在乎黄白俗物之人。但如果谁没有等价的信息,我可以允许你们用黄金和白银交易。】 快,快用银子来买我的消息,我要在内城买大宅许七安换了个蹲姿,有些期待的盯着镜面。 此时,连臭烘烘的茅房也变的芳香起来。 【九:实不相瞒,贫道虽然知道封禁地书的法术,但贫道伤势尚未痊愈。当日潜回地宗,惊醒了道首的一缕元神,地书被封禁,贫道也受了重伤。若非如此,贫道不会如此狼狈。】 许七安脸上笑容渐渐消失。 他猜的没错,金莲道长肯把地书碎片赠送给天地会众人,绝对有方法克制、取回。 但他猜到了开头,却没猜到结尾。 就是说,近期是无法开启私聊功能了。 见长时间没人说话,一号有些急迫的传书。 他(她)不愿看到这场交易无疾而终。 【一:不如这样,你可以向我们公布秘密,我们则给你一个承诺,可以用等价信息交换,也可以用金银购买。】 【四:但是这依然有漏洞,比如我用等价的秘密与三号交换,三号不亏,但我的秘密却被其他成员毫无代价的汲取。】 【二:另外,我们分处天南地北,就算想买你的秘密,如何把银子送到你手里?】 众人踊跃发言,表达了自己的看法和顾虑。 许七安嘴角一挑,天地会成员们不仅是重视他掌握的秘密,还有个原因就是他们看到了利益。 如果自己的想法得意实现,那么他们同样可以用各自掌握的信息,来换取报酬。 可以可以,有利益才有动力,这才是一个商业聚会该有的样子。 【三:在金莲道长伤势痊愈前,不如我们这样,我可以把隐秘告诉你们,你们用等价的信息和金银交换,但可以赊账,不需要现在就支付报酬。这样就四号的担忧就不存在了。至于二号的顾虑,我暂时没想到解决的办法,嗯,你依旧可以拖欠,将来用等价信息换取。】 那这样就没问题了众人心想。 【一:我没意见。】 【二:我也是。】 【四:嗯,就按照三号的想法来。】 【五:我没问题的哦。】 【六:我也是。】 【三:七号和八号为什么始终没有说话,你们不发表意见的话,这桩交易就无法达成。】 金莲道长跳出来解释:【七号从去年开始,便不知所踪。八号必死关。就暂时将他们二人排除吧。】 【四:但是七号还活着,对吧。】 【二:七号的地书碎片在我这里嗯,他因为某些原因,假死脱身,避难去了。】 【三:那我没问题了。】 许七安停顿了几秒,再次输入信息:【我听到了桑泊传来了求救声!】 桑泊里传来了求救声?! 三号云淡风轻的一句话,宛如雷霆轰然炸响在天地会众人心头。 大奉开国皇帝的证道之地,供奉着镇国宝剑的湖泊里,竟然传来了求救声 谁在求救? 向谁求救? 地书聊天群陷入了诡异的沉默,许久之后,向来沉默寡言的一号率先传书:【不可能!】 众人顿时将注意力转回“地书”碎片,静等许久,没有得到三号的回应。 是了,三号是云鹿书院的弟子,心高气傲,不屑反驳。 这也侧面证明,三号说的话都是真的,这样高傲的学子,根本不屑说谎。 一号似乎也明白这个道理,刚才脱口而出的质疑后,便没有再说话。 【四:真是个让人难以置信的消息。】 【九:这个隐秘的价值极高。】 【二:桑泊底下会不会囚禁着什么存在?你们觉得呢。】 二号给出了猜测。 许七安心里一动,果然不是我一个人这么想。 【五:哇,大奉的桑泊里封印着绝世魔头?喂喂,一号三号四号,你们都是大奉人,有没有想起什么。】 【六:不用问了,一号显然不知情,众所周知,一号是朝廷里的重要人物。这意味着,可能只有皇室,甚至元景帝一人知晓。】 【一:我会试着查这件事,三号,如果我有进展,可以用来抵消你的信息吗。】 【三:呵,这得看你能查出什么。】 等了五分钟,没人说话了,许七安就确认这群没素质的网友已经下线。 收好玉石小镜,离开茅房,深吸了几口新鲜空气,觉得自己活过来了。 “如果上辈子的厕所是这样的,肯定能改正一坐就是半小时的坏习惯因为没人愿意再这样的环境里玩手机”许七安心里补充一句:臭茅坑才是治疗痔疮最好的医生。 回到偏厅,朱广孝正在吐纳,宋廷风翻看见不得光的艳史禁书,当然,不是元景帝和绝色国师的。 “你是去生孩子了吗。”宋廷风眯着眼,嗤笑着调侃。 “是,”许七安点点头,舒服的靠在座椅上,认真的说:“死鬼,那是你的崽。” 旁边的朱广孝行岔了气,一脸措手不及的睁开眼睛,看了眼许七安。 宋廷风打了个寒颤,拱了拱手,低头继续看书。 他自认属于玩世不恭的类型,性格外向,逢人就是笑眯眯的。是那种面对任何人都能得心应手性格。 但对上许七安,宋廷风觉得自己还是正人君子了些。 很多时候,明知道对方是在开玩笑打趣,但就是无法适应,败下阵来。 “晚上去教坊司吧。”宋廷风提议道:“我约几个同僚去,你那俄罗斯转盘教教大家。” 顿了顿,他脸色郑重的说道:“杨金锣和姜金锣的事情后,衙门里嫉妒你的人不在少数,私底下都看不惯你。 你需要多应酬交际,而不是整天只与我和朱广孝混。” 朱广孝睁开眼,附和着点头:“对,我常私底下听别人说你坏话。” 本来不想和他们玩的许七安,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他不是年轻气盛的愣头青,深谙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 加入打更人以来,确实疏忽了同僚间的应酬,主要是整天面见魏渊、与司天监术士混迹一处,眼界有些高了。 于是在宋廷风的引导下,找了几个相熟的,同在银锣李玉春麾下的铜锣,与他们约定晚上去教坊司玩。 当然,并不存在谁请客的问题,教坊司这价格,大家心里都清楚,等闲铜锣请不起。 不过,许七安轻飘飘的说,咱们去影梅小阁包场,我来搞定。 铜锣们当场打了鸡血,性奋了。 宋廷风拉着许七安到角落,搓着手,道:“宁宴啊,真是好兄弟啊那个,浮香姑娘也加入?” 许七安斜了他一眼:“你喊一声爸爸,我就回答你。” 宋廷风也是个能屈能伸的好汉子,当场认爹。 许七安说:“当然不可能。” “”宋廷风怒道:“你特么喊回来,不然我跟你没玩。” 许七安不搭理他,溜走了。 浮香是什么人?艳名远播的花魁,顶级交际花,她愿意陪许七安睡,类似于一种相好的关系。 在这个时代,与青楼女子相好是非常普遍的。 其中尤以读书人最多。 但浮香不是许七安的奴婢,也不是可以当做货物随意转送的妾室。 那种事儿,以浮香的身价和段位,怎么可能答应。痴人说梦。 许七安可不想因此与花魁娘子产生嫌隙,甚至关系破裂。 案牍库,甲字库房。 檀香燃烧着,青色的烟迹笔直如线,阳光透过格子窗,在地面映出有规律的,整齐的色块。 魏渊合上了厚厚的《大奉十三典》,沉吟片刻,起身,在书架里翻出一本《九州志:西域》。 檀香烧成灰烬,香灰落入小炉。 魏渊合上所有书,疲惫的捏了捏眉心,不知不觉,手边堆积的书册已经与他肩膀等高。 “义父,有什么发现?”南宫倩柔终于等到机会。 “我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魏渊叹息一声。 “桑泊里有什么秘密?”南宫倩柔问道。 “这不是你该知道的。”魏渊摇头,脸色严肃的警告:“忘记今天发生的事,不许追查,不许私底下议论。” 杨砚和南宫倩柔同时低头:“是。” 黄昏,散值。 包括许七安在内,十位打更人昂首挺胸的进了教坊司胡同。 在这个百官噤若寒蝉的京察期间,打更人可以在教坊司横着走。 “宁宴啊,浮香花魁真的会见我们?” “我可听说,浮香花魁很久没有陪客了,” “梅影小阁真的会让我们包场?” 铜锣们有些不信,因为教坊司这地方,最欢迎的是读书人,各种娱乐节目偏向为读书人服务。 这是社会风气。 打更人虽然监察百官,挺横,但与官员是相互制衡关系。 若是在教坊司乱来,礼部就会很开心,巴不得抓住机会弹劾打更人。 所以,若是浮香花魁不愿意招待他们,铜锣们也只能离开,还丢了颜面。 只是许七安提议的俄罗斯转盘游戏是在太诱人,打更人们听完都怒斥许七安伤风败俗,问去不去的时候,又答应的飞快。 来到影梅小阁,众铜锣不由的慢下脚步,把夹在人群里平平无奇的许七安凸显出来。 许七安摘下腰刀,刀鞘拍了一下小龟gong的屁股,轻松自如的笑道:“去告诉你家娘子,我要包场。”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零一章 抄家 小龟gong被打了一下,丝毫不怒,脸上堆着笑容,态度毕恭毕敬,甚至谄媚: “您稍等,我这就去,杨公子大驾光临,娘子知道肯定高兴坏了。” 许七安隔三差五的光顾浮香,院里早就认定他是花魁娘子的相好,小门房对别的客人倨傲冷淡,但对许七安可不敢怠慢。 恨不得跪舔。 许七安领着打更人进入院子,墙角的梅林暗香浮动,白墙黛瓦,颇有雅致。 花魁娘子听说许七安包场,立刻让丫鬟化了精致的妆容,穿一身粉白色拖地长裙,露出精巧的锁骨和白皙的脖颈。 白色裹胸在薄纱中若隐若现。 浮香亲自作陪,给许七安端茶倒酒,偶尔附耳交谈,笑靥如花。 看的一众铜锣艳羡不已。 浮香本身就是颇有盛名的花魁,那首“暗香浮动月黄昏”问世后,身价水涨船高。 听说已经不再陪客了,至少寻常人是不可能了。 即使如此,每日来影梅小阁喝酒听曲打茶围的客人依旧多如过江之鲫,因为浮香偶尔会出来当令官,组织大家玩行酒令。 酒过三巡,许七安给宋廷风打了个眼色,起身道:“诸位同僚,许某不胜酒力,先休息了,你们玩。” 铜锣们当然没意见,彼此眼神交互,嘿嘿直笑。 浮香眸光流转,奇怪的看了许七安一眼,便任由他搂着香肩离开。 沐浴后,许七安穿着白色单衣,坐姿懒散,手里捻着酒杯。 “许郎很少带同僚过来吃酒。”同样刚结束沐浴的浮现坐在稍远处的床榻上,歪着螓首,擦拭头发。 她肌肤温润,脸蛋无暇,在烛影晃动中,多了几分妖娆和神秘。 “此事说来话长,”许七安喝了口酒,叹息道:“前几日,两位金锣看中了我,都想招我入麾下,便在打更人衙门打了一架。” 浮香下床,裙摆落下,遮挡住两双雪白的长腿,她从后面搂住许七安,轻笑道:“遭小人眼红啦?” “红眼病自古有之。”许七安没有否认。 “许郎早说,奴家好替你招待一下同僚。”浮香懊悔道。 她席间没怎么搭理其他铜锣。 “不必。”许七安笑了笑。 人际交往能力他不缺,反手把浮香搂在怀里,酒杯一倾,冰凉的酒液顺着浮香雪白的脖颈流淌。 “这样喝酒才痛快。”许七安大笑着低头。 浑身酒味的浮香又泡在去了,许七安借口出门透气,离开主卧,去酒室看了一眼,同僚们在乐曲声里,愉快的玩着游戏,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其实只要给够了银子,教坊司院子里的侍女们并不会拒绝,自古都是如此。 许七安跃上围墙,从怀里抽出一张纸,引燃。 他仰起头,两道清气射穿黑夜,一闪即逝。 视线里,浮现出各种各样的气数,世界变的色彩斑斓。 许七安从褚采薇那里得知,碧绿色的代表着妖气,那天夜巡时,他清楚的看见绿光在教坊司上空一闪即逝。 这意味着教坊司里潜藏着妖孽,很胆大的猜测,因为教坊司是平时达官显贵喝酒取乐的地方,这样一个地方,竟然隐藏着妖孽。 但事实就是如此。 这回,许七安牢记不作死就不会死原则,没有去窥探司天监,免得又被监正闪瞎狗眼。 他扫过教坊司的上空,视线所及,各种色彩缤纷闪烁,但没有妖气。 “是妖孽离开了还是用特殊方法隐藏?”许七安跃下墙头,返回了浮香花魁的闺房。 白袍小将许二公子在浮香花魁的包围中奋勇厮杀,七进七出后,终于力竭,口吐鲜血败下阵来。 沙场一片狼藉,两军各自损失惨重,急需休养生息。 青丝凌乱的浮香,脸颊带着晕红,蜷缩在许七安怀里,扑闪着明亮的眼睛:“许郎,为奴家赎身好不好。” 谈钱多伤感情贤者时间的许七安不为所动。 花魁娘子扭了扭身子,撒娇道:“人家只要当个妾就好了,只想在许郎身边侍奉。” 许七安摸了摸她的头,手指在青丝间抚过:“别闹,咱们这种真挚情感不应该掺杂铜臭。” 浮香眼圈一红,垂泪道:“你就是想白玩我,玩腻了把人家一脚踢开。” 这都被你发现了?!许七安诧异的想。 嘴上无奈说:“你是教坊司花魁,给你赎身,没个四五千两,根本不可能。而且,礼部还未必会答应。” “奴家这些年也攒了些钱的,而且我寻人打听过啦,铜锣只需三年就能在内城买个院子。”浮香搂着他,软语哀求:“许郎,赎我。” 内媚的花魁不但懂的撒娇,还充分利用自己的资本,玲珑浮凸的身段紧贴着许七安。 眼波里含着泪光,楚楚可怜。 许七安皱了皱眉,倒不是为难,上辈子也遇到过这类女孩,很懂得撒娇,要买这个要买那个(奢侈品),许七安应付得来。 他只是有些奇怪,一个艳名远播的花魁,事业正蓬勃发展,又正值妙龄,即使要从良,也早了些吧。 再说,打更人虽然因为组织原因,让百官忌惮,可以浮香的段位,便是给四品大员做妾,也绰绰有余了。 “此事不急,等我积攒了些银子,再为你赎身。”许七安随口敷衍,搂着花魁滑腻的身段,让自己三秒入睡。 黑暗中,浮香静静凝视着许七安的脸,眸子清亮。 第二天,清晨,一伙人离开教坊司。 同僚们见到许七安,笑着打招呼,关系密切了许多。若是以前只把许七安当同僚,现在则把他当小伙伴了。 效果甚好。 其实只要不是嫉妒心太强,或者地位太高,同等级的铜锣不会无脑仇视他。 心思灵活点,投其所好,展露善意,大部分人是愿意与许七安交好的。 因为这样一来,一个被两位金锣看中的狗屎运家伙,身份就转化为:这个被金锣看中的家伙是我朋友。 一路上走走聊聊,一位铜锣忽然笑道:“宁宴真是人才,让我知道,以前自己是多么的无知且无趣。” 同僚们发出了善意且暧昧的笑声。 许七安耸耸肩,“回头再教你们几个更有意思的玩法。” 更有意思的众人眼睛发亮。 赶在卯时抵达打更人衙门,点卯后,许七安与宋廷风三人来到春风堂的偏厅,喝了几口茶,正准备出去巡街,一位吏员匆匆赶来。 “三位大人,李大人有请。” 有活了许七安三人挂上佩刀,并肩来到春风堂。 穿衣打扮一丝不苟的李玉春,完美的与同样整齐有序的春风堂融为一体,毫不突兀。 春哥,你这样活着很累的许七安有些同情顶头上司的强迫症。 心里想着,是不是将来睡女人时,一个姿势a平一百,另一个姿势也得是一百,不然心里就难受? 李玉春指着案边的三张牌票:“今天要去抄家,你们仨代表我去。同样的话我还是要重复,不要做多余的事情。 “一刻钟后,在前院集合,跟着其他同僚一起过去。” 竟然是抄家?! 许七安吃了一惊,抄家是打更人业务之一,对象是犯官。 “这是文书。”李玉春把下发到他这里的文书给三人看。 本次抄家对象,户部金部主事,正六品。以贪污渎职的罪名流放、抄家。 所谓抄家,便是抄没家产,家中财物一律充公。搁在许七安前世,就是剥夺犯罪人个人财产。 李玉春看了许七安一眼,道:“此人是户部周侍郎的下属。” 这是在告诉许七安,这件事是税银案的后续。 一个朝堂大佬的倒台,必然伴随着依附于他的官员的革职、处罚。就像拔出萝卜带出的泥。 许七安三人领命离去,前往前院的路上,宋廷风道:“你是第一次参与抄家,有些规矩不懂,我给你所说。 “抄没家产时,吏员会在前院点齐值钱物件,记录在册,然后带回衙门。但他们是不参与搜刮的。” 说到这里,宋廷风给了一个“你自己领会”的眼神。 许七安这样的老油条,立刻就领会了意思。 “听头儿的意思”许七安试探道。 “嗨,你别管他。”宋廷风撇撇嘴:“头儿就是死脑筋,不知变通。咱们得合理的为自己谋求利益。” 这确实是较为合理的谋求利益,许七安点点头。 宋廷风与他一样,不愿去敲诈商贾、勒索百姓,但眼下是去抄家,抄的是贪官污吏的家。 银子本身就不干净,薅的是大奉的羊毛,不是百姓的羊毛。 这种事儿,不管前世还是今生,他都见过太多次了。许七安采取不反对不赞同的态度。 这次抄家由一位银锣带队,四组铜锣和二十四名白役组成。 每三位铜锣分属不同银锣,多队组成的制度,是为了相互监督,相互检举。 制度是好的,只是时间久了,大家心照不宣,都拿一点,相当于谁都没拿。 听着宋廷风的科普,三人来到前院,看见已经有铜锣在集合了。 为首的是一名年轻的银锣,三十岁出头,嘴唇偏薄,眉眼间透着桀骜,单看面相就知道不是好相处的人。 宋廷风领着两位同僚靠拢过去,迎向银锣,顺手取出怀里的凭票。 那银锣见到三人过来,眼神忽然凌厉起来,沉声道:“你们三个迟到了。” 许七安愕然道:“我们没迟到啊。” 收到消息他们就过来了,虽说路上谈话,走的不快,但绝对没有超过一刻钟。 银锣一听,眉毛倒竖,眼神骤然锐利,摘下腰后佩刀,抽向许七安脸颊。 破空声里,许七安身体后仰了一下,在刹那间避开凶狠的抽打。 似乎没想到许七安能躲开,银锣一怔,狞笑道:“还敢躲。” “大人,大人”宋廷风连忙插入两人之间,腆着脸,赔笑道:“是,我们迟到了,大人您莫要生气,耽搁了正事,还有好活儿等着您呢。” 他可以提了提抄家的事儿。 谁知那银锣根本不给面子,抬脚踹中宋廷风的小腹,把他踹飞出去,挣扎了一下,没能站起来。 他在针对我可我并没有得罪他许七安心里涌起了怒火,他下意识的按住了刀柄。 银锣眯了眯眼,不怒反笑,又是一刀鞘抽打过来,讥笑道:“怎么,想抽刀,你配吗。” 抽刀我就死定了许七安抬手挡了几下,臂骨被抽打的火辣辣的疼。 这么多人看着,有点丢脸。 见许七安认怂,银锣又抽了几下,冷笑道:“滚进去吧。” 许七安三人入队。 接下来,陆陆续续又有铜锣赶来,那位银锣不管不问,任由他们入列。 看到这一幕,许七安万分肯定这银锣是在针对他,纳闷的是,自己并没有得罪他。 “你刚才幸好没抽刀,不然你就完蛋了。”身后有人说。 许七安扭头看了一眼,是昨晚一起喝花酒的铜锣。 “我没那么傻,对银锣抽刀是大罪。”他说。 铜锣点点头,小声道:“他姓朱,是衙门里最年轻的银锣。” 许七安郁闷道:“我不认识他。” 铜锣“嘿”了一声:“他父亲也姓朱。” 许七安心说这不是废话吗,便听身边的朱广孝低声道:“朱金锣?” 喝花酒的铜锣“嗯”了一声,补充道:“他是最年轻的银锣,也是咱们京城衙门最被看好的年轻俊彦,嗯,在许七安出现之前。 “前日里我与他手底下的铜锣喝酒,听他说起,朱银锣很不喜欢你,不止一次说你不过是区区铜锣” 这时,朱银锣目光锐利的扫视众人,铜锣当即噤声。 :还有一章,发完睡觉。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零二章 高于生命的东西 “马德!” 许七安自认倒霉的暗骂一声。 想起了前世的职场生涯里被领导穿小鞋的经历,那时尚且可以说一句:老子不干了! 打更人衙门等级森严,不能用这种偏激的方式应对。 “你给老子穿小鞋是吧,那就别怪我在魏爸爸耳边煽风点火。”许七安摸着肿胀的手臂,怒火腾腾。 点齐人马,乘上马匹,打更人和白役们风风火火的赶往目的地。 那位被抄家流放的户部金部姓程,有一座三进的大院子,此时已经被御刀卫团团包围。 打更人赶到后,朱银锣抽刀出鞘,刀芒一闪而逝,将“程府”匾额斩成两截。 握刀的手一挥:“抄家!” 铜锣和白役们一脚踹开中门,蜂拥而入。 府里的仆人们吓的大气不敢喘,战战兢兢的缩在各个角落,路边、花园、屋檐下。 他们昨日才知道老爷问罪入狱,府里正要走关系呢,谁想今天就来了这么一群气势汹汹的狠人。 许七安三人进入前厅,正要去后院,接过被朱银锣一脚踢了回来。 “你们三留在这里,哪也不能去,结束后,我要搜你们的身,若是敢中饱私囊,依律处罚。” 朱银锣沉声道。 其余铜锣看出许七安三人被针对的,有的幸灾乐祸的冷笑,有的明哲保身,假装没看到。 宋廷风敢怒不敢言。 向来沉默寡言的朱广孝,一张脸也阴沉了下来。 许七安咬了咬牙,选择沉默,这时候不能顶撞,不然他会被修理的很惨。 目送朱银锣进入内院,宋廷风“呸”了一口,怒道:“断人财路,这生儿子没py的狗东西。” “对不住,是我的连累了你们。”许七安愧疚道。 宋廷风翻了个白眼,目光落在许七安手臂,“我看你多次摸手,伤的重不重。” 许七安苦笑的撸起袖管,手臂已经通红肿胀。 “那狗东西用气机了?”宋廷风脸色一变。 寻常上司殴打下属,顶多就是皮外伤,绝不会暗渡气机。打疼和打伤是两回事。 可见那个姓朱的是何等的心胸狭隘。 “就凭这个伤,你就可以去告他了,回头找头儿去,头儿不会忍的。”朱广孝沉声道。 宋廷风看了他一眼,摇头:“别给头儿惹事。” 虽同为银锣,可人家的父亲是金锣,背靠参天大树,不是李玉春能招惹的。 宋廷风接着说:“算了吧,下次见到他绕着走,只能认栽。” 我会去告状的,不过不是春哥,是魏爸爸许七安撸下袖管。 所谓抄家,与许七安想象中的不同,没有乒乒乓乓的打砸声。相反,白役和铜锣们显得小心翼翼。 书房里某个角落里的花瓶,可能是值几十上百两的上好瓷器;用来摆放物件的小案几,或许就值好几两银子。 突然,前厅的三人听见了女子尖锐的哭喊声和哀求声。 “怎么回事?”许七安脸色一变,扭头看向宋廷风:“文书上说,只抄家不连坐。” 文书上对户部程主事的判决结果是,抄家和流放,没有提家人连坐。 也就是说,家人顶多是被赶出府,他们并没有犯罪。 宋廷风支支吾吾道:“许是府中女眷生的漂亮吧他们想玩玩这种事也是常有的。” “狗屁!”许七安骂了一声,大步奔向后院。 后院里,女子尖锐的哭喊声在多个房间里传来,伴随着男人的淫笑声。 “砰!” 许七安就近原则,踢开一间房的门,看见一位面生的铜锣正在撕扯妇人的衣裙。 那妇人五官端庄,皮肤白皙,上身只剩一间荷色肚兜,绝望的哭喊着。 铜锣给吓了一跳,整个人脸色都不好了,要是再晚一些,岂不是要吓出毛病,他恼怒的回头看向房门。 许七安冷冰冰的盯着他,扫了一眼铜锣挂在腰上的腰牌:“你继续,我记住你名字了,回头我亲自找魏公告状。” 魏渊的名头很有震慑力,那铜锣看了一眼妇人,又看了看许七安阴沉的脸色,确认他不是开玩笑,于是有些犹豫。 许七安没搭理他,抓紧时间,如法炮制的踢开其他几间房的门,用同样的方式吓退了欲行不轨的同僚。 没见到姓朱的许七安心里一沉,没有犹豫,一脚踹开了最后一间房。 果然在里面看到了朱银锣。 而他,正狞笑的掐着一个少女,恶趣味般的一件件剥她的衣服。 那少女的年纪,十二三岁,眼角挂着泪痕,抽抽噎噎的,想哭又不敢哭。 这一瞬间,许七安的怒火烧到了顶点,但他没有鲁莽,只是死死的盯着朱银锣。 “滚出去!”朱银锣脸色阴沉。 许七安不滚,他好不怯场的与一位炼神境高手对视,逐字逐句道:“你敢碰她,我回头去魏公那里告你。” 听到这句话,少女眼里迸发出强烈的光芒,宛如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的稻草。 这边的冲突引来了其他铜锣和白役,他们站在不远处,诧异的看着这位名声鹊起的小铜锣与银锣对峙。 “行,不知死活的东西。” 如果说之前是看不惯许七安出风头,那现在就是对他动了赶尽杀绝的怒意。 朱银锣掐着少女的脖子,将她提在半空,大步走出房间。 许七安感受到了澎湃的气机,下意识按住刀柄,警惕的后退,避开锋芒。 朱银锣拎着少女来到院中,将她丢在石桌上,扭头,狞笑着对许七安说道: “你待怎样?” 许七安额角的青筋跳了跳。 “宁宴”宋廷风脸色难看的狂奔过来,按住许七安按刀的右手,咬牙切齿道:“你别冲动,别冲动,你知道后果的” 他的语气里夹杂着哀求。 许七安找回了点冷静,明白宋廷风的警告。 其一,铜锣攻击银锣是大罪过,便是当场格杀也是咎由自取。 换句话说,姓朱的把女孩拖到院子里当众凌辱,其实是在刺激许七安,逼他出手。 这是要致许七安于死地。 其二,练气境怎么打炼神境? 地位和实力都不允许。 许七安没有放弃,认真的重复:“你敢碰我,我就向魏公告状。” 朱银锣狂笑道:“你可以去告状,但得在我享用了小美人之后。” 其他铜锣或许会忌惮许七安的威胁,他不怕。 有一个当金锣的父亲兜底,再加上自己做事有分寸,基本不会遇到解决不了的麻烦,或者祸事。 凌辱几个犯官家眷怎么了,多大点事儿。 而且,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每年那么多的犯官抄家流放,家中女眷即使不被连坐,就真的能平平安安脱身? 总要付出点什么的。 朱银锣轻蔑的笑了一声,摆出要凌辱的姿势。 有的铜锣撇开了头,有的则吹着口哨,发出怪笑。 这个刚上初中年级的少女即将面临的命运,深深刺激到了21世纪穿越来的灵魂。 “松开!” 宋廷风听见了新同僚的话,语气很轻。 可他的表情是那么的坚定和决绝,鬼使神差的,宋廷风后退了一步。 许七安的眸子沉静,气息沉静,所有情绪往下沉淀,他在瞬间进入了最佳状态。 他按刀柄的拇指,轻轻顶起黑金长刀的护手,让它出鞘了一寸。 “锵!” 长刀出鞘的声音回荡中,朱银锣暴起,眼神凌厉,出手干脆,一刀劈向许七安。 他早就准备着了。 狂暴的气机汹涌而来,宛如海潮。许七安就如同磐石,巍然不动。 集中一点,登峰造极! “锵!” 又一声出鞘声。 众人只看见一刀细线般的刀光一闪即逝,只看见许七安按刀的手似乎动了动。 那柄略显笔直的刀,依旧在鞘中,刚才铿锵有力的声响仿佛是幻听。 朱银锣不动了,双目圆瞪的僵在原地。 几秒后,他胸口的铜锣裂开,“哐当”摔在地上。 紧接着,胸口裂开刀痕,鲜血喷涌而出,溅在许七安的脸上、身上。 在一片死寂中,他无力的朝后倒下去。 俄顷,宋廷风最先反应过来,脸色煞白的扑到朱银锣身旁,摸了摸颈动脉。 “没死,没死”宋廷风嘶声喊道:“快救人,救人啊。” 场面一下子大乱,一部分铜锣对朱银锣进行抢救,输送气机,倾倒丹药。然后将他抬走,打算送回打更人衙门救治。 另一部分抽刀,连绵不绝的铿锵声里,团团包围许七安。 沉默寡言的朱广孝,按住了刀柄,护在许七安面前。 “宁宴”宋廷风脸色发白,他艰难的从喉咙里挤出:“你逃吧。” 一刀抽干了气机的许七安摇了摇头,眉眼间尽是疲惫,强笑道:“我逃了,我叔叔婶婶怎么办。” 宋廷风暴怒了,他拽住许七安的衣领,指着茫然无措的少女,咬牙切齿道:“值得吗,为了一个不相识的女子,值得吗。” “她还是个孩子”许七安凝视着他:“总有些东西,要高于生命。” 他脚步虚浮的往外走,没人敢拦,他走一步,打更人们退一步。 十步之后,许七安摘下腰牌和佩刀,掷在地上,然后,他做了一个所有人都看不懂的动作。 他眺望着远处的天空,抬起手,行了个军礼。 时隔多年,许七安的脸上再次洋溢起踏出警校时的朝气。 尽管他浑身浴血。 :爆更结束,我先睡觉,睡醒了再更新。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零三章 腰斩 没人看懂许七安上辈子的军礼,但宋廷风看懂了部分铜锣的杀意,来自朱银锣的直属手下。 “抓住他,别让他跑了。”宋廷风大喝一声,率先扑上来,将许七安按倒,双手拧在身后,然后环顾众人: “铜锣许七安袭击上级,目无法纪,必须交由衙门审理。” 朱广孝闷不吭声的过来,摘下腰间的绳索,亲自束缚同僚。 见两人已经拿下许七安,周围的铜锣微微松了口气。 宋廷风脸色难看,在朱广孝耳边低语:“你带他回衙门,我先走一步,将此事禀告给头儿。切记,莫让朱银锣的手下押送,看护住他。” 说完这些话,宋廷风抱拳道:“此人与我同出李银锣麾下,犯了此等大罪,我们也有责任。我们会押送他返回衙门,诸位继续抄家。” “好!” “麻烦了。” 众铜锣道。 宋廷风既然应承下来,那么人犯逃脱的罪责也会同时应承下来,这就不关他们的事了。 再者,抄家的任务还没完成,大家都还想着捞银子。 宋廷风和朱广孝找了几个昨夜在教坊司玩俄罗斯转盘的同僚,一起押送许七安。 老宋许是生气了,一路上没搭理许七安,还踹了他两脚。 出了府,快马加鞭的先行一步。 许七安被绳索捆着,坐在马背上,由四位铜锣押送,前往打更人衙门。 这个时候,那股子劲过了,许七安才开始为自己担忧。 怕死是怕死,只是不后悔。那犯官的家眷没有被连坐,她们本可以全须全尾的离开。 许七安一直在适应这个时代的规则,努力让自己融入其中,和光同尘,是他对许新年说过的话。 同时也是对自己说的。 至少现在是八品武夫的自己,只能学着适应环境。 直到看到那孩子遭遇的命运,许七安渐渐冷却的信仰,忽然灼热鲜明起来。他寻回了自己的初心。 “驾,驾,驾”宋廷风策马狂奔,一边抽打马屁股,一边嘶吼着:“打更人办事,滚开,统统滚开。” 行人惊慌失措的退避,咒骂声此起彼伏。 宋廷风一概不理,快马加鞭赶回打更人衙门,连马缰都没有抛给门口值守的白役,冲进了衙门。 李玉春正在堂内办公,耳廓一动,抬起头,静等了几秒,宋廷风狂奔着冲进春风堂。 “什么事!”李玉春问道。 脚步如此惶急仓促,必定有事禀报。 “许七安险些杀了朱银锣,头儿,速速救他。”宋廷风语速极快,不等李玉春发问,继续道:“朱广孝和诸位同僚正押着他返回衙门,朱金锣很快就会得到消息,我怕许七安连进衙门的机会都没有。” 李玉春没有再问,霍然起身,领着宋廷风奔出春风堂。 他的目标很明确,杨砚的神枪堂。 能对付金锣的,只有金锣。 两人脚步飞快,李玉春边走边说:“到底怎么回事。” 宋廷风微微喘息,飞快道:“姓朱的想凌辱犯官女眷,许宁宴阻止,两人起了冲突,许宁宴一刀将朱银锣斩伤,命悬一线” 宋廷风说完后,继续补充细节,包括出发前,朱银锣特意针对、刁难许七安等。 凌辱犯官女眷? 如果说李玉春刚开始对许七安斩伤朱银锣,心里有些许责怪的话,此时,则坚定不移的站在许七安这边。 “待会儿见了杨金锣,你再说一次,但是有一点切记,不能提朱银锣刻意刁难许七安的事。”李玉春告诫道。 宋廷风愣了几秒,瞬间领悟,用力“嗯”了一声。 如果把衙门里的冲突说出来,杨金锣或许会认为许七安与朱银锣的冲突,夹杂着私人因素。 这就相当于是结仇斗殴。 而不提,许七安纯粹就是秉公执法,对,就是秉公执法。 抄家队伍的组成结构,便是为了防止中饱私囊,相互监督。 但许七安依旧犯错了,非常严重的错误,他的正确操作是回衙门举报,而不是私自动手,还造成了上级重伤。 在任何衙门,以下犯上,格杀上级,是要被判腰斩的重罪。 “他,还有救吗?”宋廷风嘴唇干涩。 “”李玉春看了他一眼,“不知道。” 两人来到神枪堂,杨砚今天没有去浩气楼陪伴魏渊,盘膝着打坐,吐纳气机。 他似乎没有睁开眼的意思,继续吐纳,运转周天。 换成平时,李玉春就该乖乖等着,待周天结束再禀告事宜。 但今天不能等,李玉春沉声道:“杨金锣,出大事了。” 杨砚睁开眼,面无表情,不见恼怒和不悦:“什么事。” 李玉春看了眼宋廷风,后者当即禀告了许七安和朱银锣抄家时的纠纷,隐去了集结时的私怨。 李玉春接着补充:“以朱金锣的脾气,恐怕许七安回不来了。” 杨砚露出了凝重之色,“我知道了。” 他起身,一步跨出,消失在堂内。 朱阳是京城打更人衙门十位铜锣之一,四品武夫,早年参军,从一位大头兵开始做起,一路积攒军功成了百户,随后被魏渊看中,招入打更人组织,重点栽培。 算是魏渊的嫡系金锣,地位仅比两位螟蛉之子差一些。 朱阳有三个儿子,老大是个文不成武不就的,老二读书半吊子,在吏部任职。 唯独老三朱成铸天资极佳,是打更人衙门最年轻的银锣,很受朱阳器重。 这时,手底下一位银锣仓惶的冲了进来,脸色难看,“大人,大人,不好了,朱公子出事了” 低头看卷宗的朱阳瞬间抬头,听银锣继续说道:“朱公子被一个铜锣砍伤了,生死难料。人已经抬回衙门,正在急救,卑职派人去请司天监的术士了。” 在银锣的带领下,朱阳赶到儿子的雄鹰堂,看见了昏迷不醒的小儿子,看见了他胸口夸张的伤势。 麾下的几名银锣轮流为他渡送气机,保持他身体机能的旺盛,两名衙门内属大夫正在救治。 朱金锣黑着脸:“情况怎么样?” 两名大夫似乎没有听见,手中不停,止血,上药,针灸续命,缝合伤口。 “刀伤再深半寸,心脏就被剖开了,到时,就算是司天监的术士也回天无力。”一位大夫抬头,说道: “是法器铜锣替朱大人挡住了致命攻击,侥幸保住了性命,但是刀气侵入脏腑,不将气机拔出,朱大人最多再称半个时辰。” “司天监的术士什么时候来。”朱金锣声音骤然拔高。 “已经派人去请了,很快就到。”领着他来的银锣回复。 朱金锣点点头:“谁干的。” 银锣回复:“铜锣许七安,李玉春麾下的” 许七安? 朱金锣听过这个小人物,姜律中和杨砚就是因为他打架的。只是一个小铜锣,能伤他儿子? “集结的时候,那小铜锣迟到了,朱银锣教训了他一顿,没想到怀恨在心,抄家时,朱银锣不过调戏了一个犯官女眷,他便拔刀砍人。” 这位银锣其实也是听回禀的铜锣说的,事情确实是这样,只是经过他的润色,模糊了主次,偷换了概念。 把冲突的起因甩给了那个叫许七安的铜锣。毕竟他也不好在人家父亲面前说:你儿子凌辱犯官女眷,被人砍了。 看着朱金锣铁青的脸,银锣继续道:“那许七安已经在压回来的路上,估摸着快到衙门了。” 确认司天监的白衣有充足的时间赶来,朱阳深深看了眼昏迷的小儿子,化作一股强风消失在堂内。 朱金锣刚冲出衙门,朝长街方向望去,便看见六骑缓缓而来,其中一骑坐在许七安,双手被绳索捆住。 周边五骑围绕,押送他返回衙门,其余打更人依旧在抄家,清点资产。 朱金锣盯着马背上的小铜锣,没有愤怒没有杀意,手指气机牵引。“锵”朱广孝的佩刀自动抽出,在气机操纵下一刀斩向许七安。 所有人都猝不及防,包括被捆住双手的许大郎。 “叮!” 另一位铜锣的佩刀随之出鞘,横向格挡住斩杀许七安的刀锋。 两柄制式佩刀齐齐落地,发出“哐当”两声响动。 许七安早有觉悟,背后依旧沁出冷汗。 仿佛碾死蝼蚁般,不见情绪的朱阳,脸色终于阴沉下来,扭头盯着身后的面瘫男人,压抑着怒火道: “格杀上司未遂,按律当斩,你保不了他。” “斩也是我来斩,”面瘫的杨砚迎着对方盛怒的眼神,淡淡道:“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来动我的人?” “行,此事由魏公定夺。” 两人当即去了浩气楼,找魏渊主持公道。 得到通传后,面无表情的杨砚和怒火难平的朱阳登楼,在七层见到了魏渊。 魏渊站在瞭望厅,背朝着茶室。 南宫倩柔站在瞭望厅与茶室的连接处,倚着墙,一脸冷笑中夹杂玩味的表情。 “魏公!”朱阳抱拳,沉声道:“我儿朱成铸被铜锣许七安斩成重伤,生死一线,现在还没脱离危险。 “望魏公替卑职做主,严惩铜锣许七安。” 他抬头看了眼魏渊的背影,见他没有转身,继续道:“魏公,此事” 朱阳把事情原原本本交代了一遍。 魏渊这才转身,踱步回茶室,在桌案边坐了下来。 杨砚道:“义父,我这里有不同的说辞。朱成铸趁着抄家,欲凌辱犯官女眷,被铜锣许七安阻止,朱成铸非但没有悬崖勒马,反而将犯官女眷拖入院子,欲当众凌辱,许七安劝阻未果,怒而出手。” 难为杨金锣了,一口气把一整天的话都说完了。 “放屁!”朱阳大怒:“分明是铜锣许七安携私报复。” 魏渊旁若无人的摆开茶杯,煮茶,等两位金锣吵完,主要是朱阳在喝问怒骂,杨砚懒得搭理。 “既然有分歧,那就对峙吧。”魏渊道。 很快,宋廷风朱广孝以及其他几个率先返回的铜锣被喊了上来,包括许七安。 他被众人拱卫在中心,手里捆着绳索。 “说清楚!”魏渊扫了眼众人,温和道。 众铜锣齐齐低下头,竟不敢与他对视,即使这个大宦官一直以温良恭俭的形象示人。 朱阳眸光锐利的盯一眼给自己汇报消息的银锣:“你将事情,一五一十的再禀告给魏公。” 那银锣便重新汇报了一遍,内容与告之朱阳的如出一辙。 几个铜锣皱了皱眉。 朱广孝推了宋廷风一下,他沉默寡言,不善言辞,只好让外向的同僚出面。 魏公面前,我说话也发抖啊宋廷风深吸一口气:“魏公,卑职有事禀告。” 得到魏渊颔首后,宋廷风低声道:“集结时,我们并没有迟到,但朱银锣刻意刁难,动手殴打我与许七安。 “抄家时,他强行把我们三人留在前厅不准进内院,官大一级压死人,我等只有照做。 “直到后院传来女眷们的哭喊声,许七安再也忍不住,冲了过来。他喝退了其余铜锣,却对朱银锣无可奈何。 “朱银锣知法犯法,非但不收敛,反而将女眷拖到院中,打算当中凌辱,以此来逼迫许七安出手。” 朱阳眯了眯眼:“构陷上司,同样是死罪。” 宋廷风咬了咬牙,大声道:“魏公明鉴,此事在场铜锣有目共睹。” 同样一件事,差不多的说法,但其实是两个概念。 那位银锣的禀告中,凸显出许七安抓住朱银锣的错漏,痛下杀手,以报私仇。 而宋廷风的内核是,银锣恶意挑衅,处处刁难,许七安忍让许久,终于看不惯银锣的罪行,怒而出手,伸张正义。 魏渊看向其余几位铜锣。 几位铜锣低着头,不敢说话。 神仙打架,他们两边都得罪不起。 魏渊温和道:“实话实话,保你们无事。” 一颗定心丸下来,铜锣们相视一眼,低声道:“许七安三人,的确没有迟到” 另一位忍了忍,没忍住,道:“宋廷风所言如实,朱银锣确实将女眷拖到院中,欲当着我等的面凌辱,言语中对许七安多有挑衅。” 这便是多队结构的好处,若铜锣们都是朱金锣手下,说辞会变得千篇一律,将矛头指向许七安。 朱阳冷哼一声:“即使如此,也该由衙门来处理。” 他巧妙的转移了矛盾,这件事不管真正原因是什么,许七安差点斩杀上级,都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儿子固然犯了错,但什么时候轮到小小铜锣来处罚?况且,凌辱犯官女眷这种错误并不严重,轻则罚俸,中则禁闭降职,最严重的也只是革职。 事情闹的这么大,衙门里多少打更人在观望?他不信魏渊会偏私一个铜锣,即使他曾被两位金锣看重。 魏渊道:“朱成铸知法犯法。无视刑律,即日起革职,永不录用。” 朱阳脸色一变。 魏渊继续道:“铜锣许七安攻击银锣,致重伤,罪大恶极,押入监牢,七日后于菜市口腰斩。” 朱阳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退下吧,别打扰我看书。”魏渊摆摆手。 众人躬身,正欲退去,忽听许七安低声道:“魏公” 他在众人的注视中,往前走了两步,问道:“愿以深心奉刹尘,不为自身求利益。可是真心话?” 问这句话的时候,许七安死死盯着魏渊的眼睛。 魏渊笑道:“自然是真心话。” 许七安点点头,他环顾众人,在宋廷风和朱广孝脸上停顿,像是在给关心自己的同僚一个交代:“尔食尔禄,民脂民膏。下民易虐,上天难欺。” 他挺直了腰杆:“这同样是我真心话。” :py一《平平无奇大师兄》,这个主角让我很有代入感。作者是黑夜弥天。告诉大家一个秘密,他写这,就是因为看过我本人之后,被我魅力深深折服,于是写了这个主角。 完全是我原形,不接受反驳。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零四章 许辞旧:卖身也要救大哥 待人离开后,杨砚眉头紧锁,坐在案边,接过魏渊递来的茶,半天不喝一口。 南宫倩柔翻了个白眼,替他问道:“义父,真要杀那小子?” 杨砚立即看向魏渊。 “我的处罚有什么不对吗。”魏渊反问。 南宫倩柔和杨砚同时摇头,前者笑容玩味:“对是对,只是义父舍得杀他?” 魏渊喝了口茶,感慨道:“我曾说过,他是天生的武夫,那股子意气,罕见。” 一刀将炼神境银锣斩成重伤,他才踏入练气境多久? 魏渊笑容里有着欣赏,更多的是满意。 春风堂。 宋廷风和朱广孝垂头丧气的跟着李玉春回来,春哥一路上无比沉默。 他之前等在楼下,等待处理结果,等来了许七安七日后腰斩的消息。 李玉春一句话没说,带着两个手下回来了。 “陪我喝会儿酒,我知道你俩有私藏,当值时偷偷喝。” 李玉春的声音里听不出情绪,平静的吓人。 宋廷风张了张嘴,吐出两个字:“好。” 李玉春是个古板偏执的人,相熟的银锣说他墨守成规,不熟的银锣取笑他不知变通。 但不管熟与不熟,衙门里没有人真的瞧不起他,相反,都是心怀敬佩的,尽管嘴上不会说。 李玉春的古板表现在方方面面,比如当值时从不饮酒。 宋廷风从偏厅取来自己偷藏的酒,三个瓷碗,其中一个本来是许七安的。 李玉春喝酒不快,但一碗接一碗,期间没有说话。 宋廷风和朱广孝沉默的陪喝。 一坛酒很快喝完,李宇春借着酒意,说道:“我知道魏公有他的难处,许七安确实做错了。 “凌辱一个犯官女眷又怎么了,罪不至死嘛。他个蠢货差点把人给砍死,砍的还是银锣。” 李玉春打开了话匣子,絮絮叨叨:“我以为我够蠢了,没想到这家伙比我还蠢,早知道不收他了,闹心。 “魏公能怎么办?就算他资质好一些,事儿闹这么大,整个衙门的人都在观望,难不成公然偏袒?那魏公的威信何在。名声竖起来需要长年累月,破坏时,却只要一瞬间。正要偏袒许七安,将来谁服魏公? “好了,现在一个革职,一个腰斩,秉公处理,嘿,嘿嘿。 “往后很长一段时间,衙门里的人都会规规矩矩的,许七安死的不冤,值了。” 李玉春把碗还给宋廷风,骂道:“什么破碗,青花都不对称的。” 宋廷风仔细一看,这才发现自己喝了半年多的碗,碗身的青花真不对称的。 酒喝完了,没心情继续聊天,他与朱广孝闷不吭声的回了偏厅。 安静的春风堂内,李玉春枯坐许久,缓缓起身,走到角落里,拾起鸡毛掸子,擦拭着堂内每一处容易积灰的地方。 重复着摆正书籍、花瓶、桌椅,让他们整齐对称。 然后,他摘下了腰牌和佩刀,脱掉了打更人的制服。 制服叠的整整齐齐,搁上佩刀和腰佩,李玉佩捧着它们,走出了春风堂。 他一路向着浩气楼行去。 沿途,吸引来许许多多铜锣的关注,对他指指点点,小声议论。 这些人里,有人听说了许七安刀斩朱成铸的事迹,也有人一无所知,好奇吃瓜。 “怎么回事?” “没听说吗,朱银锣差点被一个铜锣给砍了,砍他的人就是许七安,哝,李银锣的手下。” “李银锣想干嘛?” “不知道,跟上去看看。” 个,七八个跟在李玉春身后的打更人渐渐多了起来,组成规模不小的人群。 一直来到浩气楼。 李玉春在楼下守卫警惕又警告的眼神中,停下脚步,他双手捧着制服、腰牌、佩刀,对身后的尾随者们视若无睹。 “卑职李玉春,元景20年入职衙门,一直恪守本分,尽职尽责。以肃清贪官污吏为信念,以报效国家为目标。”李玉春声音洪亮: “十六年来兢兢业业,不曾渎职违法;不曾收受贿赂;不曾欺压良善。原以为一腔热血,能换来天朗地清。 “然,十六年来,目睹诸多同僚,欺压百姓、讹诈商贾。每每抄家,必贪墨银两财物,奸淫犯官女眷,是可忍孰不可忍。 “心无法如何执法,己不正何以正人。今日李玉春不忍了,故请辞而去,亦可斩我。” 说完最后一句,他在周遭打更人瞠目结舌的眼神中,奋力将制服、佩刀、腰牌掷在地上,弃如敝履。 在浩气楼当众打脸魏渊的李玉春转身离去,数十名打更人无人阻拦,无人作声。 “这我们要不要拦?”有人小声问道。 周围的打更人冷冷的盯着他。 穿着囚服的许七安坐在打更人衙门的监牢,背靠墙壁,嗅着牢房里独有的潮湿腐臭味道。 “三进宫了,上辈子当警察,这辈子成了牢房常客。”许七安自嘲的笑了笑,感慨一声命运无常。 牢房里寂寂无声的,偶尔会传来隔壁犯人的骂娘声,大多数人通常保持沉默。 关在这里的犯人,绝大部分都是死刑犯,心灰意冷。刚开始还会喊冤、骂娘,被看守牢房的狱卒带出去友好交谈后,就很懂得做人了。 也懂得了公众场合要保持安静的道理。 谁也不想死前还遭受惨无人道的折磨。 许七安闭着眼,思索着自己还有没有活命的机会。 “云鹿书院的大儒们可能会来闹一闹,但他们是无官的白身,走官面行不通。物理同样行不通,毕竟这里是打更人衙门。” “司天监的术士肯定会尝试救我,可除非监正出面,不然也救不了我吧。而让堂堂监正出面,我的身份还不够许七安啊许七安,你在浮香那里尝到奈子的温暖,就忘记社会的冰冷了吗?拖了两个月还没把褚采薇勾搭上床。” “地书碎片也被搜走了,不然我可以尝试让一号救我,他(她)的咖位不知道够不够” 想着想着,他就睡着了,醒来时牢房寂寂无声,小窗外是沉沉的黑夜。 睡眠弥补了他施展《天地一刀斩》亏空的体力,代价是饥肠辘辘。 借着通道内昏黄的油灯,许七安看见栅栏边摆着一碗白米饭,两只肥头大耳的老鼠,正吃的津津有味。 “艹,狗日的舒克贝塔,抢老子的饭。” 许七安怒骂一声。 饭也没得吃了,只好盘膝打坐,吐纳气机。 不知过了多久,天亮了。 脚步声从阴暗的通道传来,两名狱卒走了过来,打开牢房的门。 许七安睁开眼。 “出来。”狱卒喝道。 戴着手铐脚镣的许七安,被狱卒带到了刑讯室。 一束束阳光从墙壁的气孔里穿透进来,驱散了刑讯室的黑暗,但驱散不走这里的阴寒。 刑讯室的审讯桌边,坐着两个年轻人。一人丹凤眼,柳叶眉,五官精致。另一人唇红齿白,俊美无俦。 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 南宫倩柔讥笑道:“油头粉面。” 他很不喜欢这个读书人的态度,打从进了衙门,来到这里,始终是昂着头,挺着胸,看人不是用眼睛,是用鼻子。 这种傲气没来由的让人讨厌,与云鹿书院其他读书人一个德行,与司天监的白衣同样一个德行。 许新年斜了他一眼,淡淡道:“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你说谁是女子?”南宫倩柔笑了,眼里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是在下唐突了。”许新年拱手作揖:“敢问姑娘芳名?” “”南宫倩柔想杀人了。 毒舌技能点满的许新年冷笑一下,重新昂起头。 在门口看到这一幕,听见两人对话的许七安,给自己的小老弟捏了把冷汗。 心说辞旧啊,这位大美人是高品武夫,你一个八品的小书生,要懂得能屈能伸。 南宫倩柔侧头,瞪了眼许七安,起身道:“一炷香时间。” 说完便走了。 许新年盯着堂哥,沉默着不说话。 “辞旧怎么来了,你不是在书院读书吗。”许七安道。 “昨晚你的一位同僚到府上传信,告诉了你的遭遇。父亲昨晚连夜出了京城,赶到云鹿书院通知我。”许新年吐出一口浊气: “我昨夜就回府了,等到天亮,内城城门开启才进来。” 他拿了老师的手信,又是举人身份,才得知准许探监。 “家里人都很担心你,娘一宿都没睡。”许新年说。 许七安点点头。 “铃音也很担心你,早上只喝了一碗粥。” “难为她了。”许七安感动了。 许新年点点头,赞同堂哥的看法,继续道:“老师的建议是让我求长公主,她或许能救你。至于老师他们魏渊与书院的关系并不好。” 许七安迟疑道:“辞旧,你不责怪大哥吗?” 许新年沉声道:“大哥学艺不精,竟没劈死那杂碎。” 许七安哈哈大笑:“这才是读书人嘛”笑着笑着,他沉默了,轻声道:“对不起。” 许新年默不作声。 刑讯室安静下来,兄弟俩都没有说话。 许久,许辞旧叹了口气:“我会救你出来的。” 许七安点点头,假装自己不感动,说道:“既然来了,帮大哥做一件事。辞旧带银子了吗?” “自然带了。”许新年回答。 没带钱探什么监? “嗯,你去找狱头,就说要取回我的一件物品,如果它还在的话。那是一面玉石小镜,你拿着镜子,到东城的养生堂找一个和尚,与他说:请他传话,三号被关在打更人地牢,请求帮助。许七安!” 地书碎片认主后,别人就无法登陆聊天,所以需要六号传书。 相信聪明的一号看到传书,就知道该怎么做了。因为在地书聊天群里,在京城,又有权力的,只有一号。 一号还欠他一笔债。 当然,一号可能会见死不救,但这是另一回事了。 另外,让许二郎取地书碎片,是许七安对魏渊的一个试探。 试探他是否真对自己起了杀心。 许新年盯着他看了片刻,问道:“如果没有呢?” “那便算了。” 目送堂哥被带进阴暗通道,许新年离开刑讯室,找到了狱头,堂堂正正的递上三十两银票,道:“我需要取回堂兄的一件物品。” 狱头当然没意见啊,有钱什么都好办。 当即领着许新年到库房,取出一个包裹,里头是许七安身上扒下来的东西。 “铜锣、腰牌、佩刀、制服都不能带走。”狱头说。 这些都是打更人衙门的东西。 许新年简单的摸索一下,摸到一块小巧的镜子,玉石材质,镜面浅浅的纹路勾勒成弓弩、银票等奇怪的图案。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零五章 爆炸 许新年用三十两银票换走了堂兄的物品,他把玉石小镜收入袖中,走出地牢,在门口遇到了等待已久的宋廷风和朱广孝。 宋廷风道:“出入皇城的凭书我们已经办好,你没有去过那里,由我们二人带路吧。” 许新年作揖道谢。 宋廷风摆摆手:“只要你能救他,一切好说。” 三人骑乘快马,来到最近的皇城门口,宋廷风取出打更人衙门内部的凭书,轻松的进了皇城。 沿途不停的被巡逻的金吾卫问话,然后是羽林卫。 终于来到宫城外,又被拦了下来。 打更人衙门的凭书只能做到这一步,再往里,就是宫城,宫城虽然很大,但名义上是皇帝的家。 许新年道:“在下云鹿书院学子,与长公主是旧相识,有事请求,还望通传。” 长公主在云鹿书院求学的经历人尽皆知,侍卫没有刁难,让三人稍等,便进了里头。 一刻钟后,侍卫返回,道:“随我来吧。” 他领着三人进入宫城,告诫道:“不要乱看,不要乱说话,注意自己的言行。” 许新年微微垂首,宋廷风和朱广孝深知规矩,低头疾走。 即使他们进了宫城,也只能在某几条路上行走,若是走错了,被禁军问话,拿不出相应的凭书,刀子说来就来。 走了许久,终于来到了长公主居住的揽月殿,朱漆大门前已有两位宫女等候。 宫女行了一礼,待许新年回礼后,领着三人进了宫苑。 穿廊过园,许新年一行人被带到接待客人的雅室。 宫装美人坐在正对着门口的桌案上,手里捧着一卷书,品着茶,优雅而悠闲。 “殿下,客人来了。”宫女说了一声,便转身退去。 许新年躬身作揖,朗声道:“云鹿书院许新年,见过长公主。” 长公主浅笑道:“辞旧找本宫何事。” 她倒是认识许新年,以前在云鹿书院求学,有过几面之缘,直到那天派人查了许七安,才算对许新年这号人有了较为深刻的印象。 辞旧许新年愣了一下,他不诧异长公主记得自己,这位皇女天资聪颖,才华过人,过目不忘,非常懂得笼络人才。 他意外的是长公主竟然记得自己的“字”,但他从未与长公主正式结交。 长公主这么叫,其实有点失礼,但无疑拉近了双方的关系,让许新年很受用。 许新年不是省油的灯,情绪迅速沉淀,诚恳道:“辞旧堂兄遭遇大难,请长公主出手援救。” 长公主表情顿了顿,清丽绝美的脸上露出诧异,道:“发生什么事。” 许新年把事情告之长公主,宋廷风和朱广孝查漏补缺。 说完,许新年再次作揖:“堂兄做事固然冲动,但一片赤诚,他若不出手,那可怜的孩子就遭了朱银锣凌辱。 “义之所在,不倾于权,不顾其利。堂兄非读书人,但这份赤城,让我辈读书人肃然起敬。” 他引经典句的目的,是为了引起长公主的共鸣,她也算半个读书人。 长公主沉吟着,过了一会儿,道:“魏公的处罚结果?” “朱银锣革职,永不录用。我堂哥七日后腰斩。”许辞旧沉声道。 长公主沉默了,清冷的脸蛋让人看不透她的内心。 许新年心里叹息一声,这位公主不是耳根子软的女子,她很有主见,有些时候甚至有点霸道。 这样的人,做事有自己的理念。 “这是老师和慕白大儒、幼平大儒的手书,请长公主帮忙。”许辞旧打算使用杀手锏。 他从袖中掏出三位大儒署名的手书。 “哐当” 随着手书滑落的还有玉石小镜。 许新年淡定的捡起,收好小镜,递上手书。 长公主接过,展开手书看完,淡淡道:“本宫知道了,但打更人衙门隶属于皇室,却只听令父皇一人,本宫只能尽力。” 许新年深吸一口气:“谢长公主。” 宫女送走了许新年一行人,返回时,长公主命令道:“遣人去打更人衙门询问魏公,查清楚铜锣许七安与银锣朱成铸的冲突。” “是!”宫女领命。 离开宫城,出了皇城,许新年与两位铜锣告别。 他骑在马上,缓慢的朝外城方向行去,眉宇间凝结着忧愁。 “不能把筹码都倾注在长公主身上,她应承了此事,但愿出几分力,尚未可知。” “父亲去了司天监,不知道那群术士有没有办法救大哥” “来年春闱我一定要高中,我要爬的更高,掌握更多权力,不然什么事都做不成。” 许新年摘下水囊,润了润干涸的嘴唇,隔着衣服摸了摸袖中的玉石小镜。 来到东城时,已近黄昏。 东城养生堂在贫民窟,这里聚集着京城最底层的人,贩夫走卒,窃贼盗匪。 沿途遇到的居民,穿着破破烂烂的冬衣,脸颊削瘦,盯着他的目光就像饿狼盯着食物。 但许新年身上的儒衫让这些徘徊在温饱边缘的贫民维持了清醒。 这片区域的黄土屋破旧不堪,坐落无序,路边到处都是垃圾,空气中漂浮着淡淡的粪便和尿骚味。 可显而知,夏天定然苍蝇满天飞。 一个面黄肌瘦的孩子,壮着胆子迎了上来,拦住许新年的马匹。 “老爷,赏点钱吧我七天没吃饭了。”孩子说。 七天没吃饭你早就死了许新年下意识的想嘲讽对方,但又咽了回去。 从钱袋里捏出一粒碎银,丢了过去。 这孩子面黄肌瘦,双眼无神,七天夸张了些,但许久没吃饭是真的。 见到这一幕,双眼发亮的不单是拦路的孩子,周边的贫民、孩子,眼神猛的亮起来。 闪烁着贪婪和欲望。 七八个小孩有样学样,把许新年的马匹围住,贫民们不动声色的靠了过来。 “老爷,赏点银子吧。” “我十天没吃饭了。” 大人、孩子们围住了马匹,大有不给钱就不让走的架势。 许新年目光锐利的逼退一个伸手摸向钱袋的男人,喝道:“肃静!” 喧闹声立刻停止,所有人都自觉的不说话。 “滚!”许新年气沉丹田,再次喝道。 围着马匹的孩子、大人,心里升起了强烈的恐惧,本能促使他们远离了马匹,不敢靠近。 八品修身境的儒生,能规范他人言行,掌握言出法随最浅层的运用。 许新年无奈的摇摇头,策马离开这片区域,不多时,来到了养生堂。 他翻身下马,害怕马匹拴在外头给人偷走,他牵着马进了大门。 院中,一位老吏员正打扫庭院,抬起苍老的脸,问道:“这位公子,有何贵干?” 许新年道:“堂内可以有一名和尚?” 老吏员回答:“您指的是恒远大师吧他走了,走了有两天了” 许新年皱眉:“何时归来?” “不知,说是有了师弟的消息,要离开几天。”老吏员摇头。 许新年失望的离开养生堂,离开东城。 黄昏,用过晚膳的长公主,在书房召见了府上的侍卫长,侍卫长带着打更人衙门搜集回来的情报。 身穿华丽宫装的长公主站在窗边,留给侍卫无限美好的背影。 她静静听完,问道:“许七安平日与朱银锣有仇怨?” 侍卫长摇头:“小人特意打探过了,两人应该素不相识。只是那银锣确实私底下表达过对铜锣许七安的嫉妒和厌憎。” “程主事的家眷是否遭连坐,充入教坊司。”长公主又问。 “不曾。”侍卫长回复。 长公主没有再说话,沉思片刻,随口道:“这件事你怎么看?” 年轻的侍卫长犹豫了一下,道:“卑职打探过,集结时,铜锣许七安并没有迟到,但遭了朱成铸的殴打,可见他是有心挑事这些年,打更人的确屡屡做出凌辱犯官女眷的事。 “有些本该冲入教坊司,倒也无关紧要,但那些本不该被牵连的,亦时常遭遇魔爪。” 类似的事儿屡见不鲜,只是没人愿意为那些犯官家眷做主罢了。 犯官本就是罪人,墙倒众人推。 侍卫长继续道:“卑职还打探出,当时朱银锣有逼许七安出手的意图,他也成功了,只是” 长公主轻笑道:“只是没想到一个小小的铜锣,竟爆发出如此强大的力量。” 长公主道:“我知道了,退下吧。” 侍卫长离开书房。 长公主站在窗边,凝视着寂静的园子,眸子幽静。 深夜。 月亮洒下清冷的辉光,平静的桑泊倒映着它的影子。 鳞甲碰撞声,整齐的脚步声在桑泊附近回荡,那是巡守的禁军。 寒冷的夜风吹来,吹的桑泊泛起褶皱,荡漾起银色的碎光。 一个裁剪精致的纸人,巴掌大,乘着风,飘飘荡荡的掠过桑泊湖面,落在湖中心的高台。 它沉寂了几秒,摇摇晃晃的站起身,迈着小短腿,来到庙门前,从门缝里挤了进去。 几秒后,微弱的火光从门缝里亮起。俄顷,“轰”一声,宛如焦雷炸响,炽烈的火光吞噬了永镇山河庙。 狂暴的冲击力掀起浪潮,将破碎的瓦片、砖石、梁木,冲出数十米远,砸在桑泊。 爆炸声传出数百里,桑泊附近巡逻的禁军同时感受到了地面的震颤,以及那烧红天空的火浪。 :凌晨的没了,晚上还有一章,或者两章。嗯,一章是肯定句,两章是疑问句。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零六章 举荐 元景帝在睡梦中惊醒,空旷的大殿里寂寂无声,伴身的大太监趴在小案上昏睡。 寝宫里没有侍寝的妃子,也没有宫女,元景帝禁欲修道二十多年,堂堂皇帝的寝宫,已经成了宫中妃子们的禁地。 对于元景帝修道一事,妃子们的心情可用一句话概括: 读书人挑灯苦读——爆肝(鲍干)! 自然是怨声载道的,只是元景帝从不理会妃嫔们的意见。作为一个子嗣众多的皇帝,嫔妃早已可有可无。 再早二十年修道,大臣们就要死谏了。 “陛下醒了?”大太监睡眠浅,立刻苏醒,慌张张的来到龙榻边。 “什么时辰了。”元景帝捏了捏眉心。 “寅时一刻。”大太监说着,转身提起搁在小炉上的茶壶,给元景帝倒了杯温水。 服侍皇帝这么多年,有些小事,根本不用询问。 元景帝喝了茶水,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祭祖大典后,朕便心神不宁,摆驾灵宝观,朕要随国师修道静心。” 主仆两人刚走到寝宫外,忽闻嘹亮的钟声传遍夜空,传遍宫城的每一个角落。 皇宫进入了备战状态。 元景帝皱了皱眉,看见一队禁军狂奔而来,神色惶恐。 为首的禁军头目大声道:“陛下,桑泊发生了爆炸,永镇山河庙被毁,值守的三百禁军殒命,无一生还。” 元景帝愣在原地。 许久后,他沉声道:“通知魏渊,立刻带人进宫;通知国师,来此见朕;通知监正就说永镇山河庙毁了。” 这一夜,司天监的术士无故惊醒,惶恐的宛如世界末日。 率先赶到的是女子国师,她踩着一柄七星剑,御空而来。 头戴莲花冠,身披太极道袍,宽袖飘飘,一股出尘的仙气扑面而来。 她是位看不出年纪的女人,容貌绝美,气质出尘,既有妙龄女子的白嫩肌肤,又有成熟女子的妩媚,兼具了红尘世外之人的飘逸。 她的美宛如隔着千重山,万重雪,可望而不可即。 “国师”元景帝张了张嘴,叹息道:“桑泊底下的东西出来了。” 女子国师微微颔首,声音缥缈清脆:“贫道已知晓。” 魏渊随后赶到,带来了打更人衙门值守的两位金锣,以及两位义子,共四位高品武夫。 再加上皇宫内的高手,一群战力滔天的武夫、人宗道首,簇拥着元景帝赶往桑泊。 桑泊岸边齐聚千余名禁军,手持火把,军中效力的高品武者齐聚,等候元景帝。 永镇山河庙已不复存在,高台半坍塌,水面浮着断木横梁。 瞅见这一幕的元景帝眉头狠狠一跳,喝道:“神剑呢。” 一位禁军头领抱拳道:“已派人捞取。” 元景帝深吸一口气,走到岸边,探出手,五指弯曲。 水底亮起一道澄澈黄光,一柄三尺长的铜剑破水而出,飞入元景帝手中。 仔细端详之后,确认神剑完好无损的元景帝松了口气。 脚踏七星剑,挽着浮尘的绝美国师,在桑泊上空飞旋一圈,凝固在半空,道: “陛下,桑泊并无异常。” 并无异常元景帝眸子暗沉了几分。 魏渊转头,问禁军将领们:“伤亡将士的尸骨何在。” 十几具尸体被抬了上来,死状如出一辙,血肉干瘪,宛如风化数十年的干尸。 “其余士兵的死状与他们一样。”一位将领禀告完,小心翼翼的看一眼元景帝:“陛下臣等并未察觉有强敌侵入” 禁军头领们心里清楚,这场异变真正的原因,也许与前日祭祖大典的事故有关。 他们还有一个更心惊胆战的猜测,桑泊之所以爆炸,巡逻士卒之所以暴毙,恐怕并非强敌入侵,而是桑泊里隐藏着什么秘密。 将领们心里虽有猜测,不过为人臣子,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不该说。 元景帝目光锐利的扫过尸体,侧头,盯着魏渊的脸庞:“魏渊,跟朕来一趟御书房。” 锦塌帷幔低垂,寝宫里烧着檀香。 长公主被钟声惊醒,睁眼的瞬间不是穿衣,而是抽出了挂在床头的长剑,在铿锵有力的声响里,穿着白色里衣,勾勒出玲珑浮凸身段的她已经冲到了厅里。 身段高挑的清冷美人,拎着一把寒光闪闪的长剑,青丝如瀑披散,略显慵懒的凌乱。 白色的贴身里衣勾勒出比例极好的身段,不是那种弱不禁风的女子,浑身上下透着健身房美女的性感。许七安要在这里,就会喟叹一声:此女与我绝配。 “殿下” 偏厅的丫鬟也惊醒了,慌慌张张的跑过来,抓起长公主宫装。 “换劲装。”长公主清丽的眉眼透着威严。 换好轻便的,更显身材的劲装,左腰一把军弩,右腰一把火铳,手里提着长剑,长公主率领侍卫队,火速赶往元景帝寝宫。 长公主被保卫皇帝寝宫的禁军拦了下来,越是这个时候,皇子皇女越不能接近皇帝。 谁知道是不是某位皇子在密谋逼宫。 长公主没有硬闯,目光掠过禁军们,看见了几个熟悉的身影,打更人和各军中的高品武夫。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若非强敌来犯,宫中禁军绝不会鸣钟示警可如果是敌国强者入侵,场面又显得太安静了,而且,司天监的人没有来 长公主握着剑,细细思量。 这时,东宫太子和几位皇子皇女也带人赶来。 “怀庆!”太子一身戎装,神色严肃。 “情况暂时未知。”长公主言简意赅的说道。 桃花眸子妩媚勾人的二公主见长公主一身劲装,眉宇间少了清冷,多了凌厉,好像一言不合就会动手打人,她张了张樱桃小嘴,最后选择了沉默。 今儿有大事,懒得和怀庆斗嘴了。 一刻钟后,御书房的门打开,青衣宦官走了出来。 “魏公”长公主和魏渊关系最亲近,勉强算魏渊的半个弟子。 魏渊叹息道:“永镇山河庙坍塌了,是贼人所为,但早已不知所踪。” 皇子皇女们惊呼起来,东宫太子眯了眯眼,压住内心的情绪,上前一步:“是否与那日祭祖大典有关?” 魏渊摇摇头,看了眼长公主:“陛下命我半月内查出真相,抓住凶徒,我以与陛下坦诚说明,此案绝不好办” 他摇摇头,走了。 长公主眸光闪烁。 御书房的门再次打开,戴乌纱高帽,穿驼色蟒袍的大太监走了出来。 “几位殿下,陛下有请。” 以东宫太子为首,赶来查看情况的皇子皇女,共计八人,一起进了御书房。 皇帝御用的书桌摆在前厅,空无一人,大太监领着他们进了内厅,只见帷幔低垂,元景帝在蒲团盘坐,与他相对而坐的是清丽绝色的女子国师。 两人相隔不远不近,保持一个道友论道的距离。 这些年来,元景帝就是跟着这位女子国师修道的,效果极好,当初元景帝为政务所累,华发早生,三十出头,便鬓角霜白。 随着这位人宗道首修道二十年,反而满头乌发,气血和身体都好转起来。 太子私底下恨不得扎小人诅咒她。 其他皇子,对这位道姑的的观感,一半是倾慕贪婪,一半是敬畏厌憎。 “国师,朕依旧心神不宁。”元景帝从打坐状态挣脱,睁开眼,叹息道。 “陛下有心病,还得心药医。”女子国师开口,嗓音里带着成熟女子的悦耳和质感。 “朕确实有心病”元景帝凝视着道姑绝美的容颜,笑道:“朕一直在等国师与朕双修。” 听到这句话,皇子皇女们的脸色一下子古怪起来。 唯独长公主和太子面不改色,心思深沉的很。 十年前,元景帝便提出要与国师双修,国师没答应,元景帝下了诏书,要封她为仙妃。 国师还是没答应,元景帝还依仗人家修仙呢,只好作罢。 外人只以为元景帝是贪图国师的天资绝色,或许是有这方面的原因,但绝不是主要因素。皇子皇女们最清楚自己父皇的为人。 后宫佳丽三千人,什么样的女人得不到手? 那位被誉为京城第一美人的王妃,当年可就是宫里人。但当时已经禁欲修道的元景帝,愣是没碰她一根手指头。 父皇梦寐以求的,是长生。 未得到满意的答复,元景帝也不在意,掀开帷幔,领着一群儿女来到前厅,他高坐在书桌边,道:“无需担忧,已经没事了。” 太子作为长子,皇子皇女们的领袖,作揖道:“父皇,是否与祭祖大典的异常有关。” 元景帝眉头一皱,不愿解释。 太子隐晦的给二公主使了个眼色,穿华美艳丽宫装,姿容妩媚的临安公主笑了笑,从大太监手里接过茶杯,扭着腰儿来到元景帝身边,撒娇道: “父皇,桑泊是咱们皇室的禁地,什么贼人能潜入桑泊,还破坏了太祖皇帝的庙,那是不是也能潜入临安的府里啊。” 她娇媚艳丽的脸上,做出眉头紧蹙,楚楚可怜的害怕模样。 二公主最得宠,因为会撒娇,知道怎么讨元景帝的欢心。 元景帝是个强势的,掌控欲旺盛的人,他不一定会喜欢才华横溢但性格霸道的长公主,但绝对喜欢柔弱无害,依仗自己,还会撒娇的二公主。 头发乌黑,仿佛正值壮年的皇帝,拍了拍二公主的柔荑,安慰道:“胡说八道,皇宫禁地,岂是贼人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太子开团,二公主助攻,长公主踏步而出,施礼道:“适才门口遇到魏公,他隐晦的向儿臣表达了难意,估摸着是想儿臣帮着求情,多宽限几天。” 元景帝闻言,哼了一声。 长公主继续道:“父皇,儿臣正好认识一位破案高手,若他能参与此案,半月之内,必定能查个水落石出。” :一:白银盟的单章感谢无故404,我怀疑是某些大佬的id过于狂拽酷炫吊,比如:马什么腾 我已经申诉,过阵子应该能出来。 二:五一放假期间,我会日更过万,算是白银盟的加更吧。 三:月票榜掉到第十了,新书刚上架,曝光度很重要。大家投点月票吧。拜托了。我会爆肝回报你们。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零七章 戴罪立功 瞬间,皇子皇女们纷纷扭头,看向长公主。抱着元景帝胳膊的临安公主,也忍不住看了过来。 太子余光一扫长公主。 他们心里同时浮现一个念头:怀庆又想提拔自己的人。 皇子皇女扩充势力的方式有两种,一:拉拢朝臣,让他们成为自己的拥戴者。二:提拔心腹。 前者因为元景帝的掌控欲强烈,帝王心术炉火纯青,包括太子在内的其余皇子们都不敢明目张胆的结党。 后者是他们惯用的手段。 但也得看时机,众皇子皇女觉得眼下并不是好时机,因为任务难度太大。 元景帝眯着眼,笑道:“怀庆有什么人选?” 长公主答:“打更人衙门的铜锣许七安。” 二公主恍然大悟,“呀”一声,一脸天真的说:“就是祭祖那天,表现得非常仰慕姐姐的那个铜锣?姐姐还与他有说有笑。” 这话歹毒! 在元景帝面前,暗戳戳的阴了长公主一下。 要知道,长公主还未出嫁,尽管元景帝这几年痴迷修道,儿子女儿的婚事都不爱搭理。但堂堂公主老这么招蜂引蝶算怎么回事。 长公主继续道:“父皇应该听过此人,他便是税银案中,被牵连在内的御刀卫百户许平志的侄儿。” 元景帝终于来了兴趣:“朕记得,是有这么个人,还炼制出了假银。若不是假银保存不便,耗盐甚巨,朕就让司天监大量炼制了。” 假银的材料是盐,而盐过于昂贵,听完司天监术士的禀告后,元景帝就打消了量产假银的想法。 “不止如此,此人在长乐县当值时,表现优异,屡破命案。”长公主加了把火。 元景帝笑道:“既然如此,你不必多此一举吧。” 长公主低头,心悦诚服:“父皇明鉴,就在昨日,那铜锣许七安与衙门中一位银锣发生冲突,一刀将其斩成重伤。以下犯上,依照律法,当腰斩。 如今人在地牢里关着,儿臣可以请求父皇,允他将功赎罪。” 长公主没有解释冲突的原因,没有为许七安辩白,因为她知道,这些都不重要。 父皇不会在乎谁对谁错,父皇只在乎谁有用,谁能办事。 果然,元景帝甚至没有犹豫和思考,颔首道:“好,既然怀庆为他求情,朕就允他将功补过,协同办案,若半月内抓不住毁坏太祖庙的真凶,朕直接斩了他。” “谢父皇。” 皇子皇女们离开御书房,与各自的侍卫会合,长公主从侍卫长手里接过自己的佩剑。 二公主挽住同胞兄长,太子殿下的胳膊,小声道:“哎呀,被怀庆给抢先一步。” 太子摇摇头:“未必是好事,此案连魏渊都觉得棘手,怀庆只是走一步闲棋。那铜锣真能破案,是意外之喜。若不成,怀庆也没损失,本身就是要腰斩的。” “哼,怀庆心真黑。”二公主皱了皱小巧的鼻子,问道:“哥哥,永镇山河庙到底怎么回事?” 边走边说,太子环顾四周,低声道:“此案不简单,否则魏渊不至于愁容满面。其中的秘密,恐怕只有父皇才知道。” 当然,将来我也能知道他在心里默默补充一句,同时,脑海里浮现女子国师不染尘埃般的容颜,心里一片怨念。 “临安!” 长公主忽然喊了一声,喊住兄妹俩。 太子与二公主一起回头,临安公主凶巴巴的回一句:“干嘛!” 顺势搂紧了太子哥哥的胳膊。 长公主持剑走过来,道:“没什么事” 在兄妹俩同时放松的表情里,忽然一剑抽打在二公主挺翘的臀儿上。 剧痛里,二公主先是脸色一白,几秒后才“哇”一声哭出来,指着长公主尖叫道:“怀庆,本宫要杀了你。” 皇家兄弟姐妹们,虚伪的过来劝说,充当和事老。 太子板着脸,沉声道:“怀庆,你太过分了。” “只是考校一下临安的武艺,临安要是不服气,也可以考校一样本宫。”长公主翩然转身,青丝“刷”的展开,灵动美丽。 二公主望着她的背影,哭着喊道:“我要告状,去父皇那里告状。” 太子无奈道:“改日吧,父皇现在哪有心思搭理你。” 皇子之间如果发生冲突、斗殴,元景帝肯定是要管的,而且要严管,重重处罚。 皇女之间打架,大家都会抱着息事宁人的态度。 主要是皇子大多都练过武,打起来会有损伤。几个皇女里,就长公主习武,其他皇女若是打架,文雅点的抽耳光,脾气急了,就是抓头发要咬人。 有损皇家颜面,便不愿意上纲上线,通常是私底下就解决了。 临安公主咬着小银牙,碎碎念的诅咒:“你给我等着,我要把你的东西都抢过来。” 次日,清晨。 刚结束打坐冥想的魏渊,收到了宫里传来的口谕。 “陛下口谕奴才带到了,魏公,去地牢请那位铜锣吧。”传达口谕的小宦官,态度谦卑: “陛下今早都没吃几口,心思很重,希望魏公早日破案。” 派人送走宦官,魏渊露出了笑容。 过来陪义父用早膳的杨砚松了口气,道:“看来不需要义父费神救他了。” 南宫倩柔“呵”了一声,嘲笑杨砚是个练武把脑子练傻的二愣子,道: “你以为昨晚义父为什么要和长公主说那句话?” 杨砚想了想,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昨日长公主派人调查许七安和朱成铸冲突事件的始末,想来是对他比较上心的。 义父昨夜特意暗示了长公主,出于聪明人的默契,长公主趁机向陛下举荐许七安,让他戴罪立功。 如此一来,许七安便能名正言顺的脱罪,谁都说不得什么。 杨砚早就料到义父会救许七安,将他押入地牢,判他七日后腰斩,都是做给衙门里的人看的。 权力越大,越不能随心所欲。 他皱着眉头:“可如果许七安半月后没有破案?” 魏渊笑了笑:“那他就只有死,然后入江湖。许七安这号人,从明棋转暗棋。” 义父竟然如此看重他南宫倩柔和杨砚正了正脸色。 魏渊似乎想起了什么,眯着眼笑道:“遣人通知李玉春,陛下特准许七安戴罪立功,他李玉春官复原职。” 停顿一下,魏渊表情似笑非笑:“隆重一点。” 宋廷风和朱广孝在狱卒的带领下,满脸喜色的来到地牢,接同僚出狱。 此时的许七安正在倾泻膨胀的膀胱,一手扶墙,一手扶弟,他被突然冲进来的同僚和狱卒吓了一跳,小手一抖 “该死”许七安骂骂咧咧的在囚服上擦了擦手。 “宁宴,宁宴你不用死了!”等狱卒掏出钥匙开门,宋廷风大笑着说道: “陛下允许你将功补过,戴罪立功。” 陛下? 许七安一愣,第一个念头是:卧槽,一号是陛下?! 他随后否定了自己的猜测,不动声色的拍了拍宋廷风肩膀,沉声道:“怎么回事?” 宋廷风正急着分享喜悦,没有察觉自己被暗算了,将发生的事情详细说与许七安听。 桑泊发生了爆炸永镇山河庙坍塌许七安瞳孔收缩了一下,瞬间联想到了祭祖时自己听见的古怪呼救声。 也就是说,之前的猜测没有错。 那个呼救声不是针对他的,他只是因为某种特殊,听见了呼救声。 那么,桑泊里传来的呼救声是朝着谁? “庙里供奉着的神剑呢?”许七安沉吟许久,问道。 宋廷风摇头,表示自己知道的不多,又道:“因为你的事,头儿被革职了,你关入地牢后,他跑到浩气楼下,痛骂了衙门,当众打魏公的脸” 这确实是春哥能干出来的事许七安心里有些感动。 从狱头那里取回制服、腰牌和佩刀,被告知玉石小镜被堂弟取走的许七安松了口气。 不出所料,魏渊并没有想杀他。即使没有陛下特赦,魏爸爸想必也会换个合情合理的由头救他。 出了地牢,两人朝着衙门外走去,临近大门口,忽然听见一声声的敲锣。 李玉春被几位铜锣拱卫着进了衙门,领头的那位铜锣敲打着普通的锣,一边高喊: “李银锣官复原职” 吏员和打更人们纷纷出来观望,朝着李玉春指指点点。 春哥面红耳赤,低头疾走。 不远处,三个小老弟面面相觑,许七安提议道:“头儿官复原职,可喜可贺,我们还是不要去打扰了。” 丢不起这个人宋廷风和朱广孝点头,三人达成一致。 春哥这是被魏渊给整了啊,昨儿你当众打他脸,今儿他敲锣打鼓的打你脸许七安心里决定,以后轻易不能得罪魏渊了。 痛失良鸡的人,气量通常都不大。 许七安浑身臭烘烘,又急着回家报喜,没有在衙门停留,骑上他心爱的小母马,风风火火的往家赶去。 半个多小时后,回到许府。 门房老张差点喜极而泣,许七安把马缰丢给他,进了院子,打算先向家人报喜。 这个点儿,家里已经吃过早膳,二叔当值去了,留许新年一人在家,在后厅陪着母亲说话。 瞅见许七安回来,婶婶美眸亮了一下,旋即按捺住了喜悦,给了侄儿一个习惯性的嫌弃表情。 许新年惊喜道:“长公主这么快就出手了?” 许七安怔了怔,忽然理清了思路,难怪元景帝会知道他这号小人物,这并不合理。 是长公主在元景帝面前举荐自己嗯,也不排除是魏渊抓住机会,为他制造了将功赎过的机会。 “不要乐观的太早,出事了”许七安看了眼婶婶,顿住:“我们回头再聊哎,这两天让婶婶担心坏了,惭愧惭愧。听辞旧说,婶婶为了我,彻夜未眠。” 婶婶一听,炸锅了,狠狠剐一眼口无遮拦的儿子,雪白尖俏的下巴一扬:“哼” 许新年接着说道:“父亲昨日去司天监,想请白衣术士们求情,但得知一个不好的消息。” 他迟疑了一下:“监正病了。” “啥?”许七安质疑道:“监正病了?” 一品术士,生病了! 而且还是以救死扶伤起头的修行体系的术士。 老探警许七安立刻展开联想,会不会与桑泊的异变有关。总不可能监正大人把自己关在八卦台,看人间,看着看着,给风吹感冒了吧。 “具体情况不得而知。”许新年道:“我这就去御刀卫营地找父亲,安他的心。” 整天对着堂哥哼哼唧唧的母亲都担忧的一晚没睡,可想而知父亲多么难受。 “好!”许七安道:“我先去看看玲月和铃音,待会还有事,得回一趟衙门。” 桑泊的事,往后再聊,不急一时。 “对了,那面镜子被我留在书房了,回头大哥自己去取吧。你让我找的那个和尚已经离开,说是有了师弟的线索。”许新年道。 我就说嘛,一号怎么可能是皇帝,这件事一号根本不知情还是我的魏爸爸和长公主靠谱。 许七安来到来到后院,看见许铃音垂头丧气的坐在屋檐下,小小的一只。 没人跟她玩,也没人有心情搭理她。 愚蠢的小孩也知道大哥出事了,不高兴找小鹅玩了,垂着头,拿着一根树枝在地上乱涂乱画。 “咦,这是谁家的蠢小孩啊。”许七安在不远处站住,笑道。 许铃音猛的抬起头,愣愣的看着他,几秒后,小脸蛋洋溢起灿烂笑容。 “大哥!” 她霍然起身,迈着小短腿,张开双手,扑向许七安。 许七安也迎了上去,在许铃音笑逐颜开的表情里,一个错身,抱住了身后的姐姐。 扑了个空的许铃音茫然回头。 “呜呜呜大哥” 许玲月双手用力抱住许七安的腰,把自己柔软的身子埋在堂哥的怀里,哭着的稀里哗啦。 妹妹的腰肢盈盈一握,发丝间散发着幽香,身上也有淡淡的胭脂水粉的味道。 许七安抚着她的背,安慰道:“没事了,大哥回来了。” 许玲月不管,扭了扭纤腰,哭的更用力。 上次大哥被关进刑部衙门,许玲月已经很伤心了,但那次是与衙门起冲突,终归是私人恩怨。 而这次,来府里传讯的打更人可是说了,大哥七日后要在菜市场腰斩。 性质完全不同。 当然,许玲月这么上心,和这段时间与堂兄关系突飞猛进也有关系。 “啊,还是这个时代的妹妹好啊,软萌可爱。”许七安拥着妹子的娇躯,心里感慨。 上辈子他没有妹妹,但有一个表妹,不懂得撒娇卖萌,不懂得哭唧唧的展示柔弱,只会对你不屑的冷笑一声:呵,煞笔。 “大哥大哥”许铃音原地蹦跳两下,开心的说:“我要去告诉娘,娘肯定不知道你回来了。” 许七安想告诉她,自己是从门里走进来,不是翻墙回来。想了想,又觉得没必要解释。 点点头:“去吧!” “对了,”他又喊住许铃音,道:“你这么开心,是不是因为晚上可以吃三碗饭了?” 许铃音大吃一惊,没想到大哥会知道自己的想法,大哥真厉害。 她害怕的跑开了。 :求正版订阅,附赠《大奉花魁娘评鉴指南》,十万字短篇小说。以后在公众号连载。精华部分在v群连载。v群只要正版读者哦。 求月票和订阅。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零八章 主办官 许玲月估摸着是一个人脑补过头了,又是比较闷的性子,情绪一直压在心里,见到大哥平安无事的返回,终于落下心中大石,哭的稀里哗啦,泪珠滚滚。 直到丫鬟走出门口,看着搂成一团的兄妹俩,惊喜的喊道:“大郎出狱了?” 许玲月这时候才想起自己是未出阁的黄花闺女,从大哥怀里挣脱,一边抽噎,一边垂首俏立,脸蛋火红如烧。 许七安牵着妹妹的手进了闺房,丫鬟给他沏茶,安分守己的站在一边听大郎和大小姐说话。 “你去通知下人,烧点热水,我要沐浴。”许七安吩咐道。 丫鬟出去传话,谁知道下人们一听,个个脸色大变,纷纷摇头拒绝。 丫鬟很委屈的回去告诉大郎,许大郎也很生气,心说是你们这群下人飘了,还是我许大郎提不起刀了。 “那你帮忙去烧水。”许七安道。 丫鬟更委屈了,但不敢拒绝,噘着嘴离开。 许七安转头,朝许玲月笑道:“陛下允许我将功补过,我暂时没事了。” 许玲月点点头,精致的瓜子脸有些憔悴,“大哥怎么与同僚动手的。” 许七安便将事情经过简单的说了一遍,许玲月听的气愤极了,秀拳紧握:“大哥做事妹妹向来放心的。” 她露出了璀璨笑容,眼里充斥着骄傲。 一瞬间的明媚动人,许七安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 许玲月娇羞的垂下头。 沐浴后,穿上打更人制服,许七安和许铃音坐在屋檐下,排排坐,两人手里都捧着一大碗鸡蛋肉丝面。 这一幕和谐温馨。 许七安道:“铃音啊,大哥用肉跟你换鸡蛋好不好。” 许铃音想了想,摇头:“不要,娘说大哥上次骗了我包子。” “那你觉得大哥骗你了吗。” 她歪着脑袋,认真的想了想:“忘记啦。” 许七安道:“所以嘛,大哥怎么会骗你呢,大哥绝不是要骗你的鸡蛋吃,大哥只是” 他没说完,就看见许铃音朝着鸡蛋面,“呸呸”了两口。 许七安一脸呆滞。 许铃音说:“二哥教我的。” 读书人果然都不是好东西!许七安低头吃饭,放弃了幼妹的鸡蛋。 但他蔫儿坏,吓唬道:“铃音啊,这面不能吃,有毒的。” “啊?”许铃音瞪大眼睛,看了看搁在腿上的碗,又看看大哥,惊疑不定。 许七安耐心的给她解释,科普知识:“你以前摔了一跤,皮蹭破了,你爹是不是用口水给你擦伤口?” 许铃音点点头。 许七安道:“这是因为口水能嗯,就是能把脏东西杀死,由此可以推测出,口水一旦离开嘴巴,它是有毒的。再由此推测出,你的鸡蛋面里有毒,不能吃了。” 他说完,看着许铃音的小脸蛋一点点发白。 “那我会死吗?”许铃音瘪着嘴,泫然欲泣的问。 “死是不会死,就是会肚子疼好多天。”许七安说。 许铃音点点头,安心的继续吃面。 许七安:“???” 吃完面,来到许二郎的房间,在书房里找到了自己的玉石小镜,许七安收入怀中,偶然间发现了二郎摆在桌角的几页纸,用镇纸压着。 纸张用潦草的字迹写的密密麻麻,是对许七安处境的分析,对司天监和云鹿书院能否产生作用的评估。 大概是夜深人静时,枯坐书房思忖,随手写下来的思路。 小老弟还是很有几把刷子的许七安笑了笑,离开书房。 他一路快马加鞭赶回衙门,径直去见了魏渊。 魏渊早就等待多时,指了指杨砚身边的位置,温和道:“坐。” 杨砚面无表情的把一份卷宗递了过来。 魏渊道:“这件案子,我让金玉堂、春风堂、镇邪堂,三堂联手去办。主办官是你!” 许七安吃了一惊。 魏渊笑道:“陛下亲自下的口谕嘛。” 目光交汇,许七安忽然懂了,魏渊想通过这件事提拔他直接委任他为主办官,而不是协同办案。 许七安展开卷宗,仔细看完,直截了当的问道:“桑泊底下是不是封印着什么东西?” 魏渊眼中闪过异色。 杨砚常年没有表情的脸,也露出了吃惊的神色。 桑泊里封印着某种东西这个真相,还是魏渊今早告诉他的,而比他聪明的南宫倩柔,也是在昨晚桑泊发生变故,联想到那天义父在库房查阅资料、卷宗,这才隐隐有些猜测,但不敢确认。 直到今早义父坦然的告诉他们真相。 可是这个小铜锣,竟然直接道出桑泊底下封印着东西。 魏渊收敛住意外的表情,笑道:“说说你的推理。” 许七安戴罪之身,巴不得在魏渊面前表现自己,说道:“桑泊虽然是我们大奉的禁地,但对外人来说,唯一有价值的东西恐怕就是镇国神剑。” 说到这里,他看向卷宗:“但上面写着,镇国神剑无碍。那么贼人的目标就是其他东西了。 “所以卑职猜测,永镇山河庙里肯定有什么东西?而这东西,又为什么要放在桑泊?卑职再大胆猜测,可能那东西需要镇国神剑来封镇。” 许七安其实是在得知了答案之后,逆推过程。 他清晰的思路和缜密的逻辑,博取了杨砚的任务,对麾下的这个小铜锣愈发的欣赏和看重。 不但天资出众,而且聪明,能力强,值得栽培。 “魏公是知道的吧”许七安试探道。 魏渊坦然的摇头:“陛下没有明说,但我心里有了几分猜测”他脸色严肃,语气蕴含警告: “你的任务是查出炸毁永镇山河庙是何人所为,追回那东西的事与你无关。遇到无法解决的麻烦,告知杨金锣便是,他会出面。 “陛下赐下了一面金牌,可在皇城行走,除了后宫和几个特殊的地方,你凭此牌,可以畅通无阻。” 许七安领命告退。 魏渊目送他的背影离开,听着楼梯传来轻微的脚步,望向杨砚:“听说监正病了?” 杨砚点点头。 魏渊眸子沉静,默然许久:“老东西!” 离开浩气楼,许七安直奔春风堂,道:“头儿,马上召集金玉堂镇邪堂的两位银锣,在衙门前院集合,速度!” 李玉春一脸懵,半晌,瞪眼道:“你是头儿,我是头儿?” 小老弟竟然对他颐指气使。 许七安亮出金牌:“我现在是陛下钦点的主办官,今儿起咱们就各论各的,我管你叫头儿,你管我叫大人。 “头儿,帮大人去请两位银锣。” 李玉春郁闷的走了,各论各的?总觉得哪里很奇怪。 镇邪堂的银锣姓杨,名峰,是个皮肤黝黑的高瘦中年人,眉心有一颗黑色大痣。 金玉堂的银锣则是个满脸络腮胡的汉子,叫闵山。脸颊有一道斜斜的刀疤,瞧着分外凶恶。 再加上春风堂李玉春,三位银锣外加十二名铜锣,很快就在院前集结。 按照衙门的“风俗”,出行办案前,要在前院集结,由主办官带头训话,鼓舞人心。 同时也是做给其他打更人看的。 “昨夜桑泊发生爆炸,永镇山河庙被毁,陛下龙颜震怒,命令衙门半月内查出真相,抓住贼人。”许七安单手按刀,身姿笔挺,目光锐利: “我奉陛下口谕,亲自追查此案,尔等协同办理,务必全力以赴,报答皇恩。” 许七安心里补充一句:办好了会所嫩模,办不好菜市口砍头。 “是!”众人齐声道。 因为都是杨砚手底下的银锣、铜锣,大伙儿还算听话,只是有些不服气,想着许七安一个铜锣,哪来的经验和能力处理这么大的事。 也不知道陛下怎么会钦点他为办案主官。 离开打更人衙门,翻身上马,一脸络腮胡的闵银锣,问道:“许大人,我们去哪儿?” “当然是去现场。”许七安道。 一行人策马赶往皇城,选择了最节省时间的路线:横穿皇城。 其实也可以绕过皇城去勘察现场,许七安依仗金牌在手,怎么省时间怎么来。 在任何案件中,争分夺秒是第一原则。 在禁军的带领下,打更人们来到桑泊,这里景物大变,连接岸边的长廊已经在爆炸中摧毁,湖心的汉白玉高台也凭空消失。 桑泊水面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谁能想到前几日还曾在此地举行隆重的祭祖大典。 湖边停泊着一艘小舟,许七安道:“我们几个过去看看,得下水。” 许七安率先跃上小舟,悄悄伸入怀中,扣动玉石小镜背面,倾倒出大儒赠送的“魔法书”,撕下其中一页,拽在手里。 其他银锣随后上船,留下十二名铜锣与一列禁军在岸边。 李玉春摇着桨,划到湖中心。 高瘦的杨峰杨银锣看了许七安一眼,突然道:“许大人,我下去吧。” 许七安道:“那你就与我一起下水吧” 说着,引燃了纸张,开启了望气术。 锵他抽出佩刀,叼在嘴里,纵身跃入水中。 冰冷的湖水刺激着毛孔,一串串细微的气泡从许七安叼着黑金长刀的嘴角冒出。 他竭力睁大眼睛,观察着水底的情况。 汉白玉高台的地基一直延伸到湖底,高台坍塌的断裂口距离水面有一丈多。 暗流涌动的声音传来,许七安回头看了一眼,是杨银锣跟了上来。 皮肤黝黑的杨银锣同样观察了一下汉白玉高台的坍塌情况,心里立刻有了判断,他把自己的推理压在心里,打算上岸后试探一下这个被委以重任的小铜锣。 这时,杨银锣发现许七安顺着汉白玉高台的地基,往水底潜入。 他赶紧跟上,越往下,视线越模糊,到最后只剩下漆黑。 杨银锣便不再跟随,自己浮了上去。 “哗” 他跃出水面,爬上小舟,一边运气蒸干冰冷的湖水,一边环顾众人: “许大人朝湖底去了,那里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到。”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零九章 刁难 许七安很快到了湖底,眼中流转着清气,在黑暗中像是两盏小灯泡。 水底堆积着淤泥,以汉白玉高台的地基为中心,一根根石柱以独特的规律排列,将高台拱卫在中央。 这似乎是某种阵法许七安心里猜测。 在大奉京城,能布置阵法的只有司天监的术士,也就是说,当年司天监也参与了永镇山河庙的建造。 由此可以推断,知道桑泊秘密的除了当今圣上,还有监正那个糟老头子所以,监正生病是真的?或者,是因为永镇山河庙坍塌造成的? 嘶这里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 图谋桑泊秘密的势力、破坏永镇山河庙的贼人,绝对是王者级段位我一个小铜锣掺和其中,感觉随时会被神仙打架殃及池鱼 就算我能查出真相,皇室能容我吗? 想到这里,许七安心里头沉甸甸的。 “魏渊已经给我指了明路,遇到无法解决的麻烦就通知衙门,通知杨金锣这个暗示足够明显了,我只是探路的卒子,负责追踪的猎狗。实在不行,我大不了假死脱身,远离京城呗。” 念头闪烁间,他划动四肢,靠向距离自己最近的石柱。 石柱表面雕刻着扭曲、古怪的蝌蚪文字。 许七安大概看出这是某种文字,碍于文化水平有限,无法解读。他牢牢记住几个文字。 又检查了几根石柱,发现有同样的文字后,深海恐惧症促使着许七安离开漆黑的湖底。 身在寂静的,幽深的水底,他总脑补着身后有一双冰冷的眼睛盯着他,或者前方黑暗里有巨大的黑影浮现。 许七安钻出水面,返回小舟,把嘴里衔着的黑金长刀插回刀鞘,运气蒸干湖水。 一缕缕蒸汽升起。 李玉春诧异的盯着他,这小子是在他手中晋升练气境的,这才多久,气机如此浑厚了? “你这气机可不像是新晋的练气境。”李玉春不解道。 “我就是每天打坐两个时辰而已。”许七安无辜的表情。 “”春哥摆摆手,不愿在这个话题多谈什么,看了杨银锣一样,道:“姓杨的不服你,刚才上来跟我们分析了一通水底的情况,还算有些收获。并且说,如果你的分析和他一样,他就服气。 “大家都是一个班底的,没必要藏着掖着。” 高瘦的杨峰笑了笑,没有反驳。 许七安看了眼络腮胡的闵山,这位没说话,但盯着许七安,在等他开口。 许七安翻了个白眼:“从高台的断裂处可以推断出爆破点在庙里,而不是水底。此外,火药多半是在祭祖大典后藏进庙内的。距离祭祖大典结束不超过一个时辰。” “如果是提前藏入庙中,火药气味重,陛下当时进入庙内,肯定会闻到。只有祭祖结束之后才有机会。去把负责收尾的当差、大理寺吏员、礼部吏员统统缉拿,逐一审问,这件事杨银锣你去办。 “另外,通知衙门,向陛下要几位司天监的白衣过来协同办案。头儿你去办。嗯,我要司天监的采薇姑娘来帮我。 “闵银锣,你随着我去一趟工部,我要火药厂的进出记录。当量这么大的火药,不可能偷运出去。” 顿了顿,接着补充:“不过在这之前,我们必须先看一看牺牲士卒的尸骨。” 三位银锣面面相觑,发现这个小老弟办事还挺靠谱,任务安排的有条不紊,思路清晰,逻辑缜密,杨峰和闵山两位银锣收起了对他的轻视和不信任。 扪心自问,换成他们,估计没这么快就能给出这么清晰明了的方向,怎么也得思考好久,才能捋清思路。 尸首被敛在军营里,禁军带着他们来到一座营帐外,掀开帘子,里面是一具具用白布遮住遗容的尸体。 附近两座大帐里是同样的尸体,本次在桑泊附近巡逻的士卒,共计三百十二人,全部牺牲。 许七安掀开白布,端详着每一具尸体的惨状。 “你还会验尸?”杨峰见他神色越来越严肃,忍不住问道:“发现了什么?” “发现一件大事。” “你说。”三位银锣精神一振,就连领路的禁军小头目也看了过来。 许七安缓缓道:“发现我自己只是个小小的铜锣,遇到战斗,还得三位大人努力啊。” 所有士卒死状如出一辙,都是被某种妖法吸干精血,身上没有其他伤口。 这份手段,不是练气境能对付的。 到时候真的遇到贼人,许七安也只能大手一挥:给我冲! 自己苟在后面。 许七安带着闵山赶往工部,有金牌开路,畅通无阻。 他寻了管理火药厂的官员,道:“本官要查近一个月内火药的生产、使用记录。” 账册是很容易造假的,其中最普遍的手法就是夸大使用量。比如制造一批炮弹,只需要两百公斤的火药,但在记录时,写成三百公斤。 再比如制造火药时,运输过来的原材料可以制造两百公斤的火药,但故意把原材料的量写少,这样多余制造的火药就可以私藏。 但这些手段都经不起查,任何犯罪都有蛛丝马迹。 许七安不信任工部的官员,派人去打更人衙门调来自己的吏员,数十人浩浩荡荡的涌进工部。 这是一个繁琐的过程,工作量很大,因为还得去原料采集地取证、核实。 在工部吃过午饭后,许七安舒坦的坐在大椅上剔牙,看着吏员和铜锣们忙碌。 负责调查大理寺、礼部、宫中当差的杨峰派人回来报信。 “大理寺和礼部各有三名吏员失踪,宫中当差的也有三人失踪。”那位报信的铜锣说道。 皇宫里,地位比较低的宦官叫当差。通常是干杂活的。 “什么时候失踪的?”许七安坐直了身子,瞬间从慵懒的状态中挣脱。 “负责祭祖大典收尾的相关人等,全部被刑部和府衙联手扣押,他们拒绝向我们交人。”铜锣无奈道:“杨银锣正在与刑部的人对峙,僵持不下。” “敢跟我们打更人抢人?”许七安眉毛倒竖。 虽然加入打更人时日尚浅,但已经沾染了打更人嚣张跋扈的气焰。 铜锣解释道:“刑部和府衙同样收到了陛下的命令,负责查案。都是皇命在身,便不怵我们了。杨银锣身上没有御赐的金牌,让小人火速赶来通知大人。” 平时打更人的地位要比其他衙门高,但有一种情况例外,那就是皇帝下旨。 “走,过去要人!”许七安炸毛了。 皇帝同时让刑部和府衙掺和此案,这并不奇怪,许多大案都是多方共同调查,单凭一个衙门,人手有限,本身就有职务,要处理别的事,很难投入所有人力物力。 多方共同调查的好处显而易见,但弊端也同样明显,那就是抢功! “对我来说,并不是桑泊案破了我就没事,我必须在此案中立下举足轻重的功劳,朝廷才能免除我的死罪,如果寸功未立,恐怕难逃菜市口砍头的处罚谁敢阻扰我办案,绝不客气!” 涉及到身家性命,许七安没有耽搁,抓起桌案上的黑金长刀,环顾众吏员,朗声道: “尔等继续查案,把年中至今所有的生产、消耗等记录都彻查一遍,查出端倪,每人赏银二十两。” 作为主办官,他是有权力给予一定的奖赏的,奖赏由打更人衙门来出。 打更人衙门来的吏员们,个个双眼发光。 二十两银子,抵他们半年的俸禄。 留下吏员,许七安带着银锣闵山和其余铜锣,匆匆离开工部,骑乘快马,赶往刑部。 刑部离的不远,快马加鞭一炷香不到,许七安便看到了刑部的红漆大门。 门口重兵把守,两列披坚执锐的甲士守着。 杨峰与六位铜锣被挡在外面,双方正在对峙。 “刑部奉旨查案,擅长刑部,阻碍办案者,格杀勿论。”为首的一位中年军官,单手按刀,呵斥打更人。 身后,数十位甲士按住刀柄。 杨峰额头青筋怒绽,大概是从未有过如此憋屈的时候,以往的小人物也敢当面呵斥他。 他虽也按住刀柄,却不敢鲁莽,主办官不在此,他没资格自称奉旨办案。刑部不可能不知道打更人也奉命参与此案,却故意把人拦在外面。 这是故意恶心他们,故意给他们使绊子。 “嘿!”为首的中年军官冷笑一声,单手按刀,远远的看见骑马奔来的一众打更人。 “刑部办案,无关人等擅闯刑部,格杀勿论!” 他刚喊完,就看见策马在最前方的那名年轻铜锣,抽出了腰间的军弩,毫不犹豫的扣动扳机。 :求月票! 晚上还有一章。估计要有点晚。不说了,爆肝去。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一十章 刑部破不了的案,我来破 “咻!” 弩箭破空而来。 中年军官长刀出鞘,将迎面射来的弩箭嗑飞,军伍中养成的戾气,一下子涌了上来。 这小铜锣竟然敢朝他射箭,今日斩了他也是活该。打更人向来耀武扬威,此时不报复,更待何时。 中年军官长刀扬起,喝道:“闯刑部者,死!” 铿锵声连绵不绝,士卒们抽出了军刀,神情肃穆,一副要上战争的样子。 许七安双腿在马镫上发力,一跃数丈高,飞起的过程中,右手按住了黑金长刀的刀柄。 中年军官狞笑一声,长刀裹挟着强沛气机迎上。 半空中,明亮的刀光一闪,许七安与中年军官交错而过,稳当当的落在刑部大门口。 直到这个时候,双方才反应过来,包括打更人同僚在内,都没想到许七安如此果决。 在他们的想法里,许七安会展示金牌,喝退守卫。这样的方式更柔和,不易节外生枝。 许七安右手持刀,手腕一抖,在地面抖出一条血线。 中年军官身子一晃,仰头栽倒在地。 一位士卒上前查看,触摸军官的脖颈,失声道:“死了!” 这下,打更人们的脸色也变了。 冲突归冲突,尽管大家一副要打起来的样子,但杀人的话,事件就升级了,杀的还是刑部的人。 即使是最嚣张的打更人,也没有做过在六部任何一个衙门的大门口,当街杀人的。 刷! 众士卒齐齐转身,朝向许七安,气氛就像火药桶,马上就会爆炸。 这破绝学就是三秒真男人根本不足以支撑我打持久战,将来还是找机会换一个吧。 强忍着疲倦的许七安掏出金牌,展示给众人:“奉旨办案,阻碍者,杀无赦!” 他以凌厉的眼神扫过士卒们。 “还不退下!”他大吼道。 在金牌和军官尸体的双重震慑下,士卒们退后了。 许七安收到入鞘,领着两位银锣和十二位铜锣闯进了刑部衙门。 一路上,杨峰和闵山两位银锣不断审视着许七安,像是在重新认识这个人。 闵山皱眉道:“是不是太冲动!刑部大门外杀人,还是有官职的人,你不怕事后追究吗?” 初次杀人的许七安,眉心依旧有着戾气,看了眼络腮胡:“我还有事后吗?” 闵山一愣。 许七安冷笑着继续说:“我已经在绝境了,对现在的我来说,进度就是生命,线索就是生命。谁敢挡我办案,就是要我的命。 “刑部和打更人衙门向来不对付,再有府衙抢功,这些人就是我办案的绊脚石,我不心狠,往后会有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人跳出来阻扰我。我不杀他们,他们就间接的杀我。 “我今天砍了一个不长眼的,明天其他不长眼的就会忌惮、害怕。这也是一种变相的减少杀孽。” 许七安说着,看了眼杨峰和闵山两位银锣,皮笑肉不笑:“同在杨金锣手底下的两位,尚且质疑我,不信任我的办事能力,更何况是府衙和刑部?” 他话说的很明白,这是在立威。 杨、闵两位银锣则笑道:“许大人,倒是我们小觑你了。” 这声许大人,才算情真意切。而不是迫于皇命。 刑部衙门很大,许七安途中逮了一名吏员带路。 吏员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有点害怕这群凶神恶煞的打更人,不敢违背,领着他们去议事厅。 穿过大院,来到刑部的议事厅,这是一间宽敞的大厅,没有桌子,只有椅子,整齐的排列。 两个衙门的人分坐两边,泾渭分明。 左边是以穿绯袍,绣锦鸡的二品刑部尚书为首的刑部众官。 右边是以穿绯袍,绣云雁的四品京兆府陈府尹为首的众官。 中间坐着一个戴高帽,穿蟒袍的太监,面白无须,眯着眼,阴阳怪气。 这位太监身侧侯立两位宦官。 到了门口,吏员就像小鹌鹑一样,颤声道:“诸,诸位大人打更人到了” 议事厅内,十几位手握大权的官员同时望来。 许七安迎着众大佬的目光,跨过门槛,抱拳道:“本官许七安,诸位大人有礼了。” 他扫过人群,看见了一位面熟的女子,京兆府的捕头之一,吕青。 后者也注意到了他,眼神里闪过浓浓的茫然。尤其是见到两位银锣,以及其他铜锣隐隐以许七安为首后,愈发的震惊。 刑部某位官员看了眼许七安,淡淡道:“如此大案,打更人竟连个金锣都不派遣,本官明日定要上书弹劾。” 许七安淡淡道:“打更人查案,何须向你们刑部交代?” 顿了顿,他说道:“听说刑部扣押了大理寺、礼部、以及宫里的诸多当差,并阻扰我们打更人审问,尚书大人,敢问这是何意。” 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孙尚书不说话,甚至没看许七安一眼,面无表情的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在官场,端茶是送客的意思。 许七安嘴角一勾,没有继续争执,默默找了个位置坐下来。 在众人看来,他这是认怂了,忍了孙尚书的下马威。 这时,一位吏员仓惶的赶来,扫了眼打更人们,低头在一位刑部官员耳边低语了几句。 那位刑部官员脸色大变,拍案而起,戟指许七安等人,呵斥道:“岂有此理,简直目无王法!” 满厅的官员纷纷皱眉。 孙尚书道:“怎么回事?” 那位刑部官员神色激动,拱手道:“尚书大人,刘公公,这群打更人在我刑部门口杀人,杀的还是有官职的将领,何其嚣张,何其狂妄。非得严惩不可。” 一众官员大吃一惊,就连端着架子,眯着眼不说话的大太监,也诧异的看向许七安等人。 孙尚书脸色不变,轻轻一拍椅子扶手,道:“刑部掌刑法、律令,为陛下分忧,为万民请命,来人” “慢!”许七安高声打断,带着冷笑道:“本官奉旨查案,刑部从中作梗,阻扰办案,本官手持金牌,先斩后奏。另,本官怀疑刑部与贼人勾结,是炸毁永镇山河庙的元凶,孙尚书,不如跟我去打更人衙门走一趟?” 竟然这么刚? 府衙的官员们面面相觑,难以置信,这真的是一个小小铜锣敢说出来的话? 孙尚书是手握大权的正二品,朝堂诸公之一,眼前的这位铜锣竟敢这么说话,完全不把孙尚书放在眼里。 府衙的官员忍不住看向顶头上司,却发现陈府尹四十五度角望天,假装没看见。 “大胆!” “敢诬陷尚书大人,你有几个脑袋?” 刑部官员大怒。 许七安更狂,踏前一步,单手按刀,凝视刑部众人:“刑部破不了案,我来破。刑部杀不了的人,我来杀!” “还有!”许七安从怀里摸出陛下御赐的金牌,手一抖,“砰”金牌旋转着嵌入地面,溅起细碎的粉尘。 “刑部敢阻扰我办案,我连刑部一起杀!” “够不够清楚?” 议事厅一片寂静,暴怒的刑部官员突然哑火了,不是因为害怕,而是震惊了。 打更人衙门怎么回事?魏渊怎么回事? 派这么个愣头青来办案,这不是把把柄往政敌手里送吗? 就凭这番话,抓进刑部大牢,就能让他一辈子出不来。明日刑部联名参魏渊一本,看他怎么解释。 “呵呵!”穿蟒袍的大太监笑了起来,“果然是年轻气盛,锋芒毕露啊。” 他环顾众人:“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铜锣,他是长公主举荐,陛下亲自点名的打更人衙门主办官。 “对了,之前他因为斩伤上级,被魏公判了七日后腰斩的处刑。陛下仁慈,准许他戴罪立功。” 陛下钦点的主办官,难怪敢这么狂斩伤上级,七日后腰斩,难怪杀意这么重! 刑部众官员忽然不出声了。 这是个穷途末路的狂徒,破案是他唯一的生机,这样的人最容易走极端。若是逼急了他,恐怕很愿意拉几个陪葬的。 这一点,从他毫不犹豫的斩杀军官就能看出。 见刑部的官员们纷纷趋利避害,大太监压了压手,道:“都坐下吧,桑泊案牵扯甚大,陛下重视程度比税银案更高,特命我为总督,督促你们办案。 “打更人来的正好,省的我回头再去找你们谈话。” 这太监明显更偏向我准确的说是打更人,是魏渊的关系? 许七安抱拳,返回座位。 宋廷风很会配合,跑上前拔出金牌,双手奉上:“大人,您的金牌。” 许七安示威般的看了众人一眼,伸手接过:“嗯!” 他第二阶段的立威效果很好。 把自己塑造成穷途末路的莽夫形象,能够解决接下来的很多问题,刑部和府衙的人再想争功,就得先掂量一下。自己要面对的家伙,是个一言不合就拔刀杀人的神经病。 至于后续会引来什么麻烦,许七安不管,一来是相信魏渊会替他遮风挡雨。二来办不成案子,他也不用管什么后续了,要么死,要么永远离开京城。 刘公公喝了口茶,道:“三个衙门内部都有人失踪,这些失踪的人,极有可能是碟子,帮助贼人暗中偷运火药。诸位对这件事怎么看?” 陈府尹道:“本府已经派人查过九位死者的家人,都还在京城,对于亲人的失踪毫不知情。本府推断,九人不是逃跑,而是被灭口了。” 刘公公微微颔首。 刑部一位官员说:“三个衙门里,必然还隐藏着碟子,更隐蔽的碟子,是他们杀人灭口,清算了知情者。” 刘公公皱眉沉吟。 许七安默不作声的旁听,既然留下来参加了会议,那么被扣押的人的用途就不大了。 因为只要听刑部和府衙官员们的谈话,就能知道想知道的信息。 “恐怕不止是大理寺和礼部,就连工部都有碟子。”吕青沉声道。 众人看向在场的唯一女子。 刘公公审视着吕青,点点头:“继续说。” 吕青道:“卑职调查过他们的家境、人际交往,以他们的能力,根本不足以从火药厂偷运出那么多的火药。所以,工部必定有人暗中协助,且官职不小。” 官职不小 “火药是朝廷极其重视的战略物资,各种保密、防盗措施非常严格且齐全。若是没有工部高官协助,此事办不成。” 逻辑清晰,合情合理,众人听的不断点头,对吕青这位女捕头刮目相看。 许七安注意到,刘公公身侧的一位宦官在奋笔疾书,似乎在做笔录,把众人的交谈记载下来。 这是要拿给元景帝看的? 皇帝老儿对这案子的重视程度远超税银案嗯,也是,桑泊底下出来的那东西不知道是什么呢。 不是极端可怕,极端重要的东西,不会被封印在桑泊。 许七安心里想着。 穿蟒袍的刘公公,看向打更人这边,看向许七安,问道:“许大人别一直沉默,作为打更人的主办官,你们可有收获?” 府衙和刑部的官员同时看过来。 :精神有点疲惫,不想逐字逐句的改错字了,大家记得在本章说里提出来,给我提个醒。 这几章剧情比较严肃,所以就不皮了。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一十一章 锁定嫌疑犯 刑部官员听到刘公公的话,以为对方是在为难姓许的小铜锣,抱着幸灾乐祸的态度,并决定只要许七安说的哪里不对,就立刻抨击,落他颜面。 读书人其实是很擅长斗争的,只不过不在武力上。 府衙的官员、捕快们持观望的态度,不在意这个莽撞的铜锣能给出什么线索。但他们意外的发现府尹大人竟然不神游了,微微停止了腰杆,竟摆出认真倾听的姿态。 吕青低声道:“忘记了吗?许七安啊,税银案的许七安。” 经她提醒,府衙众人幡然醒悟,记起了许七安这号人。 难怪刚才听名字觉得耳熟,原来是税银案里力挽狂澜,破解了假银谜团的那个小快手。 嗯,现在是打更人的铜锣了。 难怪陛下钦点他为打更人衙门的主办官到这时,府衙官员们才真正回过味来。 “确实有些收获!”许七安点点头。 他本来不想说的,因为刑部和府衙都是竞争对手,没道理把线索分享给这群狗东西。 可刚才注意到小宦官做笔记,以及刑部和府衙众人没有顾虑的交流,许七安忽然意识到,这或许是一个表现的机会。 表现给那位皇帝陛下看。 不出意外,这份笔录是要交给皇帝过目的,试想,元景帝看完笔录,发现刑部和府衙都在积极讨论,给出线索,为破案而努力,偏偏打更人衙门沉默无言。 他会怎么想? 虽然共享了信息有点亏,但功劳已经记在纸上了。 “针对吕捕头的推测,我提出几点疑问。”许七安等众人看过来,有条不紊的说道: “今早去桑泊查看过,想炸毁整个永镇山河庙,炸毁高台,需要的火药量极其庞大。” “是的,有什么问题?”吕青也是去桑泊勘察过现场的。 “问题来了,你刚才也说了,火药是朝廷极其重视的战略物资,各种保密、防盗措施非常严格且齐全。偷运出这些火药,本身就非常困难,更何况是抹除相应的痕迹?”许七安道: “你觉得什么样的人能做到这一点?” 吕青犹豫了一下:“工部尚书,或者两位侍郎。” 众人吃了一惊,连低头记录的小宦官也顿了顿。 许七安点点头:“如果是工部尚书和两位侍郎,那么一切就合理了,以他们的手腕和能耐,买通宫中当差或大理寺、礼部吏员,也不是没有可能。只是,这是不是太蠢了?” 吕青皱了皱眉:“你是说” 许七安道:“偷运如此规模的火药,即使手脚做的再干净,也经不起查的。我相信能当上尚书和侍郎的,还不至于这么蠢吧。” 吕青点点头:“既然不是他们,那除了工部,还有哪里能提供那么多的火药?” 许七安道:“有没有可能是城外运进来的?” 吕青摇头:“外城先不说,内城是要收取进城税的,守城的士卒会检查货物。皇城就更不可能了。火药那么显眼的东西,怎么偷运?除非运送进来的是原材料,而不是火药” 吕青和许七安旁若无人的推理着,完全没有其他人插嘴的分,刘公公也不急,耐心的听着。 负责做笔录的小宦官,运笔如飞,越写越快。 运送进来的不是火药,而是原材料,火药的原材料里,硫磺和木炭都不是珍贵的东西,尤其冬天,京城耗炭量非常可怕但硝石是大奉严格管制的东西思考中的许七安,脑海中一道闪电劈过。 “硝石矿!?”他瞪大眼睛,盯着吕青。 女捕头清秀的脸庞,愣了愣,然后懂了,惊呼道:“硝石矿!!” 两人脸上布满了震惊,另一边,宋廷风和朱广孝对视一眼,都是脸色微变。 他们四人亲自勘察过大黄山,在那里发现了硝石矿。 吕青平复了震惊的情绪,心里各种念头闪过,涌起了新的疑惑:“如果真是它们所为,那九位失踪者是怎么回事?” 许七安缓缓道:“很简单,栽赃嫁祸!” 随后又摇头:“不,是转移我们注意力,争夺逃离京城的时间。” 吕青微微颔首:“对,让我们以为火药出自工部,以为是朝廷内部被安插了谍子,调查的重心就转向了工部和礼部、大理寺卿。” 刘公公皱了皱眉,他发现自己开始听不懂这两人的谈话了。 除了身居高位的刑部尚书和陈府尹不动声色,其他人面面相觑,同样听不懂许七安和吕青在说什么。 总觉得自己是不是少看了一集。 许七安摇摇头:“这样的话,有个疑点解不开,它们是怎么把火药运到桑泊的?” 吕青道:“很简单,那九位失踪的吏员应该是被收买了,或者遭遇了胁迫。我更偏向前者。” 有道理,妖族能把火药偷运进桑泊,必定存在同伙。如果没有朝廷内应,它们不可能办到。 先不说朝廷里的二五仔,妖族为什么要炸毁桑泊呢。 准确的说,它们图谋桑泊底下的封印物,这个封印物对他们有什么用处? 他正在思考,又听吕青说道:“我们好像想偏了,因为刚才我注意到一个细节” 英气勃勃的女捕头凝视着许七安:“九位失踪者,三个宫里当差的,三个礼部的,三个大理寺的他们是如何瞒过同僚,将火药偷运进来的?” 许七安对祭祖大典的流程不太清楚,还没来得及询问那些负责收尾的吏员和当差,但听了吕青的话,心里一动:“你是说,单凭三个人,是无法瞒着同僚偷运火药的。是啊,为什么刻意把这九人分开呢,如果这九人全是礼部的、大理寺的或者宫中当差,没准还有可能。” 吕青由衷的笑了一下,竟颇为明媚。 她最欣赏许七安这一点,聪明,能够立刻领会她的意思。和他议事不累,反而能会心一笑。 许七安道:“所以,帮助他们的人里,必定还有其他人,而这个人,一定要具备自由进出皇城,或者,能把火药送进皇城的能力” 说到这里,许七安再次与吕青相视一眼,他们想起了一个案子。 金吾卫小旗官的案子。 这件案子发生在祭祖大典前一天,同样是他们亲自接手。 金吾卫小旗官是被灭口的灭口之前,向妻子透露过要带一家人离开京城他死之前,正好当值许七安豁然开朗,将硝石矿和小旗官刘汉的案子串联起来,不难得出一个真相。 妖族驱赶灰户,是为了采集大黄山里的硝石矿,制作火药炸毁永镇山河庙,放出桑泊里的封印物。 之所以用火药,是因为皇宫守备森严,无法强闯,但火药可以,只需要神不知鬼不觉的运进去。 不管是司天监的监正、人宗的女子国师,亦或者禁军中的高品武夫,他们能察觉出强者入侵,但无法察觉出火药这种死物。 刘汉只是小旗官,没那么大的能耐,瞒着上级将火药放进皇城。 他是个办事的,而指使者就是他的上级,也是这位上级杀了他灭口。 马德,妖族行事,简直老母猪戴胸罩,一套又一套。 妓院客爆满——井井有条。 只要把刘汉上级,金吾卫百户抓起来拷问,一切就知道了! 许七安迅速锁定一个可疑人物:周百户! 许七安起身,清了清嗓子:“刘公公,诸位大人,在下工部那边还有点事,先行告退了。” 他神色如常,语气轻松:“打更人跟我走。” 迅速带人撤离。 在场的官员不是傻子,尽管许七安表现的很正常,但他与吕青交谈时,几次三番的表情变化,以及他们谈话的内容,虽然听的一知半解,但不妨碍他们推测出许七安已经发现了重要线索。 众人顿时看向吕青。 吕青装傻。 刘公公指头敲了敲桌案,催促道:“许七安是不是发现了什么,是不是案子有进展了,快说!” 吕青心说,我也仁至义尽了。毕竟虽然很欣赏许七安,但大家也没什么特殊关系,又不是未婚夫什么的。 帮他拖一拖时间,已经很讲义气了。 :这一说就是六七个小时。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一十二章 线索断了 “许大人,我们去哪儿?”闵山问道。 “捉拿人犯!”离开议事厅,许七安也没什么顾虑,直接说明。 杨峰和其他铜锣诧异望向许七安,朱广孝和宋廷风心里有些想法,不管是硝石矿还是小旗官的案子,两人都有参与,比其他人知道的更多。 如果李玉春在这里,大概也能理清思路,只是他去请司天监的褚采薇了。 “头儿怎么还没回来,请人要请一上午的吗?”许七安皱眉道:“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离开刑部衙门口,刚骑上马,便看见两匹黄骑飞快而来,正是李玉春和淡黄长裙的褚采薇。 李玉春解释道:“采薇姑娘不在司天监,进宫去了,我在皇城门口等了许久,才等她出来” 又去长公主那里蹭吃的了,这个吃货将来迟早要让她吃俺老孙一棒许七安笑容和煦:“采薇姑娘,多日不见,愈发漂亮了。” 褚采薇圆润的鹅蛋脸,挂上甜美的笑容,刚想说点什么,想起自己的身份以及旁边的打更人围观,便板着脸,“嗯”了一声。 事急如火,许七安长话短说:“闵银锣、你拿我的金牌去皇城东门口,捉拿周赤雄周百户。 “其他人随我去周府拿人。” 因为不知道周百户今日是不是当值,所以兵分两路。 许七安这么安排是有道理的,皇城是天子脚下,等闲不会发生冲突,也没人敢,但同样不是轻易说拿人就拿人,得有腰牌开路。 所以去一个银锣就可以了。 而直接到周百户家捉拿,他很可能会狗急跳墙,许七安刚施展完天地一刀斩,战力下滑严重,因此需要两位银锣陪伴。 另一边,吕青正在汇报情况。 “刘公公,诸位大人,如果不出所料,这件事背后极有可能有妖族插手。” 这句话,让在场的官员脸色大变,刑部孙尚书也皱了皱眉。 一位刑部官员不太相信,问道:“你有何依据。” “数日前,卑职与许大人曾经一起调查过太康县境内,大黄山妖物吞吃灰户的案子。” “妖物吞吃灰户?”刘公公皱了皱眉。 “是,年中时,大黄山山脚河流来了一头妖物,吞吃数百名当地灰户。卑职与许大人共同处理此案,在大黄山发现了一处被采集干净的硝石矿” 吕青把大黄山硝石矿的案子,详细清晰的说给在场的大人们听。 这是非常好的,拖延时间的办法,因为说的不是空话,大人们还听的格外认真,没有催促。 “所以刚才卑职和许大人交流时,层层剖析,发现火药也许并不是来自工部,而是与大黄山硝石矿有关。”吕青说。 刑部和府衙的官员脸色严肃,此案竟涉及到了妖族,九州妖族有两大阵营:西北方的妖族诸部;南疆的万妖国。 南疆万妖国早已在甲子荡妖中灭亡,剩下的余孽苟延残喘。 西北方的妖族与北方诸部结成联盟,共抗大奉和西域诸国。 硝石矿背后主使的,是哪一个妖族势力? 刘公公看了眼陈府尹,后者“哦”了一声,给属下背书:“确有此事,府衙也是在前些日子刚刚受理此案,当时负责处理的,就是吕捕头。” 刘公公神色阴郁:“如果能早些发现硝石矿,桑泊案兴许就不会发生。年中出现的妖物吞人案,为何一直压到现在?” 吕青刚要控诉太康县令渎职,无视灰户性命,但被陈府尹一个眼神制止。 老陈叹口气:“妖物实力强大,太康县令也难办啊。” 刘公公冷哼一声:“咱家会如事禀告陛下。” 孙尚书开口了,扫了眼吕青:“许七安去做什么?” 他似乎看出吕青在隐晦的拖延时间,直接点题,不想让她多哔哔。 刘公公闻言,沉吟道:“即使妖族有了火药,又如何瞒过大奉禁军,守城的侍卫,将火药偷运进桑泊?” “这便涉及到另一个案子。”吕青回答。 “另一个案子?”众人吃惊了,桑泊爆炸案,竟然牵扯到那么多的事件? 吕青道:“陛下祭祖前一天,金吾卫小旗官刘汉无故死在家中,同样也是我与许大人处理,当时,许大人就推测出他是被人灭口,只是这与硝石矿的案子并不存在交叉,我等并未联想到这些。” 金吾卫小旗官被灭口火药偷运进桑泊在座的都是聪明人,再没有半点疑惑。 “那姓许的刚才”刑部官员和部分府衙官员,猛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刚才,许大人想起了此事,豁然贯通,这才匆匆离开。”吕青道。 孙尚书沉声道:“下令抓捕金吾卫所有百户,速去!” 哗啦一下所有人都站了起来,争先恐后的奔出议事厅,撞翻椅子也不管。 案子剖析到这一步,已经非常清楚,抓住金吾卫内部的碟子,就等于立了头功。 吕青缓缓吐出一口气,尽力了。 如果只是公平竞争的话,吕青才不这么帮许七安呢,只是对方处境堪忧,此案是他将功赎罪唯一的希望。 吕青觉得出于朋友之义,能帮则帮。 她随着府衙的同僚一起离开了议事厅。 偌大的议事厅只剩下刘公公和他带来的宦官、孙尚书、陈府尹三人。 刘公公伸出手,常随宦官立刻吹干墨迹,将册子递到他手里。 刘公公仔细阅览内容,最开始两张是刑部和府衙的案情讨论,以争论为主,比较干巴巴。 直到许七安的加入,案情才开始清洗明确起来,并在一炷香内锁定了嫌疑人。 案子进度快到让刘公公觉得吃惊,按照正常流程,要把大黄山的硝石矿和小旗官两件案子联系起来,恐怕得两三天的时间。 如此看来,陛下命这个许七安担任打更人衙门主办官,是有深意的啊刘公公恍然大悟。 “小云子,今日起你就留在打更人衙门,负责督促他们办案,及时像我传递消息。” 刘公公道。 “是!”做笔录的小宦官领命。 周府,黑漆大门紧闭。 宋廷风在许七安的示意下,跨上台阶来到门前,砰砰拍打。 “开门!打更人办案。” 门里传来苍老的声音:“百户老爷生病,不见客,回去吧。” 宋廷风再拍门,里头装死,不响应。 当老赖? 宋廷风冷笑一声,一脚蹬在大门上,“砰”的巨响声里,实木大门分崩离析,碎木乱射。 一个穿青色布衣的老头,战战兢兢的躲在远处,神色惶恐的盯着不速之客们。 “留两个人守住大门,其他人跟李银锣杨银锣进去。”许七安大手一挥,命令铜锣们冲,自己和褚采薇留在后边。 “你是主办官,你怎么不冲?”褚采薇歪着头,看他一眼。 “山海关国战的时候,你见过陛下冲锋陷阵的?”许七安回了她一眼。 褚采薇哑口无言,明知道他说的是歪理,但不太聪明的脑子暂时想不出反驳的说辞。 “本来想送你一粒大力丸的,算了。”她板着脸。 “大力丸?” “正好补一补你的身子,气血亏空成这样。”褚采薇说。 身为术士体系的风水师,她治病救人的时候,许七安还在院子里撸石锁呢。 只看许七安的气色,就知道他现在亏的厉害。 “给我一粒,晚上请你吃饭。”许七安用肘子捅了她一下。 褚采薇嫌弃的退后几步,从鹿皮小包里摸出瓷瓶丢过来:“够你用一段时间的。” 铁骨铮铮褚采薇,许七安就喜欢这么有骨气的女孩,一边朝里走,一边倾倒瓷瓶,嗑了一粒褐色丸子。 丸子一股怪味儿,嚼了几下后,便涌起了辛辣。 许七安囫囵咽下,几秒后,感觉胃里暖洋洋的,非常舒服,脱力的感觉也恢复了不少。 “事先声明啊,我这是绝学带来的负面效果,并不代表我是阮小二。” “阮小二是什么东西?” “不是好东西。” 边走边说,来到了内院。 李玉春和杨峰迎上来,摇头:“人不见了。” 后者补充:“府里值钱的东西都搬走了。” 宋廷风当即把老门房揪过来,刀子架在他脖子上,喝道:“周赤雄呢?” “百户老爷他,他带着夫人和少爷小姐们出城省亲去了。” “那你为什么说他生病?” “百户老爷这么交代,小人,小人便照说”老门房脸色惶恐,双腿发抖,不像是说谎。 许七安问道:“什么时候走的?” “祭祖大典结束当天”门房咽了咽唾沫,哀求道:“百,百户老爷犯了什么罪?小人不知情,不知情啊” 许七安摆摆手,示意宋廷风放了他。 自己领着人重新进了屋子,一间间的搜查过去。除了一些比较珍贵的古董、字画被带走,府上一切陈设都完好如初。 “周百户逃了!”李宇春沉声道。 “现在说这些还太早。”许七安看了眼褚采薇。 鹅蛋脸美人竟然鬼使神差的t到了他的意思,翩然跃上屋顶,睁开了清光流转的明眸,扫视着周府每一个角落。 她不是为了找人,而是搜索一些其他的东西。重点在花园和石井。 片刻后,褚采薇跃下屋顶,摇头:“府上没有藏尸,近来也没有人死在这里嗯,也可能被特殊手段掩盖了。你们可以掘地三尺,搜一搜。” “没必要了。”许七安叹口气:“死也好,逃也好,这条线索都断了。” 不过,八成是逃跑了,因为府上的人亲眼看见周百户带着家眷离开。 带人走出周府大门,闵山带着几名铜锣赶了过来,来不及勒马,喊道:“祭祖大典后,周百户便请了长假。” 他见众同僚一脸郁闷,心里一沉。 “逃了。”杨峰吐出一口浊气。 许七安刚带人离开,刑部和府衙的人策马赶到周府,见到坍塌的大门,心里当即一凉。 招来府上下人盘问,得知打更人刚刚扑个空,周百户早就逃出京城。 两个衙门的人心里莫名复杂,不知道该庆幸还是该惋惜。 黄昏! 刘公公赶在城门关闭前回了皇宫,在儿子们的扶持下,换上便服,泡了澡,正喝着饭前茶水。 一名小宦官匆匆进来,细声细气道:“干爹,陛下派人来请。” 刘公公捏了捏眉心,没好气道:“知道了!” 他喝了口水,招呼儿子更衣,换上了蟒袍,刚踏出门槛,忽然想到了什么。 “给咱们把卷宗拿来,今儿咱家带回来的那个。” 小宦官回屋去取。 一路来到静心殿,通传之后,被领着进了殿,见到了穿道袍,长须飘飘的元景帝。 元景帝没打坐,也没办公,手里握着书卷,思绪却不在书里。 “刘荣,朕派人督促案情,这都一天了,有什么收获啊。”元景帝语气平淡。 刘公公心里一凛,他在宫中当差几十年,甚至元景帝的脾性,他越是这副姿态,心里越是烦闷。 问案情是假,陛下这是要发脾气。 刘公公一阵后怕,随后又是庆幸,心说幸好早有准备,幸好今日还真有所收获。 “陛下,这是今日案情汇总,奴婢正要承给您看。”刘公公从袖子里取出一本薄薄的册子。 :白天有事,更新晚了,先更后改,老规矩,错字本章说见。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一十三章 心事 元景帝的贴身大太监,手里拖着浮尘,走过来接了册子,恭恭敬敬递给元景帝。 元景帝把书搁在一旁,接过册子,凝神细看。 看着看着,两条眉毛就扬起来了,眼神中的怒火在酝酿。 “通篇废话,刑部和府衙的人越来越不中用了。”元景帝怪责道。 他扫了一眼刘公公,吓的对方身子一抖。 元景帝把册子摔在一旁,语气没有情感,反而愈发渗人,“打更人衙门那边呢?” 刘公公脑袋低垂,细声细气:“陛下,在,在后边呢” 元景帝眉头一扬,重新拿起册子,继续往下看。 看着看着,他紧锁的眉头,不自觉的舒展,眉宇间的急躁也慢慢敛去,竟看的专心致志。 元景帝从侧躺的姿势,转换成了端正的坐姿。 他的脸色越来越凝重,目光也越来越锐利。 两名大太监不自觉的放缓呼吸,既害怕惊扰陛下,也害怕触霉头。 到最后,元景帝放下册子时,修道二十年的仙风道骨荡然无存,只有人间帝王的威严与凌厉。 刘公公额头已经沁出冷汗了。 他原以为陛下会满意,但看情况,似乎起了反作用? “传令!” 元景帝脸色如凝冰霜,语气严肃:“太康县令渎职,至大黄山周边灰户死伤数百人,革职,收押大牢,明年秋后处决。 “府衙捕快吕青,提拔为六扇门总捕头。” 他没有提许七安,因为许七安本身就是戴罪之身,他的业绩提成要放到最后,奖励就是他的命。 “奴婢领命!”刘公公如释重负,退了出去。 离开静心殿,他一言不发的带着小宦官回了住处,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虽然不知道陛下看了后文,脸色反而更难看,但根据陛下的口谕,后边的内容应该是让他很满意的,陛下心情阴郁的是其他事。 静心殿,元景帝站在窗边,沉默了许久。 “通知下去,解除内外城的城禁。” 许七安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府,晚饭已经过了。 许府前厅灯火通明,许平志和许新年守在那里,等着他回来。 “年儿,让厨房把饭菜热一热,端上来。”许平志道。 唇红齿白,俊美如画的许新年出了前厅,只剩下叔侄俩。 烛光轻微摇曳,许二叔粗犷的国字脸冷峻而严肃。 不久后,许新年回来了,厨娘们捧着采饭菜过来,一直都热在锅里,等着许七安回来的。 看着粗犷的二叔和俊美的小老弟,许七安恍惚了一下。 他在这个世界形单影只的,没有手机,没有电脑,没有键盘侠,没有日本的爱情教育片。 每天过着点蜡烛或油灯的生活,上厕所还得骂骂咧咧的把衣服下摆撩的老高。 有时候在梦里,梦见自己回到前世,笑着醒来,然后看着梁木交错的屋顶发呆。 “突然就想喝酒了。”许七安低声骂了一句,从厨娘那里接过酒壶。 等厨娘们摆好饭菜,许平志挥了挥手,示意她们退下。 许七安一口接一口的灌酒,不是怀念过去的生活,而是突然想起了一句话:吾心安处是吾乡。 这个世界,总归还有人在夜晚等着你回家,在厨房里给你热着饭菜。 不管在外面多疲惫多无助多寂寞,回了这里,你就明白了,你不是孤单一个人。 喝了半壶酒,许七安吐着长长的气息:“桑泊被炸了,陛下命我彻查此案,戴罪立功。” 许平志缓缓点头:“我已经知道了,但这件事,不是你能插手的。” “我知道,我只负责查案,不负责追索。”许七安无奈道:“总得试试吧,不试我只能跑了。” 他从没想过要给皇权买单,如果查不出案子,逃跑是必然的。 “这应该不会连累到你们,毕竟我也没犯什么大罪。”许七安道。 刚才他骂脏话的原因是,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有归属感的家,可能不久的将来就要彻底告别了。 许七安犯的罪是搏杀上级,虽然是死罪,但距离家人连坐,还差的远。 在大奉,连坐是非常严重的罪过,一般人想连坐都没资格。 想要达成“株连x族”的罪名,需要满足以下几点:一,谋逆。二,对国家造成重大损失。三,对皇室造成重大损失。四,站错队! 许平志属于第二条,丢失税银,对国库造成重大损失。但这不是常态。 能达成以上四种成就的,通常都是朝堂上的衮衮诸公。那些朱紫贵,才会动不动就被满门抄斩。 因此,“连坐”也被戏称为大佬特权。 许七安这种,顶多就是个死刑犯,逃走了,那就是逃犯,牵连不到叔叔婶婶。 许二叔满意的点点头:“你能想明白就好,你从小就执拗。” 那是以前的我,现在的我,鳝变的很许七安摇头:“我又不傻。” 许二郎也松了口气,道:“实在不行,你就去云州。” 云州? 许七安一愣。 云州他是知道的,匪患严重,又被称为匪州,二号也在云州。 许二郎道:“那你匪患严重,朝廷影响力是最差的,即使你被通缉,逃到那里,也会很安全。 心若狠一点,直接落草为寇,既能磨砺武道,又能掌控权势。许多被朝廷通缉的要犯、江湖中的亡命之徒,都喜欢往云州聚集。” 有道理,相对于其他地区,躲在云州更安全,越乱的地方越安全等等! 许七安脑海里灵光一闪。 如果我是周百户,我会逃到哪里? 私通妖族,炸毁桑泊,完美达成“满门抄斩”、“株连三族”的重罪。 躲在哪里都不安全,因为朝廷不会放过他。 那应该躲在哪里? 两个选择,要么离开大奉,要么躲在云州! 对,云州。 许七安一下兴奋起来,刚要拍打小老弟的肩膀,却听二叔怒拍桌子:“不许去云州。” 兄弟俩吓了一跳。 “为什么?”许七安诧异二叔的反应。 “你去云州做什么?落草为寇吗。”许二叔怒道:“朝廷年年剿匪,万一将来派辞旧去云州剿匪怎么办?忘记你俩那天立下的约定了吗。” 什么约定哦,同室操戈许七安和许新年羞愧的低头。 还真忘了。 没想到二叔还记得,看来是真的放在心里了。 “知道了知道了,我不去云州就是,我去西域。”许七安说。 西域胡姬又漂亮又热情! 吃完饭,许七安看到许玲月捧着一碗热腾腾的牛奶走进来,抿着红唇,眉眼温柔: “大哥,喝碗牛奶补一补。” “玲月亲自上街买的,今天中午的鲜奶。”许二叔见子侄关系愈发融洽,由衷的笑了,补充道: “铃音喝了两大碗,给她姐姐揍了一顿。” 许七安端过牛奶,闻了闻,差点吐了牛奶又腥又臊。 这时代的鲜牛奶就是这样,没有乱七八糟的添加剂,原汁原味,顶多就是加热消毒。 但其实并不好喝。 不过虽然难喝,确实贵族才能日常饮用的东西,尽管味道不怎么受人欢迎。 但是确实能补身子,对贵族孩子来说,牛奶是每日必饮的食品。 我是不是可以试着改良牛奶啊然后靠着独门秘方赚大钱好吧,我根本不知道怎么去除这股味道,学校里老师没教许七安叹了口气,在妹妹殷殷切切的目光中,一口闷。 感情深嘛。 摸着尚有余热的碗,许七安忽然想起来一些往事。 读中学的时候,父母给他订了牛奶,装在玻璃瓶里的那种,每天早上送到家门口还是热的。 许七安自己不喝,揣兜里送给女神喝。他原以为这就是爱情,长大后发现那女孩嘴里有了别人的特仑苏。 他才发现自己其实是一只舔狗。 不知什么时候,外面下起了凄切的雨,浸润了枯枝,也浸润了院子里的石板。 酒足饭饱的许七安撑着一柄油纸伞,返回自己的小院。 他点上一盏油灯,打开窗户,天完全黑下来了,一点烛光倔强的透出,雨声淅淅沥沥。 世界是安静的,静到让人可以沉下心来,想很多事情。 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 诗人黄庭坚写下这首诗的时候,大概和他是同样的心情吧,心里都在思念着一些人。 也许,也是在这个寂静的,凄风苦雨的夜晚。 不知道过了多久,许七安挑了两次灯,才让自己从怅然的情绪里挣脱。 人不能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该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许七安坐在桌边,取出玉石小镜,输入信息:“呵,京城又出事了。” :这章是昨天的,昨天白天有事,还欠着大家一章,倔强的熬夜到现在,总算写出来了。睡觉去。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一十四章 同时薅羊毛 这条信息传书出去,几秒后,率先回应的是二号:【元景帝被刺杀了?】 不是,你这小老弟怎么回事,三两句不离元景帝登天的话题,他是吃你家大米了,还是偷你家银子了。 许七安在心里给“二号”打上了愤青的标签。 古代版愤青。 【九:昨天内外城都封禁了,禁止任何百姓出入,我便料定出事了。】 金莲道长还藏在京城,默默养伤。 许七安收入信息,只写了一半,习惯了窥屏的一号竟抢先一步装逼,抛出了让地书碎片持有者们震惊的真相: 【一:桑泊被炸了,永镇山河庙摧毁,封印在桑泊内的东西,不知所踪。】 如此劲爆的消息,换来的是沉默。 地书聊天群陷入了三分钟的安静,没有人传书,也没有人表达震惊。 【二:你说什么?桑泊被炸?永镇山河庙毁了?一号,你确定不是在戏弄我们?】 二号如此反应是有道理的,这就好比元景帝被一个匹夫单枪匹马闯入皇宫干掉了。 一样难以置信。 简直就是太监议事——无稽之谈。 四号同样难以置信,他比二号更了解桑泊是什么地方,了解那里的守备是何等森严。 但一号绝不会无的放矢。 【四:三号,你想说的是不是这个?】 【三:是的,桑泊毁了,永镇山河庙底下的封印物去向不明。】 有了三号的背书,尽管再难以置信,这几乎都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了。 一号和三号都在京城,最清楚大奉京城的事。 【九:真是难以置信的消息,有相关线索了吗,一号?】 有意思了,金莲道长竟然没有问身为打更人的我,而是直接询问一号,这是不是说明,他认为在这种高层次的秘密中,一号知道相关线索的概率要高于我? 但这么说出来,太不慎重了故意的?还是因为桑泊炸毁的事件冲击力太大,让他思考不够谨慎。 【一号:这件案子交给了打更人衙门、刑部、府衙三方处理,具体消息我并不知道。】 地书聊天群的众人难掩失望,在朝廷里地位极高的一号都不知道具体详情,那三号肯定也不知道了。 【三:巧了,我们书院通过相应的渠道,倒是得知了不少秘密。大概理清了案件的脉络。】 三号知道? 三号竟然知道! 他刚才说了,是通过书院的渠道得知的消息,看来云鹿书院在京城各处衙门里安插了不少碟子。 见三号这么说,原本对大奉京城发生的事不太感兴趣五号,此时也跳出来吃瓜了。 【五:三号,你们学院的手伸的有点深啊,一号都不知道的事儿,书院却知道了。话说,你在书院是什么地位?】 普通学子,真的能知道这么重要的隐秘吗? 【三:我自然有我的办法。】 许七安不解释,留白的重要性在于,越聪明的人越容易想太多。 他们既会怀疑三号普通学子的身份,又会怀疑三号是不是还有其他身份。在缺乏有力作证的情况下,反而会越想越乱。 嗯,一号是个问题,他(她)没那么好忽悠。无所谓了,我和一号暂时没有冲突,而且,我对他(她)的身份,心里也越来越有数了,至少已经能划定一个范围。 【三:那么,你们要用什么,来换取我的消息呢?】 看到这句话,众人心里一下古怪起来,感觉莫名其妙的,欠的债就越来越多了。 三号要是做生意,肯定会是个成功的商贾吧四号心里叹口气,回复:【我近来只顾着修炼,没有获取到有价值的信息。就先欠着吧。】 【二:在忙着剿匪,嗯,等我弄清楚云州背后操纵各个寨子的势力,我就可以还三号的债了。】 说到这里,二号为自己莫名其妙的欠债心酸了一下。 【五:我最近倒是有一个重要的消息,不过这个消息会暴露我的身份。】 【四:呵,你是南疆的人吧。】 【一:应该是某个蛊族里的贵族。】 【二:似乎还有些好战。】 【五:你,你们都知道?】 这不是很明显的吗,你对万妖国的历史了如指掌,口口声声自称老娘,而且之前你自己也透露了,你阿爹地位颇高! 五号似乎脑子不太聪明的亚子和我的采薇姑娘是一个级别的许七安心里评价。 他在心里重新定义了地书聊天群里的人物: 一号在朝廷内部很有地位,是个窥屏狂魔。 二号是天字号大愤青,但很有智慧,当日就是他(她)在祭祖大典试探自己和一号。 四号与人宗道首交情不错,曾经入朝为官,而今浪荡天涯。 五号是个妹子,南疆蛊族人,脑子不太聪明的亚子。 六号是个大奉版鲁智深,修为很高。 七号跑路,地书碎片在二号手里,二号和七号的关系非同一般。 八号闭死关,潜水很久了。 九号是天地会发起人金莲道长,老银币。 五号自闭了好一会儿,才传书发声:【好吧,老娘就是南疆蛊族的人,堂堂正正光明磊落,我有一个重要消息要说。三号,我用这个和你交换桑泊案。】 【九:五号,贫道伤势尚未痊愈。你若是想说,先让大家一致同意,欠你一个情报或等价的白银。】 天地会众人沉默了一下,表示同意欠五号一个情报。 【五:蛊神初步复苏了。】 蛊神?超越品级的存在,蛊师体系的开创者?许七安吃了一惊,虽然通过白嫖天地会内部信息,知道一点关于“仙佛”可能真实存在的真相。 但他还是觉得荒诞。 地书聊天群许久没人说话,看来这个消息带给众人的震惊不啻于桑泊被炸。 【五:昨天,极渊里溢出了一缕蛊神气息,寨子里养的低级蛊全部暴毙,高级蛊发狂,攻击族人。老娘的本命蛊也险些失控了。阿爹说,时隔数千年,蛊神终于复苏了,但这并不是好事。】 【二:不是好事?】 【五:嗯,蛊神是混乱的根源,吞噬和繁衍烙印在本能中,如果它复苏的话,南疆所有生物都会成为它交配、吞噬的对象。它会把整个九州变成只有蛊的世界!所以,我们蛊族正在召集强者,打算过几天潜入极渊,查看情况。】 卧槽,还有这种事?蛊神是这样一种生物? 许七安吓了一跳,绝不是脑补什么触手、银魔之类的东西,是真的被蛊神的邪恶给震惊到了,对! 许七安迫切的想要知道蛊神的其他信息,奈何没有人发问。 【九:这确实是让人震撼的消息。】 【三:道长,蛊神沉睡的原因,是否也是被封印了?】 许七安旁敲侧击蛊神的信息。 【九:不知道,蛊神存在的年代过于久远,人类还没有学会使用文字前,牠就已经存在。你可以问一问五号,不过,单凭蛊神复苏这件事本身,恐怕价值就超过你的桑泊案了。】 价值超过我的桑泊案?许七安心里不服。 【五:哈哈,三号,你要想知道蛊神的其他信息,可以选择和我交易。】 【三:你想要什么?】 【五:我哥哥还没成亲,听说你们大奉的镇北王妃是世间第一美人,我要她做我嫂子。】 你在想屁吃有这能耐我自己独上其身不是更好,凭什么给把美人让给你哥哥许七安回复:【一个王妃不够,长公主也是个绝色大美人,还有我们大奉的国师,我一起给你打包送过去。】 【五:好呀好呀!】 【一:如果只是这些废话的话,那我要休息了,请两位三缄其口。】 一号跳出来打断了话题。 五号不闹了,因为她也想知道桑泊案的经过,传书说:【我只知道蛊神是蛊师体系的来源,是世间所有蛊的源头。】 见五号发言完毕,许七安措词了一下,开始分享自己掌握的桑泊案情况: 【桑泊底下封印的东西,或许与妖族有关,目前大奉官方已经初步确定,炸毁桑泊的势力,很可能是妖族。但不知道是北方的,还是万妖国余孽。】 许七安并不怕一手消息走漏会引来其他人对自己身份的猜测。 因为当时在议事厅里开会的官员有很多,刑部、府衙、打更人都在其中。云鹿书院获得消息的渠道不一定是打更人衙门。 妖族? 怎么又和妖族扯上关系了,妖族为什么要炸毁桑泊底下的封印物。 天地会众人一头雾水。 不过,他们意识到了一件事,那就是桑泊案背后牵扯的内幕绝对不简单。 想解开这一切,大概只有弄清楚桑泊底下封印的是什么东西。 【一:不可能,桑泊的守卫严密,就算是高品强者也无法潜入,妖族怎么炸毁桑泊?火药从哪里来?】 【三:这件事,朝廷已经查清楚了,太康县境内大黄山发现过硝石矿,但已被采集一空,采集者正是妖族。一号,你的消息渠道不行啊。另外,私通妖族的碟子也已经查出来了,是金吾卫的百户周赤雄,不过他带着家眷潜逃。】 【一:那么这条线索就断了。】 【三:呵,这倒未必,不久后,朝廷肯定会发布通缉令,周赤雄要么离开大奉,要么躲藏在一个安全的地方,你们觉得他会躲在哪里?】 二号率先抢答:【那还用说,肯定是云州。】 云州的情况,地书天地会里没有人比(他)她更了解。 到这里,许七安目的达到了,他就是想借此展开话题,让二号帮自己留意云州,看能不能抓到周百户。 但按照他的人设,是不该对一个逃犯这么上心的,因为爱国?这个理由太敷衍了。 【一:二号,你在云州颇有势力,能不能帮我留意一下周赤雄?】 干的漂亮许七安振奋了一下。 在一号心里,二号似乎比官府更加靠谱? 【二:我拒绝帮你。】 【一:我会提供报酬。】 【二:不,我拒绝帮你!】 一号不再说话了,地书群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一号和二号似乎关系不怎么好其他人也不劝劝是因为我加入之前,他俩有过冲突或者过节? 额这样不行啊,二号不帮忙的话,云州那么大,怎么揪出周赤雄。 我应该出面,这样既能卖一号人情,又能收回二号那里的“欠款”。 血赚! 许七安输入信息:【二号,你帮我留意一下周赤雄,就当是还了上次的债。至于一号,很抱歉,你又欠我一个人情。两位觉得如何?】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一十五章 五百年前的秘辛 【二:行,给三号一个面子,我会替你留意的,云州这一片,我还是有几分薄面的。想找人,不难。只要周赤雄在云州,我就能把他揪出来。】 口气这么大?许七安愈发肯定二号不是朝廷的人。原因两点:一,她天天诅咒元景帝升天。 二:云州匪患严重,流民遍地,官府式微。如果二号是朝廷里的人,不敢这么打包票。 嘶不是官府的人,却天天热衷剿匪,二号是个侠义心肠的人啊。 【一:可以。】 交易达成,矛盾解决。 天地会众人松了口气,三号不愧是读书人,手腕还是很强的,换成平时,一号和二号说不准要掐起来。 金莲道长拉三号进天地会,确实走了一步好棋。 三号加入天地会后,地书传讯就开始频繁、活跃起来,众人交换信息的次数开始增多。 对于众人来说,是一个喜闻乐见的现象。 【四:妖族为什么要觊觎桑泊底下的封印物,嗯,应该是北方妖族干的,历史上,大奉与南疆的万妖国没有什么冲突。】 北方妖族与大奉势如水火,南疆万妖国则与西域佛门不死不休。 听头儿说,北方诸部和北方妖族近年来时常骚扰边关,似乎有重启战事的征兆,那么,北方妖族暗中下绊子,在京城搞事情,也就合理了许七安心里一沉。 【五:所以,桑泊底下到底封印着什么呀,让北方妖族图谋了这么久。】 小妹子,你是否有许多问号?叔叔不能回答你,因为叔叔也想知道许七安心里吐槽。 【九:不管怎么样,肯定是让大奉皇室焦头烂额的事物。希望不要祸及京城内的普通人吧。】 许七安见缝插针,传书说:【司天监监正生病了,你们怎么看?云鹿书院得到的隐秘消息,桑泊湖底确实有阵法,我判断是司天监的手笔。】 【二:假的,一品高手怎么可能生病。】 二号一口否决。 【五:嗯,一品高手是屹立在世间之巅的存在,不可能生病,何况是术士体系。】 术士体系的起始就是医者。 四号也发表了自己的看法:【监正透露出的态度,可能是不想参与这件事。】 四号是个聪明人,因为他的想法与我差不多监正不想参与这件事这种暧昧的态度是怎么回事,他不是应该守卫京城吗! 许七安沉吟不语。 【一:我现在就可以偿还一部分债务,关于桑泊的信息,价值可能不大,三号你想听吗。】 价值不大,但想偿还上一次的债务你这个一号有点过分啊,反手薅我羊毛? 许七安有些生气,这笔买卖他是亏的,只是他目前非常需要桑泊的相关信息。 周百户这条线索断了,他得重新寻找突破口。 许七安以无所谓的态度,传书:“我且听听吧。” 【一:我查阅了关于桑泊的卷宗,发现一个很显眼的时间点,或许桑泊底下封印的东西,就与此有关。】 一号停顿了一下,传出信息:【五百年!】 【一:大概在五百年前,当时的太子在桑泊游湖,不慎落水,从此精神失常,不久后溺死在桑泊里。但是在五百年前,还有一件大事,史书上只有寥寥几句,朝野上下对此讳莫如深。 【我相信三号应该想起了吧。】 我没有,我什么都没想起来不,我甚至都没读过史书! 许七安涌起了这个世界为什么没有百度的懊恼情绪,不然小手一点,什么都能解决,衣食住行等等。包括生病嗯,也可能小手一点,来生再见! 对了,找辞旧,辞旧通读史书,是个学霸。 许七安脑子里浮现小老弟音容笑貌的同时,惊喜的发现四号抢答:【夺位?!】 看到这里,许七安就放心了,因为他知道必然有其他人替自己问,因为群里除了四号和一号,其他人都是九年义务教育都没完成的学渣。 【二:夺位?】 【五:夺位?】 【四:五百年前,大奉皇室发生过一起叛乱,叛军首领是平海王,也就是后来的武宗皇帝。尽管武宗一直以清君侧来掩盖自己篡位的事实,但终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后世史官讳莫如深,只敢写:天倾之年,妖孽横生,武宗于东方崛起,平定大乱! 【现在的大奉皇室,都是当年武宗的后人。】 【五:这和桑泊有什么关系?】 这丫头确实脑子不太聪明 【二:一号是怀疑,永镇山河庙里镇压的封印物,与五百年前的皇室有关?】 【一:你们不觉得奇怪吗,监正为什么要装病?】 桑泊底下封印着五百年前皇室的某个重要人物涉及到篡位的往事,是皇室不愿意多提的禁忌,所以,只有元景帝一人知道那么五百年前那位太子的死,就绝不是偶然了,是被报复了? 因为也是皇室成员,算是家事,所以监正故意装病,不想参与? 北方妖族搞这么一出,就是想让大奉京城陷入混乱,甚至朝局动荡,他们好趁机在北方搞小动作? 许七安倒抽一口凉气,不由的挺直了腰背,桑泊案的水比想象中的要深。 我特么还是跑路吧,感觉跑路的风险都比参与此案的风险要低。 许七安怂了。 【三:对了,我忘了一件事,桑泊底下的封印上,刻着一些字符,非常有意思,我觉得应该和你们分享,嗯,这是免费的。】 他没有问“大家知道这是什么字体”这样的问题,那样就太愚蠢了。 万一这只是古代字体呢,岂不是暴露他文化水平低,云鹿书院的马甲就挂不住了。 于是,许七安在玉石小镜的镜面写下两个扭曲的字体:【三:两个扭曲的字体。】 【九:这是佛文。】 佛文?许七安愣了一下。 【五:佛文怎么会出现在桑泊封印法阵里?】 群里有一个智商低的群员,还是很好的吗许七安笑了笑,静等哪位大佬给出解释。 【四:按理说不应该啊,如此隐秘的事,皇室不可能让佛门的人参与。】 其他人纷纷表示不解。 等了许久,没有人说话了,各自有各自的猜测。 许七安问道:【最近没看到六号发言。】 【九:嗯,六号似乎遇到了什么麻烦,早已离开城东的养生堂多日,贫道会负责找到他的。】 这光头是事逼吗,怎么老是遇到麻烦许七安吐槽了一句,又等了一炷香时间,才确定群员们都下线了。 下线要说啊,你们这群没素质的家伙。 吹熄油灯,许七安躺在床上,枕头底下搁着玉石小镜,他望着漆黑的屋顶,让思维发酵。 “如果桑泊底下封印的是前皇室的强者,那事情就麻烦了,知道这种隐秘的我,肯定会被砍头的吧不,如果对方堂而皇之的闹事、公布身份,我反而不怕被元景帝灭口。” “魏渊说过,追索封印物的任务有其他人办,我不必插手,我的任务应该是找出桑泊案里的谍子可是周百户逃走了啊,这条线索断了,只能寄希望于二号。” “不,不对!”黑暗里,许七安的眼睛忽然亮了起来,他忽略了一件事。 白天在议事厅与吕青讨论案情,得出的结果是:九名失踪者不可能瞒天过海,将火药偷偷运进永镇山河庙。 而周百户是金吾卫,金吾卫只负责守卫,不负责祭祖大典,也就是说,他根本没机会进入永镇山河庙。 周百户不是幕后主使,金吾卫的周百户只是案件里的一环,负责把火药送进宫。其他人负责把火药藏进永镇山河庙。 他背后还有更高层次的黑手。 幕后黑手与妖族联手,主导了桑泊案,放出了永镇山河庙里的封印物。 我真正的任务是揪出这个黑手! 许七安翻身坐起,振奋的握了握拳头。 :求月票。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一十六章 有惊无险 大奉京城有大小衙门134个,抛开那些没编制的吏员,以及军事体系的,单是吃官家饭的官员,就多达万人。 这其中,能参加早朝的只有十分之一,而能进入金銮殿与皇帝直接对话的官员、勋贵、宗室,撑死也就一百多人。 寅时便在午门外等候的文武百官们,三三两两的聚在一处,说一些家长里短的话,绵里藏针。 “陛下最近上朝愈发勤快了。” “京察在即嘛。” “去年京察陛下可没那么勤快的。” “自然是因为桑泊案了,哎,多事之秋啊。今天陛下要发脾气了,尔等少触怒霉头。” “本官只是个文臣,桑泊案与本官,与我们无关。” “哦,那与谁有关呢?” 众人相视一笑。 与谁有关? 当然是与京城五卫的统领有关,当然是与负责保卫京城与皇室的打更人有关。 自然,也就与打更人衙门的首领,魏渊魏青衣有关。 午门前,魏渊一袭青衣,茕茕孑立,和周边的文武百官格格不入。 魏渊是一个很特殊的人,当朝再没有比他权力更大的宦官,即使是皇帝身边的大太监,手里握的权柄也不大。 唯独魏渊不同,他既是打更人衙门的首领,也是都察院的都御史。 这两个衙门,都有督察百官的权力。 元景帝的意思非常明显,魏渊是我的刀,你们谁不听话,刀就会落在谁脖子上。 魏渊不但是元景帝推出去制衡百官的刀,还起到了拉仇恨的作用。 文武百官不敢仇视皇帝,但可以朝魏渊发泄情绪。 眼下,永镇山河庙被毁,惰政已久的元景帝今日上朝,显然是有满腔怒火要发泄。 魏渊必定首当其冲。 文武百官们都乐得吃瓜。 卯时初,厚重的钟声回荡在漆黑的夜空,显得苍茫寂寥。 文武百官们从缓缓打开的东门进入,宗室王亲则从西门进入。 元景帝高居龙椅,面无表情的俯瞰着数百名官员,整齐有序的从午门进来,文武分列。 再有百余名官员、勋贵、宗室进入金銮殿。 奏对完毕,刑部一位给事中跨步而出,朗声道:“前夜,有贼人闯入桑泊,炸毁永镇山河庙,实乃我大奉之耻。魏渊身为打更人首领,护卫皇城不周,臣请陛下将此僚斩首,以平众怒。” “臣附议!” “臣附议!” 立刻就有多位给事中的职业喷子跳出来,要求元景帝砍了魏渊的狗头。 朝堂上的攻歼,与菜市口买菜是一个性质,通常是往大了说,动不动就斩首,抄家。 甭管事情大不大,砍狗头就对了。 皇帝要是不同意,那就会砍价,从斩首到流放,从流放到革职。 反正不能开口说革职,得给皇帝一个砍价的空间。不然皇帝一看,你们几个小老弟不给我砍价的机会? 那就无罪。 出于百官们的预料,元景帝直接驳回了针对魏渊的弹劾,而且对魏渊的工作进行了褒奖。 这让百官们迷惑不解,交头接耳。 “肃静!” 元景帝的贴身大太监一抽鞭子,声音尖锐的警告百官。 此事告一段落,但针对魏渊的弹劾并没有停止,而是换了个对象。 刑部又一位官员跨步而出,道:“打更人许七安,在刑部衙门口公然杀害守卫,藐视皇权,臣恳请陛下严惩此贼,满门抄斩。” 明明自己被弹劾时,老神在在无动于衷的魏渊,眯了眯眼,跟着出列:“陛下,刑部指使侍卫,阻扰打更人办案,居心叵测,臣怀疑刑部孙尚书与贼人勾结,炸毁桑泊,请陛下将其革职,押入天牢,由臣来审问。” 都察院的御史们纷纷附议。 “一派胡言!” “陛下,魏渊这是污蔑,其心可诛。” “陛下,刑部有大问题,臣等附议,将刑部众官撤职查办。” 双方立刻开始打口水战,别的党派官员偶尔插嘴,煽风点火。朝堂之上,各派系进入了激烈的斗争中。 当朝首辅、六部尚书、魏渊等几个大佬闭目养神。 元景帝丝毫不怒,见众官员吵的差不多了,才示意大太监出声呵斥,让金銮殿恢复安静。 “铜锣许七安,本就罪责在身,做事难免偏激,尔等因协力办案,而不是互相阻扰。若再有下次,朕严惩不贷。”元景帝沉声道。 魏渊睁开了眼,闪过诧异之色。 他料定许七安无事,只是没想到元景帝竟然亲自为那小铜锣说话。 元景帝目光锐利的环顾百官,继续道:“自今日起,解除城门封禁,朝中官至六品以上,皆不得离开京城。” “退朝!” 卯时初,许七安准时醒来,洗漱穿衣,去二叔家吃早食。 以前在长乐县当一名小快手的时候,他得卯时初赶到衙门,要点卯,相当于上班打卡。 成为打更人后,因为考虑到铜锣许七安是个买不起房的穷逼,点卯就从卯时初,改成了卯时下三刻。 留给他一个半小时的赶路时间。 这一点,打更人衙门还是相当开明的。 入冬了,早晨温度很低,人难免会被温暖的被褥多封印几个小时。 丰腴美艳的婶婶就被封印在床上了,没有起来。瓜子脸的漂亮妹妹也被封印了。 “你去喊铃音起来,小时候养成了惰性,长大后就难纠正。”许二叔道。 许七安怀疑他是嫌饭桌不够热闹,因为许二郎卯时没到,就返回云鹿书院了。 说今天早上院长要开堂讲课,他得在卯时初出城,才能赶上。 如此一来,桌上吃饭的就许二叔和许大郎了。 许七安当即去了内院,敲开许铃音的房门,开门的是伺候许铃音的丫鬟。 小丫鬟半期待半警惕半羞涩的说:“大,大郎想做什么?” 天还黑着,就来敲门,大郎莫非是想趁机对人家做点什么? 许七安说我来喊铃音起床的。 抬脚进屋,看见许铃音蜷缩在厚厚的棉被里,像一只枕头藏在被子下面,小小的那么一只。 许七安一巴掌扇在她屁股上,把她拍醒。 许铃音迷糊的睁开眼,擦了擦口水,含糊不清的说:“系大锅呀” “起来吃早食。” “哦” “那你起来啊!” “呼噜呼噜” “今天早食是蒸羊羔儿、蒸熊掌、蒸鹿尾儿、烧花鸭、烧雏鸡、烧子鹅、卤猪、卤鸭、酱鸡” 砰砰床上的许铃音忽然抽搐起来,四肢乱蹬,她的大脑还在睡觉,身体已经迫不及待的去吃早饭了。 丫鬟伺候了小豆丁洗脸刷牙,许七安抱着她往前厅走,许铃音下颌枕在许七安肩膀,屁股蛋撅着,想睡又不敢睡,害怕错过美食。 “莫要睡了,大哥给你唱首歌。” “噢” “小兔子乖乖,把门儿开开,快点开开,我要进来。不开不开就不开,夫君没回来,谁来也不开。” 来到前厅,许铃音目瞪口呆的看着包子豆浆油条,委屈的快哭出来了。 “这不是我要的早食,我的蒸羊羔儿、蒸熊掌、蒸鹿尾儿、烧花鸭、烧雏鸡、烧子鹅、卤猪、卤鸭、酱鸡呢?” 你这就记下来了?!许七安翻了个白眼:“大哥骗你的。” 许铃音“哇”的哭出来,双手别在身后,身子前倾,朝着许七安发出音波攻击。 吃完饭! “早知道就不喊她了,吵的老子胸闷。”许二叔抱着头盔,骂骂咧咧的走了。 “是啊,我终于体会到婶婶的艰难了,婶婶辛苦了。”许七安骂骂咧咧的走了。 留下许铃音在丫鬟的伺候下,一边哭一边吃。 虽然没有蒸羊羔儿、蒸熊掌、蒸鹿尾儿、烧花鸭、烧雏鸡、烧子鹅、卤猪、卤鸭、酱鸡,让她很伤心,但她可以一边伤心一边吃。 魏渊离开金銮殿,在心中复盘着今日朝堂的局势。忽听身后有人喊道:“魏公,等等咱家。” 扭头看去,是刘公公。 魏渊发达之前,也是在宫中做事的,与刘公公交情极好,含笑道:“刘公公,何事?” 刘公公左顾右盼一下,从袖里摸出几张宣纸,塞给魏渊:“咱们誊抄的,魏公可以看看。” 魏渊心领神会,笑道:“改日进宫请公公小酌几杯。” 出了午门,登上马车,驾车的杨砚一声不吭的往衙门方向走。 魏渊掏出宣纸,看了一会儿,嘴角挂上了笑意。 “义父在看什么?”懒洋洋靠在车厢,充当贴身护卫的南宫倩柔,好奇的问。 “原以为今天会被陛下责难,没想到顺利过关。”魏渊笑道。 “顺利过关?”车厢外,杨砚诧异反问。 上朝的路上,魏渊在脑海里模拟了朝堂局面,他有这个习惯,上朝前模拟,上朝后复盘。 在原先的模拟中,本次上朝必定会被弹劾,元景帝顺势责难,或给予一定的惩罚。 魏渊猜的没错,桑泊案确实成了政敌攻歼的由头。 只是他没想到事情这么轻描淡写的就揭过了。 南宫倩柔蹙眉道:“没有人趁机攻歼义父?” 魏渊笑着递过皱巴巴的纸张。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一十七章 桑泊底下的封印物 南宫倩柔接过纸张,快速扫了一眼,纸上记录的是刑部和府衙众官员对案情的酌情分析。 并没有太大价值,他快速掠过,眸光一凝。 脸色开始变的认真,仔细。 炸毁永镇山河庙的火药竟来自大黄山的硝石矿小旗官被人灭口,金吾卫私通妖族整件桑泊案的脉络,一下子清晰起来。 南宫倩柔难掩惊讶,他对此案不太上心,但也保持一定的关注,对于许七安这个主办官,他抱着既不插手也不帮助的心态。 按照南宫金锣的经验判断,这件事想要查出点眉目,每个天不可能。 万万没想到,仅是一天,就有这等收获。 “是个办案的好料子。”他眯着桃花眸,终于对许七安产生了些许肯定。 “办案的好料子?”杨砚的声音从车厢外传来,很感兴趣的样子,追问道:“是指许七安?” 杨金锣很重视许七安,觉得他是个值得栽培的年轻人。 南宫倩柔哼道:“你倒是走运,捡了个这样的好苗子。” 杨砚“嘿”了一声,心满意足,专心驾车。 到了打更人衙门,回到浩气楼,魏渊道:“让许七安来见我。” 许七安此时正躲在案牍库的查资料,正如一号所说,五百年前确实有过武宗皇帝篡位的事。 除此之外,五百年前的皇族,除了那位大奉的开国皇帝,其余人员的资料记载的都很含糊,应该是被销毁了,只留下名字。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桑泊里封印的绝不是那位被堂弟篡位的倒霉皇帝。 因为那位皇帝十四岁就有了子嗣。 众所周知,武者在炼气境之前,鳝饿无鲍嗯,不是没鲍,是时候未到。 “给我查,五百年前,任何一位三品以上的高手,都不能错漏。”许七安退而求其次,查起五百年前,前皇室势力中的高手。 “是!” 七八名吏员领命。 窗边的桌案,穿鹅黄色长裙的女孩一手撑着脸颊,一手不停的往嘴里塞油炸鱼丸子,双腿在桌底晃啊晃,偶尔露出白色的女子绣花长靴。 “采薇姑娘,我忽然想起一事。”许七安顺手去拿油炸鱼丸子,被鹅蛋脸美人眼疾手快的拍掉。 许七安咳嗽一声:“油炸鱼丸子好吃吗?” “好吃的。”褚采薇点点脑瓜。 “我想吃,但不是吃这个。”许七安道。 “那是吃什么?”褚采薇问。 “想痴痴的看着你。”许七安给出一个暖男的微笑。 褚采薇脸蛋红了一下,继而柳眉倒竖,想骂他登徒子,又觉得这话听起来暧昧,但和登徒子说的下流之言又不同。 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发怒,不发怒的话,她黄花大闺女的尊严何在。 许七安聪明的岔开话题,道:“有件事想请教采薇姑娘。” 褚采薇咽下嘴里的丸子,红润的小嘴沾了油光,闪闪发亮,粉嫩诱人,她板着脸:“什么事。” “用什么办法可以屏蔽司天监的望气术?”许七安问。 “高品强者都能够收敛自身气息,不过这是相对的,我是七品风水师,那能瞒过我的望气术的高品武者,少说得五品。六品都不行。”褚采薇得意洋洋的说。 我是八品练气境,那么能瞒过我的望气术,周百户得是铜皮铁骨境,而他显然不是许七安颔首,继续问道: “除此之外呢?” “那就是法器咯。”褚采薇是个好为人师的,不用许七安问,自己就叽叽喳喳的解释起来: “世上法器分两种:一,我们司天监的阵师刻录阵法,炼制成的器具。二,机缘巧合之下获得神异的物品。 “后者种类很多,比如千年古树遭遇累积,残留的雷击木便蕴含了至刚至阳的威能。 “又比如高品强者随身携带的物品,长年累月受到气息温养,具备了某种神异。不过这一种,大多是那位高品强者某项能力的延伸。” “京城有没有屏蔽气息的法器?”许七安开门见山。 “我们司天监倒是有,其他地方”褚采薇歪着脑袋,想来一会儿:“我得回去问问宋师兄。” “好吧,那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两人谈话之间,吏员们已经把五百年前可能是高品武者的人员罗列了出来。 名单不多,十几个而已,都是疑似高品武者的存在。 官方的记载里,不会写明某某某是几品强者,所以吏员们是通过五百年前有资格载入正史的将领们的事迹来推断品级。 比如镇北王,镇守北方数十年,一生经历战役数百场,毫无疑问,他必然是高品强者。 许七安扫了一眼,失望的发现,名单上以四品武者最多,三品寥寥无几,二品没有,就更别说一品。 “能被封印在桑泊,二品是底线,不然,单凭术士一品的监正就能轻松解决,根本没有封印的必要,难道我的思路是错的,封印的不是人,而是物品?” “等等监正?!”许七安心里一凛,呼吸都不由的急促了一下。 他想到一件事,监正的职责是坐镇京城,是大奉的守护神。至少这一代监正是这样。 那么,当年的武宗想要篡位,必定绕不开监正这一关。 一个大胆的猜测在许七安脑海里成型,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采薇,咱们师父是不是初代监正?”许七安控制着自己,不让声音颤抖。 “不是呀,师父是第二代监正。”褚采薇的回答让许七安感觉血液都沸腾了。 我知道桑泊底下封印的是谁了许七安咽了咽口水:“初代监正怎么死的?” 褚采薇摇了摇头:“这个倒是不知道诶,师父从来不说师祖的过去。” 是初代监正,桑泊底下封印的是初代监正!! 许七安为这个猜想敢到战栗。 难怪这个秘密只有元景帝知道,难怪监正会生病,难怪北方妖族要谋划这一出好戏。 初代监正要是脱困而出,京城就要大乱了不,初代监正已经脱困了。 这一刻,许七安竟升起了逃离京城的想法。 “逃走,赶紧逃走带上叔叔婶婶一起走初代监正脱困,必定会引起腥风血雨,那可是一品啊,整个京城都会变成修罗场” 想到这里,许七安反而打消了逃跑的念头。 元景帝让他戴罪立功,那么魏渊就有责任看住他这个死刑犯,他跑了,会连累魏渊。 当然,这不是最主要的。 许七安固然可以跑,但京城的百姓跑不掉,如果京城中真的发生一品高手之间的决战,会死多少人? 全都人命啊。 “元景帝这老鳖孙,他自己在皇宫里,被众多高手护卫,可城里的普通人怎么办?” “一品强者之间的恩恩怨怨,我插不上手捅出去,把事情捅出去,自然有高个的去顶。” 当即有了决断! 遇事不决,找魏渊。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魏渊这种名声赫赫的善谋者,确实很给人一种安全感。 魏渊若是个庸碌的长官,许七安只有跑司天监去找监正了。 恰好这时,一位吏员进来,见到许七安,大喜过望:“卑职寻了许大人好一会儿了,魏公找您呢。” 巧了,我也想找他许七安告别褚采薇,随着吏员朝浩气楼行去。 进入这座衙门最高建筑,来到七楼,许七安见到了一袭青衣,鬓角霜白的魏渊。 以及两位金锣。 “案子进度不错,可惜线索又断了。朝廷已经对周赤雄发布通缉令,但半月内找到他,不现实。”魏渊喝了口茶,语气温和: “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许七安站在案前,略作思考,坦然道:“卑职猜测,周赤雄后边还有黑手,只是没有线索。” 这起案子比税银案更加复杂、麻烦。当然,也因为税银案中他不是主办官,主需要找出漏洞,提供思路,其他方面有打更人和府衙去做。 线索虽然断了,但许七安对后续的侦查,已经有了大致的方向:一,从屏蔽望气术的法器方面着手。 二,有渠道有能力将火药偷运进桑泊的名单中排查。 第二条注定耗神耗力,还不一定有结果。 “魏公”许七安试探道:“如果半个月后,卑职还是没能查出真相呢?” “届时,我会安排你假死脱身,你就去江湖吧,做打更人的暗线。”魏渊喝了口茶,道: “衙门的情报网遍及十三州,以及各大江湖势力。不暗中养着谍子,是做不到的。 “你的性格不适合政途,江湖才是你的天地。其实如果没有桑泊案,你现在已经在我的安排下离开京城了。” 去江湖吗许七安恍惚的想着。 “做本座手中的一把刀,见不得光的刀,是不是觉得委屈?”魏渊笑了起来,像一个温和开朗的教书先生: “你的性格外柔内刚,且偏激了些,我既欣赏这样的你,又不喜欢这样的你。 “打更人衙门的诸多弊端,我心里清楚,但人性本就如此,光暗交织。李玉春那样的人,有多少?如果打更人里全是李玉春这样的人,打更人就做不到压制满朝文武。” 许七安皱了皱眉:“我懂这样的道理,所以人性需要时时敲打,常常威慑,才能吏治清明。魏公是不是过于纵容了。” “也得看时机的。”魏渊不动怒,和颜悦色的解释:“大奉官僚风气腐败,颓势已成,想要改变这股风气,得和光同尘,然后逐一击破。当你前方没有绊脚石的时候,才是你一展抱负的时候。” 魏渊的意思是,等他将来斗垮政敌,再没有拦路石的时候,才能腾出手来整治这些乌烟瘴气的风气许七安想了想,觉得有理。 “你在官场,规矩束缚,不得不和光同尘。否则,只会闯一次又一次的祸。或者,被磨光了棱角,失了武夫的张狂气焰,怎么看都是不划算的。但入了江湖,你便没有顾虑。”魏渊语重心长的说: “凡惹你的,挡你的,碍你眼的,只管用刀去斩,凭心而行,不必顾虑规矩与律法。所谓以力犯禁,便是此理。 “不少武者在过程中迷失了本心,成为了冷血无情的刽子手。这是你需要注意的。” 许七安憋了半天:“卑职还不想去江湖,我想尽自己的努力去试试。” 他不是留恋权势,而是留恋家人。留恋叔叔婶婶,二郎和妹子。 这就好比上辈子当社畜时,老板说:“我要派你到外省去扩展市场,长期驻外。” 你说:我不想去。 老板说:不,你想。 好在魏渊不是那种扒皮老板,他没强求,不在乎的笑了笑,说道:“没事你就退下吧。” 不,我有事许七安抱拳,沉声道:“请魏公屏退左右,卑职有要事禀告。” 又要屏退我们?! 南宫倩柔和杨砚,面无表情的看了眼许七安。 :错字本章说见,另外,明天上班了,爆更结束。我看了一下,上架到现在六天时间,爆更六万七千字。 不错不错。 正常更新的话,一天两章,每章三千字打底。日更大概在7000—8000。 这是极限了,我这破书,得想案情,设置线索,埋伏笔,还得考虑爽! 真的太伤脑子了,没法像套路文一样爆更。希望大家理解,不过,按照现在的市场趋势,将来是流量文的天下,到时候没准我也能爆更了。比如:侄儿给婶婶洗脚、打更人回家看妹妹睡狗窝!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一十八章 灭口 魏渊挥了挥手,让两位义子退出浩气楼。 一回怒两回熟,南宫倩柔懒得抱怨嘲讽,一声不吭的走人。 杨砚站在楼底,等待义父与许七安交谈结束。 茶室里只剩下两人,魏青衣把一只倒扣的茶杯反转过去,给许七安倒了杯茶:“天地会的事?” “卑职确实在天地会收到一个消息,来自南疆蛊族的。”许七安有些受宠若惊的接过茶,喝了一口,入口微苦,回味芳甘。 “天地会内部的五号,是蛊族的人,有些地位。昨日通过地书传信,说是极渊里的蛊神出现了复苏征兆。” 魏渊表情顿了顿,道:“甲子荡妖前,蛊神有蛊族和万妖国压制着,倒也无事,眼下万妖国灭亡,故土遍地佛寺,顶级高手也不多,蛊神真要复苏,单凭蛊族恐怕抵抗不了。” 说到这里,他眼中闪过愁色,地宗道首入魔,蛊神出现复苏征兆,云鹿书院清气冲霄这一桩桩一件件,都在预示着不好的事情将要发生。 各方动荡,往往也意味着大乱之年。 “这些年,佛门扩张的野心越来越盛。”魏渊叹息道。 许七安心里一动:“佛门当年灭妖国,是为了传教扩张?” 魏渊哂笑:“难不成是为了天下苍生?” 顿了顿,问道:“有何事要禀报给我。” 许七安正了正神色,道:“卑职已经查清桑泊底下的封印物了,此事涉及到五百年前的一桩秘事,恐会酿成大祸,卑职实力低微,不敢隐瞒” 听到这里,魏渊眼中异色闪烁,但他很好的藏住了震惊,试探道:“封印物?” “是监正,初代监正。”许七安一副分享大秘密,小心翼翼防止泄露的姿态,压低声音:“桑泊底下封印着初代监正,当年武宗篡靠品德得皇位,初代监正并不支持武宗,武宗登基后,史书上便再没有初代监正的相关记载。” 魏渊不动声色的听完,微微点头:“分析的很有道理。” 许七安趁热打铁:“元景帝至今都没有公布情况,所有人被瞒在鼓里,可是,初代监正若是与现任监正起了冲突,京城” 他没有说下去,相信以魏渊的智慧,能懂他的意思。 魏渊捏着茶杯,盯着上面的青花,莫名其妙的岔开话题:“最近有感觉丹田胀痛吗?” 许七安一愣,心说魏渊怎么知道。 他这段时间练气吐纳,总感觉丹田胀的难受,肚子像是有一股火在烧,想排泄出一些东西,但又感觉排不出来,都想着改日找浮香姑娘帮忙了,可身上任务重,也抽不出时间去教坊司。 “不错,”魏渊点点头:“这代表着你已经在练气境登堂入室,往后,这股胀痛会涌到中丹田,然后是上丹田,那时,你就可以踏入炼神境。” “我读书还可以,练武就不行了,不过也积累了一些经验,可以指导一二。 “等你胀痛转移至中丹田,我会让人送一部观想法给你,这样能提升踏入炼神境的速度。 “到了炼神境,你得重新打熬体魄,争取对自己的身体了如指掌这些都是以后的事了。” 魏渊虽然聪明绝顶,但练武没什么天赋?嘿嘿,心里平衡了许七安感动的表情:“多谢魏公栽培,卑职肝脑涂地,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魏渊“嗤”的笑了一声:“你也不是愣头青,可有些时候,比愣头青更愣。” 这不是愣,这是原则,是信仰,马列主义了解一下许七安心里吐槽,同时,有些悲哀的想,这也是我与这个时代的隔阂。 “还有件事,我觉得你应该了解一下。陛下今日下旨,解除城禁。”魏渊看着许七安,脸上的笑容很古怪,似调侃,似打趣,似揶揄。 “???” 许七安脸色僵硬。 这不合理,这不可能! 元景帝的态度有问题,初代监正脱困,首当其冲的就是当代监正和皇室,这样的处境之下,正常的操作不应该是关门打狗,永绝后患吗。 开城门是几个意思,向初代监正示好,大家和平共处? 不可能,元景帝虽然是个不称职的皇帝,但不是蠢货。而且,当代监正也不会同意元景帝背叛革命。 对,监正那个糟老头子的态度也很古怪,老师都揭棺而起了,你难道不应该带着手底下的术士们,一脚踏在棺材盖上,吆喝一声:小的们,帮为师压稳这老东西的棺材板! 结果是装病! 这其中会不会有更深层次的目的,比如,初代监正被封印五百年,不复巅峰,正藏在某处养伤。 故意开城门,是为了引蛇出洞,正好趁机将战场转移出京城? “小朋友,你是不是有很多问号?”离开浩气楼的许七安苦笑一声:“是的。” 许七安召集人手,下达三条指令,第一条指令是,司天监的褚采薇负责打探遮掩气息的法器下落。 第二条指令,闵山和杨峰两位银锣继续负责核实工部的火药生产、使用记录。 第三条指令,前往府衙,审问太康县令。 前两条倒是没什么,第三条指令,众人不太懂。 许七安解释道:“你们不觉得奇怪吗,妖族是怎么知道大黄山有硝石矿的?” 闻言,众人一愣。 “对吧,莫非妖族潜伏在灰户里挖矿?”许七安冷笑一声:“当然是有人与妖族合谋,大黄山在太康县地界,县令绝对有问题。” 三位银锣,十几位铜锣肃然起敬。 许铜锣心思缜密,经验丰富,金牌不是无缘无故赐予的。 三方在衙门口分道扬镳,各自完成任务。 许七安望着褚采薇在马背上颠簸的背影,忽然觉得有朝一日,在下面也是件赏心悦目的事。 “头儿,你说为什么陛下不招来司天监的术士,挨个儿的质问朝堂诸公?” “你刚还让采薇姑娘去查屏蔽望气术的法器。”李玉春看了眼原本是自己下属现在自己成了他下属的下属。 顿了顿,含蓄补充:“术士也是人。” 是人就有可能被收买,普通小案子无所谓,涉及到衮衮诸公,肯定不能光靠术士一张嘴,元景帝既多疑又有旺盛的权欲许七安微微颔首。 旁边的宋廷风找到了插嘴的机会,道:“宁宴,你和司天监的采薇姑娘很熟对吧。” 许七安点头。 宋廷风措辞道:“我有一个朋友,最近身子有些虚我想帮他求一些补肾壮阳的药。” 无中生友许七安也不戳破,含笑道:“告诉你朋友,俄罗斯转盘少玩点。” 李玉春皱眉,满脸不解:“俄什么盘?” 许七安、朱广孝、宋廷风相视一笑。 云鹿书院,院长赵守结束了长达两个多小时的课堂,告诫众学子发奋刻苦之后,轻轻一挥袖:“从来处来,回来处去。” 身形突兀消失。 众学子早已司空见惯,不稀奇了,讨论起京城最近发生的大事。 “桑泊怎么被炸了,我大奉开国皇帝的证道之地,竟被宵小之徒毁坏。果然,都是一群废物,若是我云鹿书院坐镇京城,根本不会发生这种事。” “是可忍孰不可忍。” 学子们义愤填膺,习惯性的怼天怼地,藐视一切非读书人。 许新年收拾好书本打算离开,身后一位学子喊道:“辞旧,回头踏青游山去。” 寒冬腊月的踏青,喝西北风吗?许新年摇摇头,回头告诫道:“黑发不知勤学早,白首方悔读书迟。” 说罢,正要离开,就听身后一位阴阳怪气的说道:“许辞旧而今是修身境,早就与我们不同了,恐怕是不屑与我等为伍了。” 许新年回头看去,说话的是朱退之,当日送紫阳居士去青州时,本该是此人得到紫阳大儒的玉佩。 奈何被自己横插一杠。 另外,此人与自己关系不佳,前些年互相口吐芬芳。 许二郎冷笑道:“青天白日,莫要冤枉人,我何时与你为伍过?” 朱退之勃然大怒:“许新年,别以为成了八品,就可以目中无人。你不过提前了一步而已。” 对于许新年提升众人踏入修身境,书院学子既然羡慕又嫉妒。 许二郎淡淡道:“我不费吹灰之力踏入修身境,我骄傲了吗?我前些日子拜访了长公主,得她赏识我骄傲了吗。我待会儿要去请教老师,巩固修为,聆听七品境的神异我骄傲了吗。” 他审视着朱退之的脸,忽然嗤笑一声。 “你笑什么。”朱退之怒目相视。 许辞旧轻蔑道:“有些人的脸,丑的就像一桩冤案。” 其他学子感觉被冒犯了。 朱退之当场炸锅,扑过来要和许新年决斗,但被同窗死死拦住。 “退之,何必与他争论。” “许辞旧一张嘴,抵武夫一把刀,咱们不跟他吵。” “别冲动,你不是他对手,不管是嘴皮子还是手脚功夫。” 许新年骄傲的离开。 这些人,一阵子不搭理他们,就觉得可以上蹿下跳。 论吵架,许辞旧一生不弱于人。 京兆府管理京城周边十五个县,太康县令就被关押在府衙的地牢里。 许七安带人进入府衙,直奔少尹堂,少尹不在,堂内留守的主事皱眉问道:“诸位大人有何事?” 宋廷风道:“提审犯官,太康县赵县令。” 主事又问:“可有府尹大人手书?” 宋廷风摇头。 主事顿时就不客气了:“请回吧。” 没有手书就想提取人犯,打更人是不是太嚣张了,在外头是要让着你们三分,这里好歹是府衙。说提审就提审的吗。 “混账东西!” 刚好返回的少尹听到对话,脸色微变,疾步走来,劈头盖脸的一顿训斥。 然后命人带许七安等人去地牢。 “少尹大人”主事有些委屈:“这不合规矩。” “屁话,命都没了,还管这些。” “大人何意?” “那人叫许七安,刑部门口当街杀人的许七安。就是个疯子,你想给他陪葬?” “谢大人救命之恩。” 府衙的地牢许七安是住过的,跟这里的杰克还有小强略有几分交情。 在狱卒的带领下,来到关押赵县令的地牢。 “起来,有大人要问话。”狱卒用棍子敲打栅栏。 穿着囚服的赵县令侧躺在破草席上,背对着众人,一动不动,似乎没有听到。 :求月票。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一十九章 社交三要素 狱卒又吼了几声,赵县令依旧纹丝不动。 许七安心里一沉,道:“开门。” 狱卒掏出钥匙开门,怒气冲冲的伸手拉扯赵县令:“耳朵聋了?” 赵县令的身体软绵绵的翻转过来。 这时候,狱卒也意识到不对劲了,探了探鼻息,脸色大变:“死,死了” 来迟一步了许七安心里叹息。 太康县令是昨晚连夜捉拿、下狱,他今早收到消息,立刻就过来,但还是迟了一步。 凶手要么是府衙内部的人,要么一直监视着赵县令的动向,不然无法及时杀人灭口许七安翻开赵县令的眼皮,撬开嘴唇看了看舌苔,然后扒掉了赵县令的囚服,检查尸体。 “没有中毒迹象,死前没有挣扎的痕迹,尸斑刚形成没多久,死亡时间不超过五个小时。死因暂时未明”许七安心里做出判断,道:“留两人看着尸体,其他人随我去见府尹。” 人犯死在府衙,陈汉光这个府尹,得背锅了。 许七安寻到内堂,得知陈府尹还在睡觉,衙役通传后,他便等在外面半柱香时间,见到了穿戴整齐的陈汉光。 陈府尹脸色如常,完全不见刚睡醒的模样,微笑道:“许大人找本官何事?” 早朝时间是卯时初,通常来说,文武百官们寅时就要在午门等着了,也就是凌晨四五点。 所以,早朝结束,回衙门补觉是大奉官场的常规操作。 “我来提审太康县赵县令,结果发现他今早死在狱中。”许七安开门见山。 “什么?!”陈府尹大惊失色。 被许七安带过来的狱卒,战战兢兢的说道:“禀大人,属实” 陈府尹皱了皱眉,也没觉得多大的事,毕竟赵县令本身便是死刑犯,来年秋后处决。 “怎么死的?”陈府尹端起茶杯。 “被灭口的。”许七安道。 陈府尹手颤抖一下,滚烫的茶水洒出来,他浑然不在意,瞪大眼睛:“灭口?” 很明显,老陈没有意识到情况的严重性许七安解释道:“大人觉得,妖族是怎么发现硝石矿的?大黄山一个平平无奇的地方,连附近的灰户都不知道有硝石矿的存在,怎么妖族就能发现?” 陈府尹惊的站起身:“你的意思是” 许七安点点头:“我怀疑与太康县令有关,今日过来提审,没想到慢了一步,他已经被灭口了。 “此案线索又断了,哎,陛下命我半月内查出真相,我实在太难了。对了,司天监今日来了个小宦官,要求我准时汇报案情进展。” 陈府尹脸色变幻多次,作揖道:“许大人,府衙愿意协助大人,府衙的三房六部都可以由大人调遣。” 许七安笑道:“陈大人慷慨,赵县令无故死在大牢,是意外。” 没人关注一个死刑犯的死活,可如果这个死刑犯与桑泊案有关呢?尤其京察在即。 这么大一个把柄,如果公布出去,陈府尹恐怕要降职了,而对许七安来说,人已经死了,追求陈府尹意义不大。也就说和不说的区别。 于是,刚刚晋升为总捕头的吕青被喊了进来,陈府尹严肃道:“至今日起,你便跟着许大人,听候差遣。” 跟着许大人听候差遣府尹大人前些日子还说,这是一次机会,若是能破案,他便能进内阁了是想让我“潜伏”在许七安身边当一位谍子? 吕青诧异的想。 “不要胡思乱想,安心辅佐许大人。”陈府尹沉声道。 竟是真的?他,他居然能让府尹大人服软?! 吕青盯着许七安看了几眼,道:“卑职遵命。” 很快,赵县令的验尸报告出来了,自然死亡。 越是没有破绽,越说明有鬼首先可以排除武者灭口了许七安皱眉沉思。 武者的本质可以用四个字形容:勥烎菿奣。 暴力是武者的代名词,捏死赵县令像捏蚂蚁一样简单,可绝对做不到无声无息,不留任何破绽。 许七安率先想到的是道门阴神,因为在古时代,道门的阴神又被成为勾魂使者,能在睡梦中取人狗命。 “首先排除金莲道长那个老银币,他如桑泊案没有任何牵连,那就只有人宗了” 许七安烦躁的抓了抓头发,感觉自己发际线在悄悄往后移。 怎么还把人宗牵扯进来了呢,人宗是我能调查的吗?且不说人宗道首是国师的身份,地宗道首是二品,人宗道首也不会差多少吧。 两腿一夹就把我夹死了! “嗯,也不一定是道门,其他体系我了解的不多,现在不能过早下定论哎,趁着金牌在身,我抽空多看点各大体系的机密内幕。” 许七安发现吕青在悄悄打量自己,女子捕头俊俏的脸蛋隐约可见疲惫。 “吕捕头,近来没有好好休息吧?” 吕青笑了笑:“公务繁忙。” 她已经知道陈府尹妥协的原因,虽说许七安是捡漏,但这个漏可不是好捡的,如果不是他及时意识到太康县令有问题,这件事没准就被府尹大人压下来了。 “吕捕头巾帼不让须眉。”许七安恭维道。 她年纪大概在25—30之间,年纪轻轻,就当上首都公安厅刑侦队大队长,前途无量。 而且还未婚! 许七安上辈子身边就没这么有前途的女性朋友,有的只有烦恼男朋友时常漏电的大龄剩女。 许七安离开府衙时,身边多了六个府衙的快手,供他差遣,修为都不差,两位练气,四位炼精。 他骑乘在马背上,思考着接下来应该做些什么。 半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破案要顺藤摸瓜,急不来。 反而是魏渊的态度让他困惑不解,是不是太冷淡了? “魏渊肯定知道点什么,元景帝的态度暧昧不清,监正装死不合理啊,不算大人物之间有什么博弈,初代监正脱困是不争的事实,我不能因为他们的淡定而放心,因为身居高位的人未必在意普通人的死活。” “不行,我一定要搞清楚初代监正的事,魏渊似乎不想我插手其中,担心我被牵连我可以曲线救国啊,我将此事隐秘透露给长公主不是透露,是提示,不动声色的提示,让她自己去联想,去发现。” 想到这里,许七安不再犹豫,道:“你们先去衙门等我,我进宫一趟。” 众人疑惑看来。 许七安解释道:“我要去见长公主。” 他竟能见长公主?许宁宴不但与司天监的术士关系好,竟然还与长公主有交情吕青心里怦的一跳。 其他人各有疑惑和震惊,李玉春最镇定,他是知道的,许七安能进打更人衙门,全赖长公主推荐。 告别众人,许七安策马赶向皇城。 长公主早已成年,在皇城有自己的府邸,许七安赶到怀庆府,一问守卫,才知道长公主平素里都住在宫城,等闲不回来住。 于是他又赶到皇城,皇城等于缩小版内城,城中设有宗庙、官衙、内廷服务机构、仓库和城防建筑,以及园林苑囿。 外城住的是平民百姓,内城住的是达官显贵,而皇城,住在这里的是王公大臣。 没有金牌的话,许七安都进不来。 至于宫城,又称为皇宫,是皇帝的家,住的是妃子和皇子皇女。当然,成年的皇子皇女必须要搬出宫城,住到皇城。 只不过元景帝这些年潜心修道,对妃子们不甚在意,这方面的规矩变的松懈了。 现如今许多成年的皇子皇女依旧住在宫城。 宫城的话,许七安是进不去的,即使有元景帝御赐的金牌,正想托守卫传话,忽然听见车轮辚辚。 探头往内看去,一列浩浩荡荡的车队正驶出来。 皇室专用的金丝楠木,黄绸华盖,镶嵌金片和玉石,奢华大气。 清一色的顶级跑车许七安心说。 收了他三钱银子的守卫,见状,笑了起来:“第二辆马车是长公主的,你看车身黄绸上绣的那个“庆”字。看来不用通传了。” 守卫把碎银还给许七安。 “客气了,客气了”许七安推回去:“往后还有麻烦老哥的时候。” 他打算搭上长公主这条线,抱住这根大粗腿,将来说不定会时不时的跑来“联络感情”,提前与守卫打好关系是非常有必要的。 俗话说,烟能撬开男人的嘴,钱能勾到男人的心,一起吃海鲜则能让你和他成为同道中人。 社交三要素! 守卫很欣赏许七安,提点道:“第一辆马车是太子殿下,第三辆是二皇子,第四辆是二公主估摸着是要去哪里开宴席,你若是能参加,记得要好好表现,平步青云不在话下。” “长公主,卑职许七安有事求见!”许七安高声道。 :错字本章说见!求月票,又进月票前十了,开心。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二十章 即兴作诗 侍卫们扭头看了过来,目光锐利,然后继续前行。 那驾绣着一个“庆”字的马车,车窗打开,一只白皙玉手掀开帘子,许七安看见了长公主尖俏雪白的下颌,红润的小嘴动了动:“跟上。” 他心里一喜,刚要拍马靠过去,眼角余光瞥见第四辆马车的车窗推开,探出一张圆润美丽,妩媚多情的俏脸。 她盯着许七安,双方目光接触,她嘴角一挑,继而关上窗门。 “那个是二公主?嘶皇帝的女儿就是漂亮啊。”许七安收回目光,默默在心里比较起两位公主。 对于不同类型的美女,你可以硬是睡不着,但硬要比个高低,其实没有意义。 因为这取决于你的爱好。 尽管很多男人说,喜欢黑丝御姐萝莉制服爱好广泛,博爱无疆,但其实就算是这种色胚,他们也是有审美偏好的。 许七安不评价长公主和二公主孰美,仅从两位公主给人的观感来说,长公主偏清冷型,恰如雪山上的一朵莲花。 明知道她高贵优雅,清丽脱俗,你偏偏忍不住想亵玩她,然后看她露出窘迫、羞涩的姿态。 二公主的话,许七安接触不多,但就刚才那一眼,许七安已经给她脑补上了小热裤包裹浑圆挺翘的臀儿,白色小背心束缚亭亭玉立的胸脯,雪白长腿蹬着一双白色球鞋,在舞池里尽情摇摆,波浪卷的头发飞扬。 搁在他那个时代,妥妥的夜店女王。 上文说过,爱逛夜店的女孩孕气都不会差,但二公主毕竟是古代人,这一点许七安不敢肯定。 皇子皇女们今天要外出聚餐、活动,地点选在皇城一处景色不错的小湖边。 湖畔种植着四季常青的雪松、龙柏,以及一片片目前凋零的花田,想必到了来年春天,景色会更加美丽。 今日阳光融融,无风,是个晒太阳的好日子。 湖畔有一座四方的平台,当差们搬来桌案,点上檀香,从食盒里取出一叠叠精致的佳肴。 许七安把马拴在树上,默不作声的跟在长公主身后,两位丫鬟替她提裙摆。 长公主的发髻梳的很简约清爽,插着一枚价值连城的金步摇,金线流苏末端缀着圆润的珍珠,行走时,流苏摇摇荡荡,确实好看。 两人没有语言沟通,但自然而然的,许七安跟在她身后,充当侍卫的角色。 其他皇子皇女也从豪华马车中下来,许七安扫了一眼,外貌都不差,太子穿着白色蟒衣,金冠束发,俊朗非凡。 其实皇子们的外表都不值得在意,包括太子,反正再帅,也没有许辞旧那个小老弟俊美。 四个公主里,长公主和二公主容貌绝佳,是拔尖的大美人。 入席时,二公主不知有意无意,把本该是长公主的席位给抢了。 没人呵斥,皇子皇女们似乎习惯了,视而不见。 长公主则没去坐二公主的位置,与她隔了一桌。 长公主和二公主关系不睦?许七安记下了这个细节。 太子环顾诸位兄弟姐妹,道:“咱们也有一阵子没出来游玩了。” 皇子们附和,皇女们则含蓄浅笑。 许七安的目光落在湖里,他看小湖里有一道道黑影掠过,不知道养着什么东西。 太子在宴席上起到了席纠的作用,负责带话题,主持宴会。 宴会上的酒令,总共就那么几种,高雅的就更少了,在座的都是有身份的人,划拳掷骰子这种肯定不能往,得往雅令。 雅令有很多种,抛开现场作诗这种高端局,飞花令是雅令中难度较大的。 太子开了个头,以“水”为题,首字是水。 二皇子的诗里,第二个字就要是“水”字,以此类推。 在场皇子多,皇女少,第一轮结束,七皇子绞尽脑汁也没想起那首诗的末尾是“水”字,被罚了一杯。 八皇子早些年就夭折了。 九皇子负责把这个飞花令延续下去,与太子一样,首字为“水”。 到了二公主这里,她明媚的桃花眸睁的大大的,黑亮的眼珠子转啊转,她小手一拍,脆生生道:“有啦,疏影横斜水清浅。” 明媚的阳光洒在她身上,穿着红艳艳的宫装,戴着华丽繁杂的首饰,等闲女子驾驭不住如此奢侈甚至庸俗的打扮。 但到她这里,却成了加分项。 长公主的贵气是在骨子里的,二公主更像是一只美艳华贵的金丝雀,再怎么奢侈的装扮,都只会增添她的美。但若是素衣打扮,二公主恐怕要逊色长公主许多。 太子笑道:“这首诗我听过,教坊司流传出来的,似乎是长乐县某个学子所作,被士林誉为咏梅绝唱,古今第一。” 气质儒雅宛如读书人的三皇子,评价道:“可惜啊,这等惊才绝艳之作,竟是赠给一个妓子,暴殄天物。” 才子与名妓的爱情故事,坊间流传甚广,极受欢迎。但确实上不得台面,尤其在皇族眼里。 三皇子是个读书人,为此痛心疾首。 哪里暴殄天物了,浮香花魁得了此诗,身价暴涨,一跃成为大奉王朝顶级明星,而我顺势与她达成友好的管鲍之交,分明是双赢! 许七安心里不服气。 行酒令继续,到了长公主这里,面临着与七皇子同样难题。 末尾有是水的诗词,凤毛麟角,长公主虽博学多才,但对诗词涉猎不多,精致的眉梢微微蹙起,沉吟不语。 一见这情况,二公主就笑嘻嘻起来:“怀庆是咱们京城第一才女,小小诗词,总不会对不上吧。” 二公主确实有点裱以后就叫你裱裱吧!许七安心说。 其实对许多男人而言,适当的裱,反而更吸引人。当然,许七安绝不是这样的男人。 众皇子皇女含笑看着,长公主才华出众,力压兄弟姐妹,即使是个女子,也招人嫉妒。 能在她最擅长的领域打压一下,大家乐见其成。 长公主无视皇兄皇妹戏谑的眼神,微微侧头,轻描淡写了看了眼身侧的许七安。 你瞅啥? 许七安心里叹口气,长公主可以的,知道我见她有事,事先便薅一把羊毛。预收报酬。 怀庆看他做什么? 二公主一直在关注长公主,只等她摇头认输,然后自己跳出来指着她说:哈,你终于承认自己是个银枪蜡样头了吧! 谁知道怀庆一点不慌,还和那个小铜锣眉来眼去。 其他皇子皇女多少注意到了这点,只是内心戏没有二公主那么丰富。 “醉后不知天在水!”许七安沉吟片刻,细若蚊吟的说了一句诗。 他迅速开动脑筋,末尾含水的诗,他只想到这一句。 长公主微微颔首,扬声道:“醉后不知天在水。” 二公主一愣,继而涌起失望,怀庆这个臭姐姐,还是有几把刷子的。 其余皇子皱眉沉思,接着看向三皇子,三皇子摇头:“怀庆,三哥怎么没听过这首诗。” 长公主浅笑道:“这是新作的诗。” 二公主顿时来劲了,娇声道:“哦哦,你耍赖,瞎编一句糊弄我们呢,罚酒三杯。” “即兴作诗也是可以的,”太子殿下笑了起来:“不过怀庆你得作一首完整诗才算。” 三皇子点头:“大哥此言甚是。” 长公主又扭头,看了眼许七安,仿佛在说:交给你了。 :三更求月票。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二十一章 灵兽 许七安硬着头皮,从长公主身侧跨步而出,抱拳道:“是卑职新作。” 一下子,所有人都盯了过来,二公主乌溜溜的眸子审视着许七安。 太子皱了皱眉。 三皇子不悦道:“你一个铜锣,做什么诗?” 他说的还算委婉,意思是说,你一个武夫,懂什么是诗? “笃笃”长公主青葱玉指,敲击着桌案,引来众皇子注意,她语气平静道:“他叫许七安,堂弟是云鹿书院的学子。” 这能代表什么?一时间,没人能懂长公主的意思,而她本身似乎很喜欢看到兄弟姐妹满脑子问号,但故作淡然的模样。 清冷的脸蛋挂上一抹笑容:“送紫阳居士便是他所作,临安先前念的那首诗,亦是许七安的作品。” 在座的皇子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霍然转移目光,死死盯着许七安。 那首名噪一时的《绵羊亭送紫阳居士之青州》的原作者,竟然就在眼前? 是,据说那首诗是云鹿书院某个学子的堂兄所作,刚才怀庆说,这位铜锣的堂弟是云鹿书院的学子三皇子对这些传闻最清楚,立刻反应过来,知道怀庆说的不会假了。 这个仰慕怀庆的忠狗便是写出暗香浮动月黄昏的诗人二公主睁眼妩媚的桃花眸子,一瞬不瞬的望着许七安,她对这个铜锣有了些许改观。 许七安先是大吃一惊,下意识的认为自己睡浮香花魁的行为,被长公主严密监控着。 但很快便想通了,当初打更人跟踪自己,正是这位怀庆公主授意,那么,有关他的情报,长公主自然知晓。 太子殿下质疑道:“可我听说,教坊司那位姓杨名凌,是长乐县学子。” 长公主没有回答。 许七安只好自己解释:“是卑职化名。” 太子不说话了。 三皇子追问道:“刚才那句诗我听着不错,醉后不知天在水颇有意境,让人忍不住想知道后续。” 出身皇家的龙子龙孙,接受过最优等的教育,即使是二公主这样只喜欢打扮,不喜欢念书的,小时候也被逼着读了好几年的圣贤书。 文化底蕴扎实,鉴赏水平不差,被三皇子一打岔,注意力便回归到诗,因为知道了许七安的身份,反而愈发期待起来。 许七安缓缓道:“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二公主低声念了几遍,觉得这两句诗勾勒出了美好的,只存在于童谣里的场景。 静谧的夜晚,她穿着漂亮的裙子,躺在小舟的船头,头顶是璀璨无垠的星空,水面倒映着星河。 小舟在湖上飘荡,荡起涟漪,她安详的睡着。 临安公主芳心砰砰狂跳了两下。 长公主眼波微闪,下意识的动了动脖颈,似乎想侧头看许七安,但忍住了。 保持着清冷的白莲花姿态。 四周诡异的寂静了,众皇子细细咀嚼、品味着这两句诗。 与二公主不同,皇子们体会到的是一种远离尘世,怡然自得的缥缈之气。 氛围是轻松的,贴近天下自然的,无忧无虑的,摆脱了案牍之劳,丝竹之闹,摆脱了勾心斗角。同时,梦醒时分,心里会有一丝丝的怅然。 “好诗,好诗啊”三皇子拍案,情绪亢奋,感觉自己见证了一首名作的诞生。这是任何读书人都无法抗拒的荣耀。 “这是七绝还是七律?”年纪与许七安差不多的七皇子问道。 “没了,只有这两句” “!!!” 众皇子们一愣,脸色复杂且古怪的盯着他。 “莫要开玩笑。”三皇子怒道,有些急切,有些烦躁:“后面呢后面呢!” 他那样子,像极了被断章折磨疯了的读者,终于有机会见到作者本人,压抑着随时爆炸的情绪说:我最后给你一个机会,去码字! “即兴作诗,真没了”许七安有些惭愧,这首诗并不是九年义务教育课本里的。 当然,他作为一个文化人,不可能只学过课本里的诗词,平时自己也会网罗一些优秀的诗词作品,但都记不全,只能记住最精华的几句。 眼下这首就是如此。 “你,你”三皇子指着许七安,愤怒的说不出话来。 其他皇子冷眼旁观,暗中支持三皇子对付断章狗。 长公主适时起身解围,道:“许宁宴,陪本宫去散散步。” “岂有此理”望着两人离开的背影,三皇子余怒未消的拍着桌子。 “可惜了。”太子摇摇头。 “哎呀,我想起来了。”二公主忽然叫了一声,道:“我还没问他桑泊案查的怎么样了呢。” 是他!太子殿下眯了眯眼,难怪觉得许七安这个名字耳熟,经二公主提醒,记起了这号小人物。 长公主屏退侍卫和宫女,与许七安并肩行在湖畔。 许七安直觉的落后半个身位。 “你找本宫何事?”长公主凝视着平静的湖面,声音透着冰块撞击的质感,以及女性声线的魅力。 “卑职查案遇到了点麻烦,目前所有线索都断了。”许七安看了眼长公主,见她不甚在意的模样,语气不由的诚恳了几分,将硝石矿、小旗官灭口案告之长公主。 “这些本宫都已经知道了。”长公主清丽的容颜没有表情,欣赏着湖面的风景。 她已经知道了?嗯,以长公主的能耐,知道我查出来的这些情报,并不困难。 许七安咬了咬牙,打算透露一点更内幕的东西:“妖族为什么要炸永镇山河庙?这是一个疑点,也是本案的突破口。” 先验证是不是初代监正,如果是初代监正,那么和妖族勾结的对象,就可以锁定一个大致的范围。 长公主收回目光,美眸望向了许七安,以一种平静的语气:“永镇山河庙之下,确实封印着一个可怕的强者或者物品。而这个秘密,只有父皇才知道。” “”许七安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 长公主连这都知道了? 她已经意识到永镇山河庙底下有封印物,是的,看了我的调查卷宗,以长公主的聪慧才智,能推测出这一点,不奇怪。 只是许七安没想到,长公主竟坦然的与他说起此事,要知道,永镇山河庙里的秘密,可是只有元景帝一人知晓。 “你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可愿为本宫效力?”长公主见许七安微微动容,知道他心里震撼,轻笑一声,抛出了橄榄枝。 这正是许七安想要的,心所愿,未敢言,既然长公主这么会来事,许七安当即道: “卑职定为公主肝脑涂地。” 这一套许七安很熟,上辈子在警局工作也是这么向领导投诚的。 当然,只是工作上的盟友,互利互惠,而不是给皇权当狗他心里补充了一句。 相信以长公主的情商和智商,要维持相对体面的关系,应该不难。 长公主明媚一笑,湖光都黯淡了几分。 “说吧,查出什么来了?”莲花公主的语气、态度,有了极大转变,那份隐隐约约的隔阂消失了。 许七安考虑了一下,打算如实相告,理由是,刚与长公主结成“盟友”关系,他需要展现自身的价值。 让长公主觉得,这个小老弟很强,很不错。 另外,他想搞清楚桑泊的封印物,缺不了长公主的帮助。况且,是长公主先打开这个话题的,还坦然的告诉他这个秘密只有元景帝才知道。 “根据卑职调查,周赤雄背后还有黑手在操纵这一切,也是那位勾结的妖族。”许七安道。 长公主眼中异色一闪:“何以见得?” 许七安道:“太康县赵县令,今晨死于府衙地牢,我怀疑他是被人灭口。” 长公主低垂着目光,边思考边颔首。 许七安继续道:“卑职一直在疑惑,妖族为什么要炸毁桑泊,幕后黑手又为何要勾结妖族?我派人查了一切关于桑泊的案牍,发现一件非常诡异的事,锁定一时间点:五百年前!”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留给长公主震惊的时间。 但他失望了,长公主仅是皱了皱眉,便消化了这条信息。 辞旧说的没错这个女人胸有沟壑,且深不可测啊。 “五百年前,当时的太子不慎落水,后得了癔症,不久便溺死在桑泊。”许七安道。 长公主露出恍然的神色:“本宫记得有这一段往事。” 许七安点点头,接着说:“而五百年前,武帝重振朝纲,肃清宵小,有一个人是他避不开的障碍——初代监正!” 听到这里,长公主真正花容变色。 许七安凝视着长公主无暇的美丽面孔,一连串的发问:“初代监正为何装病?陛下为何对桑泊封印物秘而不宣?为何镇压五百年还不死?司天监术士为何对初代监正的过往一无所知?” 这到底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许七安补充道:“当然,这只是卑职的猜测,只是如果非要在五百年前找一个符合条件的强者,非初代监正莫属。” 长公主似乎被震惊到了,很久没有开口,一阵风吹来,吹的湖泊泛起褶皱,她叹了口气:“所以,你找本宫是” “卑职想查一查外面找不到的卷宗。”许七安道:“卑职在桑泊里发现了封印阵法,而阵法石柱上刻有佛文。” “佛文?”长公主拢在袖子里的手,无意识的伸缩了一下,盯着许七安看了几秒,移开目光,语气平静:“好,待宴席结束,本宫带你去文渊阁。” 许七安松了口气,答谢完,忽听身后传来银铃般的笑声,以及水花翻涌的响动。 扭头看去,红裙似火的二公主站在一头怪物的背脊上,双手握住怪物头顶的犄角,摇摇晃晃的稳着身形,背影曼妙婀娜。 那怪物通体雪白,长着细密的鳞片,脊背有一块平坦的甲胄,正好可以站人。体长三米,腹生利爪,看着像龙。 长公主回过身,解释道:“此兽唤做灵龙,乃中州独有的灵兽,性格温顺,相传是古时候人皇的水中坐骑。 “喜食人间紫气,故而被历朝历代的皇室养在宫中,寓意紫气东来。人族正统。” 长公主又补充道:“此兽自带望气术。” 原来湖里看到的就是它啊许七安“嗯”了一声,紫气是王公贵族独有的气运,这种怪物需要紫气温养,说明是种瑞兽。 瑞兽时而昂起脑袋,时而贴水而行,水花一圈圈的荡漾,二公主笑靥如花,小母鸡似的咯咯咯笑个不停,玩的非常开心。 皇子们含笑看着,另外两位皇女则跑到岸边,喊着让临安上岸,大家轮流玩。 “灵龙虽性情温顺,但同样骄傲的很,会攻击接近它的普通人,临安是皇女,才能与它玩在一处。”长公主说着,嘴角撇了撇,做了一个许七安意想不到的事情。 她食指扣在嘴边,用力吹了个口哨。 灵龙听到口哨声,像蛇一样高高昂起的头,侧转过来。 所有人都看到,灵龙僵硬了一下,它忽然躁动起来,喉中发出一声清越嘹亮的鸣叫,摇头晃脑的要把二公主甩下去,似乎被二公主骑是一件很耻辱的事。 “呀” “噗通!”二公主惊叫着砸入湖中。 灵龙发狂着扭动身子游向长公主,一边破水而来,一边鸣叫不断,分不清是亢奋还是暴躁。 哗! 临近岸边时,它冲天而去,又重重砸落,脑袋砸在案边,溅起汹涌的泥浆。 长公主素白的衣裙上溅了几滴泥印子。 长公主有些诧异,灵兽今日似乎与她特别亲近,她吹口哨的原因不是召唤灵兽,而是吸引它的注意,做出扭头的动作,借此让下盘不稳的临安坠水。 谁想,灵龙反应这么大,直接一晃脑袋把临安甩飞了。 长公主的风格怎么有点像云鹿书院的读书人腹黑的很啊我家小老弟也是这么阴险歹毒的哦,长公主在云鹿书院求学过许大郎对许二郎的警告有了更深的领悟。 果然只有腹黑的人,才最懂腹黑之人。 水面上的动静惊到了众皇子,太子当先赶到岸边,呼唤侍卫救人。 “灵龙果然更喜欢怀庆啊。” “这是不是意味着怀庆的紫气比临安更强?” “似乎也不太对灵龙对我们都不太热情,你看它卑躬屈膝的模样,我只在小时候看过一次,当时它面对的是父皇。” “怀庆过去了” 长公主提着裙摆,面带浅笑的走向灵龙,打算骑乘。 这边,包括太子在内,众皇子皇女也在注视着这一幕。 :以上是广告时间,现在才是正文四千字大章,求个月票不过分吧。想当年,我看小说的时候,喊的是:作者大大。 现在我也写小说了,我喊的是:读者老爷!! 哎,时代变的真快啊。求月票! 老规矩,错字本章说见。 另外,十二点还有一章。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二十二章 临安公主召见 嗯,除了腹黑之外,长公主的好胜心其实很强许七安根据行动心理学分析,推测出长公主性格中强势的一面。 咦我怎么感觉它是在看我?! 灵龙的眼睛不是凶狠的竖瞳,而是黑珍珠般的瞳孔,就像上辈子见过的宠物狗,眼睛像是一双明亮的黑纽扣。 因此,它看起来很温顺。 这些不是重点,许七安有种莫名的感觉,灵龙是在等他。 果然,当长公主接近灵龙时,让所有人都意外的一幕发生了。 它忽然又展现出了暴躁、攻击性极强的一面,朝着长公主发出嘶哑的低吼,威胁她不准靠近。 长公主蹙眉,后退了几步。 灵兽便不叫了,脑袋趴在岸边,依旧是那副“快来骑我”的姿态。 “咦,灵龙不让怀庆上去。” “怎么回事,灵龙今天心情不好?” “不对,它那个姿态,就是在等人骑乘” 众皇子开始议论起来。 许七安听不到皇子们的议论声,但他知道不能僵持了,试想,一头喜食紫气的灵兽,不买皇女的账,结果却岔开双腿等你骑。 这绝对不是好事! 许七安估摸着是自己身上奇怪的运气造成,可他情愿自己慢慢摸索,哪怕徒劳无功,也不希望秘密曝光。 以这个世界的生存规则,并不会因为你不知情,而免除罪过! “长公主,这怪物危险的很,我们快快离开吧。” 趁着长公主没有联想到他身上,许七安迅速挡在她面前,这样既重叠了灵龙的注视,又能让长公主意识到灵龙情绪出问题了。 长公主蹙眉,盯着灵龙看了片刻,无奈点头:“走吧。” 许七安假装断后,让长公主先走,然后自己跟上,走出数十米,他听见身后灵龙传来了委屈的哀鸣。 许七安和怀庆返回四方台,二公主临安已经被捞上来,浑身湿漉漉的,披着厚厚的大氅,双手抱胸,冻得瑟瑟发抖,嘴唇青紫。 她指着怀庆,哭道:“我要告诉父皇,怀庆,本宫和你没完。” 长公主淡淡道:“与本宫何干?分明是灵龙今日情绪暴躁,失控导致。” 临安屡战屡败,屡败屡战的形象早已深入人心,皇子皇女们习以为常了,纷纷讨论起灵龙的异常。 “灵龙确实不对劲,刚才发狂有些奇怪。” “它怎么还在岸边,它盯着这边呢” “叫的还很委屈似的” 身为嫡亲哥哥的太子,心疼了胞妹两秒,然后愉快的加入了讨论:“许是心情不佳吧,灵龙不是普通兽类,自然也有脾气的。” 不过兽类终归是兽类,它们的思维无法揣摩,殿下们讨论了片刻,便不再关注了。 二公主落水,怕感染风寒,宴席就提前散了,高贵的殿下们乘坐马车返回,留下当差的收拾残局。 长公主带着许七安转道去了东华门,抵达文渊阁外。 文渊阁是皇家藏书之地,有七座阁楼,里面藏书浩渺如烟海。 许七安和长公主埋首古卷,查了一个多时辰,找到了许多初代监正的相关资料。 此人自创术士体系,却来历神秘,辅佐初代皇帝开创了千秋伟业,本该是配享太庙的从龙之臣。 但关于他的记载,在五百年前戛然而止。 很明显,这是被人从历史中抹去了。抹去他的人,毫无疑问是武宗皇帝。 文渊阁第三座藏书楼,二楼,窗户边,长公主半身沐浴阳光,白皙的脸蛋仿佛透着光,脸上细微的绒毛都能看见。 她说:“如果当年武宗皇帝抹去了初代监正的记载,那么我们是不可能在文渊阁找到任何相关资料的。” 见许七安流露出失望的神色,长公主提点道:“你不是说石柱里发现了佛文?我们可以尝试从这里寻找突破口。” 经过了一个多时辰的阅览,她神态有些疲惫,不自觉的贴近书桌,这样的动作,让她沉甸甸的胸脯搁在了桌面上。 此女胸有沟壑许七安余光瞄了一下,便不再关注,毕竟你凝视着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可能在凝视你。 而这个深渊,许七安现在还不敢招惹。除非将来他能让深渊羞涩的挪开目光。 转换思路之后,果然有收获。 “我翻阅了《大奉·地理志》,发现大奉立国之初,京城并没有佛寺,也没有佛门中人传教。但在五百年前,突然有一座佛寺出现,叫做宝塔寺。”长公主不愧是学霸,查资料这方面,比没什么文化的许七安强多了。 她长长的睫毛颤啊颤,眼里有着疲惫,却也融化了清冷寒潭似的眸光,这时候的她,仿佛玉人活了过来。长公主为这个发现而欣喜: “宝塔寺最兴盛之时,每日香客如云,达官显贵出入不断,一座寺庙,竟买下了近百倾良田。 “但随之而来的是朝廷的灭佛行动,宝塔寺渐渐凋敝,现在京城里的几大佛寺,与宝塔寺都没什么关系了。 “嗯,有一脉保留了下来,更名为青龙寺,地址在西郊的白凤山喂,你有再听吗?” “别吵,打断我思路。”许七安皱了皱眉。 长公主扬了扬眉,忍住了,没说话。 许七安在脑海里归类所有的线索。 “如果魏渊让我把目标锁定在幕后黑手,初代监正的事不必我插手,但这些事是绕不开的,只有弄清楚案件的核心关键,我才能继续追查下去” “以目前来看,桑泊的脉络是这样的:武宗皇帝当年篡位成功,将初代监正封印在了桑泊,用镇压气运的神剑,辅以法阵封印。这个秘密,只有元景帝一人知晓。” “北方妖族联手朝廷内部二五仔,炸毁了桑泊封印,放出初代监正,试图让大奉京城乱起来,他们好在北方趁机作乱。” “如果按照这个思路走,我的调查对象有两类:一,试图光复前皇室的人。二,试图篡位的人。” “皇室宗亲?前皇室已经是五百年前的历史了,第一种可能性不大,那就是有人想篡位?嗯,这个假设比较合理,但缺乏证据。” “能与北方妖族秘密结盟,又是皇室宗亲镇北王?!”许七安猛的瞪大眼睛,露出了惊愕之色。 “有什么发现?”长公主当即问道。 我怀疑你叔叔想当你爹,但我没证据。许七安摇摇头,没有回答长公主,继续自己的推理。 这些话,在没有确凿证据之前,是不能说出口的。污蔑亲王,死罪! “推理就像做数学题,任何线索都要衔接起来、拼凑起来。但凡有一个疑点得不到证实,答案可能就会偏移十万八千里。” “所以,现在我要做两件事:一,确认桑泊底下封印的是监正,这是我所有推测的核心。而要确认这件事,我就必须弄清楚佛门在这里面扮演着什么角色。” “二,我要确认杀赵县令灭口的是不是道门人宗,如果是,道门又在里面扮演什么角色,与镇北王勾结?那我就得找到证明他们勾结的证据。” “这道题的解法,必须在一个星期之内完成。如此,即使做错了,我还有从头再来的机会。若是十天之内案情进度仍旧不大,那我只好抱着魏爸爸的大腿哭着说:这号个废了,重建一个吧。” 许七安一边思考,一边敲定了明天的任务。 查一查各大修行体系的资料,确认赵县令死亡真相;拜访青龙寺,了解当年的秘辛;拜访镇北王府,见一见那位被誉为京城第一美人的王妃。 打定主意后,许七安道:“卑职有了些眉目,只是结果尚未出来之前,不敢与公主胡言乱语。” 长公主很聪明,没有追问,颔首道:“本宫乏了。” 金丝楠木马车驶离文渊阁,与许七安分道扬镳,许大郎夹了夹马腹,马蹄哒哒哒的赶到东华门,被一列侍卫拦了下来。 “临安公主要见你!”侍卫长说。 临安公主?她与长公主不睦,我身上又贴着长公主的标签,恐怕没什么好事,不见! 许七安一口拒绝:“我有皇命在身,负责查案,你回禀临安公主,改日。” 说着,他掏出金牌。 岂料侍卫长压根不怵,笑呵呵道:“临安公主是陛下最宠爱的公主,你这金牌啊,在这里不管用。” 根据宴席上的观察,夜店女王啊不,临安公主刁蛮任性,虽不像玲月妹子那样打一拳会嘤嘤嘤很久,但落了水还是会委屈的哭唧唧的。不是心机深沉之辈。 可能会被刁难,谈不上什么鸿门宴,小心些就是了。 底气这么足的吗许七安吐出一口浊气:“带路吧。” :惊喜不惊喜,意外不意外。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二十三章 桑泊案中牵扯的势力 二公主住在“韶音宫”,一座宽阔而雅致的别苑。 侍卫长带着许七安跨过高高的门槛,绕过影壁,眼前是一个充满少女童真色彩的大院。 葡萄藤架上悬着秋千,墙角堆积着破烂的泥偶,东面凉亭里隐约可见许多稀奇古怪的玩意堆积。 西面花圃边缘,二公主临安,带着几名丫鬟在踢绣球,女子叽叽喳喳的吵闹声中,时而夹杂临安公主银铃般的笑声。 “殿下,许七安带到。”侍卫长隔着老远抱拳,高声说道。 二公主踩着绣球,回身看了过来,她盯着许七安几秒,嘴角微挑,用力一脚踢飞了绣球。 砰! 绣球飞射,临安公主的裙摆,骤然炸开成圆形,像一朵绽放的花。 见面就吃了一个下马威的许七安心里一凛,刚要躲避,忽然又忍住了,那只绣球射偏,砰砰砰的弹向远处。 “饶你一次。”二公主强行挽尊,抬步走向前厅,道:“许七安,你随本宫进来,其他人在外边候着。” 奢华大气的前厅,长公主端坐在大椅上,许七安站在厅中。两人无声的审视着对方。 二公主试图通过皇女身份的加持,以眼神的注视来逼迫许七安服软。 她知道怀庆年少时,有段时间曾经熬过鹰,鹰眼最是锐利,宛如刀子,普通人无法与它长久对视,因此在熬鹰过程中,必须用更锐利冷静的目光压制它。 一旦熬鹰者挪开了目光,就失去了成为鹰主人的资格。 怀庆熬鹰的目的,是锻炼锐利的眼神,二公主至今还不敢与怀庆长久对视。 可惜她这双水汪汪的桃花眸实在没什么杀伤力,直勾勾盯着人的时候,反而有种欲说还休的多情。 许七安打量二公主,她脸蛋圆润,与褚采薇的脸型有些相似,但后者甜美暗藏,二次元般的大眼睛。 二公主则是小御姐型的美人,桃花眸子看谁都是含情脉脉的。 “许七安,听说你是怀庆的忠犬。”二公主见自己凶神恶煞的注视,无法慑服许七安,便嗤笑一声,转用言语打击。 “是的,我叫八公。”许七安诚恳道。 “八公是什么?” “是忠犬。” “你在戏耍本宫?”临安公主挑眉。 “不敢。”许七安不卑不亢的说。 临安公主娇哼一声,道:“本宫给你个机会,现在立刻投靠我,摆脱怀庆那个女人。否则” 投靠你?我现在已经抱住了长公主的玉腿,魏渊的大腿,再投靠你的话我岂不是成了三家姓奴? 许七安摇头:“抱歉,卑职已经发誓,要为长公主做牛做马,肝脑涂地。” 二公主当即道:“那我也要你给我做牛做马。” 那你给我草吗?许七安弄懂情况了,二公主见他受长公主赏识,是长公主身边的马仔,长的帅,会写诗,说话又好听,便生起嫉妒之心,想把他从长公主身边抢走。 “二公主莫要前人所难了。”许七安严厉的拒绝,人要有契约精神,既然答应给长公主打工,就不能再投靠其他人了。 “你若不愿意,”二公主睁大眸子,冷笑一下,威胁道:“我现在就大喊非礼,告诉侍卫,你试图调戏本宫。” “在下愿为二公主肝脑涂地,做牛做马。”许七安诚恳道。 二公主一下高兴起来,“识时务者为俊杰,你是个人才嗯,以后每日午时过后,你就来这里见本宫,供本宫差遣。” “殿下,卑职有差事在身,要查桑泊案呢。”许七安叹口气。 “也是哦,”临安公主想了想:“那明日就算了,等本宫想使唤你了,你再来。” 许七安看明白了,这女人就是瞎胡闹,不是真的要他办事,纯粹是为找茬长公主。 刚才的威胁也没什么杀伤力,堂堂公主的名声,换他一个小铜锣的狗命,血亏! 他正是因为看明白了,才改变态度答应二公主,就当是陪小朋友玩了,随便应付一下。 “你退下吧。”二公主心情大好,因为事情进展的顺利。 “是。” “等等,”二公主喊住他,摘下腰上玉佩,道:“这是本宫信物,可凭此进宫,侍卫不会拦的,但只能到本宫这里,其他地方你去不了。” 这么大方?你怕是个锤子吧。许七安眼睛一亮,接过玉佩收入怀里:“今后卑职一定尽心尽力效忠殿下。” 三家姓奴许七安在黄昏前离开了皇城,策马返回打更人衙门。 衙门已经散值,只剩下值守的打更人和吏员,比白日清冷安静了许多。 许七安刚进入衙门,迎面走来一位高鼻阔额的金锣,朱成铸的父亲,朱阳。 仇人见面,没有眼红,只是阴恻恻的相互审视了一番。 “朱金锣,令公子伤势如何呀?”许七安边笑着,边把腰牌掏出来,底气十足的系在腰上。 朱阳目光扫了一眼金牌,不动声色,淡淡道:“命大,死不了。恐怕得许大人先行一步。” 许七安摆摆手,笑容和善:“我会在路上等等他的,相识一场嘛。” 朱阳盯了他几秒,颔首:“好好查案。” “走好啊,朱金锣。” 进入春风堂偏厅,隶属于李玉春的铜锣,以及府衙的几位捕快都还在。 李玉春听到脚步声,从春风堂出来,道:“赵县令的死有些眉目了,嗯,未必是道门所为。” 许七安点点头,没有进偏厅,随着李玉春进了春风堂。 “今天下午,陈府尹请了司天监的白衣,审问了夜晚当值的狱卒和胥吏,确认了他们没有问题,进一步确认,赵县令的确是在凌晨时分,无声无息的死在监牢里。” 李玉春给既是下属又是上级的许七安倒了杯茶,接着说:“道门阴神可以做到这一点,也能无声无息的绕过守卫和狱卒。但今天查过资料之后,发现还有一个体系能做到这一点。” 许七安喝了口茶,耐心听着。 “巫师!”李玉春道。 “巫师?” “你听说过巫神教吗?” “巫神我听头儿你说过,品级之外的仙神级人物,巫神教是巫神创立的教派?” 李玉春“嗯”了一声:“巫神是东北诸国共同信仰的神祇,巫神教在东北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力,正如西域的佛门之于诸国。” 大奉是皇权至上,北方部落同样如此。 但西域和东北是神权至上,教派才是真正的主宰者。 “巫师在元神领域能与道门比肩?”许七安虚心求教。 “不,元神领域没有任何体系能与道门相比。”李玉春摇摇头,说道:“但巫师四品又叫梦巫,可以编织梦境,在梦境中杀人。 “七十年前,北方妖族和巫神教因为领地,发生过战争。根据打更人的谍子传回来的情报,有一支数量两千的妖族士兵,在军营里无声无息的死亡。他们身上没有任何伤口,所有人都枕戈而息,进入睡眠,但再也没能醒来。” 四品巫师怎么又把巫师给牵扯进来了这案子太难了。 人宗现在是大奉的国教,道首是国师,这已经是至高无上的殊荣,他们帮镇北王谋朝篡位的好处是什么? 已经不可能在往上升了,满级了啊。 所以,巫神教参与的可能性更大,如果杀死赵县令的是梦巫,那么桑泊案背后的势力:幕后黑手(镇北王)、北方妖族、东南巫神教! 许七安喝了口茶,难掩眼神中的疲惫。 “倒也不是一无所获,至少现在能初步排除人宗,案情有了些许进展。”许七安说: “头儿,把这事禀告给魏公吧。” 李玉春点点头,也是愁容满面:“我总感觉,庚子年尾,是大乱的开端。” “咱们只管破案,别吃着地沟油的命,操国家社稷的心。”许七安拍了拍他肩膀,离开了衙门。 回家天已经完全黑了,饿了一天,饥肠辘辘。他吃完厨娘热好的饭菜,喝了玲月妹子奉上来的牛奶,回到小院,倒头就睡。 第三天,许七安在天光微亮时,骑马赶到衙门,正好看见街对面,穿黄裙的褚采薇也骑着马,哒哒哒的赶来。 她一手握着马缰,一手抱着怀里的油纸袋,半个白花花的包子露出来,随着马匹的颠簸,努力的想要跳出来。 “你吃吗?”褚采薇大方的递来一只包子,补充道:“肉的。” 许七安心里的感动,不啻于听到许铃音因为担忧自己,只喝了一碗粥。这吃货把我当自己人了。 许七安接过包子叼在嘴上,顺手把马缰丢给门口的吏员。 边吃边往里走,问道:“有什么线索?” 褚采薇说:“我问过啦,宋卿师兄说,排除宫中的部分法器以及司天监的法器,京城地界,能屏蔽望气术的法器,大概只有佛门有。嗯,不是那些凡人的佛寺,是青龙寺。” 青龙寺?! 那个宝塔寺遗留下来的传承许七安既惊讶,又不惊讶。 果然,佛门与这次的桑泊案脱不开干系。 司天监、皇室、巫神教、北方妖族、镇北王、佛门小小一起桑泊案,竟牵扯出那么多的大势力。 :感谢大家在本章说中找出的错字,前面章节的已经修改。这章也靠你们了,我自己逐字逐句的改,太累了。 虽然我不能像其他作者一样抄本章说,但我可以寻找其他方式薅羊毛,哈哈,机智如我。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二十四章 青龙寺 啃完包子,许七安让朱广孝和宋廷风去通知团队的其他人,在前院集结。 许七安目前的团队:金玉堂、镇邪堂、春风堂、司天监褚采薇、府衙六名捕快。 共计24人。 闵山和杨峰两位银锣负责核实工部的火药生产、使用记录,这是一项既繁琐又费时的工作。 许七安心里认定火药不是出自工部,只是出于谨慎,依旧没有停止对工部的调查。 今日要离京,在知道桑泊案中牵扯这么多势力的情况下,许七安遵从心的意愿,尽量带多一些人手。 他先去了一趟皇城,其他人被拦在皇城外,能与他携手一起走的只有吃货褚采薇。 这姑娘是皇城常客,想来来,想走走,地位很不一般。 “长公主是不是赐了你一块玉佩?”许七安问道。 褚采薇点点头。 “我也有。”许七安掏出临安公主赐的腰玉,得意洋洋的炫耀。 “有点眼熟呀,临安公主的?”褚采薇娇呼一声。 “我现在是临安公主的人,她可赏识我了。见长公主不赐玉佩给我,她连忙给一个,表示自己比长公主更重视我,更值得投靠。”许七安把昨天的事讲给大眼睛姑娘听。 “她可真傻。”褚采薇咯咯的笑起来,嘲笑临安。 大哥莫笑二哥,你哪来的底气嘲笑裱裱许七安附和道:“是啊,不是每个女子都有采薇姑娘这般冰雪聪明。” 褚采薇的鹅脸蛋,笑容愈发甜美。 不多时,终于来到淮亲王府。镇北王的封号是淮王,又是元景帝的亲弟弟,因此府邸名字叫淮亲王府。 门前两尊汉白玉狮,中门两丈高,金色门钉排列有序,椒图门环都比一般王公贵族的府邸要大。 除了高端大气上档次,许七安再想不出其他形容词。 门口站着一列持锐甲士,神色肃穆。 “本官许七安,乃陛下钦点的桑泊案主办官,有事要拜见王妃,速去通传。”许七安亮出金牌。 一位甲士瞥了许七安一眼,沉声道:“王妃不见任何人,请回。” 许七安眉梢一挑,正要责难,又听甲士冷笑着补充:“这同样是陛下的命令,即便是长公主想见王妃,也得看我们王妃的心情。 “速速滚蛋,少拿鸡毛当令箭。” 许七安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笑道:“原来陛下亲赐的金牌是鸡毛此人亵渎陛下,犯了大不敬之罪。” 他单手按住腰后的刀柄,狞笑起来:“本官现在要缉拿人犯,谁敢阻扰,格杀勿论!” 锵! 黑金长刀出鞘半寸,气机波动传出。 讥讽许七安的侍卫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脸色微微发白。 侍卫头子瞪了眼口无遮拦的下属,朝着许七安走来,行走间,甲片“哗哗”作响。 “这位大人,王妃不在府中。” “去了何处?”许七安坐在马背,睥睨着他。 “卑职只是守门的,哪里知道王妃的行踪。不过她确实不在府中,今早刚出城,与你们也就相隔半个时辰。”侍卫头子好言好语的说道。 许七安微微颔首,态度强硬道:“本官现在要缉拿人犯,尔等若是不想被判包庇同僚,就助我拿下此人。” 他指着出口讥笑的甲士。 “大人!”侍卫头子急了,心里气个要死,但不敢发怒,诚恳道:“王妃确实不在府中。” 堂堂亲王府的侍卫,等闲王公贵族来了,都可以不给脸面。 可对方手里握着金牌,又逮住了下属的把柄,侍卫头子只能以和为贵。 许七安这才相信,调转马头,带着褚采薇离开。 “咱们这王妃有点意思啊,长公主都见不得。”许七安笑着试探道。 褚采薇不负众望,完全没有察觉到许七安的试探,老实回答:“王妃身份很特殊的。” “怎么特殊?” “这是秘密。”褚采薇露齿一笑:“这些事儿你少打听,对你没有好处。” 说完,她板着脸,警告道:“不准用吃的贿赂我。” “为什么?” “因为我怕忍不住”她委屈的说。 今天的任务有三个,关于赵县令死亡的侦查已经在昨晚有了相对准确的结果。剩下两个任务中,见王妃没有达成。 出师不利的许七安觉得很淦! 他是一个对待工作严谨认真的人,心情不好绝对不是因为馋王妃的美色,想一睹芳容。 王妃有特殊?这个特殊肯定不是颜值,而是指其他。既然她这么特殊,元景帝当年为什么要把大美人送给镇北王还是说,正是因为这个特殊,才让元景帝转赠了美人。 许七安分神想了片刻,便把王妃抛到脑后。 案子已经这么难办了,不能因为这些无关紧要的琐事浪费脑细胞。 大奉西郊有一座白凤山,从西城门出发,半个多时辰就能到。 白凤山的名字来源于山中栖息着一种白色的野鸟,尾羽很长,宛如凤凰,故而得名。 不过现在山上白凤几乎绝迹了,说起来还是司天监的锅。 某年某月,司天监的一位医者跑白凤山采药,顺手捕了几只白凤,带回家研究后,发现白凤的肉能壮阳 来到白凤山的山脚下,见多识广的吕青笑着说起这件事。 宋廷风心里一动,犹豫着开口了:“头儿,我有个朋友身子不好,我想给他打几只白凤。” 闵山闵银锣瞪眼道:“什么时候了,还想着打野味,正是要紧,若是耽误了案情,谁负责?” 李玉春皱眉不答。 许七安就笑道:“这次来白凤山,主要是了解一桩陈年往事,倒也不是很紧急,廷风你记得速去速回。” 闵山一听,腼着脸说道:“许大人,不如就让我陪宋铜锣一起去,也好有个照应。” 打个鸟也要相互照应?许七安看他一眼:“你也有个朋友?” 闵山感觉所有男人都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盯着自己。 闵银锣有些急,半天憋出一句:“壮不壮阳的无所谓,主要是想尝尝快绝种的鸟是什么滋味。” 众人哄笑起来,许七安笑完,板着脸说:“我刚才开个玩笑,桑泊案的背景非常复杂,在京城你们去哪我不管,除了京城,不要离队。” 曲折的山阶一直贯穿到林深之处,山脚有一座巨大的牌坊,挂着“青龙寺”的匾额。 青龙寺不说香客如云,但也不算萧条,沿途偶尔能看见结伴上山烧香的附近百姓。 牌坊边停靠着一辆豪华马车,十几名戎装甲士护卫。 这辆车许七安很眼熟,金丝楠木制造,车身细节处包裹着玉片和金箔。正是他当初去教坊司时,遇到过的那辆马车。 马车的主人还曾拜托许七安投壶,用黄金四百两换了菩提手串。 “对了,金莲道长说过,马车里的女子会与我有一段渊源会是谁呢,金丝楠木是皇室专用,长公主和二公主的马车不是这样的,宗室里的某个郡主?或者,皇帝的妃子?” “不不不,肯定不是妃子,不要自己吓自己。” 就算是妃子,也得是婶婶那个级别的美妇才行他在心里补充了一句。 把马拴在牌坊边的木桩上,留下一名府衙的快手,一名铜锣看马,许七安带着打更人登山。 没走几步,许七安脚下一软,踩到了一只香囊。 今天不捡银子,改捡香囊了? 他自然的弯腰捡起,握在掌中端详,香囊绣着繁复的云纹,做工精细,用料昂贵,绝非一般的富家千金用得起。 香囊一面绣着金色的“南”字,另一面绣着“栀”字。金色的穗子打着好看的千千结。 许七安嗅到了一股好闻的气味,像香水,像檀香,又像女子独有的体香。 “前面的人,你们等等”众人身后传来清脆的嗓音。 一个穿着浅蓝色褂子的少女追上来,见打更人的差服也不怕,指着许七安手里的香囊,松了口气,道:“这是我们家娘娘掉的。” 她梳着丫鬟发髻,身上穿的料子却比一般的富家千金还要好。 许七安下意识的望向山脚的豪华马车:“你们家娘娘?” “别多问,快把香囊还回来。”少女语气很冲。 “什么香囊?”许七安把香囊收到怀里。 “你”少女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你给我等着。” 提着厚裙摆,沿着石阶噔噔噔的往下跑,许七安没走,停留在原地,看着她靠近马车,在车窗边说着什么。 “宁宴,别惹事,那是皇室专用的马车。”李玉春皱眉道。 许七安只是奉旨查案,在春哥心里,他依旧是自己的下属。春哥不希望许七安查案期间惹出太多事端,这样即使将来戴罪立功,可得罪了不应该得罪的人,现在的努力就白费了。 你不懂,那女子与我有缘! 许七安摇摇头,没有解释,依旧关注马车那边的动静。 结局让许七安失望,他隐晦的看见车窗打开了一条缝隙,里面的人似乎在审视他。 隔着太远,他却不见光线昏暗的车厢内部。 车窗很快关上,严丝合缝。几秒后,马车缓缓驶动,渐行渐远。 看来缘分未到许七安吐出一口气:“走吧,去见见青龙寺主持。” 一群穿着差服的打更人涌进寺里,立刻引来了一位执事接待。 这位执事是个脸庞圆润的胖和尚,慈眉善目,四十出头的年纪,双手合十:“贫僧是青龙寺的监院,法号恒清,几位大人里边请。” 他引着许七安等人入寺,热情的介绍青龙寺的历史,自称是西方正统传承,寺中修大乘佛法,供奉的是佛陀。 许七安目光扫过一座座恢弘的殿宇,摆摆手:“喊你们方丈出来,本官有事要问。” 青龙寺是大奉京城地界,唯一一座修佛道的寺庙,正如这位执事所说,传承自西方的大乘佛法。 许七安来之前做过功课,青龙寺的方丈是五品律者,比他们中任何一个都能打。 但许七安丝毫不怂,因为佛门体系的前期,不擅长战斗,除了八品武僧。 佛门九品叫沙弥,这个境界很有意思,核心秘诀是守戒,三年内不破戒,便能晋升。乍一看很简单,其实不然。 佛门戒律森严繁杂,也许在无意之中就会犯戒。 八品是武僧,与武者没太大差别,很能打。 后边的七品法师、六品禅师,都不怎么能打,到了五品律者,才算有了质变。 值得一提,许七安在衙门案牍库里查阅资料时,发现很有意思的一点,九品沙弥的下一品级是法师。 直接跳过了八品武僧。 资料上没有写为什么,时间紧迫,许七安也懒得花时间研究佛门体系,只猜测佛门体系中,可能存在两条完全不同的路子。 “方丈在打坐,不便打扰,几位大人有什么可以与我说。”恒清领着众人进了茶室,命令沙弥奉上茶水。 “寺内可有屏蔽司天监望气术的法器?”许七安盘坐在蒲团上,直截了当的发问。 “大人这话是何意?”恒清双手合十,摇摇头:“寺里没有这样的法器。” “大师,出家人不打诳语。”许七安目光锐利。 恒清低头,不与许七安对视,道:“贫僧所言,句句属实。” “是不是度过了九品沙弥境,就可以肆无忌惮的说谎了?”许七安皮笑肉不笑。 恒清垂首,不搭理,对于周遭打更人冷冰冰的目光,毫不在意,不加理会。 非暴力不合作?许七安有些生气。 :下一章在晚上。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二十五章 秘辛 “哎,看来这注定是一场没有收获的行程。”许七安终于喝下了进寺以来第一口茶,叹息道: “大师,你可知最近在京城传的沸沸扬扬的桑泊案?” 恒清大师不说话。 许七安用眼神示意同僚们稍安勿躁,继续说:“我这件案子的主办官,是陛下钦点的。这不是因为我简在帝心,受陛下赏识” 许七安长叹一声,欲说还休。 恒清大师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正好,这件事也憋在我心里很久了,既然到了寺里,就与大师好好说说。”许七安措词片刻,道: “前些日子,我奉命去抄一名犯官的家,陛下仁慈,没有连坐府中家眷。可是抄家时,几位同僚见府中女眷漂亮,便起了歹意,欲强行凌辱其中一位女孩只有十二三岁。 “我无法忍受这样的事,当即阻止了他们,与上级发生了冲突,并险些斩杀了上级。我因此被判腰斩。故而陛下将桑泊案交由我处理,让我戴罪立功。 “我的好友说,是我太冲动,正确的做法是先行忍下,待事后再向衙门举报,可那样一来,女孩已经遭了毒手” 许七安神色痛苦纠结:“都说佛法无边,普度众生,请问大师,我到底做的是对是错。” 吕青大吃一惊,露出诧异神色,没想到许七安被判死刑的背后,还有这么一桩事。 他和其他男人果然不一样女子捕头眸子里,流露着温柔的光。 恒清大师微微动容,没想到这个朝廷鹰犬,还是个热血心肠之辈。念了声佛号,道: “施主只需问心无愧,便可不沾因果。” “大师也觉得我做错了。”许七安黯淡道。 恒清犹豫了一下,道:“施主心善,慈悲救人,何错之有。” 许七安追问:“可为何朝廷要判我死罪?” 恒清大师安抚道:“人世间如苦海,身在其中,便意味着身不由己,很多时候,善心未必能有善果。然,它虽会迟到,却不会缺席。桑泊案乃冥冥中自有的天数,也是施主的转机。” “大师,我悟了!”许七安恍然大悟,扭头对众人说: “大家都听到了,恒清大师说,大奉是苦海,桑泊案是皇室的报应。愣着做什么,抓人啊。” 锵锵锵众人立刻起身,拔刀声响彻静室。 禅室。 青龙寺方丈盘树大师,六十二高龄,光头已经没有年轻时那么锃亮,白须也长到了胸口。 作为五品律者,他卡在这个境界二十多年。 佛门体系讲究一个悟字,有些高僧参禅数十年,直到圆寂也无法更进一步。 而有些僧人,忽如一夜春风来,刹那顿悟万法同,直接省略了数十年的苦修。 盘树大师既可能是前者,也可能是后者,没有顿悟之前,谁都不能确定自己能不能顿悟。 这就叫做薛定谔的顿悟,量子佛法。 “方丈,方丈”一位执事来到院外,隔着院子,焦急的喊道:“寺里来了一群打更人,把恒清监院给绑了,说他诋毁朝廷,蔑视皇室,要下大狱。” 盘树方丈睁开了眼,声音温和:“知道了。” 静室的门自动敞开,盘树方丈消失在室内。 打更人押着恒清监院往寺外走,沿途的僧人越聚越多,目光敌视,隐隐形成围合之势,只要有人出头,就会立刻将这群朝廷鹰犬围住。 但打更人的淫威太重,围了这群小的,说不准明日就会来一群大的,将青龙寺夷为平地。 因此,没有人轻举妄动。 “大师不要怕,去了打更人衙门,只要乖乖配合,很快就会放你回来。”许七安宽慰道。 此时许七安的笑容,在恒清大师眼里,就像是恶魔的微笑。完全起不到安慰的作用。 “阿弥陀佛!” 一声宏伟仁厚的声音传来,无形中抚平了众僧的敌意和怒意。 许七安看见一个披着红黄袈裟的老和尚,凭空出现在前方三丈处,挡住了打更人们的路。 “贫僧盘树。” “盘树方丈!”许七安肃然,双手合十,回了一个礼,道:“本官有事要询问方丈。” “随贫僧来吧。”盘树方丈叹口气。 重新来到静室,这一次,除许七安之外,包括三位银锣在内,其他打更人都被屏蔽在外。 对于一位五品高手,许七安的态度郑重了许多,五品的律者,对应武夫体系的五品化劲境。 这是超越了铜皮铁骨境的高手。 “方丈大师,本官奉皇命调查桑泊案,偶尔间发现金吾卫一位百户,可以瞒过司天监的术士。多方询问后,知道青龙寺有类似的法器?”许七安提醒道: “此案事关重大,为了青龙寺的周全,方丈大师一定要如实相告。本官并不是在威胁大师,希望能明白。” “本寺确实有一件法器,能遮蔽气息,瞒过任何窥探之法。”盘树方丈语气温和。 “此物还在寺中?” “不在!”方丈摇头。 许七安没有说话,静等解释。 盘树方丈停顿了几秒,叹息道:“恒清之所以欺瞒大人,概因此事涉及到本寺的一桩丑闻。传扬出去,亦可能对本寺招来大祸。” “贫僧有一位弟子,法号恒慧,天资聪颖,贫僧原本对他寄予厚望,奈何他六根未净,与上山的女香客有了私情。盗走了那件法器,携手私奔,逃离了京城。” 许七安眯着眼,审视着方丈,随口问道:“那女香客的身份?” 盘树方丈双手合十,低声念诵佛号,无奈回答:“平阳郡主。” “!!!” 许七安脑海里仿佛一道雷劈下来。 在大奉王朝,郡主称谓的女子总共有以下几类:皇帝庶女、皇太子女、亲王女、王女。 严格来说,除了皇后所生的长公主,其他三位公主都是庶出。但元景帝这辈子就四个女儿,物以稀为贵,每位公主都有封号,所以称呼她们时,前头没有“郡”字。 当今太子虽有女儿,但年纪尚幼,不可能与私奔这种事有牵扯。 因此,许七安推断,这位平阳郡主,是宗室王女。 这案子越查越复杂了,与郡主私奔的和尚,在这件案子里又扮演着什么角色?许七安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一年多前。”盘树方丈回答。 “多谢大师解惑,本官还有一件事要问。” “施主请说。” “青龙寺是当初那座西域和尚建立的宝塔寺的传承,对否?” 盘树方丈不语,默认了。 “永镇山河庙炸毁后,本官曾在湖底发现一座大阵,阵上刻着佛文。那座大阵是五百年前布置的,而宝塔寺也是五百年前出现的。更有意思的是,武宗皇帝也是五百年前”许七安凝视着方丈: “当初那件事,西域佛门可有相关记载?” 说完,许七安看见盘树僧人脸色无比难看,失去了得道高僧的淡然。 “大人,贫僧只问一件事”盘树方丈目光灼灼的盯着他,想说又不敢说,酝酿了许久: “桑泊底下的东西,真的逃离了?” “千真万确!”许七安给予肯定的答复。 盘树方丈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打击,眼中的恐惧难以平复,他双手微微颤抖,合十,念诵佛号来掩饰情绪的失控。 这反应许七安有些意外,老和尚的反应有些过激了,他开门见山的问道:“桑泊底下封印的,是不是初代监正?” 老和尚浑然不觉,只顾低头念诵佛号,白眉颤抖。 过了很久很久,盘树方丈的情绪才缓缓平定,沉声道:“贫僧不知桑泊底下封印着何物。但有一句话,自宝塔寺时便流传下来:桑泊魔物出,天下大乱。 “当年的宝塔寺便是为了镇守桑泊封印而建,后来,朝廷害怕佛门昌盛,施行灭佛。佛门的高僧纷纷退回西域,只留下青龙寺这一脉。 “离开前,高僧们千叮万嘱,让我们这一脉密切关注桑泊动静,一旦有异常,立刻汇报。” 这听起来,怎么感觉佛门比大奉皇室更在意桑泊封印? 嗯,初代监正是一品,天下大乱什么的,倒也不算夸大。毕竟一品是世间巅峰。 “贫僧只知道这些,大人还有什么要问的?” “没了。” 盘树方丈点点头,身体突兀消失,像是被硬生生剪辑掉了。 许七安瞪大眼睛,羡慕的想:这一招闪现有点秀。 结束谈话,日头高照,快中午了,许七安等人留在青龙寺享用斋饭。 “青龙寺的斋饭真好吃。”褚采薇一口气吃了两碗,捧着第三碗,心满意足的夸赞起来。 青龙寺的斋饭掺杂了黑米、小米、玉米,蒸之间淋了芝麻油,米粒饱满,晶莹剔透,香气扑鼻。 素菜也做的很用心,色香味俱全。 许七安坐在她身边,看着她吃的这么开心,也很高兴,笑道:“女施主,别光顾着自己吃,小僧化缘来了。” 褚采薇护住碗,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你与我吃的不一样吗。” 许七安摇头:“小僧不化斋。” “那化什么?” “小僧,光天化日。” 大家对青龙寺的斋菜颇为满意,唯一遗憾就是没有白凤肉补身子。 身为监院的恒清大师将众人送到寺庙门口,城市人套路太深,恒清监院生气了,一路上都没有说话。 许七安突然想起一件事,问道:“大师,你可认识一位叫做恒远的和尚?” 恒清监院脸色一变。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二十六章 长公主召唤 恒清监院支支吾吾道:“大人怎么知道?” 恒远这个法号,是许二郎告诉他的,当日让许二郎去养生堂寻六号,但六号早已离开,许二郎转告许七安时,说:吏员告诉我,恒远大师离开了,据说有了师弟的线索。 “你别管我怎么知道,现在是我问你话。”许七安表情严肃,对这个非暴力不合作的和尚,不给好脸色。 尽管单打独斗的话,这位青龙寺监院,或许能把他按在地上摩擦。 但许七安是有兄弟的,背后还有朝廷。 恒清监院略作犹豫,道:“恒远是寺里的武僧,性格冲动,脾气暴躁,时常因出手误伤同门而被方丈惩罚,去年被逐出青龙寺。” 六号果然是青龙寺的和尚,武僧?难怪身形魁梧的像个鲁智深六号说过他的师弟被人贩子拐卖六号找寻的师弟会不会是恒慧? 可恒慧是跟平阳郡主私奔的啊但是,恒慧偷走了青龙寺的法器,那件法器却出现在金吾卫百户周赤雄身上,这是不是意味着,那位恒慧和尚已经遭遇了意外? 或者,他也参与了桑泊案。如果是后者,他的目的是什么?还有,平阳郡主人又去了哪里。 这趟青龙寺之行,比他预料中的收获更多。 尽管很刻意的在赶时间,一路快马加鞭,返回打更人衙门已经是一个多时辰后。 许七安让团队人员稍作休整,自己关起门开做案件梳理、总结。 然后取出地书碎片,输入信息:【三:六号还没有消息吗?】 没有人搭理他。 过了许久,金莲道长跳出来挽尊:【九:尚无消息。】 许七安敏锐的意识到,六号也许发现了什么,或者身处极其危险的境地,不然不可能这么久了还不回信。 【三:金莲道长,你还没有定位到地书碎片?】 【九:想必是被什么秘法给屏蔽了。】 【二:大光头怎么老是遇到麻烦?】 二号跳出来插嘴。 【九:他一直在调查师弟失踪的案子,也许,是遭遇了平远伯背后势力的报复。】 不,他是发现了师弟的线索但结果是一样的,不管怎样,六号都遇到大麻烦了。 【四:如果地书碎片落入外人之手,那我们只能像当初那样,不再进行任何传书。】 【二:如果辗转到地宗手里,我们所有人都可能面临危险。】 说到这里,天地会众人都感受到了焦虑,以及心理压力。 不仅仅是担忧六号的安危,不再进行地书传信,天地会好不容易营造的消息交换模式将名存实亡。 最坏的情况,一旦落入地宗之手,寻常地宗道人众成员不怕。可万一地宗道首要亲自回收地书呢? 一号和三号还好,躲在京城,地宗道首有所顾虑,其他人就危险了。 【二:对了,请三号帮忙吧。】 【四:嗯,如果三号能动用云鹿书院的关系,暗中协助金莲道长,那么,寻找六号的难度会大大降低。】 不知不觉间,天地会成员对三号的依赖,已经超过了总爱窥屏的一号。 但凡大奉京城地界的事,脑海里下意识就浮现三号。 我怎么感觉自己成了工具人? 六号的身份以及现状,是我刚得到的第一手资料,现在传出去的话,身份暴露的风险很大,我得打一个时间差嗯,除非天地会成员们都知道六号的根脚。 【三:你们知道六号的身份吗,我指的是佛门弟子这个信息之外。】 【二:不知道,六号自称是云游的佛门弟子,打算在京城长住一段时间。】 六号在冒充外地人啊嗯,这和尚的脑子比鲁智深要强一些! 许七安心里有数了,输入信息:【这件事你们不用管,我会与金莲道长接洽,关于六号的情况,我比任何人都清楚。道长,你今晚能否来一趟我的住处?我有事与你相商。】 “!!!” 看到三号的这句话,不知道为什么,天地会众人心里同时凛然,有种芒刺在背的感觉。 三号竟然摸清了六号的根脚,听话中之意,似乎对他的近况也有一定的掌握?他们明明只有过短暂的交汇果然,云鹿书院的读书人,能力都很强二号忌惮的想。 三号有点意思啊,他入会最晚,但展现出来的手腕、能力以及敏锐,让人咋舌。期待将来回京城时,与他见面。到时候好好领教一番四号由衷的欣赏。 【五:哇,那你千万别查我的身份呀,不然我会生气的。】 五号直接把心里的话说出来了。 【一:三号,关于桑泊案,你手里是否有更准确的消息?】 【三:这几天没有关注桑泊案。】 一号见状,潜水去了。 与金莲道长约定好见面时间,许七安离开偏厅,径直去了浩气楼,求见魏渊。 通透敞亮的茶室里,魏渊独自一人坐在案前,下棋,左手对右手,像是在演一幕寂寞的独角戏。 魏渊头也没抬,笑着说道:“下了半辈子的棋,最开始屡战屡败,屡败屡战,到后来渐入佳境,打败一位位国手,不知不觉,已经找不到敌人了。” 你上次跟监正下棋,不就打了个平手?许七安心里吐槽。 “但棋盘外的敌人,却多的让人头疼。”魏渊放下棋子,捏了捏眉心,道: “何事?” “卑职要向魏公汇报案件的进展,”顿了顿,许七安说道:“昨日凌晨,太康县的赵县令在下狱当晚遭了灭口,此事府衙暂时秘而不宣。” “赵县令死状甚是古怪,没有中毒,没有伤口,死的自然而然。” 魏渊表情倏地顿住,几秒后,目光闪烁了一下:“你有什么看法?” “卑职查阅资料,发现能做到这件事的,除了道门阴神,再就是东北的巫神教。”许七安深吸一口气: “桑泊案涉及到了妖族、东北巫神教,卑职绞尽脑汁,左思右想,朝中除了那位,还有谁能同时勾结这两大势力。” 砰!魏渊手掌按在棋盘上,满盘棋子震颤,他目光锐利的盯着许七安:“出了这里,这些话不得与任何人说。” 许七安连忙低头,解释道:“可,可卑职难以再查下去” “退下去。”魏渊冷冷道。 “是!”许七安退出茶室。 听着脚步声在渐渐远去,魏渊有条不紊的收拢棋子,清洗茶盘。换了一身青衣,走到楼梯口,吩咐当值的吏员: “准备马车,本座要进宫。” 许七安只恨手头没有烟,思考的时候只能干巴巴的坐着,他听着吕青和三位银锣交流着案情,自己魂飞天外。 “镇北王远在边塞,我不可能跑边塞去查,再说也不敢查,除非陛下亲自一道圣旨,否则单凭一块金牌,查不动那尊大神。” “身在边塞嘿,倒是给自己一个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但世上是没有完美犯罪的,只要做了,就会留下线索,关键在于我能不能抓住这些线索嗯,镇北王不在京城,但是他需要一个代言人,那位代言人必定是朝中的某一位。” 镇北王这条线索暂时查不了,因为魏渊不肯帮他,如果魏渊能请到圣旨,那一切都没有问题。 好在狡猾的兔子不止一个窝,聪明人也不会只有一条道。 今日的青龙寺之行没有白费,青龙寺的恒慧和尚是一个突破口。而想顺着这个突破口往下查,就得想办法找到六号。 这就是许七安为什么要约金莲道长夜会的原因。 “笃笃” 敲门声打断了吕青和三位银锣的讨论,让他们不由皱紧了眉头,看向门外。 沉默寡言的朱广孝站在门边,道:“宁宴,长公主有请。” 吕青等人扭头看向许七安。 怀庆找我做什么想我了?哎呀,昨天不才见过面吗,看来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许七安脑海里浮现容貌绝美的清冷公主,以及她可以放在桌案的伟岸胸怀。 明明外表清冷如仙子,身材却像极了勾人的魔女。 御花园。 凉亭四角垂下遮挡寒风的帷幔,炭火炙烤中带来暖人的热气。 一身道袍的元景帝和一袭青衣的魏渊在下棋,他们一个是皇帝,却鲜少穿龙袍。 一个是监察百官的权臣,却总是一袭青衣。 相比两个特立独行的老家伙,青年的太子殿下就穿着一丝不苟,恭恭敬敬的站在元景帝身边。 “昨日,国师炼了一炉金丹,朕回头派人送你一颗。”元景帝捻着棋子,看了半天,耍赖似的捡走三粒黑子,笑道:“一枚金丹换三枚棋子,不过分吧。” 魏渊颔首:“不过分。” 又走了几步棋,魏渊笑着捡走元景帝的六枚白子,笑道:“陛下阵营有点乱,臣替你清理一番。” 元景帝面无表情,淡淡道:“这些年来,朕最倚重的还是你魏渊。常常会想,如果你当年没有进宫,而是走科举正途,帝国就多了一位缝补匠,朕也不必为这些鸡零狗碎的事伤神。” 魏渊表情倏地顿住,又在瞬间恢复如常,笑着说:“臣现在不一样在给陛下做事吗。” 太子殿下眉头紧皱,盯着棋盘沉吟不语。 并不是父皇与魏公的棋盘拼杀有多精彩激烈,而是在咀嚼两人之间的对话。 有一种雾里看花,似懂非懂的感觉。 坐在亭子里的这两人,一个潜心修道二十年依旧能牢牢掌控朝局,帝王心术如火纯情。 一个以宦官之身执掌打更人衙门,文韬武略,让无数读书人汗颜。 他们之间的对话,一定要品,细品。 太子浮想联翩之际,又听元景帝道:“桑泊案查的怎么样?府衙和刑部递交的卷宗一塌糊涂。朕记得,打更人衙门的主办官是那个罪犯铜锣,姓许对吧?”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二十七章 怀庆:我与临安你只能选一个 “许七安!”魏渊咬字清晰,端正了神色。 元景帝显然不关注一个小铜锣叫什么名字,他看了眼魏渊,有些意外这位大宦官如此郑重的语气说一个铜锣的名字。 “是个可造之材,小旗官和周赤雄的案子就是他给查出来的,火药出处也是他点明的。”元景帝喝了口茶,低头看着棋盘,边落子,边说道: “这么多天过去,他那边有什么进展,听刘公公说,那小子早出晚归,记录的宦官寻都寻不到他。” “还真有些发现,”魏渊顺着这个话题说下去:“太康县的赵县令,昨日凌晨死于府衙地牢。” 元景帝点点头:“陈府尹已经禀明此事。” 魏渊继续道:“死因自然,没有外伤,也无中毒,更非窒息等其他外在手段。要么是道门阴神,要么是东北的巫师所为。” 砰元景帝指尖的白子摔在棋盘上。 乌发浓密,仅是眼角有鱼尾纹的皇帝,无声的静默了数秒,笑着拾起那枚坠落的棋子,丢入棋盒,说道: “下了这么多年,没一次能赢的,无趣。” 魏渊起身,作揖。 元景帝这才扭头看向太子,问道:“听说前日灵龙忽然发狂,将临安掀入湖中?” 太子低头,回答道:“当时临安骑乘灵龙在水面嬉戏,是怀庆吹了声口哨,惊扰了灵龙,这才将临安掀入水中。” 太子和临安公主是一母同胞,怀庆公主使坏欺负临安,他身为嫡兄,这么说是没有问题的。 实事求是,但在内心稍稍偏向临安,在父皇眼里,这是一种“简单”。 接着,太子补充道:“但有一点儿臣始终在意,却没有想通。” 元景帝颔首道:“灵龙反应过于激烈。” 除了身为天子的自己,灵龙对皇子皇女差不多是一视同仁,包括太子。 太子也好,皇子也罢,只要没登上九五之尊的宝座,本质上是一样的。 “父皇,不止如此。”太子说道:“灵龙不但甩开了临安,它颇为兴奋的游向了怀庆,甚至以头撞岸,趴伏在岸边等待怀庆骑乘。” 元景帝的瞳孔里骤然迸射出犀利的光芒,死死盯着太子:“怀庆骑乘了?” 太子摇头:“奇怪的是,当怀庆打算骑乘时,灵龙却异常抗拒的逼退了怀庆。” 听到这样的解释,元景帝皱了皱眉,思考片刻,道:“摆驾,朕要去看一看灵龙。” 元景帝坐着龙辇走了。 太子和魏渊跟了上去,进轿之前,魏渊随口问道:“殿下,当时除了怀庆公主,身旁还有谁?” 身边的宦官掀开轿帘,太子没有立刻钻进去,回头应答:“巧了,魏公手底下的那位铜锣也在。” 许七安魏渊愣在了原地。 于太子而言,一个小小的铜锣没什么值得在意,会记得他,纯粹是因为那半首诗实在令人惊艳。 不然,怀庆的心腹那么多,太子可懒得记一些无关紧要的喽啰。 想到这里,太子掀开帘子,发现魏渊依旧站在原地。 “魏公不去吗?” 魏渊这才反应过来似的,也跟着进了轿子。 太子没有放下帘子,笑着说:“不过那铜锣着实有趣,本宫怎么也没想到,区区一个铜锣,竟有如此诗才。当日我们在湖边摆宴,他为了替临安解围,竟现场作诗。” 太子这是在告诉我,我手底下的这个铜锣,已经是怀庆公主的人魏渊不甚在意的笑了笑,反而是最后那句话引起了他的兴趣,也掀起帘子,道:“他又写了什么诗?” 不管是“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还是“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在饱读诗书的魏渊看来,都是当浮一大白的佳作。 这两百年来,每一位大奉读书人心里都住着一个才华横溢的诗人。 太子朗声道:“醉后不知天在酒,满船清梦压星河!” 好诗!!魏渊眼睛一亮,深深的被这两句诗惊艳到了。 太子默默等了片刻,果然听见对面轿子里传来魏渊的追问:“前半首呢?” 太子嘴角一挑:“没有了。” 没有了魏渊陷入了沉默。 见对面久久无声,太子心情顿时愉悦起来。 许七安进入宫城,在长公主的雅苑中,见到了乳量下作的皇长女,她穿着白色为底,点缀朵朵红梅的漂亮宫装。 梳着时下最流行的发髻,插着华美首饰,衬着那张清丽绝美的容颜。 怀庆公主让宫女看茶后,微笑道:“案子有何进展?” 她问的应该是青龙寺的调查结果许七安说道:“确实有些眉目。” 昨天他们才在文渊阁共同努力之下,查出宝塔寺的兴衰和如今的传承,长公主问的肯定是青龙寺相关信息。 闻言,怀庆公主眸子一亮,期待的望着许七安。 至今为止,这个小铜锣还没有让她失望过,办事能力一流,嗅觉敏锐。 当初向打更人衙门推荐他,长公主便有过收为己用的想法,不过在她的预想中,流程是:观察、暗示、施恩、拉拢。 岂料许七安这个人,出乎意料的灵活识趣,把最后一步提前完成。 “小旗官案发生时,卑职曾经施展望气术观察周赤雄,当时他并没有异常。如今才知道,是用特殊法器屏蔽了望气术。 “臣排除了司天监和宫内的几件法器,多方调查,发现青龙寺便有一件可以掩盖气息的法器。 “当然,现在无法肯定周赤雄身上的法器一定便是青龙寺的。” 长公主追问道:“青龙寺那件法器如今可还在?” 许七安摇头:“早已丢了,卑职正要向公主禀报此事,大概在一年前,青龙寺一名叫恒慧的和尚动了凡心,与女香客私奔,逃离了京城,还顺势盗走了那件法器。” 长公主立刻说:“私奔便私奔,为何要盗走法器?” 这女人果然聪明,一语点出问题的关键。许七安道:“此事有待查证,这件事,还得长公主帮忙。” “我?”精致眉梢挑了挑,她有些意外。 “殿下知道平阳郡主吗?”许七安一句话,像是惊雷炸在长公主脑海,清冷如玉雕的容颜首次露出了剧烈的情绪波动。 “此事当真?”她声音略带颤抖,眼睛死死盯着许七安。 “这是青龙寺的盘树方丈透露给卑职的,是真是假,得查了才知道。” 大胆假设小心求证,没有证据之前,他不会一口咬定。 怀庆公主半天没有说话,大厅陷入了沉默,一片寂静中,她轻轻叹了口气: “平阳是誉王的嫡女,也是本宫的堂妹。你见过我三哥吧,他向来以读书人自居,与其他皇兄皇妹不同,三哥的启蒙恩师是誉王叔。 “王叔是位博学多才的读书人,曾在张慎大儒坐下求学,精通兵法,曾官至兵部尚书,甚至传言,他将入内阁,角逐首辅。” 这不可能许七安不信,内阁不是只有读书人才能进吗,再说,首辅权力比魏渊还要大,元景帝放心让一个亲王担任首辅? 不过,许七安知道自己历史不行,对朝堂局势一知半解,没有当场反驳。 “誉王叔背后有勋贵集团,以勋贵之身执掌内阁,在以前是有过这样例子的。且不是个例。”怀庆公主耐心解释: “大奉国祚连续至今,勋贵渐渐被挤到朝堂边缘,早已没有能力角逐首辅位置。” 所以,誉王是勋贵集团推出来的扛旗人?背后涉及到文官集团和勋贵集团的斗争? 许七安心里念头闪烁。 怀庆公主继续道:“誉王妃是位颇有才情的才女,可惜红颜薄命,只给誉王叔留下一个女儿。王叔是个长情之人,至今都没有另立王妃,对这个亡妻留下的孩子视若珍宝。 “但在一年多前,平阳突然失踪了,当时父皇出动了禁军满城搜寻,司天监的术士出动了大半,但都没有找到平阳。 “这件事对誉王的打击很大,没过多久就卧床不起,积郁成疾,司天监的术士也束手无策,因为心病难医。” 许七安一边吃瓜,一边消化着惊天的消息。 禁军满城搜寻,司天监术士配合,仍旧没有找出平阳郡主的下落所以,所以需要那件法器来遮掩气息,不然很难带着平阳郡主离开京城地界。 难怪恒慧要偷法器,原来如此啊。 两人很长时间都没有说话,各自思考着。许久后,怀庆公主叹息一声:“你继续查,若是遇到麻烦和无法绕过的阻碍,尽管找我。” 许七安点头。 “对了,听说昨日临安找过你?” 许七安发现公主殿下的瞳孔一下子幽暗了许多。 这话听起来就像:昨天前女友来找你了? 许七安无奈道:“是的,临安公主非要我投靠她,给她做牛做马。还赏赐了一块腰玉给我。” 公主殿下面无表情:“为什么不拒绝她。” 许七安苦笑道:“临安公主说,如果我不答应,她便大喊非礼。” 这个理由总够了吧?你们皇家姐妹撕逼,我只是个小虾米,我有什么办法。 许七安认为长公主是善解人意,宽容体贴的成熟女子,不会因为这点小事于自己喋喋不休。 结果 长公主毫不留情的揭穿:“以你的聪明,应该能看出这种虚张声势的威胁。” 这女人的性格,外表看冷若冰霜,内在其实很霸道啊许七安诧异的看了眼长公主,迅速低头:“卑职明白,卑职这就把腰玉还给临安公主,与她断绝来往。 从今以后,只效忠殿下。” 我发誓,从今以后与裱裱恩断义绝,只给你做牛做马! 长公主满意的点点头。 这时,喧闹声从外头传来。 “二公主,你,你不能进去” “滚!” 尖叫声和拉扯声里,一道红裙明媚的身影闯入大厅,鹅蛋脸桃花眸的临安公主扫了一眼厅内,果然看见了自己的忠犬又死性不改的去舔前任主人。 顿时勃然大怒,小眉头倒竖,眼睛睁大,怒道:“狗奴才,你敢背叛本宫,你忘记自己是谁的人了?” 许七安心里哀叹一声,下意识的看向长公主,希望她出来替自己摆平。 谁知道长公主剖开来是个黑的,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眼神仿佛在说:选一个吧。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二十八章 左右逢源 许七安感觉很淦! 昨天收了二公主的玉佩时,想过有朝一日或许会面临这种情况。只是没想到报应来的这么快。 这种情况如果发生在上辈子,顶多就是一句话:小孩子才做选择题! 撑死换来两巴掌。 搁在这个古代,说不定换来碗口大的疤。 “卑职是过来是向长公主请教问题,有关桑泊案的。”许七安转身,朝着裱裱抱拳,暗示自己是有公事。 但他高估了二公主的智商,或者低估了她的任性和刁蛮,她叉着腰,冷哼道:“你不会来请教我吗!” 怀庆公主一听,当场就是一个冷笑:“临安最大的优点就是自信。” 傻子都能听出来的反讽。 长公主替我接过火力了许七安松了口气,你们吵吧,把我当个小透明就好。 二公主和姐姐是有矛盾的,小时候的打架,到现在的明争暗斗,各种不对付。 “怀庆,许七安是我的人,他收了我的腰玉,已经答应为我效力。”二公主掐着腰,说到这里,冷冷的笑一声: “良禽择木而栖,谁让有些的人小气吧啦呢。既要马儿跑,又不给马儿草。我就大方多了。” 见长公主不说话,她走到许七安身边,美眸先狠狠剐一眼许七安,接着宣布主权:“你想要用我的人,可以,得先我答应。今天本宫心情不好,不想让你使唤我的人。” 怀庆公主喝了口茶,笑吟吟的不说话,底气很足的样子。 二公主最讨厌她这副姿态,黑白分明的眸子瞪了她一眼,然后对许七安说:“还不跟本宫走!” 许七安没动,不看二公主也不看长公主:“两位殿下,卑职是打更人,效忠的是陛下。” “闭嘴!”两位公主同时出声。 “” 许七安看懂了,两位皇女矛盾这么大,不是单方面的,裱裱的二公主喜欢挑事,强势霸道的长公主欢迎一切挑战。 他只是一个夹在中间,卑微的小舔狗。 这就好比两个千金小姐抢玩具,然后让玩具自己选择跟谁。 迎着两位公主的目光,许七安吐出一口气,看向临安:“二公主见谅,卑职还有公事要与长公主相商。” 话说的很委婉,但其实已经给出态度,他选择长公主。 二公主忽然咬住了唇瓣,桃花眸里水光闪动,深深看了眼许七安,扭头就走。 她又输了,又一次在怀庆面前丢尽颜面,对方趾高气昂的坐着,让一个小铜锣来削她的脸。 心高气傲的临安公主从没这么委屈过,也没这么挫败过。 她一声不吭的走了。 许七安对二公主的离开视而不见,语气平静的与长公主交流了几句,忽然摸了摸胸口,像是想起了什么,无奈笑道: “哎呀,玉佩还没还给二公主,那卑职想行告退?” 长公主心情不错的“嗯”了一声,嗓音悦耳。 许七安慢条斯理的离开雅苑,逮着门口的侍卫说:“二公主去哪了?” 侍卫给他指了一个方向。 许七安像脱缰的野狗,快步追了上去,几分钟后,他看见了二公主火红的身影,领着两名宫女,疾步的走着,香肩隐约颤抖。 “二公主请留步。”许七安追了上去,大喊一声。 临安公主听到了,没有理睬,反而走的更快,小腰扭啊扭,裙摆飞扬。 许七安快步追上,拦在临安公主面前,还没开口,先了一愣:“殿下哭了?” 心里承受能力太差了吧 临安公主立刻别过头去,给他一个美艳的侧脸,冷冰冰道:“狗奴才,你跟着本宫做什么,想图谋不轨吗。” 她的眼圈红肿,雪白的脸颊还残留些许泪痕,刚才明明委屈的哭过。 不过,反而衬着那双桃花眸子愈发的迷人。 许七安见临安公主没有走,也没喊人,顿时一喜,觉得还可以抢救,郑重其事道: “卑职对殿下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临安公主猛的扭过头来,冷笑道:“许七安,你当本宫是好戏耍的?” 这个怀庆的忠犬,两面三刀,竟然还想脚踏两只船,简直可恶。 要不是他诗写的好,又得怀庆看中,自己才懒得搭理这种臭男人。 临安公主对许七安的观感降到了谷底。 “或许,在二公主眼里,卑职是个左右逢源的无耻之徒。”许七安叹息道: “卑职无法反驳,这块玉佩请公主收回去,这么好的玉佩,莫要跟着我陪葬了。” 二公主已经讨厌许七安了,正要收回玉佩,听到最后一句,愣了愣:“你说什么?” 许七安不答,低头摩挲着玉佩,道:“二公主是大方的,从没有哪位大人物愿意把贴身的腰玉赐予我,卑职万分感动,二公主待人以诚,卑职又岂是不知好歹之人。” 他怅然的叹了口气,重新把玉佩递过去:“可能我与二公主没有缘分吧,请收回。” 二公主微微动容,但并没有原谅他,毕竟作为元景帝最宠爱的公主,阿谀奉承的话她听的多。 只是这个男人眼神颇为真诚,语气也很诚恳,二公主愿意再听听他的解释,道: “你刚才说的陪葬是什么意思?” 许七安苦笑道:“我原以为二公主应该是查过我的” 这个还真没有临安公主心虚了一下,旋即想起了什么,诧异道:“腰斩罪?” 当日怀庆举荐他时,临安也是在场的。 听怀庆说,他是因为刀斩上级,被判了腰斩之刑临安公主抿了抿红唇,趁机擦掉眼角的泪痕,语气稍稍转柔和,但小脾气还在,哼道:“这和怀庆有什么关系?” “长公主对桑泊案很是好奇,希望掌握最新案情,她说只要我定时汇报,便答应案情结束后,不管我能不能戴罪立功,她都可以替我向陛下求情。”许七安真诚的凝视着二公主: “卑职就想着,二公主待我真诚,可我是个罪人啊,无法报答二公主的赏识之恩,于是就想答应长公主,待我脱罪之后,再为殿下效犬马之劳。” 如果真诚可以量化的话,许七安眼里的真诚就像海潮,让二公主的心软化了不少。 她生气的说:“你为何不与我说?父皇最宠我,我替你求情,岂不比怀庆更稳妥。” 说完,他看见许七安脸上出现了剧烈的情绪波动,似感动,又似震惊。 接着,听见这个小铜锣颤抖的声音:“殿下竟然愿意为我一个刚刚相识的铜锣,向陛下求情?!” 原来他是觉得自己不会帮忙,所以把怀庆当做救命稻草临安公主又好气又好笑,其实刚才只是一句气话,但话赶话的到这份上,她有点骑虎难下,颔首道: “自然!本宫从不亏待自己人。” 许七安凝视她许久,抱拳,一字一句,沉声道:“殿下,卑职现在只想买一块地。” 临安没听懂,愕然道:“买地?” 许七安郑重道:“它的名字叫死心塌地!” 临安公主愣住了,稍稍有点感动,这是她没听过的。 一下子,对许七安的厌憎感消散一空,如果之前是想着和怀庆争玩具,现在则是真心觉得有个这样的下属,也不错。 但想起这个小铜锣刚才气哭了自己,她哼了一声,软绵绵的语气骂一声:“狗奴才!” 搞定! 许七安如释重负的在心里松口气。 遇到这种二选一的情况,永远不要想着解决问题,而是要思考怎么解决制造问题的人。 核心要素:分化她们,逐个击破。 长公主是个性格强势霸道的女人,而且聪明,所以在较为公开的场合,要偏向她,给她面子。 二公主娇蛮任性,既是受气包又是个裱裱、喜欢挑衅惹事的妖艳jian货。但她城府浅,是个被宠坏的公主,小性子很多,却容易哄。 只要你巧舌如簧,就能让她转嗔为喜,是个需要甜言蜜语的女人。 基于两位公主的不同性格,身在修罗场的许七安迅速思忖出堪称完美的应对之策。 不但化险为夷,还让二公主答应了替他求情,为将来买了一份商业险。 还不花一分钱。 许七安当着二公主的面,小心翼翼的把玉佩收回怀里,仿佛那不是玉佩,而是珍宝。 二公主眼神立刻柔和了许多。 “那,卑职先行告退?”许七安打算溜了。 “急什么!”临安公主嗔了他一眼,“你是本宫的下属,本宫还要差遣你呢。” 她撬了怀庆的墙角,当然得让其他兄弟姐妹都看到,这样才有面子,才能让怀庆没面子。 “殿下请吩咐。”许七安无奈道。 无忧无虑的二公主发现自己没什么要他办的,歪了歪头,道:“嗯,今天天气不错,又没了怀庆那个讨厌鬼,本宫要去找灵龙玩。你跟着本宫,本宫就不侍卫了。” 元景帝站在高台边,审视着趴在岸边的灵龙,与那双黑纽扣般灵动的眼睛对视。 “你怎么回事?临安从小陪着你玩,前日为何无缘无故掀她下水。”元景帝训斥灵龙。 灵龙这种上古异兽,食紫气而生,与妖族不在同列,若是非要找一个“同类”,那就是同为上古异兽的蛊神。 灵龙数量极少,寿命悠长,历来作为皇室的伴生神兽而存在。 不管是大奉还是前朝,宫里都养着这种异兽。 “嚏” 灵龙懒洋洋打了个响鼻,无精打采的趴在岸边,对元景帝的呵斥爱答不理。 黑纽扣般的眼睛看了下元景帝。 你到底骑不骑? 旁边的太子观察着灵龙,他记得当时灵龙也是这般趴伏在岸边,但似乎比现在更加恭敬,更加战战兢兢? 当时隔的比较远,无法看清灵龙的表情于神态,只有一个大概的印象,因此太子也不敢肯定。 灵龙是历代皇帝的水中坐骑,相传远古时代,妖族与人族的领域不像现在这般泾渭分明,是一种相对混居的状态。 因此时常会有人族被妖族吞吃,或者妖族遭遇人族狩猎。 人类不擅水性,对河中妖孽无可奈何。唯独人皇能轻而易举的入水搏杀妖族。 依仗便是灵龙这种水陆两栖的异兽。 时至今日,大奉的皇帝当然不需要入水搏杀妖族,水中坐骑就成了观赏性的生物。 自从修道之后,元景帝许多年没有看望灵龙,不由想起了当初自己登基时,骑乘灵龙在京河巡游的风光。 “朕多年没有亲近你了,想来你也很寂寞吧。”元景帝感慨了一声,轻盈的跃上灵龙背脊的甲胄,双手握住了犄角。 灵龙欢快的长啸一声,四肢划动,身躯轻盈扭动,带着元景帝在湖中游曳。 真羡慕啊!太子望着这一幕,想象着自己将来有朝一日骑乘灵龙,他的皇子皇女们站在岸边,殷切的旁观。 就在这时,湖中欢快游曳的灵龙忽然咆哮一声,似乎受到了某种刺激,它高高昂起脑袋,一边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一边抖动颈部,将元景帝甩了出去。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二十九章 恐惧(为盟主“男孩很想”加更) 灵龙抖落元景帝的瞬间,湖畔的几位高品强者便做出了反应,利箭般的窜出,脚底在水面踩踏出一团团爆炸的水涡。 元景帝在半空稳住身形,脚尖于水面轻点,鸿毛般的飘向岸边。 他虽然因为皇室原因,早早的生育了子嗣,断绝了武道,但这些年随着国师修道,在道门体系中颇为建树,否则也不会华发转乌发。 元景帝既愤怒又诧异,没想到灵龙竟会这般对待自己。 “吼!” 抖落元景帝后,灵龙愤怒不减,一头撞飞了迎面而来的一位高品武者。气机在半空炸开,让整座湖的水都晃荡起来。 侍卫们纷纷出手,降服无故发狂的灵龙。 “别伤了它。”元景帝喝道。 轰轰轰水面冲起十余道水柱,准确的命中御空或踏湖的侍卫们,早已踏入铜皮铁骨境的他们免疫了伤害,只是被水柱冲的身形狼狈,无法对灵龙造成合围之势。 灵龙擅长御水,在湖中凶狂的很。 只是谁都没有料到,这条灵兽高高昂起头颅,咆哮一声,竟然离开了湖面,朝岸边冲去。 怎么回事?灵龙似乎受到了某种刺激元景帝意识到不对劲,沉声道:“拦住它!” 咔擦咔擦 灵龙庞大的身躯冲上岸,撞断了一根根雪松、龙柏,它发狂般的横冲直撞,锋利的爪子轻易的抓碎铺地的青砖。 它要去哪儿? “父皇” “陛下。” 太子和魏渊飞奔过来。 元景帝摆摆手,示意自己无碍。 “父皇,灵龙这是怎么了?”太子有些惊慌,从小到大,从未见过灵龙这般失控。 它本该性格温顺的,对待自己几个皇室兄弟姐妹,都非常和善,从不展现暴力。 “它在逃跑!”元景帝沉着脸,用笃定的语气回答。 灵龙在逃跑?为何父皇用逃跑两个字形容,它在害怕什么,恐惧着什么吗。 可是,什么地方比皇城更安全? 太子殿下对此困惑不解,元景帝不给他询问的机会,吩咐侍卫备好马匹,向灵龙逃窜的方向追去。 灵龙作为皇室正统的象征,一头吞吐紫气修行的灵兽,是绝对不容有失的。 元景帝沿着爪印追索,侍卫们唯恐他有所闪失,紧跟在两侧。 不多时,元景帝在一座箭塔上看到了灵龙,它锋利坚硬的爪攀附在塔身,深深嵌入石块里。 它脖颈的肌肉膨胀,震荡出凄厉的咆哮,试图喝退阻碍自己的宫廷高手,一边抽打尾巴攻击。 双方陷入了僵局,灵龙鳞甲坚硬,刀剑难伤,发起狂来实力不容小觑。侍卫们又担心伤到它,赤手空拳难以制服,只能一边缠斗,一边等待同僚取来能够束缚灵龙的法器。 砰砰砰箭塔在龙尾的抽打中不断开裂,终于坍塌。 十几名侍卫一拥而上。 见到这一幕的元景帝刚松了口气,打算出声提醒,莫要伤了皇室灵兽。 未等他开口,只见灵龙奋起反抗,掀翻了身上的侍卫,目标明确的朝着某个方向冲去。 顺着那个方向看去,元景帝瞳孔剧烈收缩。 他看到了一袭红衣,看到了明媚可爱的女儿,他最宠爱的临安公主。 而此刻的临安身边,只有两名宫女,一名穿打更人差服的铜锣。 “保护临安!”元景帝大喊。 这尼玛算什么性格温顺? 许七安没想到会遇到这种事,他和二公主边走边说,凭借上辈子积累的谈话技巧和八面玲珑,许七安以幽默有趣的语言风格逗乐了二公主,增进了彼此间的情谊。 想着把她送到灵龙所在的小湖,陪她玩一阵子,自己就重新回去办案。 结果就撞上这事儿 许七安刚想说“公主此地危险,卑职护送你回去”,灵龙就默契的一头撞过来了。 这只灵兽很强大,实力绝对不低于六品武夫,许七安下意识的想逃跑,扭头看了眼二公主,发现这丫头吓傻了。 圆润妩媚的鹅蛋脸毫无血色,眼神凝固,吓的失去了思考能力。 许七安余光扫了一圈,看见飞扑过来的众宫廷高手,看见策马狂奔而来的元景帝,看见灵龙黑纽扣般的眼神里焕发出了刺目的异彩。 那感觉,就像害怕的孩子见到了家长,欣喜若狂的扑到爸爸怀里。 嗯? 这货不是感应到我来了,特意冲出来找我的吧? 这一瞬间,许七安读懂了灵龙的眼神,它是拥有智慧的灵兽。 除非了欣喜之外,灵龙的眼里还残留着恐惧,时间不允许他多想。 地面微微震颤,灵龙转眼就要扑到。 许七安当即有了判断,他毫不犹豫的跨前一步,挡在了临安公主面前,给了她一个挺拔的背影。 许七安单手按住刀柄,双膝微屈,沉淀了所有情绪,短暂蓄力后,拇指轻轻一弹。 锵清脆的出鞘声中,一抹暗金色的细线闪过,于身前一丈处斩出一条长三丈,宽两指的深深刀痕。 令人震惊的一幕发生了,狂性大发的灵龙猛的收住了身形,四爪弯曲,趾甲在地面犁出一道道沟壑,竟然真的在刀痕前停了下来。 竟然不敢逾越雷池一步? 这一幕深深烙印在临安公主的心里,也落入了元景帝和魏渊以及太子的眼里。 “昂” 灵龙趴在地上,略有些焦虑的叫了一声。 许七安轻易的读懂了它的情绪,灵龙让他逃跑,准确的说,是一起逃跑。 它很焦躁,很害怕,似乎受到了什么威胁但在我面前,它冷静、安定了许多但恐惧仍没有减弱它想让我带着它一起跑,或者它带着我一起跑许七安心里逐渐有了猜测。 “别怕,有我在。”许七安道。 二公主以为许七安这句话是对她说的,心里一下子收获了满满的安全感。 听到许七安的话,果然灵龙不再焦虑了,它无精打采的叫了一声。 这时,一批侍卫终于赶到,合力拖着一张暗金色的大网。 刷! 大网甩开,将体长三米的异兽罩住。 哒哒哒元景帝骑马过来,仔细端详着临安公主,见二公主确实无碍,松了口气。 “父皇”临安公主小嘴一瘪,小跑着到马边,牵住元景帝的袖子。 元景帝最吃这套,温和的安慰了她几句。 接着,年过五旬,头发乌黑的皇帝,上下审视着许七安。 “卑职见过陛下。”许七安躬身抱拳。 大奉朝有个好处,除了一些特殊场合,平时见了皇帝只需行礼,无需跪拜。 元景帝微微颔首:“做的很好,你叫什么名字?” “回陛下,卑职许七安。” 元景帝愣了一下,再次审视,有些意外:“你就是许七安?” “是!”许七安说完,迎着元景帝疑惑的表情,解释道:“卑职查案时遇到了一些难题,特意进城请教长公主殿下。” 元景帝没有追问,只是点点头,目光落在许七安手里的刀,“把刀给朕看看。” 许七安双手奉上黑金长刀。 侍卫上前接过,交给元景帝,后者仔细端详,赞叹道:“好刀!” 魏渊走过来,笑着接话:“监正送的。” 监正?元景帝眉梢挑了挑,大概是不明白监正竟会送一口宝刀给一个小铜锣。 “陛下,许七安精通炼金术,与司天监的术士交情不错。微臣有次还见他再给炼金术师讲课。”魏渊语气随意的说道。 许七安看见元景帝眼底闪过惊讶之色,但很快收敛,老皇帝笑道:“朕想起来了,税银案中你展现过炼金术技艺。” 元景帝把刀交给侍卫,由他还给许七安。 魏渊这是在帮我塑造能臣的形象,增加我本人的重量什么魏渊,是魏爸爸!许七安心里微微感动。 临安公主摇了摇皇帝衣袖,娇声道:“父皇,许七安救了我,你要赏他。” “是该赏赐。”元景帝颔首,凝视着许七安,朗声道:“打更人许七安,救临安公主有功,赏黄金千两,绫罗绸缎五百匹。” “父皇!”临安公主不愿意,指着许七安说:“他刚才救了儿臣的命,儿臣要还他一命。儿臣请你免了他的死罪。” 元景帝顿时目光锐利的看向许七安,见他低眉顺眼的温顺模样,元景帝收敛了几分眼中的锋芒,摇头道:“朕已经准他戴罪立功,破了桑泊案,自然会免他死罪,金口玉言,其实半途更改。” 临安不服气,嚷嚷道:“那他要是没破案,还不是死路一条,你赏他黄金千两有何用。” 元景帝无奈道:“到时候,朕自会酌情处理。” 他本不想在许七安面前说这些话,省的他有恃无恐,耽误了查案。 于是补充道:“期限仍旧是半个月,你若能破案,朕自然免你死罪,若不成,即使有临安求情,朕不杀你,也要将你流放边陲。听明白了吗。” “谢陛下!”许七安大声道,他看见临安公主朝自己俏皮的眨了眨眼,笑靥如花。 这笔投资赚大发了,即使最后没能查出桑泊案的幕后主使,我也不用死,顶多是被流放,嘿,流放这种小事,有魏渊有临安有怀庆,做为三家姓奴的我,完全不愁啊。 元景帝看了眼安分守己,有恃无恐的灵龙,气不打一处来,怒道:“把这畜生给我拖回湖里。” 灵龙看了眼元景帝,爪子撑起身体,朝着元景帝狠狠打了个响鼻。 “行,你自己滚回去。”元景帝骂道。 侍卫们撤了大网,灵龙果然自己悠哉哉的回去了。 元景帝安抚了二公主后,一夹马腹,跟在灵龙身后。 许七安沉默的望着元景帝的背影。 刚才临安公主为我求情时,他目光凌厉的看了我一样这是认为我在蛊惑、诱导临安? 传闻没错,元景帝确实是个掌控欲很强的人也是,渴望长生的皇帝,对权力都有着强烈的渴望。 真累啊在这种权术高手面前,我完全不敢做太多的小动作,可能一个眼神,一个表情变化,就让人家猜出内心的想法嗯,我的演技还是可以的,诚惶诚恐的表情扮的不错。 湖畔,高台。 元景帝站在岸边,低声说着话,灵龙从水面探出一颗脑袋,枕在高台边缘。 一人一流了许久,元景帝气愤的拂袖离开。 魏渊迎上元景帝,见他脸色阴沉,宽慰道:“陛下何必与一头禽兽置气。” “哼,这狗东西越来越不把我放在眼里了。”元景帝余怒未消,“朕与它说话,爱答不理。” 自然也就没问出灵龙突然发狂的原因。 “灵龙不会无缘无故发狂,魏渊,传朕旨意,加强皇城守备力量。宵禁后不得任何人出入皇城。” 魏渊点头领命。 元景帝沉默的走了许久,忽然道:“那畜生刚才怎么突然歇火了?” 魏渊摇头:“可能是性子发完了。” 他心里隐约有一个猜测,只是过于荒诞。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三十章 许七安:婶婶,你想用黄金打脸,还是绸缎打脸? 许七安? 如果说上次灵龙毫无征兆的发情绪,怀庆身边有许七安,那么这一次,许七安可不在附近。 灵龙发狂另有原因,不过那么多的侍卫都制不住它,偏偏到了许七安面前就变乖巧。 这个疑惑在魏渊脑海里闪过,很快就被甩开。 许七安的背景他查过,履历清白,平平无奇。非要将他和灵龙牵扯在一起,倒是有些牵强了。 灵龙的突然安分可以用“发泄完情绪”或者“不愿伤害临安公主”来解释。 恐怕陛下也是这么想的。 一君一臣缓步玩宫城方向走,没有乘轿,元景帝忽然说道:“镇北王,有些年没有回京城了吧。” 魏渊目光一闪,笑道:“是有些年头了。” 元景帝点点头:“明年春后,就召他回来吧,朕也想他了。” 许七安驾车行驶在内城宽敞街道,马车前后各有两列披甲士卒。 车厢里坐着魏渊。 “魏公,那灵龙是怎么回事?这么危险的凶兽,养在皇城中,不怕伤人吗?”许七安试探道。 魏渊温和的声音从车厢里传来:“灵龙素来温顺,非皇室之人,只要不触碰它,就不会被攻击。” “没有例外吗?”许七安随口问道,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镇定。 过了片刻,魏渊幽幽道:“没有例外。” 许七安沉默了。 半晌无话之后,许七安又道:“魏公,我查出一些事情,这让案子变的更加扑所迷离。卑职有些拿捏不准。” “说。” “卑职今日去了趟青龙寺,得知了一桩秘闻,青龙寺有个和尚,法号恒慧。一年多前与常来寺中的女香客互生爱慕,于是偷盗走青龙寺中一件可以屏蔽气息的法器,携手私奔。”许七安道: “那位女香客便是失踪许久的平阳郡主。” 车厢里传出魏渊低沉的嗓音:“为何先前禀报时没有说?” 因为想着先去长公主那里装逼啊不,刷好感度了许七安有些汗颜,搪塞道: “在没有明确线索有用前,不敢误导魏公。见了长公主才知道,平阳郡主的私奔,可能涉及到勋贵和文官之间的斗争。 “卑职目前还不敢肯定平阳郡主、恒慧和尚与桑泊案有关,虽然金吾卫百户周赤雄身上携带了屏蔽气息的法器,但此人已经逃离京城,是不是青龙寺那一件法器,谁又知道呢。” 对此,魏渊没有回复。 马车驶入打更人衙门,许七安取下小木梯,迎魏渊下来。 魏渊双手拢在袖中,没什么表情的看了他一眼,说道:“随我来浩气楼。” 这是要挨训了?许七安无奈的跟了上去,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浩气楼,魏渊吩咐许七安煮茶,自己则站在瞭望厅看风景。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直到许七安喊一声,说茶煮好了。 其实就是烧开水,泡茶叶,流程很简单。 魏渊走到桌边,瞅了一眼,摇头道:“第一杯要先倒掉,不能直接喝,太苦,掩盖了茶的甘甜。” 你在教我做事? “卑职是粗人,没有经验”许七安脑海里想着达叔嚣张的表情,脸上则露出周星星卑贱的笑。 啪嗒魏渊从袖中摸出锦盒,笑着说:“打开看看。” 许七安依言打开锦盒,里面是一枚龙眼大小,橙黄剔透的丹丸,一股浓郁的药香扑入鼻腔。 “这是陛下赐的金丹,它能强健体魄,增长气机,国师炼了几个月,也就炼出一炉。千金难买。”魏渊盖上锦盒,屈指敲了敲盒面:“它是你的了。” 许七安难以置信。 “这东西对我没用,对高品武者作用不大,思来想去,目前最需要提升修为的人是你。”魏渊笑道: “本座既然说过要培养你,自然不会无的放矢。” “谢魏公!”许七安脸上的喜悦和感激发自肺腑。他油然而生一种感慨,闪过一句至理名言: 舔到最后,应有尽有。 “你消化金丹后,气机应该能充盈中丹田,到时候,就得提前学着观想,提升元神。如此一来,你的修行进度会比同境界武者快至少三分之一。”魏渊道。 这就是背靠大组织,抱大腿的好处啊,我要是散修,恐怕得跟二叔一样,死死卡在练气境许七安庆幸自己当日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 在发现九号和六号玩狼人杀时,没有冒险尝试,闷头去找魏渊,坦诚布公。 若没有这一遭,他不可能这么快得到魏渊的赏识和信任。 得不到魏渊的信任,仅仅是赏识的话,他恐怕得苦逼的积攒功勋,而不是现在这般,金丹说送就送。 “魏公,炼神境下一品级是铜皮铁骨,这个该如何修行?”许七安悉心请教。 “等你到了炼神境巅峰,气血与元神会达成交融,此时,体魄会迎来一次脱胎换骨的转变,转变期间,以棍棒敲打身体每一处,如铁匠锻铁,去除杂质,凝练钢铁。” 敲打身体每一处?那我小老弟怎么办,这不是它这个年纪应该承诺的压力到时候真的鸡飞蛋打许七安满脑子疑惑和顾虑,在魏渊面前,又不好意思说出这么粗鄙的话。 “那是古法,”魏渊笑呵呵的补充:“时代变了,现在武者炼体,用的是药浴。” 许七安松了口气,继续请教:“卑职查阅资料时,发现五品化劲的相关描述大概是:赋予身体每一个部位生命,使其如臂驱使,又超然独立。” 这个描述很扯淡,身体是一个整体,本身就有生命。何来的“赋予每一个部位生命”这种说法? 除非让它们拥有独立思想,但这是不可能的。虽然男人有两个头,却只有一个脑子。另外一个头尚且不配拥有脑子,何况是其他部位。 如果其他部位拥有思想,手指会说:我曾经攀上高峰,也曾跌入谷底。嘴巴说,我明明是用来吃饭的,某些人偏用我来舔。小老弟说,我曾深入虎穴,七进七出,浴血奋战。也曾不慎落入虎口,吐血逃脱。 想着想着,许七安既觉得荒诞,又觉得好笑。 魏渊打量着他,察觉到他细微的表情变化,摇摇头,道:“具体修行方法,等你境界到了再说,现在知道的越多,越容易多想,平添忧虑。 “好了,你在这里服用丹药,我看看这枚金丹能不能助你充盈中丹田。并不是人人都有这等功效,我是根据你的资质判断,但成不成,得看了才知道。” 魏渊抱着些许的期待。 许七安“嗯”了一声,打开锦盒,服用金丹。 他用力嚼碎丹丸,吞入腹中,几秒后,胃部开始发烫,像是烧起一团火。 火焰炙烤着胃部,隐隐超出了它的承受极限。 不敢怠慢,许七安盘膝吐纳,运转周天,引导着热力在体内循环。 呼呼 宽敞的茶室内响起亢长有力的呼吸,仿佛巨兽的吐息。 魏渊眯着眼,静静的观察着许七安。 一个小时候,许七安感觉胃部的热力消退,气机充盈全身,状态前所未有的好。 现在的我,即使对方有铜锣法器护体,也能一刀斩杀炼神境的银锣许七安欣喜自身的变化。 “不错,你果然是难得一见的武道天才。”魏渊赞许道。 他起身,从书柜里取出早就准备好的一本薄册子,一幅画卷,递交给许七安“册子里记录着观想时的法门,你照着上面学。这幅画卷就是你要观想的东西。” 许七安展开画卷,上面绘画着一个头顶天,脚踏地的巨人,他的神态,他的肌肉纹理,纤毫毕现。 但最让人震撼的是那种上击九天,脚踩九幽的桀骜气势,仿佛世上没有什么能让他畏惧。 “观想的法相会影响武者的心境,这种精神,是绘画者烙印在画中的。我挑了许久,觉得这副法相最适合你。”魏渊不忘给他灌输知识。 许七安如获至宝,收好册子和画卷,试探道:“魏公,我可以与别人一起观想吗?嗯,他是我二叔。” 他觉得在魏渊面前,坦诚就行了,不能耍小心眼,因为注定瞒不过大智近妖的宦官。 “你只需要三个月后归还画卷便成,期间你用来做什么,送给什么人,我不在乎。”魏渊说完,提醒道: “任何一部法相图,都是价值连城的。如果损坏了,你下半辈子的俸禄就没了。” 顿时,许七安觉得这画卷格外烫手。 噔噔噔脚步声从楼梯口传来,南宫倩柔阴沉着脸进来,目光在许七安手上的观想图顿了顿,他俯身到魏渊耳边,低声说了什么。 “知道了。”魏渊吐出一口气,面无表情:“下棋时,他就暗示我了。咱们这个皇帝,可以容忍贪官污吏,但容忍不了别人对他权威的一点点挑战。” 他安插在皇宫里的谍子被拔了三个。 许七安低眉顺眼,当做没有听见。 魏渊笑道:“再等等,陛下赏赐你的黄金、绸缎,很快就到了。” 黄昏时,宫里的当差送来了元景帝赏赐的黄金和绸缎,一千两黄金差不多六十斤,装在一只大箱子里。 五百匹绸缎,一匹四丈,堆了整整两马车。 这会儿临近散值,衙门里的打更人还没走,诧异的看着宫中的当差们拉着马车进衙门。 收到禀报的许七安喜滋滋的出来迎接,交接后,宫中当差拉着空马车离开。 许七安呼唤宋廷风等人帮忙装货,把黄金和绸缎搬上衙门借用的马车。 “宁宴,你这是发达了啊。”宋廷风欣喜又眼馋,用力拍打许七安的肩膀: “我不管,下个月的教坊司费用都得你请。” 许七安看了眼吕青,怒道:“胡说八道,我连勾栏都不去的。” 说完,他打开箱子,取出四锭黄金,分别给了李玉春闵山和杨峰,道:“你们拿去给兄弟们分一分。” 接着,又抛给吕青一锭,笑道:“吕捕头,别推辞。” 吕青点点头。 习武之人就是爽快!许七安笑了。 “多谢许大人。”十二名铜锣,六名府衙快手,欣喜若狂的高呼。 远处围观的打更人一阵艳羡,恨不得也加入许七安的团队。一锭黄金看着有五两,兑换成白银就是四十两,挥手打赏出一百六十两,哪个上级有这般阔绰? “这些赏银是”李玉春问道。 “在皇城时救了临安公主,陛下赏赐的。嗯,事情不方便讲。”许七安回答。 不是因为桑泊案的进展赏赐的? 众人一愣,忽然觉得银子有些烫手,受之有愧。他们原以为是陛下欣喜桑泊案的进度,打赏的许七安。 许七安摆摆手:“这几天辛苦各位了,本官从不会亏待同僚。” 吕青笑了笑,扫了眼身后府衙的捕手,以及众铜锣,发现他们表情有了细微的变化。 她开心的笑了一下。 许七安左顾右盼,道:“采薇姑娘呢?” “许是回司天监了。” 不,她一定又在哪个酒楼风流快活许七安心说。 散值后,铜锣们护送赏赐之物前往许府。 许七安骑在马背上,想着有了这些黄金,将来就算自己离开京城,家里也有足够充裕的银子,彻底弥补了税银案的损失。 婶婶又可以喜滋滋的买首饰,穿新衣服,铃音可以经常去桂月楼吃饭,玲月的嫁妆嗯,玲月还小,不急着嫁人。 二郎将来进了官场,也不至于没有银子打点关系。二叔个穷逼也可以不用把所有钱补贴家用,能多去几次教坊司。 婶婶大概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绸缎哎,手有点痒了,回家后是用绸缎打她脸,还是用黄金打她脸呢许七安心情大好。 :感谢“a老师”的盟主,明天加更。今天更新字数:11000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三十一章 一夜致富 景秀宫! 临安公主的精美绣鞋踩着柔软的地衣,挽着太子哥哥的手臂,进入景秀宫。 室内温暖如春,地暖驱散了十二月的寒冷,衣着华贵的贵妃坐在桌边,已经摆好了丰盛的佳肴,面带微笑的等待一双儿女。 陈贵妃四十出头的年纪,早已过了女子风华正茂的年岁,处在女人最饱满丰腴的阶段。 她的肌肤依旧紧致,眼儿仍然荡漾着水灵的光,保养得宜的身材没有走样,岁月在她身上沉淀出女子成熟的韵味。 撇开那位倾国倾城的皇后,后宫众多佳丽里,就数陈贵妃的最能打。 于是四位皇女中,也只有临安能与长公主一较长短不,一较高下。 “太热了,让外头的奴才降一降炭火。”活力四射的临安公主皱了皱眉。 她平时只要烧着炭火就够,地暖实在太热,给人的感觉就像在蒸笼里。 笑容温婉的陈贵妃当即吩咐道:“听临安公主,降降炭火。” 临安开心的投入母亲怀抱,小女孩似的笑着:“母妃,孩儿夜里宿在这里,陪您睡好不好。” 陈贵妃笑容温婉的点头。 虽然这并不合规矩,毕竟妃子们晚上可能是要伺候皇帝的,但到了元景帝这一朝,因为皇帝常年修道,早已禁了女色,后宫里很多规矩都已经形同摆设。 皇帝在乎女人,规矩才会森严,可皇帝都不在乎自己后宫的佳丽了,在不犯原则性错误的前提下,爱咋样咋样。 所谓原则性的错误嘿嘿嘿。 不过像元景帝这样的状态,也不是一无是处,至少后宫非常和谐,妃子们想掐架都掐不起来。 太子陪着母妃拉家常,临安公主也叽叽喳喳的在边上插嘴。 “今日灵龙突发狂性,差点伤了临安,父皇和侍卫们救援不及。”太子提起了下午发生的事。 佛系的贵妃大惊失色,急忙牵住临安公主的手,惶恐的端详:“是不是哪里受伤了?给母妃看看。” 二公主是个爱撒娇的裱裱,顺势就做为委屈可怜的表情:“孩子差点就见不到母妃了。” 贵妃一阵后怕,怒道:“这群奴才怎么回事,一头畜生都收服不了,险些伤了我儿。” 她发完脾气,握住临安公主的柔荑:“后来呢,是太子救了你?” 太子的地位与其他皇子截然不同,除了皇后,后宫其余妃子都要称太子,不能称“我儿”或者“皇儿”。 临安朝太子皱了皱鼻子,抱怨道:“太子哥哥哪有这本事,每次怀庆欺负我,他都只动嘴皮子,不帮我打怀庆。” 太子苦笑摇头。 贵妃愈发好奇,看了眼太子,握住女儿的手:“跟娘说说?” 临安妩媚的桃花眸里一下子绽放神采:“我今天收了个小铜锣嗯,是前天,今儿带在身边打算差遣,正巧就遇到这事儿,便是他救了我。” “铜锣”陈贵妃皱了皱眉:“是打更人?” “嗯呐。”临安说:“知道母妃不喜欢打更人,因为那些都是魏渊的人,但他是我的人。” 陈贵妃笑着颔首:“陛下有赏赐吗?” “自是有的。”太子接话。 “本宫这里也得赏赐,”陈贵妃郑重道:“回头我派人到库房取一些首饰送过去。” 贵妃赏赐,对象当然不能是臣子,应该是臣子家的女眷。 太子听到这里,忽然皱眉,“那许七安什么时候成了你的人?” 临安公主顿时扬起雪白的下巴,骄傲的说:“我从怀庆那里抢过来的。” “怀庆知道吗。” “知道呀。” “那她没有教训你?” “她敢教训我我我回头带着许七安去见她,既有了保护,又能气她。”说到这里,临安公主为自己的机智而高兴。 十二月的季节,天说黑就黑。 从衙门出发时,太阳还挂在西边天空,倔强的把云彩染成自己的形状和颜色。 等到了许府,天色完全青冥,一盏盏灯笼亮起,映着晚归的行人和一座座阁楼、瓦屋。 青冥的天空,竹篾灯笼,古香古色的建筑许七安每次看到这一幕,就恨自己当初没有学画画。 这个点儿,许府已经关门,门房老张知道大郎从来不走门的。 所以当许七安敲开大门时,老张满脸意外之色。 “喊府里的过来搬东西。”许七安吩咐道。 搬东西? 老张目光掠过许大郎的肩膀,看向身后的三辆马车,以及同行的打更人。 前厅,一家四口正在吃饭,许玲月今天依旧没有等到大哥一起吃饭,怪想他的,垂着头,问道:“大哥好多天没准时回家吃饭了。” 烛火摇晃,她长长的睫毛牵住了光,尖俏的瓜子脸闪烁着暖玉般的光泽。 白皙美丽的瓜子脸,清纯柔弱的姿态,如果套上水手服的话,就是符合大众审美的校花。 嗯,还是混血的校花,许玲月的五官比寻常女子要深刻,更有立体感。 “我会剩点菜给大哥吃的。”许铃音和姐姐完全是两个极端,大哥不在,就没人和她抢菜吃了。 粗短的小手捏着筷子,下筷如飞,天赋惊人。 “过几天是不是该发月俸了?”婶婶看了二叔一样。 许二叔低头吃饭,“嗯”了一声。 他其实已经把这个月的月俸透支了,临近年关,同僚之间应酬、送礼,都是白花花的银子。 反正宁宴也没娶媳妇,先借他的俸禄应付一下。许二叔心想。 “年底还得给玲月铃音,大郎二郎做衣服,银子又不够了。”婶婶唉声叹气。 上个月去云鹿书院之前,家里还有几十两银子的积蓄,结果一回来,空了 婶婶当场就要手撕二叔,说他是不是出去鬼混。 是许大郎和许二郎以人格担保,银子都用来跑关系办正事了,绝不是鬼混掉的。 婶婶就相信了。 虽然许大郎是个讨人嫌的,但性格倔强,从不说谎。许二郎是读书人,从小到大一板一眼,是个懂事的孩子。 “也就几两银子的事。”许二叔满不在乎。 婶婶看他一眼:“我想买一匹云锦。” 许二叔诧异的抬起头,他并不认为家里现在的经济状况能用的起一尺一两的云锦。 婶婶就给他算,说二郎春闱之后,若是能中,身份就不同了,不能老穿以前那件袍子,再珍贵,一件也撑不起场子。 玲月到嫁人的年纪了,橱子里的衣裙该翻新了。 许二叔心不在焉的听着,嗯嗯啊啊的随口敷衍。 啪! 婶婶把筷子拍在桌上,大家一起看了过来。 婶婶又面无表情的拾起筷子,“吃饭。” 许二叔无奈道:“税银案的时候,咱们都掏空家底了,最初一个月的米面还是我问同僚借的,等明年吧,明年一定买。” 婶婶低头,不给他看自己微红的眼眶。 “小心点,小心点别碰到墙,弄脏了看老夫不削你们。” 门房老张的呵斥声传来。 许二叔心情不好,皱着眉头看去,府里下人们捧着一匹匹的绸缎,在门房老张的指挥下,小心翼翼的进来。 婶婶睁大了卡姿兰大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一匹匹光鲜亮丽的缎子搬进来。 “好漂亮”许玲月惊呼道。 绿娥也瞪大了眼睛,垂涎欲滴。 只有许铃音忠贞不渝的热爱着食物,小脸埋在碗里,腮帮一鼓一鼓。 “哪,哪来的这些?”许二叔茫然问道。 门房老张刷的展开一块粗布,铺在地上,边指挥下人放下绸缎,边回答道:“大郎带回来的,说是陛下赐给他的。” 陛下赐的?许二叔第一反应是桑泊案破了? 身为御刀卫百户,平日值守外城,内城的是他都不清楚,桑泊案在内城闹的满城风雨,但身份不够的人,接触不到相关信息。 想到自己卡在练气境近二十年,二叔心里黯淡。但很快,这股怅然就被喜悦冲散:“宁宴人呢?” “在门外陛下总共赏赐了五百匹绸缎。”门房老张喜悦的说。 “啪嗒!” 婶婶手里的筷子摔在桌上。 :十二点还有一章,看我努力爆肝的份上,求月票。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三十二章 夜谈(为盟主“A狼老师”加更) 五百匹婶婶一颗芳心砰砰狂跳,这些丝织品种类丰富,有绫罗娟锦缎纱等,织工精细,纹路精美,婶婶没少逛绸缎铺子,眼光毒辣,这里任何一匹丝织品,都比那些铺子里卖的昂贵绸缎好不知多少。 而这样昂贵精美的料子,竟然有五百匹婶婶感觉自己被突如其来的幸福砸晕了。 许玲月不比母亲强到哪里去,从古至今,女人都衣服这种东西,总是情有独钟的。 趁着爹娘和姐姐不注意,赶紧吃独食的许铃音不在此列,她还是个孩子。 “我去帮忙!”许二叔坐不住了,腾的起身,大步朝外奔去。 许七安站在马车边,正与宋廷风商量解决桑泊案后,便去教坊司玩。 “说起来,教坊司二十四名花魁,我只睡过浮香。改日要逐一拜访。”许七安用期待的语气说道。 “你”宋廷风眼神古怪的盯着他:“你与浮香不是相好吗?你现在应该做的是给她赎身。” “你”许七安也眼神古怪的盯着他,想不通为什么古人总喜欢公车私用。 嗯,妾的地位只比奴婢高一些,可能在他们看来,给青楼姑娘赎身,相当于后来的男人买了一个不会说话也不会吃饭,吃空气存活的女朋友。 而且花魁还不会漏气。 妻与妾是不同的概念,无法相比但在我看来,给青楼姑娘赎身,和相亲时遇到一个打扮艳丽家底丰厚,说自己是在外面卖衣服的对象是一样的还是三观和思想有分歧啊。 许七安摇摇头,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二叔,你别搬这些。”许七安见许二叔出来搭把手,赶紧喊了一声。 等二叔看过来,许七安单手拖着六十斤的小箱子,丢了过去:“你搬这个。” 许二叔探手接过,感觉还挺重的,打开一看是什么闪瞎了我的狗眼? 婶婶在前厅对着漂亮的绫罗绸缎发花痴,东摸摸,西摸摸,美艳的脸庞控制不住的溢出笑容。 许玲月小手按在一匹绸缎上,感受着丝薄润滑的触感,少女心砰砰直跳。 啪! 当妈的婶婶一巴掌拍开,不悦道:“别碰脏了。” 许玲月幽幽道:“娘是在开心什么?这些东西是陛下赐给大哥的,又不是你的东西。” 致命一击! 婶婶渐渐失去了笑容,过了片刻,她那张端庄与美艳并存的脸蛋,扯起一个僵硬的笑,“那个我对大郎还是挺好的,是吧” 这话说的,她自己都没底气。 许玲月点点头:“嗯,挺好的,大哥是你的养的赔钱货。” “死丫头!”婶婶一指头戳的许玲月一个踉跄。 这时,母女俩看见许二叔失魂落魄的捧着一只箱子进来。 婶婶提着裙摆迎上去,“老爷手里的是什么?” 啪啪许二叔打开箱子,又盖上,然后看着发妻说:“瞎了没?” “瞎了” 婶婶从未出阁的黄花大闺女,到如今育有三个孩子,三十六年的人生里没见过这么多银子,不,黄金。 二叔则是从没有拥有过这么多的黄金。 “喉咙好干,累了一天,都没喝一口好茶。” “宁宴你坐,婶婶给你泡。” “想吃蒸蛋。” “婶婶这就让厨房给你做。” “牛奶没有吗?” “有有有,婶婶这里有最鲜的奶。” 餐桌上,许七安大马金刀的坐着,平素里傲娇的婶婶在边上殷勤的照顾,许七安想吃蒸蛋,婶婶就让人给他做。许七安想喝茶,婶婶就给他泡。许七安想喝奶,婶婶就给他喝努力的弥补婶侄之间千穿百孔的感情。 “婶婶这就没诚意了,我想吃婶婶亲手做的蛋。”许七安哼哼道。 婶婶咬了咬唇瓣,强颜欢笑:“婶婶给你去做。” 蒸蛋上来了,许七安边吃边说:“哎,隔壁院子里丢了好些脏衣服,我这种没爹没妈的倒霉蛋,只能自己洗了。” 婶婶银牙一咬:“宁宴这话说的生分了,婶婶视你如己出的,婶婶来洗。” 扬眉吐气!许七安感觉念头通达,挤压在心里的执念,终于散去。 “二叔,不然我们就把这宅子卖了,到内城买一座大宅子。”许七安提议。 丰腴美艳的婶婶眸子一亮,容光焕发。 卖宅子许二叔扫了眼厅内的摆设,忽然有些唏嘘:“这是祖宅,说卖就卖的?我和你父亲就是在这个宅子里长大的。” “不卖就不卖,八千两银子,足够内城买一套更宽敞的宅子。”许七安举杯喝酒,搁下酒杯,突然说道:“二叔我是不是你在外面和别的女人私生的。” “噗”许二叔连忙扭头往下,一口酒全喷在许铃音的脸上。 他本意是朝地面喷,奈何幼女太小个,正好喷她脑瓜和脸上。 小豆丁都懵了,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她坚强的没有哭,舌头舔了舔脸上的酒水,感觉不好喝,这才“哇”一下哭起来。 许二叔瞪一眼说话不过脑的侄儿:“你胡说八道什么。” 二叔表情没有心虚和震惊婶婶脸色也没有猜疑和惊愕精通表情心理学的许七安做出判断。 人在最没有防备的时候,下意识做出的举动是最符合内心的。 许七安率先排除了自己是二叔私生子的选项,他会这么想不是没有道理的,年幼时二叔的同僚来家里拜访、做客,会指着许七安说:“这是你儿子?” 或者指着许二郎说:“你家闺女真漂亮。” 代表什么?代表许七安和许二叔五官相似。 从遗传学角度来说,这两是有血缘关系的。 “开个玩笑吗,我从没见过亲生父母,又跟二叔长的这么相似。”许七安耸耸肩: “对了,婶婶见过我母亲吗。” 婶婶应道:“自然见过的,你母亲怀着你的时候,我还在照顾过她一段时间。你母亲可温柔了,不像你” 连忙顿住,差点习惯性的怼侄儿。 “那你老哥呢?”许七安低头吃蒸蛋,余光在观察二叔。 许二叔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没好气道:“那你是老子。” 他略作回忆,道:“你爷奶死的早,我们兄弟俩相依为命长大,你爸天赋比我好,可惜死在山海关战役中。” 许七安没有再问其他,快速解决温饱,把五百匹绫罗绸缎留在主宅,自己捧着装满金锭的箱子回到小院。 黄金放在家里不安全,下午打更人衙门里这么多同僚目睹,万一心生歹意,摸上门偷盗,反而会连累了婶婶和妹子。 “魏渊说过,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会派打更人暗中保护、监视许府附近,防止地宗的道士寻仇,这同样能威慑住图谋不轨的打更人”许七安纵身翻过高墙,将箱子收入地书碎片。 沐浴之后,香喷喷的婶婶坐在床边,歪着头,用汗巾擦拭乌黑秀发。 许二叔盘坐在不远处的小塌上,吐纳练气。 “天天练啊练,也没见你练出花来。”婶婶翻了个妩媚的白眼。 呼 许二叔吐出悠长的气息,睁开眼,尽管吐纳后精神抖擞,可眼神深处却有着深深的黯然。 他早就达到练气境巅峰,再怎么练,气机也不会增强。可通往炼神境的大门牢牢紧闭。 “老爷,你说你要是突破下一个境界,是不是能升职?”婶婶挺了挺饱满的胸脯,舒展腰肢。 许平志“嗯”了一声:“这是自然。” 婶婶擦完头发,脱掉绣鞋,侧着身坐在床上,两条长腿交叠,她把枕头抱在怀里,控诉道:“许宁宴那混小子,可把他给得意坏了,老娘要不是为了绫罗绸缎和内城的宅子,才不忍他了,喷他狗血淋头” 说着说着,她叹息一声:“不知不觉就长出息了。” 想当初从丈夫手里接过他的时候,小奶猫一样大。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门口传来许七安的声音:“二叔,有件事忘了和你说。” 婶婶一惊,连忙放下床幔,缩进棉被里。 许平志起身,道:“到书房。” “不用,二叔你出来,门口说几句就走了。”许七安说。 婶婶抱着被子,躲在床幔后偷听,叔侄俩细细碎碎的说了几句,丈夫便回来了,啪的关上门。 “说什么呢,是不是他偷偷给你私房钱了?”婶婶从床幔里探出脑瓜,瞪着许平志。 忽然,她愣住了,看见了丈夫微微发红的眼眶,以及湿润的眼睛。 “老爷?”婶婶手足无措,茫然的喊了一声。 “我终于等来希望了”许平志闭上眼睛,轻声道:“炼神境的希望。” 婶婶紧抿红唇。 是宁宴吗? 许七安返回小院,灵感似有触动,站在门口停顿了几秒,轻轻推开。 他如常的走到桌边,点亮蜡烛,纤细的火苗绽放出昏黄的光晕,赶走了黑暗,给房间镀上一层橘色。 床榻,盘坐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道士,虽有道簪扎着,仍然垂下一缕缕凌乱的发丝。 他五官深刻,眉目祥和。 “你来了。”许七安微笑着打招呼。 “我来了。”金莲道长颔首,回以微笑。 “你不该来。”许七安沉声道。 金莲道长诧异道:“此话何解?我们不是约好今日密会吗。” 不,我只是玩个梗,古龙的小说了解一下!许七安耸耸肩,“与道长开个玩笑。” “桑泊案查的如何?”金莲道长没在意,毕竟是个人就有些怪癖,天地会里的成员,个性都很强烈。 许七安沉吟了一下,道:“这个案子非常复杂,牵扯了太多的势力,我查到现在,线索多,且凌乱。说实话我当了那么多年警捕快,没遇到过这么棘手的问题。” 我们一般都靠监控!他心里补充。 当下,将搜集到的线索以及自身的推测,全盘告诉金莲道长。 加入天地会至今,他和金莲道长已经达成初步的信任,觉得对方是个当盟友的好人选。而且,桑泊案与金莲道长没有利益相关。 嗯,如果他逃进京城避难只是表面原因,实际是为桑泊案做铺垫,灭口赵县令的也是他,那可真是王炸! 许七安苦中作乐的想着,现在看谁都是坏人,看谁都是老银币。 “你怀疑镇北王是幕后操纵者,他与北方的妖族、东北的巫神教达成协议,试图篡位? “于是炸毁桑泊案,释放出初代监正。”金莲道长皱眉道。 “道长觉得呢?”许七安反问。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三十三章 蛊族 “这一切乍看起来合情合理,可是,不管是初代监正,亦或者镇北王,你都没有确凿的证据。 “镇北王常年戍守边关,贫道对他了解不深,你也如此。冒然判定他图谋不轨,有些武断。 “再者,镇北王是三品武夫,将来未必不可能冲击二品,他愿不愿意当皇帝还是两说。呵呵,当然了,自古权力动人心,贫道若是说他不会谋反,亦是一种武断。”金莲道长分析道。 “冲击二品和当皇帝并没有冲突吧。”许七安有自己的看法:“这本就是我的假设,还未求证,等我搜集了证据,镇北王是不是幕后黑手,便一目了然。” “只是道长啊,我有些查不下去了。”许七安叹口气:“元景帝虽然命令我负责此案,可镇北王是亲王,手握重兵的亲王,我不可能堂而皇之的查他的府邸。 “司天监的老监正装病,我同样不可能去观星楼质问他,难办的很。” “元景帝?”金莲道长眯着眼,用一种莫名的意味审视着许七安。 “很多年没有听到朝廷鹰犬敢如此称呼他的了。”道长眼神里透着惊奇,啧啧道: “我似乎忽略了些什么。” “忽略了什么?”许七安下意识的问。 “施主脑后生反骨。”老道长评价。 我没有,你胡说,别特么冤枉我许七安严肃脸色,认真的语气:“我对陛下忠心耿耿。” 金莲道长也不拆穿。 “此案水深的很,道长有什么要教我的?”许七安悉心请教。 “你在天地会里假装儒家弟子的时候,倒是机灵的很。”金莲道长打趣道。 我就知道你肯定一边看着我们在群里勾心斗角,一边露出姨母笑许大郎心里吐槽这个老银币。 “贫道为你分析分析,你刚才的描述中,有几个不对劲的地方。” “道长请说。”许七安眼睛顿时一亮。 他选择和老道士坦诚布公的交流,就是看中了对方的智慧与丰富的经验。 老银币固然令人不齿,但如果是当盟友的话,他们往往会给人一种安全感。 金莲道长略作沉吟,说道:“第一个不对劲的地方是监正的袖手旁观,倘若镇压在桑泊的是司天监的初代监正,最焦虑的应该是他才对。但他很安静嗯,也有可能这个阴险狡诈的老东西早就不在观星楼了,暗中行动也未可知。” 许七安无声颔首。 初代监正和现任监正必定势如水火,理由很简单,师父被镇压了,徒儿心安理得的当着监正,执掌司天监,很明显是塑料师徒情破裂了。要不然,以监正一品的实力,人宗道首也拦不住。 “第二个不对劲的地方是元景帝,桑泊案发生的第二天,他取消了城禁。呵呵你不觉得很奇怪吗,哪有放虎归山的道理。” 许七安当即说道:“这两个问题我思考过,我当时的猜测是,或许就是打开城门,引蛇出洞嗯,我无法接触、掌握到监正和元景帝的状态,层次太高了。” “是这个道理。”金莲道长说:“你找我谈话,不止是这些吧,六号与桑泊案有关?” “准确的说,恒远和尚的师弟,或许与此案有关。他无故失联后,我愈发肯定了这个猜测。” “你果然已经去过青龙寺,知晓了恒远的身份。”金莲道长并不意外,随后反问道:“师弟?” “青龙寺有一个和尚,法号恒慧,一年多前与誉亲王的嫡女平阳郡主私奔。誉亲王深受打击,卧床不起。这件事的背后牵扯到勋贵和文官两股势力的斗争。”许七安抓起茶壶,倒了杯水,润喉后继续说道: “恒慧和尚为了带平阳郡主躲避搜寻,盗走了青龙寺一件屏蔽气息的法器。我怀疑那件法器后来落入了金吾卫百户周赤雄手中。” 金莲道长耐心听着,时而皱眉,时而沉思,等许七安说完,他才开口:“所以,你想通过恒远,查一查恒慧的消息,以此来验证猜测?” “嗯,这是我目前唯一的突破口。道长你还记得吗,恒远说师弟是被掳走的,而青龙寺的方丈说,恒慧是私奔。恒远离开青龙寺调查的途中,可能得到了某些线索” “你希望我能带你找到他。” “拜托了道长。” 月朗星稀,相隔数万里外的南方。 相比起京城冬日的寒冷和干燥,蛊族居住的南方气候潮湿,即使在一年里最寒冷的季节,居住在这里的蛊族也穿着单薄的衣衫。 丽娜踩着轻薄的小布靴,裙摆只到膝盖处,露出修长笔直的小腿。 她五官精致,眉毛略浓,瞳孔是浅浅的蓝色,荡漾着灵动纯真的光芒。 小麦色的肌肤让她看起来既健康,又充满野性,像一头矫健的雌豹。 一支上百人的大部队跋涉在荒野里,举着火把,沉默的前行。 脚步轻快,蹦蹦跳跳的丽娜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她这次是随着部族里的长辈出来历练的,目的地是蛊神沉睡的极渊。蛊族有七个部落,既是蛊神的受益者,也是镇守者。 “等我弄清楚了蛊神复苏的原因,就可以在天地会里公布情报,让所有成员都欠我一笔债。前提是这个原因不会对蛊族带来危险”想到这里,丽娜眉眼明媚的笑了起来。 “丽娜,严肃点。”前方,哥哥莫桑回过头来,低声训斥妹妹。 他浓眉大眼,外貌与丽娜有三分相似,只是左脸一道深深的疤痕破坏了他的英俊,凶厉的眼神也让他看起来桀骜不驯。 丽娜一点都不怕哥哥,娇哼道:“其他哥哥都有嫂嫂可以骂,就你没婆娘,整天只知道骂我。” 莫桑有些无奈,闷头就走。 丽娜跟上哥哥,笑嘻嘻的勾肩搭背:“听说大奉的女人水灵水灵的,脸比馒头还要白,莫桑,我帮你抢一个媳妇回来。” 莫桑冷哼一声:“婆娘漂亮有什么用,我需要的是手撕豹子的女人。” “可是我听一个朋友说,大奉的镇北王妃很漂亮,长公主也很漂亮,还有人宗道首,个个都是倾国倾城的大美人。” 莫桑顿时看过来,咽了咽口水:“那你帮我问问你朋友,到底多漂亮不对,你哪来的这种朋友?” 丽娜不搭理他,蹦蹦跳跳的跑前边去了。 “天蛊的婆婆,你等等我”丽娜脱离自己的部族,凑到天蛊部的首领,一位佝偻老婆婆身边。 天蛊婆婆抬起沟壑纵横的脸,眼神清明,审视着丽娜:“小娃子,找婆婆什么事。” “婆婆,我有个朋友嗯,朋友的朋友,最近遇到了些奇怪的事。”丽娜眼珠子转啊转,措辞道:“他运气特别好,好的离谱。” 丽娜之所以问天蛊族这个问题,是有原因的。 相传蛊神沉睡之后,牠的精神化作了心蛊;牠的气血化作了力蛊;牠的毒液化作了毒蛊;他的肝脏化作了药蛊;牠的欲望化作了欲蛊;牠的眼睛化作了天蛊;牠的体液化作了尸蛊。 这就是蛊族七个部落的由来,蛊族里还有一个传说,就是蛊神复苏之日,将收回牠的力量。 蛊族没有人希望这位与神佛并列的上古异兽复苏。 其中,天蛊代表着蛊神的眼睛,能观测天地万物,自然规律。因此天蛊部负责制定历法,蛊族根据天蛊部的指示,劳作耕种。 此外,天蛊部还精通占卜、看相等秘术。 天蛊婆婆说:“那定是福星高照之人,是个行善积德的好人吧。” 三号算好人吗?大概吧丽娜说:“可是他的运气是捡银子,天天捡银子。” 可是金莲道长说他那情况不是功德。 “捡银子?这算哪门子的运气,小娃娃净瞎说。”天蛊部里,一位中年汉子大笑道。 四周传来哄笑声,冲散了队伍里凝重严肃的气氛。 这个力蛊部的小丫头真有趣。 “闭嘴!”天蛊婆婆忽然呵斥一声,只见她脸色严肃,一把握住了丽娜的手,力道强的让丽娜微微皱眉。 “小丫头,你那朋友在哪?快说,你快说啊”天蛊婆婆急切追问。 这天蛊部的人面面相觑,想不明白一个小丫头的戏言,竟让天蛊婆婆如此激动。 “阿爹,好像出什么事了。”莫桑垫脚眺望,看见了前方的异常,看见了天蛊婆婆抓住妹妹的手腕,大声喝问。 力蛊部的首领沉稳的点点头,声音中气十足:“我去看看。” :面前的错字都修改了,感谢大家。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三十四章 塑料父子情 “天蛊婆婆,怎么了。” 丽娜听见父亲的声音,扭头,看见魁梧高大,肌肉坚硬如岩石,面部轮廓刚硬的中年男人走了过来。 他的身高足有九尺,鹤立鸡群,比周围的蛊族人要高两个头,大臂比丽娜的腰肢要粗。(良心作者注:自北魏始,一尺长度在296—311之间) 行走间鹰视狼顾,压迫感十足。 身材佝偻的天蛊婆婆,与这位相比,就像是孩子。 天蛊婆婆抬起头,微微颔首,很快把视线回到丽娜身上,颤声道:“丫头,你说啊,婆婆等着呢。” 婆婆有些急她这是怎么了,也想和三号的朋友一样天天捡银子么?丽娜因为天蛊婆婆的激烈反应,有些不适。 天蛊婆婆不肯走了,大部队随之停下来。天蛊部的精英们,将目光投向丽娜。其他部落的人则交头接耳,还不知道这边发生了什么。 天蛊婆婆扭头,对身后一位本部的后生说道:“去通知各部首领,稍作休整。来,丫头,我们到那边说话龙图,你不许跟过来。” 名字叫龙图的力蛊部首领顿住脚步,默然的看着闺女被天蛊婆婆带到远处。 另外五部的首领汇聚过来,走到龙图身边,与他并肩眺望离开的一老一少。 “龙图,怎么回事。” 力蛊部首领摇头:“或许,你们该问天蛊部的人。” 首领们准头看向身后。 “丽娜就是跟婆婆说了句戏言,谁知道婆婆这般激动。” “说了什么?” “丽娜有个朋友,天天捡银子。” “” 天蛊婆婆举着火把,来到一颗树下,这里距离大部队已经很远了,只能看见后方微小的火光。 弦月挂在天空,洒下洁白的辉芒,火光映照着天蛊婆婆皱纹横生的苍老面孔,她此时已经没有了焦躁和激动,平静了下来。 “丫头,与婆婆好生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丽娜抿了抿嘴,说:“我近来结识了一位朋友,他说他有一位朋友,总是莫名其妙的捡钱,为此感到苦恼,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天蛊婆婆眯着眼,求证道:“怎么捡银子,捡多少?除了捡银子还有什么特殊?事无巨细,你跟我说清楚。” 丽娜有些娇憨的挠了挠头,歉意道:“这个我就不知道啦,毕竟是朋友的朋友嘛,但听三我那朋友说,好像只要捡银子就能过上温饱富足的生活。” 丽娜出于好奇心,想着天蛊部能观测万物,知道很多很多事情,便随口问了一嘴。 天天捡银子这种事,搁谁谁不好奇? “那个人在哪里?” 三号在大奉京城,他的朋友应该也在那里丽娜不太确定的说:“好像在大奉京城。” “大奉京城?!”天蛊婆婆猛吃了一惊,连连摇头:“不可能,不应该的,在哪里都不可能在大奉京城这没道理” 天蛊婆婆白眉紧皱,时而恍然,时而惊疑,表情变化不定。 “婆婆,这都是怎么回事啊。”丽娜觉得自己是个顶聪明的婆娘,已经察觉出情况有异,如果只是捡钱这种小事,天蛊婆婆不会拉扯自己到僻静处说话。 更不会表现的如此在意。 但她觉得荒诞,大奉京城里发生的一件趣事,竟让天蛊婆婆如此严肃,如此在意。 好比她无意中认识了个不错的朋友,结果发现是天蛊婆婆失散多年的孩子。 “你的那个朋友,应该就是天天捡银子的人,而不是所谓的朋友的朋友。”天蛊婆婆看了眼单纯的傻姑娘。 丽娜微微张开红润小嘴,浅蓝色的眸子凝滞。 三号竟然骗她,没想到他是这种喜欢骗人的坏蛋,亏她还觉得三号是个侠肝义胆的读书人。 部族里的老人不是说,读书人都是铁骨铮铮,刚直不阿的吗? 天蛊婆婆轻叹一声,抬头看了看月轮,沉声道:“多年前,两个小偷出于某种目的,潜入大户人家,偷走了一件很重要很重要的物品。那东西至今下落不明,偷东西的贼也再没有出现。 “大户人家里,有的人知道东西被偷了,有的人至今还不知道此事。” 丽娜眨了眨眼睛,“偷走了什么?” 天蛊婆婆没有解释,重复着说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东西。 很快,蛊族的百人精英团队来到了极渊,一个深不见底的大裂谷。 裂谷中弥漫出毒障,催生出富含毒性的植被,以及各种毒虫猛兽。这是一个天然的蛊虫养殖场,为蛊族提供了源源不绝的“原材料”。 丽娜不止一次来过这里,但都在外围捕捉蛊虫,从没有深入过。 队伍沉默着前行,身上撒的驱虫粉末和辟毒丹让他们免疫了毒障和毒虫的骚扰。 毒蛊部的族人在这里如鱼得水,容光焕发。 顺着前人踩踏出来的小道,深入大裂谷,渐渐的,景物开始出现变化,黑褐色的土地上长满畸形的、奇形怪状的植物。 茂密的枝叶和草丛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生活在这里的毒虫被这群不速之客惊动了。 “啊”突然,有人尖叫了起来,那是一名穿着布衣的汉子,他浑身皮肤发红,裤裆高高支起,并越来越膨胀,越来越巨大。 “女人,我要女人”他大叫这扑倒身边的男同伴,死死抱住他,疯狂的做着单调的运动。 但因为隔着衣服,姿势也不对,更找不到正确的路,让他急的几乎失去理智。 怪叫声四处响起,不停有人出现异状,有男人,也有女人,男人抱住了树,女人也抱住了树 丽娜知道,这些人是中了欲蛊的毒。 蛊族的人丝毫不慌不乱,自觉推开,甚至笑着指指点点。 欲蛊部的族人分散开来,救治中毒的各部族人。他们从布袋里取出黑色的,宛如蚂蟥的软体虫子,洒在中毒者的胸口、脖颈以及裤裆里。 “蚂蟥”吸附在皮肤表面,口器刺入血管,疯狂吞食血液。 不多时,这些蚂蟥一个个膨胀,心满意足的从皮肤表面脱落,中毒的族人症状立竿见影的好转。 除了比较快的人会有身体被掏空的虚弱,持久的人几乎没受什么影响。 越往裂谷深处走,遇到的蛊虫越多,且种类丰富。比如体壮如牛的大虫子;浑身艳丽缤纷的蝴蝶;长着十二只眼睛的蛇;行尸走肉的动物群;有着三个生殖器的雄性野狗等等。 最后队伍在一处平地里停了下来,这里没有任何植物,只有凹凸嶙峋的石头。 毒物弥漫中,丽娜看到了一座高大的石像,隐约是个男子,穿着宽松的衣袍,带着高高的冠子,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放于腹部,微微低头,看着极渊的裂口。 七位部族首领默契的上前,走向了石像。 “莫桑,那人是谁呀。”丽娜拉扯一下哥哥的袖子。 左脸有刀疤,气质桀骜不驯的莫桑沉声道:“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但你应该听过他的称号”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敬重:“儒家圣人。” 小院,烛光一点如豆。 “我一直在搜寻恒远的下落,但到目前为止,我只知道他还在城中,不知他在何处。”金莲道长盘坐在床榻,摇着头说。 “您无法通过地书定位?”许七安记得,当初那位“九号”可是能通过地书锁定自己位置的,而且不需要太久。 按理说,六号失踪至今,接近一旬,金莲道长本该已经找到他。 “我猜六号,或者说地书被封印了。” 啊?被封印的话该怎么办,这是在为难我胖虎啊。许七安有些懵。 “除非我能近距离靠近,这一旬里,我徒步走遍了大半个外城,采用最愚蠢最最稳妥的方式搜寻。如果恒远的地书碎片距离我不到三十丈,我就能立刻感应到它,即使被封印。”金莲道长自信的笑道: “不用怀疑,这是天地至宝本就有的位格。” 是逼格许七安心说,同时也松口气。 法子虽然蠢,但有效就好。最怕的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如果有六号的消息,我会立刻通知你,呵呵,你出面比我出面更好,我也需要打更人的力量。这里毕竟是京城,是打更人的地盘。”说到这里,金莲道长似乎想起了什么: “对了,魏渊对这个案子是什么看法?” “没什么看法,只是让我好好干活。”许七安摇头叹息。 这时,他发现金莲道长的表情很古怪,因为他的表情是这样的:﹁﹁ 许七安嘴角一抽,郁闷道:“道长何故如此看我。” 金莲道长说道:“魏渊恐怕想把你变成打更人的暗线吧,或者把你赶出京城。” 许七安吃惊的瞪大眼睛。 金莲道长似乎非常满意许七安的反应,含笑解释:“能把地书碎片交给你,说明他足够重视你。可是又不在案情上对你有任何指点。 “这证明他巴不得你触怒元景帝,让你在京城待不下去。” 许七安不服气,想为魏渊辩解,话到嘴边却吐不出来,因为魏渊很坦然,确实有透露过这方面的想法。 “不对,魏渊是有些袖手旁观,但顶多是放任自流,不关心也不插手,凭我自己本事去办。” “你太小看魏渊了,此人以宦官之身执掌大权,以宦官之身统领数十万大军打赢山海关战役,连镇北王都被他压了一头。能力、手腕、心机都是当世一流。我敢肯定,就桑泊案而言,他知道的肯定比你多。” “”许七安呆坐着半天没说话。 果然是塑料父子情吗? 金莲道长审视着他,“不过我想不通,魏渊为何逼着你离开京城?他并不缺鹰爪。” 屋子里沉默半晌,金莲道长插完刀想溜,“还有什么事情吗。” “有!”许七安不放过薅羊毛的机会:“我想去平远伯府一趟,但那里守备森严,我有手段进去,却没有无声无息制服人的手段,想请道长帮忙。” “你想去找平远伯的嫡子。”金莲道长懂了。 “恒远说过,师弟恒慧是被牙子拐走的,他不会无的放矢。既然现在找不到恒远,那就先尝试从平远伯这里寻找突破口。”许七安说。 “可他已经死了。” “他还有嫡子。”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三十五章 干尸 “以你现在的身份,为什么不主动上门询问?”金莲道长不解。 “平远伯毕竟是世袭勋贵,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我无法采取暴力。而且正常调查容易束手束脚,想要得到答案,光明和黑暗的手段得相辅相成。”许七安随口解释: “道门在元神领域是当之无愧的执牛耳者,让他乖乖“配合”,说出一切能说的信息,应该能做到吧?” “你倒是挺有经验的,这和你以前的人生、阅历不匹配。”金莲道长说着,轻轻颔首,给予肯定的答复。 “有些车看着很新,其实公里数高的吓人。”许七安严肃道。 “此话何解?”金莲道长皱眉。 “我的意思是,你只看到了我的表面,而一个人的人生,永远比卷宗上的文字更加精彩纷呈。”许七安耸耸肩。 “有道理。”金莲道长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说道:“你放开心神,我俯身到你识海里。” “您又是元神出窍?”许七安戒备道。 “呵呵,我的身体受了伤,实力大打折扣,而我的阴神完好无损,这能更好的发挥我的实力。 “内城有宵禁,我无法堂而皇之跟你出去,普通铜锣我可以隐瞒,但若是被金锣看到,对你我都没好处。而且,京城卧虎藏龙,威胁不一定只来自打更人。”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你想把我的元神变成自己的形状,也太过分了吧而且,咱们也还没这么熟许七安为难的皱眉。 尽管对金莲道长还算信赖,但还没到任由对方元神侵入识海的程度。 而且,他不保证金莲道长会不会窥见自己一些秘密,比如前世的记忆,比如浮香花魁浑圆雪白的臀儿。 金莲道长摇摇头:“那如何是好?” 这时,一声凄厉的猫叫声从屋脊传来,许七安顿时露出笑容,指了指头顶:“委屈道长了。” “” 换上打更人的差服,许七安光明正大的离开小院,沿途遇到御刀卫,看见他身上的差服,连询问懒得问,只是会奇怪这位打更人为何肩膀站着一只黑猫。 唯独在遇到打更人同僚时,许七安会被拦下,但只要掏出金牌,说一声奉旨查案,便能解决一切问题。 许七安没有刻意赶路,但以他如今的脚程,仅用了一个小时就来到平远伯府附近。 四处张望,确定周遭无人,他寻了一个僻静的角落,撕下“魔法书”中的一页,上面记录着一叶障目的手段。 “嗤” 气机引燃纸张,一股无形的力量笼罩了许七安和黑猫。 儒家的言出法随黑猫橙黄色的瞳孔凝视着这一幕,金莲道长忽然想到了很多细节。 难怪三号要把自己塑造成云鹿书院的学子,这不仅仅是因为他的堂弟是书院学子,他本人似乎也和书院有莫大的关系。 要不然,怎么会拥有刻录法术的书籍。 金莲道长直接排除了堂弟赠送这个选项,首先,普通的学子不可能得到大儒如此厚待。 其次,对于学子来说这种至宝怎么可能轻易赠人。恐怕连使用都不舍得。 云鹿书院的读书人向来看不起武夫,为何会赠送他这等宝物。金莲道长思考着这个问题的同时,看见许七安从地书碎片里拽出一件斗篷,罩住了自己。 你为何如此熟练黑猫摇了摇头。 “行动之前,想起了两件琐事,想请教一下道长。”脸庞笼罩在斗篷里的许七安,忽然开口。 “说!”黑猫震荡空气,口吐人言。 “灵龙是否只亲近皇室成员?” “理论上是这样。” “理论?” “灵龙喜食紫气,而不是喜欢皇室成员。”黑猫解释道。 许七安沉吟着点头:“还有一事,今日我去皇城查案,听说灵龙莫名发狂,众侍卫合力都制不住它,险些伤了临安公主。” 黑猫许久没有说话。 “道长?” 黑猫警惕的四下张望,传出金莲道长凝重的声音:“桑泊底下的封印物,进城了” “何以见得?” “灵龙天生掌握望气术,且非一般的练气术能比拟,它能感应到一般人感应不到的东西。” 难怪褚采薇的望气术看不到异常,她学艺不精啊这就是灵龙为什么要跪舔我的原因?它能看到我身上古怪的运气这么说,监正也能看到? 许七安为这个猜测而感到心惊。 桑泊的封印物进城了灵龙感觉到了威胁,所以狂性大发,一心逃离皇城明天想个办法把这件事透露给魏渊。 结束掉谈话,许七安贴着一座座院墙,摸到了平远伯府的后院墙外,纵身翻越围墙。 落地后谨慎的左顾右盼,确认刚才的衣袂破空声没有惊扰到府中的高手。 平远伯府面积广阔,按照居住习惯,主人一般住在东边最大的院子里。 许七安接着一叶障目的法术,躲过了几批巡守的府中侍卫,来到了东边最大的院子。 刚踏入院子,耳廓一动,他听到了一声声高亢的,不加掩饰的呻吟。以及男人沉重的喘息。 来的可真不是时候,许七安嘴上骂着,不由的加快了脚步。 他摸到窗户底下,指头凝聚气机,捅破柔韧性很高的窗纸,透过小小的孔洞看进去。 这个孔洞正好对着主卧,床上的两人运动直观的落入许七安眼里,但因为有薄薄的床幔遮挡,他只看到锦被起起伏伏,听见女人浪荡的叫声。 “噗” 这时,头顶传来轻微的响声,那是猫的利爪刺破窗纸的声音。 许七安抬了抬头,看见黑猫后腿站在自己头顶,两只前爪抵在窗户,脸贴着孔洞,看的聚精会神。 道长你也好这一口啊许七安嘴角抽搐两下。 “他应该就是平远伯的嫡子,直接冲进去吧。”许七安提议。 “等结束后我们再进去,那个时候,是男人最松懈的时候。”金莲道长否决了许七安的建议。 不,道长,你会后悔的,你根本不知道武夫的可怕,毕竟我们是菿奣的强者许七安心里吐槽。 过了两炷香时间 金莲道长低头看了眼许七安:“好吧,我承认你是对的。” 女人从声音嘶哑,再到哀声求饶,最后似乎昏厥过去,又过了许久,男人才沉沉低吼一声,完事了。 啧啧,也就这样,想当初我第一次睡浮香,可是坚持到半夜的许七安颇为愉快的想着,刚要绕到前门,潜入屋中,以雷霆手段支付对方。 可就在这时,许七安忽然泛起毛骨悚然的感觉,鸡皮疙瘩凸起,背后仿佛有血色荆棘,刺穿他的血肉。 莫名的恐惧充斥脑海。 “有什么东西来了”金莲道长的声音前所未有的沉重。 他刚说完,许七安就听见远处传来护卫的喊声:“什么人,敢擅闯平远伯府啊” 话说到一半,变成了惨叫。 紧接着,气机爆炸的波动荡开,惨叫声此起彼伏,很快又陷入死寂。 已经进入贤者时间的平远伯嫡子,听到了动静,连衣服都来不及穿,迅速从床上跳起,摘下挂在墙上的剑,脸色难看的冲出了屋子。 一道裹着黑袍的人出现在院子里,他的面目藏在兜帽里,他散发出的气息让许七安双腿打颤,只想逃跑。 黑猫弓起背脊,浑身长毛炸开,竖立的瞳孔迅速收缩,它的异常也一定程度代表了金莲道长此刻的情绪。 “你是什么人?”平远伯嫡子颤声开口。 他的双腿,他的手臂,他的面部肌肉控制不住的颤抖着,痉挛着。 “讨债的。”嘶哑的声音从兜帽里传出,黑袍人抬起头,露出一张苍白的脸,五官颇为俊美。 他有一双幽黑的眼睛,瞳孔仿佛占据了整个眼眶,没有眼白。 许七安并不认识他,牢牢记住对方的模样,猜测对方的身份。 “是你,是你”平远伯嫡子尖叫起来,无比的恐惧:“你已经死了,我亲眼看着你死的” “我死了,但又从地狱里爬出来了。”披黑袍的男子声音嘶哑,他抬起了右手,那双手仿佛来自魔鬼,通体血红,一根根青筋暴突,看到这双手的刹那,许七安心里的恐惧随之爆炸。 呼血红色的手掌鼓起一团气旋,将平远伯的嫡子吸入掌心。 “救,救命来人,来人啊” 平远伯嫡子双腿乱蹬,突然,他血肉干瘪了下去,顷刻间化作了一团干尸。 前一刻还活生生的人,下一刻便失去了性命。 干尸?!许七安脑海里仿佛有闪电劈过。 黑袍男子狞笑一声,泄愤似的运转气机,砰干尸炸成齑粉。 杀完人,黑袍男人扭头,阴冷的目光看向许七安藏身之处。 他朝着窗户底下张开了掌心,呼滚滚气旋再现。 艹许七安双脚扎根在地,身子后仰,一点点的被靠近对方,靠近深渊般吞噬人命的掌心。 许七安伸手进怀里,捏出褚采薇赠的大力丸,用力捏碎瓷瓶,把所有药丸塞进嘴里。 接着,他按住了黑金长刀的刀柄,沉淀了所有情绪。 锵! 黑夜中,暗金色的刀光一闪,叮,鲜红的手臂溅起一串刺目的活性。 许七安右手虎口崩裂,握刀的右臂肌肉痉挛。 这是我一刀斩不断的敌人而面对这样的敌人,秘籍给出的剑意不是再斩一刀,是逃跑。 “跑!” 黑猫震荡空气,口吐人言,同时一跃而起,扑向了黑袍男子。 气机震荡中,黑猫的身躯在半空中分崩离析,金莲道长元神凸显,撞向黑袍男人。 道长,保重啊许七安没有再看,趁机挣脱了气旋的拉扯,三两步跃上屋脊,翻墙逃离。 :求个月票嘞。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三十六章 真相(为盟主“小海豚的翎小晨”加更) 一路狂奔,不敢回头,在屋脊上反复横跳,第一次直面高品强者的许七安,心中还萦绕着浓烈的恐惧。 如果没有金莲道长舍身救他,下一个回合他必死无疑,根本没时间施展“魔法书”中的法术。 而就算有金莲道长相助,魔法书里的法术多半也无法与对方抗衡。 那种锥心刺骨的恐惧,是许七安从未感受过的。 “什么人?” 两名站在屋顶瞭望的打更人注意到了穿戴黑袍的许七安,一人抽出制式长刀,一人摘下了铜锣。 “是我。”许七安摘下兜帽,掏出金牌。 “许大人” 许七安如今是打更人衙门的风云人物,先是两位金锣为他“争风吃醋”,随后又闹出刀斩朱银锣的纠纷。 衙门里没人不认识他。 许七安收回金牌,剧烈咳嗽了几声,喉咙深处传来腥味,沉声道:“平远伯府遇刺客袭击,本官奉旨查案,与刺客撞个正着。 “刺客凶险,你们不要轻举妄动,赶紧示警!” 平远伯府又闹刺客了两名铜锣相视一眼,旋即注意到许七安鲜血淋漓的虎口,以及微微发抖的手臂。 他们脸色严肃的从腰间皮囊里摸出一根婴儿小臂粗的铜管,手指在引信轻轻一捻,气机引燃。 咻 一道暗红色火线尖啸着升空,在高空炸开。 见状,许七安如释重负:“我先回去养伤,你们再次等待支援,若是遇到穿黑袍的人不包括我,记得一定要躲避。” “是。” 这时,许七安看见远处的屋脊伫立着一只橘猫,幽深的瞳孔望着他。 道长你哪来的猫啊,我就知道你不会有事。许七安再次吐出一口气,在屋脊上不停起跃,橘猫不紧不慢的跟在身后。 “道长,我刚才完全失去了战斗的念头。”停在一处寂静的巷子里,许七安愧疚道。 他相信以金莲道长的心机城府,如果没有把握,溜的肯定比他还快。 橘猫口吐人言,语气透着疲惫:“普通人见到大虫,逃跑是本能的反应,而你与他之间的差距,比猫和大虫的差距还要大。” 道长,你这么比喻真的好吗许七安看了眼橘猫。 “没猜错的话,他就是被镇压在桑泊的封印物。”许七安边说着,边取出金疮药和纱布,给自己包扎虎口。 因为嗑了太多大力丸的缘故,缓解了《天地一刀斩》之后的虚弱,没有那种身体被掏空的强烈疲惫感。 “何以见得?”金莲道长震惊道。 “当日永镇山河庙爆炸,巡视周边的三百名禁军全部身亡,死状如出一辙,变成了干尸。”许七安沉声道。 金莲道长恍然,沉默片刻,道:“那你猜错了,桑泊底下封印着的,不是初代监正。” 如果是初代监正,不会去杀一个小人物,平远伯嫡子死前极为惊恐,似乎认得黑袍男子除非杀死禁军的是潜入桑泊炸毁永镇山河庙的人,但这个可能早已被否定,不可能有高手能潜入桑泊许七安叹息道: “我知道,并且,我心里隐约有了猜测,只是还需要验证。” 橘猫微微颔首,道:“我阴神遭受重创,极大可能要跌境了,我需要你帮贫道一个忙。” “道长请说。”许七安正愁怎么回报救命之恩。 “替贫道找洛玉衡,求一枚聚元丹。”橘猫口吐人言。 “洛玉衡?”许七安茫然反问。 “人宗道首,勉强算是贫道的师妹。”金莲道长说。 道长你在地宗辈分还挺高啊堂堂人宗道首是你师妹美熟女道姑?许七安有些为难:“有什么信物吗?” “把地书给她看便成,”橘猫露出了人性化的苦笑:“至于能不能取来,看她心情吧。” 看她心情?许七安一脸呆滞。 “人宗与天宗势如水火,地宗与两宗的关系不算紧张,但也谈不上多好。”橘猫解释道。 你们道门也太淦了相爱相杀的一家人么。许七安点点头:“我明日便去试试。” 橘猫“嗯”了一声:“我明日再来找你。” 姜律中脸色阴沉的蹲在院子,手中捏着一块细小的碎肉,肉质很干,就像风干的腊肉被磨成了粉。 地上铺着一层浅浅的褐色的粉末。 数十名铜锣把平远伯府团团围住,七八位银锣协同调查,当他们赶来时,平远伯府被灭门了,平远伯的家眷包括府中下人,无一生还。 尸体死状一致,像是风干了多年的腊肉。 姜律中心里一万头羊驼狂奔,平远伯被杀时, “姜金锣,屋里还有一个生还者。”一位银锣从屋里出来,高声道。 姜律中沉着脸,买过门槛,进了屋子,目光一扫,锁定抱着棉被,露出雪白香肩,神色惊恐的女人。 她容貌美艳,但略显轻浮放荡,正用恐惧的目光看着打更人们。 “你是谁?”姜律中沉声道。 “我,我是平远伯的妾室。”女人颤声道。 “你有听到什么,看到什么?”姜律中再问。 女人早已从唤醒她的银锣口中得知了经过,这也是她惶惶不可终日的原因,既为自身命运担忧,又因苟活而庆幸。 女人摇了摇头,乖顺的说道:“我当时正与大郎欢好,事后便沉沉睡去” 姜律中审视着她,子承父业的情况在妾室身上同样普遍,当朝达官显贵纳妾频繁,年岁相差极大,一旦父亲死去,这些妾室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和丫鬟一样干活,要么依附新的继承人。 当然,这种事摆在台面上,肯定要斥责的。 只是没人会去较真,不提倡也懒得计较。 “让她穿上衣服,带回打更人衙门。”姜律中说完,走出了屋子。 “姜金锣,没有找到平远伯嫡子的尸体。”一位银锣匆匆禀告。 姜律中看了眼院子里褐色的粉末,目光深沉:“不用找了。” “大人,外窗这里有情况。” 姜律中闻声,来到正对着卧房的窗户边,看见窗纸被捅破了两个孔洞,恰好能看到卧房的情况。 他低头扫了一眼,看见地面犁出两行浅浅的痕迹。 “除了凶手之外,当时还有其他人在场”姜律中沉吟许久,问道:“是谁先发现平远伯府异常的。” “两位值守的铜锣。” “喊他们过来。” 很快,两名铜锣被带了过来。 姜律中问道:“你们发现状况时,附近有什么可疑人物?” 两位铜锣对视一眼:“没有发现刻意人物,案子也不是我们发现的。” 姜律中一愣,忙问:“不是你们发现的谁?” “是铜锣许七安。” 许七安姜律中眸子里神采一闪。 回到小院的许七安衣服都没脱,倒头就睡,三个小时后自然醒转,盘膝打坐,吐纳练气。 搬运两周天,他神采奕奕的睁开眼,除了脸色略有苍白,各方面状态都还不错。 他离开小院,骑马直奔城门口。 这个时候,距离开城门还有半个时辰,外城不实行宵禁,城门禁止也很宽松,许七安凭着金牌,命令守城的将士开门。 一个时辰不到,他赶到了青龙寺,恰是和尚们起床做早课的时间,晨钟悠悠回荡在天地间。 栓好马匹,顺着石阶来到青龙寺,许七安得到一个意外的消息。 “盘树方丈去西域了?” 还是那个圆润的恒清监院,面无表情道:“施主那天离开后,方丈便走了,贫僧这回是真不知道原因。” 你对我有多大的心理阴影?许七安咧嘴笑了笑。 盘树方丈说过青龙寺的职责是盯着桑泊底下的封印物,那天他就表露过西行的打算。 不知道老和尚会不会在途中顺手收一只猴子当徒弟,那一定很有意思,嘿嘿。 “本官要麻烦大师一件事。”许七安语气亲和。 恒清监院警惕的盯着他。 “我要看恒慧的画像,如果寺中没有,请立刻寻人去画。”许七安提出自己的要求。 恒清松了口气,说一声稍等片刻。 一盏茶的功夫,他握着一幅画卷出来,递给许七安。 后者接过,徐徐展开,画卷里是一个穿青色纳衣的和尚,五官俊秀,眉眼精神,是个皮相极好的男子。 果然是他许七安确认了昨夜那个黑袍男子就是恒慧和尚。 尽管气质大变,但五官依稀还是原来的样子。 青龙寺的恒慧和尚本身就可能涉及到桑泊案,六号恒远又信誓旦旦的说师弟是被牙子拐走的。 再根据昨夜平远伯嫡子与黑袍男子的对话,许七安心里顿时有了猜测,迫不及待想要验证。 若非昨夜状态糟糕,急需休息,他当时就选择连夜出城。 “真的是恒慧,特么真的是恒慧怎么会是他呢,他和桑泊底下的封印物有何干系?” “这样看来,就不是初代监正了啊,难怪现任监正一点都不急,还装病。” “可是,不是初代监正,又会是什么呢?我能想到的可能就是封印物在恒慧身上。” “区区一个和尚,不可能谋划这起惊天大案,他背后还有人。镇北王?” 许七安思虑深重的离开了青龙寺。 回到京城,回到打更人衙门,他目标明确的直奔浩气楼,要把这个真相告诉魏渊。 :惊喜不惊喜,意外不意外,这个惊喜值不值得你们投一张月票? 我说过,上架之后会补偿盟主加更的,说到做到。 另外,错字就拜托诸君了。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三十六章 女子国师 许铃音是个天赋异禀的孩子,今天早上,脑子还在睡觉,身体自己起来摇醒了照顾她的丫鬟。 然后闭着眼睛在丫鬟的服侍下穿衣、洗脸、刷牙,再然后被牵着去了前厅。 闻到米粥和肉包的香味,许铃音一下子睁开眼,开心的发现自己睡着睡着,就睡到餐桌上了。 这个时候,天已经亮了,前厅只有许二叔坐在桌边吃早饭。 婶婶和许玲月都遭遇了棉被的封印。 “大哥呢?”许铃音左顾右盼,这个时候,贪吃的大哥应该早就坐在桌边,觊觎着她的肉包包。 “甭管他。”许二叔说。 “大哥的肉包包归我了。”许铃音的小脸绽放纯真的笑容。 她刚说完,抽了抽鼻子,“好香。” “香就快吃。”许二叔催促。 “不是这里的香”许铃音仰着脸,认真的对父亲说。 许二叔听不懂,不过很快,他看见穿黄裙子的鹅蛋脸姑娘进来了,杏眼扫一遍厅内:“许宁宴呢?” “在睡觉吧。”许二叔心说这姑娘怎么不请自来。 “不在,”褚采薇摇摇头:“我就是从他院子里过来的。” 说完,她看见胖乎乎的小丫头,深深的被自己怀里的早食吸引了。 褚采薇今天买了驴肉火烧、油炸鱼丸、水晶糕、酱猪蹄子,打包揣怀里,边吃边赶路。 她找许七安有急事。 “你想吃吗?”看着那双水汪汪的,充满纯真的眼睛,褚采薇又心软了。 许铃音用力点头。 “那姐姐分你一点。”褚采薇说。 “咳咳”许二叔瞪一眼贪吃的幼女,语重心长道:“铃音,姐姐是客人,要等她吃完你再吃。” “好的。”只要有吃的,许铃音非常好商量。 “真懂事。”褚采薇摸了摸她的脑瓜,一边想着昨晚的事,一边解决温饱。 几分钟后她诧异的发现,自己带来的,足足有三四斤的早食,竟然都不见了。 小丫头趁我不注意偷吃了?她狐疑的看向站在一旁,脑袋还没桌子高的许铃音。 许铃音眼里含着一包泪,泫然欲泣:“姐姐你是消遣我吗?” “” 许二叔感觉自己看到了长大后的许铃音。 浩气楼,魏渊听完姜律中的报告,点点头:“知道了,让你抓捕的牙子组织,可有进展?” “一直在暗中调查,没有惊动任何衙门和势力,平远伯死后,他们开始蛰伏,但因为没有受到打压,暂时还没都留在京城,随时可以收网。”姜律中道。 “这么看来,平远伯嫡子继承了牙子组织。”魏渊轻笑一声,有着实施尽在掌握的淡然,吩咐道: “趁着他们还不知道平远伯嫡子被杀,收网吧。” 姜律中抱拳领命,欲言又止。 “有话便说。” “平远伯嫡子被杀时,许七安也在场,我虽不知道他为何潜入平远伯府,但他应该是见过凶手的。”姜律中把自己的推测说了出来。 这时,楼梯口传来脚步声,一名黑衣吏员上来,与守在楼梯口的同僚耳语几句。 守楼梯口的吏员当即进了茶室,躬身道:“魏公,铜锣许七安求见。” 魏渊笑了一下,“正好,传他上来。” 吏员领命下楼,很快,一身打更人差服的许七安登上七楼,看了眼姜律中,抱拳道:“见过魏公。” “姜金锣说,你昨晚去了平远伯府?”魏渊面带微笑,声音温和,丝毫没有质问的口气。 “卑职是去查案的,桑泊案。”许七安坦然回答。 姜律中愣了愣,眉头紧皱,他怀疑许七安在说谎,平远伯早在桑泊案之前就死了,除了一个牙子组织,根本没有线索证明平远伯和桑泊案有牵扯。 “查到什么了?”魏渊眯了眯眼。 许七安没有回答,目光在姜律中身上略有停顿。 “姜金锣先下去吧。”魏渊习惯了这个小铜锣屏退左右的要求。 姜律中深深看一眼许七安,郁闷的离开。 等脚步声彻底听不见,考虑到高品武夫的耳力,许七安又等了许久,这才说道: “魏公,我确实见到了昨晚的袭击者,也确认了他的身份。” 魏渊举起茶杯喝了一口,不见情绪的问道:“是什么人?” “青龙寺的恒慧和尚,也就是盗走青龙寺法器,与平阳郡主私奔的那个和尚。”许七安不做隐瞒,继续说道:“” “我怀疑他身上有桑泊的封印物。” 魏渊看他一眼:“何以见得?” 许七安道:“平远伯嫡子的死状,与当日阵亡的禁军如出一辙。” 魏渊笑道:“你做的很好,这是非常有用的线索。” “那卑职先行告退。”知道魏爸爸一心让“包养”自己,许七安已经不强求他帮忙了。 有些老板就是这样,瞅见公司里来了漂亮妹子,就想着暗中包养,让她以后别来上班。 那种贴身的女秘书其实不安全,因为风言风语太多。 对于这种行为许七安是抗拒的,我只想在衙门安静的上班。 下楼时,许七安看见一名吏员匆忙的狂奔上楼。 出了浩气楼,他看见守在楼下的姜律中,老姜迎上来,皱眉道:“怎么回事?” 许七安心里一动,抱拳道:“平远伯的案子是姜金锣在办?” 姜律中顿时有些郁闷:“老子儿子,都是本官处理。” “实不相瞒,平远伯与桑泊案有牵扯”许七安当即把恒慧和尚的事情告之姜律中,听的这位金锣双眼放光。 “姜金锣,咱们应该协手处理此事,这样,你非但破了平远伯的案子,同时还参与了桑泊案”许七安一脸诚恳的说: “而这件案子,我已经查的差不多了,有功劳一起赚嘛。” 姜律中微微颔首:“此言极是。” 许七安由衷的笑起来,一个高品武夫的大手忽悠到阵营了,魏渊不帮我,我自己找帮手。 两人说着说着,看见一身青衣的魏渊走下楼,看到两人还杵在门口,便道:“律中,随我进宫一趟。” “是!” 望着两人离开的背影,许七安摸了摸下巴,应该是平远伯嫡子被杀的事情,让元景帝震怒了。 许七安离开衙门,骑马玩皇城方向行去,速度不快,因为他要抽空整理一下思路。 “也许我的假设是错误的,幕后主使根本不是镇北王。镇北王试图谋反,因此伙同北方妖族和东北巫神教,炸毁了桑泊封印,放出了初代监正,企图让京城大乱 “但是现在,被封印的是不是初代监正,我已经产生动摇。另外,如果镇北王是幕后主使的话,恒慧和尚这条线就说不通了。 “恒慧和尚牵扯到的是文官集团和勋贵集团的利益纠纷这个锅甩到镇北王头上似乎有些牵强 “为今之计是知道恒慧,抓住他,一切谜题便能解开。而要抓住恒慧,找到六号是关键。六号是恒慧的师兄,后者应该不至于杀人灭口。” 皇城的轮廓出现在视线里,许七安耳廓一动,身后有人喊他名字。 “许宁宴” 回头望去,是穿鹅黄色长裙的鹅蛋脸美人,眼睛特别大,明亮有神,给人活泼可爱的直观印象。 “我今早去许府找你,你不在,刚去了打更人衙门,你还是不在。宋廷风说你可能去教坊司找浮香鬼混了。”褚采薇拍马追上,与他并肩,一叠声的抱怨。 “他这是在污蔑我的人品。”许七安严肃道:“教坊司那种地方,我从来不去的呐呐,你别用望气术,虽然我是正人君子,但并不希望被人用望气术盯着。” 褚采薇歪着头,说道:“他们说浮香是你的相好。” “不是。” “真不是?” “嗯,浮香是我刚交的朋友,并不是相好。”许七安诚恳的回答,不做一丝一毫欺骗。 褚采薇“哦”了一声,说回正题:“司天监观测到魔气了,与桑泊案被炸当天一模一样,我特意来通知你。” “此事我已知晓,险些是死在对方手里。”其中涉及到金莲道长,许七安不愿多说,转移话题:“你那个大力丸还有吗?” “改日吧,我没带在身上。” “我不要改日,我要今日。” “行吧,我黄昏前去你府上。” 褚采薇是来找长公主的,她虽然被安排了协助许七安破案的任务,但许七安不想用她。 不是说褚采薇没有作用,而是恒慧和尚身上有屏蔽气息的法器,司天监的望气术被克制的死死的。 索性就不绑在身边了,任由她去长公主府、酒楼风流快活。 两人在皇城门口分别,拥有金牌的许七安在皇城畅通无阻,很快就来到了传说中的灵宝观。 这是一座非常气派的道观,红墙黑瓦,大门高阔。 门口杵着两位小道童,审视着骑马靠过来的许七安。 “在下许七安,打更人衙门当差,奉陛下口谕彻查桑泊案,想求见国师,望两位道爷通传。”许七安主动开口,并亮出金牌。 两位道童露出郑重之色,作揖道:“大人稍等。” 左侧那位道童快步进了观里,许七安等了十几分钟,道童去而复返,摇头道: “道首在练功,不见外人,大人请回吧。” 不见看来皇帝的金牌确实不管用,只能暴露地书的存在了许七安接着说道:“两位道爷再帮我带句话” 右侧的道童一丝不苟的打断:“不见就是不见,你便是说破嘴皮子,道首也不会见你。” 许七安无声的吐出一口气,翻身下马,左顾右盼片刻,从怀里摸出两锭准备好的金子。 此时无声胜有声。 道童又进去了。 “哎,回来,话还没说呢”许七安把他喊回来,附耳说了一句。 道童进去后,十几分钟后便返回,面带热情笑容:“大人,道首有请。”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三十七章 誉王 许七安跟着道童,穿过前殿,穿过广场,穿过一座座阁楼和花园,来到了灵宝观的最深处。 这是一片幽静的小苑,花草树木早已凋零,假山凉亭耸立,有一片碧波荡漾的池塘。 一位容貌倾国倾城的道姑盘坐在池水之上,身穿太极袍,头戴莲花冠,眉心一点艳红朱砂,既清丽出尘,又妖艳魅惑。 她脸蛋素白,宛如冰晶雕琢不见瑕疵,鼻子线条又挺又美,唇瓣丰润,闭着眼睛时,交错的睫毛浓密如刷。 许七安进了苑就在盯着她看,一路走一路看,愣是看不出她的年纪。 感觉像是刚刚30的轻熟女,又感觉是熟的滴出蜜汁的美妇人,或者你再仔细看,还能从她身上看到纯情妖冶杂糅在一起的魅力。 “我竟然会生出一种“得想办法把这个女人娶回家”的感觉,是我太久不近女色了,还是人宗有特殊的修行法门魅惑?” 许七安念头闪烁,表面不动声色。 “是金莲让你来找我的?”洛玉衡睁开美眸,瞳孔与眼白的比例恰到好处,一双很灵秀的眼睛。 “正是,金莲道长阴神受了重创,肉身也有伤,托我过来求一粒聚元丹。” 换成平时,许七安会说“求两粒”,然后自己拿回扣昧下一粒。 但他不熟悉洛玉衡这位人宗道首,为报答金莲道长的救命之恩,规规矩矩的实话实说就行。 在这种大佬面前,千万不能自我感觉良好,凸显个性,那样只会翻车。 “你是天地会的成员,手持几号地书?”洛玉衡的嗓音很好听,有质感,有磁性,让许七安想起了上辈子的声优。 “三号。”许七安回答。 洛玉衡点点头,美眸凝视,久久不语。突然,她轻咦了一声,脸上闪过困惑之色。 “你的命数很奇怪生辰八字告诉我。”绝色道姑问。 清风拂来,垂在水面的道袍下摆舞动,许七安这个角度,能隐约看见丰盈的臀部曲线。 她也能看穿我的异常?许七安当即报了生辰八字。 洛玉衡的纤纤玉手伸出袖子,晶莹的玉指掐动,算了片刻,柳眉紧蹙,似乎遇到了什么难以解释的问题。 许七安有些紧张,有些期待的问道:“国师,如何?” “申猴!”她说。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申猴呸呸呸,她说的是我生辰八字暗合的形象代表,就像前世的星座许七安发现自己心里的邪念蠢蠢欲动。 这个女人总是让我不自觉的想起36d的姐姐;妈妈的朋友;善良的小姨这肯定不是我有问题,而是她污染了我的心灵是人宗独有的特点?嗯,回头问问金莲道长。 洛玉衡摇了摇头,质感十足的声音说道:“平平无奇。” 她不愿再多说,从袖中拿出一枚瓷瓶,屈指轻弹,瓷瓶飘到许七安面前。 “谢国师!”许七安接过瓷瓶,作揖道谢。 她也看不穿我的具体情况,只是像金莲道长那样,隐隐约约能感受到而已许七安不再留恋,告辞离开。 马车驶入皇城,停在宫城口,驾车的姜律中跳下马车,取出木梯迎着魏渊下来。 除了皇室成员,臣子不得在宫城里驾车、骑马。 魏渊带着姜律中进了宫城,临近御书房时,迎面走来刘公公。 “魏公你可来了。”刘公公一叠声的抱怨:“陛下派我在此恭候您,赶紧去吧,陛下在御书房大发雷霆呢。” 魏渊沉稳的点头,他仿佛天塌下来都波澜不惊的气场,并没有因为刘公公的话受到影响。 “几个老东西刚才在陛下面前弹劾您哎,您自己看着办吧,总之小心为上。” 刘公公和魏渊是一个阵营的,魏渊是整个宦官集团的精神领袖。任何朝廷大臣想在皇宫里安插眼线,千难万难,但魏渊可以轻而易举的做到。 魏渊来到御书房门口,听见里头传来元景帝破口大骂的声音:“废物,全是废物。桑泊案到现在还没破,你俩掌握的线索竟没一个小小铜锣多,朝廷养你们两人有何用?朕要你们何用!” 御书房里,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以及府尹陈汉光,三人并肩站在中间,低头聆听元景帝的训斥。 除三人外,当朝首辅、各部尚书、几名勋贵,眼观鼻鼻观心的分列两侧。 平远伯府的灭门案,今日传遍朝野上下,王公贵族们陷入了莫名的惶恐中,一边上书弹劾魏渊,严查凶手。一边暗中加强府中护卫力量。 一时间人心惶惶,有人说是妖族强者入侵京城,肆意杀害朝廷重臣,祸乱超纲。 有人说是佛门在暗中捣乱,目的是传教中原,逼迫大奉王朝屈服。 “陛下,监正为何在此时生病?” “呵,生病?分明是袖手旁观。” “昨夜为何让凶徒逃脱,打更人渎职,陛下一定要严惩魏渊。” 几位大臣们纷纷谏言。 魏渊在一片议论声里,进入御书房。 “魏渊!”元景帝一见他进来,抓起一叠案牍就砸过来,纸页哗啦啦作响中,他怒喝道: “三天,三天内你要是查不出凶手,朕就革了你的职。” 魏渊轻巧的避开,慢条斯理的捡起散落一地的案牍文书,叹息道:“陛下何必动怒,修道乃修心,莫要乱了心境。” 元景帝冷哼一声。 刑部尚书沉声道:“陛下,打更人接连两次放任凶手逃离,臣怀疑魏渊勾结外族,包藏祸心,请陛下严查。” 元景帝不答,望着低头不语的陈汉光,“陈府尹觉得呢?” 府尹虽是四品,但管辖这京城周边二十四县,权力之大,不比这些六部尚书弱势。 陈汉光是老油条,秉着两边都不得罪的理念,道:“桑泊案还没结束,现在又闹出平远伯府灭门案,陛下莫要动怒,需心有静气。臣觉得应该听听魏公怎么说。” 直接把皮球踢开了。 元景帝冷冷的看着魏渊。 “陛下,平远伯案与桑泊案是同一个案件。”魏渊道。 御书房内,包括元景帝在内,所有人脸色微微一变。 魏渊不看众人脸色,垂头望着地面,朗声道:“微臣已经查出平远伯灭门案的凶手是谁了。” “是谁?”有人下意识的抢话,是兵部尚书张奉。 魏渊扫了他一眼,不答,而是对元景帝说:“请陛下屏退左右。” 说这句话的时候,魏渊没来由的想起了许七安。 元景帝深深看了眼魏渊,瞳光锐利的扫过众臣:“众卿且退下。” 众人脸色古怪的作揖,退出了御书房。 魏渊在书房待了半个时辰,没有人知道他与元景帝说了什么。 “魏公,魏公” 在刘公公的陪同下,魏渊方甫踏出御书房,没走几步,听见有人喊他。 侧头看去,穿绯红官袍,面容清瘦的兵部尚书张奉迎了上来,脸上堆着笑容: “魏公啊,不知道平远伯府灭门案的凶手是何方妖孽?” 魏渊摇头:“张尚书,此案涉及桑泊,不便透露,等真相大白之后,尚书大人自然会知晓。” 他拱手作揖,然后大步离开。 张尚书碰了个软钉子,不见恼怒,笑容满面道:“魏公慢走啊。” 魏渊走后,等候在御书房的大佬们缓步过来,“刘公公,魏渊与陛下说了些什么?” “各位大人别为难咱家了。”刘公公连连摆手。 “刘公公挑一些能说的说便是。”中气十足的声音传来,那是当朝首辅在说话。 刘公公略作犹豫,点点头,环顾诸位大臣,小声道:“这案子啊,是打更人衙门的铜锣许七安在办,魏公里头说的话,都是打他那儿来的。” 许七安?! 众大臣面面相觑。 离开灵宝观的许七安,脑海里时不时闪过国师的倾城容颜,心说修道的女人就是不一样啊,玉雕的美人似的,愣是看不出她脸上有什么瑕疵。 好歹冒几颗痘痘嘛。 地宗道首是二品,人宗道首想必不会差吧二品的话,说仙子也不为过了。 胯下小母马哒哒哒的走着,路过一处器械库,许七安向守卫要到了誉亲王府的位置。 “桑泊案的侦查思路要变一变,先不查镇北王了,我有预感,只要查清楚恒慧和平阳郡主的事,查出这对苦逼情侣和平远伯府之间的恩恩怨怨,桑泊案或许就能破了。” “不需要半个月,我感觉就这几天了也许会更快。 “金莲道长晚上会来找我,我要记得向他问问人宗道首是什么情况,明明是个坤道,却有着魔性般的魅力。” 许七安夹了夹马腹,催促马儿赶紧跑起来。 誉亲王府。 许七安勒住马缰,在守卫们戒备的目光中,亮出金牌,表明身份:“本官是陛下钦点的桑泊案主办官,有事求见誉王,劳烦替我通传。” 侍卫见到腰牌,收起了轻慢之心,匆匆进府。 不多时,侍卫返回,朗声道:“这位大人随我来,我们家王爷要见你。” 誉王府占地面积极广,从大门到前厅,走了足足五分钟。 许七安在前厅见到了元景帝的弟弟,当朝亲王。 这是一位年岁不大,却华发早生的男人,他脸色苍白,瞧起来病恹恹,眉心的竖纹深刻,明明四十出头而已,看起来却比元景帝还要苍老。 穿着紫色锦衣,五官相当不错。 “铜锣?”誉王手里端着一杯茶,轻抿一口,声音有些中气不足。 他放下茶杯,诧异道:“什么时候,皇兄会特许一个铜锣当主办官?” “下官许七安,誉王没听说过我?”许七安想着,桑泊案作为如今京城热搜榜第一的头条新闻,上至王公贵族,下至吏员小将,都应该关注着的。 而作为主办官之一的自己,小喽啰们不认识我,身为宗室一员的誉王,竟也不认识我? 誉王恍然的点点头,“想起来了,是有听说过,不过本王不理朝政多时,一时间没能想起来。” 看来平阳郡主的失踪对他打击很大许七安叹息一声。 “你找本王有何事?”誉王招手,命令下人奉茶。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三十八章 下一个受害者(为盟主“小海豚的翎小晨”加更) “下官奉命调查桑泊案,查来查去,发现这件案子竟然与誉王有关。”许七安感慨道。 誉王看了他一眼,神色平静的摇摇头:“本王早就半隐退了,应该不是攻讦污蔑,说说,怎么回事?” 话虽这么说,他眼神里有着不以为然,以及轻视。显然是不相信许七安说的话。 “一年多前,青龙寺有个叫恒慧的和尚,与一位女香客有了私情,两人私定终身,带着青龙寺的一件法器能掩盖气息的法器逃走。 “因为那位女子的身份非同一般,若不携带掩盖气息的法器,根本逃不出京城地界。” 低头喝茶的誉王猛的抬起头来,盯着许七安,死死的盯着。 许七安道:“那名僧人叫恒慧,誉王未必知道他的名字,但想来是识得女子的,她就是您的嫡女平阳郡主。” 砰! 誉王硬生生捏碎了青花茶杯,神色激动中夹杂着狰狞,怒道:“一派胡言,一派胡言,平阳自幼知书达理,怎么可能会和野和尚私奔来人,来人,把这贼人给我拖下去砍了!” 厅外的侍卫一下子涌了进来,将许七安团团围住,他丝毫不慌,看着张牙舞爪老父亲,只是觉得有些感慨,这样的消息,任哪个父亲听了都会心态崩溃。 而对誉王来说,这只是开胃菜。 侍卫涌进来后,前一刻还暴跳如雷的誉王,忽然泄气了,摆摆手,让侍卫退了出去。 “是,我并不惊讶,平阳失踪前,我曾经给我安排一门婚事,但她竭力反对,还曾说自己有了喜欢的人。”誉王苦笑一声: “何其荒谬,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是她一个女子可以自己做主?她怎么知道别人不是在欺骗她,对她另有所图。” 虽然我不认同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一套,但对于这个时代来说,自由恋爱确实无比致命,毕竟没办法像我那个时代一样,分分合合成为一个理所应当的常识。 许七安点点头。 “我听了这番话,勃然大怒,打了她一巴掌,没多久,她就失踪了。定是被那个野男人拐跑了我是这么想的。 “最开始,我恨的咬牙切齿,恨她不知廉耻,恨她给宗室丢尽脸面。可时间过的越久,我越想她,我只想她回来,回到我的身边,叫我一声父王,其他的我统统不在乎了。” 也许,你再也见不到她了。 从那晚恒慧和平远伯嫡子的对话中,不难听说恒慧是死过一次的人,恒慧尚且如此,与他私奔的平阳郡主呢? 那位女子面临的结局无非三种:一,死了。二,被人霸占。 第三种是前两者的结合。 “我来这里,并不是要揭誉王的伤疤,也不是为了告之你与平阳郡主私奔的男人是谁。”许七安道。 誉王现实一愣,接着激动了起来,他三步并作两步扑到许七安面前,一手扣住他的手腕,一手拽住领口,“你有她消息?她在哪,她在哪!!” 许七安皱了皱眉。 “本王失态了。”誉王松开双手,后退一步,他挺直腰杆,忽然躬身作揖,沉声道: “许大人若是能帮本王找到她,本王欠你一个天大的人情。将来必定回报。” “我来此,正是为了这件事平远伯府灭门案,王爷听说了吗。” “还不曾。”誉王有些惊讶。 “王爷与平远伯关系如何?”许七安问道。 “他亦是勋贵中的一份子,以前倒是常有往来。不过,平远伯野心勃勃,不甘心手中现有的权力,与文官眉来眼去,被其他勋贵所厌弃。”誉王道。 许七安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听说王爷差点进内阁?” 誉王沉默一下,道:“陛下去年确实有这想法,内阁现在是王贞文的天下,尽管有其他党派和魏渊制衡,但也只是堪堪保持平衡。 “我背后有勋贵,又是宗室,陛下想扶持我进内阁,搅一搅浑水。” 元景帝很厉害啊,虽然常年不理朝政,动不动就撒币败家,但怠政十几年,仍旧保持着对朝局的高度掌控,这份权术堪称炉火纯青许七安随口问道: “王爷现在于府中静养,收益最大的是谁?” “首辅王贞文,以及兵部尚书张奉呵,那本来是我的位置。”誉王无奈的笑了。 说了这么多话,他难掩疲态,许七安也知道了自己想知道的信息,起身告辞。 马蹄轻快,这匹年轻的小母马先是被二叔骑了几年,现在接着被侄儿骑,尽管上面的人不同了,但它丝毫没有悲春伤秋的情绪,依旧温顺快乐。 许七安的心情就没那么轻快了,按照誉王的话推断,平阳郡主和恒慧私奔之事,或许本身就是一个局。 搞不定你,难道还搞不定你女儿? 玩政治的人,什么手段做不出来?这个可能性极大。 恒慧的复仇也侧面印证了这一点。 “会是谁呢,王首辅?张尚书?亦或是两者皆有但这里有个问题,文官集团和勋贵集团的斗争,与桑泊案,与妖族有何干系?” “除了元景帝外,还有谁知道桑泊底下封印着东西?” “不好,恒慧下一个报复的目标不是首辅就是兵部尚书。” 许七安心里一沉,用力一夹马腹,以最快速度策马赶向宫城,在宫城口被拦截下来。 “魏公可还在宫中?” “已经离开有半小时了。”守城的羽林卫回答。 许七安立刻调转马头,一路离开皇城,在内城宽敞的街道疾驰许久,终于看见了魏渊的马车。 听到身后马蹄声飞快逼近,魏渊的护卫警惕的回头扫来,顺势握紧刀柄。 但看见是许七安后,便又放松了警惕。 “魏公,魏公卑职有事禀报。”许七安大喊。 姜律中听见魏渊的声音从车厢里传出:“停车。” 他当即勒住马缰,停了下来。 许七安策马来到车窗边,低声道:“魏公,卑职有急事禀报。” 车窗的帘子掀起,五官深刻,鬓角霜白的老帅哥皱眉道:“你这汇报断断续续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 吐槽完许七安,他才问道:“什么事。” “恒慧的下一个目标,极有可能是兵部尚书,或者王首辅,这两人若是出了意外,魏公你就麻烦了。”许七安沉声道。 张府。 兵部尚书张奉坐马车返回府中,询问迎上来的管家:“易儿呢?” 管家回答:“还没起来呢。” 兵部尚书脸色阴沉,道:“让他一刻钟内穿戴整齐,到书房见我。” 老管家小心翼翼看一眼张尚书的脸色,领命去了。 张奉返回书房,脱下袍子交给随从,他坐在大椅上,身子往后一靠,闭目养神。 一刻钟即将过去,张奉的嫡长子张易掐着时间点儿进来。 “爹,喊我什么事。”张奉脸色略显苍白,浮肿的眼袋和深深的黑眼圈,暴露了他时间管理大师的身份。 “收拾细软,立刻离开京城。”张尚书说出了反复斟酌过的话。 “啊?” “现在就去!”张奉目光严厉。 “好,好。”张易向来怕父亲,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在府里下人的帮助下,张易打包好衣服、干粮、金银等便于携带的物品。带着十几名府里豢养的扈从,向着外城赶去。 谁知道马车到了内城城门口,守城门的士卒询问了身份后,将人给拦了下来。 “陛下有旨,六品以上的官员,包括家眷,不得离开京城。” 黄昏,在长公主府里风流快活了一天的褚采薇,骑马来到许府,敲开了小院的门。 “采薇。”许七安此刻已经脱下差服,换了寻常的衣衫,玲月妹妹一针一线给他缝的。 妹妹手中线,哥哥身上衣。 褚采薇从腰间的鹿皮小包里取出两枚瓷瓶:“省着点吃,大力丸很贵的,一粒二两银子。” 一粒就是我半个月的俸禄啊褚采薇其实是个隐形的富婆,年纪轻轻就有了飞机场是不是监正的弟子无所谓,主要是想把她一手带大许七安羡慕这种“富二代”,虽然他有黄金九百多两,但这些钱是用来买宅子的。 “采薇姑娘,进来喝杯茶吧。”许七安脸上带着蛊惑的笑容。 褚采薇红着脸“呸”一声,嗔道:“太阳马上下山,你此时请我入院,居心何在。” 说完,剐了他一眼,牵着马缰,扭着小屁股蛋走远了。 哼,前不凸后不翘,小小平a可笑可笑许七安也给她背影一个白眼,把院子关上。 等桑泊案结束,制作简陋版鸡精,犒劳一下这丫头。 在主宅吃完晚饭,与清丽脱俗的妹子闲聊许久,许七安返回自己小院,于屋中吐纳了半个时辰。 “喵” 突然,他听见了清越的猫叫声。 “门没锁。”许七安道。 房门被推开,一只橘猫迈着优雅的步子走进来,尾巴高高竖起,黄橙橙的猫眼凝视着他,吐口人言: “洛玉衡怎么说?” 金莲道长是不是开启了什么新世界的大门?或者特殊癖好? 许七安审视着橘猫,道:“聚元丹已经拿到。” :这案子写的有点久,主要是它太重要了。可以说是这的基石,会影响后面的第二卷、第三卷、第四卷,我不得不延长它的篇幅,有足够的空间去买伏笔。嗯,马上结束,没几章了。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三十九章 恒慧现身 闻言,橘猫的脸上出现了人性化的“松口气”的表情。 “有了聚元丹,不出多日,我的修为就能恢复。”橘猫口吐人言,语气悠然。 在京城这种地方,没有自保能力还是很危险的,指不定就被朝廷的鹰犬给发现,或者遇到了同样潜伏在京城,黑吃黑的家伙。 聚元丹功效这么好?太好了,道长要是恢复的话,地书聊天群就能私聊了许七安惊喜起来,同时不解的问道: “都是出自道门,为何道长还要向人宗求丹药?地宗不擅长炼丹?” 橘猫沉默了一下,没什么语气的回答:“聚元丹的成本,大概是一百两黄金。而有些药材,即使有银子也买不到。” 不是我地宗水平差,是她人宗壕无人性这真是个悲伤的故事!许七安想笑又不好意思笑。 “今天有什么收获吗?”橘猫跃上桌子,蹲坐在油灯旁,黄橙橙的猫眼在昏暗的室内显得诡橘可怕。 许七安把誉王府得到的消息,以及自身的推理说了出来。 橘猫表情严肃的听完,下意识的抬起前爪,想要舔一舔,但又忍住了,不动声色的放下爪子,道: “你的分析是正确的,恒慧和尚和平阳郡主的私奔,涉及到朝堂党争只是我不明白,恒慧既然还活着,为何早不出来,晚不出来,偏等到桑泊案之后才出来。而且,以他的实力和水准,还不够格参与桑泊案。” 虽然是疑问句,但眼神中没有困惑。 许七安心领神会的点点头:“他背后还有势力,我原以为那个势力是镇北王如果不是为了造反,那么释放出封印物的目的是什么呢?折腾了半天,结果只灭了一个平远伯道长,你说会不会是誉王干的,释放出封印物,杀光仇人。” “你的意思是平阳郡主已经死了,誉王为女复仇这个可能性不大,誉王若是知道此事,以他亲王的身份,想报仇不需要做的这么极端。”橘猫摇摇头: “为什么你的思路永远停在宗室身上?” 许七安沮丧道:“镇北王的嫌疑愈发的轻了,我这可真是小媳妇闹和离哎。” “小媳妇闹和离?”橘猫歪了歪头。 “前功尽弃。”许七安回答。 橘猫表情呆滞了一下,“你说话还挺好听的。” 如果没有恒慧的出现,封印物一直潜伏,许七安会保留对镇北王的怀疑,认为对方是在憋大招。 但恒慧和尚目前的所作所为,实在与封印物的逼格不相符。 好歹去试着杀皇帝嘛。 不过,许七安也没有完全放弃怀疑,桑泊案始终笼罩着迷雾,他勉强看清了一半。另外,任凭许七安如何睁大24k钛合金狗眼,就是看不透。 橘猫尾巴轻轻扫动,提出看法:“贫道觉得,你或许进了误区。” 许七安皱了皱眉:“道长此话怎讲?” “镇北王也好,誉王也好,都是宗室,你之所以会怀疑他们,可是因为桑泊底下的封印物只有元景帝一人知晓?” 许七安点点头。 橘猫继续说道:“排除监正和元景帝,佛门也知道。” 许七安摇头:“佛门是当年的主导者之一,桑泊封印解除后,青龙寺的盘树方丈西行去了,可见对此的重视。” 橘猫说:“妖族。” 简单两个字,忽然给了许七安醍醐灌顶般的冲击。 我一直把幕后主使者锁定在皇室宗亲范围里,如果被封印的是初代监正,这个猜测合情合理可是,如果不是初代监正呢,那么知道桑泊封印的就不止是元景帝、监正、佛门,还有一个势力被我忽略。 那就是封印物本身所属的势力 封印五百年依旧没有被磨灭,绝对是极其可怕的顶级强者,这样的人物不会是散修会不会是妖族呢?嗯,这一点有待考证。 许七安把取出瓷瓶,放在橘猫身边,随口道:“我今天见到国师了,嗯,和我想象中的有些不同。” 橘猫轻飘飘的斜了他一眼:“非你以为的仙风道骨。” 许七安正要点头,便听橘猫补充道:“可能还比教坊司的女子更诱人,让你垂涎欲滴了吧。” 哪里哪里,只是忍不住想授人以柄许七安恍然道:“她果然有问题。” 家里有婶婶这样的美妇人,玲月这样的清丽少女,再还有活泼可爱型的褚采薇以及妩媚多情的夜店小女王裱裱,清冷高傲的冰山女神怀庆公主许七安见过的美人很多。 但从未不受控制的心猿意马,满脑子想着香蕉皮的颜色。 这只能是国师本身问题。 橘猫没有正面回答,而是以反问的方式:“你以为人宗为什么叫人宗?洛玉衡为什么要当国师?” 顿了顿,继续道:“洛玉衡是前任人宗道首的女儿。” 跟我说这个干嘛,你在暗示我那个女人其实是可啪的?许七安表面微笑: “据我所知,道门三宗,除了天宗绝情绝欲,人宗和地宗都是可以正常婚配的。道长有没有子嗣?” 橘猫晃了晃脑袋,“年轻时倒也想过,随着年岁增长,感情便看淡了。至于男欢女爱之事,简直俗不可耐。” 真的是俗不可耐,而不是人到中年不得已,保温杯里泡枸杞?许七安喟叹道: “道长已经脱离低级趣味了,令人钦佩。” 世上所有男人都跟您一样,我就开心了他在心里如此补充。 深夜,内城的街道空旷无人,寒风卷过树梢,发出凄厉的啸声。 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一列巡城守卫从街道尽头走来,昨夜发生平远伯灭门案后,内城的守备力量一下子增强了数倍。 一道黑影在内城中行走着,他穿街过巷,看似不去躲避巡守的打更人和守城的御刀卫、金吾卫,其实每当有目光投向这里,总会被某些障碍物挡住,有时是围墙,有时是屋檐。 他就这样有惊无险的来到了兵部尚书府,抬头看了眼匾额,兜帽里露出下下半张脸,紫色邪异的嘴角泛起狰狞的笑容。 “什么人?” 守门的府卫这才注意到黑袍男人,大声呵斥的同时,抽出了制式刀。 黑袍男子抬起斗篷下的右臂,鲜红色的皮肤凸显一根根狰狞的青色血管,像是魔鬼的手臂。 他将掌心对准府卫,对准大门,骤然一握。 轰! 大门化作齑粉,府卫化作齑粉,气机炸出涟漪般的冲击波,将围墙等周围一切事物化作齑粉。 兵部尚书府,一盏盏灯亮了起来,惊恐声和呼喊声此起彼伏。 府中的侍卫持刀奔向大门方向。 黑袍男子眼前再无障碍,他大步迈进兵部尚书府,斗篷底下的幽深黑瞳,冰冷邪异的注视着府中的灯火。 突然,当他进入尚书府的瞬间,周遭景物忽然变化,黑袍男人斗篷下的脸微微转动,审视着周围的环境。 他出现在一片荒凉的城区,破败的街道,周围枯黄的杂草,极远处隐约有简陋的屋子。 这是一片连贫民都懒得来的荒凉地区,京城类似的地方岂是不少,只不过大奉京城太大了,这种地方被朝廷选择性遗忘。 “我在兵部尚书府布置了传送阵法。”有人淡淡说道。 黑袍男人转过身,看见十几丈外站在一位白衣飘飘的身影,背对着他,双手负在身后,长发与白衣翻飞。 气度斐然,给人一种不同凡响的既视感。 “你是谁?”黑袍男子嘶哑的声音问道。 “在京城,竟然有人不知道我是谁。男人,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白衣男子说道。 黑袍男子冷哼一声,抬起右臂,朝着白衣男子轻轻一握。 气机爆炸中,白衣男子的身影如水中倒影般消散。 “你以为我在那里,其实我在这里。”白衣男人出现在另一个方向,依旧是背对着黑袍人。 “四品术士?”黑袍男子低声道,旋即冷笑一声:“区区四品,也敢阻我。” 口气极其嚣张,不把高品强者放在眼里。 区区四品也敢阻我白衣男人低声念了几句,赞叹道:“说的好,非常有气魄的话,给了我极大的启发。” 停顿一下,笑着说:“尔等区区四品武夫,也配在我面前隔岸观火?” 黑袍男子愣了愣,不知他是何意,但很快他就知道了,东西南北四个地方,各出现一位穿黑色差服,披短披风,胸口绣金锣的打更人。 东边的金锣脸色冷峻,面无表情;西边的金锣俊美如女子,嘴角噙着阴冷的笑;北边的金锣怀里抱着一把长剑,而非制式长刀;右边的金锣目光锐利如刀,眼角有着细密的鱼尾纹。 咔咔咔机括声传来,白衣男子左边,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排排连发床弩,自动上弦。 右边则是一架架小型火炮。 嘣嘣嘣轰轰轰 弩箭和炮弹同时发射,集火黑袍男子。 火炮遭遇了透明的气墙,在半空爆炸,沿着气墙游走出绚丽的火浪。 趁着火炮让气墙产生震荡,弩箭上雕刻的符咒亮起,轻而易举的穿透了气墙,射向黑袍男子。 弩箭本身就属于一个小型阵法。 黑袍男子不慌不忙,抬起了右臂,让弩箭在手臂上撞的寸寸断裂。 斗篷化作碎片,露出黑袍男子的真身,一个俊美邪异的青年僧人,他的右臂比正常人粗壮一圈,丑陋且可怕。 “铜皮铁骨?”始终以后背对人的白衣男子诧异的说道。 这时,四位金锣同时出手,凌厉的枪意和剑意爆发,最先攻击黑袍人,南宫倩柔和姜律中没有使用武器,选择贴身肉搏。 “佛说,慈悲为怀。”黑袍男子双手合十,念诵了一句佛号。 凌厉的枪意和剑意出现了一丝犹豫,变的不再锋锐,但在瞬间后恢复如常。 黑袍男子趁着这千钧一发的空隙,连续拍打右臂,击溃了无法躲避无法阻挡的枪意,以及穿透一切的剑意。 之后,他扭腰反打,与姜律中无匹的拳意碰撞。 姜律中闷哼一声,嘴角沁出鲜血,踉跄后退。 黑袍男子则趁机回头,一拳怼在南宫倩柔胸口,噗后背的短披风炸裂成碎片。 呼恐怖的吸力中,南宫倩柔的脸色一点点苍白下去。 南宫倩柔眼里涌现猩红的光,俊美的面孔一片狰狞,他喉咙里发出不似人声的咆哮,一个头锤砸在黑袍人面门。 两人同时后退,又不甘服输的拼杀在一起。 四名武夫,一名来历不明的怪物,在荒凉的城区厮杀,走到哪里,哪里就化作废墟。 气机一团团炸开,掀起了席卷方圆数里的可怕飓风。 白衣术士与他们保持一个不远不近的具体,在近身搏杀中,武夫是同境界当之无愧的无敌者。 术士的战斗自然更加优雅且有风骨白衣术士一脚踏地,朗声道:“地发杀机!” 阵纹从他脚底扩散,将厮杀的武夫们包容进去。已经满目疮痍的地面忽然震动起来,凝成一股可怕的势。 白衣术士再一踏地面:“天发杀机!” 夜空中骤然间乌云滚滚,一道道电蛇吞吐,雷霆在凝聚。 “人发杀机!” 随着白衣术士这句话落下,天势、地势、人势凝成一股,朝着黑袍男子倾轧而去。 让他陷入举世皆敌的处境中。 那条狰狞可怕的右臂似乎受到了刺激,主动复苏了,一股难以形容的可怕威压爆发,凸显的血管倏然亮起。 俊朗邪异的僧人狞笑着握住了拳头。 轰气机爆炸声吞噬了一切。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四十章 沮丧的金锣们 冲击波化作狂潮,以涟漪状扩散,掀起尘土和碎石,将遥远处的房屋冲垮,许多生命无声无息的湮灭。 闷哼声中,四名金锣各自采取不同的防御手段,借力打力,飘荡向远处,不敢处在爆炸的中心。 等一切风平浪静,早已失去了黑袍男子的身影,四位金锣心里松口气,又忍不住涌起怒火。 “这家伙是什么来头?我指的是那条手臂。”白衣术士突兀的出现,背对着众人。 “手臂?”用剑的金锣反问道。 “据我观察,那条手臂不是他的,魔气之可怕,我平生仅见。”白衣术士说。 姜律中盯着白衣术士的背影:“杨千幻,你眼睛长背上的?” 叫做杨千幻的白衣术士说:“他走之前,我回头偷看了一眼。” “”姜律中无奈道:“能不能转过身好好说话,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容我拒绝,杨某人做事随心所欲,不在乎任何人的看法。”他说完,解释道: “我仔细观察过监正老师和魏渊,你们没有发现吗,他们一个总喜欢站在瞭望厅,背对着你们;一个总喜欢坐在八卦台,背对着我们。 “而我们会觉得,魏渊和老师都非常有高人风范。” 四位金锣感觉脑子有什么东西想吐,但吐不出来。 姜律中摇摇头,回归正题:“这么看来,根据目前已有的情报,那只手就是桑泊底下的封印物。” 桑泊底下的封印物杨千幻皱了皱眉头,他前日刚回京,今天代表司天监过来帮忙围剿一位狂徒。 倒也知道永镇山河庙前阵子被炸了,不过他没怎么关注,众所周知,术士只要有炼药房和炼金术实验房,准时送饭菜,就能十年不出门。 “那个和尚,多半就是恒慧了。”用剑的金锣说道。 听着金锣们你一言我一语的交谈,杨千幻一头问号,愈发好奇。 “如果能抓住他,就能知道平阳郡主的下落。”姜律中说。 平阳郡主?一年多前失踪的那个平阳郡主?杨千幻记得这位郡主失踪时,司天监术士几乎倾巢出动,动静闹的很大。 听到这里,他再也忍不住,背着身,问道: “桑泊案发生才几天,你们打更人竟然把案件查的这么清楚了?等等我怎么没听司天监的师弟们说起,别告诉我你们没请他们协助办案。你们打更人办案的本事可没这么强。” 这位高品术士满脑子雾水。 按理来说,桑泊这样的大案,司天监的术士不可能不和他说,毕竟司天监常常协助朝廷办案,内部之间交流信息是常有的事。 但杨千幻完全没听说过恒慧、平阳郡主等信息。 杨砚罕见的开口,道:“我们打更人甚至没出动金锣,办案的是名平平无奇的铜锣。” 这关你什么事,你语气那么得意杨千幻没有转身,心里腹诽,反问道:“铜锣?你们与我说说。” “这位铜锣你应该认识,嗯,因为他在司天监很有名。”姜律中想起了关于许七安的传闻,知道他曾经在司天监给白衣术士讲课,“他叫许七安。” “许七安?!”杨千幻的声音拔高了几分。 许七安这个人他是知道的,刚回司天监就知道这号人了,竟然给师弟们讲课,实在太爱出风头了是个劲敌。 没想到桑泊案也是他办的,看起来干的还不错,又大出风头是个劲敌。 “那只手臂什么来历?”南宫倩柔恨恨道。 “不知道,但它的主人绝对是二品以上,我对武夫体系不太了解呵,当然,也不屑了解。”杨千幻语气深沉,像个无敌且寂寞的剑客。 这人离京数月,病情愈发严重了金锣们心想。 经过了昨日的劳累,身上带着轻伤的许七安睡过头了,起来时天已经亮。 卯时肯定已经过去,反正迟到了,反而不着急,慢悠悠的穿衣洗漱,翻墙去主宅吃早饭。 隔着老远就听见贪吃的小孩在嗷嗷大哭,哭声中气十足,宛如饿龙咆哮。 进了前厅,二叔已经上班去,晚起的婶婶和玲月在吃早食,许铃音双手摆在身后两侧,身子前倾,朝她娘发出音波攻击。 脸蛋美艳但气质端庄的婶婶,秀眉紧蹙,默不吭声的低头吃饭。 绿娥在旁安慰小豆丁。 “这是怎么了?”许七安笑着进来。 许玲月眼睛一亮,转过头来,雀跃道:“大哥今日休沐?” “睡过头了”许七安惭愧道。 “大哥大哥,”许铃音迈着小短腿跑过来,一只小手抓住许七安的衣摆,另一只小手指着娘和姐姐,义愤填膺的说:“他们抢我鸡腿,他们连小孩的鸡腿都抢嗷嗷嗷” 这么过分?许七安审视着婶婶和妹子。 婶婶娇哼一声,懒得解释。 许玲月无奈道:“昨晚铃音吃剩了一只鸡腿,她没舍得吃,带回屋里了。今早起床发现鸡腿不见,她认为是我和娘偷了鸡腿。” 那应该是昨晚我走之后的事情,不然现在就是许铃音拽着她娘的衣袖,指责我偷她鸡腿吃许七安摸了摸小豆丁的脑瓜: “大哥最擅长破案,大哥替你做主。” 小豆丁一听就很开心,觉得大哥是最好的,除了喜欢抢他吃的,死死拉住大哥的衣摆,和他同仇敌忾的瞪着娘和婶婶。 许玲月迎着大哥的眼神,说道:“我问过照顾她的丫鬟,丫鬟说铃音半夜起来吃掉了,但她根本不信。” 许七安低头,问道:“那你吃了吗?” 许铃音大声说:“我没有。” 许玲月道:“丫鬟说她是闭着眼睛吃的,我们在她床头找到了鸡腿骨头,啃的很干净,是她的吃法。” “大哥,一定姐姐吃的,姐姐骗人。”许铃音无法接受自己舍不得吃的鸡腿是自己吃掉的事实。 “大哥已经知道是谁吃的了。” “谁呀。” 你是嘴吃掉的,但你脑子不知道许七安说:“是鬼。” “死鬼啊?”许铃音大吃一惊,吓的发音都不标准了。 “不要吓孩子。”婶婶不高兴道,又对幼女说:“鬼撒上盐巴,放油里炸一炸,比鸡腿还好吃。” 许铃音一听,又害怕又向往。 吃完早餐,许七安骑马来到衙门,眯着眼的宋廷风说道:“宁宴,魏公刚派人来请,寻你去浩气楼。” “你没说我迟到吧?”许七安道。 “我说你在茅房里窜稀。”他眯着眼说。 “”许七安点点头,转头去了浩气楼。 守卫通传后,他快步登楼,随后被眼前的一幕吓了一跳。 茶室里除了魏渊,还有四位金锣,他们身上都带着伤,杨砚胳膊用纱布吊起来,像是臂骨骨折了。 姜律中额头包扎的严严实实,脚上只穿了一只靴子,另一只脚裹着厚厚的纱布。 南宫倩柔外表看起来正常,但脸色苍白的宛如纸人。 另外一位不认识的金锣,脑袋裹着厚厚的纱布,感觉是街头打架被人脑袋开瓢。 这一幕既荒诞又滑稽,堂堂高品武夫,像是一群打群架输了的流氓,有些垂头丧气。 “噗”许七安扭过头,没忍住,笑了一下。 “你笑什么?”四位金锣面无表情的盯着他。 “我没笑”许七安不承认。 魏渊招呼许七安过来,指着对面的位置让他坐下,说道:“昨晚恒慧出现了,目标是兵部尚书府。” 许七安收起戏谑的表情,转为严肃:“几位金锣” 魏渊点点头:“恒慧打伤的,昨晚衙门在兵部尚书府和首辅府上设了局,四名金锣,再加上监正的三弟子杨千幻,五名四品高手都没留下恒慧。” 对于这个结局,许七安既震惊又不震惊,五名四品高手齐上阵是他没想到的,不震惊则是觉得桑泊底下的封印物就该是这样的位格。 “什么来路看清了吗?”许七安问的是封印物本尊。 “一只断手。”姜律中回答。 果然果然是那只古怪的手,许七安看向魏渊:“魏公,这是几品?” 一只手便有此等实力,主人该是什么境界? “至少二品。”魏渊道。 至少二品,但大概率是一品吧否则,不可能是封印而不是灭杀许七安猜测道:“那封印物到底什么来头,是不是与妖族有关。” “此事涉及一桩极大的隐秘,具体情况我并不清楚。”魏渊拒绝透露。 一只断手,一个强者,牵扯了司天监,皇室和佛门。还牵扯到五百年前的历史。许七安想着,扫一眼金锣们,试图从他们眼里看出点端倪。 金锣们不理睬小铜锣的观察。 “恒慧身上有屏蔽气息的法器,目前能肯定的是他还没有出城,我今早已向陛下禀明情况。”魏渊温和道: “你继续查你的。” 许七安听懂了大宦官的暗示,“兵部尚书人呢?” “以保护的名义,软禁在府中。”魏渊喝了一口茶。 “卑职这就去调查。”许七安心领神会。 魏渊提点道:“张尚书是二品大员,注意分寸。四品以上,不使用望气术,这是规矩,但你依旧可以带上术士。” 这是说,虽然术士的指控无法当做证据,但可以为我提供参考许七安抱拳:“是。” 他看了眼满脸沮丧的金锣们,又“噗”了一声,赶在金锣们发怒前,退出了茶室。 :月票和推荐票有没有,求一个。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四十一章 问答(为盟主“沛谦哥”加更) “这个混账小子,越来越大胆了。”姜律中吐出一口浊气,“愤懑”的说道。 “没这胆子,敢刀斩上级?”用剑的金锣笑道。 “可惜便宜了杨砚,你是不知道,那小子的资质是” 魏渊看了眼姜律中,打断道:“就你多嘴。” 姜律中当即闭嘴。 用剑的金锣眉头一扬,追问道:“资质怎么样,什么评级,甲?” 姜律中故意笑了笑,但不回答,一脸“你太天真”的表情,恶意钓鱼。 不是甲?难道是甲上?用剑的金锣猛的扭头,直勾勾的盯着魏渊:“魏公?” 魏渊喝茶不语。 这般姿态,让这位金锣愈发好奇,由此展开联想。 甲级资质的话,不至于瞒着我难道真的是甲上?不可能,甲上的资质几十年都没有过了但他们的态度不就正好验证了这一点么如果是这样我没理由不争取铜锣许七安。 看魏公的意思,隐瞒,恐怕就是为了避免金锣之间因为抢人起纷争嗯,我可以暗中谋划,把人争取过来。年轻人看重的不就是银子和女人嘛。 面瘫的杨砚主动说话,岔开话题:“义父,陛下那边什么态度?” 魏渊揉了揉眉心,叹口气:“尽快找出恒慧的下落,京察期间,就算是我,也招架不住海量的弹劾。” 四位金锣露出了严肃的表情,魏公被逼的说这番话了,说明情况非常严峻。 似乎也正常,先不说魏渊以宦官之身执掌打更人,与满朝文武关系不睦。单凭凶徒可以在内城横行杀人从容而退,就足以引起百官的恐慌。 “我等一定竭尽全力。” 魏渊点点头:“别光嘴上说,近来朝堂流言,说衙门里金锣一个顶一个的不中用,查案办事全靠一个铜锣。” 义父对许七安愈发看重了杨砚和南宫倩柔相视一眼,看到了彼此之间的心思。 这件事一定要办好,早日揪出恒慧。好在这种差事,许七安是做不了的,倒也不担心小铜锣又蹦出来抢功。 许七安带着桑泊案团队抵达兵部尚书府,亮出金牌,下人通传后,他带着褚采薇、李玉春三位银锣以及六扇门总捕头吕青,进了尚书府。 尚书府的大门、周围的围墙全部被摧毁,像是在搞拆迁一样,触目惊心。 “尚书府真是气派啊。”进了府,吕青低声感慨。 “这一套宅子,怎么也得万两白银吧”李玉春猜测。 领头的下人,闻言嗤笑一声,万两白银?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万两白银也想买我们尚书府。 粗鄙的武夫。 许七安一脚踢在他屁股上,骂道:“好好带路,狗奴才。” 下人低着头,匆匆加快脚步。 说起“狗奴才”三个字,许七安便想起夜店小女王裱裱,不知道她今天有没有挑衅怀庆公主,然后被后者吊打。 许七安在会客厅见到了兵部尚书张奉,一个沉稳严肃的男人,头发花白,蓄着山羊须。 坐在那里沉默不语,透出久居高位的威严。 “见过尚书大人。”许七安抱拳。 张奉轻轻颔首:“听宫里的公公说,许大人办案神速,能力过人,不但桑泊案进展神速,还查出了平远伯灭门案的真凶。” “尚书大人过誉了。”许七安感觉对方话里有话。 “你是想问本官与那凶徒有何关联,竟被对方深夜寻仇上门?”张尚书说。 “正是。”许七安没想到对方如何配合。 张尚书不带情绪的看了眼许七安,忽然疾言厉色,拍桌怒喝:“本官也想知道,本官更想知道平远伯命案距今已有时日,为何打更人还没抓到行凶者。 “本官还想知道为什么打更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放任歹徒行凶。” 一上来就给我下马威许七安只好又抱拳,说:“尚书大人息怒。” 张尚书收敛表情,叹息道:“我今日虽没上朝,但也知道昨夜情况的后续。没想到五名高品武夫协力出手,仍旧没有拿下对方,反而是四位金锣受了伤。 “打更人对朝廷忠心耿耿,本官自然看在眼里,可惜监正病重,无法出手,害得我等担惊受怕,害得尔等疲于奔命。” 他表情有着上位者的严肃,语气却颇为温和,体谅下属,没来由的让人产生好感。 许七安竟对兵部尚书产生了些许好感,但很快他就回过味来开口先给我下马威敲打一番,下一刻态度反转,博取同情心和共鸣,并让人不知不觉产生被认同般的感激。 玩政治能玩到二品的人,确实都不简单。 许七安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试探道:“平远伯灭门案的真凶与昨晚袭击尚书府的歹徒是同一人。 “他是青龙寺的和尚,法号恒慧。” “恒慧?”兵部尚书皱了皱眉:“本官不识得此人,为何要夜袭本官府邸,既是青龙寺的僧人,许大人为何不去找青龙寺的人,而来本官府中。” “恒慧区区一个和尚,自然不值得尚书大人认识。不过,一年多前他与女香客私奔,从此杳无音讯,那位女香客是平阳郡主。” “平阳郡主?”张奉面露震惊之色,似乎不敢相信,“平阳郡主竟是与人私奔的。” 许七安一直观察着他,想通过微表情来解析对方的真实想法,但失败了。 完全没有破绽。 又问了几个问题后,许七安打算转移目标,“张易张公子可在?” 张奉派下人去请,不多时,顶着黑眼圈,气色极差的张易来到接待厅。 你这黑眼圈和宋卿能一较高下。许七安问道:“张公子,你可认识一个叫恒慧的和尚?” “不认识。”张易摇头。 “那你可认识恒清?” “不认识。” “你可认识恒远?” “不认识。” “你可认识平阳?” “不认识”张易说完,忽然反应过来:“平阳郡主吗?自然是认识的。” 完全是在敷衍许七安颔首微笑,“我问完了,多写张尚书和张公子配合。” 离开尚书府,许七安扭头道:“刚才的问话过程中,哪些话是真,哪些话是假?” 鹅蛋脸的褚采薇翻了个白眼,“没一句真话。” 许七安一愣:“你说的谁。” 褚采薇撇撇嘴,“父子俩都是哦,最后一句话是真的,那个肾亏的家伙说认识平阳郡主那句。” 张奉睁眼说瞎话我可以理解但为什么张易也在说谎?那就只有一种可能,张易参与了恒慧和平阳郡主的私奔。 试想,如果张易是不知情者,那么张奉没理由把这种机密事透露给儿子,有些时候不知情才是最好的保护,而且以张奉时间管理大师的形象,明显不怎么靠谱,我要是张尚书绝对不会和不靠谱的人提及可能灭门的案子,即使他是我儿子。 有意思的是,当晚恒慧杀死平远伯嫡子是,说的是:我来复仇。 “这案子越来越扑朔迷离,也越来也有意思了,我感觉已经快逼近真相嗯,恒慧和平阳郡主私奔案的真相。弄清楚了他俩的事,桑泊案才能继续查下去。”许七安一下子振奋起来。 忙碌了一天,散值时,许七安告别了褚采薇和吕青,等两人走后,宋廷风和朱广孝默契的从偏厅走出来,三人默契的上马,默契的进了教坊司。 多日来高强度的查案奔波,许七安觉得需要放松放松,缓解一下精神压力。 反正都是睡觉,睡家里和睡浮香床上,区别不大。另外,浮香多次派人传信,说很想念他,想请他去影梅小阁喝茶。 既然这样,许七安想着,那就约一下吧。 这时候天还没黑,衙门正是散值的高峰期,教坊司客人反而不多,胡同里没几个人影。 “我打算去睡清倌人。”宋廷风说。 “睡清倌人不划算,哄抬的有些高。”许七安诚恳的建议。 大奉的清倌人,并不是真的卖艺不卖身,清倌人更像是一种炒作。教坊司里不只有成年女性,还有很多女童,这些女童会被传授歌舞技艺以及服侍男人的技术。 慢慢培养长大,姿色和技艺一般的,充当低级的舞姬歌姬。姿色好技术好的,就是清倌人。 等清倌人名气积累到一定程度,便有了振奋男人心的海鲜拍卖会。 “这并不划算。”许七安劝说。 “我都说了,我这种男人不适合娶妻生子,银子存着也没什么意义。”宋廷风很坦然。 许七安怀疑这货有恐婚症。 “我是要娶媳妇的。”朱广孝言简意赅的说。 不过浮香院子里的打茶围价格过高,而花魁是许七安的相好,他留在梅影小阁,只能睡侍女。 广孝同学现在是有钱人了,想谁更漂亮的女子。 三人分道扬镳,许七安进了教坊司。 :明天上午依旧没时间更新,这种状况以后会时常发生,所以我想修改一下更新时间,中午那章以后留到下午五点吧。如果哪天中午有空了,我会提前更,如果中午没更新,那肯定就是下午五点更新了。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四十二章 九阴真经 “这位可是许公子?” 许七安听见身后有人喊他的名字。 卧槽,逛青楼被熟人认出来了?他一边心里暗骂,一边回过身,然后松一口气。 身后是个模样清秀的少年,穿着青色的小衣,与影梅小阁门口伫立的少年打扮一致。 “许公子,我家明砚姑娘想请公子喝茶。”清秀少年躬着身,笑容谄媚。 明砚许七安在脑海里搜索片刻,知道这位明砚姑娘是谁了,也是位花魁,以舞扬名的大花魁,与之前的浮香是同等级的。 当然,浮香现在一波成功的炒作,早已今非昔比,力压教坊司众花魁。 学舞的呀众所周知,舞蹈和瑜伽的功效是一样的!许七安眼睛微亮,笑着说:“带路。” 清秀少年脸上笑容一下子绽放,不停的鞠躬,“许公子跟我来,这边请,这边请” 能把许七安请过去,明砚娘子肯定会欣喜若狂,到时候赏银绝不吝啬。而如果空手而归,少不得一顿呵斥。 影梅小阁门口,正要出来迎接许七安的小门房,看到这一幕,脸色微变,张了张嘴,本想挽回许公子,呵斥挖墙脚的同僚。 转念一想,自己的身份地位不足以插手此事,说不得还会惹许公子厌弃。 他咬了咬牙,关上门,火急火燎的跑进了院子。 “几位姐姐,大事不好。”他进了酒屋,站在门口位置,朝着里面擦拭桌案摆放冷菜的丫鬟,大声示警。 一位个子高挑的清秀侍女,蹙眉看过来,嗓音软濡:“慌慌张张的,出了什么事?” 小门房满脸着急,不忿道:“许公子让人抢走了,就在院门外,给明砚院子里的小厮给半途抢过去了。” “什么?” “这小骚蹄子,刚抢我们家娘子的男人。” 众丫鬟打惊,个子高挑的侍女猛的甩掉湿布,提着裙摆,像是禀报军情似的冲向了主卧。 主卧,穿着梅花长裙的浮香,姿态慵懒的坐在塌上,手里捧着一卷书,一边品尝紫葡萄,一边专心读着才子佳人的烂熟话本。 果盘里都是时令水果,葡萄、甘蔗、香蕉、冬枣等。 服侍她的丫鬟蹲坐在床榻边,手里捧着浮香白嫩玲珑的小脚丫,按捏脚底穴位。 “娘子最近精神恍惚的,也不太高兴,是在想许公子吗?” “一个臭男人,我想他干嘛。”浮香摇摇头。 “那你为何每晚打茶围,总让我去外头问:许公子来了没。”丫鬟窃笑道。 浮香皱了皱眉,指着果盘说,“天底下的男人都一个德行,就像甘蔗。” “甘蔗?” “最开始是甜的,甜的叫人心肝都化了,吃着吃着,会发现最后是一口的渣。”浮香撇嘴。 脱下了端庄温婉的架子,她的眉眼神态,更加鲜活,更加生动。 丫鬟笑了笑,心说,即使是渣,甜的时候也是真的甜,您每晚陪他的时候,叫床声那叫一个酣畅淋漓。 浮香本来好好的,被丫鬟打开了话匣子,心里难以平静下来,抿了抿唇: “你觉得许郎怎么样?” 丫鬟嘿嘿笑道:“特别厉害,每晚都把娘子折腾的浑身疲惫,走路都打颤。” 浮香脸蛋一红,轻轻踢了丫鬟一脚,风情无限的娇嗔瞪眼,道:“你不觉得他和其他男人不同吗。” 丫鬟做回忆状,赞同道:“是比其他男人要温和,没有看不起咱们的那种倨傲态度,不过盯着娘子胸脯看的时候,却也不比外面那些男人干净到哪儿。” “男人都好色嘛,”浮香到不在意这些,捏了颗葡萄塞进小嘴: “最近教坊司流传半句七言,惊艳程度不差“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据说是宫里传出来的。” 丫鬟点点头:“我听来打茶围的客人说,是皇子公主们行酒令时所作,就是不知道是哪位皇子,竟有如此诗才。” 这时,身段高挑的侍女跑了近来,略有些娇喘,眼神有些急,说道:“娘子,许公子刚才来了教坊司” 说到这里,她停顿几秒,平复气息。 浮香“嗯”了一声,不甚在意,“酒菜招待,让他在外头等着吧。” 这男人,快一旬没见到了,花前月下时就喊她小甜甜,兴致过了,便将她冷落。 索性就一个男人而已,犯不着为他牵肠挂肚。 侍女连连摇头,“许公子被明砚娘子的人给半途抢走了,现在已经去了人家的院子。” “什么?!” 浮香“噌”的站起来,荡起胸前层层波涛,她柳眉倒竖,咬牙切齿道:“更衣,去青池院。” 布置雅致的锦厅,许七安面带微笑的欣赏着舞花魁的姿容。 她穿着鹅黄色的纱裙,打扮既不算保守,也不艳丽俗气,有着清亮的眸子,尖尖的下颌,常年练舞的缘故,让她有着一股与教坊司其他女子没有的抖擞精神。 此外,她的身段不算火辣,但比例极好,想来微微鼓起的胸脯虽然份量不大,但绝对亭亭玉立。 “奴家注意许公子有段时间啦,可惜许公子逢着来教坊司,便直奔影梅小阁。”明砚声音温柔,似幽怨似玩笑,嘴角含笑: “今儿个,可算让我逮住机会了。” 许七安笑着说“害怕唐突佳人嘛”,心里则在计算,这位花魁与浮香是一个级别,当初的浮香身价是三十两银子一夜春宵,这位应该也差不多,还没算打茶围的银子。 我今儿个没带那么多银子,黄金倒是不少,只是它无法当做流通货币。 两人聊了几句,一名侍女急匆匆的跑进来,低着头,“娘子,浮香来啦,我,我们拦不住。” 明砚眉梢一挑,笑吟吟道:“看来浮香对公子情深义重,视为禁脔了。” 许七安同样挑眉,这句话乍一看是在恭维,细品的话,其实在挑拨离间。 被一个风尘女子视为禁脔,在这个时代的男人眼里,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呵,婊里婊气许七安喝了口酒,没觉得不开心或者厌烦,不同人群不同态度,教坊司的女子婊里婊气不是很正常的事儿吗。 没几把刷子怎么在这种地方生存。 要说婊气最重的地方,皇帝的后宫是当之无愧的行业领头者。 正想着,浮香已经带丫鬟进来了,花魁娘子沉着脸,妙目闪烁凌厉的光芒,进屋的瞬间,眉眼毫无征兆变的温婉,可怜巴巴的说道: “听说许郎来了教坊司,奴家也想来凑个热闹,和明砚姑娘一起伺候。” 这说话水平厉害了,来青池院不是兴师问罪的撕逼,而是一起来伺候。 既宣布了主权,敲打了明砚花魁;又能讨许七安欢心,试问哪个男人不想同时被两位花魁交代。 明砚扯起一个热情的微笑:“怎么好麻烦姐姐特意过来,我和许公子说一些悄悄话,姐姐一来反倒不好意思说了。” 浮香当做没听见,提着裙摆,自然而然的坐在许七安身边,细心的给他斟酒,夹菜,给他整理散乱的发丝。 “许郎最近忙于公务?” “嗯。”许七安见花魁依偎过来,顺势搂住小纤腰。 “那晚些时候到影梅小阁,奴家为你揉揉肩,按一按穴位。”浮香柔声道。 明砚银牙暗咬,恨不得拿扫帚把这个臭女人赶出门去,她自己得了大便宜,成为艳名远播的名妓,也该知足了。 没道理把男人死死栓在身边,不给教坊司里的姐妹分一杯羹。 脚步声又匆匆传来,还是先前那个侍女,她脸色古怪,看了眼许七安,低声道: “娘子,几位花魁都来了” “什么?”明砚和浮香失声惊呼。 许七安耳廓一动,听见了莺莺燕燕的笑谈声,再过一阵,一群打扮花枝招展,但不显妖艳的高质量美人鱼贯而入。 她们有的妩媚多情,有的妖冶热情,有的含蓄如大家闺秀,有的柔弱似黛玉妹妹。 风格各种各样,总共七人。 但不管身段还是容貌,都称得上是拔尖的美人。 “许公子好!”花魁们站成一排,欠了欠身,嗓音悦耳动听。 许七安脑海里就只剩四个字:会所嫩模。 浮香和明砚心里气的要死,还得虚情假意的热情招待几位花魁。 锦厅里,容不下这么多人,明砚花魁便请众人到外头的大厅去,安排侍女端上美酒佳肴。 九位花魁们轻松自若的谈笑,好像真是好姐妹似的,但时不时投向许七安的目光,暴露了她们在暗中较劲的事实。 都是人精,馋许七安的身子,但又不表露出来。保持着花魁的身份和气度。 不过许七安嗅到了那股似有似无的火药味,尤其是浮香,眉眼顾盼间,总会流露出些许浮躁。 怎么滴,你们想来一场九阴真经吗可惜没有手机,不然可以发朋友圈炫耀许七安一边与花魁们眉来眼去,一边心里吐槽。 一位颇有才女气质的花魁提议玩行酒令。 酒过三巡,许七安表现的平平无奇,没有脍炙人口的诗词问世,这让因他而来的几位花魁颇为失望。 那位提议玩行酒令的才女花魁,浅笑道:“你们可知道“醉后不在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这半句七言?” 花魁们一下子活跃起来,莺莺燕燕的说:“自是知道,多美的句子。” 浮香笑着开口:“据说是皇宫里流传出来的。” 才女花魁微微颔首,“那你可知是谁所作?” 花魁们眼睛一亮,齐刷刷看向她:“阿雅知道?” 许七安低头喝酒。 才女花魁摇摇头:“不知,但我知道一些别的事儿,教坊司里没有的” 她故意停顿,慢条斯理的饮酒。 “快说快说。”众花魁焦急催促。 浮香注意力也被吸引过去,眼睛亮晶晶的,嘴角不自觉勾起微笑。 许七安见过这种表情,上辈子女朋友和闺蜜聊起奢侈品包包时,差不多也是这副姿态。 阿雅很满意众女态度,笑道:“这首诗也是在行酒令中诞生的,当时参与的酒席的,都是皇女公主们。” “是长公主?”花魁们猜测道。 如果说皇子皇女们谁能写出这等绝品七言,那必定是素有才名的长公主怀庆。 “这个便不晓得啦。”阿雅摇摇头,婊里婊气的看一眼许七安,笑道: “虽然只有半首,但水平不输许公子的咏梅。但奴家觉得,许公子的诗才独一无二,那半首诗想来是灵光乍现,不比许公子这般才华横溢。” “是呀是呀,许公子近日可有佳作?奴家对公子仰慕已久。”另一位妖冶多情的花魁抛来媚眼。 其他花魁没有说话,但笑吟吟的,深情款款的看着他。 她们既是竞争者,也是合作者,企图联手从许七安这里榨取些宝贵的东西。 许七安喝着酒,轻笑一声:“近来才思枯竭,没有新作,毕竟本官也无法时隔三四天,就作一首诗。” 听他这么说,众女先是失望,露出黯然,随后又察觉到这话不对劲。 时隔三四天?许公子最新作不是那首赠浮香的咏梅吗,再往前是赠紫阳居士的“天下谁人不识君”。 劝学诗她们是不知道的。 两首诗都有些时日了,传唱甚广,但热度慢慢降下来。时隔三四天是何解这是说,他三四天前又有新作。 阿雅想起了从宫中传出来的半首七言,是前日,宫中的诗词,传入教坊司自然是要点时间的,这么一算,时间差不多温和。 她睁大了美眸,纤细的手指拽紧了锦帕,此时此刻,竟激动的娇躯轻轻颤抖,直勾勾的望着许七安,声音有些发颤: “许公子公子的新作是” 浮香反应最快,豁然间扭过头来,水汪汪的眸子里倒映着许七安的模样。 那是一种欲说还休的激动和紧张,就像突然发现欣喜钟爱之物,竟然就在身边的喜悦、期待。 谈笑声倏地顿住,厅内安静了下来,聪慧伶俐的花魁们意识到了些什么,纷纷扭头,投来复杂莫名的目光。 或期待,或者诧异,或茫然。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四十三章 女妖 许七安喝了口酒,放下酒杯,环顾众美人,用一种洒脱随意的语气,说道:“当日陪着怀庆公主参加酒宴,有感而发,便做了这半首七言。” 他语气轻松率意,似乎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几位花魁却听的怦然心动。 是他猜测得到证实的阿雅,此时此刻竟有种水到渠成的感觉,似乎就该如此。 大奉无诗才依旧,怀庆公主以前没有佳作流传,忽然多一首佳作,本来就反常。 只是听到消息时,实在无法与许七安联系在一起。等听到他刚才的话,想到他打更人的身份,以及他超凡脱俗的诗才,大胆试探一下,没想到真的猜中了。 现在这首诗出自何人,教坊司这边还不知道,外头好奇者无数。单是这个消息,便是个噱头十足的谈资。 “许郎”浮香深情款款的凝视,眼神妩媚,对于爱好诗词的她来说,这可比任何甜言蜜语都要吸引。 其他花魁,除了惊叹、惊讶许七安的诗才,还有一点让她们怦然心动,隐隐超越诗词本身。 他竟然能进皇城,能参加皇子公主们的酒宴。 这代表着许七安是某位皇子皇女的心腹,不然不会被带去酒宴。如此一来,他的价值就不仅仅是诗词而已了。 容貌还算俊朗,又是打更人,手握权势当然,花魁们见惯了达官显贵。打更人这点权势不算什么,但如果这个打更人有着睥睨士林的才华呢,如果这个打更人备受某位皇子皇女的重视。 这些光环加起来,就比给那些年纪一大把的老头做妾吸引人多了。 “不能便宜了浮香,得把他抢过来现在浮香已经是教坊司头号花魁,如果再让她得了一首诗,姐妹们再也没有出头之日” 想到这里,花魁们的笑容愈发的真诚,一个个都有欲说还休,深情款款的眼神勾搭许七安。 接待厅的气氛瞬间火热起来。 行酒令结束后,在酒意的熏陶下,花魁们豪放的划拳,一个个挽着袖子,露出莹白纤细的小臂,秀气的拳头。 主要是许七安不介意,给了她们胆气。 天渐渐黑了,教坊司的客人多了起来,然后察觉到一件很奇怪的事儿。 今日许多花魁都闭门谢客,不打茶围了。 有人不忿的去找老鸨,老鸨心说这群姑奶奶要造反吗,不开张怎么挣银子。 便喊人去打听,一问才知道,那些谢客的花魁都去了青池院,总共有八人,也就是说,青池院里有足足九位花魁。 “这是怎么回事?” “听声音她们好像很开心,这是在招待哪儿大人物?” “怎么可能,京察期间,哪位大人物敢这么玩。谁会蠢到亲手将把柄送给敌人。” “或许只是她们凑在一起玩闹。” “瞎猜什么,过去问一问就是了。” 有客人敲开了青池院的院门,守门的小青衣打开院门,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青池院门口,围着十几名客人。 “里头娘子们在做什么?”一位衣着华贵的年轻人目光眺望院内,沉声问道。 “在招待客人。”小青衣说。 院门口一下子寂静,过了几秒,有人脸色古怪道:“哪,哪位大人在里面若是不方便透露,就算了。” 小青衣想了想,院里做客的是许公子,并不是客人们以为的大人物,他不觉得这有什么好隐瞒,便坦然道: “倒不是几位爷们想的那样,里头做客的是许公子。” 许公子? 众人面面相觑,各自在脑海里搜索一阵,没有寻到能对号入座的人物。 本朝有姓许的勋贵或者高官? 敲门的那位年轻人皱眉道:“那位许公子?” “许七安,写赠浮香的那位许七安许公子。”青衣小厮说道,他被打赏了三钱银子,心情很好,这都是拜许公子所赐,乐得为他扬名。 是他? 在场,就有几个读书人眼睛绽放光明。 “我们在这里等等,没准能等到一首传世诗问世。” 这话一出,原本愤怒、嫉妒的人,也压下了情绪。在场都是有身份的人,即使是商贾,也有一颗附庸风雅的心。 “九位花魁伺候,何等的风采啊,历届状元郎都没这种待遇吧。” “状元郎反而不敢如此奢靡浮夸。” “叮叮叮” 清脆的声音里,几支没有箭头的箭矢,准确无误的落入三丈外的壶中。 蒙着眼睛,背过身的许七安摘下布条,哈哈大笑着搂过小雅和明砚两位花魁,在她们脸上一阵狂啃。 啃完之后,许七安拍着她们的屁股蛋:“愿赌服输,喝酒喝酒。” 两位花魁扭着腰肢,一边娇嗔着喊讨厌,一边乖巧的举杯饮酒。 “不玩了不玩了,无敌太寂寞。”许七安推开两位花魁:“娘子们在这里等着,我出去一趟,再回来好你们大战三百回合。” 他摸了摸肚子,表示自己要去厕所。 一众花魁在后边喊:官人快去快回呀。 出了屋子,门关上,冷冽的寒风扑面而来,许七安收敛了浮夸的表情,轻轻吐出一口浊气。 四下张望,见没人注意到自己,他轻飘飘的跃上围墙,撕下一页望气术,以气机引燃。 唰 他仰头望天,眼中两道清光划破夜空,继而内敛,清光蕴于瞳孔。 许七安来教坊司还有一个目的,便是近距离观测这里的气数,搜捕妖气。 恒慧已经现身,两次在内城大开杀戒,要说城里没有妖族潜伏,他是不信的。 “恒慧明显是妖族的刀子,在利用他达成某种目的,妖族煞费苦心释放出封印物,绝对不会任由恒慧胡来换成是我,我会一定会盯着恒慧上次我在教坊司观测到妖气,如果那时偶尔便罢了。若不是,那么教坊司极有可能是妖族潜伏的据点之一。” 许七安眼里清气流转,徐徐扫过教坊司每一处角落,看到各色各样的气数,没有发现异常。 最后,他把目光投向了近在眼前的青池院,投向花魁们所在的酒屋。 一缕碧绿色的妖气,袅袅娜娜,宛如青烟。 艹许七安差点没忍住爆粗口,心里突然一凉,背后沁出了冷汗。 妖族就在屋子里? 刚刚还陪我喝酒? 他有种恐怖故事里,主人公在山野里借宿,遭到热情款待,第二天醒来却发现身处荒山墓园的惊悚感。 “妖族是哪个花魁中的某人,还是丫鬟?反正不可能是浮香吧,我睡了她那么多次,她不可能是妖族的而且那天我观测妖气时,已经看过她了。” 许七安无声无息的跃下墙头,蹑手蹑脚靠近酒屋,酒屋的门没有关严实,他透过门缝朝里看去。 他看见了溢散出碧绿妖气的女人,不是花魁中的某一个,而是明砚花魁的贴身婢女。 是她许七安瞬间展开联想,为什么上次领着宋廷风等人玩多人运动,他观测妖气时没有发现? 当时是用什么办法屏蔽了妖气么她潜伏在明砚身边有什么目的嗯,明砚未必是清白的,说不定是妖族的同党这么想来,我一进教坊司她便派人邀请我,不只是想巴结我这么简单。 许七安当即做出决定,他再次翻墙离开青池院,直奔宋廷风所在的小院。 刚才施展望气术观测时,他记下了宋廷风和朱广孝的位置。 跃上围墙,他不理会侍女们惊讶的质问,一路闯进去,在主卧门口听见了老宋穿道授液发出的响动。 屋里头的声音忽然停止,继而是宋廷风警惕的声音:“谁。” “是我。”许七安拍了拍门:“出来,有急事。” 宋廷风骂了声脏,接着是“窸窸窣窣”的穿衣声,俄顷,衣冠不整的开门出来。 “老宋,现在立刻回衙门,通知值守的金锣,让他亲自来一趟教坊司,告诉他青池院有妖族。” 许七安长话短说,“记住,你一定要让金锣过来,我不太懂望气术,摸不准对方的实力。青池院里有九位花魁,她们全员绵羊,没有自保能力。对了,如果值守的是姓朱的,你就改道去司天监找宋卿。” 多余的话没有说,他相信只要宋廷风如实交代情况,以金锣的丰富经验,知道该怎么做。 宋廷风脸色越来越凝重,刚才的不满和恼火烟消云散,回屋子取了佩刀、铜锣,一边绑法器,一边冲出院子。 许七安快速返回青池院,嘴角勾起轻佻的笑容,一副玩嗨了的表情,推开门,笑道: “美人们,我回来了。” 他只是用余光瞥了眼低眉顺眼,给自家娘子倒酒的女妖,便立刻挪开目光。 摸不准对方的实力,许七安不敢擅自出手,让对方跑了还是其次,伤了无辜的花魁是他不愿看到的。 接下来该吃吃,该喝喝,该摸的也要摸。 许七安和花魁们划酒拳,行酒令,掷骰子,玩的不亦乐乎。 谁屁股蛋更圆润,谁胸脯更柔软,谁腰肢最纤细,谁是水做的一清二楚。 但许七安并不高兴,反而有些焦急,左等右等,一个小时过去了,宋廷风还没有返回。 这时,那女妖抬头,看了许七安一眼,柔声道:“夜深了,诸位娘子早些回去吧,许公子今夜是否歇在我家娘子这里?”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四十四章 杨千幻(为盟主“高山洋子”加更) 良好的气氛瞬间被破坏,花魁们一个个收敛了笑容,前一刻还是你好我好的姐妹,下一刻仿佛是要上战场的女子军,尽管她们俏脸酡红,妩媚多姿。 “几位姐姐,许郎今日既然来了我青池院,我便厚颜留他歇下了,望姐姐们行个方便。” 花魁们会行方便吗?当然不会! 教坊司里哪有姐妹情,有也是塑料的,能从普通女子晋升为花魁,她们暗中付出的努力和汗水,以及处事的圆滑智慧,敢抢敢争的态度,都不会让她们轻易服输。 对许七安而言,这是一个机会。支开花魁们的机会,她们继续留在这里太危险,只要动起手,气机震荡之下,所有人都得死。 而武夫偏偏就是直来直往的暴力狂,没有那么多花里胡哨的法术。 说实话我还挺享受这种九阴真经的快感想来前世的女神们养备胎也是这般感受许七安咳嗽一声,环顾众女: “明砚姑娘盛情难却,那,我今夜便歇在这里了。几位娘子先回去吧,改日本官逐一拜访,说到做到。” 男人酒桌上的话,就和床上的话一样,都是不能信的。 可是正主都发话了,她们还能怎么办?这种事强求不来的。 唯独浮香一脸凄楚的望着许七安,泫然欲泣:“许郎” 许七安虽然头硬,但心是软的,本想低头喝酒不予理睬,但见她委屈的模样,没好气道:“你先回去,明日我再来找你。” 浮香深深看他一眼,嘤嘤嘤的掩面而泣,跑了出去。 众花魁纷纷告退。 明砚花魁一脸雀跃,盈盈起身,含羞道:“天色不早了,许公子随奴家来。” 进入明砚姑娘的闺房,房间里烧着无烟的兽金炭,檀香袅袅,相比起浮香房间的雅致,这里更加富丽堂皇。 那女妖朝着许七安施礼,乖顺道:“奴婢服侍公子沐浴。” 您歇着吧,我可不敢让你服侍我许七安摇摇头,看了眼明砚花魁:“在影梅小阁时,都是浮香伺候我的。” 一起沐浴?明砚作为花魁,没有过这种体验,一时间既羞涩又尴尬。 银牙一咬,轻声道:“荷儿,我来服侍许公子。” 香艳的鸳鸯浴结束,许七安披上袍子,穿上白色绸裤,心里想骂娘:狗日的宋廷风,到现在还没来? “许公子,你在等什么?”明砚缩在被窝里,有些小小的不高兴。 她可是女子,有些话不好说出口,否则会显得她是欲求不满的欲女。但也是没办法,真没见过哪个男人进她房间,擦刀擦一刻钟,喝茶喝一刻钟。 被窝都给他暖好了,再不来自己就睡过去了。 “长夜漫漫,不急于一时。本官在想一些事情。”许七安故作高深的说着没营养的话。 余光瞥了眼妖女,敌不动我不动,敌敢动我就给她一刀子。 正这么想着,许七安忽然感觉一阵晕眩,精神疲惫的仿佛三天没睡觉,眼皮重如千斤。 中毒了他心里一凛,猛的看向明砚花魁,发现她已沉沉睡去,没有了动静。 “许公子在等什么?”轻笑声传来,先前还低眉顺眼的侍女,仿佛变了个人。 目光妖冶放荡,直勾勾的盯着他,颇有侵略性。 “你是谁,为什么下毒,本官与你无仇无怨,毒害打更人,是抄家的大罪。”许七安假装惊慌,出声试探。 “当然是在等许大人。”侍女咯咯娇笑起来,只能算清秀的脸庞平添了几分妖冶。 “我?”许七安疑惑道。 他暗暗调息,但丹田内的气机浓稠的仿佛蜂蜜,无法调动。四肢软绵绵的无力。 该死,宋廷风那小子害我! 基于对打更人衙门的信任,他选择留了下来,不放过这个抓捕妖女的机会。而现在看来,宋廷风肯定遇到了什么麻烦,不然这么久了,教坊司和衙门可以往返好几趟。 没道理拖到现在。 “长夜漫漫,娘子已经睡了,就让奴婢代替她,照顾许公子吧。”侍女缓步走来,每走一步,便脱一件衣服。 她想艹我!许七安心里一惊。 这可不是香艳的好事,加入打更人这么久,他的经验、见识飞快积累,知道很多女妖都擅长采补,把男人采补成药渣子。 药渣子的下场通常是死于非命。 她在什么地方下的毒,檀香?酒?我对毒不太了解,这也不是问题的关键真正的关键是,她早就布置好了对付我的手段我今日来教坊司纯粹是一时兴起,她没道理知道许七安不理解。 当妖女靠近许七安三尺时,他眼里忽然迸射出锐利的光芒,沉淀了所有情绪。 锵! 黑金长刀出鞘,室内一道细线般的刀光亮起,继而熄灭。 许七安不去看结果,爆发仅存的力量,狂奔起来,一头撞向窗户。 他要闹出动静,以便外人察觉,让妖女投鼠忌器。 噗通许七安重重摔在地上,脚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 那是一条粗长的灰色尾巴,毛茸茸的,像是狐狸尾。 许七安回头看去,侍女身影已经消失,原地是一个斩成两截的纸人。 “咻”湿漉漉的舌头舔在脸上,许七安一寸寸的回过头,看见侍女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身后。 她的瞳孔变成琥珀色,打量猎物般的看着他,舌头灵巧的舔着他的脸。 “真是旺盛的气血,闻着你的味道,我就已经情不自禁了。” 她说的是真话,因为许七安看见她的出现生理反应。 我第一次对女人产生了厌恶许七安浑身僵硬,危机感让他陷入极大的焦虑中。 刚才爆发出的力量,一半是潜力激发,一半是嚼了藏在舌头底下的大力丸。 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的想给妖女来一刀,但许七安低估了对方的实力。 现在该怎么办?大喊大叫的话,肯定会被第一时间杀死。 用力翻滚?毕竟神仙难日翻滚或者拉一坨香喷喷的金坷垃恶心她 妖女笑吟吟的伸出指头,划破许七安的绸裤就在这时,她表情忽然一变,看向了一侧,喝道:“谁!” “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谁,因为知道本尊名字的人,都已经死了。” 一道黑影不知何时出现在屋子里,背对着两人,白衣胜雪。 妖女嘴里发出低沉的吼声,朝着白衣人龇牙咧嘴,她果断的扑向窗户,打算逃离。 砰 她撞在无形的气墙,给弹了回来。 “何其可悲。”白衣男人摇了摇头,叹息一声,怜悯的说道。 随后,他打了个响指,脚底阵纹扩散,将妖女笼罩。 阵纹内伸展出不够真实的虚幻锁链,缠住妖女的手腕脚腕,将她束缚在原地,任凭如何挣扎也无法挣脱。 “留活口。”许七安生怕这位逼格满满的高人出手灭杀妖女。 白衣高手负手而立,道:“你便是许七安?” “在下正是。”许七安说:“前辈是” “司天监杨千幻,你应该听说过我。”白衣男子淡淡道。 抱歉,还真没听说过许七安恍然道:“原来你杨前辈,久仰大名。” “哦?”白衣男子语气颇为高兴:“是采薇师妹告诉你的吧,还是宋卿那个偏执狂?” “都有,都有”许七安猜测对方是监正的某位弟子。 “可是我的同僚通知的前辈?” “那个小铜锣?”白衣男子点点头:“正是,他两炷香前就通知了司天监,说这里有妖族,我方才一直在院子外。” 啊?那你为什么不早点出手许七安张了张嘴,茫然不解。 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白衣男子“呵”了一声,道:“真正的英雄总是在最后时才出场,你觉得呢。” 我觉得你特么是个神经病许七安强颜欢笑的点点头。 杨千幻也满意的点点头,沉声道:“你想问什么就问。” 许七安吐出一口气,颤巍巍的坐起身,盯着阵法中的妖女:“你是万妖国的余孽,还是北方的妖族?” 妖女冷笑着不说话。 虚幻的锁链骤然锁紧,一道道气机电弧顺着妖女身躯游走,她痛苦的尖叫起来,娇躯痉挛。 “嘿,我自创的拷问阵法,它能绞伤肉身和元神,很少有人或妖可以承受这样的痛苦。”白衣男子负手而立,淡淡道。 妖女琥珀色的瞳孔里,流露出极端的恐惧。 “万,万妖国,我是万妖国的狐女。”她说。 “桑泊案是你们干的?” “是。” “恒慧也是你们的人?” “是。” “你们的目的是什么。” “炸毁桑泊,释放出里面的东西。” “里面是什么东西。” “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许七安看了眼白衣男子,见他没有说话,便相信了妖女,继续问道:“我还有三个问题: “第一个问题,既然释放出了封印物,为什么还要指使恒慧作乱,杀害平远伯,夜袭兵部尚书府。 “第二个问题,与你们合作的人是谁。 “第三个问题,为什么要针对我。” 妖女犹豫了一下,低声道:“前两个问题我不知道,我潜伏在京城,听命行事,其他的事我一概不知。 “至于对付你,我不久前收到指令,只要铜锣许七安进教坊司,就想办法取他性命。” 白衣男子没有说话,许七安皱了皱眉头,这么说来,隐藏在教坊司的妖族就是这个妖女收到的指令是杀我灭口,因为我无限接近案情真相,所以打算从根源抹除威胁,铲除我? 至少也不是没有收获,恒慧果然是这起案件的突破口。 “最后一个问题,明砚姑娘是不是同谋。” 妖女冷笑道:“我倒是想说是”气机电弧噼啪炸开,她脸色大变,摇头道:“她什么都不知道。” “前辈,我问完了。”许七安说道。 这个女妖能不能留给我当功勋他心里这么想着,就听白衣男子道:“好,这妖女是我的功勋,我便带走了。” 啊?不是,您不是高人吗,这个回答和我想的不一样许七安略有些呆滞的回复:“嗯,好。另外,此地是否还有妖族潜藏?” “本尊到了,刀山火海也会变成乐土。”杨千幻语气倨傲的说完,道:“教坊司很安全。” 虽然觉得这家伙脑子有些毛病,但实力不打折扣,许七安放心的点点头。 “你低头两息。”杨千幻忽然说。 许七安茫然照做,两息后,他抬起头,发现没有了白衣男子的身影。 检查过明砚花魁呼吸心跳都正常后,许七安离开青池院,脑子里回荡着一个疑问:为什么要我低头两息? 许七安拖着疲惫的身子进了影梅小阁,被引着进了主卧,看见眼睛哭成桃子的浮香。 花魁娘子坐在床边,侧了侧身,别过头去。 许七安瞅了她一眼,懒得解释,掀起棉被睡觉。 他不想再留宿青池院,大半夜的也回不去,只能在影梅小阁休息。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四十五章 吃了师兄 第二天早上,许七安精神抖擞的起床,枕边人已经不在,锦被里残留着女子幽香。 他有些四肢发软的支撑起身子,就像刚结束一千米跑步考试,次日早上肌肉酸疼的状态。 “又睡过头了不过,我是情有可原的迟到,我是来教坊司查案的。” 许七安盘坐吐纳,缓解细胞的疲惫,让身体以最快速度恢复巅峰。 仅搬运了两个周天,酸胀的肌肉便恢复活力。 “吱” 闺房的门推开,拖曳着裙摆的浮香,领着贴身丫鬟进来,她乌黑的秀发高挽,点缀着昂贵的首饰,素白美丽的脸蛋略有些憔悴。 眼睛还是有些红肿,都哭出卧蚕来了。 “许公子醒啦。”她浅浅微笑,带着疏离和公式化的微笑,“我让厨房给你熬了鸭肉粥。” “放那里吧。”许七安从丫鬟手里接过洗漱用品,快速洗脸刷牙结束,返回案边,端着碗,边吃边思考: 昨夜的妖女是万妖国余孽,就是说这件事与北方妖族无关镇北王的嫌疑几乎很轻很轻万妖国余孽的目标是封印物还是其他? 许七安会这么想,是因为如果目标是封印物,妖族国余孽现在应该卷款私逃,而不是继续留在城中兴风作浪。 还有一个可能,妖族的目标不仅仅是封印物,而是有更大的图谋,封印物只是用来完成目标的手段。 桑泊案的脉络差不多理清了,幕后主导势力:一,朝廷二五仔;二,万妖国余孽。 目标:未明。 封印物:未知强者的断手。 牵扯在其中的因素、人物、势力:万妖国、平远伯、兵部尚书、司天监、皇室、平阳郡主、恒慧和尚、金吾卫百户周赤雄 突破口:断手强者、恒慧和尚、平阳郡主。 弄清楚断手强者的身份,可以反推出万妖国余孽的真正目的然后,抓住恒慧和平阳郡主中的任何一位,也能反推案件的内幕许七安吃完粥,满足的叹息一声。 他这时候才有空调侃浮香:“生气了?” 浮香笑容温婉:“许公子莫要取笑奴家,奴家只是一个风尘女子,哪来的资格跟公子置气。” 好吧,许郎变成许公子了许七安点点头,不甚在意的伸展懒腰:“准备热水,我要沐浴。” 浮香笑着点点头,安排一名丫鬟伺候他沐浴,自己带着贴身丫鬟出去散心。 许七安舒服的泡了个热水澡,穿戴整齐,绑好铜锣,挂好佩刀,想了想,问道:“替我准备笔墨。” 小丫鬟柔柔的应了一声:“是” “娘子,您对许公子是不是太冷淡了。”走在教坊司的胡同里,丫鬟轻声道。 浮香目视前方,微微摇头,声音有些凄楚:“你不懂,我曾经求过他,能否替我赎身,他拒绝了。” 丫鬟沉默了一下,替许七安解释:“许是没银子吧,娘子的卖身契,少说得三四千两银子,现在恐怕得翻倍。” 浮香收回目光,望着地面:“这些年我也存了不少银子,其实可以的” 她苦笑一声,表情哀婉:“我在他心里,其实和你们没有区别。之前我不愿相信,自欺欺人,可昨晚的事儿,让我看清了自己。” 不过是一场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痴心妄想。 走着走着,不知不觉来到青池院外,一阵嘈杂的声音吸引了她的注意。 两名穿着打更人差服的铜锣,锁着明砚娘子往外走,老鸨亦步亦趋的跟在后边,表情惶恐,一个劲儿的解释: “几位差爷,这一定是误会,一定是误会啊。” 明砚花魁一脸惶恐:“妈妈,我冤枉,我冤枉啊” 这两个铜锣她认识,正是时常陪着许公子来影梅小阁打茶围的那两位。似乎一个姓宋,一个姓那位过于沉默寡言,她不记得了。 发生了什么?明砚昨晚还好好的,对了,许公子昨夜为何突然返回她的影梅小阁难道是明砚昨晚得罪了许公子?今日便被办了? 她立刻否定了这个想法,尽管对这个男人心灰意冷,但她相信许七安不是这种人。 浮香皱着眉头,迎上了打更人,盈盈施礼:“几位大人,明砚娘子她犯了何罪?” 宋廷风停下脚步,笑眯眯道:“明砚娘子暗中与妖族勾结,提供庇护容纳之所。昨夜许大人暗中调查,揪出了伪装成她贴身丫鬟的妖女。 妖女已经伏法,现在要带她前去问话。” 老鸨捶胸顿足:“你这是冤枉,明砚一个弱女子,怎么可能勾结妖族。你们知道我培养她花费了多少心血和银子嘛!我要去礼部告状,我要去请礼部的大人们做主。” 朱广孝沉声道:“我现在怀疑你也是妖族同党。” 老鸨徒然失声,求生欲很强的后退了几步。 宋廷风眯着眼,朝浮香点了点头,带人离开。 浮香愣愣的望着他们离开的背影,由此展开联想明砚勾结妖族?许公子昨日暗中调查? 他昨夜选择留宿青池院,并不是喜新厌旧,而是有公务在身,但我却胡搅蛮缠的闹脾气。 他昨夜拖着疲惫的身子回来,我是看到的,我当时以为他是与明砚我错怪他了,今早还给他摆脸色宣泄心里的怨气可他为什么不解释?是,他不能解释,因为这是衙门的公务,案情需要保密。 而就算这样,明知道被误会,冤枉,他有没有露出一丝一毫的厌烦,默默承受 浮香突然提起裙子,飞奔着玩影梅小阁跑。 “娘子,你去哪儿,你慢点”丫鬟吃了一惊。 一路飞奔回影梅小阁,推门进了卧室,浮香喊道:“许郎” 房间里空荡荡的,人已经走了。这一刹那,她忽然感觉自己失去了什么宝贵的东西,心里空了一块。 “娘子,娘子”丫鬟追了上来,看见自家娘子失魂落魄的背靠着门。 “我有些累了,扶我一下。”浮香轻声说。 丫鬟把她扶到床上,看了她一眼,心里叹息一声。不敢打扰,转头收拾屋子。 她看到屏风边的桌案上摆着笔墨纸砚,轻“咦”了一声,走到案边,道: “娘子,这里有首诗可能是许公子留下的。” 浮香一下子活了过来,赤着脚飞奔到案边,像是抢宝贝似的从丫鬟手里抢过来,定睛一看: “美人卷珠帘 深坐颦蛾眉 但见泪痕湿 不知心恨谁。” “许郎,许郎”她先是笑,笑着笑着,泪珠啪嗒啪嗒掉落,萎顿在地上,把纸捧在心口,一边哭一边笑,梨花带雨。 “我要去找他。”浮香擦着眼泪,起身,小跑着奔向门口。 丫鬟大惊失色,抱住娘子的柔软腰肢:“别别别,您是花魁,是教坊司最有牌面的花魁,这事儿传出去,娘子怎么做人。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名声就没了。 “也没听哪个花魁跟您这样没范儿的。” 浮香大怒:“放开我。” “不放!” 许七安在街边买了六只大肉包,坐在马背上啃着,悠哉哉的向衙门行去。 “教坊司的花魁长的都不错呐各有千秋,美不胜收,嗯,等桑泊案结束,挨个跟她们交流感情,将来出一本《大奉花魁娘评鉴指南》。 “唯一的问题就是缺钱,我每天只捡三钱银子,而花魁的身价,睡一晚最少三十两。 “感谢九年义务教育,诗词没有白读呵,我真是穿越者之耻,人家当文抄公,都是为了混仕途,我是为了白嫖 “说起来我也马上二十岁了,还好婶婶不是我娘,不会督促我的婚事,我可以自己做主。采薇是监正的弟子,后台太硬,娶她就像娶半个公主,不好随便出去鬼混了 “不急着成亲,再浪几年,教坊司有二十四位花魁呢。哈哈,我在想屁吃,监正的弟子未必看得上我。” 许白嫖在心里自嘲着,思绪飞扬,又转到案子上。 明砚是他授意在宋廷风抓的,尽管昨晚确认她是无辜者,但仍旧有事情要询问,比如那个侍女是何时进入教坊司的,平日里与什么人来往密切等等。 一座僻静的小院里,柳树垂下一根根枝条,光秃秃的略显凄凉。 屋子里传来乒乒乓乓的响动,以及男人痛苦的低吼声俄顷,一切动静消失。 “吱” 房门打开,穿着黑袍的恒慧沉默的走了出来,径直来到院子里的井边。 他凝视着幽深井口几秒,挥了挥手,井口亮起淡淡的金色“卍”字,继而破碎。 解除封印后,恒慧跳了进去。 昏暗的井底,淤泥散发着淡淡的水腥味,中年和尚背靠着井壁,盘膝打坐。 他神色颓废,嘴唇干裂,似乎受过重伤。 中年和尚身躯高达魁梧,有着淡青色的下颌,面色苦大仇深。 许七安在这里的话,便能认出这个魁梧的和尚,是他牵肠挂肚苦苦追寻的恒远。 “师兄”恒慧嘶哑的声音。 恒远没有搭理他,寂然盘坐。 “我受了重伤,断手反噬。”恒慧说。 恒远睁开了眼睛,关切道:“恒慧,回头是岸。” 恒慧摇摇头,“师兄,我六岁进青龙寺便跟在你身边,你教我打坐,教我念经,照顾我的衣食起居,待我如兄如父,现在师弟想求你一件事。” 恒远叹息一声,点点头。 恒慧抬起头,斗篷下一双没有眼白的黝黑眸子,他狰狞的笑着:“我要吃了师兄。”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四十六章 金莲道长的传书 黑袍之下,那双手自发的伸出,掌心鼓舞气旋,呼恒远和尚不受控制的飞起,投向死亡气旋。 他痛苦的睁大眼睛,皮肤迅速干枯,气血流逝,脸色肉眼可见的衰败。 这张熟悉的脸,在眼中一点点的颓败,走向死亡看着这一幕的恒慧,残酷的脸庞产生了些许动容,他黝黑的眸子不再冷酷坚硬。 嘭恒远被甩了出去,重重砸在井臂。 恒慧的左手,死死的按住右臂,咬牙切齿道:“不准杀他,不准杀我师兄” 他脸庞倏地变的冷酷,蛊惑道:“恒远是武僧,气血旺盛,正好弥补伤势难道你不想报仇吗,你不想报仇了吗。” 接着,冷酷的表情消失,取而代之是痛苦挣扎:“不行,不能杀他,他是我师兄。” “世上谁都可以杀,为什么不能杀他。” “世上谁都可以杀,唯独他不行,他是我师兄,是我最敬重的人。” “那平阳呢?” “平阳” 他表情一下冷酷,一下痛苦,宛如两个不同的人格在身体里争执,随着僵持,粗壮的右臂血管亮起红光,不停涨落,仿佛呼吸。 恒慧的主体人格似是被压制了,冷酷渐渐占据上风。 “恒慧”恒远声音疲惫,“记得师兄当年教你的第一个口诀吗?” 净心咒恒慧对抗着失控的右手,背靠着井壁,缓缓坐下。双手合十,低声念诵。 过了许久,他逐渐平息的戾气,右臂不再躁动。 恒慧睁开眼,依旧是没有眼白的黑瞳。他在昏暗的井底凝视着恒远,声音嘶哑: “师兄,你不是想知道一年前我遭遇了什么吗,我现在就告诉你。” “侍女叫什么名字?” 审问室里,许七安喝了口茶,看着对面坐立不安的花魁。 “荷儿”明砚乖顺的回答。 她不停的偷看许七安,同时瞟向紧闭的房门。身为教坊司花魁,接触过不少达官显贵,知道打更人衙门是什么地方。 但凡被关进来的官员,不死也要脱层皮,而像她这样的弱女子,恐怕面对的是比死还可怕的事。 “她什么时候跟在你身边的。”许七安脸色严肃。 “有,有三四年了。”她害怕的看了眼许七安:“三年半左右,具体时间奴家记不清啦。” 这个男人坐在那里,面无表情,自带一股巍然凝重之意。让她大气都不敢喘,心里承受着巨大压力。 这人的转变怎么就那么大呢,昨晚还是一副纨绔子弟的作风。 三年半回头让人查一查,这段时间里还有哪些女子进了教坊司。许七安点点头: “她平日里与谁往来密切?” 明砚思考许久,一边回忆,一边说出一连串的名字。 又问了几句,许七安看向负责做笔录的吏员,后者点点头。 “多谢明砚姑娘配合,你可以走了。” “啊?”幸福来的太快就像龙卷风,她一时之间有些不敢相信。 “我送你回教坊司吧。”许七安起身,做了个请的手势。 明砚花魁忐忑的跟着他出门,一直走到衙门口,看见停在外头的马车,她才如释重负,相信自己真的会被送回教坊司,而不是在衙门里被 她顿时恢复了往日的气度,盈盈施礼:“谢谢许大人。” 许七安伸手在丰盈饱满的臀翘掐了一把:“大恩不言谢,应该用实际行动表示。” 这人翻脸比女人还快明砚花魁有些害羞,有些害怕,瞄了眼马车。 许七安眉梢一挑,看着马车陷入沉思。 马车停在教坊司胡同外,花魁娘子下了马车,柔声道:“许大人有空来青池院喝茶。” 丢下一句客套话,她立刻就转身离开,步子迈的很快,裙摆翻飞。 她有些害怕许七安,当然不是因为他24k纯金般的硬度,马车上什么事都没发生。 她对这种喜怒无常的人向来比较发怵。 许七安乘坐马车返回衙门,召集团队的核心成员开会。 很快,三位银锣,吕青,以及宋廷风和朱广孝,共六人被许七安召来偏厅。 “昨晚教坊司的情况都已经知道了吧。”许七安道。 李玉春等人点头,已经听宋廷风说过了。也知道最后是司天监的人出手解决了危机。 至于为什么宋廷风不向衙门禀告,他们默契的没追问,因为昨夜很不凑巧,值守的人是朱金锣。 吕青盯着许七安看了许久,看的他发毛,皱眉道:“吕捕头,有什么事?” 吕青抿了抿红艳艳的小嘴,“大人怎么知道教坊司藏着妖族?” 男人们露出了心领神会的笑容,唯独李玉春板着脸,因为不够好色而跟他们格格不入。 许七安一本正经的说道:“某次夜巡时,我用望气术观测过教坊司,发现那里有妖气。” “我怎么没听你汇报过此事。”李玉春一愣。 “当时我并不知道绿光代表着什么,事后又因为砍了姓朱的杂碎一刀,被判入狱,再然后”许七安耸耸肩。 再然后你就成我下属了,虽然咱们各论各的,但我也不用向你汇报了。 “好了,有事交代你们去做。”许七安把怀里的名单拍在桌上: “头儿,你带人去查名单上的人,她们与妖女交往比较密切。另外,查一下四年前加入教坊司,或者名声鹊起的女子。 “吕捕头,你带人挨家挨户的搜捕恒慧,记得千万小心。” 交代完了,许七安坐下喝了杯水,打算向魏渊禀告教坊司发生的事。 心悸的感觉传来,他当即出了偏厅,进入茅厕,顺手取出了地书碎片,许久没有动静的地书聊天群,终于有人上线水群了。 【五:我是来还三号债的,嗯,我们探索完极渊啦,我发现一件天大的秘密。】 对方特意提到了自己,许七安不能沉默,回复道:【什么秘密?】 【五:你们呢,你们决定好欠我一个报酬了吗。】 【二:且说来听听。】 【四:呵,没问题。】 【五:一号不在吗?】 【一:可以。】 所有人都表态后,五号传书说道:【蛊族七部的族人齐心协力,经历了重重困难,险死还生的探索后,终于抵达极渊】 【二:废话不要多,直接点题。】 【五:我们在极渊里发现了儒家圣人的雕像,他在凝视着深渊。】 儒家圣人?天地会成员先是惊讶,随后不约而同的想到了三号,身为云鹿书院的杰出学子,他或许会知道些什么。 但大概不会告诉他们而且,欠他的债还没还莫名其妙就负债累累了 【五:三号,你是云鹿书院的学子,你知道些什么的,对吧。】 天地会的成员们都很开心,五号问的好。 我怎么知道,我也很惊讶啊许七安没有正面回答,输入信息:【极渊里除了圣人雕塑,还有什么?另外,你详细描述一下圣人雕塑的模样。】 这都是没什么营养的废话,纯粹在套取更多信息。 【五:极渊里除了蛊神和各种蛊虫,只有圣人雕塑,啊,我想起来,圣人雕塑的眉心裂开了,族里的长辈似乎很忧心。】 圣人雕塑的眉心裂开蛊族的长辈很忧心二号心里一动:【你们说,圣人雕塑会不会是在镇压蛊神?否则,好端端的极渊里为什么会出现圣人雕塑。】 【四:不排除这个可能,以雕像、铜塑、铜器等媒介作为封印阵法,是极为常见的。远古时代,人皇铸九鼎,镇压九州山河,凝练人族气运就是最好的例子。】 【一:那圣人雕塑的眉心开裂,是不是意味着封印不稳?所以蛊神初步复苏。】 【四:有这个可能。】 这个话题很快过去,毕竟蛊神的段位、以及南疆都距离大家太过遥远。 许七安输入信息:【一号,你最近都没问我桑泊案的情况,你查阅古籍有什么线索吗?】 【一:没有线索。】 说完,一号默默潜水去了。 一号的情况有些反常啊,之前明明很关注桑泊案可这么多天过去,他(她)都没问我案情的进展许七安输入信息:【二号,周赤雄的行踪有线索了吗。】 【二:没有,我会替你留意的。】 人海茫茫,果然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找到的,许七安既失望,又觉得理所应当。 又讨论了片刻,四号等人表达了对六号下落的关切,呼唤九号金莲道长,但道长没有回应。 今天阳光这么好,金莲道长怕不是在屋顶懒洋洋的晒着太阳吧。 许七安心里腹诽,忽然看见金莲道长冒泡了:【九:三号,出来见我。】 “嗯?”许七安愣了一下,继而领会,收好玉石小镜,离开茅厕,快步走向衙门门口。 他在门口一阵张望,看见对街站着一只橘猫,尾巴高高竖起,安静的望着打更人衙门的门口。 许七安自然而然的走过去,走到橘猫身边,但没有看它,而是眺望四处。 橘猫沉声道:“我找到六号了。” :橘猫沉声道:我断章了。 py啊不,推荐一《红尘篱落》,作者纤陌梅开,是个大姐姐。有兴趣看女频的,可以去看看,女频文文笔细腻,撕逼很爽。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四十七章 故事(一)为盟主“Neil_LY”加更 “找到了?”许七安脱口而出,再也忍不住,兴奋的扭头,盯着橘猫。 橘猫警惕的盯着打更人衙门,说道:“就在不久前,我感应到了六号的地书碎片但在我赶过来找你的途中,地书碎片之间的联系断开了。” “那六号”许七安脸色微变。 橘猫摇了摇头:“不知道具体情况,之前的猜测是对的,他的确被封印了,刚才应该是某些原因,封印解开了。” 说到这里,橘猫顿了顿,没有继续往下讲。 为什么突然被解除封印?不外乎两种可能:一,六号被转移了。二,六号没了。 “快去通知魏渊。”橘猫催促道。 猫的面无表情很难窥探,但许七安从语气里听出了道长暗藏的焦虑。 道长虽然是个老银币,但对天地会内部成员还是很上心的对我来说,这是好事,将来遇到麻烦可以向他求助许七安点头,道:“我马上就去。” 他撒腿跑进衙门。 等他背影消失不见,橘猫轻轻打了个响鼻,心里思索着: 洛玉衡到底在想什么,从头到尾都没有出手。以她的修为和年纪,劫数应该还没来,没道理不出手。 既要当国师,又不愿意和皇帝双修,不知道她到底在打什么算盘。哎,先救六号,如果他还没死的话。 正想着,金莲道长听见了猫叫声,歪头看去,一只大灰猫走了过来,围着他转圈,不停的嗅来嗅去。 金莲道长不理它,继续想着心事,突然,大灰猫绕到了他的身后,然后趴了上去 嗯?金莲道长先是一愣,立刻反应过来,勃然大怒,回头给了大灰猫一套王八拳。 许七安是用跑的,狂奔着冲入浩气楼,没有浪费时间等待通传,奔跑中掏出金牌,呵斥侍卫:“十万火急,滚开。” 来到七楼,看见魏渊负手站在瞭望厅,主动开口:“什么事。” “魏公,可能有恒慧的消息。”许七安开门见山,没有多余的废话。 “你怎么找到的?”魏渊转过身来。 “天地会的金莲道长通过地书碎片之间的感应,终于在不久前锁定了六号的方位。”许七安道: “天地会六号是恒慧的师兄,青龙寺的和尚,法号恒远。他在调查师弟恒慧的行踪时,无故消失。我怀疑他是被恒慧或者妖族封印起来了。” 也就是说,六号所在的地方,要么有妖族要么有恒慧。不管是哪一种,都值得重视。 魏渊颔首,返回茶室,在案上提笔疾书,盖上玉石印章:“你拿着我的令书去找杨砚,让他调集所有金锣,一刻钟内在衙门前院集结。其他的你不用管。” “金莲道长就在衙门外,需要他领路”许七安低声道。 “我知道。”魏渊颔首。 “还有一个问题,”许七安犹豫一下:“恒慧在内城,若是发生战斗,普通百姓难免出现死伤。” 大面积的驱散周围的百姓,肯定会被对方察觉。司天监的阵法虽然玄奥,但无法提前布置,等于没用。 “这是不可避免的。”魏渊凝视着他,提点道:“这也是我一直想跟你说的,我同样憎恶蔑视人命的存在,但有的时候我们要懂得取舍。 “恒慧关乎着桑泊案,关乎着封印物,关乎着妖族的阴谋。只要有机会,就不惜代价的抓捕,或击杀。 “千万不要因为一时的道德观念,取小舍大。那样只会酿成更严重的后果。 “我过平远伯灭门案的卷宗,封印物喜好吞噬血气来壮大自身,恒慧现在没有造成杀孽,但不能保证他会一直安静蛰伏。以封印物的强大,一旦肆无忌惮的吞噬普通人的气血,那会造成更严重的伤亡。” 魏渊是在告诫我不要犯上一回的错误刀斩朱银锣的事情,他表面上没有说什么,但并不认同我的做法他是个谋者,而我是个警察,尽管我热衷于安抚教坊司的大姐姐们嗯,这不是渣,是想给她们一个家。 念头闪烁间,他抱拳道:“是。” 许七安领着令书退去。 他即刻去找了杨砚,在神枪堂里见到了这位面瘫的金锣,迎着对方质询的目光,将魏渊的手书递交上去。 杨砚看完,雕刻般僵硬的脸露出了些许凝重:“发生了什么事,义父为何召集所有金锣?” “发现疑似恒慧和尚的藏身点了。”许七安道。 杨砚目光顿时锐利起来,他起身,伸出手,摆在木架上的银色长枪“咻”的飞入手中。 “杨金锣”许七安喊了一声,好奇问道:“没有金锣坐镇衙门,魏公的安全会不会受到威胁?” “不知道。”杨砚摇头。 不知道?许七安茫然的看着他,听他解释道:“没有人知道义父身边的保卫力量有多少,有多强大。” 安保力量保密?虚虚实实,让人捉摸不透魏渊真是个玩心机的老阴谋家啊。 很快,坐堂的金锣被召集起来,于衙门前院会合。 同时被召集的还有三十名银锣,没有铜锣。一旦发生冲突,铜锣去多少都是送菜。 许七安跑出打更人衙门口,左顾右盼,在不远处卖馄饨的摊位边,看见了橘猫。 “金莲道长,过来,过来”许七安招手。 橘猫丝毫不搭理他,眼巴巴的看着大锅,嗅着里面飘荡出的香味。 道长怎么回事,饿了?许七安茫然中,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我在这里。” 回头看去,一只大灰猫站在身后,静静的看着他。 “你怎么换了只猫?”许七安诧异道。 “那是只母猫”大灰猫解释了一句,似乎不愿再说,岔开话题:“我与你们一起,魏渊那里是什么态度?” “魏公愿意与你合作。”许七安道。 大灰猫点点头,轻盈的跳到许七安肩膀,在他耳边轻笑道:“魏公你对魏青衣的敬重,远比元景帝要深刻。” “就目前来说,我没看到他身上令人厌弃的缺陷和品格。”许七安边走,边低声说: “六号暂居外城城东的养生堂,那里破烂不堪,朝廷拖欠银子,院里的老人和孩子快揭不开锅了。我把六号的信息透露给魏公,他没动六号,而是补交了善款。但养生堂不是打更人管辖的领域。” “呵,你果然有在向他泄露天地会内部消息。”金莲道长似笑非笑的语气。 这许七安表情一滞,有种当二五仔被老大当场抓住的羞愧,但他很快恢复,耸耸肩: “我取信魏公,是为了得到更多的信息,丰富我们天地会的情报系统。出发点是好的道长怎么不说话?” “过于无耻,不想说话。”大灰猫嗤笑道:“你挺适合走仕途。” “可是魏渊说我混不了官场。” “虽然无耻,但底线还在,容易吃亏。”金莲道长点评。 “突然想起一事,国师见我时,也察觉到了我的特殊,问了我生辰八字,但没有算出来。”许七安无奈道。 橘猫斟酌片刻,问道:“你自己觉得呢?” 许七安斟酌片刻:“我的特殊看右边(此处请看本章说。” 橘猫:“” 许七安骑上小母马,哒哒哒的走在前头,身后跟着一群金锣、银锣。 大灰猫蹲在他肩膀,指引方向。 走了两炷香时间,它忽然说道:“停下来,面前就是那座小院了吗,地书碎片的气息就在那里。” 许七安勒住马缰,身后的金锣、银锣,同步做出勒马缰的动作,大部队停了下来。 他朝着身后打了个手势,指了指前方的小院。 十位金锣无声的相视一眼,默契的消失在马背上,身影各自出现在小院的不同方位,堵死可能逃离的方向。 银锣们则包围在更外圈。 许七安静等了片刻,发现金锣们没有动手,反而皱眉望着院子。 怎么回事?逃走了? 他跳上隔壁一栋房子的屋脊,从这个角度能看到小院内的景象。 一座不大的院子,种着两棵柳树,院子里,盘坐着两个和尚,一人双手合十,低声念诵。 一人身披黑袍,低垂着头,无声无息。 正是恒慧和恒远师兄弟。 发生了什么?许七安看了眼肩膀上的大灰猫,发现它眼里也有同样的疑惑。 “过去看看。”大灰猫小小的脑袋,大大的疑惑,出声催促许七安。 这时,他看见杨砚提着枪,靠了过去。 “你们来晚了一步,他已经去了极乐。”恒远的声音空洞,无喜无悲。却又大悲大恸。 死了?这个结果让许七安措手不及,下意识的觉得是阴谋,是假象,是在拖延时间。 杨砚用枪尖挑开了恒慧的兜帽,那是一张灰败的脸,闭着眼睛,没有了生息。 杨砚朝着众金锣微微点头,确认恒慧已经死亡。 “在我和死亡之间,他选择了后者,被魔手攫取了生机。”恒远低声念诵了一句法号。 “杨砚,看一看他的右臂。”姜律中沉声道。 杨砚抖了抖枪尖,气机绞碎黑袍,恒慧的右臂空空荡荡,那魔手不知所踪。 没了许七安瞳孔一缩,警惕的环顾,感觉周围不再安全,蕴藏着重重危机。 目睹这一幕的银锣,同样如此,瞬间抽出刀,警惕着周围的行人。 “它已经走了”恒远和尚沉声道:“我留在这里等待诸位。” 六号很笃定我们会来?对,金莲道长能感应到地书碎片,所以他在等许七安恍然。 “和尚,你想说什么?”南宫倩柔单手按刀,依旧没有放松警惕。 “他并没有放弃复仇,只是把担子交给了我。”恒远低声说: “我想给诸位讲一个故事,发生在一年前的故事。” :求月票呀!好久没求月票了,大老爷们。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四十八章 故事(二) 一年前的故事许七安的情绪从失落转为振奋,毫无疑问,恒远所谓的故事,多半是恒慧与平阳郡主的故事。 两人身上发生的事,是解开桑泊案的关键。至今为止,妖族没有现身,只有一个恒慧凭借封印物兴风作浪,这不得不让人沉思,万妖国余孽到底想做什么? 搞破坏?目前为止,只有一桩平远伯府灭门案,影响很大,但实质性的伤害却不大。而恒慧完全可以做到不顾一切的大杀四方,给京城带来重大伤亡。可他没有这么做。 封印物?如果目标只是封印物,那恒慧早就该离开京城了。 “恒慧和尚与平阳郡主的案子,到此刻,已经喧宾夺主,压过了桑泊案总感觉背后的人在故意让恒慧暴露在阳光下” 杨砚枪尖轻点,气机绞碎恒远和尚的袖管,一双肌肉虬结的手臂,蕴含着强大的力量,但绝非妖物。 “恒慧确实已经死了,一年前就已经死了,活下来的只是行尸走肉,他已经解脱。这并非是什么阴谋。”恒远看着近在咫尺的师弟,他的眼中仿佛有乌云凝聚。 俄顷,恒远眼中的云团坍塌了,往事如暴雨,倾注而下。 恒慧六岁被父母送进青龙寺,他是个眼睛里透着灵气的孩子,一眼便被方丈盘树僧人相中,收为徒弟。 恒慧的启蒙是在师兄恒远坐下完成的,这个魁梧的、外表苦大仇深的师兄,教他读书识字,教导打坐念经,同时也教他做人的道理。 他对这个师兄,有着如父亲般的敬爱。 转眼多年过去,聪慧的小和尚长成了眉清目秀的俊和尚。他原以为自己将和师父、师兄一样,古佛青灯度流年。 直到有一天,他遇到了一位姑娘 那是一个阳光灿烂的春天,他在溪水里洗衣,看见一块手帕沿着溪水而下,他下意识的捞起,于是耳边传来清脆如黄鹂的声音: “大师,那是我的手帕,能还给我吗。” 恒慧抬高视线,看见上游的青石边,站着一位亭亭玉立的女子,她穿着荷色的长裙,梳着未出阁少女的长发,素面朝天,阳光下脸盘俏丽,有一双爱笑的眼睛。 “女施主是寺里的香客?” “怎么,我说不是香客,你就不打算还我手帕么。”她掐着腰,故作娇嗔。 “不是不是,小僧只是觉得女施主面生。”他一边解释,一边双手奉上手帕。 “哼,你每天只知道低头做事、诵经,眼里哪有香客。” “女施主怎么知道。” “因为我关注你很久啦。” 春光明媚的午后,潺潺溪水流淌,是他们第一次初遇。 两人的相识,相知,是一个自然而然的过程。 恒慧打坐时,少女陪在身边,看着她私藏的闺中禁书打发时间,或者轻轻扑扇着扇子,托着腮,看着恒慧专注的脸发呆。 偶尔会用狗尾巴草逗他,让他不能专心打坐,这让俊和尚很烦恼。生气的说:你在这样,小僧就闭关了。 她总是吐着舌尖,没什么诚意的道歉。 有时候也会一起去游山,白凤山景色秀美,春天来时,漫山遍野的山花烂漫,她在丛中微笑,分不清是花美,还是人更美。 渐渐的,关于两人的传言在青龙寺的僧人之间流传,说他六根未净,破了色戒,是个淫僧。 师父盘树在佛陀雕塑前,问了他三个问题:是否还对佛虔诚;是否对那女子有意;是否想还俗。 他坚定的说,自己对佛依旧虔诚;对女子无意;愿常伴佛陀,不还俗。 对此,方丈只有一个要求:不再与她说话。 至于为什么是不再见她,不让她进寺,恒慧后来才知道,方丈不是不想,而是做不到。 她是平阳郡主,誉王的嫡女。 自那日起,恒慧果然不再理她,逢着她来,便闭眼打坐,对她的逗弄、恶作剧,无动于衷。 她每天满怀期待的来,失望孤单的离开。 “和尚,这朵花好看吗,它跟我很配哦。” “” “和尚,我抚琴给你听可好?特意从家里带来的。” “” “和尚,我头晕,身子不舒服,你不关心我吗?” “” “和尚,你非要把自己塞进孤独里吗。” “” 她终于不来了,连续一个月没有再踏足青龙寺,彻底从他的生活中退出,仿佛从来都没有存在过。 我可以继续陪伴佛陀,再没有人打扰他松了口气,觉得是自己的诚心感动了佛陀。 有一天,她又来了,失魂落魄的模样,脸蛋瘦削了一圈,神容憔悴。 “和尚,我要嫁人了。” 不知为何,佛珠散了一地。 当时的誉王正处在关键时刻,任职兵部尚书,在勋贵们的支持下,有望进入内阁。 勋贵、宗室任职首辅的例子,在本朝不算罕见,纵观六百年历史,以勋贵之身担任首辅的足有五位。 对于日渐衰弱的勋贵集团而言,誉王的崛起让他们看到了希望。裹挟着他不断前进。 身处风口浪尖的誉王为平阳郡主定了一门亲事,既是为女儿找一个好归宿,也试图通过联姻,得到更多的支持。 “和尚,你可愿与我私奔?” “好。” 恒慧答应了,他终于看清楚了自己的内心,选择面对真实的自己。 她们开始为私奔谋划,平阳郡主出入都有护卫陪同,她失踪超过半个时辰,侍卫就会搜山,再过不久,消息就会传回誉亲王府。 所以,想成功私奔,他们需要一件可以屏蔽气息的法器,来瞒过司天监术士的搜捕。 最后,还需要一个能为他们准备新的户籍,以及帮助他们离开京城地界的渠道。 为此,平阳郡主找了值得信任的朋友,希望他能帮助自己。 “是平远伯嫡子,那个朋友是平远伯嫡子?!”许七安沉声道,打断了恒远的故事。 这一切豁然开朗,平远伯手底下掌握着一个牙子组织,最擅长身份造假、偷渡,平阳郡主即便不知道牙子组织的存在,但两家作为来玩还算密切的世交,知道一些平远伯府的手段也是合情合理的。 誉王曾经说过,平远伯与文臣眉来眼去,与勋贵集团渐行渐远。平远伯绝对有暗害平阳的动机。 这也就有了后来的平远伯府灭门案只是不知道兵部尚书府在里面扮演着什么角色许七安看着六号恒远,心说,你就是因为知道他们曾与牙子组织接触过,才认定他们是被拐骗的吗? 众目睽睽之下,他没敢问出口。 几位金锣听了许七安的话,用质询的目光看向恒远。 “是的,”恒远轻轻点头:“心思单纯的平阳郡主根本不知朝堂局势的复杂,更不懂人心之歹毒。一个涉世未深的姑娘,一个诵经念佛的和尚,在他们决定私奔的那一刻起,悲剧的结局就已经注定。” “彼时的平远伯与勋贵集团早已貌合神离,他通过儿子得知这件事后,当即与彼时的兵部侍郎张奉、户部都给事中孙鸣钟商议,制定出将平阳郡主送出京城,从而打击誉王的计策。” “平阳郡主如今身在何处?”姜律中沉声道。 恒远似乎没有听到,继续说着:“人心如蛇蝎,将人送出京城后,平远伯的那位嫡子,伙同都给事中孙鸣钟和兵部侍郎张奉两人的公子,欲在途中对平阳郡主施暴。 “两人拼死抵抗,最后一人被杀,一人吞钗自尽。为了掩盖罪行,他们将恒慧和平阳郡主的尸体葬在荒山里,连同那件屏蔽气息的法器,一起埋葬。 “外界只知道平阳郡主无故失踪,即使查到青龙寺,也只会认为两人私奔了。谁能想到他们早在一年前便死了。” 平阳郡主死了金锣们无声对视,脸色严肃的可怕。 平阳郡主是誉王的嫡女,元景帝的亲侄女,杀害郡主是灭三族的大罪。 南宫倩柔握住刀柄,眯着眼:“既然恒慧已经死了,为何一年后会出现在此?” 这也是众人心中的疑惑。 人死如灯灭,是不可能复生的。 “他已经死了。”恒远说了句众人听不懂的话。 “他一年前就死了,被人用秘法将元神封在肉身中,成了没有知觉的行尸走肉。这一年里,支撑着他的,是复仇。是平阳郡主的血海深仇。 “你们若不信,带回衙门让仵作检验便知。” “谁救了他?”一位金锣质问道。 恒远摇摇头。 那位金锣与杨砚等人相视一眼,又道:“平阳郡主的尸体在哪里?带我们去。” 顿了顿,他吩咐周围的银锣:“将恒慧的尸体送回衙门。” 几位金锣押着恒远离开小院,给了他一匹马,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出城。 许七安骑在马背上,心情有些沉重,他半晌无言,许久后低声道:“那是恒远?有没有可能被夺舍或者被控制?” 趴在他肩膀的灰猫懒洋洋道:“是恒远没错,呵,我虽然不能望气,但也有自己的手段分辨真假。” “恒慧真的死了吗?”许七安不太相信。 “他的死活不是案情的关键,”灰猫低声说:“他本身就是傀儡,魔手不见了,对于幕后的人来说,他的死活便不再重要。你应该感到高兴,案子破的比你想象的要轻松。” “实在无法高兴起来,恒慧和平阳郡主都是可怜人。”许七安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没有笑意的笑容。 他叹息着转移话题:“恒慧的案子有问题,就像是幕后之人故意推到台前的。” 太康县和长乐县交界处,某处荒山,恒远一边跋涉,一边顾盼,像是在寻找什么。 过程低效而缓慢,他告诉金锣们,恒慧只告诉他大致的方位,告诉他平阳郡主被埋在一颗三人合抱的老槐树根部。 金锣银锣们以恒远为中心散开,将他拱卫在中央,防止他逃走。 半个时辰后,他们找到了那颗老槐树,三名银锣砍去槐树下的灌木和杂草,用佩刀充当铁锹,刨了片刻,黑色的泥土隐约露出了白骨。 “大人,找到了。”银锣振奋的回头喊了一声。 “挖出来!”南宫倩柔沉声道。 平阳郡主的尸骨一点点的暴露在众人眼中,时隔一年多,她终于重现天日。 血肉已经腐朽,只剩一具白骨,黏连着破烂的布条,应该是死前所穿的衣物。此外,尸骨的喉道和胸腹之间,发现一枚色泽暗淡的金钗。 正如恒远所说,她是吞钗自尽的。 “阿弥陀佛。”恒远不忍再看,闭上眼睛,沉痛的念诵佛号。 “没有其他东西,无法证明这具尸骨一定是平阳郡主的。”姜律中皱眉。 “这很正常。”在金锣们的沉吟中,许七安走到槐树下,道:“平阳郡主和情郎私奔,肯定需要乔装,身上不会带贵重的物品招惹旁人注意。 “先把尸骨殓了吧,带回衙门,然后派人通知誉亲王府,誉王或许会认得这枚金钗。” 殓好尸骨,众人朝着山外走路,姜律中拍了拍许七安的肩膀:“做的不错。” 不爱说话的杨砚微微颔首,破天荒的说道:“此案你是首功,即使桑泊案最后没有查出究竟,陛下多半也会免你的罪。” 许七安正要说话,感觉后背像是被刀子划过。 他不用回头也知道,那道锐利的视线来自朱金锣。 :今天能把桑泊案完结了,呼,如释重负。 大佬们,记得帮我找错字呀。我继续爆肝码第二章。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四十九章 等待结果 【死者:恒慧】 【死因:利刃刺穿心脏陈年旧伤。】 【验尸结果:血肉、脏腑呈黑紫色,有尸蛊行于血肉之间,保其肉身不腐。行尸也,死亡时间超过一载。】 【死者:无名尸骸】 【身高五尺四寸,女性,骨骼匀称,无骨折,无中毒迹象,指骨匀称,不擅劳作】 衙门内,许七安看完验尸报告,把它们交换给仵作,转身进了验尸房隔壁的前厅。 十位金锣齐聚一堂,魏渊坐在上首位置,表情沉凝的饮茶。 许七安沉默的走到魏渊身后,听着金锣们争论女尸真身、平阳郡主与桑泊案的联系。 平阳郡主案,就目前来说算是初步完结。后续的调查估计我是插不上手这涉及到一位郡主的命案,不是我这种铜锣能参与的。 但桑泊案仍旧没有解决不知道我在平阳郡主案里立下的功劳,能不能抵消我的腰斩罪如果不行,老子就艹元景帝的大爷。 正心里腹诽着,一名吏员站在门口,道:“魏公,诸位大人,誉王来了。” 誉王来了金锣们彼此交换眼神,又齐齐看向魏渊。 两鬓斑白的青衣宦官,喝完最后一口茶,看向吏员,温和道:“请誉王去验尸房。” 说完,他放下杯子,叹了口气,先一步去了验尸房,偏厅内众人跟上。 到了验尸房外,金锣们没有进去,而是分列在门口两侧,只魏渊一人进入。 誉王来了,这个病恹恹的男人面无表情的走来,他的脸上明明没有表情,却仿佛汇聚了所有的表情。 他的脚步不疾不徐,却仿佛背后有恶鬼追赶 走到验尸房门外时,他停顿了几秒,才抬腿迈过门槛。 验尸房采光极好,明媚的阳光透过格子窗,在地面留下均匀的光斑。 誉王一眼就看到了摆放在木板床上的尸骨,这一刻,他竟有种逃离此地的冲动。 但作为父亲的执念,让他慢慢的走了过去。 验尸房里只有魏渊一个人,他从袖子里取出金钗,轻声道:“这是从她身上找到的,也是她用来自尽的,看看,是不是认识。” 誉王的目光凝固了,他的表情也凝固了,宛如一尊渐渐风化的雕塑。 “是她的。”誉王涩声道。 空旷的房间里陷入了死寂,两个中年男人没有再开口。 过了很久很久,低头看着金钗的誉王,声音嘶哑的问:“谁做的。” “只查到三个人,平远伯、兵部尚书张奉、户部都给事中。”魏渊凝视着他,深邃的眼睛里蕴藏着岁月洗涤出的沧桑: “三人最初的打算应该是把她骗出京城,只是他们的公子见色起意,根本没想过要让脱离誉王府视野的郡主再活着回去。” “她被侮辱了?”誉王的声音平静的可怕。 “她吞钗自尽了。”魏渊摇摇头,说罢,深深看了眼誉王:“但我们仍旧不能确定她是郡主,一支金钗代表不了什么。 “我想,你知道该怎么做。” 誉王离开了,除了踏入验尸房时的那一眼,他再没有看过尸骨,一次都没有。似乎那是什么恐怖的东西。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许七安感觉誉王一瞬间苍老了许久,背影竟有种垂暮之年的凄凉。 这天,誉王手捧血书进宫。 誉王走后,原本准备默默等待平阳郡主案结束,以此收获有关桑泊案重大线索的许七安,收到了长公主怀庆的邀请。 传话的是位眉清目秀的当差,也就是小宦官。 “长公主找我何事?”许七安问道。 “不知道。”小宦官沉默寡言,精通宫中求生之道,嘴闭的比菊花还紧。 八成是为了平阳郡主的事,许七安有了猜测。 一路快马加鞭的赶到皇城,进了宫,被小宦官领着直奔怀庆公主雅苑。 花园内的凉亭里,许七安见到了怀庆公主,以及二公主裱裱,太子殿下,怀庆公主的胞兄四皇子。 “卑职见过几位殿下。”许七安站在凉亭外,抱拳道。 临安公主招了招手,喜滋滋的喊了一声:“狗奴才,进来坐。” 什么时候狗奴才成了我的爱称?许七安有些茫然,看了眼太子和怀庆公主,后者声音清冷:“不必见外,给许大人赐座。” 宫女搬来一把椅子,设在几位殿下的对面。 长公主怀庆看着他,说道:“今日誉王捧着血书入宫,父皇召见之后,一直没有出来。本宫记得你在查平阳郡主的案子,是不是有了进展。” 太子殿下、四皇子、临安公主,都在盯着他看,等待着他的回答。 平阳郡主是他们的堂姐堂妹,自幼一起长大,感情甚笃。 “平阳郡主”许七安深吸一口气,开始娓娓道来。 这是一个简单且朴素的爱情故事,但它注定不会平凡,因为故事中的女主角是位身份高贵的郡主,她千不该万不该,不该爱上一个和尚。 可爱情的滋味是那么的美妙,让她甘愿抛弃一切,抛弃荣华富贵,抛弃宗室的身份,与他离开京城,携手余生。 可是,不是所有的爱情都有结局的,话本里的才子佳人总能有情人终成眷属,因为那是话本。现实有太多不可预测的变化。 他们最后成为了政治斗争的牺牲品,也许在厄运来临前,这对小情人还在畅享双宿双栖的未来。 许七安平静的说着故事,想起了很多年前听过的一首歌: “鸳鸯双栖蝶双飞,满园春色惹人醉。” “悄悄问圣僧,女儿美不美,女儿美不美。” “说什么王权富贵,怕什么戒律清规。” “只愿天长地久,与我意中人儿紧相随。” 他没见过平阳郡主,眼前却仿佛看到了一个明媚的姑娘,有一双爱笑的眼睛,俏生生的站在俊和尚身边。 把一朵野花插在鬓发间,问他,花好看,还是我好看。 “你,你刚才唱的是什么?”临安公主红着眼圈,咬着唇,声音带着哭腔。 许七安恍然,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唱了出来。 他急忙起身,抱拳道:“殿下恕罪,卑职一时情难自禁,冒犯了平阳郡主。” 怀庆公主深深凝视着他,酝酿了几秒,才让声音保持平静,道:“本宫已经知道了,你退下吧。” 许七安快步离开,隐约间听见身后传来临安公主的哭声。 一辆马车疾驰而来,在观星楼底停下来,面白无须,但已经有些许鱼尾纹的刘公公,没等侍从取来小梯,急惶惶的跃下马车。 刘公公冲入观星楼,高举手中圣旨:“陛下有旨,传监正即刻入宫。” 他一连高喊了三遍。 本朝为防止司天监术士与官员勾结,命令规定,望气术对四品及以上官员不作效。 但有一人例外,监正! “莫要嚷嚷了,老师已经去皇宫了。” 身侧忽然传来一个声音,刘公公猛的扭头,看见穿着白衣的杨千幻负手而立,背对着他。 “杨千幻,你何时回京的。”刘公公吓了一跳。 “京城需要我时,我便回来了。”杨千幻沉稳的语气。 “一天到晚神神叨叨,不会好生说话?”刘公公不悦的喷了他一句,转头就走。 “”杨千幻。 打更人衙门。 静室,盘坐观想的许七安忽然觉得心悸,像极了熬夜通宵后听见qq滴滴响起的那种心悸。 这是地书碎片特有的“消息提示”,他中断了观想,掏出玉石小镜。 【九号:六号已经找到,目前人在打更人衙门,诸位可以安心了。】 看到这里,许七安眉头一皱。心说道长,你这话不是赤裸裸的说:打更人衙门里有天地会的二五仔么。 【五:找到六号啦?可是,六号在打更人衙门才更危险吧,我听说大奉的打更人,全员恶人,冷酷无情。】 【一号:传言不可尽信,道长,是你找到六号的?】 【九号:不出所料,六号的确是被封印了,封印他的人是一位披黑袍的强者,他浑身透露出危险的气息,让贫道不敢轻举妄动,便将此事透露给了打更人衙门。】 道长这说辞可以啊,这样我的消息来源就可以解释了,如果一号在朝廷里身居高位,他肯定已经知道平阳郡主的案子了。 逆向推理,我这个发现恒慧踪迹的铜锣就会变得很可疑而道长这番话,相当于给我打了补丁。 若有人问起,我就可以说是热心的朝阳群众举报。 从而撇清我与三号的关系。 【一号:我得到一个消息,桑泊案牵扯出了一年前平阳郡主失踪的案件,很快,京城会迎来一场大风暴。】 【四:什么情况?】 四号跳出来吃瓜。 一号把平阳郡主案简单的告诉了天地会成员,寥寥几句,便在众人心里勾勒出一场不见刀光血影的党政。 给了众人充足的联想空间。 【五:这,这你们大奉人心是黑的吗?竟如此卑鄙阴险。】 【四:这案子谁查出来的?】 看到这个问题,许七安眉梢一挑,输入信息:【我听说是打更人衙门的一位铜锣,叫许七安。】 【四:许七安?为何有些耳熟。】 【三:一号调查云鹿书院清气冲霄时,曾经提及过此人。我亦有注意他,观察他,得出一个可怕的结论。】 【可怕结论?】几个天地会成员先后发表类似的反问。 【三:此子聪明绝顶,天资无双,绝非池中之物。】 能得到三号如此夸赞,这个叫做许七安的铜锣,是个极为厉害的角色众人默默记下了这个名字。 金莲道长有些尴尬,没有说话。 这时,二号冒泡发言:【三号,我发现周赤雄的踪迹了。】 许七安自卖自夸时没有响应的一号,此时立刻跳出来:【他在何处?】 【二:我手底下的一位兄弟在某个山寨里看见过他,那个山寨,正好是我近期要剿的寨子,你且等着,待我拔除寨子,便将人给你送回京城。】 二号真的找到周赤雄了?云州那么大,匪患成灾,即使她在云州颇有能量,也没这么快找到周赤雄吧要么是巧合,要么是我低估了二号的能耐许七安振奋的击掌。 逮住周赤雄,就能知道与妖族勾结的幕后黑手到底是谁了。 【三:多谢。】 【二:小事,五湖四海的朋友都愿意卖我个面子。找人对我来说不算什么。】 你这面子可不一般啊众人心想。 结束天地会内部交流,许七安心里踏实了许多。周赤雄是他另一重保险。抓住此人,即使平阳郡主案无法让他免罪,他依旧不慌。 现在,就等着案子出结果了。 :晚上还有一章。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五十章 两封密信 黄昏时,许七安等到了从宫中回来的魏渊。 宽敞奢华的马车驶入衙门,魏渊踏着小梯从马车下来,许七安就巴巴的凑上去,低声道:“魏公” 两鬓斑白的魏渊,看了他一眼,边走边说:“誉王写了封血书,状告平远伯、户部都给事中、兵部尚书三人,谋害皇室宗亲。” 誉王的操作许七安已经从怀庆公主那里得知,点了点头:“陛下交由三司会审了?” “不!”魏渊摇头:“陛下的怒火不比誉王小,他等不了那么久,当即写了一道圣旨,请监正入宫,与那三位当面对峙。当时在场的,还有朝堂的衮衮诸公。” “结果呢?”许七安已经知道结果了,但他还是要问。 魏渊叹息一声:“谋害皇室宗亲,夷三族。告书最迟明早便会下来。梁党完了。” 夷三族许七安微微动容。 所谓夷三族,便是父三族、母三族、妻三族,可以归类到极刑之列。仅次于谋逆的夷九族。 “哎,明日怕是要杀的人头滚滚了。”许七安也跟着叹息一声,不知道该拍手称快,还是为那些无辜受牵连的人惋惜。 平远伯虽然被灭门了,但相比起夷三族,少说还得再死几十上百人。那些与平远伯三族之内的亲戚,一个都逃不掉。 其他两人亦然。 “梁党?”许七安疑惑道。 魏渊点点头:“梁党是誉王退出权力舞台的斗争中,最大的收益者。以兵部尚书张奉、户部都给事中孙鸣钟为首。平远伯是去年加入梁党的。” “魏公,那,那我的事”许七安低声道。朝堂党派,距离他太过遥远,许七安不甘心。 他只关心自己的前途和小命。 “不急,陛下正在气头上,这时候提及此事,反而不妙。”魏渊摇头。 是这个道理许七安点了点头,告别魏渊,在黄昏的余晖中,朝家的方向行去。 黄昏,某个房间里。 一只白皙的手握着笔,在信纸上书写: ------------------------------------- 尊敬的主人: 桑泊案已经告一段落,礼部尚书曾说与我们合作是与虎谋皮,嘿,他看的还真准。 一年前我无意中目睹了平阳郡主和恒慧和尚的遭遇,恒慧死而不僵,元神凝结怨气,我将他炼成傀儡,养在身边。 并将此事告之于您,您说机会已至,京察之年,便是咱们图谋五百年伟业的开端。 请恕我大不敬之罪,我本并不乐观。司天监的监正,人宗的道首都是世间屈指可数的强者。 可在这起事件中,两人出于某种默契,选择了袖手旁观再次赞美您,主人的才智天下无双。 元景帝对此案的态度并不积极,否则也不会任命一位铜锣担任主办官,这一切都在您的预料之中。 不过那位铜锣极其厉害,嗅觉敏锐。 在查案的过程中,您的降临被他发现了,他几次三番来教坊司窥探妖气,冒昧问一下,您是故意的吗? 此外,其他打更人暗中亦有探查。 不得已之下,我只好将灰姬推出去挡祸,我知道她是您的族人,请恕我擅作主张。 放心,东西已经交给了该得到它的人。 非常抱歉,税银案的所有线索都断了我多次接触周立,他确实只是一个有点小聪明的纨绔子弟,并不清楚他父亲周侍郎所谋划的一切。 在此,我要向主人禀明四件事: 一:税银押送途中,周侍郎有许多次出手的机会,那样更加安全,可他选择了在京城侵吞十五万税银。 这一点实在让人费解,周侍郎是聪明人,却走了一步糊涂棋,我觉得其中必有原因。 奈何周侍郎在流放途中“意外身亡”,再也没人能给我答案。 二:根据可靠消息,周侍郎这二十年来,吞没的银两超过百万之数,可周府被抄家时,朝廷只搜刮出数千两白银。 这些银子又去了哪呢? 三:通过对司天监的暗中调查,发现监正最小的弟子叫褚采薇,是个很漂亮很有意思的小姑娘,当然,她远远无法与高贵美丽的主人相比。 我要说的是,司天监的术士喊她小师妹,或者六师姐。而监正的亲传弟子,只有五人。 四:巫神教的人杀死了太康县的赵县令,便是发现硝石矿的那位官员。 是的,巫神教的巫师插手了这件事,并且,他们本可以用更巧妙、更隐蔽的方式灭口,却选择了梦境中杀人。 不难推断,他们试图误导朝廷,给镇北王泼脏水,离间元景帝与镇北王之间的关系。 最后,有件小事难以启齿,我爱上了一个男人,一个不该爱的男人。我想请主人垂怜,替我重塑肉身。 ——永远为您效忠的仆人。 尊敬的大人: 税银案的谋划失败,我要负主要责任。周侍郎的死,则纯粹是他的愚蠢。他那自作聪明的儿子,导致了一系列谋划的失败。 正如您所料,万妖国的谋划成功了,他们释放出了桑泊底下的封印物。 我会在信中详细描述近一年来收获的情报。 大概一年前,勋贵与文官之间的斗争进入白热化阶段,誉王代表整个勋贵势力,在元景帝默许的态度中,担任兵部尚书,只差一步,便能进入内阁。 在这个过程中,他的嫡女平阳郡主爱上了青龙寺的一个和尚,两人决定私奔,并向世交平远伯嫡子求助 因为觊觎平阳郡主的美色,三位纨绔子弟打算凌辱她,再将他们杀人灭口,但遭遇了对方的激烈抵抗,平阳郡主吞钗自尽 万妖国安插在大奉京城的谍子,无意中发现了这一幕,她利用尸蛊把恒慧炼成了行尸傀儡,掌握着这个秘密,蛰伏起来。 大奉展开了新一轮的京察,党派之间明争暗斗,愈演愈烈,不得不说,元景帝是个可怕的皇帝,他的帝王心术炉火纯青。 但他并不是个好皇帝,在他眼里,只有权力和长生。 万妖国的谍子手握着这个秘密,悄然在京中寻找着合作对象。最后,她将目标选定了礼部尚书,以及他背后的势力。 因为恰好在那段时期,太康县的大黄山发现了硝石矿,这正是万妖国余孽需要的。 这世上没有人能无声无息的在监正和人宗道首的眼皮子底下潜入桑泊毁坏永镇山河庙,但火药能帮他们完成这个任务。 而礼部尚书背后的势力,一直渴求着独掌朝纲,力压众党派。作为拦路石之一的梁党,当然也在他们的清理名单中。 双方一拍即合,达成协议,礼部尚书帮助万妖国余孽炸毁永镇山河庙,释放庙底的封印物。 万妖国余孽将恒慧推上台前,引导着打更人去查平阳郡主失踪案。 为了摆脱自身嫌疑,礼部尚书动用了暗子,金吾卫百户周赤雄,通过他将火药送入皇城,埋在永镇山河庙之下。并杀害大理寺、礼部、宫中当差共九名,以混淆视听,误导三个衙门的主办官。 他们甚至还想通过火药,栽赃齐党的工部尚书,可惜小觑了铜锣许七安。 金吾卫百户周赤雄,故意杀害小旗官刘汉,引起打更人和府衙的注意,并在对方的质询中,使用法器屏蔽望气术,引导着打更人将目光转向青龙寺,去发现恒慧和尚私奔案,顺藤摸瓜的探索一年前的党派之争。 这一步棋走的极妙,卑职觉得非区区一个百户能做。毫无疑问,是那位妖皇之女在亲自落子。 事情的大致经过就是这样,卑职仍有两点尚未查清: 一:卑职呕心沥血,仍未查明桑泊底下的封印物究竟是何方神圣。但有一点可以明确,它与佛门有莫大干系。万妖国余孽释放它的目的也未查明。 二:监正的态度委实让人捉摸不透,如果说元景帝开放城禁的目的,卑职还能猜测一二,监正的心思则非卑职能揣度。 明明他什么都没做,卑职却总感觉一切尽在他的预料之中,掌控之中。 ——完毕 许七安回到家里,吃过晚饭,给二叔将了桑泊案的进展,以及平阳郡主案的真相。 许二叔听的一愣一愣,半天没吃一口饭,喃喃道:“这些读书人真是一个比一个坏。老子当年虽然砍了不少人,但和他们比起来,简直是光明磊落的很。 “宁宴啊,你记得以后莫要跟读书人动嘴皮子,能动刀子咱就别犹豫,不然连自己什么时候栽的都不知道。” 许七安嗯嗯啊啊的点头,心说你怕不是忘记自己有一个读书人的儿子了? 吃完饭,逗了逗许铃音,与玲月妹子说了些话,许七安正打算回到自己的小院。 “咳咳。”婶婶虚伪的咳嗽一声,眼睛看向一边,说道:“我让人给你做了件衣服,回头玲月会给你送去。合不合身我也懒得管。反正你爱穿不穿。” “呦,今天的太阳是不是从西边出来的?”许七安惊讶的朝外张望。 婶婶咬牙切齿,红润小嘴里蹦出一个字:“滚。“ 许七安当即滚回自己的小院。 推开屋门的一瞬间,他忽然心悸了一下,并不是地书碎片传信的那种心悸,而是汗毛一根根竖立,鸡皮疙瘩一颗颗凸起的心悸。 许七安僵硬的扭过头,看向床铺,看见一只通红的断手静静躺在床上。 他瞬间头皮发麻,肾上腺素飙升,冷汗一颗颗滚落。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五十一章 申猴和守秘 皮肤深红色的断手,安安静静的躺在床榻,表皮凸起一根根深青色的血管。 许七安现在的感觉,就像刚在客厅看完山村老尸,一边害怕,一边返回卧室睡觉,打开门,发现楚人美就站在床边,用森森白瞳盯着他。 心里的恐惧“轰”的炸开,每一根神经都在催促他:赶紧逃跑,赶紧逃跑 这时,许七安看见断手的食指,轻微的动了一下,笃食指轻敲床铺。 下一刻,空气似乎变的黏稠,许七安觉得自己是掉进了泥潭里的老牛,空有一身的体魄,却难以迈动一步。 断手的五根指头动了动,然后,它以指代脚,从床铺爬了下来,沿着地面爬向许七安。 这一幕过于惊悚,就像在见证恐怖片中的情景,许七安浑身不能动弹,转动着眼珠子,绝望的看着它爬到脚边,顺着自己的裤管,一路往上 它要寄生我,就像寄生恒慧和尚为什么?为什么要盯上我,我只是个平平无奇的铜锣许七安惊恐的念头闪烁间,断手爬到了他的胸口,依旧往上,然后,拇指和食指撬开了许七安的小嘴。 许七安无法反抗,双眼瞬间睁大,表情恐惧。 紧接着,他的口腔被撑开,断手粗暴的侵入,手指、手掌一寸寸的挺进喉咙深处。 许七安的嘴角裂开,鲜血淋漓,人的嘴怎么可能塞进一只手?更何况是喉咙,但断手似乎正有此意。 很快,断手进入了喉咙,只见许七安的喉管一点点的凸起、撑开,清晰的印出指头的纹路。 这个过程很快,因为断手压根不考虑许七安的承受能力,像异性一样,粗暴简单的通过了口腔、通过了喉咙。 断手进入体内的刹那,许七安痛苦的哀嚎一声,意识仿佛炸成无数碎片,朦胧中不知过了多久,他看见一座寺庙,庙里没有供奉佛陀法相,蒲团上盘坐着一位年轻的僧人。 许七安竭力想看清他的模样,但僧人的脸仿佛笼罩着迷雾,怎么也看不清。 我为什么会来到这里我死了?然后进入西方极乐了吗不可能,我这种不礼佛的家伙,佛陀只会用门夹我脑袋,然后把我踢出极乐世界许七安自嘲的想着,耳边听见年轻僧人温和的声音: “小僧想借施主的身体温养断臂,望施主通融。” 他就是那只魔物断手?许七安惊疑不定,试探道:“我要不通融了?” 年轻僧人安静盘坐,不搭理他。 许七安沉声道:“你是谁,为什么会被封印在桑泊?” “小僧法号神殊。”年轻僧人说道这里,顿了顿,语气有些迟疑: “我为什么会在桑泊记不清了我为什么会被封印在那里我来自那里?” “我是神殊,可我为什么在桑泊?我来自哪里?” 他最开始还是平静的,可渐渐的,随着一句句的自问,他情绪开始失控,平和安详的气质消失,整个空间出现了震动,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怖气息从僧人体内溢散。 那是宛如地狱的气息,让许七安毛骨悚然,心脏剧烈跳动。 这股熟悉的气息这一刻,许七安才确认年轻僧人确实是那只断手。 “小僧着相了”年轻僧人恢复了平静,令人战战兢兢的气息收敛,他温和的语气说: “我的元神是残缺的,所以记不起过去的事情了。我只知道自己的法号,却记不起来自哪里,以前发生过什么。” 说到这里,年轻僧人语气透着无奈和痛苦,似乎竭力想知道过去发生了什么,但无可奈何。 残缺的元神?是因为只有一只断臂的原因?嗯,身体是残缺的,所以元神也是残缺的,这很合理和尚你有点惨啊许七安试探道: “大师,我可能知道一点信息,不知道对你有没有用。” 年轻僧人的气息顿时微微动荡,迷雾内,那双眼睛似乎在灼灼的盯着许七安。 “您被封印的阵法,是由大奉皇室、司天监以及西方佛门共同完成,您既是佛门中人,恐怕,您是来自西域。”许七安道。 他说着说着,自身也展开联想:断手的主人是个僧人,而封印他的三方势力分别是大奉皇室、西域佛门、司天监根据青龙寺中得到的信息反馈,佛门明显更重视桑泊底下的封印物等等!! 许七安眼睛猛的亮起,他想起了桑泊案时的几个细节:永镇山河庙炸毁的第三天,魏渊告诉他,元景帝开启了城禁止。 永镇山河庙炸毁的第二天,监正那个糟老头子装病,全程袖手旁观。 青龙寺的盘树方丈,从他口中证实断手出世后,当即西行。 从这些细节中可以推测,佛门才是桑泊封印的主导者。被封印的年轻僧人,十有八九出身西域佛门。 难怪,难怪元景帝要打开城禁。难怪监正要装病这是明摆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反正不是自家的麻烦。 许七安后知后觉的领会了监正和元景帝的想法,旋即,他又记起了一个细节:魏渊曾经反复强调,让他别搭理封印物,只负责调查朝廷内部二五仔。 魏渊十有八九也是知道断手身份的,至少知道它源自佛门。 难怪京城高层对封印物不上心,精力都在揪出二五仔这方面一个个的,都是老银币啊。 幸好我聪明机智,通过小旗官灭口案和周百户的屏蔽望气术细节,追索到了青龙寺,一层层揭开了谜团。 这时,年轻僧人轻叹一声:“贫僧想拜托施主一件事。” “大师,我只是个练气境的武者。”许七安想委婉的拒绝,魏渊说过,封印物的层次,至少也是二品,甚至一品。 这个层次的斗争,他一个小爬虫实在没底气掺和。而且,许七安没忘记金莲道长成立天地会的初衷:怼死地宗二品道首。 难度仅比让我登基当皇帝要小,而如果再因为你的事牵扯到佛门的恩恩怨怨,我还不如自己篡位登基呢许七安心说。 年轻僧人不搭理他,自顾自道:“帮贫僧追索过去,找回记忆” “在这个过程中,贫僧会给予施主一定的助力。” 给予一定的助力?许七安想到了四位金锣裹着纱布的模样,心里一动。倘若有封印物伴身,相当于多了件底牌。 他在这个皇权和神权至上的世界,可以更好的安身立命,至少不用担心被抄家灭门,谁敢动家人一根汗毛,就把谁脑浆子打出来。 而且,等周赤雄抓住之后,他肯定会升职加薪,自身的权力也会增强。 不过,答应僧人之前,有两件事需要弄清楚。 “大师,你是不是需要时常吞噬气血?”许七安尽量用平和的措词。 “只要在你体内,便无需外来气血补充。当然,如果你要使用我的力量,事后需要精血温养,最好是修行者。” 就是说,平时只要待在我身体里就行,不会有什么事,但如果要让你打工,就得给你吃饭许七安点点头,这个等价交换附和他的理念。 “为什么,要选择我?”许七安道。 “有人将我带来了你这里。”年轻僧人说:“因为我们是一类人。” 许七安忙追问道:“什么是一类人,大师,请指点晚辈。” 年轻僧人说:“我本能感觉如此,更多的记不起来了。” 记不起来了许七安嘴角一抽,又问:“谁带前辈来的?” 年轻僧人具现出一副画面,画面中,一个身穿黑衣,头戴兜帽的人影,郑重其事的打开一只锦囊,将断手收入其中。 从身形上推测,饱满的胸脯,圆滚的翘臀,显然是个女子。 锦囊上绣着一只白色的动物,形状似狐,灵动漂亮,背后展开屏风般的白尾。 狐狸,屏风般的狐尾九尾天狐?嗯,根据教坊司中那只灰狐狸的口供,参与桑泊案的正是万妖国余孽而万妖国陨落的女皇就是九尾天狐嘶,万妖国的人把断手带到了我这里。 为什么? 他们注意到我了许七安深深担忧起来。 许七安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冰凉的地上,淡淡的月光为寂静的屋子提供了一丝丝的微光。 他来到桌边,点燃油灯,提着灯走到铜镜前,镜中映出他阳刚的脸,嘴角残留着干涸的血迹,轻轻抹去,发现没有伤口残留。 神殊僧人不讲道理的申猴,所带来的伤口已经消失。 水漏显示,时间是寅时一刻,也就是晚上九点十五分。 许七安坐在铜镜边,发散思维,斟酌着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做。 近在眼前的问题是,他该怎么处理断手,要不要把这件事禀告魏公? “魏渊很赏识我没错,但我毕竟不是他亲儿子,再赏识也有个限度。而这件事涉及到桑泊的封印物 “他若是能替我取出断手,倒是没有问题。若是不能,他是会包庇我,还是连同我一起封印在桑泊? “而我只是一个练气境的铜锣,不可能不吃不喝五百年还不死。” “监正肯定能替我取出断手吧?他好歹是一品术士,问题是,我和他又不熟许七安啊许七安,你又堕落了,沉迷在浮香温暖的柰子里不可自拔。忘记了褚采薇等着你攻略吗。早点成为司天监的女婿,监正就是自己人了啊。 “监正老头子知道我的古怪运气,我不能对他毫无保留的信任,因为他必然暗中谋划着什么” 此外,还有一个遥远的问题: 万妖国费劲千辛万苦,释放出封印物,总不可能是为他做嫁衣吧。 暗中把断手带到他这里,肯定是有目的的,这一点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而这个目的,对他是好是坏? 神殊僧人说,我能温养他的手臂和元神这是不是万妖国将它带到我这里的原因? 那将来有朝一日,他们会不会来取回断手?到时候,我的下场是死是活,谁都说不准。 这时,他听见神殊僧人温和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 “守秘!” 许七安脸色一滞。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五十二章 审问恒远 次日,许七安蹲在屋檐下刷牙洗脸,于脑海中呼唤道:“神殊大师?” 无人回应。 “大师?您昨晚说我和您是一类人,我就想问问,宁也每天捡银子吗?” 无人回应。 他平时已经是沉眠的,毕竟是封印物嘛回头再尝试召唤,如果还是没有回应,那么用我火热柔软的娇躯温暖他冰冷的身体,我也勉强能接受许七安暗暗松口气。 穿上帅气的差服,束好长发,许七安把黑金长刀挂在后腰,翻过一丈高的围墙,去主宅吃早食。 手搭在刀柄,忽然想到监正当初送他这把刀,算不算是一种示好? “我太飘了,一品高手怎么可能向我示好。不过,这把刀和我的《天地一刀斩》非常匹配,感谢监正。” 嗯? 许七安忽然顿步,愣在原地。 黑金长刀是监正给的,《天地一刀斩》是司天监送过来的,黑金长刀和《天地一刀斩》无比契合,而监正知道我身怀古怪气运清晨的冷风里,许七安缓缓打了个寒颤。 此时此刻,他有种“异界套路深,我要回地球”的紧迫感。 “呼走一步看一步吧,先提升实力和地位,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收拾好情绪,许七安来到前厅,天色蒙蒙亮,婶婶和二叔坐在餐桌边吃饭,绿娥也坐在餐桌边,大腿上搁着一只小豆丁。 “大哥!”许铃音热情的打了声招呼,悄悄把肉包子和油条玩自己怀里挪了挪。 真是塑料兄妹情啊。许七安坐下,给自己盛了碗粥,扫一眼美妇人: “婶婶起这么早?” 早起的婶婶心情不好,不怎么爱搭理侄儿,白皙纤细的玉指捻着瓷调羹,搅拌着米粥,淡淡道: “玲月身子不适,我刚去探望。” “怎么了?”许七安皱眉,他对清丽脱俗的妹子还是很上心的。 “女儿家的事”婶婶小声嘀咕,不想解释。 哦,大姨妈来了可大姨妈来的话,不至于婶婶去探望。所以,是痛经? 名侦探许七安得出结论。 吃完早餐,许七安说:“我去探望玲月。” 二叔和婶婶都没有意见,武将世家的好处就是,没有书香门第里那一套繁琐的规矩。 比如兄妹或姐弟之间,说话要保持一个固定的距离,见面一定要先行礼,私底下相处不能超过多少时间,除非是好几个兄弟姐妹一起开席。 等等等等。 否则,许玲月这个时候很尴尬,当长辈的应该拒绝才是。 “大锅,大锅我也要去看姐姐。”许铃音从绿娥大腿蹦下来,牵住许七安的衣角。 许七安嫌她走得慢,把她夹在咯吱窝下面,很快到了许玲月闺房门口,敲了敲门,道: “妹子?婶婶说你身子不舒服?” 屋里传来许玲月虚弱的身子:“我,我没事” “大哥能进来吗?”许七安心说,擦拭伤口的布条要不要收拾一下? “咯吱”丫鬟打开门,迎着许七安和小豆丁进屋。 许玲月躺在床上,侧着身,捂着肚子,精致的眉毛紧皱,俏脸有些苍白。 这看起来有点严重啊真有那么疼吗许七安安抚道:“来葵水了吧,喝过药没?” 许玲月愣了愣,苍白的脸蛋涌起两抹晕红,摇摇头:“娘说硬挨就好了” 她语气里有些委屈。 终究只是小姑娘,躺床上忍着痛苦,孤零零的,身边只有丫鬟陪着。 痛经这种事,在这时代普遍都是硬挨,毕竟不是病,过段时间自然而然就好了。而对大部分中低层平民来说,不死人就不用看医生。 我记得红糖姜茶是不是能治痛经?算了,回头找褚采薇来看看 许铃音走到床边,伸出粗短的手指,替姐姐抹平紧皱的眉头,可怜巴巴的看向大哥: “姐姐要死了吗?” 许玲月:“” “姐姐不会死的。”许七安安慰她。 “那姐姐怎么了。”许铃音害怕的问。 痛经你又不懂葵水你也不懂许七安斟酌片刻,有了,他摸着许铃音的脑瓜,用朴素的语言解释: “姐姐太懂事,不知道捣蛋,所以身子不舒服了,等将来成为捣蛋鬼,肚子就不会痛了。” 痛经这种事,将来嫁人了就会减轻,甚至没有。所以许七安的解释可谓点题之精准、之通俗易懂,世所罕见。 许铃音这么愚蠢的孩子都听懂了,恍然大悟的点点头,小脸蛋非常严肃:“我也要做个捣蛋鬼,这样以后肚子就不会痛啦。” “大,大哥你在跟她说什么呀。”许玲月听不懂,就是觉得许七安说的话,怪怪的。 “你好好休息。”许七安轻轻捏一下妹子的脸蛋,带着小豆丁离开。 回前厅的路上,他看见小豆丁跑到花园里,抓了一把泥土,鬼鬼祟祟的藏在小手心里。 她想干什么?许七安一愣。 回到前厅,二叔和婶婶还在吃饭,前者问道:“玲月好些了吗?” “正疼着呢”许七安说话的时候,看见许铃音爬到凳子上,小小的身板扶着桌沿,当着她爹娘的面,把黑泥土丢进了一大锅粥里。 然后,她站在凳子上,如释重负的吐出一口气,这样她就不会肚子疼了。 婶婶和二叔脸色僵硬,一寸寸的扭头,看着幼女:“你在干嘛?” “我在捣蛋!”许铃音骄傲的说:“我以后肯定好好捣蛋,不像姐姐那样,总是给爹娘添麻烦。” 说完,她掐着腰,等待着爹娘的夸赞。 婶婶想起了蟑螂事件,一时间新仇旧恨在心里翻涌,一把拎起她的脖子,放在大腿上,啪啪啪的揍屁股。 小豆丁不服气,一边哭一边辩解:“娘你为什么打我。” 婶婶巴掌不停歇的招呼:“往粥里丢泥巴你还这么理直气壮?” “大哥教我的,大哥说只要好好捣蛋,肚子就不会痛嗷嗷嗷” 婶婶气炸了,柳眉倒竖:“许宁宴你又乱教她什么了。” “今天天气真好,二叔我先去衙门了。”许七安屁颠颠的跑开。 打更人衙门,地牢。 身为临时犯的恒远,幸运的没有遭遇严刑拷打,只在刚来时被狱卒抽了两鞭子,理由是铁公子都没他这么干净。 一个没油水的臭和尚。 “哐当”牢房的门被打开,狱卒对着戴枷锁的魁梧和尚吆喝道:“有大人要问话,出来。” 恒远睁开眼,起身,跟着狱卒来到审讯室。 略显昏暗的审讯室,一位阳刚俊朗的铜锣,大马金刀的坐在大椅上,目光锐利的盯着他。 恒远认识这个铜锣,当初热心肠的三号助他潜伏,躲避搜捕时,他就见过这个铜锣。那时他站在屋脊上,单手按刀,腰杆笔挺,气度非凡,一看就是人中龙凤。 “大师请坐,本官有几个问题想问你。”许七安道,他审视着国字脸,五官粗犷的和尚。 乍一看,似乎是个莽汉,但仔细观察,会发现他眼神明亮、冷静,气质深沉内敛。 恒远双手合十,行了个礼,然后坐了下来。 “姓名。”许七安低头喝茶。 “僧不言名,贫僧恒远。” “年龄。” “三十。” 许七安惊讶的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想起了一个段子:大爷,你是怎么保持这么年轻的。 熬夜。 那您今年贵庚啊。 二十岁。 恒远瞧着有四十几,接近五十了您也天天熬夜吗许七安心里吐槽。 “出身。” “青龙寺武僧。” “什么修为。” “八品武僧。” 许七安皱了皱眉,指头敲击桌面:“不要跟我耍心眼。” 一个八品武僧,能夜闯平远伯府杀人,轻而易举的重伤两名练气境的铜锣,自身不带任何伤势的扬长而去? 恒远沉声道:“贫僧确实是八品武僧。” 八品武僧我记得佛门修行体系中有一点很奇怪,九品沙弥的下一品级是七品法师,直接跳过了八品武僧。 佛门难道有两个体系?既然有两个体系,为什么又要合并在一起?还有,武僧的下一个品级是什么? 许七安问出了心里的疑惑,恒远摇了摇头:“青龙寺没有相应的绝学,只有西行才能知道。” 只有西行才能知道?那么衙门的案牍库里多半也没有相关的记载了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小问题许七安道: “恒慧已经圆寂,平阳郡主的尸骨也找到了,陛下今日下了告书,平远伯、兵部尚书张奉和户部都给事中孙钟鸣三人,谋害宗亲,夷三族。你可以安心了。” “阿弥陀佛。”恒远闭上眼睛,低声念诵佛号。 “原本你只是偶然间误入此案,打更人不会追究你任何责任,但你是不是应该给本官解释解释,这是什么东西?” 许七安从怀里取出一面玉石小镜,哐当一下,丢在桌上。 这面玉石小镜是从井底找到的,是属于恒远的六号碎片。 :颈椎病犯了,疼的要死。我是码半小时,就在床上躺一会,码半小时,就在床上躺一会儿。真心坐不住,太酸疼了。 下一章的盟主加更应该还有,嗯,是应该我会继续码字,但不保证码到几点,大家明早看吧。如果没法更新,那明天就是四章,所以大家不要熬夜等了。我不保证一定在晚上更新。 颈椎太疼了,先去躺一会儿。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五十三章 三号人设坍塌?(为盟主“旺财i7”加更) 恒远的目光落在玉石小镜中,这是他遗落在井底的。在与恒慧的冲突中,不慎跌出怀中。 随后听完恒慧的故事,看着他坐化,内心悲恸,便没有顾忌到地书碎片。 再后来打更人便来了,他知道自己会进一趟地牢,为了防备镜子被打更人搜走,留在井底是最好的选择。 恒远的打算是,如果有机会脱身,再去取回地书碎片,或者金莲道长会替他拾取。 没想到它最后还是落入打更人手中。 许七安盯着恒远,等待他的回复。 玉石小镜是魏渊今早交给他的,没留下其他吩咐,但许七安觉得魏渊的意思是,通过他的手,把地书碎片交还给六号。 见大光头久久沉默,许七安喝了口茶,慢悠悠道:“这面镜子是在井底发现的,不是你的,便是恒慧的。而它的真正名字,叫地书。” 恒远霍然抬头,凝视着他。许七安笑了笑,自信满满的语气:“世上不识它的人很多,但不包括我们打更人。” 恒远复而低头,低声道:“这正是贫僧的。” 许七安道:“据我所知,这是道门地宗的法宝,怎么会在你一个和尚手里?” 恒远回答:“贫僧因缘际会,得到了此件法器,希望大人能将他归还。” 许七安摇摇头,收回玉石小镜,拿在手里把玩,笑道:“大师,本官觉得恐怕不止于此吧?道门地宗的法宝,一句“因缘际会”便能解释? “你若开诚布公的说一些有用的话,本官就让你离开,否则,你下半辈子就在打更人的地牢里待着吧。” 恒远沉默片刻,起身就要走。 许七安皱眉道:“你去哪里?” “贫僧回地牢。” 六号人品还不错,没有出卖天地会,当然,也可能是没受刑的缘故。但这样就不是我想要的了。许七安沉声道:“只是一件法宝,大师何至于此,世上有比自由更可贵的东西?” 恒远没有回身,只是说:“请大家为贫僧戴回枷锁。” 许七安看向做笔录的吏员:“你且先出去。” 吏员收拾好纸笔和砚台,离开审讯室。 许七安咳嗽一声,语气转为柔和:“大师,请坐请坐。” 他起身,拉扯着恒远的手臂,做出恭敬的姿态。 恒远茫然的坐回桌边,看着这位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的铜锣,不知道他心里打什么算盘。 “大人,在下什么都不知道,地书确实是机缘巧合得到的。”恒远无奈道。 话别说的这么死,出家人不打诳语,待会你会尴尬的!许七安似笑非笑道:“宁就是天地会的六号吧。” Σ°° 恒远瞪大眼睛,既惊且懵的看着他,脸上那股淡然的气质消失无踪,充满了敌意和戒备。 似乎只要许七安透露出要对天地会不利的信号,他就一巴掌拍死这个铜锣,以命换命。 许七安压低声音,用一种地下党接头的语气,趴在桌上,说道:“在下许七安,是云鹿书院安插在打更人衙门的谍子。 “地书碎片不是衙门找到的,是我从井底捞上来的,也是我带人找到的你们。而这一切,都是三号命令我做的,他是我的上级。” 三号?!恒远陷入了深深的震惊中,他没有立刻否定和怀疑眼前铜锣的话,因为这一瞬间,他想到了什么东西。 “三号是云鹿书院的学子,他不止一次透露出书院在朝廷各个衙门安插人手的消息作为曾经执掌朝廷的儒家正统学院,这样的行为委实正常不过 “桑泊案发生后,三号亦曾在天地会内部的传书中提及过桑泊案的细节打更人衙门确实有云鹿书院的谍子 “但三号怎么知道我的位置?是了,金莲道长知道我们每一个人的身份,当时恒慧与我一起,金莲道长必定会避免与恒慧起冲突,那么就只能求助他人。而打更人负责桑泊案,在打更人衙门内部有谍子的三号就是最好的求助对象 “我又欠了三号一条命,三号不愧是读书人,侠肝义胆,是个值得信赖的朋友,这份因果,将来恐怕难还了。”想到这里,恒远深吸一口气,看向许七安的目光没有了戒备和敌意,柔和问道:“三号还说了什么?” “他说春闱在即,无法离开云鹿书院,以后若是再遇到类似的麻烦,很可能会援救不及。所以,让本官与大师接洽,大师往后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可以尽管找我。” 许七安在心里补充一句:有什么需求,我也可以找你,又不会暴露三号的身份。至少短期内不用。 他现在暂时不想暴露自身,一来之前树立的逼格有些浮夸,天地会成员都觉得他是云鹿书院的顶级精英,是学富五车的才子。 结果发现,三号明明只是一个铜锣。 二来,凡是留一手,真身不暴露,相当于留了很大的余地,有了很多操作的空间。 反正对于六号恒远来说,我是打更人还是云鹿书院学子,没太大区别。我又不骗炮。 恒远点点头,接过俊朗不凡的铜锣递过来的地书碎片,道:“以后若有需要贫僧相助的,大人尽管开口。” 许七安笑着摆摆手:“大师,我这就带你出去。” 送走恒远,许七安返回春风堂,府衙的吕青等捕快已经不来衙门了,因为知道许七安很可能会因平阳郡主案将功补过。 宋廷风和朱广孝在偏厅打坐,李玉春则在收拾东西,每一个摆件都务必整整齐齐。 “头儿,我帮你” “别,你别动。”李玉春连忙喊停:“我自己来,我自己来就够了。” 许七安乐得清闲,在桌边坐下,道:“等案子结束后,一起去教坊司喝酒吧,我请大伙。” “教坊司啊”李玉春有些犹豫。 “头儿,你不会从没去过教坊司吧。”许七安发现了华点,挤眉弄眼阴阳怪气。 这时代,有身份有地位的男人,没去过教坊司的罕见程度,就像许七安上辈子的女博士还是处子,三十岁的男博士从来不用手装逼。 都是举世罕见。 “乌烟瘴气的地方,有何可去?”李玉春摇摇头,说道:“那三位今日午时斩首,去围观吗?” 许七安连忙摇头:“不去,我受不了那种场景。” 李玉春投来疑惑的眼神。 砍头这档子事,在大奉实在太正常了,不说京察都有一批官员被拖到菜市口斩首,便是那些秋后问斩的死刑犯,就够老百姓们一回生二回熟,三回边吃饭边旁观。 毫无心理压力。 “反正我不去。”许七安说。 数百人斩首现场,对他来说冲击力还是太大了,会睡不着觉的。这还是他有过几年刑侦经历,看过不少血腥的凶杀案文件。换成普通人,恐怕会落下心理阴影。 午时,菜市口。 行刑台上,跪着百余人,排头的两个是兵部尚书张奉以及其子张易。 他们穿着白色的囚服,眼睛用黑布蒙着,等待着死亡的降临。周围聚集着上千名百姓,里三层外三层的看着。 并不是所有人都喜欢看残忍血腥的一幕,尽管在百姓眼中,被斩首者都是罪大恶极的凶犯。主要是朝廷对“围观”这件事,采取半强迫半鼓励政策。有些人是不得不来,被逼着来看。 理由很简单,弘扬朝廷威严,震慑百姓。 “斩!”执行官员看了眼日冕,掷出了令签。 死亡降临,蒙着眼睛的亲属破口大骂,怒骂兵部尚书张奉害人害己,做鬼都不会放过他。 刽子手高举屠刀,一颗颗人头滚落,鲜血喷溅的非常夸张,浓郁的血腥味连外围的百姓都能味道。 之后又斩了两批死刑犯,分别是平远伯和孙钟鸣的家属家眷。 站在人群之外的恒远和尚默默的转身离开,他来观看行刑现场,理由有两点: 第一是替师弟恒慧了却因果,故而来看仇人斩首。第二是平复自身的执念,避免将来产生心魔。 恒慧是他一手带大的师弟,如弟如子。一报还一报,此间事已了。 “神殊大师您醒了吗?” 偏厅,一边吐纳练气,一边召唤神殊,许七安依旧没得到这位高僧的回复。 他似乎是能感应到我的想法,是佛门他心通?他心通应该是不能读取记忆的不管怎样,他大部分时间都在沉睡,这是好事。 许七安正想着,心里悸动了一下,睁开眼,见两位同僚都在闭目吐纳,他安心的掏出玉石小镜,浏览传书。 【六:诸位,我已无碍,感谢挂念。】 【五:六号真的是六号吗?会不会是打更人假扮的?】 五号率先提出质疑,乍一看是个小心谨慎的,其实是最蠢的。 【四:呵,如果是假的,金莲道长早就提前给我们示警了。五号,你应该思考的是,六号有没有被打更人策反。】 四号不愧是读书人出身,且当过大官啊,心思敏锐许七安啧啧两声。 【五:那六号你有被策反吗?】 【六:贫僧很好,贫僧是想感谢三号和金莲道长的搭救之恩。】 【九:不必道谢,你那位师弟没有杀你之心。】 【四:桑泊案进展如何?】 见状,许七安等了片刻,没等来一号的传书,输入信息:【桑泊案结束了,但也没结束。】 【四:果然如此。】 【五:什么意思,什么叫果然如此,桑泊案怎么就结束了,怎么又叫没结束?】 【四:呵,还是让三号来解释吧,我想他能解释的比我更清楚。】 许七安沉吟一下,选择接下四号的包袱,输入信息:【很简单,桑泊案的真正目的是为了引出平阳郡主案,恒慧携封印物大闹内城,覆灭平远伯府便是最好的证明。 【今天午时,牵扯其中的三位官员夷三族,在菜市口斩首。平阳郡主的案子已经结束,幕后主使者的目的达到了。他们接下来多半会带着封印物离开京城,这场风波就算是结束了。 【但桑泊案本身还没有结束。】 原来是这样,五号恍然大悟,然后冷不丁的背刺三号一刀:【三号,你是一个大骗子,那个天天捡钱的人,明明就是你自己。】 :这章是昨天的,今天四更。我会顺着粉丝榜,逐一加更。没有轮到的盟主不要急,撅好屁股等着我的临幸。或者,我撅屁股也行 另外,前几章的错字已经修改,感谢工具人们的努力。再接再厉。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五十四章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 许七安大吃一惊,心说我什么时候骗人了?真要说欺骗,那就是云鹿书院的人设。 难道我人设在不知不觉中坍塌了吗,没道理啊,而且也不该是五号来说这句话,由一号或者六号来指责,才算合情合理。怎么也轮不到一个远在南疆的小妞说话。 他握着地书碎片,沉吟着没有回复,而天地会的其他成员也没有说话,静观事态发展。 三号是骗子?他骗了我们什么?五号怎么知道三号是骗子,他俩在传书过程中并没有过多的交流,也就是说,五号是从过去的某个言论中,揪出了三号的破绽四号如此想着。 三号性情不错,是个热心肠的好人,应该不是骗子,五号是个愚蠢的女人,她污蔑人的可能不大,但她没脑子,可能自己会错意二号如此想着。 五号为什么说三号是骗子恒远和尚不悦的皱了皱眉。 一号笑而不语,默默窥屏。 此时此刻的金莲道长,懒洋洋的趴在屋脊晒太阳,猫眼舒服的闭着。 五号没有让人家等待太久,她严厉指责三号说话不真诚:【你说的那个经常捡钱的朋友,就是你自己吧。我问过我的消息很正确。】 许七安:“” 【五:呐呐,没话说了吧。】 宁也是老二次元?许七安撇撇嘴,松了口气,是,他是骗人的。然而这种事骗与不骗,无关紧要的。 比如宋廷风常说,我有一个朋友身体不好 大家都知道就是他本人,但有人责怪他骗人吗? 果然,地书聊天群里,无人响应五号,每个人都有自己想法。 真羡慕三号啊,天天出门能捡钱老娘都快发不出军饷了二号由衷的想。 原来天天捡钱的是三号,嗯,当初贫僧就怀疑过贫僧若是天天能捡钱,就能拯救更多的鳏寡孤独六号羡慕极了。 捡银子的是三号本尊,什么人能如此反常的捡银子?我不记得云鹿书院的儒家体系有这种神异之处四号心里一惊,想到了某种可能,赶紧传书:【三号,什么时候有这种现象的?】 许七安略有犹豫,回答:【大概一个多月前。】 他把时间故意说短了些,免得将来有人根据这个,发现他是在税银案结束后出现异常。 四号心头剧跳,因为他有一个猜测,那个猜测是如此的荒诞和大胆,以致于让他浑身产生电流游走般的战栗。 一个多月前,没记错的话,云鹿书院的清气冲霄异象,也是在一个多月前发生的。当时三号还没加入天地会,金莲道长郑重其事的在天地会内部委托一号调查。 众所周知,三号是儒家书院的学子,有一点极其不同寻常,那就三号实力不强,却得到了太多的资源倾斜,知道太多云鹿书院高层才知道的秘密。这是很不合理的。四号作为曾经的读书人,早就察觉到这一丝的不对劲,并不是质疑三号云鹿书院的身份,而是觉得他的待遇有些夸张。 但如果三号和云鹿书院的清气冲霄有关系呢?那么得到云鹿书院高层的重视,是不是就合理了? 不过捡银子和清气冲霄存在什么联系四号没有想明白。 “看来,得抽空回一趟京城,拜访赵守院长。”四号心里暗暗决定,赶在年关之前回京城。 想到这里,自觉对三号秘密有所了解的四号,嘴角微挑,传书道:【有意思,我以前都低估三号了,看来得重新评估你的价值和潜力。】 四号知道三号频繁捡银子的缘故?而这背后的原因,涉及到某些重大的机密不然四号不会这般评价除了五号之外,其他人都从四号的话里品出了不对劲。 见众人差不多聊完,许七安眯着眼,以指头代笔,传书:【呵,我有个疑惑,五号你是怎么知道捡银子的是我?】 以五号的智商,不可能是诈他,也就是说她真的知道自己捡银子的原因,至少了解一些内幕。 这正是许七安迫切想要知道的事情,他对自己古怪的运气一直很在意。 【五:我不能说,我答应过别人,不能泄露给任何人,就算是你也不行。】 五号拒绝的干脆利索。 【三:等价交换。】 【五:不交换,做人要有诚信。】 这傻妞,信不信老子把你拉黑名单,将来渣你一次,然后提裤子不认人许七安心里吐槽。 转念一想,金莲道长这个运营商伤势未愈,无法开启私聊功能,现在确实不是询问的好时机。 等将来能私聊了,他再好好和五号这个南疆的傻妞聊聊人生和理想。操作空间还是很大的。 御书房,小朝会。 穿道袍的元景帝高坐上首,听着府尹陈汉光的奏报,对于菜市口的人头滚滚,不怒不喜,波澜不惊。 “兵部尚书和户部都给事中的职位,诸位爱卿有何想法啊。”元景帝貌似随意的提了一嘴。 当即就有大臣出列,举荐自己的人。元景帝面无表情的看着官员们陈词激烈的争辩,为了空出来的两大实权职位,恨不得把对方狗脑子打出来。 连魏渊和首辅王贞文两位权柄滔天的大佬也不可避免的下场。 眼见冲突越来越激烈,脾气暴躁的几个大臣已经撸袖子,元景帝敲了敲桌案,适时制止。 “尚爱卿,你是吏部尚书,有何建议啊。” 尚贤跨步而出,趁低头作揖时,余光瞥了眼首辅王文贞,见后者微不可察的摇头,这才道: “微臣惶恐,暂无人选,请陛下示下。” 元景帝满意的颔首:“此事再议。” 果然众大臣缓缓于心里吐出一口气,彼此恨恨相视。 这时,魏渊出列,朗声道:“陛下,微臣有奏。” 待元景帝颔首后,魏渊道:“铜锣许七安在平阳郡主案中立下赫赫功劳,请陛下奖赏。” 相应的奏折,他已经在昨日递交内廷。 元景帝显然是知道案情经过的,也知道铜锣许七安在其中立下的功劳,不管是重启平阳郡主案,还是发现恒慧和尚的踪迹,进而寻出平阳郡主尸身,那位铜锣都功不可没。 但元景帝依旧有些犹豫,他不喜欢那个铜锣,没什么理由,此子给他一种很不协调,很不舒服的感觉。 打从心底里厌弃。 当日在皇城见到他,看到他一刀斩裂地面,吓的灵龙不敢靠前半分。那一刻,元景帝心里就不受控制的厌恶他。 魏渊正要说话,刑部孙尚书突然大声道:“陛下,微臣有禀。” 他大步出列,作揖,义正言辞说道:“微臣奉命查桑泊案,连日来呕心沥血,一刻不敢怠慢。经微臣查证,大理寺卿常言,与妖族勾结,里应外合,炸毁桑泊。请陛下革了这厮,交由微臣彻查。” 大理寺卿常言,眯着眼,看了看孙尚书。 他是齐党的核心成员之一,因为火药的事情,齐党另一位核心成员,工部尚书已经走过一次钢丝。 工部尚书冷哼一声,走了出来:“陛下,刑部是攀咬污蔑,肆意栽赃常大人。微臣认为礼部尚书同样有嫌疑。” 礼部尚书当即出列,高呼:“微臣冤枉。” 魏渊叹息一声,有些失望。果然,听元景帝道:“桑泊案并没有结束,责令铜锣许七安继续办理此案,半月期间已过大半。若是查不出个水落石出,朕依旧斩他。” “陛下!”魏渊眉头一跳,作揖道:“许七安即使办案失利,但在平阳郡主的案子上仍是有功的。怎可是死刑?” 众臣不由的看向了魏渊,眼神中各有不同情绪,有幸灾乐祸,有诧异,有快意。 身为首辅王党的孙尚书表面攻讦大理寺卿,暗地里也给了魏渊一发冷箭。只要桑泊案的纠纷继续下去,作为打更人衙门主办官的那位铜锣,就不能置身事外。被重新拖下水。 同理,大理寺卿也会顶着嫌疑犯的帽子,案子不破,就别想摘掉。平时倒没什么,京察期间,这种大的污点,随便就能放大。 届时划入八法之内,便能叫他卷铺盖滚人,再不济也要从尚书位置上赶下来。 不过,同为王党的礼部尚书亦被牵扯,极限一换二,不亏。 魏渊对一个小铜锣是否过于关切?众臣敏锐的捕捉到这一点。 于是,对刑部孙尚书的操作,愈发的认同了。文官虽然斗争厉害,但魏渊作为文官集团的头号敌人,但凡能让魏渊气急败坏的事儿,他们都乐意干。 “朕乏了,退下吧。”元景帝挥挥手。 众臣齐齐作揖,有序的退出御书房,大臣们泾渭分明的离开,方甫踏出午门,气氛立刻翻天覆地的变化。 剑拔弩张的气氛消失了,像是演了一场大戏,终于如释重负的迎来结尾。 敌对的仍就敌对,只是没有御书房里表现的那么夸张了。 头发花白,眉目凛然的王首辅,一身绯袍,面带浅笑的迎向魏渊,“魏公似乎对那小铜锣颇为在意啊,巧立大功,确实是难得的人才。” 魏渊温和笑道:“可惜不会做人,得罪了不该得罪人。” 王首辅吃了一惊,“魏公何出此言啊,吾等为社稷纳人才,理当呵护,岂可让他中途夭折。魏公若是护不住,就让本官来代劳吧。” 魏渊深深看了他一眼,表情依旧温和,喜怒不形于色:“不劳烦首辅大人。” 魏渊乘马车返回衙门,传令吏员:“让许七安来见我。” 彼时的许七安正在演武场,与朱广孝和宋廷风交手,磨炼刀法。 “老宋,你近日没去教坊司?气息比往日悠长了许多。”许七安边招架两位同僚的混合双打,边打趣。 “他的月俸基本都喂给了教坊司里的女人,不知节制。”朱广孝沉声道:“宁宴,今日的他就是未来的你,要引以为戒。” 三个年轻男人里,埋头苦干的朱广孝是最节制的,倒不是禁欲,而是想攒钱娶媳妇。 许七安和宋廷风最爱申公豹,前者热衷于白嫖,后者是放浪形骸。 炼精境后,武夫不需要禁欲,但终归还是得节制,千里之堤毁于蚁穴,百战之身亏于女穴。 这时,一位黑衣吏员匆忙奔来,在演武场边缘顿住,扬声道:“许大人,魏公传唤。” :我的公众号:我是卖报小郎君。 大家可以关注一下,以后有番外,或者《大奉花魁娘评鉴指南》,都会在上面发表。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五十五章 女战神 浩气楼,七层。 茶室内,除魏渊外再无他人,身姿笔挺的许七安踏入稳重的步子进来,抱拳道: “魏公。” 魏渊正好倒了一杯茶,放在对面,抬手示意:“坐。” 许七安拘谨的坐下,象征性的喝了一口,便凝眸看着魏渊,他有预感,魏渊找他,说的是平阳郡主案。 “平阳郡主案结束了,桑泊案还得继续,陛下把我的提议否了。”魏渊喝着茶,语气不疾不徐,像是随意聊天一般,将御书房发生的事告诉许七安。 许七安阴沉着脸:“刑部孙尚书与户部侍郎周显平有旧,自一开始便厌憎我” 魏渊大手一挥,不悦的打断他:“这些都是小事!” 他略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说道:“陛下不喜欢你,这才是大事。” 许七安脸色顿时阴沉。 真巧,我也不喜欢他,当初祭祖时看到身穿道袍的元景帝,心里就有淡淡的嫌恶。 当时觉得是因为对方代表着封建皇权,后来经历灵龙事件,近距离有过接触后,他发现自己对元景帝的厌恶很纯粹,没有其他理由,就是发自内心的讨厌。 可能是我和老皇帝八字相冲吧我是申猴他是未羊?许七安脸上做出苦笑: “卑职不知哪里讨陛下厌弃了。” “可能是没有眼缘吧。”魏渊揉了揉眉心,道:“你且安心等着,也不必去查了,时至今日,任何蛛丝马迹都已经抹去。你查不出什么来的。待时限一过,陛下非要斩你的话,我会安排死囚代替你。 “呵,放心,没人会特意关注你一个小小铜锣的身份。” 然后我就顺理成章的成了你见不得光的手下。许七安道:“如果能抓到周赤雄呢?” 魏渊笑了:“此事可平。” 他复而摇头失笑。 离开浩气楼,许七安返回春风堂,将此事告之宋廷风和朱广孝,以及李玉春。 宋廷风和朱广孝表情猛的僵硬,前者用力一拍桌子,骂了句脏话,在堂内急躁的团团乱转,后者愈发苦大仇深,眉头紧锁。 李玉春沉吟着说:“平阳郡主案浪费了太多时间,你很难再查清桑泊案了,司天监的望气术无法指控四品以上的官员。除非你能请动监正。” 找监正?且不说监正愿不愿意帮忙,就算愿意,元景帝肯信吗?许七安心说,我才不去找那个糟老头子呢。 观星楼。 “采薇姐姐,我有事要见监正,你有什么办法带我上八卦台吗?”许七安手里拎着大包小包的吃食,笑容像极了上辈子的舔狗。 褚采薇半点都不客气的吃着许七安上供的美食,嘴上却说:“不行的哦,师父在闭关,已经禁了八卦台的通道,谁都上不去。” 像极了消费备胎的女神。 “没有办法吗?” “没办法。” “咱师父什么时候出关?” 褚采薇看了他一眼,心说什么叫咱师父? 她说:“长则数月,短则半月,估摸着是在八卦台推演星象。” 许七安一口老血,这就是报应,成天白嫖,终于有朝一日也让别人白嫖了一次。 不行,不能这么亏他把二两银子买的吃食全部放在桌案,道:“家里妹子来了葵水,腹痛难忍,何解?” 褚采薇一听,扭着小腰,噔噔噔跑开,片刻后取了一枚瓷瓶回来,“痛的时候吃一粒,立竿见影。” 这姑娘虽然贪吃,倒是大方的很,丹药不管贵或不贵,都很舍得送人。 云州。 苍茫的山脉中,一座规模不小的寨子依山而建,连绵的灯火点缀在漆黑的夜里。 寨子易守难攻,占据地利,最初建寨时,官府还会派兵围剿,几次失利后,就睁只眼闭只眼。 云州匪患严重,打家劫舍的流寇、山匪数不胜数。百姓困苦已久,官府也头疼了数十年。 数十年都过来了,慢慢也就习惯了。混乱地区有混乱地区的活法。 刚入夜,山风就猛刮不止,俄顷,电闪雷鸣,下起了瓢泼大雨。 箭楼上,负责站岗了山匪忍受着斜刮进来的冰冷雨点,有些羡慕的望向寨子方向。 今日寨子里又干了一票大的,劫回来一支商队,绸缎、茶叶、瓷器贵重物品不少。 这全赖山寨里新来的那位六当家,武艺超群,且精通合击之术,练兵很有一手。 据说是军伍出身,以前在大奉京城里做事,后来因为看不惯朝廷昏庸腐败,索性落草为寇。 这会儿,寨子里开着庆功宴呢。 炭火熊熊的室内,六位当家和一些小头目正在大吃大喝,说着粗鄙的荤话,高举大碗。 衣衫的女人们在旁伺候着,强颜欢笑。她们都是被掳来的女子,有的是普通的民女,有的甚至是富户的千金。 姿色不错的被挑出来,专门伺候几位当家和小头目们,姿色一般的,则给寨子里的其他兄弟分享。 周赤雄坐在案前,习惯性的挺直腰背,气度与好色的山匪们格格不入。他身边有个清秀的女子伺候着,但周赤雄都懒得看对方一样。 这样的庸脂俗粉,简直连碰一下的兴趣都没有。 周赤雄是拖家带口来云州的,妻子和儿子没有在山寨,而是被安排在了云州最大的白帝城。 那里是云州为数不多的乐土,不用担心匪患、贼寇。 大当家是个满脸络腮胡,看似粗犷,实则心细如发的炼神境巅峰。 “周贤弟,是不是这里的女人不合你胃口?” 不等周赤雄回应,大当家好爽的笑道:“我听说这次商队里有一位貌美如花的美娇娘,还被关在柴房里?” “是的,大当家,那娘们贼漂亮。” “大当家,寨子里的女人与她相比,简直就是就是,泥巴和白糖的区别。” 脑海里浮现那位女子倾国倾城的容颜,周赤雄心里亦是火热起来。人是他劫的,长什么样他最清楚,若非初来乍到,那女子现在已经被他收入房中。 大当家沉吟一下,好爽笑着:“来人,把那女子提上来,今晚任由六当家处置,人是他劫的,理当由他先开荤。” 其余当家没有意见,谁先开荤无所谓,反正早晚都能品尝。 过了片刻,一位女子被带了上来,穿着洁白层叠的长裙,肌肤胜雪,眼睛大而明亮,五官挑不出瑕疵。 她有些害怕,宛如林间小鹿那般怯生生的。 周围一下子安静了,众人痴迷于她的美色,呆愣愣的看着。 “咕噜咕噜”喉结滚动的声音传来。 女子似乎已经知道自己的命运,咬着唇,怯生生道:“奴,奴家服侍哪位爷?” 周赤雄咽了咽口水,只觉对方秀色可餐,大步走过来,将她拽到案边。 周赤雄把美貌女子拥入怀中,如饥似渴的摸着、啃着,看的周围的山匪一阵嫉妒,恨不得取而代之。 “你是不是周赤雄。”女子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她知道我的名字周赤雄心里大凛,欲念登时烟消云散,与此同时,他发现身怀里的美人,脸色渐渐苍白了下去,失去了生机。 俄顷,化作了一个等人高的纸人。 “咯咯咯” 女人尖锐的笑声在室内回荡,令人毛骨悚然。 哐当窗户被狂风吹来,吹灭屋里的烛火。 黑暗中,拔刀声接连不断,响起大当家的喝声:“何方妖孽,装神弄鬼。” 女子尖锐的笑声随之停顿,但几秒后,山寨内所有人都听到了一声凄厉的尖啸,回荡在山间,回荡在夜空。 “是魅。”周赤雄沉声道,他心里涌起了不祥的预感。 魅,又称艳鬼,几乎没有战力,擅长以美色诱人,吸干上钩者的精魄。 武夫虽然不擅长对付鬼怪,但鼓荡气血的话,可以做到百鬼不侵,周赤雄真正在意的是魅背后的主人。 周赤雄隐约间觉得,对方是冲自己来的。 就在这时,鼓声响彻整个山寨,外面传来山匪们的叫声:“敌袭,敌袭” 山寨的当家、小头目们握着武器冲出屋子,于暴雨中瞭望,夜幕、雨幕、森林遮挡住了视线。 空中传来尖锐的啸声,那是一支支箭矢。 不断有山匪中箭倒地,惨叫声此起彼伏。 大当家嗑开箭矢,心里略松了口气,以下攻上,箭矢的力道并不强,只要不是运气太差被射中要害,即使中箭也不会失去战斗力。 “准备滚石,桐油” 山寨占据地利,这两种东西是防守的法宝,寨子建立之初,便是用这些东西抗住了官府的围剿,度过最艰难的时期。 大当家话音方落,夜空中划过一道银光,那不是闪电的光芒,而是一把长枪迸射出的气芒。 轰隆! 闪电适时划过,底下的山匪们看清了银枪之上,站着一道人影。 她穿着鳞片甲衣,身后是艳红的披风,没戴头盔,长发扎成及腰的马尾。英姿飒爽,宛如一尊凛然的女战神。 女战神手捏法诀,召来天雷,“轰!”闪电劈下,她伸手夹在指点,奋力一甩。 山寨前的两座箭楼轰然坍塌。 道门御雷诀? 周赤雄心凉了,整个人如坠冰窖。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五十六章 水落石出(为盟主“醉仙落尘”加更) 剿匪行动以雷霆开场,仅维持了一个时辰,山寨便被攻破了。 大当家浑身浴血的跪在地上,打量着一群战力非凡的军队,他们穿着鲜亮的铠甲,披坚执锐,却没有任何官府、军队的标志。 队伍规模不大,只有四百多人,但大当家惊愕的发现,这支军队没有一个是弱者,最低也是炼精境。 练气境多达五十多位,炼神境则有十余位。铜皮铁骨境四位。 而为首的这位女战神,修为更是深不可测。 这么一支军队,别说对付一个小小的山寨,便是去打白帝城,也够那云州第一大城喝一壶了。 没有旗帜,战力超绝,以一个女子为首大当家心里一沉,想起了云州的一件传闻。 “你,你是飞燕女侠?” “什么飞燕女侠,难听死了。” 手持银枪的女战神皱了皱眉,她长的极其好看,五官精致,小嘴红润,高高的鼻子凸显出五官的立体感,只是她那股子锐气,会令人忽略她的美貌。 虚幻的魅,乖顺的站在她身侧,原本是极美的艳鬼,却完全被她的气质所掩盖。 “主人,奴家做的还行吧。”魅娇声道。 “传讯的很及时。”女战神点点头,夸赞道。 “那能送人家一个男人吗。”魅娇滴滴说道:“奴家饿了好多天啦。” 元景帝送你,快去吸干他的精气女战神心里腹诽一句,微微点头:“你随便挑几个山匪。” 大当家已经可以肯定,这位女战神便是传说中的飞燕女侠。 前些年,江湖上忽然出现一位侠肝义胆的女侠,这位女侠所到之处,正义得到匡扶,公理得到维护。 短短几年便在江湖中名声鹊起,成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大侠,因其急公好义,被誉为飞燕女侠。 今年初,这位女侠来了云州,见云州匪患横行,百姓困苦不堪,当即招兵买马,建立了一支私兵,开始了不知疲倦的剿匪之旅。 得到了云州布政使的鼎力支持。 “我问,你答,这样会让你死的痛快点。”女战神银枪点着大当家,声音冷冽:“否则,就将你炼成厉鬼,永世不得超生。” 大当家陷入了纠结,讨价还价道:“休想!” 噗银枪刺穿了大当家的天灵盖,红白之物往后飞溅。 女战神收了枪,嘀咕道:“爱说不说。” “!!!”周赤雄吓的两腿都发软了,他心说您不能这样啊,您没看出他是在讨价还价吗,您至少给个机会啊。 竟如此鲁莽?! 边上的武夫们似乎早已习惯女战神的行事风格,笑嘻嘻的看热闹。 这时,周赤雄感觉女战神不带感情的扫了自己一样,他当即五体投地:“女侠饶命,我什么都说,我什么都说。” “我不会杀你的。”女战神傲然而立,贴身的铠甲凸显出曼妙玲珑的曲线,美丽中透着凛然肃杀之气。 “我要送你去见一个人。” 许七安刚结束吐纳,心情阴郁的睡不着觉,耳边听着水漏滴答的声音,熟悉的心悸感传来。 他心里一动,翻身坐起,猴急的从枕头底下摸出玉石小镜,果然看到了想看的内容: 【二:三号,周赤雄已经抓住,我明日派人给你送到京城。】 周赤雄抓住了?这效率也太可怕了吧二号简直是我的白月光,爱了爱了许七安的心情无法用欣喜若狂来形容,简直差点喜极而泣。 成为魏渊暗子是最坏的选择,许七安其实并不想走这条路,他目前只是练气境,自觉底气还不足。留在京城,留在打更人衙门,不管是资源还是生活环境,都比浪迹天涯要好太多太多。 生活如果能安平喜乐,谁又愿意颠沛流离呢。 这个世界本就让他缺乏归属感,若是离开了二叔婶婶,二郎妹子,未免太寂寞了。 【三:能在六天之内赶到京城吗?】 云州距离京城非常遥远,虽说朝廷驿路发达,但六天时间还是太赶了。 【二:乘坐火羽兽的话,六天时间刚好等抵达。但你得支付我三百两银子。我不能让我的兄弟白跑一趟,路上的开销也得你来出。】 【三:这是应该的。】 说完,许七安沉吟起来,周赤雄肯定不能直接送入京城,京城水太深了,周赤雄一旦入京,肯定会被有心人发现,毕竟他现在被朝廷通缉,列为头等要犯。 两个选择,要么提前通知魏渊,要么另想办法让周赤雄入京思考过后,许七安选择了后者。 因为他有更好的注意。 【三:二号,劳烦你将周赤雄送到云鹿书院,自会有人接手。】 周赤雄涉及到朝堂大佬,要防备他们狗急跳墙,打更人衙门全是武夫,不够花里胡哨。 云鹿书院的大儒有瞬移能力,正是押解犯人的最佳人选。只需要说一句:吾三尺之内,便是京城。 人就到京城去了。 皇宫多半是进不去的,否则大儒们割元景帝的狗头就太容易了。 明日我就去云鹿书院,拜访我的三位老师许七安暗暗决定。 对于三号的要求,包括二号在内,窥屏的天地会成员丝毫不觉得奇怪。三号本来就是云鹿书院的学子嘛。 时间一天天过去,这段时间里,许七安多方奔走,见了怀庆公主和裱裱公主,希望两人能为自己求情。 成天只知道跟自己姐姐作妖,实则没什么心机的裱裱,端起公主架子,一口就答应了。 怀庆公主更理智客观,直言说:父皇似乎不喜欢你,本宫可保你免除死罪,但活罪难逃。 活罪自然就是流放了。 许七安注意到一个细节,怀庆公主对桑泊案表现出一种不合理的淡然,对他即将遭遇的命运也很平静,似乎根本不放在心上。 期限前一天,魏渊派人传唤,许七安在浩气楼见到了大青衣。 “我刚收到宫里的消息,陛下明日要早朝,不可避免的会提及桑泊案。我会争取把你留在衙门,而不是府衙和刑部。”魏渊道。 他刚想说些话宽慰自己看重的小铜锣,就听对方冷静的说道: “魏公,我已经抓住周赤雄了。” 魏渊表情凝固,一发不言的看着他。 这天寅时,许七安赶着马车进了皇城,在宫城外停了下来,陪同他的还有司天监的宋卿、褚采薇,云鹿书院的大儒张慎,金锣姜律中和杨砚。 马车里是昏迷不醒的原金吾卫百户周赤雄,他被捆绑着,头上罩着麻袋。 到了这里,许七安如释重负,朝着几位帮手抱拳:“多谢诸位,桑泊案就在今日了结。” 他要为桑泊案画上一个句号,为刀斩银锣的冲突,画上一个句号。 金銮殿。 正常奏对之后,元景帝道:“桑泊案可有进展?” 朝堂之下,众大臣不约而同的看向魏渊,表情各不相同,都以幸灾乐祸居多。 礼部尚书出列,朗声道:“望陛下明察,望魏公还本官一个公道。” 魏渊看了眼跳出来挑事的礼部尚书,目光转向元景帝,出列,作揖: “回禀陛下,桑泊案已经水落石出。” 议论声一下子就起来了。 元景帝一愣,眯着眼,身子微微前倾:“主使者是谁?” 魏渊道:“臣说了没有意义,陛下可以传唤原金吾卫百户周赤雄。” 礼部尚书眉头一跳,冷笑道:“周赤雄早已逃离京城,如何传唤?” 魏渊似笑非笑的盯着他,朗声道:“周赤雄便在宫城之外,请陛下传唤。” 刹那间,朝堂上一片寂静。 :今天更新一万三左右,超越人类极限了,我先睡觉,错字明天再改,脑子一片浆糊。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五十七章 赠诗 短暂的沉默后,朝堂诸公们不可避免的议论起来,税银案查到现在,来龙去脉已经广为人知。 外逃的原金吾卫周百户,正是私通妖族,把火药偷运进皇城的罪魁祸首。 至于是不是罪魁祸首,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反正朝堂上的大佬们,罕有智商低的。因此,魏渊的话,宛如巨石砸入了庙堂,掀起轩然大波。 魏渊这个绝户的老宦官虽说令人讨厌,但同样是个可敬的对手,他的话,含金量还是很高的。 有人要完蛋了这是朝堂大佬们一致的内心想法。 礼部尚书勃然变色,花白的胡子颤了颤,瞳孔瞬间凝固,直勾勾的盯着魏渊。 这老头养气功夫向来为人称道,罕有这般失态的时候。 元景帝沉声道:“宣!” 许七安坐在驾车的位置,掀开帘子看了眼周赤雄,这货还在昏迷中,为了怕此人自尽,许七安找褚采薇要了大剂量的迷药。 之所以选择云鹿书院来接手此人,而不是将他收进地书碎片,许七安有两个顾虑:一,此人是炼神境,段位比他高,不敢冒险。 二,地书碎片的存在是秘密,不能堂而皇之的示人,总不能进了金銮殿,当着皇帝和朝堂大臣的面掏出地书碎片吧。 当然,如果没有办法,他还是会选择使用地书,只是现在有充足的人脉办事,便尽量不使用地书。 “宋师兄,杨千幻杨师兄,是监正大人的第几位弟子?”边等着朝堂内的消息,许七安边和宋师兄拉家常。 宋师兄的黑眼圈世所罕见,搁在前世,肯定会被认为是多人运动的爱好者,但宋卿是位不近女色的理工男。 他眼里只有人兽,没有女人。 “他是我和采薇的师兄,老师的第三位弟子。”宋卿靠近他几步,低声道:“我那师兄脑子有问题。” 监正的弟子,脑子有正常的吗?许七安对此表示怀疑,双手负后,模仿了一下杨千幻的站姿。 “对对对!”宋卿连连点头:“他总喜欢背对着人,说话也不好好说话,师兄弟们都很烦他,就他自己不以为耻,反沾沾自喜。” “这是为何?”许七安想起教坊司的那天晚上,和杨千幻相处的短暂片刻。 “他说自己要背对众生,方显高人风范。”宋卿说。 他在s无始大帝吗许七安一口槽憋在喉咙里,很难受。 这不是中二病,中二病是认知上出现了偏差,思维本质出现问题。这是逼王,因为装逼是主动去做,而不是认知出现问题。 许七安想了想,道:“宋师兄,你帮我带句话给他。” “你说。” 许七安压低声音:“手握明月摘星辰,世间无我这般人。” 狂妄! 杨砚、姜律中两位金锣耳廓一动,听到了,下意识的扭头看了过来。 对于武者来说,听到这样的句子,就像一个混混看见另一个混混拽三拽四的显摆。很容易激起好胜心。 许七安上次在观星楼,唱“剑在手,问天下谁是英雄”时,被南宫倩柔嗤之以鼻,便是这个道理。 这狂的话,杨师兄肯定会喜欢,但到处乱说他会被打的吧被打好啊,早看不惯他那副姿态了宋卿开心的点头:“一定带到。” 说话间,一名宦官领着一列甲士走了出来,在宫城门口环顾,朗声道: “打更人何在?” 姜律中拱手道:“在此!” 待众人掏出腰牌和金牌,证明身份之后,宦官颔首道:“随咱家入宫,陛下召见。” 杨砚当即掀开车帘,把周赤雄拎在脖子上。 “这是何人?”进宫的途中,宦官一脸好奇的问。 “通缉要犯,周赤雄。”许七安回答。 “怎么还套着麻袋?让咱家看看。”宦官似乎很感兴趣,靠了过来。 姜律中挡住,摇头道:“没见陛下之前,任何人不得接触人犯。” 宦官皱了皱眉,扫视着众人的脸,沉声道:“见陛下之前,需要验明身份,咱家怎么知道此人是不是居心叵测之徒,伪装成周赤雄,混进宫来妄图刺杀陛下。 “当然,咱家不是说尔等是同犯,但智者千虑必有一失,说不得被蒙骗了也有可能。” 姜律中还是摇头。 “几位是什么意思?”宦官停了下来,眯着眼,审视众人:“咱家现在怀疑此人身份,要验明正身。” 那列甲士停了下来,肃然的盯着姜律中等人。 这番话说的有理有据,没有毛病,只是在此时提出来,一下子让事情变的敏感。 许七安知道很多让人无声无息死亡的手段,相信两位金锣知道更多,而作为武夫的他们,多半是没能力阻止的,武夫擅长的暴力输出。 而如果周赤雄死了,在昏迷中无声无息的死亡,这个锅谁背?肯定不会是眼前这位公公。 因为他人犯身份属于正常流程。 这位公公是有派系的多半是礼部尚书所在党派的果然,我要是单枪匹马的来,没有带两位金锣、大儒张慎、司天监师兄妹很可能在胜利的前夕失足。 想到这里,许七安笑眯眯道:“公公,回头见了陛下,我会说:公公试图杀周赤雄灭口。” “竖子!”公公勃然大怒,“你敢污蔑咱家,来人,给我抓起来。” “公公”许七安高声道:“你可想好了,真要在这里起冲突,陛下可不是傻子,朝堂诸公也不是傻子,后果你掂量过?” 这位宦官冷笑道:“黄毛小子,你可有想过后果。” 许七安单手按刀,走了过去,在宦官耳边低声说:“莫要与我这种亡命徒耍横,不划算的,公公替人办事,尽心就行。你又不是王党的核心成员,别自误。” 这位三十出头的宦官脸色变幻了片刻,尖声道:“咱家不与你一般见识。” 来到金銮殿外,宦官前去禀告,俄顷,元景帝传唤许七安一行人进殿。 迈过膝盖高的夸张门槛,许七安进了这座皇宫主殿,再次见到了这群站在大奉权力巅峰的人物。 尤其是那位,穿着道袍,高居龙座的威严中年人。 朝堂诸公们微微侧身,看向金銮殿大门,看着许七安等一行人进来。 还是有点紧张啊大奉的权力舞台核心许七安吐出一口悠长的气息,按住了那些许的忐忑。 魏渊温和的目光落在许七安脸上,微微颔首。 许七安便不怕了,从姜金锣手中接过周百户,摘掉麻袋,箍住他的后颈,迫使他昏迷中扬起脸: “陛下,这位就是朝廷通缉的要犯,原金吾卫百户周赤雄。” 议论声哄然。 礼部尚书脸色,缓缓苍白了下去。 许七安手指在周赤雄几处大穴疾点,“嗯”周百户痛苦的呻吟声里,缓缓睁开眼睛。 然后他懵了。 前方是高居皇位的元景帝,两边是朝堂的诸公,头顶气派的“金銮殿匾额”,脚下光亮可鉴的水晶钻。 可能是睁开眼睛的方式不对周百户重新闭眼。 “啪!”许七安一巴掌抡过去,冷笑道:“孙贼,衣锦还乡了。” 手脚酸麻的周赤雄被抡翻在地,他没有站起来,而是伏着身,颤巍巍的哭喊:“臣罪该万死,臣罪该万死。” 云州山寨被攻破后,周赤雄就被打晕过去,乘着火羽兽被送往京城,他一路上是昏迷的。途中给喂了几次水,吃的则没有。 好不容易到了京城,许七安觉得他的状态不错,索性让他一直昏迷着,就又给下了迷药。 元景帝面目严肃,居高临下的凝视:“周赤雄,是谁指使你勾结妖族,偷运火药?” 周赤雄趴在地上,一个劲儿的说:“微臣该死” 元景帝不再看这个蝼蚁,而是盯着许七安身边的张慎,温和道:“张先生,劳烦了。” 张慎冷哼一声,也不明着回应皇帝,踏步而出,双手负后,口含天宪:“君子当诚,匹夫亦然。” 无形的清风拂过整个金銮殿,刹那间,满殿所有人脑海里都被“诚实”两个字占据。 “是谁指使你勾结妖族,偷运火药?” “是,是礼部尚书李玉郎。”周赤雄痛哭起来。 一瞬间,金銮殿炸锅了,大臣们完全失去了表情管理能力,骚动一片。 一位给事中站出来说话:“陛下,此事荒诞,周赤雄是污蔑” 宋卿冷冰的打断:“周百户没有说谎。” 褚采薇复读机一般:“没有说谎。” 望气术不能观四品以上的大臣,但测周赤雄是可以的。 礼部尚书脸色灰败。 没有辩解的意义了,周赤雄被抓的时候,他就已经输了。除非提前知晓此事,半途截杀。 “李玉郎,你有何可说?”元景帝道。 礼部尚书深吸一口气,收敛了颓然之色:“臣冤枉。” 似乎是在垂死挣扎,但连多余的辩解之言都没有,只有苍白的三个字。 魏渊当即道:“陛下,请交给臣来审讯此獠,查出同党。” 刑部尚书随之出列,与魏渊打擂:“陛下,此案当交刑部处理。” 元景帝没有回答,沉默的俯瞰着满朝朱紫贵,让众臣不由的停止了讨论,微微垂首。 过了许久,元景帝朗声道:“此案交由刑部处理。” 散朝后,被扒去官袍和官帽的礼部尚书,被押着离开皇宫。 “留步!” 心如死灰的礼部尚书回头,身边的刑部等人也随之回首,他们看见打更人衙门那个小铜锣追了上来。 刑部等人上前拦住。 许七安没有强求,停下脚步,望着刑部尚书和礼部尚书,淡淡道:“前些日子,朝堂之上的事,我听魏公说了。如果你们王党早些时候息事宁人,就不会有今天。” 这一幕,被许许多多的官员看着,他们不由的停下来,在旁观望。 远处,魏渊在马车边停下来,眺望这一边。 杨砚低声道:“义父,要把他叫回来吗。” 魏渊摇摇头:“他心有怨气在所难免,此时不发泄,更待何时。你盯着,莫要让他把冲突激化。” 说到这,温和的笑了笑:“我也想看他说些什么。” 刑部孙尚书眯了眯眼,不屑道:“黄口小儿,在此大放厥词。” 许七安丝毫不怒,道:“两位尚书可知在下颇有诗才?大放厥词不敢,只想赠孙尚书和李尚书一首诗。 “诗名叫《桑泊案·赠孙尚书》” 赠诗?! 周围的大臣们先是一愣,紧接着激动起来,凑热闹不嫌事大,也不忌讳孙尚书的脸面,纷纷涌了过来。 “走,去听听。”魏渊眼睛微亮,大步走了过去。 孙尚书脸色一变,想起了许七安的名声,想起了他的诗词。心里涌起强烈的不安。 许七安朗声道: “人皆养子望聪明,我被聪明误一声。” “惟愿孩子愚且鲁,无灾无难到公卿。” :推一《妖女请自重》,老作者了,上你们应该看过,《女帝家的小白脸》。 另外,今天跟我的好基友荣小荣聊了他的新书,聊着聊着,时间就过去了,抱歉啊。 毕竟我写这之初,他也天天跟我聊,给了我很多启发和帮助。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五十八章 钢铁直男李玉春 惟愿孩儿愚且鲁,无灾无难到公卿嘶,好毒的嘴。 这首诗的意思是,作诗之人感慨自己太聪明,被耽误了一生。如果自己是个愚蠢之人,就能无灾无难的成为公卿。 这是在讽刺满朝文武、王公大臣们是没脑子的蠢货。 周围的官员们面面相觑,脸色别提有多古怪,他们是来看孙尚书笑话的,冷不丁的就给背刺了一刀。 甭提有多难受。 《桑泊案·赠孙尚书》他在讽刺我愚蠢,讽刺我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他想把我的名字钉在耻辱柱上孙尚书的脑海里回荡着诗名,心里出离了愤怒。 读书人最崇高的追求是名垂青史,这比教书育人要更吸引他们。但同样的,他们有多渴望名垂青史,就有多害怕遗臭万年。 这怎么忍? 这没法忍。 “来人,给我拿下此獠,拿下!!!”孙尚书气的浑身发抖,一张面皮涨的通红。 因他的擅作主张,企图弄死打更人主办官许七安,才让桑泊案有了这段后续。本来心里就懊悔的想掀桌子,这时候,最受不了的就是落井下石。 而许七安的这首诗,下的不是石头,是一座山。即使是孙尚书这样的官场老手,心态也炸裂了。 刑部的人齐刷刷的涌上来,要在皇城外捉拿许七安。 “孙大人息怒。”魏渊平淡温和的声音,阻止了愤怒的刑部众人。 这位大青衣不疾不徐的走过来,挡在许七安面前。 “魏渊,此子当众污蔑本官,辱骂一部尚书,按律流放。”刑部尚书忍着怒火,一字一句道: “今日,就算是你,也休想保住他。” “污蔑尚书,的确是大罪。”魏渊严厉的盯了眼许七安,就在众人以为他要呵斥口无遮拦的小铜锣时,却见他一本正经的看着孙尚书说:“说实话不算污蔑。” “你”孙尚书身子晃了晃,颤抖的手指着魏渊。 魏渊笑了笑,转身走人。许七安屁颠颠的跟在爸爸身后,脱离了刑部众人的包围。 走了几步,他又停下来,回头喊道:“恭喜孙尚书,名传天下,儒林扬名啊。” 孙尚书呆住了,几秒后,一口气没顺过来,直挺挺的昏了过去。 “尚书大人,尚书大人”刑部众人大慌。 回到衙门,许七安跟着魏渊进了浩气楼,殷勤的为魏渊和两位金锣倒茶。 “魏公,我有几件事想不明白。”许七安请教道。 魏渊是位谋者,也是智者,有问题先请教,总比自己瞎捉摸要好。就好比上学时有问题就请教老师,既方便又快速。 “为什么陛下要让刑部审理此案?”魏渊捏着茶杯,笑容淡淡。 “天下才华一石,魏公独得八斗,我与云鹿书院共分一斗。”许七安拍马屁。 “噗”姜律中一口茶喷了出来。 杨砚嘴角一抽。 魏渊嘴角淡淡的笑容,迅速扩大,显然是对许七安的马屁非常受用。 读书人就是这样,你夸他:卧槽牛逼、老铁666。他懒得理你。 但不代表读书人不喜欢被人拍马屁,只是需要换个方式,许七安的马屁就很精准,用读书人喜欢的方式,拍了一个让魏渊感觉舒服的马屁。 魏渊是个很骄傲的读书人。 “礼部尚书是王党的成员,如果交给打更人衙门来审,会牵连出一大批王党成员。”魏渊说道。 到时候,朝廷党派就失衡了一家独大或者两家独大都不是元景帝想要看到的,有碍于他对朝堂局势的掌控,尤其他常年修道的情况下即使王党勾结妖族,炸了桑泊,炸了老祖宗的法相,但相比起自己的权力,老祖宗又算什么许七安从魏渊的话里,分析、提炼出了核心内容。 他因此对元景帝的印象又差了几分。 元景帝或许是个手段高超的皇帝,但他不是个好皇帝。伪历史学家许七安把皇帝划分三个段位:明君、庸君、昏君。 明君是能让百姓丰衣足食的好皇帝。 庸君是没有作为,也没有大过的皇帝,历史上大部分皇帝都属于此列。其实对于百姓来说,不扰民的庸君就已经是明君了。 昏君听小人远贤臣的皇帝,通常会把朝堂搞的一团乱,把国家搞的一团乱。 为什么不把暴君划入其中,那是因为前三者都有可能是暴君。 元景帝在许七安眼里,就是昏君,因为他身为皇帝,眼里却只有自己的权力和地位,如今朝堂党派斗争的纷乱局面,其实全是元景帝造成的。 他修道,不理朝政,所以需要混乱的朝堂局势来稳固自己的地位。不然很容易被架空。 “还有一件事,我想不通为什么礼部尚书没有杀周赤雄灭口。”许七安说。 原以为肯定是打更人来审问礼部尚书,到时候再问,可没想到元景帝这么秀。 魏渊摇摇头:“这些小问题,就别计较了,桑泊案已经告一段落。陛下没提你的事,说明就已经揭过了。” 许七安由衷的笑了起来,立刻说:“我打算请协同我调查办案的同僚们去教坊司喝酒,但没银子,请魏公拨款。” 这就好比公司做完一笔业绩,大家去餐馆聚餐,费用当然是公司来出。 魏渊看了他一眼:“滚。” 赶走许七安后,魏渊沉吟片刻,道:“杨砚,你给他拨两百两银子,当是衙门给的赏赐。” 说完,看了眼姜律中和杨砚:“你俩可以一起去。” 姜律中连连摇头:“魏公,我可不去教坊司这种地方。” 杨砚也摇摇头。 魏渊也不强求,悠闲喝茶:“有他在场,估摸着会有不少花魁陪着。” 夜幕降临,教坊司灯火通明,丝竹管乐之声悠扬回荡。 影梅小阁,浮香抚琴,明砚献舞,小雅充当令官,一派热闹景象。 杨砚和姜律中身边都有一位千娇百媚的花魁陪酒伺候,许七安举杯,笑道:“各位别拘谨,该吃吃,该喝喝。” 铜锣和银锣们起初还有些不适应,毕竟有两位金锣在场,让他们颇有压力。 但姜律中是个酒场老手,知道怎么活跃气氛,不停的举杯示意,甚至还能说荤话,与当值时判若两人。 渐渐的,银锣和铜锣们就放开了。 场上唯独两个人一本正经,完全不像是来嫖的,杨砚和李玉春。 “你们两人,不愧是上下级,一个德行。”姜律中笑着打趣。 “姜金锣这话不对,”许七安喝了不少酒,有些飘了,大着胆子调侃两位顶头上司: “杨金锣是不好女色,头儿是太假正经,两者还是有差别的。” 这下子,场上的气氛肯定轻松,众人哈哈大笑,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一直喝到亥时二刻(晚上九点半),酒席终于散去,姜律中搂着那位丰腴的花魁离开,杨砚则回了衙门。 李玉春也想回去,但被许七安和宋廷风还有朱广孝拼死留下,给他塞了个清秀小娘子,关进了屋子。 许七安作为“东道主”,把所有人都安排妥当后,才进了浮香的房间。 “今日怎么来这么多人?”刚沐浴结束的浮香,盘腿坐在床边,擦拭着乌黑的秀发。 “还是为了让院子里的姑娘都井井有条嘛。”许七安脱去外袍和佩刀,转身离开房间: “我稍后回来。” 他压着脚步,蹑手蹑脚的摸向李玉春的房间,然后在拐角看见了同样鬼鬼祟祟的宋廷风和朱广孝。 许七安用眼神示意:“你们也是来听墙角的吗。” 两人点点头,并用眼神反问:“头儿是炼神境,小心些,控制呼吸” 终于,缓步来到李玉春房间的窗户底下,发现没有摇床声,里边传来对话: “老爷,奴家已经洗完啦,您去洗吧。” “嗯”李玉春略有低沉的回了一声。 许久后,洗完了,女人的声音传来:“老爷,被窝暖好了,您在房间里溜达什么呢?” “房间里摆设太杂了,一团乱,一团乱。待在这个房间里,本官如坐针毡。”李玉春痛心疾首道。 “啊?”女人愣了愣,“已经很整洁了呀,奴家天天打扫屋子的。” “不是”李玉春认真的说:“桌上的茶杯应该围绕着茶壶,保持一个特定的距离窗边的盆栽,已经再往左边摆两寸凳子放的太杂,应该和茶杯围绕茶壶一样的摆法墙上挂着的这幅画,它难道不应该挂在中央吗屏风摆歪了,刚才我给放正了嗯,你的绣鞋也没摆整齐” “这,这些怎么可能整齐嘛,谁做得到呀?”女人柔柔道:“老爷,奴家等你好一会儿了。” 李玉春一听不高兴了,沉声道:“谁说做不到,你且看着,学着。本官教你如何收拾屋子。” 女人:“???” 窗底下,许七安三人目瞪口呆。 蹑手蹑脚的离开,许七安痛心疾首:“头儿没成家?” “成家了啊。” “怎么感觉像个初哥?”许七安说。 “不会是第一次来教坊司吧。”宋廷风有些难以置信。虽然在李玉春手底下工作了好多年,但私生活方面并不了解。 许七安想了想,道:“待会儿我们回房间,把动静闹的大一点。” “好主意。”宋廷风和朱广孝觉得这个办法很赞。 于是,影梅小阁今晚的摇床声格外激烈。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五十九章 久违的日记(为盟主“咸鱼不想说话”加更) 次日,休沐。 许七安几个起的都有些迟,舒展筋骨,各自在屋子里用过早食,然后三三两两的于外厅集合。 姜律中昨夜睡了一位丰腴的小花魁,今早恨不得把许七安当儿子对待。要知道,打茶围时,花魁通常是看不上武夫的,而姜律中是打更人衙门的金锣,怎么可能和一群商贾走卒打茶围。 另外,教坊司是礼部的地盘,打更人和文官向来不对付,也不好强行睡花魁。所以,越是打更人高层,反而越不爱来教坊司。都是在其他青楼鬼混。 “难怪外头都传你是花魁杀手。”姜律中拍着许七安的肩膀,红光满面的笑着。 花魁杀手?我什么时候有这种奇怪称呼了。许七安茫然道:“什么?” “九女争男的典故,可是在京城传开了。”姜律中说。 老子风评被害了不过,花魁杀手就花魁杀手吧,总比许白嫖要好听些许七安想起来,就是那天抓捕狐妖时,九位花魁拜访他的夜晚。 这时,李玉春出来了,精气神都很饱满。 “头儿,昨晚睡的怎么样?”宋廷风迎上去。 李玉春微微颔首:“还不错,就是有些吵。” 许七安心里吐槽,我还以为你会说:就是摇床的节奏不够一致。 浮香睡醒时,那个丝毫不怜香惜玉的臭男人已经离开了,她抱着被子起身,慵懒的打着哈欠,在丫鬟的服侍下沐浴。 “明砚娘子刚派人传话,说午膳时请娘子去青池院喝酒。”丫鬟说。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浮香暗戳戳的想,淡淡道:“知道了。” 擦干净洁白柔软的娇躯,换上一件浅白色的长裙,披着狐裘大衣,坐在暖烘烘的卧室看了会书,熬到午膳。 青池院,明砚花魁在厅里大摆宴席,请了六七位花魁,浮香也在其中。 燕瘦环肥,各有千秋。 长的漂亮的未必都能当花魁,但长的漂亮又有才华的,就一定能当花魁。 “听说许公子在皇城写了一首诗,痛斥刑部孙尚书,姐妹们可有听说此事?”浮香喝着小酒,把昨日宴席上听来的趣事拉出来闲谈。 “许公子又作诗了?”几位花魁立刻来了兴趣。 夜里陪在席上,听过此事的小雅花魁,接过话题,一脸敬佩的念着,笑眯眯的发花痴: “许公子不但才华出众,更有泼天大胆,刚在皇城正面叫板刑部尚书,削他脸面。” “何止是削他脸面,这首诗一出,孙尚书的名声怕是要” 这个话题点到即止,国企招待人员妄议大臣,可轻可重。而大家都是塑料姐妹,推心置腹是不可能的。 于是话题便转到许七安身上,在场的花魁娘子大多都是馋许七安的诗才,至于他的身子怎么样,除了浮香,没人知道。 “浮香姐姐,那许公子晚上表现如何?” 花魁们窃笑起来。 浮香皱了皱眉,要她说出“那臭男人简直是头牲口”这种话是不可能的。 真说了,这群妖艳jian货晚上就能传出去,到时候,别人会笑她粗俗,损了名声。 沉思片刻,浮香心里一动,用筷子在盘子里夹起一片菜叶,又从醋鱼里挑出七根刺,摆在菜叶上。 做完这一切,浮香嫣然一笑。 “12月29日,许久没有写日记了,以前的日记我已经烧掉,奈何许某不是正经人啊。嗯,今天元景(划掉)我已经尊称陛下,不能留下大不敬的证据,虽然我写完过几天就烧了。 “陛下免我死罪了,听说礼部尚书在刑部的地牢里畏罪自杀呵,这是个所有人都想要的结局,不过王首辅还算厚道,替他争取了一个全家流放的结局,没有满门抄斩,也没夷三族。我问魏渊为什么不落井下石,魏渊说绝户非君子所为。 “你都没鸡儿了还特么君子(划掉),魏渊人还不错。” “12月30日,今日去书院探望二郎,二郎跟我说了一大堆,我提取一下核心内容:这些混蛋先生,今天考策论,明天考诗词,后天考四书,不是你考就是他考,考他娘的什么东西? “看来学业压力确实很大,连二郎都有些受不了。感觉他正处在我高三下半学期那种状态不能回忆,那是我人生中的阴影。天天考,考他娘的什么东西。” “12月31日,感觉浮香对我越来越温柔体贴,这便是传说中的日久生情?不行不行,我得冷落她几天,明日换个花魁。” “1月1日,明砚姑娘真棒啊,练舞的身体柔韧性就是好,各种姿势,只有你想不到,没有她做不到。有点欲罢不能了。 她也很满意我的操作,因为她说:服侍了许大人后,奴家才知道原来躺着的时候膝盖是可以碰到肩膀的。” “1月2日,今日给我开始写小说了,因为答应过玲月,要写有意思的话本给她看,我给人生里的第一本小说取名为《缘分的天空》,我记得开头是:小兵的初中成绩并不理想(整段划掉),从前有一对华发早生的青梅竹马” “1月3日,今天陪裱裱划船,这位公主有些娇气、刁蛮和任性,但很好忽悠,没什么心机,对我非常信任,我成功从她那里骗到了价值二十两黄金的名画。扭头送给了魏爸爸。” “1月4日,今天陪怀庆公主聊天,说了些桑泊案给朝堂局势带来的影响,她随后邀请我比试。她竟是个炼精境巅峰我好像发现了什么,众所周知,炼精境是不能破身的,这点男女都一样。 “嗯,我要说的不是怀庆公主还是处子这件事,没出阁的公主当然还是处子,我的意思是,以她的天资不应该卡在炼精境。或许她是故意的,为了不嫁人。我看到了这位公主的野心。如果她生在我那个时代,肯定是个霸道女总裁。” “1月5日,听说我昨日找了长公主,裱裱公主一脸被男朋友戴绿帽的愤怒,指着我骂狗奴才,忘恩负义,明明前阵子还赏了我一幅名画。我说长公主赏了我两百两白银。她一听,竟然加钱了真特么睿智。我也没占她便宜,给她做了个毽子,宫里没这玩意,裱裱玩的可开心了,拉着我陪她玩到黄昏,真是个空虚的一天啊。” “1月6日,带许铃音和褚采薇去桂月楼吃饭,两个可怕的雌性,竟然吃掉我五两银子。我觉得血亏,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发现一件不太妙的事,褚采薇今年18岁,但似乎情窦未开,在感情方面很迟钝,我撩她,会脸红,但转头就忘了。 “要么是我长的不够帅,要么是她还没有开窍,我觉得是后者,毕竟比我帅的人,我没见过。南宫倩柔和二郎是美,而不是帅。 “还得继续努力啊,之前的经验告诉我,如果我早些时候把褚采薇勾搭到床上,根本不会有那么多麻烦事。毕竟这年头,能扶你一把的是朋友,能扶你几把的是女朋友。 “当然,勾搭公主也是一样的,只是后遗症太大。怀庆公主段位太高,难度有点大,裱裱倒是可以试试。结局大概会满门抄斩吧? “毕竟以这个时代的风格,我这不叫生米煮成熟饭,我这叫公主的面首。莫得人权的。” “1月7日,恒远大光头来找我了,问我借钱很想收回“有困难尽管找我”这句话。会还钱?狗屁,你一个住在养老院的臭和尚哪来的钱还我,哎罢了罢了,就当做慈善。对了,这段时间,朝堂局势愈发的诡橘莫测,党派之争如火如荼,这或许就是元景(划掉),是陛下乐见其成的吧。” “1月8日,许七安啊许七安,你马上就要达到练气境巅峰了,如此好的资质,不应该沉迷女色,抓紧时间修炼吧。立帖为证,今日起,不陪两位公主,不陪褚采薇,不陪许玲月,不去教坊司睡任何花魁。若违此誓,割以永治。” “1月9日,勾栏听曲。” 这天早上,许七安被金锣杨砚召唤去神枪堂,面容宛如雕刻般冷硬的杨砚,开门见山说道: “义父有意提拔你为银锣。” 魏公要提拔我为银锣?许七安一愣,继而涌起升职加薪,走上人生巅峰迎娶白富美的欣喜。 首先,银锣的月俸是十两银子,这还不算一些隐性收入,将来即使在内城买了宅子,许七安依旧能和二叔一起撑起家里的开支。 其次,银锣的权力很大,不但有了直属的铜锣可以使唤,而且地位更稳固,因为就算是金锣也无权随意开除银锣。 最后,银锣要负责皇城的夜巡工作。这也意味着许七安以后能自由出入皇城,见怀庆和临安更加方便。 这有益于他和公主们培养感情,抱公主的玉腿。 “要等京察,”杨砚说:“打更人亦有京察,由义父亲自考察,打更人的升降都在京察期间。我先与你说一声。” 许七安的第一个念头就是:买宅子。 散值回家,吃完晚饭,许七安放下碗筷,咳嗽一声:“我有事要宣布。” 家人看了过来,只有许铃音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啃着一根鸡腿。 “京察过后,我就是银锣了。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打算在内城买宅子。” 婶婶和许玲月这对母女花,美眸里射出闪亮的光,兴奋程度要远超许二叔以及懵懂的许铃音。 毕竟住到内城后,安保环境加强了,当街强抢民女的事儿很少很少,不是衙门们素质提高,而是多少会有顾虑。 再就是内城的铺子远非外城可比,买的东西,吃的东西,都上了一个档次。 夜里,许七安躺在床上,浮想联翩。 “我能升职加薪,除了桑泊案和平阳郡主案的功劳,再就是马屁拍的好啊,裱裱送我的那幅名画,魏渊很喜欢。他见我这么会来事,肯定培养我啊。 “所以说,即使能力出众,有领导栽培,也还得自己会做人。明天去牙行列一份购房清单,挨个儿挑房子。我现在还有七千四百多两的存款,买个三进的院子应该不难。” 想着想着,他便沉沉睡去。 :这章是昨天的,惭愧,昨天码着码着,趴桌上睡着了,睡到凌晨三点半,然后就上床睡觉了。 这章是今天在地铁里码了一会儿,办公室偷偷码字,才写完的。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六十章 买宅子 辰时三刻,许七安骑上他心爱的小母马,它永远不会堵车,轻快的赶到司天监,在白衣术士们热情的接待中,找到了聆听宋卿教导的褚采薇。 “采薇姑娘,我想在内城买一座宅子,知道司天监会观测风水,想请你帮帮忙。”许七安点明来意。 褚采薇从桌上的瓶瓶罐罐里挪开目光,抬起脸蛋,十八岁的女孩,这张脸看起来都是粉嫩的。 既漂亮又粉嫩,明亮扑闪的大眼睛,眼白剔透的宛如婴儿,看起来极为纯净。 众所周知,稚童的眼睛是澄澈的、明亮的、纯洁的,原因就是他们的眼白是剔透的。 不像成年人,随着年岁增长,眼白会变的浑浊,会布满血丝。 褚采薇这双眼睛就剔透如婴儿,又大又明亮,漂亮极了。 “我要学习炼金术,不去。”褚采薇鼓了鼓腮,把脸别向一边。 她大姨妈来了?情绪不太好许七安心里猜测着,听见宋卿说:“我喊个师弟陪你去。” 我要师弟干嘛?不干!这种事情只能是师妹陪着才有意义,谁爱跟一个大老爷们逛街。许七安摇了摇头,婉拒宋卿的好意,说道: “采薇姑娘为何今日这般发粪涂墙?” 褚采薇小脸认真的回答:“我卡在七品风水师一年多啦,早已可以晋升炼金术,但炼金术太难了,又累又无趣” 嗯,理解,理工是女人的噩梦。 褚采薇继续道:“而且,晋升六品炼金术师,需要独立完成一个全新的炼金术,并将其发扬光大,得到百姓们的正面反馈,这样才能成功晋升。” 这段话,许七安没听懂:“得到百姓反馈?” “你知道火药是谁炼制出来的吗?” “这我怎么知道?” “火药是三百年前,一位司天监的风水师炼制而出,他将火药推广出去后,得到了百姓的认可,晋升为炼金术师。当然,不是说非要炼制出惊世骇俗的物品。宋卿师兄就是炼制出了琉璃,才晋升的炼金术师。”褚采薇说:“重点是百姓的反馈。” 原来破坏我赚钱大计的就是宋卿你这王八羔子啊许七安心里暗恨,疑惑道:“为什么要得到百姓的反馈?” 褚采薇顿时看向宋卿,后者略一沉吟,道:“这算是司天监的隐秘,与你说说无妨,但记得莫要传出去。” 见许七安点头后,宋卿说道:“你觉得司天监与其他修行体系有何不同?” “为国为民,无私奉献,特别高贵。”许七安认真的说。 这样的回答,让宋卿和边上的几位白衣术士,嘴角不自觉的笑容扩散。 许公子不愧是司天监的至交好友宋卿满意的颔首,语气热情起来:“对,你是个眼光非常独到且精准的人,这点让我很是钦佩。 “各大体系中,九品是根基,其实九品的特异便代表着该体系的核心。武夫的炼精境,儒家的开窍境,佛门的沙弥境。” 武夫的炼精境,核心是身体,身体是武者的根基儒家的开窍境,额,这是不是意味着,没脑子就别读书?佛门的沙弥境,小沙弥要守戒,受戒是和尚参悟佛法的根基那术士的九品医者境呢?医生好像和术士没太大干系吧? 许七安沉吟着,宋卿见他还没开窍,提点道:“九品医者,本质不是医,而是人。术士体系走的是人道,所以六品炼金术师的成就,需要百姓的认可,所以司天监需要依附朝廷。” 术士走的是人道?应该不是我认为的那个人道难怪这群白衣明明骄傲的很,做的事情却“为人民服务”;难怪历代监正都是京城的守护者,原来是必须依附朝廷这让我想起了同样需要依附朝廷的儒家,儒家至今都没有二品高手,听二郎的意思,很可能就是被断绝了仕途。这就好比七品的风水师,得不到百姓的认同,所以一直无法晋升? 有人道,那肯定其他道,除了表面上的体系差别,背后还隐藏着“道”这个区分? “对于全新的炼金术,有没有眉目?”许七安问。 宋卿看了师妹一眼,无奈道:“本来脑瓜就不聪明,又不爱学习。哎,怕是难咯。” 其他几位白衣术士纷纷摇头,对于褚采薇的晋升表示不看好。 “采薇师妹这样的只能看机缘了。” “哎,监正老师也不管管,大概是觉得师妹一个女娃子,不需要太高境界吧。” “我们也无能为力。” 白衣术士们惋惜的说,唉声叹气。 褚采薇噘着嘴,就像一个成绩垃圾的差生,面对长辈恨铁不成钢的叹息。 这个世界还没有鸡精,不知道制作出鸡精的话,算不算完成一个炼金术。许七安沉吟道:“对于这个,我倒是有办法。” 唰!当场,炼丹室里,所有白衣们都看了过来,一个个眼放金光。 “真的,真的有办法?”宋卿瞪大眼睛,既有将学习到新的炼金术的狂喜,也有总算解决一桩心事的老父亲般的欣慰。 “许公子,许公子此言当真?”白衣们激动的靠了过来,忙着做炼金实验的白衣也放下了手头的工作,期待无比的盯着许七安。 “还得容我再思量思量,过几日给诸位一个答复。”许七安说罢,看向褚采薇:“采薇姑娘,今日可有闲暇?” “有的有的”屋内的白衣术士们异口同声的说。 宋卿推着褚采薇站起身,语重心长的说:“许公子是我们司天监的贵人,不比炼金术重要几百倍么。今日你便陪着他在内城逛逛。” 褚采薇就这样被师兄们推入狼窝。 许七安带着褚采薇来到牙行,一位老经纪热情的迎上来:“老夫夫人,是置产还是赁房?” 是老头子啊,前世都是前凸后翘的职场制服娘来招待的许七安心里吐槽,表面微笑:“置产。” 老经纪脸上笑容愈发热情,赁房和置产的抽成不可同日而语。 “什么规模?” “三进的吧。” 老经纪脸上的笑容不是热情能形容,而是见了失散多年的亲爹,险些喜极而泣。 他这般激动是有道理的,在内城根据地段不同,普通的小院不说,三进的宅子售价在5000—10000两银子。 三进及以上的宅子,不是普通人能买。牙行今年就没有卖过这种档次的大宅子,开张直接吃一年。 “您有看中的宅子吗?”老经纪的谦卑的问道。 “五千至七千两的宅子,列一份清单过来。”许七安大马金刀的坐下,端着茶杯,喝了口大概是牙行里品质最好的绿茶。 味道一般,远不如魏渊茶室的。 很快,几张清单被列了出来,许七安接过扫了几眼,仔细回忆了片刻,直接剔除了其中三张,只留一张。 “为什么只要这一张的宅子?”褚采薇变戏法似的从鹿皮腰袋里摸出一把蜜饯。 “因为上面的宅子离教坊司近。”许七安挑眉笑道。 纸上列着宅子的位置、面积,再详细的资料需要另外查阅,许七安扫了一眼,发现一座位置不错,面积也很大,但价格远比其他宅子低的,牙行的编号是:乙贰拾叁。 “老汉,这宅子怎么便宜那么多?”许七安不动声色的问道。 乙贰拾叁的售价是5500两白银,与它同级别的宅子,售价在七千两以上。 “便宜自然有便宜的原因”老经纪左顾右盼一下,压低声音说: “那宅子邪性,住不得人,客官还是另选其他吧。” 许七安和褚采薇对视一眼,心说邪性?那我这个打更人还真要去看看,怎么个邪性法。 不过许七安没鲁莽,谨慎的问道:“怎么回事?老汉,好生说道。” 京城虽然是打更人的地盘,但确实隐藏着许多不知底细的高手,亦或者确实存在某些很邪门的地方,许七安小时候就听说过很多关于京城的怪异传说。 :我忽然发现一个很尴尬的事,最开始书院的名字叫“白鹿书院”,慢慢的,变成了云鹿书院。最骚的事,我自己到今天都没发现,还是有位读者私聊我,我才发现的。 瞬间羞愧了,然后我拍着胸脯说:一定改。 接着,我去了解了一下,发现白鹿书院和云鹿书院的出场频率是五五开,横跨一百多章头皮发麻了,这个真没法改,有这时间我可以码一章了。 大家就默契的当没这回事吧!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六十一章 大威天龙 “那宅子闹鬼!” 老经纪低声说,他也跟着坐了下来,身子微微前倾。 “大概是从两年前开始的,那座宅子原本是一位富户的,某天夜里,忽然听见了院子里传来女人的哭声,特别渗人。府中下人提着灯笼出来查看,看见一个穿白衣的女人坐在井边,掩面而泣。 “下人问她是谁,她也不答,只是在那里哭。下人原以为是府中哪位女眷受了委屈,跑到院子里来发泄,于是提着灯笼就照了过去,谁知道” 说到此处,老经纪声音愈发低沉,装腔作势,好像亲眼见证了恐怖事情的发生。 “后来呢?”褚采薇握紧了小拳头,大眼睛扑闪,又紧张又期待的模样。 许七安想起了前世那些一边害怕一边又要看恐怖片的女人,她明明是个七品风水师。 “这时候”老经纪声音飘忽,神色晦暗可怕:“女人抬起了脸,五官血肉模糊,眼珠子挂在脸上,呈现两个黑洞,里面一条条蛆虫爬来爬去。她的嘴是黑紫色的,乌黑的鲜血从嘴里溢出” 许七安看见褚采薇白皙的脖颈凸起一层鸡皮疙瘩,娇躯微微打了个寒颤。 老经纪很满意褚采薇的反应,颇有成就感的笑呵呵说:“第一位富户搬出去后,之后两三个买家都遭遇了同样事件,还有更邪门的呢,从此就像倒了血霉似的,接二连三的出问题,不是家中有人倒霉受伤,就是生意一落千丈,家底越来越薄,不得不从宅子里搬出去。” 这还是个有良心的牙子许七安问道:“有报官吗?” “报了啊,怎么没报。但因为没有闹出人命,官府来过几次后,就不管了。倒是前几个富户有请过大师,起初确实安稳了一段时间,可没多久便死灰复燃。女鬼深夜凄苦,弄的全府上下人心惶惶。 “霉运也没变好,该倒霉还是倒霉。” 许七安敲了敲桌面,笑道:“很有意思的宅子,我们打算先看它。” 老经纪非常意外,心说这两年轻夫妇怕不是傻子,年轻气盛不知天高地厚,总觉得自己是特殊的,会被例外对待。 “行,这就带两位去看看,咱们慢慢挑,宅子有的是。”老经纪脸上依旧笑容谦卑。 宅子距离教坊司只有三里,宅子的东侧是一条蜿蜒的河,西侧是花园,距离主街有数十米,不远不近,白日里既没有喧闹的嘈杂声,也不至于出门逛街走太远。 闹中取静,是个好地方。 老经纪打开挂在宅门的锁,吃力的推开厚重的大门,一边拍手上的灰尘,一边做出请的姿势: “老爷夫人,这边请。” 老爷夫人是非常恭敬的称呼,就像正规场合里被尊称“先生、太太”。公子小姐则对应帅哥美女。 “嗯!”许七安点头,领着褚采薇进去,四处打量。院子透着一股子的萧条破败,灰色落了一地,立柱和墙壁油漆斑驳。如果夏天来的话,兴许还能见到满院的杂草。 花园里透着一股土腥味。 老经纪领着他们在前院、前厅逛着,许七安颇为满意,不管是格局、建筑,都比二叔家的宅子要敞亮大气。 但老经纪死活不愿意带着他们去内院,搓着手说:“就看到这里吧,里头不能进,晦气。” 我还嫌你碍事呢许七安摆摆手:“你到外面等着,稍后我们会出来,我带着我夫人去看看。” 现在是上午,阳光高照,老经纪心里踏实一些,叮嘱道:“早点出来啊。” 褚采薇后知后觉的看着许七安,蹙眉道:“谁是你夫人呀,净胡说。” 迟早的事情嘛 “你这人奇怪的很,有了积蓄,不应该是买田地么,怎么还买起宅子了。” “等你体会到被房价支配的恐惧,你也会和我一样的。”许七安边说,边警惕的审视周围:“我知道除了道门外,各体系修行者死后,元神会停留在世间许久,具体根据元神的强弱判定。这宅子是不是有强者死后的元神残留?” 许七安不疾不徐的摸出玉石小镜,轻扣背面,抽出了黑金长刀。 迎着褚采薇瞪大的美眸,他笑着说:“这是我的宝贝,也是我的秘密,别外传哦,回头请你吃美食。” “噢。”褚采薇只是惊奇的打量了几眼,便不在意,毕竟她的鹿皮腰包同样是收纳物品的法器。 一个破镜子换一顿美味,太划算了。 褚采薇纵身跃上屋脊,漂亮的杏眼涤荡起清光,像是钢铁侠的双眼。 她仔细的扫视着这座宅子,在屋脊上腾跃,变幻位置。不放过任何一处角落。 最后,清光眼落在内院的井口,她看见了一缕缕轻微的黑气溢散。 “就是这里。”褚采薇心里一喜,翩然落定,拉着许七安到井口: “这里有怨气,能养鬼魅的怨气。” 许七安心里一惊,露出戒备之色,拉拽着褚采薇远离。 “没事!”对a美人摇摇头,“怨气很微弱,想来里头的怨魂鬼魅实力不强。我一个人便能搞定。” 说着,她伸手摸向鹿皮小袋,从里面取出一件件物品,有黑狗血、朱砂、金子、以及许七安认不出的奇形怪状之物。 然后她以井口为中心,握着一根枯枝在地面写写画画,隐约是一个八卦阵。 画好八卦阵,她把那些象征着至阳至刚的物品,摆在特定方位。 “阵法吗?”许七安在旁看的津津有味。 “不是,这是风水阵,严格来说不是阵法。我以井口为中心,摆下这个纯阳风水阵,八卦图覆盖的地方,风水就变了,变的至刚至阳,恰好克制井中怨气。”褚采薇说。 相当于是简陋版的阵法风水师是阵法师的前身,或者说基础。许七安对司天监的术士体系的了解,又加深了一步。 一盏茶功夫后,褚采薇睁开清光眼,满意的点头:“没了。” 许七安笑了起来,“谢谢采薇姑娘。” 两人一起回收材料,褚采薇拍了拍鹿皮腰包,很是居功自傲的说:“先陪你再去看看其他院子的风水,然后,嗯,晚上我要去桂月楼。” “好!”许七安满口答应。 两人并肩往外走,几步后,褚采薇忽然顿住,“咦”了一声,她回头看去,瞳孔涤荡起清光。 望气术的视野里,井中又升起了淡淡黑气。 “怎么了?”许七安见她神色有异常,问道。 “没,没有净化彻底不对,黑气又冒出来了,井底有古怪。”褚采薇跑了回来,趴在井口盯着了片刻,不信邪,再次摆了纯阳风水阵驱除黑气。 但结果如刚刚一样,黑气又冒了出来。 “怎么办?”许七安没想到事情竟然比预料中的还要麻烦。 “最简单有效的办法就是请青龙寺的和尚来做法,消弭黑气”褚采薇还没说完,就看见许七安跑到了井口。 他神色严肃,边掐动手诀,边念念有词: “大胆妖孽,装神弄鬼,??大威天龙,??世尊地藏!??大罗法咒,??般若诸佛!?般若巴麻哄!??飞龙在天!??去!” 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连风儿都不喧嚣。 褚采薇愣愣的看着他:“你在干嘛?” “这是我家乡的驱邪捉妖神咒,我就是试一试。”许七安耸耸肩:“显然,我家乡的捉妖法咒并不靠谱。” 褚采薇道:“我刚才话没说完呢,刚才那牙子不是说了么,前几个富户有请和尚做法,但安稳一段时间后,便恢复原状了。 “这与我刚才的情况吻合。” “那怎么办?”许七安道。 “我心里有点猜测了,等晚上我们再来。”褚采薇信心满满的模样:“不过,你得加餐。” 加餐没问题,但我总感觉你不靠谱,别忘记自己是个学渣啊采薇妹子许七安笑着说: “有采薇姑娘出手,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加餐便加餐。” 两人遂离开此地,跟着老经纪东奔西跑,去看别的宅子。 对许七安来说,选择有很多,并不急着做决定。 温暖的阳光照射在瞭望台,魏渊穿着青衣,沐浴在阳光中。 他的脸盘泛着暖玉般的光泽,鬓角微霜的银发折射着阳光,比白银还耀眼。 “平阳郡主案整垮了梁党,税银案和桑泊案让王党损失惨重,现在朝堂上保存较为完整的是燕党和齐党。”魏渊抽出袖子里的密信,笑了笑: “而这封密信,可以折了齐党的一只翅膀。” 南宫倩柔笑容阴冷:“义父,趁着京察,早些解决掉这些碍眼的绊脚石。您好大展拳脚。” “不急!”魏渊正要往下说,楼梯传来脚步声,一名吏员上来,道: “魏公,陛下传唤。” 南宫倩柔架着马车,缓缓停泊在宫城之外,魏渊从车厢里下来,带着这位俊美胜过女子的义子,往御书房行去。 元景帝极少上朝,但偶尔会在御书房开一个小朝会,平日里只是偶尔,但京察期间,小朝会就变的比较频繁。 毕竟他不是真的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修长生路。 来到御书房外,迈过高高的门槛,魏渊脚步微不可察的顿了顿,继而恢复如常。 “臣魏渊,拜见陛下。”大宦官作揖行礼,目光瞬间在元景帝和两侧的大臣脸上掠过。 他嗅到了危机。 元景帝面无表情,沉声道:“魏渊,朕让你执掌打更人,所为何?” 魏渊道:“护卫陛下,护卫京城。” “说得好。”元景帝点点头,忽然抓起桌案上的一封奏折,狠狠砸向魏渊,疾言厉色: “你就是这么护卫朕的?朕对你推心置腹,你就是这么回报朕的?” :今天两章完成,太累了,所以没有加更。明天继续加更吧,反正盟主的更新全部会还的。 另外,感谢“文zai”大佬的盟主。加更之路很漫长呀。 今天不行了,今天脑子浑浑噩噩,实在无法构思剧情,我得为读者们负责,不能胡乱水。嗯,我这应该不水,一直都在走剧情,没怎么灌水。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六十二章 二五仔的出手 魏渊沉稳的捡起奏折,展开阅览,瞳孔倏地收缩。 他二话不说,跪地高呼:“臣罪该万死,辜负了陛下的信任,臣只求一死。” 魏渊这副姿态,反而让准备站出来攻讦,要求元景帝斩了此獠的给事中们,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 元景帝冷笑一声:“你倒是坦诚,魏渊,今日你若狡辩,朕就将你打入天牢。” 魏渊低着头,不说话。 元景帝冷哼道:“举报你的,正是打更人衙门的金锣朱阳。” 魏渊依旧没有说话。 那份奏折里,写了打更人从金锣到银锣近几年来贪赃枉法的一些罪证,有些是证据确凿之事,有些纯粹是污蔑。 当然也包括一位新入职的铜锣也在其中,罪名还不小,短短一月利用职务敛财数千两白银,日日流连教坊司,睡花魁。 这时,刑部的一位都给事中出列,道:“陛下,打更人以权谋私,知法犯法,臣提议,斩魏渊,以震慑打更人,肃清歪风邪气。” 当即,有几位大臣附议。 元景帝看了眼认罪伏法的魏渊,沉声道:“此案交由刑部大理寺卿、府衙联手处理,三天之内,朕要结果。” 会议结束。 南宫倩柔脸色阴沉的跟在魏渊身后,没走几步,听见后边有人喊话:“魏公留步。” 父子俩驻足回首,追上来的是大理寺卿,他穿着绣云雁绯袍,正四品大员。 大理寺卿和京兆府尹一样,属于职位不算太高,但手握极大权力的官员,分量非常重。 在京城,一个官员的地位、话语权,从来都不是看品级,而是看手中有多大的权力。 勋贵还超越品级呢,不也被挤到权力舞台边缘了。 这位头发花白,面容清癯的老人,笑呵呵的拱手:“本官想向魏公了解一下那些名单上要犯的详情。” 魏渊不见喜怒的点点头:“回头会让人送一份大理寺。” 大理寺卿满意的颔首,笑容满面的说:“还有一事,本官瞧着朱金锣是个人才,刚直不阿,想把他调到大理寺。本官稍后会禀明陛下,先来和魏公打声招呼。” 见魏渊依旧平静,大理寺卿往前走了几步,道:“魏公知道本官想要什么。” 魏渊笑了起来,“换的不亏。” 大理寺卿脸色阴沉的望着魏渊的背影。 返回马车,南宫倩柔驾车往打更人衙门的方向行去,车厢里,魏渊揉了揉眉心,长叹道: “打眼了,打眼了” 南宫倩柔冷笑道:“义父,你明知他可能有异心,偏要念着旧情。这下可好,您可不是损兵折将这么简单了。” 打更人衙门里,除了李玉春这样死心眼的,再就是杨砚这种刻板的武痴,对美色和钱财不感兴趣。 再就像南宫倩柔这样的偏执狂,喜欢整天泡在地牢里折腾死刑犯,银子不爱,女人有我漂亮吗? “要不要杀了他。”南宫倩柔恨恨道。 “算账要等到秋后。”魏渊平静的回复。 一路无话,南宫倩柔驾车穿过集市,进了僻静的街道,继续说:“虽然此事不是因为那小子,但他是个引子,义父你原本可以避免的。那小子值得义父如此看重?” “金锣有很多,那么有趣的人只有一个,我很期待他的成长。”魏渊轻笑着,话锋一转: “咱们这个陛下啊,是不会放心看我做大的。” 说到这里的时候,魏渊终于有了一丝阴郁。 “大理寺卿刚才想用那份名单,换义父手中的密信,义父为什么拒绝?”南宫倩柔问道。 他知道义父最后那句“换的不亏”,不是答应了大理寺卿的交换,而是决定忍痛将金锣银锣们换掉,两败俱伤。 回答他的是沉默。 今年真是多事之秋,不,每次京察都是一次大动荡。义父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班底,这回少不得伤筋动骨南宫倩柔叹息一声。 每次京察都会有胜利者,王党就是上一届京察中崛起的。但有一点不可避免,就是京察结束,所有党派都会损失惨重。胜者也是惨胜。 “回了衙门,你去找许七安,让他躲几天,我会想办法把他摘出去。” “是。”南宫倩柔酸溜溜的点头。 黄昏,早早结束看房的许七安,花了一个小时陪褚采薇逛街,看见什么好吃的就买什么。 大眼睛美人兴致勃勃,玩的很开心,脸上始终挂着甜美的笑容。 逛街果然比打架还累,这种累不是身体上的,是精神上的许七安吐出一口气,只要哄开心这个女人,累一些也是值得的。 上辈子听过一句话,哄女孩子的方式有70种,一种是购物,剩下的是69。 后者许七安无法施展,自然无从验证,但逛街购物效果的确不错。 进了桂月楼,点上一桌价值五两银子的丰盛晚餐,许七安为了不亏本,放开肚皮和褚采薇一决雌雄。 这时,心悸的感觉传来。 他不动声色的停下进食,取出玉石小镜,查看信息。 【一:打更人衙门出事了,金锣朱阳举报魏渊贪赃枉法,此案涉及四位金锣、十二位银锣和三十名铜锣。由府衙、刑部、大理寺共同处理。这是不是意味着魏渊即将失宠,在京察期间倒台?】 朱阳当了二五仔举报信牵连这么多人许七安凝视着镜面的文字信息,心里掀起惊涛骇浪。 这段时间,京城党派斗争如火如荼,各有胜负。许七安因为段位不够,平时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听过就没在意。 原以为打更人的特殊定位,能够在这场风波里稳定航行,不会受到倾轧,但看来他对朝堂局势,对党争还是不够了解。 “朱阳身为金锣,手里肯定握着许多打更人的黑料,现在突然反叛,打更人估计得伤筋动骨了。” “不出所料的话,肯定是因为我的缘故,听说朱银锣被那一刀伤了脏腑,落下病根,将来武道无望。而我非但无事,反而升职加薪。” “确实,如果我是元景帝,我肯定不会看着魏渊坐大,从税银案到桑泊案,再到这段时间的斗争,文官集团们狗脑子都打出来了,勋贵大致保持完好,可这是因为人家手里掌握的权力不够,没有撕逼的底气。” “魏渊与我说过,如今当朝之上,王党和打更人势力最强。而今王党损兵折将。魏渊代表的阉党,肯定要做削弱了。” “我一个小铜锣应该该死,朱阳会放过我才怪。” 许七安念头闪烁间,曾经在朝为官的四号传书了:【贪赃枉法只是表面由头而已,要说贪赃枉法,打更人有魏渊管着,哪有朝堂上的衣冠禽兽们吃相难看? 【元景帝不过借这个机会,打压一些魏渊而已。】 四号不愧是官场老人,身在千里之外,分析的入木三分这和我想的差不多诶?以一号的段位难道还看不透这么简单的道理?竟然问那么愚蠢的问题许七安输入信息: 【如果是元景帝的意思,那魏渊也无能为力了吧?怎么都得舍弃这些下属了。】 【四:呵呵,这得看元景帝和魏渊的态度,只是贪赃的话,处罚结果不会太大,但肯定会有一批人被逐出衙门。】 双规是吗许七安忽然忧心自己的前程了。 “你对着镜子写写画画些什么呢。”褚采薇吃着酱猪蹄子。 所以说女人都是大猪蹄子许七安收了镜子,道:“没事,吃完饭,我们去看看那鬼宅。” 不管怎么样,先把宅子给买了,拥有一套不动产比什么都重要。 府衙的陈府尹与我关系不错如果我真的在名单中,进府衙倒是不怕,就怕落入刑部大牢我肯定没有贪污,但事实如何不重要实在不行就消失几天,明早问问魏渊怎么安排。 离开桂月楼,许七安把玉石小镜递给褚采薇:“帮我保管几天。” “噢。”褚采薇接过,顺手塞进左腰的鹿皮小包。 天黑之后,来到那座鬼宅,两人翻墙进去。 “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为什么要晚上过来?” 荒凉的废宅里回荡着两人的脚步声,今夜无风,隆冬里没有虫鸣,寂静的可怕。 褚采薇手里拿着一根糖葫芦,嗓音清脆:“白日里阳气充沛,井里的女鬼不会出现。要清除她,便要等她出来。 “另外,我怀疑井底有古怪,待会儿打算下去看一看。” 下去看一看有深海恐惧症的许七安顿时怂了,尤其是知道井底有古怪。 等啊等,夜渐渐深了,褚采薇纳闷道:“直接下去吧,你去不去。” “我不去的话,你一个人跳井我不放心。” 褚采薇点点头,撑着井沿,噗通一声跳了下去。 这傻妞听鬼故事的时候还很胆小的许七安把黑金长刀握在手里,跟着跳井,井水冰凉,他看见前方有一抹亮光,映着黄裙女孩轻盈的身子,她在水里扭动腰肢,宛如灵活的美人鱼。 那抹亮光是她腰间的八卦盘。 游了十分钟左右,许七安忽然看见褚采薇停了下来,她摘下了腰间的八卦盘,像是与什么东西对峙。 许七安游过去,接着八卦盘散发出的亮光,看见井底趴着一个白衣女子。 她似乎也有所察觉,慢慢仰头看了过来,那是一张血肉模糊的脸,眼球挂在脸颊,黑洞洞的眼眶里蛆虫蠕动着。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六十三章 大案 卧槽老经纪不是骗人的,这女鬼特么还真是这副模样许七安心里一阵悚然。 但他并不害怕,悚然是作为一个曾经的普通人在现实见到鬼魂,自然而然的反应。 毕竟他是一个看完恐怖片不敢上厕所,憋不住,就用脉动饮料瓶来解决的人。也得亏了用脉动,普通矿泉水瓶根本无法满足他的尺寸。 白衣女鬼愣了愣的看了他们片刻,似乎察觉到了威胁,嘴角裂开到耳根,漆黑的鲜血流淌,无声嘶吼,朝两人扑了过来。 幽深的井底,阴气强盛了数倍,刺激的许七安皮肤凸起鸡皮疙瘩。 我不会对付怨魂啊直接给她一刀吧许七安握住了刀柄,打算抢到褚采薇前头,但黄裙小美人压了压手,阻止了他的行动。 她手诀掐动,风水盘上中央的太极鱼旋转起来,许七安看见天干中的“癸”字亮了起来。 一股乌光冲出风水盘,将女鬼裹挟住,收入风水盘里。 褚采薇收回风水盘,握在手里,扭头朝许七安嫣然一笑,然后指了指井底,摆动着腰肢游了过去。 两人在井底勘察片刻,没有收获。 “哗啦”许七安钻出水面,水底无处借力,双手撑着井臂往上爬,回头说道: “抓住我的腿。” 褚采薇“噢”了一声,抱住许七安的双腿,让他带着自己往上爬。 许七安感应了一下,小声嘟囔:“小荷才露尖尖角成天吃吃吃,怎么就长不大呢。” “你说什么?”褚采薇没听清楚。 “没啥,你再往上爬一些,我裤子快被你拽下去了。我上面还有一个柄,够你搭把手的。” 褚采薇一个劲儿的找,也没找到许七安说的柄在哪里。 从井底出来,许七安运转气机蒸干湿漉漉的井水,褚采薇则捏了个手诀,从风水盘里调出一抹橘色光焰,绕着身体走了几圈,水蒸气弥漫却不毁坏衣物。 身体重新变的凉爽后,褚采薇道:“这只是个普通的怨魂。” 只是普通的怨魂?那她是怎么维持这么久的许七安皱了皱眉,老经纪说过,闹鬼事件已经持续两年多。 褚采薇接下来的话,解开了疑惑,“井底连通着地底暗流,井中的怨气就是那么来的。我猜测是地底有阴脉。” 许七安估摸着阴脉是风水学上的术语,恍然的点头:“所以你的净化不起作用,前几任大师的法事没用,因为他们不是术士。” 褚采薇用力点头,表示自己是术士,很骄傲,“这个宅子别要了,阴脉在地底,风水极差。嗯,这座宅子下面,要么是一条小型阴脉。住久了会霉运缠身。” “干嘛不要,这宅子老便宜了。”许七安奇怪的看了她一眼:“你以为我找你办事,真的只是看看?你得帮我把风水弄好。” “那多累啊”褚采薇苦着小脸,她天天学习炼金术已经很辛苦了,“那你得” “得加餐嘛,我懂。”许七安说。 这还差不多她撇撇嘴,重新跃上屋脊,朝着下方喊道:“送我上天。” 你要与月亮肩并肩吗哦,今天没月亮,那没事儿了!许七安心里吐槽着,跃上屋脊,双手搭成“小板凳”。 褚采薇跳了起来,脚尖点在他的掌心,借着武夫恐怖的怪力,轻盈的身躯宛如利箭冲向夜空。 在这个过程中,她利用风水盘的神异,召来丝丝缕缕的风,托举着身体,延缓下坠。 清光眼开启,褚采薇俯瞰着整个宅子,然后转头脑袋,观测宅子附近的区域,观测整个大区的风水。 褚采薇落叶般徐徐飘落,蹙眉道:“奇怪,这片地区风水不错,不应该形成阴脉啊” 是不是你业务水平太差啊许七安不敢吐槽,问道:“要不你再看看?或者回司天监找师兄们帮忙。” “不用这么麻烦,”褚采薇摆摆手:“咱们直接通灵女鬼,与她共情,看看她是怎么死的。如果没有线索,我再找师兄们求助。” “快点哦,我明天还有事儿呢。”许七安说。 明天要去衙门找魏渊,如果爸爸愿意为他顶住压下,那万事大吉。如果爸爸不管他,他就只能躲起来,后续再找机会看怎么解决二五仔反水带来的影响。 而这座宅子,就是许七安给自己找的据点。 这里闹鬼,平时不会有人靠近,也不是达官显贵云集之地,距离主街有段距离,非巡城禁军和打更人重点关注的区域。 褚采薇说:“女鬼阴气太重,与她共情,需要承受阴气入体,对女子身体不好。得你来,武者气血旺盛,不会有任何后遗症。” “好!” 褚采薇摘下风水盘,嘴唇开阖,太极鱼缓缓转动,一团淡淡的黑雾被弹了出来,漂浮在风水盘表面三寸。 黑雾躁动乱窜,但无法离开风水盘,每次都被清光壁弹回太极鱼上方。 褚采薇屈指轻弹:“去!” 黑雾激射,撞入许七安眉心。 许七安浑身一凉,一缕寒意从脊背升起,接着感应到了充满怨恨、疯狂、恐惧的意念。 这团意念疯狂的冲击他的元神,试图控制身体,突然,女鬼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变的很安静不,是战战兢兢。 这让许七安打消了意念压制怨魂的想法,仔细感知着女鬼的意识。 她是不是察觉到了神殊和尚的存在和尚确实沉睡了,不然说不定就剿灭了女鬼 他的意念将怨魂包裹,两者产生共情,下一刻,一段段陌生的画面浮现,宛如播放电影。 女子本是太康县一个富户家的女儿,因为长的漂亮,求亲的人踏破门槛。按照正常的人生轨迹,她会嫁一个好人家,安安稳稳的过日子。 但是某次出行改变了一生,在一个僻静的巷子里,人贩子强行掳走了她,她被送来京城的一座大宅里。 宅子里住着许多与她一样的女子,也有很多眉目清秀的少年,甚至男孩。 他们做着一样的事情,那就是每晚陪着出入宅子的客人们睡觉,供他们玩弄。 他们彼此之间称呼“大人”,显然是有官身的人。褪下官袍的大人们比禽兽还禽兽,肆意的玩弄着宅子里的女人。 女鬼伺候过许多大人,甚至被逼着和一个阴柔少年一起伺候。她心里充满了痛苦和怨恨,但害怕死亡,只能忍辱负重。 就这样过了几年,她被一位客人看中了,成为了那个客人专属的情人,处境变好了。 那个客人叫塔姆拉哈,是个中等身材,粗壮,大饼脸单眼皮的男人。 她的死因是某次偶然间,听见了拉姆拉哈和一位大人物的谈话。 谈话中涉及到“云州”、“火炮”、“器械”等字眼。 大宅的后院有一口化生井,井里葬着许多自尽的,或是被客人折腾死的女子、少年、男童。女子被杀后,也丢入了那口井中。 她死后化作了厉鬼,却被困在井中,因缘巧合之下,顺着井底的暗流来到了这里。 并借着暗流中溢出的怨气滋养,留存到了现在,魂魄没有湮灭。 在这一段段的记忆碎片中,许七安见了许多熟悉的面孔,尤其是女子死亡前夕,那场谈话,他通过女子的视觉,看见了与塔姆拉哈交谈的大人物。 齐党工部尚书! “呼”许七安睁开眼,一吐胸腔中的郁气。 这共情真不是人干的事儿,他在第一视觉里,男上加男了n次,深刻体会到了被骑在胯下的耻辱。 同时也被女鬼的怨恨、痛苦、绝望等情绪影响。 幸好他每天都坚持观想,磨砺元神,意志力大有长进,换成普通人,估计得抑郁症或者精神分裂。 “似乎有意外收获”褚采薇看着他,共情期间,她看着许七安脸色反复扭曲,时而狰狞,时而痛苦,时而悲愤。 这些当然不是属于他的情绪,而是来源于那位女子。可到底是什么样的经历,让一个女人拥有如此多的负面情绪。 褚采薇指尖点在许七安眉心,拉扯出女鬼,重新封印在风水盘中。 那个塔姆拉哈看起来不是中原人士西域人种的特点是高鼻梁,眼眶深邃,南疆蛮夷的特点是蓝眼睛,北方人皮肤黝黑,且拥有远古异兽血脉,外形有些非人类塔姆拉哈更像是巫神教统治地区的人种特征。 但是巫神教怎么会和云州扯上关系?云州在大奉的东南方啊。虽然只有只言片语,但似乎工部一直在外巫神教或者云州输送先进器械。 “这件事涉及到通敌叛国了,我得即可禀告给魏渊”想到这里,许七安长话短说,将事情告诉褚采薇。 褚采薇听完,很是不解,“生前受尽折磨,死后怨气不散,不一定会成为厉鬼,但如果数量累积起来,就会怨气冲天,内城如果有这样的地方,打更人早发现了呀。” “此事稍后再说哦,对了,你把镜子还给我。”许七安说。 他现在要立功了,就不怕所谓的“贪赃枉法”罪名,镜子自然也不用交给褚采薇保管。 开玩笑,里头有九百多两黄金呢。 许七安带着褚采薇往打更人衙门行去,沿途碰到值守的四位铜锣,被拦住盘问。 “是我。”许七安亮出腰牌。 “许大人?” 尽管是同级,但许七安作为魏渊坐下头号童子,几位铜锣们不敢怠慢。 “您怎么还在外头乱逛?今日刑部府衙和大理寺派了大堆人马闯入衙门,带走了许多同僚。”一位铜锣说: “据说名单上还有您呢,只是您不在衙门,躲过了一劫。是不是家里回不去” 他的意思很明显,您不会准备逃跑吧。 “都抓了那些人?” 许七安一问,发现被抓的四位金锣里包括姜律中。而银锣中,有李玉春,闵山和杨峰三位桑泊案中在他麾下的银锣。 姜金锣为人处世还算正派啊,就算有贪也是小贪,怎么也被抓了是因为他和我关系不错,被姓朱的给报复了春哥真特么惨,钱没贪到,先进了牢 果然,姓朱的挟私报复是有目标的,专挑许七安亲近的人下手,既削弱打更人,又报复了仇人。 “魏公肯定会救他们的,这群衣冠禽兽,真当我们好欺负。” “哎,你别说,其他这些年大家都不干净” “呸,李银锣总干净的吧,不一样进去了。” 三位铜锣无能狂怒,在许七安面前大发牢骚。 “听说是陛下亲自下令调查的,魏公怕是也难办,这可如何是好?衙门里今天气氛格外惶恐、沉默。” 许七安安慰道:“会有办法的。” 三位铜锣摇摇头,悲观的很,叹息着巡逻去了。 许七安一路返回衙门,直奔浩气楼,在楼底被守卫拦了下来。 “魏公已经休息,任何人都不见,这是规矩。”守卫是识得许七安的,只是入夜了,魏渊这个时间点不见人。 “我有要事,快去通传。”许七安沉声道。 “许大人明日再来。”守卫很硬气。 :这几章要埋伏笔,以及思考将来引出伏笔的剧情,所以写的很慢,卡文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六十四章 翻盘的契机(为盟主“SeanGhoust”加更) 许七安跨前一步,拍翻守卫,踢开佩刀,巴掌一个接一个的呼上去:“通不通传,通不通传” 边上的守卫惊呆了,不知道该不该阻止。 “别,别打了”倒地的守卫抱着头,叫苦不迭:“您这不是为难卑职嘛,待会魏公怪罪下来。” 许七安是魏渊坐下红人,他不敢反抗,只要对方不强闯浩气楼,守卫就不会选择翻脸。 “懂,大家都有难处。”许七安见巴掌打垮了对方的逼气,满意收手,从钱袋里摸出一两银子: “这一锭庸俗的黄白之物,值得你去冒险吧。不行我换人。” “行的行的。”守卫接过银子,捡起佩刀,一溜烟的进了浩气楼。 过了十分钟左右,许七安看见七楼的烛光亮起,俄顷,守卫下楼来,恭声道:“魏公请您上去,这个姑娘” “司天监的术士,自己人。”许七安带着褚采薇进楼。 楼里白日有吏员当值,还算热闹,到了晚上静悄悄的一片,平添一股寂寥阴冷。 魏渊常年居住楼里,也不嫌寂寞? 边想边走,来到七层茶室,这里并不暖和,室内没有烧炭火,楼内连一个服侍的下人都没有。 魏渊披着青袍,黑发披散,盘坐在桌案边,手边摆着一盏油灯,见许七安上来,心安理得的指使他做事: “烧炭,烧水,再把其他蜡烛点上。” 他似乎有些冷,嘿,魏渊虽然老谋深算,但似乎没有习武天赋哈哈,上天是公平的许七安照做,一根根蜡烛点亮了宽敞的茶室,炭火摆在魏渊身边,架上铜壶。 “今日我让倩柔通知你躲藏起来,结果寻遍衙门也找不到你。去许府问询,你没回去。去教坊司问,你还是不在。 “这么晚找我,不是为了贪污案吧。”魏渊笑了笑,看向褚采薇,疑惑道: “这小铜锣是采薇姑娘的意中人?” 褚采薇小脸蛋一红:“不是呀。” 不过她是个没开窍的,脸红一下就过去了,目光在茶几、桌案扫了几眼,没看到吃食。 这地方就显得很无趣了。 “魏公,我发现一桩大案。”许七安盘坐在案边,与魏渊对坐:“今日请假买宅子,发现一处闹鬼的荒宅,我与采薇姑娘处理此事之后,与女鬼共情” 许七安把共情的详细经过说了出来,魏渊起初并没有太在意,听到宅子圈养着和女子时,脸色微沉。 听到工部尚书私会疑似巫神教,偷卖器械、火炮,且与云州有牵扯后,大宦官一张脸阴沉似水。 “齐党果然与云州匪患有牵扯。很好,这个情报非常重要。”魏渊看着许七安,眼神温和中带着欣赏,“你总能给我惊喜。” 那就收我当义子吧许七安心说。 许白嫖是要脸的人,这种话说不出口,就好比他前世颜值惊人,却始终说不出:阿姨我不想奋斗了。 “魏公,朱阳之所以背叛,全是因为我。”许七安惭愧道。 “没有他,也会有其他事端,这次是齐党在与本座为敌,当然,也有其他党派在暗中推波助澜。”魏渊没有解释为什么齐党要和他为敌。 这次贪污案事件,背后的主导者是齐党? 他通过地书传信,从一号那里得知朱阳背叛衙门做了二五仔。 但一号没说幕后推手是齐党,许七安还以为是王党在搞事情呢。 这也太巧了吧今天衙门刚发生“贪污案”,我也牵连其中,立刻就有了这么大的发现。 是因为我快晋升炼神境,所以运气产生了质变?否则解释不通啊。 “好有意思,王党勾结妖族,齐党勾结巫神教,朝廷里都是些什么人?”褚采薇吐槽道: “陛下修道修的脑子坏掉了吧。” 许七安连忙用肘子捅了口无遮拦的少女一下。 “陛下不理朝政,虽依旧大权在握,但难免养出一些妖魔鬼怪。他权术是厉害,朝堂诸公也不是愚蠢之辈。”魏渊没有在意褚采薇的冒犯,毕竟司天监的术士都这幅德行。 那位行事作风有些荒诞的杨千幻,面见陛下时都是背对着的。陛下从不生气,对于作用极大,但手中无权之人,他向来是宽厚仁慈的。 “儒家屠龙术,屠的可不就是这条大龙。”许七安嘿然道。 刚说完,就被褚采薇报复性的用肘子捅了一下。 元景帝操纵着朝堂,朝堂诸公也在演他。当一个皇帝只顾着自己的权力,而不顾社稷和民生时,选择人才的出发点便会产生变化,考核标准趋向于听话、易于控制等方面。 至于人品如何,能力如何反而不那么重要,除非像魏渊这样的惊才绝艳。 从源头烂了呀魏渊,这便是你扫除障碍的原因吗许七安想起了魏渊曾经说过的话,他欲清扫朝堂乌烟瘴气,再扫国家颓废之风。但在这之前,得和光同尘,允许下属犯错。 他本就是孤臣,若手底下没几个能办事的,如何与朝堂诸公抗衡。 这时,魏渊取出纸笔,打算写文书,许七安识趣的倒水,磨墨。盯着魏爸爸写了缉拿文书,盖上公章。 “拿此文书去找当值的金锣张开泰,让他带人剿了牙子组织。”魏渊道。 我认识一位大儒叫陈泰,这位张开泰是几个意思啊许七安点头:“是。” 他带着褚采薇离开浩气楼,寻人问了金锣张开泰的办公室,叫“神剑堂”,见了面才知道,原来是那位有过几面之缘的,使剑的金锣。 当初裹着纱布的四位金锣里,就有他。 张开泰像位孤傲的剑客,沉默的时候,给人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 他要生在现代,肯定是西门吹雪专业户许七安心想。 “什么事。”张开泰目光落在许七安手里的文书。 许七安把文书递上,再把和魏渊说的话重新讲了一遍。 听完,张开泰平静得有些冷漠的脸上,宛如春冰绽破,露出惊喜的笑容:“好,好,这次要让齐党吃不了兜着走。 “这次众同僚能渡过此难,你当居首功。” 张开泰对许七安的观感还行,但不明白杨砚和姜律中为何因他大动干戈,更想不通魏公如此看重他的原因。 虽说有些血性,办案能力出众,人才是人才,可魏公什么身份?因何对一位铜锣如此偏爱。 桑泊案之后,他承认许七安是个值得培养的人才。 此时此刻,惊喜之下的张开泰,开始欣赏起这位平平无奇的小铜锣。他总能给人惊喜。 一刻钟后,点齐人马,聚集了四十位白役,二十多位铜锣,六位银锣,配备火铳、军弩,绳索等器具,全副武装。 大部队手握火把,疾跑着跟在许七安身后,行军速度极快,火光连绵起伏间,仅用了半个小时就抵达了目标府邸。 府邸没有挂匾额,红漆大门紧闭,张开泰挥了挥手,冷着脸,言简意赅的下达命令:“包围起来。” 白役们持着火把散开。 一位银锣上前,抽出佩刀,大喝着斩出刀芒,轰破红漆大门。 打更人火速冲了进去,一队佩刀的私兵怒喝着上前阻扰,双方刚一接触,就被打更人砍翻,死活不论。 内院隐约间传来丝竹管乐声,但很快就平息了,似乎察觉到了前院的动静。再过片刻,整座府邸骚动起来。 许七安握着刀,领着人冲在前头,见到护院的私兵就砍,砍人的时候,脑海里不断闪过女子的记忆片段。 闪过那些被欺辱,被残害的女人。 一路冲到内院,温暖如春的前厅里聚集着十几名客人和女人,他们衣衫不整,神色惶恐。 “打更人?”客人们神色大骇。 许七安甩了甩黑金长刀,在地面溅出一条猩红血线,刀指众人,沉声道:“全部拿下,违者杀无赦。” 喊完后,他离开了大厅,带着几名铜锣踹开一间间房门,揪出床榻上刚刚宣泄完欲求酣睡的客人。把他们聚集在院子里。 “不许穿衣服,全都抱头蹲下。” 酒店查房的流程他老熟悉了,不同的是,以前多少带着戏谑的态度看待嫖客,问着:有没有结婚啊。 现在则满腔怒火和杀意。 相比起青楼,这种类似私人会所的宅子更加隐蔽,可以放心的商议事情。 而且,也好,女字也罢,都可以日子折磨,即使弄死了也有人给处理麻烦。再写,折腾良家女子,可教坊司的女人可不好这般对待。 突击行动很快结束,张金锣采纳了许七安的建议,把客人们的衣服扒光,让他们抱头蹲在院子里,忍受着一月初的寒风。 刚开始有人喊“士可杀不可辱”,被张开泰一刀砍死后,众人就乖了。 打更人在行动中是拥有先斩后奏权力的。 “曹大人是你呦,王大人也在啊唐大人真是短小精悍”一位银锣冷笑着和认识的官员说话。 温暖的内厅里聚集着二十多名美貌女子,清秀少年,其中还有几个十一二岁的男孩。 大奉对豢养的行为是坚决打击的,但喜好的商贾、官员不在少数,很多青楼会养一些,扮做龟gong,等有此爱好的客人上门后,他们就负责陪睡。 “令人作呕。”一位银锣厌恶的语气。 张开泰正在审讯府邸的主人,是位富家翁打扮的中年人,一个劲儿的磕头说:“小人有罪,小人该死。” 张开泰沉声问道:“你幕后之人是谁?” “小人只是想结交一些朝中权贵,并没有幕后之人。” 张开泰也不问,只是叮嘱下属银锣看紧了,莫要让他自杀。等进了打更人的地牢,石头人的嘴也能撬开。 许七安道:“后院有一口井,专用来丢弃女尸。” 张开泰深深的看了眼中年人。 许七安、褚采薇和张开泰来到后院,找到了那口井,用火把照了照,井水呈深黑色,一股淡淡的腐臭味飘上来。 血肉腐烂后,骨骼是会下沉的恐怕得下井打捞许七安嘴角抽了抽。 突然,褚采薇轻“咦”了一声,她左顾右盼片刻,跃上屋脊,俯瞰整个后院。 “怎么了。”许七安站在井边,抬头问道。 “院子里有一座封禁阵法,井中的怨气被封住了。”褚采薇说。 封禁阵法?所以这么多年来打更人都没有发现异常许七安恍然点头,脸色忽然古怪起来: “阵法不是你们术士的活儿吗。” 同时,他心里升起另一个疑惑,既然有能力摆下阵法,封禁怨气,那为什么不直接磨灭怨气呢。 要知道,七品的褚采薇都可以做到这一点,在后院摆一个至刚至阳的风水,便可以消弭后患。 “那,那总有些散修的术士呗。”褚采薇撇嘴:“税银案背后不是有炼金术师在搞鬼嘛。” 我竟无言以对!许七安把目光重新投向井口时,看见张开泰盯着井壁沉思,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这才发现井壁里刻着繁复古怪的咒文。 “这是巫神教的手段,应该是某种咒文。具体的作用就不得而知了,让人拓印下来,回头去案牍库查。”张开泰解释道。 “嗯,根据我从怨魂那里共情得来的信息,此地确实与巫神教有所关联。”许七安说着,心里吐槽: 我特么被那个叫塔姆拉哈的骑在胯下不知道多少次,有机会见到他,也要叫他知道何为满身大汉。 就在这时,前厅传来骚动声,以及女人和的尖叫。 :这章是昨天的盟主加更。今天尽量在晚上十二点前完成三更也无所谓,反正加更嘛,早还晚还都是会还的。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六十五章 没有破绽的许七安 没有说话,张开泰率先冲回前厅,许七安也想和张金锣一起冲,但没人家快。 他以极快速度赶到前厅时,正好看见张开泰以指代剑,将最后一个纸人切成两截。 而此时,地面铺了不少碎纸片,侧目有将近十个纸人。此外,地上还躺着两名少年,喉咙被利刃划开,鲜血溅的到处都是,已经气绝身亡。 “怎么回事?”许七安大惊。 “这两人身上突然钻出许多纸人,欲杀人灭口,被我等阻止。”负责看守人犯的银锣回答,不过回答对象是张开泰。 “人犯如何?”张开泰问话的同时,目光望向蜷缩在角落里,被几名铜锣护住的锦衣中年人。 他抱着头蹲在墙角,脸朝着墙壁,让人看不清他的脸。 “喂,没事了。”边上的铜锣踢了他一脚,中年人软绵绵的瘫倒在地。 众人脸色微变,那负责看守的银锣大步飞奔过去,探查鼻息和颈部后,脸色难看,惶急的抱拳: “卑职护卫不力,请大人责罚。” 张开泰一下子变的很阴沉,额头青筋怒绽,沉默几秒,缓缓吐息道:“这不怪你。” 他走到尸体边,捏住中年人的领口,轻轻一抖,刺啦的声音里,衣服碎裂成片。 中年人赤条条的身躯暴露在众人眼中,他胸口有一个鲜红的印记。 “这是巫师的咒杀术,取人头发、鲜血、指甲等物,辅以生辰八字,便能杀人于无形。”张开泰摇头。 这是防不住的,尤其是武夫这种只擅长暴力的体系。 “那纸人呢?”许七安问道。 张开泰蹲在尸体边,沉吟了许久,“这些纸人让我想了一些事,巫神教手段诡橘莫测,有咒杀术,有梦境杀人,还有操纵鬼魂和尸体的能力。 “这些纸人,是鬼魂附着其上,被驱使着为施术者办事。” 许七安多聪明的人,瞬间秒懂了张开泰的意思,惊道:“后院那口井,是巫神教的巫师专用来养鬼的。” 这也能解释为什么是封禁,而不是彻底净化。 “那个巫师很可能就在附近。” “但现在已经离开了,我们的突袭让他措手不及,于是潜伏在周围,施展咒术杀人灭口,人已经死了,他不会继续在附近逗留。” “张金锣,这纸人连你都感应不到吗?刚才竟没发现纸人藏在这几个少年身上。” “一,武者的神识只能对自身产生威胁的事物进行预警;二,纸人既是鬼魂依附之物,也是一层封印,能屏蔽感知;三,纸人并不具备强大的杀伤力,通常用来办事,而不是杀敌。” 许七安忽然暴怒,骂了声废物,黑金长刀出鞘,凌厉刀芒斩穿了大厅的房梁,断木和瓦片“哗啦啦”砸落,惹得女子和少年们抱头四窜,尖叫连连。 相隔一街的阴影中,看见远处坍塌的屋脊,闹出的动静,藏在阴影里的人冷笑着“嘿”了一声,复而陷入寂静。 工部尚书府。 主卧,亡妻故去多年,始终没有续弦的工部尚书,搂着小妾沉沉酣睡。 一个纸人随着夜风飘进院子,轻飘飘的落在地上,几秒后,爬起来,艰难的把自己从门缝里挤了进去。 它小心翼翼的避开炭盆,迈着生涩的步伐来到床榻边,驾起一股轻风飘上床榻,落在工部尚书枕边。 纸人在枕头上摇摇晃晃站起,铆足了劲,一头撞在工部尚书脸上。 睡眠极浅的工部尚书皱了皱眉,缓缓睁开眼,他看见枕头上的纸人后,一下子清醒了。 先观察了一下小妾,确认她睡的踏实,这才拾起纸人,下床来到桌边,点亮桌上的蜡烛,展开纸人,眯着眼纸上蝇头小字。 刚看完没多久,工部尚书的脸色徒然大变,胡子一阵抖动。等他看完,如释重负的吐出一口浊气,恢复了冷静和轻松。 用烛火烧掉纸人后,工部尚书返回床榻,看着沉睡的小妾,沉吟了一下,慢慢拿起枕头,覆盖上了小妾的口鼻 次日,刑部。 早起的刑部尚书来到衙门,亲自下了一趟大牢,巡视收押在此的打更人。 贪污案涉及的打更人,从金锣到铜锣,总共四十六名,全部都关押在刑部。 原本按照规矩,应该是三个衙门各自收押部分,分开审问。但王党在税银案和桑泊案中接连折损两名核心成员,与魏渊势不两立,落井下石的活儿,刑部比齐党的大理寺卿还要热心。 “人在做天在看,尔等以为缄默,便能逃避王法?”刑部尚书冷笑着摇头: “本官已经清查了你们的家产,拟定了折子,待陛下过目后,你们一个都别想跑。 当然,本官仍然愿意给尔等机会。是谁指使你们贪污银两,欺压百姓?是不是魏渊?” 没人回答他。 突然,有人冷笑道:“贪污?尚书大人请告诉我,我贪污了多少银子?老子入职打更人十几载,一个铜板也没贪。” 哼,还逞口舌之利刑部尚书循着声音走过去,看见了说话的男人,他第一眼不是在男人身上,而是整洁的牢房给吸引了。 地面的赃物、枯草统统被扫到角落里,墙角的蛛网也不见了,草席依旧破烂,但整整齐齐的贴合在铺上,每一处细节都井井有条。 刑部尚书心里纳闷着,审视着说话的男人,这是一个神色古板的打更人,尽管身上穿着囚服,却给人一种干净整洁的清爽,头发梳的整整齐齐,左右卷起的袖管极其对称。 看着这个男人,看着这间牢房,包括刑部尚书在内,几个刑部官员油然而生一种莫名的舒畅感 “此人叫什么。”孙尚书负手而立。 “李玉春。” “贪墨了多少银两?在内城有几套房啊。” 官员翻开册子看了片刻,半天没说话,被孙尚书扫了一眼,才低声开口: “在内城有一套简陋小院,家中有一个老母,一个怀孕的妻子,钱财刑部只在他家中搜刮出五十两银子。” “五十两银子?”孙尚书震惊了,堂堂一个银锣,竟只有五十两银子的家当。 “你们怎么查的。”孙尚书觉得这是刑部的人办事马虎。 官员低声在他耳边说了片刻,听完,孙尚书沉默了,似乎懒得再搭理这个爱干净的男人,转身就走。 恢复安静的大牢里,姜律中背靠着墙壁,叹息一声。 “老姜,有什么打算?”隔壁的金锣敲了敲墙,问道。 “能有什么打算,革职之后,另谋生路呗。我是不会去做暗子的,妻儿都在京城。”姜律中没好气道。 “嘿,我无儿无女,倒是可以走一趟江湖,京城这地方也待腻了。”那位金锣说。 “狗屁。”姜律中冷笑一声:“你前阵子还说打算娶妻生子,在京城安定下来。老子就恨这些年没搜刮钱财,只拿一些蝇头小利,否则这牢蹲的也不冤。” “呵,那你出狱后落草为寇去吧。” “滚。” 最坏的结果就是被革职,至少生命威胁是不会有的,高品武夫,只要没有犯下太大的过错,朝廷不会处以极刑。 发起狂来的高品武夫,破坏力不容小觑。 “哎!”又是一阵叹息,继而是长久的沉默。 离开大牢,刑部尚书问道:“怎么没看见那个姓许的小杂碎。” “似乎逃了。”官员回复。 “发通缉令了吗?” “已经拟好,等衙门盖了章就能发布。” 孙尚书满意点头:“那小子贪墨了多少银子?” “昨日派人查了许府,只搜刮出数百匹绫罗绸缎,银子却没多少。”官员说。 孙尚书“嗯”了一声:“那些绫罗绸缎先收起来,等事情了解,发给衙门里的大人。” “这我们没敢没收那些东西。”官员低声说。 孙尚书目光锐利起来:“嗯?” 官员苦笑道:“那,那是陛下赐予的,没人敢要啊,回头那许平志告御状” “听说那厮常去教坊司?”孙尚书另寻突破口。 “是,我们派人询问了教坊司的老鸨,姓许的短短两月,在教坊司睡了八位花魁,并与影梅小阁的浮香是相好。” “这不就是了吗。”孙尚书略感振奋:“原来银子都花在女人肚皮上了,教坊司那些女子的供词,同样能当做证据。” 官员很为难的说:“可那些女子的供词都非常统一” 孙尚书用质询的目光看他,官员愤懑道:“那些女子称,仰慕姓许的才华,自愿服侍,不收分毫。” 孙尚书身子一晃,险些气急攻心。 “混账东西,没有破绽,就给他安排破绽,没钱就给他送钱!”孙尚书沉声道: “本官绝不会放过这个小杂碎。” 怒气冲冲的回了堂,灌一口温茶,屁股还没坐热,吏员匆忙进来了,禀告道: “尚书大人,宫里传话,陛下召见。” 孙尚书看了眼角落里的水漏,这个时间点,早朝已经过去。陛下召见,要么是有事,要么是小朝会。 陛下何事如此勤奋?三天两头的召集臣子议事刑部尚书颔首道:“摆驾!” :很久没求月票了,后头追的紧,投几章月票吧,让这首月维持在月票总榜前十。有个成就的。我写书这么久,还没拿到过这个成就。拜托了大家。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六十六章 带妹子和婶婶看新宅 孙尚书抵达御书房,宽敞奢华的空间里只有三个人,他们分别是高居皇座的元景帝;老谋深算的王首辅;鬓角微霜的大青衣。 尚书大人习惯性的看了眼首辅老大哥,发现对方脸色凝重,眸光沉沉,这让原以为只是一次普通小朝会的孙尚书一愣。 魏渊又在作什么妖他瞬间侧头审视着大青衣,但这位才智拔群的大宦官气质温和,深沉内敛,叫人看不穿他的内心想法。 孙尚书涌起了不好的预感,行礼之后,默不作声的站在属于自己的位置。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大臣们陆续赶来,作揖入位,元景帝远程都在闭目养神,直到听见了工部尚书的声音。 元景帝睁开眼,俯瞰着众臣,能参加小朝会的都是大佬级别,普通的高官都没资格。 “魏爱卿,与众卿说说吧。” 魏渊应声出列,道:“昨夜,打更人在内城发现一处豢养an童和私娼的民宅,那些女子本是良家,少年亦是寻常人家的孩子。他们被人贩子掳来关押在此,被逼着侍奉夜里来宅子买醉的客人” “昨夜打更人雷霆出动,围剿了这窝贼人,抓住嫖客十三人,其中十人身有官职,三人乃京中巨商。此外,打更人在后院的井中打捞出四十具骸骨,皆是被残害的良家。” 魏渊的话在御书房激起了巨大风浪,大臣们大声议论起来,顾不得朝会肃静的规矩。 拐卖人口、豢养私娼、权色交易任何一项,都能让涉事的官员万劫不复,尤其是京察期间,捂都捂不住。 但魏渊的话还没完,又一重大猛料抖出来:“根据调查,私宅的主人与巫神教的巫师有牵扯,井中刻画的养鬼咒文便是证据。经私宅主招供,他是为工部刘尚书做事。那座私宅既作为拉帮结派的寻欢之所,也是暗中联络巫神教的据点。” 众臣哗然。 如果说刚才还保持着一定的形象,现在则成了菜市口,有人呵斥魏渊攀咬污蔑,有人则提议要斩魏渊狗头。 侍立在元景帝身边的大太监,连喊三声肃静,仍没有压住混乱的场面。 结党营私,拐卖人口,逼良为娼,这些都在违法犯罪的范畴内。但勾结巫神教就不同了,这是通缉叛国。 依大奉律法,通缉叛国者,夷九族。 “啪!”元景帝一拍桌子,御书房内瞬间安静,他凌厉的眸光扫过众臣,落在首辅王贞文身上。 “王爱卿觉得呢?” 首辅出列,沉声道:“此事应当彻查,不可姑息。” 这话听起来像是和稀泥,但刑部孙尚书敏锐的察觉到老大哥在偏向魏渊,他立刻明白了老大哥的意思。 站工部尚书的话,顶多就是卖了一个天大的人情,以及削了魏渊的脸面。 站魏渊的话,一旦查实,工部尚书就完了。齐党损失一位领袖。 在桑泊案中,王党曾经试图嫁祸工部尚书,给予齐党重创。虽然失败了,但眼下确实是个机会。 元景帝看着魏渊:“人犯何在?” 魏渊摇摇头,叹息道:“人犯昨夜已被巫术咒杀,死无对证。” 元景帝皱了皱眉。 御书房一下子陷入死寂,大臣们用古怪的眼神看着魏渊,仿佛在说:没图你说个几把。 养气功夫如火纯情的首辅王贞文侧头,亦是皱眉看了魏渊一眼。 工部尚书嘴角勾了勾,冷笑着出列,大呼:“陛下,臣冤枉。魏渊污蔑微臣,请陛下做主。” 元景帝沉着脸:“魏渊,你有何可说?” 魏渊镇定无比,朗声道:“臣请陛下传唤铜锣许七安。” 铜锣许七安听到这个名字的大臣们,脸色顿时怪异起来。基于上次周赤雄的事件,在这种节骨眼上传唤许七安,让大臣们意识到事情还有后续,魏渊藏着一手。 尤其是王党成员,对“传唤许七安”这句话产生了轻微的ptsd。 工部尚书脸色微变,但迅速藏好情绪,保持镇定。 元景帝沉默几秒,道:“宣。” 十几分钟后,穿玄色黑袍,挂铜锣,负披风的许七安进了御书房,后腰挂着的黑金长刀被收缴了。 与之同行的还有褚采薇和两位司天监的白衣。 “拜见陛下。”许七安躬身作揖。 元景帝无动于衷的望着小铜锣。魏渊扭头,笑道:“把你的发现告诉陛下。” 许七安当即把自己打算用陛下赏赐的银子购置房产,结果发现闹鬼的宅子,然后通过共情,发现了那处私宅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 工部尚书越听,脸色越难看,一颗心缓缓沉了下去。 人已经杀了,昨晚打更人明明为此暴怒不已他们没有证据,想诈唬本官工部尚书稳定情绪,在心里嗤笑一声。 本官仕途半生,经历了多少风风雨雨,就这点小伎俩,呵。 许七安说完,见元景帝无动于衷,面无表情。于是补充道:“女鬼被收在司天监采薇姑娘的风水盘中,陛下若想验证,可以挑信得过的人,与女鬼共情。” 说完,他心里阴暗的想:一定要找个男人来共情呀。 元景帝沉吟片刻,看向了身边的大太监,如果说现场谁最得他信任,自然是这位自幼便在身边伺候的大伴。 “愿为陛下肝脑涂地。”大太监伏身道。 “公公别慌,没什么大碍的。”许七安见大太监有些惶恐,想着对方不知道什么是共情,出言安慰。 顶多就是以第一视觉被男人骑在胯下,不过放心,就像看了一场电影,具体感受是没有的。 许七安觉得对于错失良鸡的宦官来说,这是一个恩赐,没能睡女人,被男人睡也算弥补缺憾。 褚采薇取出风水盘,来到大太监面前,风水盘绽放清光,太极鱼旋转,弹出一道黑雾。 她轻轻拨动,将黑雾拨到大太监眉心,后者下意识的后仰,试图躲避。下一刻,黑雾侵入对方元神。 褚采薇玉指点在他眉心,帮助他与女鬼融合,不然以大宦官的元神强度,可能会被怨灵同化,分不清自己是谁。 元景帝和书房内的众臣,观察着大太监,看着他脸色忽而恐惧,忽而狰狞,忽而绝望,忽而痛苦。 过程持续了一刻钟,褚采薇抽出玉指,同时抽出了黑雾,再度收回风水盘。 大太监“嘤咛”一声,睁开眼睛,跪地大哭:“陛下,陛下您要为奴婢做主啊” 他哭着哭着,忽然反应过来,自己是个男人,至少以前是。方才体会到的种种,都是女鬼的记忆,非他本人。 领悟到这个层面后,大宦官擦干眼泪,脸色渐渐恢复,语气依旧有些哀伤:“陛下,奴婢都看见啦。” 元景帝颔首:“说。” 他旋即看了眼褚采薇在内的三名司天监白衣,见他们眼中流转着清气,便安心的将目光重新望向大太监。 “奴婢看见她是被人掳走的,送到了京城,每日被逼着伺候买欢的客人不,客人都是不付银子的。” 大臣们面面相觑,如此看来,魏渊所言不假。这是个拐卖良家,逼良为娼的私宅。 “后来,她伺候了一位叫做塔姆拉哈的客人,受其赏识,成为了他的相好。” 塔姆拉哈这是个异族人的名字。 元景帝眯了眯眼,瞥向工部尚书,颔首道:“后来呢?” “某天夜里,她无意中偷听了一场密谈,听到了“火炮”、“器械”等字眼,于是被残忍杀害,抛尸井中。奴婢看到,与塔姆拉哈密谈者” 说到这里,大太监扭头,指着工部尚书,尖锐的声音说:“就是刘尚书。” 元景帝一张脸瞬间变的铁青。 御书房炸开了锅,风向急转,众臣调转矛头攻击工部尚书。其中尤以大理寺卿反应激烈,感慨陈词,痛斥刘尚书不做人子。 在一片声讨中,工部尚书面如土色,宛如没有生机的木偶。 离开皇宫,许七安骑乘,与魏渊的马车并驾齐驱。 “魏公,工部尚书是齐党的领袖之一,把他拽在手里,可以将齐党连根拔起。”许七安沉声道。 车厢里,传来魏渊的失笑声:“现在不是拔出齐党的时机,没了齐党,最大的受益者不是我们。” 政斗属于白银水准的许七安没有纠结这个话题,转而试探道:“我可算戴罪立功?” 魏渊“嗯”了一声,道:“刑部不会再捉拿你了,其余打更人,还得看陛下的意思。晚些时候,我会递个折子给宫中。” 嗯,这些事交由魏渊去操作我晋升银锣的事儿应该十拿九稳先回家一趟,安抚一下二叔和婶婶。 许七安当即请了假,告别魏渊,拍着小母马的臀儿,风风火火的往外城赶去。 二叔当值,不在府中。家里只有婶婶和两位妹子。 婶婶坐在前厅的椅子上,喝茶吃点心,时不时喂一口玩木玩具的小豆丁。 她穿着深青色的罗衣,秀发高挽,插着好看的金步摇,美艳的脸蛋妆容精致。 见到倒霉侄儿回来,婶婶脸色微变,压着声音急促说道: “你回来做啥,你二叔说附近都是刑部的暗子,快滚。” “大锅大锅”许铃音欢快的迎上来,在他面前一个急刹,小身板摇晃,扬起巴掌大的小脸: “有没有带好吃的回来。” “没有。” 许七安冷漠的打碎了幼妹的殷殷期待。 “噢。” 许铃音也是个现实的姑娘,当即把大哥弃如敝履,摇着小屁股,自己去玩了。 许七安不想搭理婶婶,走到案边伸手去拿糕点,被美妇人一巴掌拍开,瞪着眼儿:“我与你说话。” 许七安漫不经心道:“事情已经平了,我回来告诉知会一声。” 听到事情已经摆平,婶婶脸上露出些许笑容,又迅速收敛,责备道:“整天就知道惹祸,能不能给家里过段安生的日子?” 从税银案开始,事端便没有平息过,隔三差五的闹一次。婶婶从最开始的担心受怕,到现在已经有些习惯了。 这可不是好事儿。 许七安不理会婶婶的哔哔,说道:“我已经选好了宅子,想带玲月和铃音去看看,婶婶去吗?” 再听到选定了宅子,美眸刷的亮了起来,矜持道:“横竖也无事,便随你去瞧瞧吧。” :我去码第三章,凌晨以后了,大家明日再看。记得捉虫啊。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六十七章 铃音啊,不要逼着大哥开车(为“_white_”加更) 许七安骑着马,老经纪架着马车,车厢里是许玲月和婶婶,以及兴奋的把脑袋探出车窗的许铃音。 因为有大郎陪着,就不带丫鬟和仆从了,人多碍事。 途中,给许玲月和许铃音买了点吃食,许七安对着车窗道:“婶婶要吗?” 婶婶给拒绝了。 等到了宅子,她们下车来,许七安看见婶婶在擦嘴角。 “地段还不错,离闹市区不远,边上还有河”婶婶颇为满意的点评,站在宅子门口,皱眉道: “怎么瞧着有些破旧。” 能不破旧嘛,这是鬼宅许七安心说,示意老经纪开门。 婶婶带着两个女儿进了宅子,入眼是一片萧条破败景象,明显是荒凉了好些年,且无人管理。 她皱了皱眉:“就这?” “这宅子许多年没人住了,连租的也没,牙行是觉得四千两能卖就卖。只是房主死活不同意” 四千两?婶婶眯着眸子,漫不经心的问:“这座宅子售价多少。” “五千两。”老经纪说。 婶婶没说话,带着女儿们开始参观宅子,走到哪里刺儿挑到哪里。老经纪也是个经验丰富的,厚着脸皮,任尔东西南北风。 见这位美艳熟妇与清丽脱俗的少女走向内院,老经纪吓了一跳,忙看向许七安。 “没事。”许七安说。 大白天的应该没事儿老经纪看着美妇人的背影,那摇曳风情的屁股蛋格外诱人。 “客观真要买这宅子?” “嗯。” 还真是不怕死的。老经纪仁至义尽了,不再劝,问道:“这两位是” 许七安打趣道:“你觉得呢?” 这话让老经纪沉默了,一时有些为难。母亲和妹妹?不,没那么年轻。而且他们之间可完全没有母慈子孝的样子。 结发夫妻?嗯,那个少女可能是这位老爷的妻子,而美妇是岳母那昨日的黄裙少女呢? 老经纪眼光还算老辣,却琢磨不透双方的关系。 “年纪大的是我婶婶,俩年纪小的是我妹子。”许七安说完,见老经纪露出惊讶之色,他笑道:“怎么了。” 老经纪摇摇头,心说没见过买宅子还带妹妹和婶婶一起的。 因为婶婶肯定是叔叔或伯父的妻子,是宗族之人,而非家人。带婶婶和堂妹一起看房子的,他没见过。 婶婶尽管嘴上刻薄埋汰,把宅子说的一无是处,但其实心里很满意。同样是三进的大宅,但面积要比外城的许府大不少,格局也不可同日而语。 许府的格局是平民格局,不如这里高端大气上档次,非要区分的话,大概就是农村的宅基地和城市的高档别墅。 虽说都是好几层的独栋,但档次不一样。 用了一个小时,把整个宅子细致的看完,婶婶和许玲月都很兴奋,后者还暗暗敲定了自己的屋子。 婶婶试探道:“这地段,五千两怕是买不来吧。” 她挑刺是为了压价,逛完之后,突然发现五千两过于便宜,聪慧的婶婶察觉到了不对劲。 许七安指着不远处的那口井:“井里闹过鬼,嗯,是真的有鬼,我和采薇姑娘已经验证过了。” 两声惊呼,许玲月和婶婶吓的退到许七安身后,前者一双小手紧紧拽住大哥的衣袖。 鬼? 许铃音也很害怕,迈着小短腿跑到大哥胯下藏起来,然后看着井口,一边害怕一边咽口水。 婶婶俏脸有些发白,一刻也不想多待:“不买了,回去。” 她一手牵一个女儿,疾步玩宅子外走,因为走得太快,身姿摇曳。 老经纪愁眉苦脸的看着许七安:“您是在消遣我?” 许七安摆摆手:“别废话,去牙行付定金。” 他没说自己解决了女鬼,怕牙行坐地起价,房契和地契到手之前,这还是座鬼宅。 马车停在牙行外,车里坐着婶婶和两位妹妹,听说许七安去付定金了,婶婶很生气。 “我是不会住的,让他自己一个人住鬼宅好啦,小混蛋就是不想让我们母女仨占便宜。”婶婶生气的说。 “大哥不是这样的人。”许玲月摇一下母亲的手臂。 正说着,许七安出来了,跳上车夫位置,掀开帘子探进来半颗脑袋:“快正午了,去桂月楼吃饭吧。” 婶婶别过脸去。 许七安解释道:“宅子里的女鬼已经解决了,你们不信我,司天监的术士总信吧?” 许玲月嫣然点头。 婶婶惊疑不定,盯着许七安:“真的?” “我骗婶婶干嘛。” 驱车来到桂月楼,要了一个包厢,许七安掏出玉石小镜,传书道:【二号,我记得你说过,在调查云州匪患的幕后操纵者。】 发完传书,他把镜子倒扣在桌面,低头吃菜,过了片刻,信息提醒来了。 【二:是的,剿匪的过程中,我发现各处寨子储备了不少辎重。这些东西不是山匪能得到的,我怀疑背后有势力在扶持。】 许七安微微颔首,所谓辎重,就是军用物资,包括装备、器械等。 这个话题引发了四号的兴趣,作为曾经的大奉官员,他对大奉朝的情况比较在意。 【四:可以试着从云州本地官府入手,对了,我记得云州是有藩王的。】 【二:贵王只是一个没有实权的王爷,我调查过他,没有问题。】 【三:怎么调查的。】 【二:派人监视王府呗。】 您这也叫调查?太粗陋了。许七安心里吐槽,传书道:【我知道云州匪患的幕后支持者。】 “???” 二号和四号脑海里闪过一连串的问号。 三号又获得了什么情报?三号为什么总能得到那么多的情报。京城的消息也就罢了,毕竟算是他的“地盘”,可云州和他没有半个铜钱的关系啊。 我查了那么久都没有头绪,他怎么可能知道云州匪患的幕后支持者二号深知三号为人,一直认为他是位品德高尚的读书人,没有质疑,而是郑重其事的发了传书: 【二:怎么回事,嗯,三号你把内幕消息告诉我,当我欠你一个人情。】 【三:呵,不需要,我敬佩你的为人,这个消息免费。】 感情不深时,要谈交易,杜绝白嫖。一回生二回熟之后,则要发展感情,减少彼此之间的利益交易。 免费的才是最贵的,因为取代交易的东西是感情。等彼此之间的交情越来越深厚,白嫖这个东西就出现了不,朋友之间怎么能叫白嫖,是互相帮助。 这次二号白嫖他的消息,明天他就可以白嫖二号。 【三:是东北的巫神教,巫神教是云州匪患的幕后推手。嗯,我这个消息不是一定准确,二号你当做参考吧。】 巫神教即使不是云州匪患的幕后支持者,多半也脱不开干系,这件事吐露给二号,许七安本就打着让二号去调查的想法。 巫神教是云州匪患的推手?二号盯着玉石小镜中的文字信息,沉默了许久:【你是怎么知道的,从什么渠道?嗯,我不是试探你什么,而是想知道消息的真实性。】 【三:无妨,昨夜打更人发现了巫神教在京城的一处据点,他们与工部尚书有着密切的往来】 他把事情大致说了一遍,没有太详细,毕竟他的身份是云鹿书院的学子,而不是参与案件的打更人。重点凸出工部尚书为巫神教提供火炮、器械等军用物资。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二号兴奋的握住拳头,传书道:【这个消息对我很重要,验证了我以前的一个猜测,多谢了。我突然懊恼金莲道长没有早些把你拉入天地会。】 【九:聊正事就聊正事,不要挟私。】 顿了顿,金莲道长传书:【九:可是,巫神教暗中支持云州匪患,对他们意义不大吧。】 【四:是的,云州在东南方,巫神教的地盘在东北方,两地相隔数千里。】 不管是军事上的结盟,还是贸易上的往来,都不现实。 这也正是我的疑惑许七安传书道:【二号,你可以试着查一查,我相信以你的能力,一定能查个水落石出。】 这时,喜欢窥屏的一号跳了出来:【工部侍郎的事,让我想起了桑泊案中的一个细节。 【火药是前礼部尚书通过周百户,以及布置祭祖大典的职务便利,悄然埋在永镇山河庙中,那么火是谁点的呢?】 【二:禁军?】 【三:不是禁军,我查过所有禁军当晚的出入情况,巡逻的全部牺牲,未巡逻的也有不在场的人证再就是,礼部尚书使唤不了禁军的。】 【二:为什么?】 【一:这是朝廷机密。】 什么朝廷机密不机密的,不就是元景帝每月都会让司天监术士对禁军来一次问心吗许七安心里吐槽着。 他心里一动,某些线索突然贯通,就像打通了任督二脉:【一号的意思是,巫神教的人引燃了永镇山河庙内的炸药?】 【一:嗯。】 【九:是纸人吧。】 【一:道长如此笃定?】 【九:呵,纸人傀儡术还是道门传出去的呢,我自然清楚。纸人能力低微,也就比蝼蚁强些,能瞒过武者的感知。无声无息的潜入永镇山河庙不是难事。但纸人可以作为引燃火药的媒介。】 【一:也就是说,桑泊案中既有妖族参与,还有巫神教。那么齐党想必也知晓此事?】 【三:不对吧,齐党和巫神教只是合作关系,又不是上下级,巫神教不可能所有事都告诉齐党。】 【一:但有一点可以确认,巫神教与妖族有染。】 妖族炸毁桑泊是为了封印物,那么巫神教的目的是什么呢?应该不是神殊和尚的断手,不然利益冲突了,双方会打起来的许七安边想着,边伸出筷子夹菜,结果夹空了。 本就不算多的菜,已经被母女仨吃光,小豆丁吃的红光芒面。 “跟褚采薇一个德行。”许七安骂了一声,喊来小二加菜。 吃完饭,离开桂月楼,婶婶和玲月先进了马车。许铃音瞅见对面有卖麦芽糖的,拉扯着大哥的裤管,可怜巴巴的要求大哥给自己买。 许七安牵着她去买,刀子嘴豆腐心,吓唬道:“麦芽糖太硬,小心嘣坏牙齿。” 小豆丁在吃的领域是行家,丝毫不怵:“没事的,我会把它从硬吃到软。” 许七安闻言,笑了:“有本事你就把它从软吃到硬。” 小豆丁认输:“那我没这么大本事的大哥可以吗。” “大哥不可以,不过厉害的捣蛋鬼,可以把麦芽糖从软吃到硬,再从硬吃到软。” “捣蛋鬼呀?那姐姐和娘可以吗。” “我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为什么呀大哥。”许铃音眨巴着天真无邪的大眼。 “不要问为什么,铃音啊,你怎么总是逼着大哥开车呢。” :我知道有人熬到半夜等更新,很抱歉,让你们等这么久。不过我也一直爆肝到现在。我一直在码字,没有食言。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六十八章 简陋版鸡精的制作 刑部! 两名狱卒挨个儿的打开牢门,用棍子敲打着栅栏,喊着:“各位大人,你们可以出狱了。” 喊话的时候,狱卒们为自己坚守规矩而感到庆幸。各行有各行的规矩,狱卒的准则就是不招惹武者,除非对方是被废掉修为的死刑犯。 这些没有犯什么大罪的高品武夫,说翻身就翻身,眼前就是一个例子。 众打更人的第一反应就是陛下的降罪圣旨下达,他们可以出狱,是因为对手的目标已经达到,没有继续关押他们的必要。 可出了地牢,又被告之可以去签字画押,领回他们的制服、铜锣。 这套流程打更人们是很熟悉的,这意味着无罪释放,且恢复官身。 “陛下赦免我们了?不太可能吧”有人低声嘟囔。 打更人们面面相觑,看着彼此之间的困惑表情,每个人都很迷茫。 这场牢狱之灾,显而易见是党争的结果。众人都是老打更人了,甚至党争的凶险和毒辣,抓住机会就把对手往死里整。绝对不会轻易的息事宁人。 魏公舍弃了某些东西,把我们从刑部换了出来姜律中很快就做出猜测,并看向身侧的三位金锣。 金锣们无声交换眼神,都是差不多的猜测。一时间心里有些沉重,旋即涌起士为知己者死的感激,暗暗在心里对魏渊感恩戴德。 领取回制服、兵器和腰牌等物,打更人们沉默的离开刑部,往衙门返回的路上,众人终于有了“劫后余生”的喜悦。 从一开始的沉默,变成了兴奋的交谈,有个家伙还四处拾掇同僚,说去教坊司风流快活。 金锣们多打量了他几眼,是个眯着眼走路的家伙,看起来就属于油滑奸诈类型。 “宋廷风,这才刚从牢里出来,你就迫不及待去犯错。”身边的铜锣不满道。 “你们懂什么,我头儿这般廉洁的银锣都进去了,你贪不贪,根本不重要。只取决于上头的大人们想不想搞你。”那个眯眯眼的铜锣振振有词。 倒是颇有悟性金锣们心说。 “那许宁宴要是去的话,我们就去。”有铜锣说。 姜律中眼睛一亮,笑着对身边的金锣说:“许宁宴是教坊司的宠儿,花魁们争抢追捧的对象,前阵子我和杨砚带着这群小家伙们去教坊司喝酒,好家伙除了浮香之外,当时在场还有四位花魁。” 在三位金锣质询的目光中,心情放松的姜律中揉了揉眼角浅浅的鱼尾纹,笑道:“教坊司花魁名不虚传啊,让我仿佛回到了年轻的时候。” 三位金锣难掩眼神中的羡慕。 虽然他们不缺女人,但教坊司的花魁并不在金锣们可以肆意享用的范畴内,这不是说金锣的权力不够大,而是教坊司属于礼部下辖部门,打更人的权力在这里不管用。 金锣们又不可能和客人打茶围,直接提出要花魁伺候,百分百会被拒绝。又不好闹事,因为礼部恨不得他们闹事才好。 回到衙门,四位金锣先去了一趟浩气楼,聆听魏渊的教诲,以及表忠心。 “正好,趁着这次机会,清一清衙门的歪风邪气,管理好你们自己的下属。”魏渊道。 四位金锣低头领命。 魏渊满意点头,说道:“这次你们能出来,该感谢的不是我,是另外一个人。” 另外一个人?陛下开恩特赦?姜律中等人心里猜测。 “是许七安。”魏渊温和道。 许七安?这个回答让四位金锣敢到意外,且难以置信。 姜律中挺直腰背,语气恭敬:“魏公,我等入狱期间,发生了什么?” 魏渊把工部尚书私通巫神教的案子告之四位金锣,着重描述了许七安在案件中的重要性。 四位金锣离开浩气楼,姜律中脸色郁闷,心情不佳。 一位金锣调侃道:“嫉妒那铜锣屡立功劳?” 姜律中摇摇头,闭上锐利如刀的眸子,叹息道:“当初我就应该跟杨砚死磕到底,把许七安招揽到麾下。” “许铜锣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就是实力低了些。” “你懂个屁,你根本不知道他”姜律中忽然闭嘴了。 “嗯?”三位金锣看着他。 “不可说,不可说。”姜律中摇头。 “姓姜的,你这是学青楼女子,脱衣服扭屁股,纯粹勾引人是吧。” “快说,那小铜锣怎么回事,我也觉得他奇怪。魏渊对一个铜锣过于青睐了。” “想知道,自己问魏公去。” 不管三位金锣如何追问,姜律中死活不说。 简单询问过二叔的意见后,许七安第二天就跑牙行买下了鬼宅。 其实二叔的意思是再看看,但婶婶和玲月都挺满意那座宅子,除了井中女鬼,但听一家之主的许二叔说:既然司天监的人看过了,那就不会有问题。 婶婶和许玲月便彻底放心。 牙行很钦佩许七安的头铁,甚至有些不好意思,为此特意雇佣了人手打扫宅子。 吃晚饭时,许七安询问许平志:“二叔,宅子闲置多年,需要好好修缮,我那天带婶婶和妹子去看过了,屋子结构保持完好,只是一些门窗朽烂。” 许平志沉吟道:“半月便够了。” 半个月?又不是搞精装修,哪要这么多时间许七安说:“咱们雇一批匠人吧,从外城找,然后让他们十二时辰连轴转,这样七天就差不多了。” 许平志一愣:“为什么是外城,内城的匠人手艺更好。” “因为外城木匠便宜,而且还不知道宅子闹鬼。他们可以安心住在里面。” 心真黑啊一家人心想。 雇佣木匠的活儿交给许平志办,许七安在这些市井小事上,属于嘴上没毛办事不牢,没有经验。 许二叔是老京城人了,他来负责这些事,婶婶和妹妹都放心。 这男人嘴上还是得有些毛的,男人喜欢,女人也喜欢。 这天休沐,快一个礼拜没有去教坊司的许七安,驾着马车出门,在集市里与提前联系好的山货铺老板接头,从他那里购买了两箩筐的香菇。 接下来他兑现自己的两个承诺:一,帮助褚采薇晋升术士六品;二,下面给褚采薇吃。 目标很明确,制作简陋版鸡精。 许七安以前看过一部视频,发布视频的是位美食家,不是贝爷,是正经的美食家。 他收集很多古代菜谱,根据菜谱的步骤制作美食,结果发现古代美食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吃。 总结之后发现,现代菜和古代菜最大的区别,不是样式的改变和增加,而是调味料的改革换代。 来到这个世界后,许七安对这个说法深表赞同,桂月楼的大厨手艺很不错,但普通人家的饭菜就显得非常寡淡,即使许家有熬着高汤。 “味精的出现,是人类美食行业里的重大突破”许七安把两箩香菇倒进大缸里浸泡。 然后翻墙去主宅,偷了一只老母鸡,杀掉,放在小土灶里炖。 接着,把浸泡的香菇简单清洗,捞起来沥干,投入到土灶的另一口锅里。 许七安不打算调制味精,因为缺乏相关的知识和制作经验,他只知道味精的主要成分是谷氨酸钠。可以通过谷物发酵和海带中提取。 但是,谷物发酵出来的难道不是酒吗?许七安一边回忆,一边心里嘟囔。 海带中提取味精这个选项直接被删除,不予采用,理由很简单,成本太高。 大奉京城地处中原,远离沿海,虽说有漕运和海运,但海货在京城仍旧是达官显贵才能享用的奢侈品。 “想在海带里提取足量的味精,需要极其庞大的数量,买到倾家荡产都提取不出多少味精。” 许七安的打算是用鸡精来代替味精,得益于小时候的好奇心,某一天,家里突然来了太太乐,妈妈再也不用味精了。 他就很好奇,这包黄色的东西怎么就取代了味精呢。于是仔细看了配料。 鸡精的主要成分有鸟苷酸,这是可以比肩味精的提鲜物质。而鸟苷酸大量存在于香菇中。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途中添加了几次水,香菇和老母鸡渐渐煮烂,一股奇特的鲜味在小厨房里弥漫。 许七安把香菇捞出来,锅里留下浓稠的汁液,煮烂的香菇搁在过滤纱布上,用力绞拧,拧出浓稠的汁液。几次之后,纱布里的香菇干巴巴的,一副身体被掏空的模样。 之后的流程是,将浓稠的老母鸡汤汁和香菇汁混合在一起、用捣药罐捣烂鸡肉和鸡骨,混入汁液内,均匀搅拌。 然而就是等待汁液自然干涸成块状物,再把块状物磨成磨粉,简陋版鸡精就形成了。 做完这一切,许七安看了眼天色,黄昏了。 这个点儿,厨娘应该在忙碌着晚餐,正好可以尝试一下来自二十一世纪的学渣的发明。 从二叔婶婶身上寻求产品反馈。 我有预感,许铃音今天要吃十碗许七安嘴角微翘,颇为愉悦的盛了一晚浓稠汁液,翻墙去了主宅。 :今天特别酸爽,一整天跟上级斗智斗勇,寻找一切可以打瞌睡的机会。呼总算在下班前码出一章。 下一章等回家后再码。另外,求个月票噻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六十九章 不借,滚... 厨房里,几位厨娘忙里忙外的操持着,洗菜切菜,生火烧灶。边做事边聊着。 “咱们以后就要住到内城去了。”切菜的厨娘笑道。 京城百姓对内城的向往,正如许铃音对美食。住在外城的不一定是社会底层,但住在内城的,绝对都是家境殷实的。 不管是民生和治安,内城都要远胜外城,在内城几乎没有贫民窟这种东西。小娘子出门逛街,也不用担惊受怕。 看到僻静的巷子,也能大胆的走进去。当然,这种事并不值得提倡。 “大郎真有出息,我听夫人说,那宅子得五千两呢。”洗菜的厨娘搭话。 “五千两?那也就比咱们这座宅子差不多。”烧火的厨娘说。 “你懂什么,”洗菜的厨娘啐了一口:“我听夫人说,那座宅子至少也得七千两,比咱们这座更气派呢。” 至于为什么只花了五千两,这当然是大郎有本事啊,他可是打更人,想来低价买宅子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吧。 “夫人跟我们说,再过几天就带咱们去内城住了,我跟你说啊,内城可繁华了。” 外城生活着的很多底层百姓,极少有机会去内城,不骑马或者乘坐马车,单靠双腿的话,从外城到内城,得一两个时辰。午后出发,到内城都快日落了。 府里的下人们对于搬到内城居住,非常期待,这几天干活都卖力起来了。生怕被辞退。除非了绿娥自幼卖身在许府,许大郎可以随便睡的丫鬟,其他下人签的是活契。 “我发现一件事”切菜的厨娘忽然插嘴,等两位厨娘看过来,她低声说: “夫人越来越喜欢炫耀大郎了,总是把他挂在嘴边,但逢着大郎回来,就绝不给好脸色看。” “咳咳” 突然,门外传来咳嗽声,打断了厨娘们的碎嘴。 “大郎怎么来了?”厨娘们惊讶的问。 厨房这种油腻又脏的地方,不是主人们该来的。 你们几个老妈子戏还真多婶婶会炫耀我才怪许七安手里捧着碗,点了点头,道: “我制作了独家配方,过来帮你们做菜。” 许七安扫了一圈,厨房说不上脏乱,但也不干净,毕竟长年累月的油烟之下,墙壁和灶台染着一层无法擦拭的油垢。 不过,只要锅碗瓢盆这些东西勤洗,就没有问题。 “这是什么?”厨娘们把目光投向他手里的碗,黏糊糊的一坨东西。 “好东西,不要乱看,这是独门配方。”许七安侧了侧身,不给厨娘们看他的宝贝。 厨娘没在意,继续忙活着,大郎爱待着就待着,他是主人,自己几个是下人,没有下人管主人的道理。再说,夫人每次和他斗嘴,都被气的翻白眼。 家里除了老爷,大概就只有一张嘴能开出花的二郎可以跟大郎斗嘴。 许七安站在边上看着,第一锅菜是冬笋炒肉,趁着厨娘翻炒时,他舀了一小勺“鸡精”进去。 然后夹了一筷子,品尝后,微微点头。 鲜味提升不少,但还无法与真正的鸡精相比。 鸟苷酸和谷氨酸钠是相辅相成的想要达到上辈子的味道还是得研制出味精啊许七安还算满意。 厨娘见状,取了筷子,夹一块笋,细细品尝。 她眼睛瞬间睁大,忘记了炒菜。 这味道是她既熟悉,又陌生的。有鸡肉的味道,但鸡肉绝对无法这么鲜。小小一勺,竟然让笋的鲜味提升了数个档次,这是高汤无法做到的。 许七安看了她一眼,劈手夺过勺子炒菜,免得糊了。 “好像很好吃?”另外两位厨娘有些意动,看着她。 “太,太好吃了,我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入味的菜”厨娘激动的说。 前厅,许玲月掐着饭点过来,四顾张望,娇声说:“大哥呢?” 往常这个时候,大哥已经坐在桌边等着开饭,顺手逗弄许铃音,把她夹在咯吱窝里致命摇摆。 或者跟娘斗嘴,婶侄俩两看相厌。 “今日休沐,可能是去教坊司了。”低头擦拭佩刀的许平志说。 “爹就知道胡说,大哥连勾栏都不去的。”许玲月鼓了鼓腮,一脸不悦。 是啊,我以前也这么认为的你不去勾栏的大哥,现在是教坊司花魁们争相追捧的人物了。 许平志心里感慨,道:“他现在是练气境,已经不需要守身,去教坊司不是人之常情嘛,哪个男人不去” 忽然感觉到侧方有杀气,许平志头也不抬,继续擦拭佩刀,改口道:“你爹我和二郎就从来不去,宁宴许是去过,但都是因为应酬,没法子。 “说起来,我们许家的男儿,都不爱去烟花之地。” 许玲月相信了父亲的话,想着骄傲的二哥和老实的大哥,确实不是那种留恋烟花之地的男人。 “嗯”一声,安心的坐在桌边。 “娘,我要去桂月楼。”许铃音从桌底钻出来,吓了婶婶一跳。 婶婶不爱搭理她。许二叔语重心长的教育女儿:“铃音,桂月楼不能常去,要银子的。” “大哥昨天就带我去了。”许铃音不服。 “那你找你大哥去。”许平志摆摆手,不愿意教育女儿了,这个女儿过于愚蠢,云鹿书院的先生都教不了她。 婶婶感慨道:“桂月楼的厨子据说是宫里出来的,手艺在京城都是一绝,咱们家要是能请到这样厨子多好。” “好香呀”许铃音忽然说,她抽动鼻翼,看向门外。 慢了一秒,炼气境巅峰的许平志才嗅到浓郁的鲜味。 俄顷,厨娘们捧着饭菜进来,随行的还有许七安,不过就连最喜欢大哥的许玲月都不关注他,目光牢牢的黏在菜肴。 闪着油光的冬笋炒肉、醋溜白菜、山药汤、韭菜炒蛋、莲藕炖排骨、红油茭白以及许七安亲手炸的猪蹄膀。 “今天的菜好香啊。”许平志意外道。 他招了招手,驭来一块外皮松脆的蹄膀,上面涂抹着灰呼呼的酱料。嗅着令人唾液分泌的鲜味,许平志迫不及待的塞进嘴里咀嚼。 “竟然如此美味?”他震惊的说道。 “老爷太浮夸了。”婶婶撇撇嘴,等厨娘把菜盘子摆好,她夹了一筷子笋,咀嚼几口后,瞬间睁大美眸。 菜还是那个菜,并没有什么奇特,可那股子鲜味炸开了味蕾,带来了味觉冲击。 往常烧菜,最多浇一勺高汤,高汤也分三六五等,其实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美味,因为这个时代的高汤没有味精等作料搭配,提升的味道有限。 包括喝鸡汤或吃香菇,单纯只是吃香菇,已经会让人觉得鲜,而许七安使用的是整整两箩筐提纯出的精华,对味蕾的冲击极其强烈。 婶婶惊奇的看向厨娘们,眸子里闪烁着亮光:“今日的菜与往日格外不同,你们怎么做到的。” 许玲月和许平志也停下筷子,兴趣十足的等待厨娘回答。 只有许铃音不关心,她只关心有多少好吃的菜能进自己肚子里。 “是大郎的秘制配方”厨房连忙摆手。 一家人顿时看向了许七安,许平志惊讶道:“你哪来的配方?” 许玲月和婶婶好奇看他。 许七安下筷如飞,解释道:“我就是觉得家里的饭菜寡淡,桂月楼的饭菜又太贵,自己瞎捣鼓了些东西,看起来味道还不错。” 许二叔微微点头,扭头一看桌子,瞪大眼睛:“许铃音!” 许铃音爬到桌上,把菜盘子往自己身边挪。 “都是我的。”她竖着眉头,脆生生的说。 许七安卯时赶到衙门,一直到中午,什么事都没做,光顾着应付那些入狱归来的铜锣银锣。 他们昨日已经从同僚口中得知了工部尚书倒台的消息,也知道了那场决定他们去留的案子。 若没有许七安在中间起到的作用,他们很多人的命运也许将要改变。 好不容易应付了他们,许七安绑好铜锣,挂上佩刀,午后的职责是巡街。 “宁宴,你有段时间没去教坊司了。”沉默寡言的朱广孝突然说。 因为我现在产生了错觉,不是我在嫖花魁,而是她们在嫖我许七安无奈道:“我感觉快到练气境巅峰了,打算尝试冲击炼神境。” 练气境巅峰朱广孝和宋廷风愣愣的看着他。 他们俩也是练气境巅峰,这并不困难,只要日积月累的吐纳,踏入巅峰不过是时间问题。 难的是积攒功勋,换取观想图。 可许七安加入打更人满打满算才两个月,这就练气境巅峰了,这是什么资质? “那你可要好好积攒功勋。”宋廷风酸溜溜的说,又郁闷补充道:“但以你从桑泊案至今的积蓄,感觉已经足够了。” “嗯。”许七安轻飘飘的岔开话题:“我打算积攒两周再去教坊司。” 教坊司永远是他们活跃气氛最好的话题,宋廷风挤眉弄眼:“那浮香姑娘有罪受了。” 她不会受罪,她只是会溢出来,就像右边一样许七安看了眼右边。 边走边说,来到衙门口,三人的目光被一位青色僧衣,魁梧高大的和尚吸引。 他的僧衣略显破旧,脖子挂着一条粗大的佛珠,大光头上有两排结疤,神色苦大仇深。 正是恒远和尚。 看到许七安出来,恒远眼睛一亮,大步迎上来,双手合十:“许大人。” 不借,滚许七安打断他,无奈道:“恒远大师,我有公务在身,咱们长话短说。本官一个月也就五两银子的月俸,囊中羞涩。” 说话的同时,他目光往下,瞟见恒远的布鞋已经破烂,两根脚趾头探出来。 原来是找宁宴借银子的宋廷风和朱广孝神色不善的盯着恒远。 见许七安拒绝的干脆利索,恒远沉默了许久,躬身道:“贫僧知道了。” 看见大和尚离开的背影,许七安没来由的想起念中学时,大老远跑学校给他送菜的父亲,被他一脸嫌弃的埋怨送菜不及时后,也是这孤零零离开的背影。 “诶等等,”许七安喊住他,吐出一口气:“这次又要借多少银子,话先说清楚,太多我可不借,我最近确实没什么银子。” :今天可能没有加更了,有点累,想睡觉。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七十章 狮子吼 恒远顿住脚步,回过身,没有说话,朝许七安合十行礼。 “我想去养生堂看看。”许七安提出自己的要求。 “可以。” “一起去吧。”许七安向两位同僚发起邀请。 “你是不是没带钱?”宋廷风斜了他一眼。 许七安笑了笑不说话,走了两步,脚底踩到了硬疙瘩,自然而然的捡起,搁在掌心:“看,钱不是来了吗。” 宋廷风和朱广孝:“???” 前者盯着色泽暗淡的银子,郁闷道:“我刚才走路没看路,错过了这银子,白让你捡了便宜。” 事实上,你起码错过了好几两银子许七安嘴角一挑,把银子收入怀中,解释道:“恒远大师住在外城城东的养生堂,听说那儿的鳏寡孤独过的不是很好。” “世上过的不好的人比比皆是。”朱广孝闷声说完,叹了口气。 三人随着恒远出了内城,往城东养生堂方向走。过程中,宋廷风发现一件有趣的事儿。 “你们看这和尚,咱们走的快,他便走的快,始终保持着固定的距离,但他始终没有回头看我们一样。” 这当然不是恒远脑后长眼睛,许七安三人心里感慨一声:真是可怕的灵觉。 刻意加快脚步,四人很快抵达了城东,这是一片贫民区,到处都是低矮破旧的房子,以及穿着缝缝补补旧棉袄的百姓。 他们面黄肌瘦的晒着太阳,目光呆滞。这里的孩子眼里还有灵动的光芒,但枯瘦的身体和肮脏的脸蛋,以及总是盯着人钱包看的目光,令人没来由的对他们产生厌恶。 许七安心里就产生了极大的憎恶,但并不是针对这些贫民和孩子,而是针对这个环境。 他前世看过不少战乱地区的照片,贫穷、饥饿和混乱是不变的基调。每次看到类似的照片、场景,他就会产生强烈的憎恶,因为内心向往美好的他无力改变这些。 大概就是所谓的无能狂怒。 “看好你们的钱包,虽然他们不敢也没能力偷走你们的银子。”恒远的声音从前方传来,继续道: “在这里,不要有施舍的行为,因为这会让自己陷入尴尬境地。” 他没解释是怎样的尴尬境地。 这个我懂,只要我展露出善意,对于他们来说就是大肥羊恒远和尚是怕到时候我们恼羞成怒,动手伤害这里的贫民?许七安心里揣度着,嘴上说: “我很少来这样的地方,为什么不去劳作?” “在这种地方生存的人,大部分是没有田地的流民,他们以前或许有,但受不了沉重的徭役,选择放弃田地,到城里来谋求生活。 “但城里并没有他们的生存空间,时不时还会有捕手来这里寻找摸鱼对象。不过,为了生存下去,他们中确实不乏作奸犯科之辈。” 恒远大师语气平静的解释。 说话之间,四人来到了养生堂,一座很有些年头的院子,大门上的匾额早已在风霜的洗涤中褪去了颜色。 “前阵子有官府的人来修缮院子,但我把新的匾额换回了旧的。太过光鲜亮丽,对养生堂来说不一定是好事。三位,请!” 进了养生堂,恒远领着他们往内走,说道:“许大人,贫僧知道你有难处,我寻你帮忙,并非借钱。听说你与司天监的术士们颇有交情,想求你帮忙找一找白衣术士们,救一个孩子。” 穿过前院,他们进了杂乱的后院,来到一间柴房。 柴房里铺设着厚厚的枯草和棉被,角落里放着炭盆和大碗,棉被上蜷缩着一条枯瘦的黑狗。 听到动静,黑狗动了动身子,没能起来,它吃力的抬起头,看到有陌生人,灰暗的眼睛里下意识流露出讨好,可怜巴巴的讨好,断断续续的说: “福如东海,大吉大利。” 本来没什么表情的宋廷风和朱广孝忽然僵住。 许七安如遭雷击,想起了当初救六号恒远时,他说过的某些话。 “这,这是那个孩子?”许七安喃喃道。 “他只会说这八个字。”恒远凝视着黑狗,面容慈悲,“我是在寻找师弟恒慧时救下他的,因为受到了这样悲惨的待遇,他活不了太久,这段时间我用气机温养他的身体,勉强让他存活下来。 “但这不能长久,他的身体非常糟糕,必须要得到救治,否则最多三天就会死去。普通的大夫救不了他,只有司天监的术士可以。贫僧无奈,才找许大人帮忙。” 宋廷风张了张嘴,沉声道:“也许,死亡对他来说才是最好的归宿。” 恒远看了眼这位铜锣,低声说:“每天朝阳升起时,他的眼睛都是明亮的,我能读懂里面的渴望,因为那是纯粹的、只想活下去的希冀。 “在几位眼里,他或许如院子里的杂草一般微不足道。但就算是小草,也想要坚韧的活着。” 宋廷风沉默了。 许七安深深的看了眼“黑狗”,“我知道了,我会请司天监的术士来看病。大师以后有需要银子的地方,尽管来找我。” 说完,他补充道:“我每天最多给三钱银子。” 每天三钱?宋廷风和朱广孝微微动容,要知道八钱为一两,许七安的月俸,不算禄米的话,能拿到手的真金白银也就四五两。 即使是在内城,也可以过上比较殷实的生活。 每天三钱,三天就是一两,他哪来这么多钱?哦,他有陛下赏赐的黄金千两,那没事了。 恒远摇了摇头。 “放心,钱来的很正,就像白捡的一样。”许七安宽慰道。 恒远大师这才点头,安抚了“黑狗”,领着许七安三人返回前院,说道:“两位大人稍等片刻,我有话与许大人说。” 宋廷风和朱广孝点点头,一个转身去逗弄躲在房间里偷看客人的孩子们,另一个则和坐在院子石桌边晒太阳的老人去说话。 进了一间简陋的房子,恒远关上门,合十道:“许大人气息深厚,神完气足,是否即将踏入炼神境?” 他看的这么准?我只知道六号是八品武僧,实力如何尚不知晓。我还不知道人家的长短,他却已知我深浅许七安正了正脸色:“大师有何指教?” “可有观想图?” “有的。” 恒远大师恍然点头,道:“贫僧出家人,还不了许大人的银子,原本想等你到了练气境巅峰,赠大人一幅观想图。 “既然大人有了此法,那贫僧就换一种绝学吧。” 《天地一刀斩》我已经登堂入室,这部绝学利弊都很明显确实该学习其他绝学来弥补自身短板许七安精神一振,“那就多谢大师了。” 恒远点点头:“我是八品武僧,佛门的玄奥法术一概不会,只懂得些许攻伐手段。最拿手的便是佛门狮子吼。” 输出全靠吼?许七安一听顿时有些失望,狮子吼听起来就是莽夫专用,欠缺些逼格。 六号恒远看到了许七安眼里闪过的失望,想了想,道:“贫僧可以为大人展示狮子吼的威能。” 你别吼的我耳聋就行许七安颔首,不放心的提醒道:“不会波及到院子里的老人和孩子?” 恒远摇头:“我会将威能控制在这间屋子里。” 说完,许七安看见苦大仇深的六号深吸了一口气,以正常的姿势出拳。 这一拳平平无奇,力速双d,根本没有威胁他心里念头刚闪过,耳边听见了沉雄高亢的狮吼。 ┗|`o′|┛嗷 许七安大脑震荡,进入无意识的眩晕状态,等他找回自我,便看见一只砂锅大的拳头抵在自己鼻尖。 恒远和尚收拳,沉声道:“此法震荡元神,震慑敌人,修炼到高深境界,即使是最道门阴神也难以免疫。” 这招配合我的天地一刀斩,简直完美啊我最大的顾虑就是空大,有了狮子吼的控制效果,就不怕大招落空许七安欣喜道:“请大师教我。” 同时,他心里闪过一个疑问:这特么真的只是八品武僧? 恒远转身走向床边,从床底拖出一只破旧的木箱,郑重的取出一本图册,交给许七安: “此书记载着行气法门,以及我个人的修行感悟。” 许七安伸手接过,恒远大师按住封皮,沉声道:“要还的。” 为什么要加这句话?宁也听说过我许白嫖的威名?许七安点头:“好的,大师。” 出了房间,来到前院,与两位同僚会合,三人商量了一下,凑了一两银子捐给养生堂。 告辞恒远,走到大门口,宋廷风忽然说:“等一下。” 他转身跑了回去,一言不发的盯着老吏员,咬牙切齿,面目狰狞。 “大,大人?”老吏员有些害怕。 宋廷风牙一咬心一横,摘下钱袋就扔了过去,不忍再看,扭头便走。 那是他打算今晚去教坊司的五两银子,是他一个月的俸禄。 “挨千刀的许宁宴,老子以后再跟你来这种地方,就跟你姓。”宋廷风踢了许七安一脚。 许七安避开,冷笑道:“老子也不稀罕你跟我姓,将来你儿子跟我姓就好了。” 宋廷风摘下刀鞘,追着他打。 返回内城,许七安把巡街的工作甩给两位同僚,自己去了观星楼。 “许公子。”白衣术士们热情的打招呼,没人阻止他上楼。 许七安找了一圈,没找到褚采薇,也没找到宋卿,逮着一位炼金术师问道: “采薇姑娘呢?” “长公主来了,采薇师妹陪她在八卦台见监正老师。”炼金术师说。 我大老婆和小老婆都在啊许七安转而问道:“宋师兄呢?” “问府衙要了个死囚,在密室里研究呢。” “” 许七安打消了见宋卿的想法,问道:“灶房在哪儿?”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七十一章 世间无我这般人 许七安很少有下面的经历,理由是:一,流水线生产的面条不好吃。二,面条谁都会煮,但想煮的好吃其实很难。 百分之九十九的人下面都不好吃。 “至少我亲手拉的面,劲头是够的” 灶房里,许七安和面粉,时而揉,时而搓,时而掐专注又认真。 揉好面条先放一边,切了块肥肉炸油渣子,捞上来搁盘子里。再用炸出来的猪油煎荷包蛋。 把拉好的面条丢进滚水里煮,从怀里摸出瓷瓶,往煮沸的高汤里倒入简陋版鸡精。 浓郁的鲜香飘满整个灶房,令人食指大动,许七安自己也没吃饭,咽了咽口水。 另一边,褚采薇和怀庆公主并肩下楼,裙摆在楼梯拖曳的长公主,看了眼褚采薇,语气随意道: “你们怎么发现那座鬼宅?” 褚采薇愣了一下,随后领悟长公主的意思,步履轻快的说道:“许宁宴要买宅子,我陪他去看风水呀。” “这些我知道,我是问,怎么发现那座宅子。”长公主问道。 “公主这话好生奇怪,老经纪让我们发现的。”褚采薇道。 老经纪?长公主美眸里光芒一闪,一瞬间想到了许多,试探道:“那老经纪有何特殊?” “挺有良心的。”褚采薇从鹿皮腰包里摸出一块糕点,放在白嫩嫩的掌心,递给长公主。 挺有良心?长公主摆摆手,示意自己不要,问道:“怎么说?” “许七安觉得鬼宅便宜,他还一个劲的阻止我们呢,生怕闹出事端。”褚采薇开心的把糕点塞进小嘴,最喜欢和怀庆做朋友了,因为她什么好吃的都不会和自己抢。 换成许宁宴那个讨厌鬼,自己这般假客套一下,他说不定就真的吃了。 “”长公主默然许久,叹息一声,是她不够理智,竟尝试从这丫头口中打探消息。 向她打探消息也就罢了,竟还打机锋,与抛媚眼给瞎子看没有任何区别。 想到这里,怀庆公主柳眉轻蹙,审视着好友:“你近来与许宁宴交往过于密切了。” “有吗?”褚采薇茫然。 “你有与别的男子来往这般频繁吗?”长公主补充道:“司天监里的师兄们不算。” 褚采薇想了想,后知后觉的“呀”一声:“是哦,他总是变着法子来找我玩儿。” 怀庆公主抿了抿唇,若有所思。这时,她闻到了一股似有似无的鲜香,让人忍不住唾液分泌。 “好,好香是哪位师兄买了好吃的?唔,很鲜,是我没吃到过的东西。”褚采薇咽着口水,双眼绽放出渴望的光芒。 “手握明月摘星辰,世间无我这般人。” 突然,灶房里传来深沉的吟诵声,把许七安吓了一个激灵。扭头看去,是一位背对着他的白衣术士。 你特么神经病啊,差点把老子吓出心脏病许七安沉着脸,淡淡道:“你来啦。” 平淡而低沉的声音,仿佛已经相识半生的老友,油然而生岁月流逝,时光荏苒的沧桑。 让那背影愣了愣,以同样深沉且平淡的语气回复:“是,我来了。” 说完,他有些期待身后的人会怎么回答。 一声长长叹息传来,既然是嘶哑的嗓音,感慨着:“想不到,一别二十年,你还是喜欢背对众生。” 背对众生?!简单的四个字,让白衣背影产生巨大的代入感,感觉自己绝巅之上的强者,孤寂、寒冷、无敌是永恒的基调。 沉吟一下,淡淡道:“可就算是这样的我,也被你吸引了。” 竟然接的这么自然这逼王是有点东西的。许七安想了想,怅然道: “我就知道,这一炉九转金丹炼成之时,就是你出手之日。你还是不肯放过我。” “哼,宝物有德者居之。” “呵,杨千幻,你败过吗。” 蒸汽袅袅,在两人之间飘荡,灶房里气氛一下子剑拔弩张起来。但就在这时,脆生生的嗓音打破了氛围。 “你俩在干嘛?”褚采薇站在门口,茫然的扫视着两人。 许七安立刻低头,搅拌着锅里的面条,掩饰心里翻滚不息的尴尬。 杨千幻不为所动,依旧负手而立,背对众人,哼道:“即使小师妹为你求情,我也绝对不会” 褚采薇说:“杨师兄你来灶房干嘛。” 杨千幻:“哦,我来吃面。” 褚采薇开心的跑到灶台边,流着哈喇子,盯着一锅面,笑眯眯的说:“你怎么知道我没吃饭。” 因为我是掐着时间点来的许七安笑道:“我答应过的,要下面给你吃。” 正好,锅里的面熟了,许七安看向身后粉红色宫裙丽人,试探道:“长公主,来一碗?” 清冷的怀庆公主,略作犹豫,眼波不受控制的落在锅里,有些不自在的点头:“好。” 考虑到褚采薇的饭量,许七安煮的面条很多,分给四人吃的话,刚好一人一碗。 他把面条捞上来,浸泡在冷水中,然后勺出高汤倒在四口碗里,再把面条均匀的分配到碗中,盖上荷包蛋,撒上葱花、油渣子。 “杨师兄,过来一起吃吧。”许七安招呼道,心说正好看看你长什么样。 这个想法刚升起,他便看到杨千幻脚底有阵纹扩散,紧接着,他人便消失了,随之带走的还有一碗面。 褚采薇捧着碗坐在桌边,先吃一粒油渣子,满足的点点头,然后迫不及待的喝一口汤汁。 她眼睛猛的亮,感觉味蕾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 她感觉身体每一个细胞都在狂呼: 好吃! 好吃! 好吃! 对于第一次吃到提鲜过的食物的人,这确实是难以忘怀的口感许七安得意的笑着,看向长公主。 长公主吃相很优雅,但吃的很快,察觉到许七安看过来,她停止进食,面无表情的回望。 许七安干笑一声,低头吃面。 长公主立刻也跟着低头,小口小口的吃面,似乎一刻都不想浪费,不想等待。 安静无人的房间里,背对着众生的杨千幻蹲在角落里,捧着碗,哧啦哧啦的嗦面条。 这小子真有意思,既会炼金术,说话又好听,煮的面条还好吃想到这里,杨千幻忽然停下了,这种万众瞩目般的待遇,不正是他想要的吗。 这小子是个劲敌。 吃完面,许七安看着褚采薇,说道:“感觉怎么样?” “好吃的。”褚采薇啄了啄脑袋。 “这是我秘制配方,是通过独有的炼金术提取出的精华。”许七安道:“这便是我要教导给你的,晋升炼金术师的东西。” 正用丝帕擦拭红润小嘴的怀庆公主,美眸中异彩一闪,不由的停了下来。 “难不难?”褚采薇最先关心的是这道题的难度。 “很难的,毕竟我也只是一知半解。”许七安道,见褚采薇立刻垮下脸,他严肃的补充: “你炼不出来,以后就吃不到这样的面,吃不到更好吃的东西。” 鹅蛋脸的小美人睁大杏眼,突然燃烧起强烈的斗志。 “这是你独创的?”怀庆公主问道。 “嗯,是我为采薇姑娘呕心沥血创作的。”说完,他便后悔了,这种话不能当着大老婆的面说。 果然,怀庆公主意味深长的看他一眼,似笑非笑的语气:“你对采薇倒是挺上心。” “采薇姑娘是我恩人,我自然上心的。”许七安说。 “有多上心?”鹅蛋脸美人听到这样的话,心里还是挺开心的。 “有求必硬。”许七安矜持的说。 随后想起怀庆公主也是恩人,补充道:“我对公主同样如此。” 怀庆公主不置可否。 怀庆公主还有事,小坐片刻就告辞离开,许七安掏出准备好的《炼金秘籍》,里面记载着鸡精的制作流程,以及味精的概念。 与采薇姑娘讨论了许久,许七安道:“我有件事想拜托司天监的师兄们。” 他打算找司天监的术士们帮忙,救治养生堂那个可怜的孩子,之所以不找宋卿,是害怕“人兽”这个概念刺激到宋师兄疯狂的脑神经。 他或许会借着救治的名义去研究那个孩子,出发点肯定不会是恶意,但宋卿半吊子的生物炼金术会把事情搞砸。 也有可能还没来得及实验,就会被恒远和尚挡下来,闹的不愉快。 “手握明月摘星辰,世间无我这般人。”杨千幻的背影出现,淡淡道:“什么事?” 许七安看了眼天真无邪的吃货姑娘,沉吟道:“借一步说话。” 他和杨千幻来到室外,将可怜孩子的事告之对方,“杨师兄,那孩子撑不过三天,我想请司天监的师兄帮忙救治。” “好!”杨千幻应下来,又问道:“为什么要避开采薇师妹。” 许七安摇头:“为什么要告诉她?” 杨千幻颔首:“不错,你拥有与我一样高贵的品质。” 深夜,养生堂。 打坐的恒远突然睁开眼睛,灵感有所触动,他离开房间,缩地成寸,很快到了后院。 柴房的门敞开着,朦胧月光中,隐约看见屋内的黑暗中,站着一位白衣人。 恒远停了下来,耳廓微动,听见那孩子平稳的呼吸声后,他表情一松,沉声道: “阁下是?” “手握明月摘星辰,世间无我这般人。”白衣人淡淡道。 如此狂傲听到这样的话,即使是出家人的恒远和尚,眉头也不由的跳了跳,产生了一丝丝与之争锋的冲动。 这种情绪用通俗易懂的话描述:老子看不惯你这么拽的样子。 白衣人“呵”了一声,冷笑道:“看你的姿态,似乎并不认识我。京城里,竟有不认识我的人。” 他似乎在挑衅此人不好相与恒远眉头紧皱。 白衣人不屑的轻笑一声,脚下阵纹扩散,突兀的消失不见。 恒远和尚吐出一口气,紧绷的肌肉松弛,放松了警惕,有些茫然的走进柴房,点燃油灯,检查孩子的身体状况。 呼吸平稳,心脉正常,比白天时好了很多。这时,借着油灯的光芒,他才注意到孩子身边摆着一枚瓷瓶,以及一张药方。 药方白衣他是司天监的术士。直到此刻,恒远才反应过来原来这家伙是来看病的。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上门寻衅。 恒远和尚收好药方和瓷瓶,突然醒悟过来,那位白衣是位阵法师,四品的术士。 许大人竟然能请动一位四品术士来救治这位孩子恒远微微动容,大为震惊。 :最近有些卡文,不是不知道该怎么写,而是要写的东西太多了,暂时不知道该如何安排剧情。 我有些犹豫,是多写几章日常,还是继续推进剧情。写日常的话,还有怀庆,有临安,有二郎,有妹妹们,好多姑娘可以写。但那样的话,感觉剧情有点拉胯。不够紧凑。所以我左右为难,陷入了焦虑,码字速度也受了影响。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七十二章 宅子闹鬼 (为盟主“熿裘”加更) 夜里,成功把死囚送去转世投胎的宋卿,顶着黑眼圈,准备下楼找吃的,解决一下温饱问题。 他一边走,一边思考:“不行,嫁接是可以用在人体上的,比如坏损的脏器可以替换。 “那么,能不能更细微一点呢?比如断肢重生嗯,这是三品武夫独有的能力。如果我可以在炼金术中研究出其中奥秘,必然天下震动。 “许宁宴说过,生物炼金术应该是更细微的东西可人的肉眼无法看见那些尘糜微小的东西有了,我可以制作类似望远镜的东西。” 望远镜是存在的,发现玻璃之后,凹凸镜没多久便随之研发。望远镜在军队里颇为普及,通常配备给普通士兵。 精英斥候很少用到,因为练气境之后,武夫的视力会觉得极大的提升。实力越强,五感越强。望远镜就显得有些鸡肋。 “哪来的香味?”宋卿抽了抽鼻翼。 他顺着香味,往楼下的灶房走去,看见褚采薇正使唤着几位白衣,锅里蒸煮着什么。 “呦,还有鸡汤,采薇师妹有心了。”宋卿看见小炉炖着鸡,心情一下好起来。 “去去去。”褚采薇啐了他一通:“这就是许七安教给我的炼金术,若是成了,能够让全天下遍布美味呢。” 听着褚采薇把鸡精和味精的原理说完,宋卿沉吟一下,喟叹道:“许宁宴真乃奇人也。” 没错,这也是炼金术。 从药材中提炼精华凝成丹药,从矿石中提纯钢铁制作武器,以及眼前的,从香菇中提取鲜味制作味精。 与他当日开堂讲课时的知识是一致的。 炼金术包含许许多多的领域,奥义就是把那些看不到的东西提取出来。 “他说的味精我还没有头绪,因为他没有提供过程,只是简单说了远离,是从谷物中提取。”褚采薇说。 “师兄会帮你的。”宋卿摸了摸褚采薇的脑袋。 新宅的修缮提前两天完成,许七安向衙门请了假,帮助二叔和婶婶一起搬家。 穿着深青色罗衣,外套同色褂子的婶婶一手掐腰,一手挥舞着手帕,神气的像个领兵打战的将军,指挥着下人搬运东西。 这番姿态,若换了姿色平庸的妇人,就显得市井之气浓重,令人不喜。 可换成是三十六岁,保养的宛如三十出头的少妇,脸蛋美艳精致,身段丰腴婀娜的婶婶,就是一道靓丽的风景。 许七安就想着,身边那位清丽美貌,五官立体感十足的妹子,再过个二十年,是否与她娘一般风韵无限。 或者更胜一筹。 诶,玲月也到嫁人年纪了,不知道哪个家伙有幸能娶到这么漂亮的女孩许七安感慨一声女大不中留,闷头和二叔充当搬运工。 因为雇佣了足够多的马车,只用了两趟,就把府上的东西搬运结束。一些零碎的东西,婶婶打算在内城购买,正好借这个机会换新。 婶婶和二叔是长辈,虽然宅子是许七安买的。东边的主屋留给了两人居住。 分配屋子的时候,向来温柔的许玲月罕见的和婶婶发生口角。 三进的宅子很大,但核心的内院其实房间有限,那些客房和供府上仆人住的区域,主人当然不会住。 按照婶婶的意思,西厢房联排的房间是许七安的,毕竟他将来要娶媳妇。 但许玲月厚着脸皮也要住过去,要和大哥毗邻而居。 婶婶就说,你一个大姑娘还和兄长住这么近,不知羞。 许玲月忽然急了,大声争辩,还跟母亲吵起来。 最后她也住到西厢,但婶婶把二郎的房间也安排到了西厢,并与许七安商量,等他以后有了媳妇,再让玲月和二郎般到北屋去住。 许七安有点不情愿,因为住的太近的话,他在教坊司夜不归宿,妹妹就会发现。到时候又要抱怨。 许铃音则被安排在叔叔婶婶的房间里,小孩子比较认床,认环境,婶婶怕幼女晚上睡不好,做噩梦。 反正东厢房特别大,三个联排的屋子。 许七安很快就布置好了自己的房间,他原本的小院几乎没有装饰,需要点缀的东西不多。 他走出房间晒太阳,看见许铃音一个人蹲在井边,害怕的小脸发白,却有极力忍耐不让自己逃跑的模样。 “你这是干什么?”许七安问道。 “大哥”见到本领高强的大哥过来,许铃音如释重负,有些害怕的指着井口:“这里闹鬼的。” “所以,你蹲在井口边做什么?”许七安有些难以理解。 既然知道闹鬼,不应该害怕的躲着远远的?为什么要蹲在井口边,还一边害怕一边坚持。 “姐姐说,鬼专吃小孩子的。”许铃音皱着小眉头。 “然后?” 她一下子鬼祟起来,小跑着过来,小声道:“我在骗它出来,嘘别给它听见了。” “???” 许七安茫然的看了她许久,竖起了大拇指:“识食物者为俊杰。” 人都是有理想的,许铃音年纪小小,就找到了自己的理想: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不能吃的,只有我想不想吃。 为了好吃的,可以用自己当诱饵这份决心和毅力,从某种意义上说,是个天才。 “那你继续努力,等骗出鬼来,大哥给你做成好吃的。”许七安摸了摸她的脑袋。 “嗯!”许铃音既害怕又向往的啄着脑瓜。 黄昏前,在离新宅不远的酒楼定了包厢,一家人下馆子吃的无比满足,尽管口味比不上桂月楼,但胜在便宜,距离又近,以后可以经常下馆子。 许七安躺在宽敞舒适的新房里,望着头顶的梁木,忽然想起一件事。 搬家的事,似乎没有写信告诉二郎? “算了,这事儿用不着我操心,睡觉。” 东屋。 婶婶哄睡了许铃音,回到床边,望着盘坐小塌观想的丈夫,她忽然有些担忧: “老爷,以后宁宴娶了媳妇,会不会跟我争管家的大权?会不会让我们搬到西屋? “我听说儿媳妇都很歹毒的,总想着法子斗婆婆。” 婶婶是幸福的,当年嫁给二叔时,许家的两位高堂早已故去,她没受过恶婆婆的欺压。 但没吃过猪肉,总看过猪跑。尤其这宅子是许七安买的,她这个“婆婆”名不正言不顺。 许平志睁开眼,想了想,“以你的脾气和性格,准斗不过人家的。” “哼!”婶婶无言以对,便娇哼一声。 许平志安慰道:“没准宁宴将来会娶一个蠢媳妇呢。” 婶婶一听,有道理,暗暗祈祷侄儿将来娶一个蠢媳妇。这样她就能欺负人家。 “对了,还没写信给二郎呢,咱们搬到新宅子,他还不知道这事儿,回头去了外城,找不到我们了。”婶婶心系儿子。 “这事儿用不着你操心,你大字不识几个。”同样不怎么识字的许平志说道: “宁宴会写的。” 一晃过了两天,许七安的生活非常平静,每日巡街,修炼,抽空去浩气楼和魏渊交流感情。 因为工部尚书倒台的事,各党之间的争斗降温了不少,暂时没有哪个党派针对打更人。 这天晚上,许七安回家,发现二叔不在。 “今日巡夜。”婶婶回答说。 也有可能是去教坊司了许七安心里吐槽。 二叔是御刀卫百户,时而白日巡街,时而夜里巡街,工作机制与打更人一样。许七安要是被连续卷入这么多案子里,等待他的也是白加黑的工作。 以前许七安也和婶婶一样信任二叔,但自从那次在教坊司“偶遇”,以及后来用橘子皮去除香水味的操作,许七安就明白了。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我好像也没资格吐槽二叔许七安低头吃饭。 到了夜里,许七安忽然被一声尖叫惊醒,他睁开眼,翻身坐起的同时,伸手抓住了靠在床边的黑金长刀。 来到院子,看见玲月的丫鬟呆坐在地,烛台摔在地上,她脸色惨白,指着井口方向,哆哆嗦嗦的说不出话来。 “你看见了什么?”许七安沉声道。 身后的门打开了,披着外衣的许玲月出来查看情况。 东屋那边,婶婶房间的烛光也亮了起来,她带着绿娥循声出门。 “怎么了?”婶婶皱着眉头。 人多起来后,丫鬟心里的恐惧减弱了许多,她指着井口,颤声道:“井,井里有一颗头。” 几声尖叫一起响起。 许玲月花容失色,缩到了许七安身后,紧紧拽住他的衣袖。婶婶也害怕的靠了过来。 “你,你不是说”婶婶睁大了美眸,惊恐不已。 她没有把“已经把鬼驱散”这句话说出口,这事儿不能让府里的下人知道。 井里有头?许七安握紧了黑金长刀,压了压手,示意妹子和婶婶莫慌,他缓步靠近井口。 井中的怨灵确实消除了,贼窝那边,用来养鬼的井也被净化,按说不可能再出现怨灵这种东西。 难道是许七安大步走过去,绕到井的后方,果然看见小豆丁坐在井边,睡眼惺忪的模样。 “系大锅呀” 被许七安用刀鞘拍醒,小豆丁揉着眼睛,嘟囔道。 “你怎么在这里。”许七安心说果然如此。 “我肚子饿了,我出来找吃的。”小豆丁看着井口,一脸服气的样子:“它可真能藏,小孩子到家门口都不出来的。” 许七安估摸着丫鬟看见的头是许铃音趴在井口张望,他罕见的有种满肚子槽吐不出来的憋屈感。 “大哥让厨房给你拿糕点。”许七安把她抱起来,走了回去。 “铃音?”婶婶大吃一惊,继而柳眉倒竖,“你这死孩子,大半夜偷偷溜出来吓人” 她这才发现铃音竟不在屋子里。 许七安没好气的打断婶婶的咆哮:“她只是饿了。” 虽然她晚饭吃了三碗,但她就是饿了。 婶婶现在底气不足了,哼一声,掐着腰,瞪着卡姿兰大眼睛,剐一眼幼女。 许七安安抚了妹妹和婶婶,以及几个丫鬟,哄着他们去睡觉,又去厨房拿了些糕点,喂饱许铃音。 小豆丁不用哄,吃着吃着,就睡着了。 许七安把她还给绿娥,回屋继续睡觉,朦朦胧胧间,听见有人敲门。 “大哥”门外传来许玲月清脆悦耳的少女音。 “怎么了?”许七安没有开门,深更半夜的,当哥哥的不能给妹妹开门,于礼不合。 “我,我睡不着,害怕”许玲月顿了顿,补充道:“娘也睡不着,刚才绿娥问起来,娘就把宅子闹鬼的事儿说了。说着说着,她俩也害怕了。 “爹又不在家,她们都不敢睡。” 她们不敢睡关我什么事,大家坐下来搓麻将搓通宵?许七安回忆起了当初用迈动的自己,感同身受,于是耐心道: “别怕,宅子里没有鬼。” 许玲月不回话,犹豫了几秒,“大哥能陪陪我们吗。” :这章是昨天的加更。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七十三章 身份暴露危机 “陪你们?”许七安心说,这当然不行啊,如果只是你的话,我可以将就一下,加上恶毒的婶婶那就不行。 “我知道很过分,大哥明日还要去衙门当值,可娘一定要我来,劝说二哥在门口守着。” 许玲月剖开来肯定是黑的,她自己也害怕的睡不着觉,但把锅甩给了母亲。 守在门口啊二叔个逼肯定在教坊司风流快活,却要我给他的妻女守门许七安叹口气,无奈道:“好。” 他穿戴好衣服,为了稳定婶婶和妹妹的心,特意带了黑金长刀。 “我在外头坐着,你们赶紧睡。”许七安指头扣了扣屋门。 “好,多谢大哥。” “多谢大郎。” 屋子传来妹妹和绿娥的声音,软濡好听。婶婶倔强的不开口。 许七安盘膝打坐,一边搬运气机,一边于脑海观想,过了片刻,耳边传来婶婶轻微的说话声: “会不会从窗口飘进来啊,宁宴睡着了怎么办。” “娘你别瞎说,大哥带着刀的。” 婶婶一听侄儿带着刀守在外面,心里顿时放心了些。 屋子里半晌无话,只有呼噜声传出来,那是许铃音的。可以脑补她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张着嘴呼哈呼哈的酣睡。 过了一阵,婶婶喊道:“宁宴?” 许七安没好气道:“我在呢。” 于是,他每隔一段时间就咳嗽一下,屋子里的女眷们听到他充满磁性的咳嗽声就不会怕了。 婶婶和妹妹害怕是有道理的,因为这宅子是真的闹过鬼,而不是虚无缥缈的故事。 等时间久了,这种恐惧会自然淡忘。 又过了片刻,婶婶抱怨的声音传来,“玲月,别贴着娘这么近,怪热的。” “娘”许玲月委屈又撒娇的语气。 婶婶到底是心疼女儿的,没有再说话,过了片刻,突然压低声音:“玲月,你都已经长这么大了?” 许七安耳廓一动,听到这句话,起初不觉得有什么,但婶婶的语气很是古怪,他聆听着,果然听见妹妹羞赧的说: “娘,你别嘲笑我,哪有你的大。” “废话,娘已经生儿育女了,但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可没你这般规模的。”婶婶说着,感慨道: “你是到嫁人的年纪了。” 许玲月默然不语。 可怜的玲月,小小年纪,胸口长了这么大两个肿瘤。许七安嘴角一挑,差点因为自己的吐槽笑出声,感觉守门也不算枯燥。 婶婶又说:“你住大郎隔壁,记得沐浴的时候要注意些,武者的耳目聪敏,要记得防备。” “娘,你是说大哥会偷看我洗澡?”黑暗中,许玲月眸子闪亮。 我不会,我没有,别冤枉我我在教坊司都是和浮香一起洗的,犯不着偷看许七安觉得婶婶一如既往的歹毒,现在正面怼不过他,就暗中使坏,离间他和玲月的纯真兄妹情。 “大郎不会偷看,你就什么都不防了?”婶婶啐了女儿一口,然后扭头看一眼房门方向,听着侄儿时不时响起了咳嗽声,安心的继续说话。 许七安一宿没睡,吐纳气机,锤炼元神,黎明破晓后依旧精神抖擞。 吃早饭时,许平志回来了,一身戎装,手里没有提青橘,许七安便相信二叔昨夜是真的当值,而不是去教坊司。 “昨日铃音夜里跑出来,睡在井边”婶婶把昨晚的事情告诉二叔,“幸好府上还有宁宴,要是他也不在,真闹了鬼” 说到这里,胆小的婶婶又害怕了,纯粹自己吓自己。 许二叔朝侄儿颔首,问道:“铃音半夜睡井边做啥?” 许七安说:“都怪婶婶骗她说鬼放在油里炸一炸,比什么都好吃。她馋了。” “哦。”许二叔点点头,觉得这是自己幼女会干出来的事,没什么值得惊讶。 住在新宅后,早晨起的便可以晚一些,而骑马过去只要半小时,非常便利。 许七安到了衙门,照例去李玉春的春风堂点卯,确认今日没有被安排任务,便带着宋廷风和朱广孝外出巡街。 市井之中,百姓川流不息,货郎走街窜巷,商铺客人络绎不绝。内城的繁华远胜外城。 许七安打算带宋廷风和朱广孝再去一趟养生堂,但两个小老弟死活不愿意去。 他便独自前往,见到了六号恒远以及“黑狗”,得知可怜的孩子身体状况好转,许七安松了口气,隐隐有种卸下心里大石的如释重负。 “许大人,贫僧有一事想问。”恒远合十道。 “大师请说。”许七安心情颇为轻松的笑着。 “许大人初见那孩子时,说过一句话”恒远凝视着他:“许大人说:这是那个孩子? “许大人似乎知道他,可贫僧记得,你们没有任何交集。” 艹,那天受到的冲击太大,一时不慎说漏嘴了。许七安笑了笑,表面稳如老狗,心里开始慌了。 六号该不会是怀疑我是三号了吧话说回来,那天我还当着他的面捡钱了嗯,单纯的捡到钱不算什么,谁还没有走狗屎运的时候但六号肯定会有猜测,觉得我不太正常,说不定已经把我往三号身上靠。 但我塑造的儒家学子的形象已经在天地会成员心里扎根,第一印象永远是最重要、最无法改变的,所以六号顶多是怀疑想到这里,许七安叹息道: “我曾听三号说过。” 他没有多余的解释,剩下的交给恒远去脑补。首先,恒远肯定会对所谓的“上下级”关系产生质疑。天地会不是一个隐秘势力,但外界的天地会是由金莲道长为代表的地宗道士组成。 而另一个由地书碎片持有者组成的天地会,才是真正的隐秘势力。三号怎么可能随意把这种事告之下属。 然后,六号恒远会带着这样的疑惑去调查他,查着查着,发现原来许大人的堂弟是儒家书院的学子。 这时候,他会觉得自己发现了华点。 果然,恒远没有说什么,表情沉凝的微微颔首。 其实身份暴露不暴露,问题不大了,六号恒远是个好人。嗯,主要是我在网上吹牛吹的太嗨了感觉身份暴露会很羞耻啊许七安告辞离开。 回到衙门后,许七安又收到了司天监的白衣送来的信笺,说褚采薇的炼金术取得了重大突破,宋卿唤他去司天监商议。 这么快的吗?许七安骑上马匹,策马来到观星楼。 他在七楼的炼丹房见到了宋卿和褚采薇,同时也看见了两双同款的黑眼圈。 “采薇姑娘,要多注意休息啊。”许七安心说,宁也成为时间管理大师了吗。 顶着浓浓黑眼圈,目光呆滞的褚采薇,显得更加呆萌了,疲惫的说:“三天没合眼了” 宋卿从袖子里取出瓷瓶,递给许七安:“你看看。” 许七安扒开木塞,倒了一点在掌心,香菇粉末中夹杂着细微的晶体颗粒,他舔了舔,一股强烈的鲜味在味蕾蔓延,舌头火辣辣的。 “怎么做出来的?”许七安震惊了。 “谷物发酵,添加蜜糖,提纯”宋卿摆摆手,不想解释:“你想知道流程,回头我让采薇写给你,你先看看是不是这玩意。” 许七安沉吟道:“味道很像,这东西有毒吗?” “无毒。” “那便是了。” 宋卿点点头,道:“这东西比盐更珍贵,要普及推广的话,朝廷必然要垄断的。 “以往司天监出品的东西,都是由朝廷来负责经营,每年的收益司天监占三成。我与杨师兄商议过了,分你一成。” 只分一成的原因是,许七安只提出了味精的概念,以及一些理论步骤,那些步骤有的正确,有的则让宋卿和褚采薇走了不少弯路。 在这个新型炼金术中,褚采薇和宋卿的付出要更大。 “很公平的分配。”许七安点点头,试探道:“那么,我一年能分到多少银子,嗯,我知道缺乏评估依据,宋师兄可以大致估算一下。” “这要看朝廷打算怎么卖它,”宋卿沉吟道:“一成的话,几千上万两银子?我指的是京城地界。” 说完,他发现自己的手被许七安牢牢握在掌中,这位铜锣语重心长,深情款款的说: “愿咱们的情谊,天长地久,海枯石烂。” “言,言重了。” 皇宫,御花园。 魏渊陪着元景帝漫步在御花园中,阳光温暖,这座占地达20亩的皇家花园种植着各种珍贵的花种、树木,冬日与春日是完全不同的两个风景。 “霜杀百草,花木凋敝,这看似萧条的景象,细品之下,也别有一番滋味。”元景帝负着手,意有所指的感慨。 他的身后,落后小半个身位的魏渊,沉吟着说道:“陛下,萧条,从古至今都不是风景。” 面对青衣大宦官的顶撞,元景帝只是笑笑,不甚在意的说:“来年开春,自然便百花盛放了。” 魏渊仿佛在抬杠:“来年春天,时候尚早。这萧条不知道又要延续到何时。” 元景帝斜了他一眼,“那魏卿觉得当如何?” 魏渊温和道:“百花盛放的景象固然美,奈何春去冬来,繁华落尽陛下你看那些四季常青的树木,不管春风秋月,夏日冬雪,它们都依然存在。 “铲去繁杂多样的花草,留下四季常青的树木,方是长久之道。” 元景帝敛去笑容,冷眼斜睨,大青衣面带微笑,目光温和,半步不退。 君臣相视许久,元景帝淡淡道:“皇后前几日感染风寒,身体痊愈后,便食欲不佳,连着几天都没怎么用膳。” 魏渊终于挪开目光,躬身作揖:“司天监的术士怎么说?” “食欲不佳,但身体无恙,静养。”元景帝说:“但朕见皇后消瘦不少,魏渊,你替朕去看看她。” “是!” :月票快被追上了,就差几天了,大老爷们,帮我稳住月票前十呀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七十四章 鸡精 望着大青衣的背影,元景帝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像是冷硬的雕塑。 皇宫内廷有二十四座宫殿,生活着元景帝的妃嫔和孩子。元景帝的后宫一点都不热闹,储秀宫十几年没有收纳年轻貌美的女子。 魏渊轻车熟路的来到后宫之主,皇后的宫殿外,通传之后,他进入殿内,看见了坐在软塌上的皇后。 这位母仪天下的皇后,进来清减了许多,圆润端庄的脸庞都变的尖俏起来。 她是个极美的女子,年近四十,风华依旧,虽没了少女时代的活泼明媚,但岁月精心雕琢着她的内涵,成熟而端庄的风韵非寻常少女可比。 “魏公怎么来了?”皇后含蓄微笑,凝视着大青衣的脸,面部线条硬朗,高鼻,薄唇,双眼深邃,蕴含着难以言喻的沧桑。 鬓角的霜白让他更显成熟魅力。 魏渊率先低头:“听说皇后病了?” 皇后笑着说:“已经痊愈。” “陛下说皇后近来食欲不佳,让微臣过来瞧瞧。” 皇后脸上笑容褪去,平静的看着他:“是他让你来的?魏公不知本宫病了吗。” 魏渊略作犹豫,摇头道:“近来公务繁忙,不知皇后病了。” 皇后脸别向一旁,语气平淡:“本宫乏了。” “皇后少喝些茶,对脾胃不好”见皇后露出不耐,魏渊躬身作揖:“微臣告退。” “魏渊!” 皇后忽然喊住了他。 魏渊背对着,没有回头。 “”皇后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因为各种各样的顾虑,最后什么都没说。 千言万语都藏在她美丽的眸子里,只是魏渊看不到。 魏渊离开皇后的宫殿,清风拂来,一袭青衣飘飘荡荡。 他确实不知道皇后生病了,因为安插在附近的暗子,前段时间被元景帝拔除。而皇后并不知道此事。 这些事儿,不可能当众说出口,便只能任由皇后误会。 前方,身段高挑的怀庆公主,正领着宫女和侍卫过来。 她穿着白色的宫裙,绣着鲜艳的梅花,外面罩了一件避寒的大氅,冷艳华贵,清丽脱俗。 与她母亲年轻时迥异。 “魏公!”怀庆公主施礼。 “殿下。”魏渊作揖还礼,随口解释:“陛下听说皇后食欲不佳,身体有恙,让我代他过来探望。” 怀庆公主“嗯”了一声,父皇早已不来后宫了,每日只想着修仙长生,宫中哪个娘娘病了,他才会关注一下,但通常都是派人过来探望了事。 “宫里服侍的宫女说,母后近来确实没怎么吃东西。”怀庆说。 “久病之后,若在绝食,身体会落下病根。”魏渊皱紧了眉头,但在怀庆公主面前,他很好的藏住了自己的忧色,只表达出那份臣子该有的担忧。 怀庆公主浅笑一下,似乎并不担心,声音冷脆,极有质感:“正好打算传唤许七安,既然在此遇到魏公,怀庆便省的让府上侍卫多跑一趟。” 魏渊愕然道:“殿下此言何意?” 怀庆公主说:“许七安有一特制秘方,可让食物鲜味提升百倍,滋味久久难以忘怀。母后食欲不佳,正好可以试一试这个秘方。” 许七安自掏腰包请宋廷风和朱广孝勾栏听曲,两位同僚边听曲,边把生命的传承工作给做完。 这是许七安弥补他们的,尤其宋廷风,捐了足足五两银子给养生堂。他一个没有成家的浪荡子,生活开销倒在其次,没钱去教坊司的话,就会有蛋蛋的忧伤。 离开勾栏,鳝饿有鲍的朱广孝和宋廷风无比满足,三人没走多久,便被一个骑马的铜锣拦住,抱怨道:“你们去何处摸鱼?半天寻不到人。” “何事?”许七安问。 “魏公有请。”那铜锣说道。 请的自然是许七安,宋廷风和朱广孝知道自己斤两,挥手告别乐善好施的同僚,继续他们的巡街。 返回衙门,进入浩气楼,许七安见到了坐在案边看书的魏渊。 大宦官放下书卷,道:“听怀庆说,你有秘制的配方,可提升菜肴的鲜味。” 怀庆这么八卦的吗?这种小事也到处乱说许七安惊愕了片刻,“雕虫小技,不值得魏公记挂。” “皇后近来食欲不佳,身体孱弱,本座想试试你的配方。”魏渊温和道。 皇后是怀庆的生母,怀庆托魏渊找我要鸡精许七安恍然的点点头,见茶室无人,便取出玉石小镜,轻扣背面,一个脑袋大小的罐子摔了出来,被他稳稳的伸手接住。 褚采薇和宋卿的劳动成果都在这里了,他只给褚采薇留了一小瓶鸡精。 魏渊打开罐子,嗅了嗅,顿时皱眉。他闻到了略有些刺鼻的鲜味。 “此物叫鸡精。”许七安科普道。 鸡精是混合产物,以味精和鸟苷酸为核心成分,这两者合在一起有相辅相成之效。 说起来,鸡精这两个词可谓博大精深,它共有三种意思,其中一种便是眼前所见的调味料。 另一种是鸡成了精怪,叫做鸡精。还有一种是男人独有的特产。 合上盖子,将罐子还给许七安,魏渊唤来吏员:“让厨子去煮碗面。” 许七安意会,跟着吏员出去。 一刻钟的时间后,许七安捧着一碗鸡蛋肉丝面回来,放在魏渊的案上。 魏渊点点头:“你吃一口,帮我试毒。” “”筷子只有一副,许七安用另一头吃了一口。 等待片刻,确认小铜锣没有被自己捧上来的面毒死,魏渊这才动筷子。 许七安幽幽道:“说不定毒是抹在筷子上的呢。” 魏渊一愣,怒道:“滚出去。” 许七安没滚,咧了咧嘴,和魏爸爸相处这么久,魏渊是个不会真正发怒的人,养气功夫深厚的可怕。 果然,魏渊不再搭理,低头吃面。 咀嚼着劲道的面条,他有些意外于面条的口感,受到了味蕾被鸡精冲击的初体验。等他喝了一口汤汁时,魏渊的眼睛猛的亮起。 “怎么样?”许七安期待的问。 “多少大厨呕心沥血,也做不出这种味道。”魏渊满意的点头,皇后吃惯了宫里的珍馐美味,厌食除了自身没胃口,吃腻宫里的菜也是一个原因。 许七安能感受到魏爸爸眼里的赞许。 魏渊从格子里取出一枚瓷瓶,递给许七安,后者接过,从罐子里倒了些许进瓷瓶。 然后递还给魏渊。 魏渊摇摇头,没接,看着罐子:“瓶子里是留给你的,那才是我的。” 许七安表情一下子呆滞。 黄昏。 宫女端上里一叠叠美味佳肴,浓郁的菜香飘满室内。但皇后神色恹恹,不悦的皱眉: “本宫说了,准备一碗清粥便是。” 宫女小声道:“魏公刚送了秘制的配方过来,叮嘱我们一定要给娘娘做些好的。” 另一位宫女,带着希冀的说道:“娘娘,您尝尝吧。” 她们已经试过了,味道与众不同,令人难忘。在皇宫住了这么多年,替主子们试过各种各样的山珍海味。 唯独今天的滋味,是前所未有的味觉体验,不禁让人觉得以前吃的美味不过尔尔。 听是魏渊的安排,皇后叹了口气,有些抗拒的舀了一碗汤,蹙着眉头品尝。 强烈的鲜味在味蕾间炸开,咕噜修长的脖颈里,喉咙滚动,下意识的就咽了下去。 接着,皇后一口又一口,没有半点抗拒和厌恶的喝完了汤。 “本宫忽然有些饿了,盛饭。”皇后把碗递给宫女,期待的盯着满桌的美味。 次日,卯时刚过,皇后宫里的太监带着一批金银玉器来到打更人衙门。 魏渊在浩气楼接见了宦官,这位明显与魏渊是老相识的公公,随意的坐在桌边,一边喝着魏渊亲手泡的茶,一边笑道: “魏公是何处找来的秘方,皇后娘娘昨夜吃的甚是欢心。” 魏渊盯着他,有些紧张的问:“没有厌食?吃了多少。” 公公笑道:“吃的比以往都多,比身子好时还多。今儿早起时,皇后娘娘破天荒的问了午膳的伙食。” 魏渊由衷的笑了。 午后刚过,许七安被怀庆公主喊去了宫里,他在窗明几亮的雅室,见到了胸脯可以放在案上的轻熟女公主。 她一如既往的冷艳、高贵、美丽,不去观看丰腴身段的话,会觉得公主殿下是雪山的白莲,一尘不染。 “今日本宫在母后那儿用了午膳,你那配方似乎有所改良?”怀庆公主问道。 “都是宋师兄和采薇姑娘的功劳。”许七安道。 怀庆公主点点头,“本宫有些留恋那种味道,母后却吝啬的不给。你还有吗?” “没了。”许七安立刻摇头:“满满一罐都给了魏公,送去了皇后娘娘那里。” 他其实是有的,还有一小瓶,但不能给怀庆,他得给裱裱留着。 不是说临安公主在他心里地位有多高,而是裱裱太能闹腾,皇帝的后宫说大不大,鸡精这种新奇玩意,迟早传到临安那里。这没关系,毕竟是魏渊送的。 但怀庆公主是知道真正的“始作俑者”是谁,以怀庆的腹黑到时候裱裱就会像打翻醋坛子的怨妇,把火气撒到许七安头上。 毕竟在临安公主心里,许七安早已弃暗投明,成了她麾下的马仔。 怀庆公主秀眉轻蹙,“可本宫听说,魏渊送到母后那里的鸡精,是半罐。” “嗯?”许七安一愣,看向怀庆。 怀庆也看着他,两人不由的沉默了。 :昨天半夜三更,元气大伤,今天没了。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七十四章 讲故事 魏渊这操作有点骚啊中间商赚差价也太过分了不过,这也说明鸡精只要大批量生产,一定能赚的盆满钵满。 我这算不算是误打误撞,开启了一条妻妾成群,朴实无华的富家翁之路? “果然是术业有专攻啊,早知道不自己瞎捣鼓,给司天监的术士们指引方向,我坐在幕后享受抽成可惜太晚了”许七安默默叹息。 税银案到桑泊案,再到现在,他得罪了太多的朝堂大佬,已经和魏渊死死捆绑在一起。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要做的就是修炼,以及辅佐魏渊。魏渊地位越稳固,权力越大,许七安自己收获的好处也越多。实在没太多的精力去捣鼓炼金术。 嗯,也不是完全没时间,以后有空闲了再说,为今之计,是先踏入炼神境。 怀庆喝了口茶,让嘴唇多了润泽,以一种很平静的语气说:“近来朝堂各党之间的争斗,忽然偃旗息鼓。原因是魏公和王首辅联手了,试图把朝堂大大小小党派清扫一遍。” “这是好事啊。”许七安眼睛一亮。 怀庆摇摇头:“父皇给挡住了,朝堂局势混乱,对他来说是有益的。各党派斗的越激烈,他越是可以安心修道。若是一家独大,或两家独大,朝局就会脱离父皇的掌控。” 能跟我说这些,怀庆是把我当自己人了怎么感觉她对我过于信赖了虽然我舔的好,但总共也没舔你几次许七安颔首,附和道: “党争是一把双刃剑,它能维护陛下的地位,也能搅乱朝局。党派越多,斗的越激烈,长期以往,便没有人顾着政务,满脑子都是如何阴谋阳谋,整垮对手。” 说话的过程中,许七安一直在观察怀庆公主的脸色,如果她露出了不悦或反感的情绪,许七安就点到即止。 反之,许七安就用自己伪历史学家的知识,与这位公主好好聊聊,增进一下感情,博取她更多的重视。 熟读史书的怀庆公主眯了眯眼,故意设套:“直接杜绝党争不就永绝后患了嘛。” 许七安摇摇头:“朝内无党,千奇百怪。” 朝内无党,千奇百怪怀庆公主心里反复品味这句话,眼睛发亮,嘴角不自觉的勾起笑容。 许七安见状,当即道:“卑职有一些浅见,不知长公主有没有兴趣听听。” 怀庆公主闻言,悄悄的端正了坐姿,颔首道:“但说无妨。” 许七安斟酌道:“其实陛下的制衡朝堂的方式有欠妥当” 他看见怀庆公主眯了眯眼,却没有喊停,只是直勾勾的盯着他。便继续道: “想要制衡朝堂,不需要那么多的党派,只要三个势均力敌的党派就行。因为不管在什么领域,三角形是最稳固的嗯,婚姻除外。” “三角形?”怀庆听到了一个陌生的词汇。 许七安用手搭了一个三角,她恍然道:“这种结构经常出现在宫殿的搭建中。” 长公主果然聪慧过人许七安“嗯”了一声,道:“如果只是两个党派,他们可能会私底下结成同盟,表面水火不容,背地里沆瀣一气。但如果是三足鼎立,他们之间很难达成利益一致,朝局就会相对稳定,便于制衡。” 怀庆公主沉思许久,似乎想通了什么,轻笑一下,又迅速收敛,恢复高冷姿态: “云鹿书院的大儒说你是读书种子,本宫以为你只是诗写的好,岂料竟有此等高见,天下学子,能如你这般的,屈指可数。云鹿书院的大儒目光如炬,是本宫小觑你了。” 不,他们也只是觉得我诗写的好,你也没有小觑我我是键盘侠嘛,指点江山激扬文字,一声键来天下无敌。 许七安矜持的回以微笑。 “其实除了党派林立之外,朝廷还有一个非常致命的问题殿下,恕罪,卑职用词不当。” 怀庆公主浅笑道:“自家人关起门说话,无需顾虑太多。” 她寒潭般清冷明亮的眸子,款款凝视,表达出一种迫切想要聆听的欲求,但没有说出口。 许七安顿时安心,道:“朝堂之上的诸公们,升降、罢官等,陛下可以轻易操纵,但他无法操纵底层的官员和胥吏,尤其后者,是民生凋敝的罪魁祸首。” 这个问题似乎说到了怀庆公主的软肋,让她一下子郑重起来,插嘴道:“本宫也苦恼这个问题。” “其实大奉的胥吏之弊积累至今,有两个原因:一,朝堂党争激烈,疏忽管理,说白就是只打架不办事。二,陛下修道已有二十一载,朝廷对底层的掌控力严重下滑,这才导致胥吏无法无天。” 怀庆公主颔首:“你与本宫看法一致,本宫不止一次思考过这个问题,奈何无解。” 你一个公主,思考这种事干嘛许七安道:“对于胥吏之事,卑职的建议是中央集权。” “中央集权”怀庆公主不自觉的带着求教的语气,因为这又是一个陌生的词汇。 “如今的陛下虽然牢牢掌握朝局,但他维持着各党混战的局面,就得给出相应的权力,陛下的权力实在太分散了”许七安没有说下去,他相信以长公主的智慧,能明白其中之意。 同理,如何改变现状?解铃还须系铃人,要么元景帝浪子回头,勤于政务。要么他退位。 许七安中断话题的原因就在于此,继续说下去,根本不免说到这个禁忌话题。 两人又聊了许久,怀庆公主对这位铜锣刮目相看,许七安同样如此,这个公主不但聪明,而且学识渊博,引经典句,跟她说话既愉快又吃力。 眼见差不多了,许七安提出告辞。不能再聊了,真的一滴都没有了,再聊下去我就得跟你掰扯社会主义了。 怀庆公主点点头,眼里有着意犹未尽。 离开怀庆公主宫苑,许七安扭头就去找了临安,很快就得到通传,在侍卫的带领下进了府。 现在是巳时两刻(上午九点半),穿着火红裙子的临安在与宫女踢毽子。 如果说许铃音在吃的领域有天赋,裱裱就是在玩这方面天赋异禀,她现在踢毽子踢的比许七安这个练武的还好。 火红的裙子翻飞,小腰扭啊扭,修长的腿像是自带g,总能接住毽子,把它重新踢上半空。 所以说这妞要是生在他那个年代,就是天天旅游,泡吧的夜店小女王。 这时代的裙子过于保守,下面都穿裤子什么都没看到的许七安心里腹诽,抱拳道:“殿下。” 见到许七安来拜访,她把毽子踢给宫女,掐着腰:“不是说案子完了,就天天过来请安吗。” “这皇宫也不是卑职说进就进的”许七安走向凉亭方向,临安公主也跟了过来。 她接过丫鬟递来的汗巾,擦了擦小脸蛋,把原本精致的眉毛给捋乱了。 “本宫最近想出宫玩玩,你陪着我。”临安把汗巾还给丫鬟,又洗了洗手。 许七安斜了她一眼:“不要。” 临安顿时瞪眼睛:“狗奴才。” 两人又开始玩起熬鹰那一套,裱裱试图用自己妩媚多情的桃花眼压服许七安,许七安就用死鱼眼抗衡。 果然还是她率先认输,圆润的鹅脸蛋微微羞涩,撇开目光,生气道:“如果你怀庆,你是不是唯命是从?” 怀庆不会让我做这种作死的事好吧,拐带公主出宫是要砍头的许七安从怀里摸出瓷瓶: “我最近偶的了一个小玩意,做菜时添些进去,可以提升鲜味。它叫鸡精。” 在裱裱面前,他比较随意,从不称卑职,二公主从来不在意这些。 “鸡精好怪的名字。”临安笑嘻嘻道:“又没银子花了对不对,本宫再赏你一幅画,嗯,库里送来一只象牙笔,据说蛮值钱的,我也不爱写字,就送你吧。” 许七安立刻道:“殿下误会了,卑职不是为赏赐才来的,卑职是心甘情愿为公主做牛做马。” 临安是个喜欢听甜言蜜语的,顿时就很高兴:“那你想要什么?” “请殿下折算成银子。” “要银子也成”裱裱手托着腮帮,笑吟吟的凝视他,那双迷迷蒙蒙的桃花眸,仿佛在注视着情郎。 “本宫闷的慌,毽子玩腻啦,你给我讲故事,就说上回那个西游记。” “好的殿下,这回与你说一说三借芭蕉扇。”许七安喝着宫女奉上的茶水,润例润喉: “有一天,唐僧师徒来到了火焰山,大火熊熊,飞也飞不过去。土地公告诉孙大圣,想要熄灭火焰山的火焰,就得像铁扇公主求芭蕉扇。说到那位铁扇公主,她是牛魔王的妻子。” “牛魔王?是孙大圣的结义兄弟。”裱裱记忆很好,娇声喊了出来。 “是的,所以孙大圣与牛夫人,还有一段不为人知的渊源。” “什么渊源?” “公主且听我继续说”许七安看了眼宫女,“你到亭外候着。” 宫女乖巧的离开。 许七安顿时放心,继续道:“孙大圣来到芭蕉洞,铁扇公主热情的迎了进去,但不愿意借芭蕉扇。于是两人就展开肉搏。 “孙大圣说:嫂嫂,我已经在你里面了。 “铁扇公主说:啊,好疼,我受不了,你快出手。 “孙大圣说:嫂嫂张嘴,俺老孙要出来了。 “而这时,牛魔王就在门外,目睹了这一切。” “那他帮谁?”临安苦恼道:“一个是结义兄弟,一个是结发妻子。两难取舍。” “不,牛魔王和铁扇公主和离了。”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七十五章 出差 没在二公主府待太久,许七安下午还要巡街,便告辞离开。 裱裱恋恋不舍,竖着眉头:“许宁宴,我可以与父皇说,让你入宫就职,当本宫的侍卫。” 当你侍卫有什么前途?你还真要我做牛做马啊许七安无奈道:“殿下,卑职还是有点抱负的。” 显然,给公主做牛做马,没有给魏渊效劳来的有前途。元景帝宠爱裱裱,除了她会闹会撒娇,再一个就是她天真可爱,没有心机。 怀庆公主这样的,想扶持心腹上位,就得找时机,比如桑泊案。其他皇子亦然。 裱裱求元景帝免除他死罪无果,许七安就看透元景帝这个人了。 “二公主,你何苦呢,卑职只是个小小打更人。”许七安心说,咱们不合适。 “其他人都没有你有趣,跟我说话战战兢兢的。”临安撅着小嘴,晃荡着脚丫: “我不爱读书,琴棋书画样样不行,在皇宫里闷也闷死了。小时候太子哥哥还会陪我玩,现在逢着我去找他,他就皱眉,总是说有正事有正事。” 真是个可怜的公司,养在金丝雀里可怀庆公主不是可以自由出入吗许七安想了想,便想通了。 怀庆是那种给她三千兵马,她可以自己打天下的女强人,学富五车,能力超强。元景帝一众子女里,才华、手腕能与怀庆比肩的几乎没有。 临安不同,她是个刁蛮任性的小公主,没有心机,容易比狼子野心的人欺骗。 许七安自动把自己从“狼子野心”单名里摘出。 “这个其实简单,公主搬回自己的府邸去住便成了。皇城总比宫城有意思。”许七安说。 临安是有封号的公主,在皇城有自己的府邸。 “那你明日来临安府见我。”裱裱说。 临安公主赶在午膳前,坐着轿子抵达了景秀宫,陈贵妃今日遣人通知了一双儿女,邀他们来景秀宫用膳。 用膳时,太子吃着陈贵妃精心准备的佳肴,忽然说:“听宫里的当差们碎嘴,魏渊给皇后送了秘制配方,治好了她的厌食。” 陈贵妃笑了笑:“是有这回事,似乎叫鸡精?听说烧菜时添加少许,滋味便会令人难以忘怀。” 太子看出了陈贵妃的渴望,“母妃要是尝尝,孩儿去问皇后要一些。” 陈贵妃笑道:“听说怀庆公主去要,皇后都没给。” 母子俩顿时无奈。 临安公主看着母亲和哥哥,求证道:“是叫鸡精么。” 太子看向她,“你也听说了?” 没心没肺的临安可没功夫关注后宫的消息,摇着头说:“今儿许宁宴给我送了个东西,就叫鸡精。” 她唤来丫鬟,道:“回宫替我取来。” 一刻钟后,丫鬟气喘吁吁的返回,将留在府里的瓷瓶带了回来。 太子殿下抢先接过瓷瓶,扒开木塞,闻了闻,嗅到一股略显刺鼻的鲜味,单闻着,体会不出此物的神奇。 “让灶房把这些菜再热热,添加这个鸡精,咱们尝尝味道?” 太子的提议得到了母亲和妹妹的赞同。 不多时,宫女捧着热好的菜回来,母子仨没动筷,而是看向宫女。 宫女先用银针试了试毒,再取来碗筷,逐一尝试,所有菜都吃了一遍后,太子看到她眼里明显有些意犹未尽,但又不敢多吃,恋恋不舍的盯着饭菜。 又等了片刻,见宫女无恙,太子催促道:“给本宫盛一碗甲鱼汤。” 宫女边盛汤,边笑着说:“殿下好眼光,此汤鲜味令人难忘。” 太子迫不及待的接过,尝了一口,大赞:“别有一番滋味母妃,临安,你们尝尝,快尝尝。” 陈贵妃许久没见太子这般开怀,心里高兴。 临安早就自己动手了,她没吃甲鱼汤,而是夹了一口素菜,嚼着嚼着,不自觉的就夹了第二口,第三口 吃完午膳,许久没见儿女这般欢快进食的陈贵妃,心里非常欢喜。 “好东西啊,就这小小一瓶子御膳房的厨子得耗费多少精力才能达到。”太子殿下感慨着,不动声色的把瓶子收进袖口。 裱裱瞪大眼睛,扑过来,死死拽住太子的衣袖,柳眉倒竖:“我的!” “那许七安不是你的人吗,你再寻他要便是。”太子殿下义正言辞:“松手。” “我不松,这是我的东西。” 兄妹俩争执不下,找陈贵妃评理,陈贵妃又好气又好笑:“多大的人了,还跟孩子似的。要母妃说啊,就留在母妃这里,才公平。” “”太子和临安扭回头,继续争执。 “原来许宁宴给我的东西如此贵重。”裱裱坐在轿子里,把玩着只剩三分之一鸡精的瓷瓶。 她对许七安的那一点点不满,渐渐烟消云散,她又不是真傻,许七安占她便宜,她睁只眼闭只眼而已。 因为要是不拉拢住他,这个铜锣扭头就投入怀庆的怀抱了,而且他说话好听,又会玩,临安挺舍不得的。一些个没用的字画和银子,给便给了。 这小铜锣两面三刀油滑的很,我得去确认确认临安当即道:“转去怀庆那儿。” 来到怀庆公主的宫苑,不理侍卫阻拦,临安昂着雪白的下颌,在前厅见到了讨厌的怀庆。 两位颜值出众的公主交相辉映,怀庆素白的俏脸上,精致的秀眉一皱:“你来干嘛。” “听说魏渊送了母后秘制配方,解了母后的厌食症,宫里都传来了。”临安走到博古架边,红裙拖曳,边把玩着青花瓶,边随意道: “怀庆姐姐这儿有吗?” “没有。”怀庆淡淡道。 “真的没有?”临安一下子扭过头来,眸子亮晶晶的,妩媚的鹅蛋脸写着“蠢蠢欲动”四个字。 怀庆公主盯着她,淡淡道:“骗你做啥。” “你没有我就放心了,”临安,不,裱裱掏出瓷瓶,欢快的摇了摇,哈哈大笑:“我有啊!” “” 她见怀庆脸色不对,更开心了,但为了避免挨揍,见好就收,扭着小腰,装完逼就走: “本宫走了,不送。哦,对了,这是许宁宴送本宫的。” 许宁宴怀庆公主光洁的额头,青筋凸了凸。 第二天,在勾栏吃过午膳,勾栏三人组剔着牙,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返回衙门。 中午有半个时辰的休息时间,三人打算回衙门吐纳,今日还是许七安请客,不过这次纯粹是听曲吃饭,没做别的。武者家也没那么多余粮。 白嫖了许宁宴几天,宋廷风有些不好意思,看见路边摊子有买橘子的,便说道: “你俩在此等候,我去买几个橘子。” “滚,老子去买,你在此等候。”许七安拉住他。 “宁宴,太客气了,太客气了。”宋廷风坚持要买。 “其他都可以,橘子一定要我来买,你若非要买,下次教坊司你请。”许七安怒道。 宋廷风果然罢休。 回到衙门,许七安又收到了魏渊的传唤。 魏爸爸越来越爱我了他开心的跑向浩气楼,经侍卫禀告后,他在茶室见到了穿青袍的魏渊。 这位鬓角微霜,俊朗儒雅的大宦官,正捧着茶杯喝着,指了指对面的座位:“自己倒茶。” 灌了一肚子酒的许七安并不想喝茶,仍旧倒了一杯,权当陪魏渊了。 “当值时不能喝酒,”魏渊训诫道:“你这人,除了有些正义,其余的全是臭毛病。油腔滑调,目无纪律,频繁出入教坊司,我若是你政敌,你已经转世投胎去了。” “卑职知错。”许七安就当自己是个弟弟,不,儿子,这样心态就好多了。 “罢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一个人啊,如果真这么容易改变,世上就不会有千千万万的人。”魏渊一向是对下属容错率很高的领袖,也没有真要追究他。 猛灌了一口茶,把一份卷宗推了过来:“你得跑一趟云州。” 云州?许七安端正了神色,打开卷宗浏览。 “前几日,打更人的暗子传回来一封密信,信中说,云州的都指挥使杨川南暗中勾结山匪,输送军需,以谋取利益,以及养寇自重。”魏渊又喝了一口茶,道: “收到密信的第二天,齐党就火速出手,制造了“贪污案”,以一众金锣银锣为筹码,逼我妥协。” 云州都指挥使是齐党的人?怪不得好端端的齐党怎么下决心要搞打更人,原来背后还隐藏着这样的内幕。 如果没有我的狗屎运,魏渊是准备用一干金锣银锣换掉云州都指挥使?魏渊心肠是挺狠对了,二号说过,云州匪患难除的原因,山匪们占据地势,再就是个个都有军备物资,不是等闲的山匪,因此背后有人支持。 齐党身在京城肯定无法远程操纵,得有一个本地的高官配合许七安恍然大悟。 魏渊继续道:“密信传回京城后,那位暗子就无故身亡,死的无声无息。他的真正身份是都指挥使司,经历司的一名经历。 “人虽死,证据却失踪了。我已将此事禀告陛下,陛下会派都察院的巡抚前往云州,调查此事。 “你要做的是保护好巡抚,以及找到证据。” 许七安为难道:“为什么要我去云州?” 还不太情愿魏渊道:“此事由姜律中负责,你随行去历练。” 许七安顿时安心,道:“还有一事魏公,鸡精不可多吃,容易口渴,让厨子做菜时少放点。” 魏渊刚才训斥自己,自己非但不记仇,反而好心提醒,许七安觉得自己真是太善良了。 魏渊没说话,指着门口。 “卑职告退。”许七安当即溜走。 :求月票,菊花不保啦,求月票!!!!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七十六章 做人要低调(为盟主“爱上fiji”加更) 明日要离开京城,远赴云州,许七安当即离开衙门,回家准备行礼。 为了掩人耳目,他只把贵重的物品装在玉石小镜内,比如银子、金子、银票 然后告之了婶婶和妹妹,说自己要随巡抚大人出行,去一趟云州。 许七安长这么大,还没离开过京城,连婶婶都忍不住关切起来,告诉他东西要带齐,除了银子之外,衣物是最重要的。 “我听说云州那边瘴气多,常年阴雨,你要带些解毒丸,除湿的药膏也带一些许宁宴,我跟你说话呢。”婶婶拍着桌子。 “知道了知道了。”许七安嫌她烦,没好气道:“这都不用你说好吧,我就是来知会一声。” 我上辈子就是南方人,常年忍受魔法攻击,御寒全靠一身正气,南方隐寒潮湿算什么许七安心里嘀咕。 教坊司,影梅小阁。 摇床声缓缓停息,许七安撑着双臂,看着身下脸蛋晕红的美人,“我明日要离开京城,去一趟云州,估计好些时日才能回来。” 浮香一听,两条大白腿立刻夹紧他的腰,忧心忡忡的语气:“我听说云州匪患闹的厉害,很危险。” “再危险也是朝廷的地方。”许七安掐柔软的脸蛋,示意不用担心。 “你都好久没来了,一来就说这事。”浮香幽怨道。 “我是怕操劳了美人,不是冷落你。”许七安说。 两人说了会话,吱吱吱的声音又响起。 离开教坊司,许七安又去了趟观星楼,把自己要去云州的消息告诉褚采薇。 黄裙美人听后,甚是意动,表示也很想去。但因为鸡精还在改良、炼制,后续还要推广,然后借着契机晋升六品,所以不能离开京城。 这趟出行肯定是会带术士的,许七安多此一举跑来,是出于私心,想出差带着褚采薇,就当旅游。 很多关系暧昧的男女,都是一起携手旅游,游着游着就把孩子给怀了。 没能带走褚采薇,许七安带走了她辛辛苦苦提炼出的鸡精。鹅蛋脸的黄裙小美人气的一路追出观星楼,朝着许七安策马狂奔的背影,大喊:“许宁宴你混蛋。” 接着,他去了趟皇宫,求见怀庆公主。身为长公主的盟友,他理当汇报行程,顺便与聪明绝顶的长公主谈一谈云州的情况,征询意见。 侍卫带回来长公主的答复:“公主不想见你,请回吧。” 嗯?不想见我?昨天不还聊的好好的么,我昨天一番操作,理当让怀庆更看重我才是许七安一头雾水的离开。 被姐姐残忍拒绝的许七安,转头就去找了脸蛋圆润,妩媚多情的妹妹。 临安不在皇宫,而是在皇城中的临安府。 “裱裱执行力很强嘛。”许七安当即转道去了临安公主府。 他可以凭借裱裱的腰玉进出皇城,但宫城是进不去的,临安不在宫城里,反而更好。 不多时,他来到了临安的府邸外,侍卫通传后,便进了府。 许七安一路走一路看,花园、阁楼、小谢,甚至还有唱戏的戏台,心说不愧是皇帝宠爱的女儿,这般气派。 裱裱听说许七安拜访,非常高兴,坐在凉亭里,笑吟吟的说:“出了宫果然自由了许多,只是府上太无聊,不如住在宫里。” 她的潜台词很明显:你打算怎么玩? 我不是来玩的,我是来辞行的许七安道:“我明日要离京,去一趟云州,许久才能回来。想着明日与公主有约,所以过来辞行。” 临安一听,小脸顿时垮了,失望的看着他。 那,那她回到公主府来住,岂不是徒劳无功了。母妃最多允许她在外头住三天,她心里曾暗暗兴奋,想着这个小铜锣会带她去内城玩。 “那卑职就告退了。”许七安转身离开,走了几步,他忍不住回头看去。 临安坐在凉亭里,背景是萧条的花园,她一身红衣似火,妩媚漂亮,却有孤独寂寥的很。 好烦他心里抱怨一声,转身又走了回去。 临安的桃花眸顿时亮晶晶的,迷迷蒙蒙的盯着他,没有说话。 “公主喜欢下棋吗?” “不喜欢。” “为什么?” “因为麻烦。” 是因为笨吧许七安道:“卑职有一个新鲜的玩法,公主可以试试,闲来无聊的话,也可以与宫女玩。” 临安撇撇嘴,有些失望:“就这?” 待会儿你别真香就行。许七安召来宫女,让她取来棋盘,在凉亭的石桌摆开。 “二公主,我要教你的棋叫五子棋,没有那么多规矩和手法,非常简单,不管是纵是横是斜,谁先将五个棋子串联起来,谁便赢。” “如此简单,更没意思了。”临安摇摇头。 “别急,咱们先下一局。”许七安神态自若。 “好哒。” 临安捻起一枚棋子,“啪”敲在棋盘中央,朝着许七安昂起雪白下颌。 许七安随机落子。 下着下着,裱裱开始全身心投入了,两人落子如飞,啪嗒啪嗒声音里,许七安赢了一局。 “再来再来!”裱裱踢着脚丫子,红色裙摆晃荡。 第二局,第三局,第四局裱裱一直在输,却越下越精神,桃花眸越来越专注。 她惊讶的发现,这种棋明明很简单,花式也就那么几种,可不知道为什么,趣味性却要比正常的棋强无数倍。让人忍不住投入其中,不可自拔。 一遍遍的输,一遍遍的想要继续玩,燃烧起强烈的斗志。 同时,她有一种自己是围棋高手的错觉,运子如飞,杀的你来我往。 最后,许七安故意让了一子,给她凑齐了五星连珠。 “赢啦!”裱裱开心的欢呼起来。 许七安笑了笑,一副尽在掌握的姿态。 五子棋这东西,如果是怀庆公主玩的话,不出一刻钟便玩腻了,并嗤之以鼻,因为过于简单。 但对临安这样蠢蠢的女孩,五子棋是一个极有趣的游戏,简单的小游戏也能收获巨大的流量。许七安就曾经沉迷过小游戏,比如挑一挑,比如连连看,比如2048等等。 一玩就好几个小时,大脑不停的告诉自己:不能再玩了,不能再玩了 身体却很诚实。 “许宁宴,你可真厉害。”临安青葱玉指拨弄着棋盘,“又会写诗又会这么多有趣的小玩意。 “对了,那首诗的前半首想出来了吗?” 许七安摇头。 “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临安公主也不再问,低声念着这半句诗: “真美啊,我也想着有一天能躺在船上,看着天上的繁星,身周也有繁星。我希望那时候我是自由的。” 这个时候她不是裱裱,她是带着纯真和童趣的女孩。 “二公主,你是不是把我送你鸡精的事儿告诉长公主了?”许七安冷不丁的问道。 “没有啊。”临安眨着妩媚多情的眸子,她一下子又从童趣的女孩临安,变成了夜店小女王的裱裱。 “哦!”许七安没有再问,看了眼天色,这才发现黄昏了,皇城已经关闭,没法离开了。 因为皇城的巡逻是银锣们的事,他的腰牌无法使用,临安公主的腰玉同样如此。 皇城的宵禁很严,朝廷的凭书本身就很难拿到,而且凭书通常是提前几天申请,无法现写现用。再说,皇城内的衙门早已散值。 许七安顺理成章的在临安府里住了下来,黄昏时,许七安在公主府逛了逛,发现公主府的后花园有一座大池。 池边停泊着一艘乌篷船。 “呵,她嘴上念叨着想着躺在船上看星星,明明天时地利都有,偏偏就嘴上念叨现在的年轻人啊,永远是嘴强王者,缺乏实践能力。” 许七安不动声色的离开,等裱裱设宴招待他时,提议道:“殿下,咱们换个地方用餐。” 公主眼睛一亮,没有多问,按照他的指示,吩咐宫女搬着小桌和菜肴,来到后花园,登上了乌篷船。 摆上小桌,烧上炭火之后,乌篷船就容纳不了多余的人了,因此宫女们只能在岸上看着,彼此对视,有些忧愁。 公主和这个男人走的有些近了,白日里怎么样都无所谓,这夜里在池中相会,于情于礼都不合适。 临安喝了几杯酒,脸蛋酡红:“本宫还没尝试过在船里用膳呢。” 烛光里,她的脸温润的宛如一块无暇的美玉,桃花眸子妩媚如丝。明明是个秀色可餐的古典美人,许七安却在脑海里给她换装,脑补出一个穿红色t恤,胸口映着小熊,下身一条牛仔短裤,脚上踩着白色运动鞋,两条玉腿又长又直,烫着波浪卷的夜店小女王。 夜幕降临,弦月高挂。 许七安突然说:“躺下去。” 裱裱愣了一下,心里微动,想也没想,就往后一趟 “哎呀。” 她脑瓜嗑在船板,痛叫了一声,但很快就愣住了。夜幕上,挂着一轮弦月,稀疏的星子点缀,闪烁着寂寥的光。 水面平滑如镜,映着弦月和星子。 “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许七安低声说。 她痴痴的看着天空中的星星,眸子迷离,许七安在看她,雪白的下颌线条优美,鼻子挺翘,樱桃小嘴微张。 她这样的女孩,天生内媚,微醉后的姿态简直诱人。 “星星太少了,我要看星河,要看星河。”她躺在船板上,扭了扭腰肢,不自觉的撒娇。 今日星星不少,但与“星河”无法相比,那得等到夏天才行。 “真好啊”她接着又低声喃喃。 观星楼,八卦台。 站在八卦台边缘,夜观天象的监正,耳廓一动。 几秒后,阵法纹路亮起,出现一位负手而立的白衣身影,悠然念道: “手握明日摘” 声音说到一半,突然卡壳,喉咙像是被无形的手掐住,怎么都吐不出后续的内容。 许久后,杨千幻发现自己可以说话了,老实了,“老师,您找我何事?” 同样背对着他的监正,白须飘飘,“去云州,看着” 后半句话是传音入密。 师徒俩背对着彼此,杨千幻试探道:“偷偷的去?” “嗯。” “明白了,老师还有什么交代?” “九州卧虎藏龙,一山更比一山高,出门在外,要懂得低调谦逊,不该说的话不说,不该做的事不做。” “老师,说清楚一点。” “低调做人,那句话别到处乱说,会挨揍的。” “好的老师。” :爆肝求月票。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七十七章 离京 清晨,临安公主幽幽醒来,浑身暖融融的,舒服的伸展腰肢,脚丫子“哐当”蹬到了桌腿。 她茫然的睁开迷蒙的眸子,看见了惨白的天空,这个时候,太阳还没升起。 裱裱就像夜店里一晚宿醉,眼神从迷茫到困惑,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为什么看见的不是锦绣床幔,而是破晓的天空。 有些娇憨的“嗯”了一声,小小的呻吟。 昨夜的一幕幕,走马灯似的在脑海划过,她想起来了,夜里与许宁宴泛舟池子,喝酒聊天。 许是从未有过这样的体验,她一口就答应了小铜锣的提议。对于一位未出阁的公主来说,如此大胆的行为传出去足以让名誉毁于一旦。 再后来,可能是喝了些酒,她愈发的放松警惕,按照他的话,鬼使神差的往船板一躺。 当看到满天繁星之后,裱裱整颗心就醉了,脑海里只有“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的意境。 如痴如醉。 便不愿再起来,借着酒意,沉沉睡去。 好温暖,即使是在隆冬的季节,睡在船上,她竟没觉得冷,反而有一种回归母体的温暖。 不过现在没心情关注这个,裱裱惊慌的坐起身,发现自己身上盖着锦被,她下意识的想掀开,又顿住了,紧张的在被褥里摸了摸自己的身子,确认衣着完好,身子也没不良反应。 比如书上常说的破gua之痛。 裱裱如释重负的舒了口气,左顾右盼,看见了守在岸边的宫女,于是从宿醉后的夜店裱裱,变回了端庄的临安公主。 她喊来岸边候着的侍卫,让他跃上乌篷船,帮忙划到岸边,随口问道:“许大人何时走的?” “天没亮便走了。”宫女细声细气的回答。 临安有些怅然的点头,想起了昨日那温暖的感受,仔细比较后,发现并不是被褥带来的,板着脸问道: “昨夜他有何不轨之举?” “有的有的。” 顶着黑眼圈,一宿没睡的宫女趁机告状:“她轻薄公主。” “啊?”临安神色惶恐。 “他一直握着公主的手。”宫女恨声道:“今晨临走前,还拍了奴婢的屁股,威胁我不要告诉公主。” 竟然这么过分?临安柳眉倒竖,有种看错人的羞怒。 “二公主”侍卫欲言又止。 “吞吞吐吐。”临安不悦的看了他一眼。 “天寒地冻的,公主睡在船上,单是一条被褥无法抵御严寒的。”侍卫解释道: “卑职昨夜看的清楚,许大人一夜未睡,握着公主的手,是在为您渡送气机,驱散寒冷。” 渡送气机一夜未睡裱裱愣了愣,想起自己昨晚的确睡的舒服,狐疑道: “本宫怎么没听说过这种事,也没人为本宫渡送过气机。” “这”侍卫苦笑道:“一宿不歇的渡送气机,耗费精力,谁能撑得住啊。除非是中品武者,或高品武者。 “再者,公主锦衣玉食,不需要这般啊。” 裱裱咬了咬唇,试探道:“有多累?” 侍卫回答:“换成卑职,早力竭而亡。” 她水润的桃花眸一下子荡漾起来,绵软绵软的。 “许,许大人离开时,似乎是一脸疲惫的。”宫女回忆着说:“可他为什么不让奴婢说呢。” 临安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忽然朝外走去:“他今晨要离京远赴云州,现在几时了,本宫要去送他” 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掀起了莫名的波澜,就是很想见到那个狗奴才。 “殿下,都过卯时了”宫女去追她:“再说,哪有公主去送一个铜锣的,传出去,对您,对他都不好。” 这句话让任性的临安顿住了脚步。 与我而言,顶多被父皇一顿骂可若事关我名节,他一个小小铜锣,必定遭受倾轧临安扫了一眼宫女和侍卫,圆润的鹅蛋脸罕见的露出天家威严: “事关本宫名誉,昨夜之事尔等不得外传,否则通通杖毙。” “是。” 从京城到云州,路途遥远,为了节省时间,这支前往云州的钦差队伍,选择走水路,摒弃旱道。 官船劈波斩浪,风帆烈烈鼓舞。 许七安站在甲板上,迎着江面吹来的风,大大小小的船只航行于江面。既有官船也有商船。 “你看起来气色不好,操劳过度。”姜律中来到甲板,与他并肩,侧头看了许七安,轻笑起来。 “昨日去了教坊司?” “嗯。”许七安无言以对。 他的确去了教坊司,还和浮香来了一场离别前的交流。但真正疲倦的原因是被裱裱榨干了精力,只是这种事无法说出口。 “瞧你,还是太年轻,眼窝子浅。”姜律中双手撑着护栏,一副老司机的笑容: “云州也有教坊司,江南女子身子柔软,嗓音软濡,滋味与京城女子不同。回头带你体验体验。” “不一样的。”许七安摇头。 “你倒是个痴情的人?”姜律中诧异道。 这和痴情没关系,这和白嫖有关系许七安沉声道:“除非姜金锣请客。” “什么?”姜律中一愣。 “你请客,那便一样了。”许七安脸色严肃。 姜律中想了想,指着江面:“你觉得这里的水怎么样?” 许七安顺势俯瞰江面,老实回答:“不怎么样,脏兮兮的。” 姜律中点了点头:“你知道就好。” 许七安:“” 过了片刻,姜律中道:“沿着运河南下,到了青州,我们就得改走陆路。陆路走个一旬,差不多就能抵达云州。” “姜大人,这种秘密路线告诉我不妥吧。”许七安道。 “无妨,以你的天资,迟早是金锣。”姜律中不甚在意的笑着。 朋友归朋友,你给我插旗我一样要生气的许七安报以微笑:“承蒙吉言,嗯,为什么要改换旱道?” “是陆路。”姜律中纠正,随后解释:“青州虽与云州相邻,但两州之间没有相连的运河,如果要走水路的话,得绕过隔壁的沙洲,还不如走陆路来得快。” 前朝曾经大兴水路,开凿运河,分别修了两条贯穿南北、东西的大运河,其中支流数之不尽,方有如今大奉的发达漕运。青州与云州反而没有运河相连? “没有水路?”许七安表达了疑惑。 “本来是有的,云州与青州有一条支流相连,但十几年前,河水忽然改道。”姜律中解释。 改道了啊许七安缓缓点头。 水利工程从古至今都是一个让朝廷头疼的问题,时不时的泛滥,时不时的改道。即使在前世,洪灾依旧令人头疼。这男人改道还好,顶多穿肠过肚。河水一旦改道,危害千里,百姓遭殃。 这时,前方升起一道黑烟,许七安极力远眺,发现是一艘小船停靠在岸边,几个人正在烧着货物。 “这是怎么回事?为何要燃烧货物?”许七安沉声道。 他的第一反应是有人为非作歹,毁坏商家货物。 姜律中看了几眼,恍然道:“一般这种情况,是商家不打算过榷关,烧了货物准备返航。” “马上就到京城了,为何要这般?”许七安不理解。 “呵,朝廷在运河设置重重榷关,每过一关,便交一次税。交着交着,很多商家就会发现,即使到了目的地,卖出货物,赚取的银子还不够交税。所以干脆烧了货物返航,因为你若载着货物,返航时还得再交一次税。空船则不需要。”姜律中感慨道: “沿河焚烧货物,这是常有的事。” “吃相竟如此难看。”许七安扬眉。 “还有更难看的,因为小商家负担不起漕运关税,只能依靠漕运商会,那些商会会把货物低价吞下来,再高价卖出去。就拿你曾经在太康县接手过的硝石矿举例,当地灰户采石烧灰,京城吃不下那么大的量,便只能运到各州贩卖,但关税那么重,他们无力承担。 “商会就趁机低价收购石灰,通过自己的渠道运送出去,灰户们只能得一成,甚至更少的利。勉强果腹。 “这背后牵扯的利益难以想象,即使是魏公也顾虑重重。” 许七安沉默了。 他想到了另外一件事,元景帝修道炼丹,开销巨大,而这些银子并不是从户部走,都是他自己的小金库提供的开支。 那么,元景帝哪有这么多银子供他疯狂撒币? 他没问这个问题,回到船舱吐纳,恢复精力。接近午时,已经饿的饥肠辘辘。 出了房间,听见甲板热闹的攀谈,原来是船工网上来许多肥美的河鱼,撒在甲板上,活蹦乱跳。 由姜律中带头,宋廷风等二十名铜锣在一旁凑热闹,欣喜中午有鲜鱼汤喝。 本次带队的巡抚,闻声出来,皱着眉头。 他是都察院的佥都御史,正四品官员,在大奉官场,巡抚通常都是由御史担任,权力极大。 都察院是魏渊掌控着的,大青衣还有一个官衔,叫左都御史,正二品。 这位可以说是自己人的御史一上午都在晕船,头晕眼花,正休息着,被这群武夫给吵醒,心里甚是不悦。 “给巡抚大人挑几条最肥的河鱼炖汤。”姜律中笑道。 留着山羊须,气质儒雅的巡抚大人摆摆手,眉头紧皱:“河鱼腥味太重,本官没有胃口。” 拒绝了姜律中好意后,他不悦的扫视着铜锣们,“都安静些,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说完,面带躁意的回了船舱。 “啧啧,读书人身子骨就是弱,这就经受不住了。”一位铜锣调侃,被姜律中瞪了一眼。 有鲜鱼汤喝正好放一些鸡精调味饥肠辘辘的许七安对午饭充满向往。 :感谢盟主“潋滟舞葉”的盟主,后续为你加更。嗯,26个盟主,我已经还到第20个了。 再有六章就ok了。至于白银盟的加更,我算了一下,我是从11号开始还盟主加更的。1号到11号,我总共写了33章,刨除每日两章,还多11章。 所以第一个白银盟已经加更完了。剩下一个白银盟,我还完所有盟主的加更再还。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七十九章 许二郎:我没有家人 考虑到油烟问题,官船的灶房设在船舱上层,便于油烟散出。灶房的墙壁、地板刷着防火的红漆,这种漆的主材料是一种叫做“食虫树”的树脂,能防水火。 因此这种树被工部大面积推广种植,广泛应用在建造领域。 灶房内,几名伙夫准备着午膳,大冬天的忙出一身汗。锅里炖着一大锅的鱼汤,蒸汽“咕咕”顶着锅盖,浓郁的香味弥漫。 许七安嗅着香味来到灶房,自顾自的揭开锅,问道:“鱼汤好了吗?” “马上好了!” 伙夫们惊讶于一位大人竟然亲自进这乌烟瘴气的灶房。 许七安盯着颜色略带浅褐的鱼汤,这是加入了酱油的原因,他嗅了一口香气,道:“勺子给我。” 一名伙夫顺从的递上勺子,许七安舀了点汤汁,尝了尝,诧异道:“土腥味很淡。” 受限于调味料以及厨艺水平,这个世界的河鱼大都有股土腥味去不掉。当然,顶好的酒楼除外,比如桂月楼,那里的厨子水平高超。 伙夫闻言,骄傲的说:“大人,咱们这些在水上漂的,平时吃的都是鱼,要说吃鱼,天底下没有比我们更懂的。怎么去土腥味,嘿嘿咱们有秘法。” 他还藏私,故意不说。 许七安“呵”了一声:“本官也有秘制配方,可以让这锅鱼汤的鲜味提高好几成。” 伙夫不信,但没有反驳,因为不敢。不过眼里不以为然的情绪毫不掩饰。 许七安顺势掏出装着鸡精的瓷瓶。 “大,大人” 几位伙夫大惊失色,他们在官船服役多年,接待过不少官员。在伙食方面天然敏感。 船上的官员要是中毒死亡,他们也得跟着陪葬。 “怕什么,待会你们试个毒不就成了。”许七安安慰道。 伙夫们一点都没被安慰到,反而更担忧了。 许七安先往锅里倒了少许,喝一口尝味道,感觉不够再加些许,再尝,反复几次后,满意点头。 “来,尝尝!”他舀了一小勺鱼汤,递给说话的那位伙夫。 许七安刚才的尝味给了他勇气,伙夫犹豫一下,接过勺子喝了一口,刹那间,他瞪大了眼睛。 鲜香的鱼汤浸泡味蕾,“咕噜”随着喉结不受控制的滚动,涌入腹内。 唇齿间,余香悠长。 “太,太好喝了”伙夫激动起来,“大人,这,这是什么秘方,这是何等神奇的秘方,求大人教我。” 许七安:“呵呵。” 张巡抚坐在塌上,扶额,忍受着船只航行中的摇晃,吃了白衣术士给的药丸后,他舒服了许多。 随从端来热茶,道:“老爷,过了京城地界,江面的风会小一些,到时候您就不会头疼了。” 张巡抚点了点头,端过茶喝了一口。 “该用午膳了,小的帮您去取。”随从道。 “不用。”张巡抚摆摆手,捏着眉心:“本官脑袋晕眩,没有胃口” 他话音方落,鼻翼抽动:“什么味儿?” 敞开的窗户里,江风带着鲜香味扑进来,勾动张巡抚的馋虫,让他唾液加速分泌。 “咕噜”随从咽了咽口水,目光频频飘向屋外,心思不在这里了。 张巡抚沉吟片刻:“也罢,即使没有胃口,也不能和身体较劲,就帮我取些吃食嗯,那鱼汤虽然腥味难耐,但本官也不能端着,得与众将士同甘同苦。” 随从欢快的应了一声,小跑着出了房间,心说大人不愧是读书人,不要脸的话也说的这般动听。 许七安和同僚们坐在宽敞的大厅里,边吃饭边用餐,吹牛打屁。 “这鱼汤简直绝了,我这辈子都没喝过这么带劲的汤。” “是啊,连那点腥味都是香的。” “要是天天能喝到这样的鱼汤,让我一辈子待在船上也乐意啊。” 打更人们吃的大汗淋漓,享受着令人惊喜的鱼汤。 姜律中独自占了一桌,闭着眼睛,回味着舌间令人难忘的鲜香。他喊来伙夫,好奇道:“这鱼汤滋味不同凡响,本官从未喝过,你们是怎么做的?” 应该是有秘制配方的姜律中心想。 他也不是馋人家的秘方,纯粹是好奇,想知道这让人拍案叫绝的鱼汤是怎么做出来的。 伙夫当即看向许七安:“是那位大人的秘方,与小人无关啊。” 一众打更人顿时看了过来。 “看我这做什么,这是司天监秘制配方,我自己都没多少。”许七安立刻说。 他知道这群没节操的打更人,尤其姜律中,肯定会变着法子像他讨要。 众人顿时转头看向角落里三位白衣术士,年轻的白衣术士就说:“看我们做什么,司天监的秘制配方是许公子教的。” 马德,这几个术士纯心抬杠是吧许七安心里腹诽。 这时,舱门口进来一群身披甲胄的侍卫,他们一边嗅着勾人的鱼汤香味,一边沉默的领取属于自己的简陋饭菜。 本次赴云州,铜锣二十名,银锣六名,金锣一名,张巡抚的长随三名,随行的虎贲卫一百名。 再加上张巡抚,总计一百三十一人。 这些虎贲卫住在狭小阴暗的舱底,吃的伙食也没打更人好,鱼汤自然是没他们份儿的。 精瘦的汉子们默默抽动鼻翼,悄悄咽口水,渴望的看着鱼汤。 许七安想了想,喊来伙夫:“船里还有鱼吗?没有的话再去网,给将士们也煮一锅鱼汤,务必每人都能喝到。” 说着,他把瓷瓶交给伙夫:“不够再找我要。” 虎贲卫们眼睛“唰”的亮起来,不自觉的挺直腰杆,齐声道:“谢大人。” 我总是心太软,心太软,把所有问题都自己扛许七安点点头:“我姓许。” “谢许大人。” 这时,张巡抚的长随走了进来,朗声道:“鱼汤还有没有,我家大人还想喝。” 众人哈哈大笑,船舱里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京城,黄昏前。 许新年返回了京城,他准备回家取一些换洗的衣衫,以及米面和银两。 云鹿书院求学的学子,每三个月要交一笔束脩,同时,米面自带,学院包住不包吃。 所以许二郎定期会回家一趟,把没时间洗的脏衣服带回家丢给下人,顺便带足三个月的钱粮。 “吁” 他在许府外勒住马缰,惊讶的发现大门挂了锁。 这可不是小事儿,府上养着下人,即使主人不在家,闭门谢客,那也是从里面锁了门,外头挂锁往往意味着府上没人了。 许二郎心里一沉,有了不好的预感。 他翻身下马,来到墙边,深吸一口气,朗声道:“飞檐走壁!” 念完,他默默后退了几步,感觉澎湃的力量充盈了四肢,短跑助力,从三米高的围墙跃了过去,稳当当的落地。 府上静悄悄的,一个人儿都没有。 许新年从外院走到内院,推开一个个房门,妹妹的,父母的,仆人的空无一人。 最关键的是,府上的东西都被搬空了,房间里只留下空荡荡的床铺,但没有被子。 我的家呢?我那么大的一个家呢哦,它还在,可我的家人哪里去了?许二郎茫然的站在院子里,他思考着人生。 “门只是挂了锁,没有贴封条,说明不是大哥又犯了罪家里的东西被搬空了,但地面没有落灰,清扫的很干净,说明不是被洗劫了” 许二郎凭借着举人的聪慧,推导出结果:他们搬家了。 为何搬家没人通知我?他们忘记云鹿书院还有一个二郎了吗?许新年气的想破口大骂。 糟糕紧接着,他脸色一变,迅速给自己加了层buff,翻出围墙,骑上马匹,打算趁城门关闭前离开京城。 这时,遥远处传来隐隐约约的鼓声,这是城门关闭前的鼓声。 新宅。 许二叔今日要夜值,吃完晚饭就得出门。 婶婶看向丈夫,疑惑道:“按理说,二郎差不多也该回来了,他上回钱粮带的不多。” 当娘的自然关心儿子的,时刻估算着儿子归家的时间。 “大概也就这几日吧。”许二叔不甚在意的说。 “大郎有给他写信吧?”婶婶问道。 “不知道。” “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婶婶竖眉。 “我也没问啊。”许二叔回答,吃完最后一口饭,把佩刀挂在后腰,戴上头盔: “我出门了,晚上看着铃音,莫让她再去井边。另外,别整天疑神疑鬼,宅子不闹鬼。” 说罢,许二叔就出门了。 当天晚上,他领着一队御刀卫在外城巡逻,路过祖宅时,发现一道身影蹲在府门口,抱着膝盖,脸埋在双臂里,在寒风里瑟瑟发抖。 身边还有一匹马,无精打采的打着响鼻,刨蹄子。 外城是没有宵禁的,百姓可以出行不受限制,但御刀卫有抽查问话权力,看到有人蹲在自己家门口,二叔当即带人迎了过去。 正打算喝问,火把的光芒照亮那人的儒衫,忽然觉得眼熟。 许二叔一愣,心说不会吧 “二郎?”他有些不确定的开口。 那儒衫学子缓缓抬起头,俊美无俦,神色憔悴,正是许二郎。 父子俩沉默对视了许久,许二叔头皮发麻:“为什么不去客栈?” 挨千刀的许宁宴,竟真没给他弟弟写信。 “没银子了。” “为何不在府里歇着?” “马匹会被盗。” “为何不回书院?” “城门关了。” “家里搬到内城去了,忘记与你说。嗯,内城宵禁,为父带你去客栈。” 许二郎缓缓别过脸去,声音空洞:“这位大人,在下没有家人。” 许二叔:“” 夜里,孤月高悬。 官船房间有限,许七安一个铜锣没有独立房间的待遇,他和宋廷风还有朱广孝一个房间睡。 是那种联排的床铺。 他扭头看看左边,宋廷风面朝着他。看看右边,朱广孝面朝着他。 许七安突然想起一个笑话:如果你睡在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中间,你会把屁股朝向男人还是女人? 屁股朝向女人会被当成是gay,朝向男人则有被刚的风险,而我这种情况,我选择躺着睡许七安心里吐槽着,房门敲响了。 门外传来张巡抚随从的声音:“许大人,我家老爷有请。” :我没存稿,一旦卡文,就会拖延更新时间。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八十章 群聊(为盟主“大哥带我飞”加更) “知道了。” 回应了随从,许七安坐起身,掀开被子,开始穿衣服。 察觉到枕边人动静的宋廷风睁开眼,嘟囔了一声,随后问道:“你要去哪儿?” 许七安低声道:“我出去一趟,马上就回来。” 宋廷风“嗯”了一声。 对话结束,两人脸色忽然僵住,然后不约而同的打了个寒颤。 “滚滚滚。”宋廷风搓了搓手臂的鸡皮疙瘩,骂道:“打搅我的好梦。” 等许七安离开,原本背对着宋廷风的朱广孝,默默的转了个身。 月华如水,星子寂寥。 河面寂寂无声,在月光中泛起涟漪,像一枚枚闪烁银光的鳞片。 张巡抚的房间亮着灯,许七安敲了敲门,得到应允之后,推开巡抚大人的房门。 并不算宽敞的房间里,张巡抚和姜律中对坐饮茶,后者指了指边上的坐位:“坐,自己倒茶。” 蓄着山羊须,表情严肃的张巡抚,朝许七安微微颔首。 对于这位曾经两次出现在朝堂,两次斗倒一位尚书的神奇铜锣,张巡抚给予最大的重视和友好的态度。 大半夜的喝茶,是嫌睡眠质量太好?许七安入座,语气颇为随意:“两位大人,唤卑职来何事?” 都察院和打更人分属不同衙门,但都有同一个上级,就是魏渊。因此张巡抚可以算是自己人,许七安不必太拘谨和客套。 张巡抚笑道:“许大人断案如神,能力过人,本官深夜找你过来,是想谈一谈本次赴云州的任务。” 许七安斟酌着开口:“大人觉得呢?” 张巡抚道:“卷宗我已经看了,周旻的死没有任何破绽,没有伤口,没有中毒,是在正常不过的死亡。 “死的无声无息,不留任何破绽,这也是一种破绽。” 周旻就是那位无故死亡的暗子。 姜律中补充道:“各大体系里,能做到这一点的,只有道门和巫师。根据工部尚书的案子反馈,齐党与巫神教有勾结,杀人凶手多半便是一位四品的梦巫。” 许七安点了点头,首先是肯定了张巡抚的智商,是个头脑清醒的官员,并不昏聩,知道自己即将面临什么。 这就很舒服了。 就怕遇到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上级。 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说实话,之前看张巡抚如此孱弱,许七安确实有过这方面的顾虑。 其次,是肯定姜律中的猜测。 任何杀人手法都会留下清晰的痕迹,这里不是指留下线索,而是一种直观的、让人明白他是“被杀”的印象。 即使以高明手法摧毁魂魄,死者也会呈现呆滞、惶恐的面部特征。 能让人死的就像睡着了一样,只有道门和巫神教能做到。非常简单的推理。 “大人认为,我们到云州后,该怎么查?”许七安虚心求教。 查案他有一手,但官场上的交际运作,他是门外汉。 “周旻是一位经验丰富的暗子,他不会把重要的证据留在身边,我们要做的就是找出他隐藏起来的证据。这一点,许大人你是个中高手,到时候希望你多多费心了。” 巡抚大人郑重其事的说道,对于许七安的业务能力很信赖。 “我尽力而为吧。”许七安忽然想到一个问题,皱眉道:“杨川南是云州都指挥使,掌军政大权,会不会逼反他?到时候,我们首当其冲,会被清算。” 手握兵权的官员和京城的官员是不一样的,京城六卫、三大禁军营都在皇室的掌控中,文官根本无力抗争。 但身为一州都指挥使,手握兵权,岂会任人宰割。 “这是我们不得不承担的风险,由我和姜金锣从中斡旋、处理,届时你听令行事便是。”张巡抚把担子接了下来。 “到了云州,我或许可以拉来一批帮手。”许七安道。 “帮手?”张巡抚疑问的语气。 “届时再说吧。”许七安没敢打包票。 张巡抚点点头,没怎么放在心上。 “张大人,您对云州了解多少?”许七安斟酌道:“我指的是匪患。” 张巡抚略微沉吟,缓缓道:“云州之所以被称为匪州,是有原因的。这在史书上留下了一笔。还得从五百年前的“清君侧”说起” 武宗皇帝篡位的这段历史,许七安原本是不知道的,经历了桑泊案才有所了解。 “当年武宗皇帝率军攻入京城而后迅速平定各州,但在云州遭遇了守将激烈的抵抗,当时的云州都指挥使是一位名将,擅长用兵,更擅守城。即使以武宗皇帝的韬略,一时间也无法攻克云州。 “两军对垒,打了数年的持久战,打的民不聊生,百姓困苦不堪,索性就落草为寇。 “而云州山脉众多,易守难攻,加之土地肥沃,成了山匪草寇滋生的温床。等武宗皇帝收复了云州,才发现云州早已遍地山匪。 “一场维持数年的苦战,让大奉军元气大伤,无力剿匪。武宗皇帝只好班师回朝,打算休养生息之后再做清算。 “后来,朝廷组织过几次剿匪,每次都付出巨大伤亡。而云州匪寇灭了一批,又出现一批,春风吹又生,最后演变成朝廷要犯、江湖败类的乐园。” 张巡抚感慨道:“沉疴难去。” 原来是历史遗留问题这种事儿,开国皇帝没有解决,后世皇帝几乎不可能再去解决了。一来能力不及,二来难免安于享乐。许七安微微颔首,表示自己明白了。 三人又交流许久,各自离开。 返回房间,不出意外,又把朱广孝和宋廷风给惊醒了,练气境的高手五感敏锐,任何风吹草动都会被惊动。 两位同僚没有在意,很快陷入酣睡。 许七安没睡,点燃油灯,坐在桌边,取出了玉石小镜。 【三:二号,我刚收到消息,朝廷派了巡抚奔赴云州。】 深夜群发委实有点没有道德,地书聊天群的成员都被惊醒了,各自怀着不同的情绪摸出地书碎片,查看消息。 【五:三号你讨厌死了,大半夜的不要打扰我睡觉啦。】 南疆小野妞传书抗议。 其他人没有传书,默默窥屏。 【二:与齐党有关?】 【三:聪明,打更人安插在都指挥使司的暗子,查出了云州都指挥使杨川南暗中援助山匪,输送军需,养寇自重。对了,这杨川南便是齐党在云州的代言人。】 【二:这不可能,我不知道杨川南是不是齐党的人,但我知道他绝不是养寇自重,为山匪输送军需的人。】 二号反应有点激烈她与杨川南相识,并且关系还挺好? 许七安庆幸自己没有在张巡抚面前打包票,否则就翻车了,同时心里暗暗警惕,到了云州,得注意身份,不能暴露。 先锁定二号是谁,再观察她(他)与杨川南的关系。确认二号是狼还是平民。 【四:这没什么不可能的,工部尚书倒台,总该交代点什么出来吧。二号,你想想,齐党勾结巫神教,暗中扶持山匪,可他们远在千里之外的京城,想要办事,就得有个代言人。 【只需要证明杨川南是齐党的人,那他就绝对不可能清白。】 【二:我看人很准的,杨川南不是这样的人。】 二号说话这么主观的吗?感觉是个女人,女人通常是感性且主观的。许七安心里腹诽,没有把这句话说出去,毕竟二号若是位女拳师,现在就该气抖冷了。 【五:三号,为什么你总有那么多的消息?你贩卖消息的掮客吗。】 五号忍不住吐槽了,她有些泄气,自己好不容易“卖”出一个蛊神复苏的消息,让所有人都欠自己一笔债。 而三号时不时的就在群里抛出重磅消息。 对于五号这种没有营养的话,众人默契的选择了无视。 许七安传书调侃:【咦,这消息一号应该早知道了,难道一号没有告诉你们?啧啧,一号你这就不对了。】 一号心机有些深啊,不说话的人永远是最阴险最深沉的。 【一:你给我滚。】 许七安原以为一号不会理睬,谁想反应竟如此激烈,开口就是舌绽莲花。 我没得罪一号吧?只是随口调侃,至于这般激烈反应? 许七安有些茫然,有些生气,就不理一号了,传书道:【二号,你若不信,等朝廷的巡抚到了,可以配合他们一起调查。倘若杨川南是冤枉的,正好还他一个清白。】 【二:好。】 这样就把二号绑上战车了!许七安满意的点点头。 【二:对了,元景帝身体状况如何?】 【三:身体应该挺好,问这个干嘛。】 【二:呸,道尊无眼,老皇帝怎么还没死。】 道尊无眼?二号是个老愤青了,我越来越好奇他(她)的身份,如果让我发现你有官身许七安“嘿嘿嘿”了三声。 成功与二号“打过招呼”后,许七安想起了这次开启群聊的第二个目的。 【三:对了,我似乎没有告诉你们,桑泊底下的封印物的真身。】 桑泊底下封印物的真身?! 这下子,别说天地会其他成员,就连五号都困意全无,精神一振。 :哎呀,掉出月票榜前十了,求月票!!!!!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八十一章 一号的身份? 桑泊案结束后,不管是涉身其中的六号,还是同在京城的三号、一号,以及九号金莲道长,都未在天地会内部公开过封印物的任何信息。 要说不好奇是不可能的,只是六号进了一趟打更人衙门的地牢后,便对此案讳莫如深,绝口不提。 众人一致认为佛门出身的六号对打更人衙门做了某种守秘的承诺。 其实六号只是不愿再提及这件伤心事。 而金莲道长更像是一个旁观者,极少主动开启话题,只偶尔参与谈话。 一号喜欢窥屏,心思深沉,其余人对此不抱期望。他(她)沉默才是合理的。 今日,终于终于,等来了三号愿意对此事坦诚布公的谈一谈。 桑泊案由打更人处理,即使在打更人内部也是头等机密,三号之所以现在才说,可能是他近期才真正探知到桑泊案的过程,了解其中的隐秘。四号本能的分析起来。 三号是个愿意分享情报的人,他是一位心胸坦荡的读书人,之所以怀疑杨川南,也只是因为他根据情报分析情况,并不掺杂过多的个人喜好。二号心里那点不满,顿时烟消云散。 【五:你想要用这个情报换取什么?】 五号下意识的提出这个问题。 这个蠢货! 四号和二号心里同时怒骂。 【三:不需要报酬,身为天地会成员,不应该时刻计较得失,这回的情报免费告之诸位。】 主要是我提及此事,便是为了打探神殊和尚的身份,再捞一笔的话,感觉有点不做人嗯,下次有珍贵的情报,我还是要收费的。许七安心里补充。 三号可真大方啊,亏我整天想着卖情报五号惭愧的想。随后,她心里闪过一个疑惑: 可是,这就是三号先开启的模式啊! 许七安抬头看了一眼酣睡的两位同僚,确认他们无恙,继续传书道:【是一只断手,一位顶级高手的断手。】 断手?! 这个信息给了天地会众人极大的冲击,他们曾经讨论过关于桑泊封印物,推导出封印物应该是五百年前的人物。 并由此展开联想,认为那位被封印的神秘强者至少是二品。 断手?一只手怎么可能被封印五百年五号心里狂呼不可能,正要传书反驳,忽然想起探索极渊的行动,从蛊神身上得到了启发,心里一动: 【五:如果真的是断手,那么,它的主人位格一定很高。能被封印的,都是无法杀死的存在。】 南疆小蛮妞的话,给了众人醍醐灌顶般的一击。 是的,但凡是被封印的存在都是无法杀的。否则,何必多此一举呢。 【三:也许吧,就连打更人衙门也不知道断手的真实身份,它最后被妖族的人带走了。我知道的就只有这么多。】 那你刚才说“真身”是几个意思啊天地会众人心里腹诽。 【二:咱们不凡将自己知道的顶尖高手汇总,逐一排除,或许能推测出这位绝世高手的身份。】 这时,金莲道长出现了,窥屏了许久,关于封印物的话题似乎引发了他的兴趣: 【九:可以直接排除道门。】 不等众人发问,他解释道:【道门三宗修的都不是肉身,倘若是道门中的某位前辈被封印,元神可以长留,肉身必然枯萎。而那断手血气澎湃,魔焰滔天,绝非道门体系。】 许七安插了一嘴:【术士也可以排除。】 咦,三号是儒家弟子,他怎么首先排除的是术士,而不是儒家?许七安的回答让二号和四号略感困惑。 【五:蛊师也可以排除吧?蛊族几百年没有一品高手了。】 这时,许七安补充道:【儒家同样可以排除,这点我无比确认。】 对,无比确认,因为断手的主人是个和尚,是佛门中人。 【四:好,那么,现在就只剩武夫、妖族、巫师、佛门四大体系。巫师同样不是以炼体为主。而且,我记得上次三号说过,桑泊底下的封印阵法中有佛纹。 【由此推断,佛门参与了封印。我比较倾向武夫、妖族和佛门这三大体系。】 分析的很有道理,四号的智慧在地书聊天群里出类拔萃啊许七安没有继续做引导,而是冷静旁观。 【四:我熟读历史,五百年前的人物,又属于大奉皇室势力的,我只知道一个初代监正。】 当年的资料被抹去了大半,几乎难以考证,然而有一点可以确定。那就是当年的大奉,不说人才凋敝,但肯定是处在虚弱状态的,不然武宗皇帝很难篡位成功。 因此,五百年前的皇室不太可能有两位一品。 武夫体系暂时排除 总爱窥屏的一号,在这个时候发声了:【五百年是一个不可忽视的时间点,除了武宗皇帝发起的清君侧,大家不要忽视了另一个时间。】 四号秒回:【甲子荡妖?】 【一:桑泊的封印阵法有佛门出力,桑泊案背后有万妖国余孽在谋划,稍加联系便可推测出,那只断手的主人,极有可能是万妖国的女皇,九尾天狐。】 这许七安有些哑然,因为一号分析的头头是道,极有道理,如果不是他早已知道答案,甚至会觉得这就是正确答案。 完全走偏了啊,不是九尾天狐,是个臭和尚啊!! 等等! 许七安敏锐的捕捉到一个点:一号是怎么知道背后推动者是万妖国余孽? 从始至终,他都没有在地书聊天群里说过背后的妖族是万妖国余孽,相反,许七安之前一直认为是镇北王与北方妖族勾结。 后来查清之后,他没有在天地会内部过多的讨论桑泊案的细节,毕竟要考虑人设嘛,一个云鹿书院的学子,不应该知晓那么多的细节。 而因为桑泊案成了“无头冤案”,案件细节并没有公布,卷宗存放在打更人衙门,魏渊仅仅向元景帝汇报过。 “一号知道这个信息的渠道只有四种:一,从元景帝口中得知。老皇帝会与谁说,我不能肯定,但绝对只会和身边亲近的人说。 二,从我的口中得知,这件事我只向三个人汇报过,他们分别是魏渊、金莲道长、怀庆公主。 三:从这三人口中得知,一号是朝廷中人,地位颇高。且是天地会成员,因此,这三人都有可能。 四:从打更人衙门的卷宗中得知。” 许七安一边想着,一边试图引导话题,不能继续偏下去,否则他瞎比比这么多的心血就白费了: 【为什么不可能是佛门中人呢?】 佛门中人?众人闻言,不由的皱眉沉思。 【五:为什么会是佛门中人?】 五号帮所有人把疑惑问了出来。 【三:呵,我只是猜测,我对佛门并不了解,京城虽然有一个青龙寺,但没有太顶层的佛门高手。但我觉得,佛门应该有炼体领域的功法吧。 【此外,我不明白如果是九尾天狐的话,为什么要封印在大奉皇室的桑泊?】 后一个问题属于历史隐秘,无人能回答,但前一个问题,有人可以解答。 【六:佛门的武僧体系,并不比武者差,或者可以说是佛门独有的武者。】 因为师弟恒慧的死亡,消沉了许久的六号,终于冒头了。 佛门果然有两个体系对此,许七安早已了解。 【五:武僧是佛门独有的武者?】 【六:是的,在佛门有两个体系,其中一个体系的初始品级是八品武僧,武僧不需要诵经念佛,甚至不需要守戒,只修怪力不修佛心。不过,八品武僧的下一品级是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不需要守戒,不需要诵经念佛的佛门弟子?天地会成员们一头雾水。 不需要守戒?那是不是可以睡女人?奇怪的知识增加了许七安是知道武僧体系的,但头一次听说武僧竟不需守戒。 “下次可以尝试邀请恒远去教坊司,给他安排一位小娘子” 许七安继续引导话题:【如果那位被封印的强者是佛门弟子的话,那么,只要查一查五百年前的佛门历史,相信就能查出他的真实身份吧。这件事我挺感兴趣的,如果各位有相关的消息,可以卖给我。】 天地会众人当即表示会留心相关消息。 呼神殊大师,我已经尽力了。许七安吐出一口气,对于神殊的身份谜团,他现在只做铺垫,不急着探究。 保守估计,神殊的品级应该是一品,一品高手到底有多强,许七安心里毫无概念。恐怕就是见多识广的金莲道长也没有概念,毕竟地宗道首才二品。 不过,即使被分尸,即使被封印五百年,依旧无法磨灭生机和元神此等神异,在许七安心里,已经可以划入神魔行列。 这简直就是人形天灾。 因此,还是八品练气境的许七安,一点都不着急去探究。 “话说回来,金莲道长挑的天地会成员,来自五湖四海,却没有一位是西域的。这是偶然,还是有什么特殊原因?” 过了片刻,见没有人再继续说话,四号当即道:【说起佛门,我倒是想起了一些有趣的往事,三号,这和你们儒家有关。】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八十二章 血光 儒家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只是披着儒家外皮的打更人许七安自嘲着,摆正了脸色,盯着玉石镜的镜面。 俄顷,镜面显现出文字,四号的传书过来了:【我曾经游历过西域,那里的人普遍都不识字,蒙昧落后,更不知“礼”为何物。不过,当地人颇为好客。他们热情的招待了以剑客形象出现的我,可当我告之当地人“读书人”身份后,他们对我的态度发生了天翻地覆的转变。 【谩骂、威胁、驱赶,让我不得不离开当地,而后的游历中,我再也没表露过读书人的身份。】 这就是所谓的,学渣对学霸的愤怒?许七安没有发表意见,继续等待下一段传书。 【四:我以为西域只是单纯讨厌读书人,后来意识到,他们不是讨厌读书人,而是讨厌儒家,正统的儒家。这让我想到了以前读史书时的一段记载,嗯,五百年前的那段历史之后,佛门曾经在大奉颇为昌盛,遍地传教。 【好景不长,不到百年,朝廷就开始灭佛,推动灭佛的正是当时的首辅。而他还有一个身份,云鹿书院的院长。】 以前的读书人几乎都是云鹿书院出身,儒家正统出现割裂是在两百年前许七安键入信息:【就这?】 当时的大奉是儒家的地盘,佛门要传教中原,儒家出手阻截完全是情理之中。同理,西域憎恶读书人,一样合情合理。 这个瓜吃的没什么意思。 【四:嘿,三号,你最近有些怠惰啊。】 许七安:“???” 那我要不要啃着手指头,给你表演一段“大脑在颤抖”。 【四:还是说因为在备考春闱,所以没时间读史?嗯,我要说的是,当年的那位首辅,在灭佛时说过一句话:佛门不灭,天下皆佛;以吾之命,断佛之路。 【时至今日,我仍旧没有明白这句话的真义。】 佛门不灭,天下皆佛;以吾之命,断佛之路这是什么意思?许七安一头雾水。 【五:也许只是一句鼓舞人心的宣扬。】 五号问的好!许七安笑了。 【一:不,儒家三品是立命境。以吾之命绝非戏言。四号的话让我想起来了更多的细节,那位首辅叫杜中书,灭佛之后,他踏入了三品立命境。换而言之,他的“立命”便是灭佛。】 灭佛之后,踏入了三品立命境?许七安想起了张慎张大儒偶然间与他提及过的信息,儒家的立命境是一个“寻找人生目标”的过程,因此叫做立命。 “立命”必然是一个积极向上的目标灭佛后踏入立命境,这就很有意思了说明灭佛的确是一个正面的、积极的目标? 许七安心里想着,传书道:【立命境类似于佛门发宏愿,以灭佛踏入立命境,这意味着灭佛是正确的。】 有了三号这位儒家学子背书,众人意识到了不对劲。佛门不灭,天下皆佛这或许不是一句戏言。 背后牵扯着更深层次的内幕,而非“争地盘”那么简单。 许久没有人说话,似乎在思考着这件事背后潜藏的真相,过了十几分钟,二号道: 【三号,这次赴云州的巡抚队伍里,有多少高手?】 【三:明面上只有一位金锣,暗中不知。】 “只有”两个字用的好二号心里吐槽。 但凡了解过打更人衙门的,都知道金锣是四品武夫,四品的武者在战场上,个个都是以一挡千的绝顶高手。 在凡人的范畴里,凝聚了“意”的四品是巅峰了。 再往上是三品,三品拥有断肢重生的能力,早已不是凡人。 即使是我的队伍,加上我自己,要对付一位四品金锣,恐怕也只能同归于尽的下场。 二号叹息一声。 半晌无话,确认没素质的群友都下线了,许七安这才收了小镜,离开房间,站在甲板边缘,面朝大江,倾泻膀胱的负担。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飞流直下三千里上天荡九霄,入水镇海眼观音莲上坐,王母沉过腰尔来四万八千岁,不与秦塞通人烟,许家大郎有鸟道,可以横绝峨眉巅收!” 系好腰带,回了房间。 次日,天蒙蒙亮,许七安醒过来,左右顾盼,看见两位同僚在搬运气机,吐纳练气。 大家都好努力啊,每天都这么援气满满许七安坐起身,伸了个懒腰。 精气神三者为一体,当气机盈满上中下三个丹田,精神力便会暴涨,这个时候,意味着可以观想,准备突破炼神境。 许七安的气机早就盈满丹田,都快溢出来了,而随着日日不辍的观想,精神力与日俱增,就差一个契机便能踏入炼神境。 这个契机怎么来,许七安还不知道,魏渊也没告诉他,因为魏爸爸不知道许七安的修为精进的如此神速。 一直以为自己看重的小铜锣还在搬运气机阶段。 察觉到许七安醒来,朱广孝和宋廷风停止了吐纳,前者说道: “等结束云州之行,衙门发了赏银,我就能攒够娶媳妇的银子。” 朱广孝有一个青梅竹马的妹妹,嗯,不是亲妹妹,而是邻家妹子。两人感情甚笃,王八看绿豆,很对眼。 但是妹妹的父亲要朱广孝拿一百两银子的彩礼,否则门儿都没有。 朱广孝月俸五两,再加上一些灰色收入,一年大抵能赚八十多两,但他还得应酬,日常开支,还得去青楼每年只能攒三十多两。 已经很不容易了,毕竟去青楼消费属于刚需,普通人尚且有需求,何况是血气方刚的武者。 槽你特么别插旗啊,像你这样的,我上辈子在电视里没见过一千也见过八百许七安翻了个白眼。 “恭喜恭喜,广孝早日成亲。”宋廷风说完,瞥见许七安腰间挂着一只漂亮的紫色香囊,绣着白色的荷花,道:“宁宴,这是浮香送的?” “不是!”许七安任由他摘了香囊。 “你小子不会也有未婚妻了吧?”宋廷风微微睁大他的眯眯眼,酸溜溜道。 “没有。”许七安夺回香囊,重新躺下,紫色的香囊悬在鼻尖,轻哼着曲子:“她只是我的妹妹,妹妹说紫色很有韵味。” “宁宴为何不娶妻?”朱广孝表达疑惑。 在他看来,许七安不但深受魏公的赏识,还曾得到陛下黄金千两的赏赐,前途钱途两开花。 本身也到了娶妻生子的年纪。 “他和我一样,都是浪子。”宋廷风评价道。 “滚,我们不一样。”许七安躺在床上,双手枕着后脑勺,叹息道:“再适应一段时间吧。” 来到大奉满打满算才三个月,他还无法定下心来,完全适应。所以才流连教坊司,流连浮香温暖的柰子,但没有成家立室的心理准备。 朱广孝微微颔首,建议道:“这得看你对未来妻子的要求。” “要求啊”许七安沉吟道:“大波浪长头发的。” “你这个要求好奇怪。”宋廷风皱眉。 许七安看他一眼:“这是三个要求。” 洗漱完毕,许七安吃了早膳,敲开姜律中的房门。 “什么事?”姜律中坐在桌边,看着一份云州的地图,他一双宛如鹰眼的锐利目光,给人极大压迫感。 “修行方面的问题想请教姜金锣。”许七安捡了块糕点塞嘴里,“怎么晋升炼神境?” 关于这一点,许七安以前的认识是,循序渐进,自然而然。 当累积到相应的程度,就可以自然晋升炼神境。 但从褚采薇晋升炼金术师的要求中,他得了启发,回顾武夫体系,发现从炼精境晋升练气境,也是有要求的:不得破身! 姜律中笑道:“很简单,当你精神力强大到一定程度,眉心会胀痛,便是你晋升炼神境时。至于晋升的方法,嗯,一旬不睡。” 啊?十天不睡是认真的吗,不会猝死吗? 见许七安一脸茫然,姜律中解释道:“你没听错,一旬不睡,熬过去就能晋升炼神境,熬不过去,轻则昏迷,重则神衰而亡。武者体系,每一个品级都是一次生死考验。” “为何要一旬不睡?”许七安疑惑道。 “你在炼精境时,想必时常体验肉身的极限。每一次突破极限,体力都会增长。那你知道元神的极限吗?” 许七安摇头。 “突破元神极限最好的办法就是不眠,一旬只是一个大致的标准,每个人的极限是不同的。将来你尝试晋升炼神境,你会有切身的体会。” “身体不会吃不消吗?” “所以炼精和练气也是在为炼神打基础,包括你平日的观想,凝练元神强度。同样是在增加晋升炼神的几率。”说到这里,姜律中笑呵呵道: “你还早呢,武道之路,最重要的是跋山涉水的意志,不能好高骛远。” “姜金锣说的有理。”许七安赞同的点头:“我已经练气巅峰了。” 姜律中:“???” 他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目光盯着许七安,看了几秒,不悦道:“莫要说笑,我记得你加入打更人时,还是炼精境,哪有人三个月不到就练气巅峰不会是真的吧?” 许七安耸耸肩:“若非如此,我问你这个作甚。嗯,我先告辞了。” 许七安离开姜律中的房间,留下金锣大人独自坐在桌边,喃喃道:“这不合理啊,这不合理啊 “魏公,他知道吗?” 一晃过了六天,许七安人生中第一次坐船远航的感受是:淦! 甲板上,宋廷风无精打采的眺望江面,看着过往的漕运船只,说道:“明日便能抵达禹州,姜金锣答应我们休整一天,老子吃鱼都要吃吐了。” “禹州盛产铁矿,出了名的富,人杰地灵。想必教坊司的美人也是水灵灵的。”一位铜锣附和。 许七安不关心教坊司的美人水灵不水灵,他只想早点下船,然后去吃一顿好的。 隆冬的季节,蔬果本来就缺,更何况是漂在水上。这段时间顿顿吃鱼,吃的他现在看到鱼就倒胃,差点患上厌食症。 这时,趴在护栏边的许七安,目光无意中瞥见迎面而来的一艘官船。 甲板上有几个穿皂衣的吏员,同样注意到了许七安所在的这艘官船,在看到甲板上几位穿打更人制服的铜锣后,吏员们明显慌了一下,做出下意识的后退。 然后迅速稳住情绪,依旧保持原样,但没有再看这边一眼。 看到我们之后下意识的慌乱,这是心虚的表现啊虽然做了补救,表现的还算镇定,但目不斜视的作态反而更彰显了心虚是天然的害怕打更人吗? 老警探许七安心里狐疑的想着。 对面官船上吏员们的反应,简直就是他学习心理学时,最经典的心虚反应。 保险起见,确认一下。 许七安伸手在怀里,轻扣玉石小镜背面,取出儒家书院的“魔法书”,撕下记录望气术的一页。 而今“魔法书”里最多的就是望气术,当日押送金吾卫百户周赤雄进京,许七安厚着脸皮问张慎讨要法术,以补充日渐消耗的魔法书。 褚采薇当时也在场成为了技能输送大户。 至于为什么都是望气术,因为该术简单,容易记录。 “嗤” 书页燃烧中,许七安眼底迸射出清光,眺望前方的官船。 他看见了一片鲜红的、黏稠的血光。 在望气术的定义里,杀人者在杀完人后,会在一段时间里沾染上血光。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八十三章 查验趸船 连绵成片的血光那艘官船上全员恶人啊许七安吃了一惊。 但他没有鲁莽的做出判断,因为运河上时常闹水匪,这些吏员也有可能刚刚击退了试图劫掠的匪徒。 “那艘是什么船,怎么跟我们的不一样?”许七安望着越来越近的官船,随口问着身边的同僚。 在场老铜锣不少,见多识广,辨认过后,回答道:“那是趸船,看旗帜,似乎是禹州来的。” 趸船是那种平底的大船,多用来运载货物。 许七安“哦”了一声,目光微闪间,继续问道:“禹州附近有闹水匪吗?” 宋廷风“嗤”的笑起来,手搭在许七安肩膀:“这里距离禹州榷关不过半日的路程,你见过有在衙门口拦路打劫的?” “那就没问题了。”许七安点点头,仿佛确定了某些事的语气。 “什么没问题了?” “捞功勋没问题了。”他看了眼宋廷风,见两船即将擦肩而过,飞快道:“廷风,立刻回舱去找姜金锣,就说有急事。” 他接着扫过甲板上的七八位铜锣,沉声道:“那条船有问题,你们跟着我行动。” 说完,他朝着侧面那艘趸船,大喝道:“停船!” 声音滚滚,在江面回荡。 趸船上的吏员们竟丝毫不予理会,假装没听见。甚至有船工悄然调整了风帆的角度,趸船斜向远离打更人所在的官船。 这下子,其他铜锣也察觉到了不对劲,还未等他们开口,便看见许七安在护栏一撑,脚下甲板“咔擦”断裂,他整个人像炮弹般激射而出。 瞬间横跨过数十米的距离,稳当当的落在趸船的甲板上。 “咔擦” 甲板断裂声不绝于耳,七八位铜锣接连跃起,靠着夸张的弹跳力和鼓荡气机,也跃上了趸船。 见到一众铜锣“入侵”趸船,甲板上的几个吏员脸色微变,悄悄按住了后腰的刀柄。 “几位大人”船舱里疾步奔出一位络腮胡汉子,身穿衙门差服,戴着高帽,脚上一双黑色长靴。 他环顾了甲板上的铜锣们,抱拳道:“有何贵干。” 许七安没有说话,仔细观察着他们的微表情和细微动作,朱广孝沉声道: “你们是什么衙门的人?” “卑职是漕运衙门的护船捕头,护送一批铁矿进京。”络腮胡汉子回答。他们身上穿着的差服,印着水浪的纹路,正是漕运衙门的差服。 禹州盛产铁矿,盐和铁都属于国家命脉,通俗的讲就是战略资源,也是财政大头。 对此,铜锣们并不意外,转头看向了许七安。不明白他为何要忽然拦截此船。 许七安眯了眯眼,注意到一个细节,到现在为止,这艘趸船还在航行,没有抛锚。 “广孝,让船停下来。”许七安沉声道。 朱广孝当即去了船尾,将巨大厚重的船锚踢入水中,趸船缓缓挺了下来。 待这位沉默寡言的同僚返回,许七安质问道:“刚才为何不停船?” “这”络腮胡汉子面露难色,低声道:“大人们稍等。” 他返回船舱,俄顷,将几张银票折叠好,隐晦的递过来,赔笑道: “卑职知道,不管在哪里,只要见到打更人衙门的大人们,都得孝敬卑职刚才不懂事,想蒙混过去,罪该万死,请大人们恕罪。” 许七安瞄了一眼,都是五十两面值的银票,总共大概三百两。 他这是以为我们阻拦船只,是为了收受贿赂?在场的打更人反应过来,又好气又好笑。 打更人虽然不是太干净,但也没到雁过拔毛的程度。不过打更人的风评的确很不好,这要归功于文官们日复一日的泼脏水,把打更人塑造成了魏渊的鹰爪,干着残害忠良,贪赃枉法的恶行。 读书人最拿手的就是用笔杆子诛心。 “宁宴”朱广孝皱着眉头,将目光投向许七安。 包括他在内,众铜锣并不相信许七安是为了银子拦截趸船,这个会为了一名不相干女子刀斩银锣的家伙,讨不讨人喜欢另说,但人品是值得肯定的。 络腮胡汉子见在久久无人接银票,心里一沉,他不觉得自己应对有什么问题,但似乎打更人们并不买账。 “带我去船舱看看。”许七安跨前几步,凝视着络腮胡汉子。 这个时候,许七安站在了所有铜锣的前方,他右手不经意的负在身后,迅速打了一个手势。 手势隐蔽而细微,但身后的铜锣们悄然的绷紧了神色。 因为这个手势是打更人衙门的专业手语,意思是:准备行动。 “带我去查验一番。”许七安提出要求。 “好,您请。”络腮胡汉子一口答应下来。 答应的太痛快了吧?正常来说,不应该抗议一句:漕运的事不归打更人管。 嗯,也可以是他怂许七安思考着,领着同僚们,随着络腮胡进入了船舱,顺着狭窄的楼梯,来到底舱。 逐一点亮蜡烛,络腮胡汉子领着打更人们查验了装满一个个货箱的矿石。 一位铜锣抓了一把细碎的铁矿石,啧啧道:“都是高品质的铁矿,经过筛选的。” 络腮胡汉子笑呵呵几声,算是回应。 那位铜锣不动声色的丢下铁矿,用刀鞘顶了一下许七安的腰,眼神示意了一下。 许七安道:“你们继续查验。” 他与那铜锣走到一边,低声问:“怎么了?” 铜锣压低声音:“矿石磨的太细了,品质过于优异。” 许七安没懂:“这是运往京城的,有什么问题?” 铜锣看了眼不远处的众人,收回目光,低声说:“我前些年查过一起工部的贪污案,便是与铁矿有关。矿石是以重量还计算的,而不是品质。 “官员为了攫取利益,中饱私囊,会在铁矿中掺杂碎石,或劣质铁矿冲量。只要把握一定的度,就不会有问题。” 就是说,这里的铁矿品质太好了许七安点了点头。 查验之后,没有异常,众人返回船舱,许七安又提出要求:“把你们的文书交给我看看。” 络腮胡顺从的取来漕运衙门签发的文书,确认无误后,许七安道:“途中没有遇到什么状况吧。” “哪能啊,这才刚离开禹州。”络腮胡汉子说。 呵,那你解释一下你头上的绿光不,血光是什么意思? 许七安边走边观察船舱,络腮胡汉子全程陪同,有问必答,态度好的出奇。 一直到了伙房,四名伙夫坐在小木扎上,沉默的看着许七安等人。 灶房的箩筐里存放着许多时令蔬菜,看起来颇为新鲜。 许七安笑道:“现在看到菜叶子就两眼放绿光了,在船上吃了好些天的鱼,又腥又难喝。” 他扫过四名伙夫,说道:“对吧。” 一名伙夫瞥了眼络腮胡汉子,目光交接,心领神会,露出谦卑的笑容:“是啊,河里的鱼难免会有土腥味,大人金贵,不适应也正常。像我们这样常年在水上讨生活的,早就习惯了。” “哦,你不懂得去鱼腥味。”许七安含笑点头。 嗯?四名伙夫从许七安意味深长的笑容里品出了些许古怪。 络腮胡汉子亦然,试探道:“大人” 他话没说话,下巴就被这位铜锣从下往上顶了一掌,牙床碰撞,嘣出一口碎牙。 紧接着,那位铜锣以极快的速度,捶了他胸口两拳,砰砰气力贯穿后背,撕裂差服。 络腮胡汉子被捶的飞了出去,撞在墙壁上,软绵绵的萎顿倒地。 突然出手的许七安不再关注他,回头一个扫腿,扫断一名伙夫的肋骨,然后以武者的力速双a,捶断了剩余三名伙夫的胸骨。 整个过程不超过五秒。 尽管如此,灶房内的打斗依旧吸引了外头双方的注视。 许七安喝道:“拿下船上所有人,留活口。” 早就得到手势提醒的铜锣们反应极快,毫不犹豫的出手,打翻一名名船工、吏员。 对于人均练气境的打更人而言,制服一群身手还算不错的吏员,不比许七安揍许铃音难多少。 这时,许七安察觉到一股强盛的气机降落在甲板上,为保络腮胡汉子跳水逃脱,他拎着一起出了船舱,来到甲板。 姜律中皱着眉头,沉吟不语的望着他。 许七安转头看了眼自己官船方向,发现张巡抚也被惊动了,站在甲板上眺望这边,表情凝重。 这艘趸船也是官船,属于禹州官府,许七安这番作为,与水匪无异。若没有一个说得过去的缘由,此事不好处理。 “你在干什么?”姜律中投来问询的目光,瞄了眼许七安手里的络腮胡。 他一眼就认出那是漕运衙门的差服。 “这艘船有问题,但具体是什么事,不好说。”许七安解释道。 “这是禹州漕运衙门的趸船,押送的是铁矿?”姜律中问。 “嗯。” 姜律中点点头,沉声道:“你怎么发现它有问题的。” :提前祝大家儿童节快乐啊。凭咱们玩游戏的热衷,难道不该过六一吗?凭咱们娘胎单身至今的人生,难道不该过六一吗? 《大奉打更人》正文 月末总结 月末总结。 转眼一个月过去了,《大棒更打人》上架一个月了。先汇报一下成绩,前天的时候,这两万均订了。 还不错,这是我第二本两万均的书。就我本人还说,还是很满意的。当然,主要是大家的支持。 本来今天想开单章求月票,稳住月票榜的,但后来仔细分析了一下,感觉追不上的。月底这个月票涨幅简直绝了,哈哈哈。 能在月票榜第十挂这么久,作为一本新书,这很不容易,很难得,我该知足了,下个月再接再厉吧。 再说说更新量,这个月更新了29万字,差不多日更过万又刷新了人生中的码字记录。 这几天更新有些疲软,主要是进入新剧情了,我白天一直在写细纲,埋伏笔,思考剧情,写案子就是这样的,很耗脑子,题材带来的弊端。 我很努力在码字了,真的,这一个月来,除了吃饭睡觉上班,剩余的时间全部都扑在键盘上。 甚至我的左右手想装逼,我都不同意(狗头)。 然后说说剧情,第一卷京察风云,主场就是京城官场。期间为第二卷、第三卷和第四卷做了些铺垫,细心的读者应该还记得一些伏笔。比较明显的就是神殊的这个伏笔。 其他比较隐晦的伏笔,乱七八糟的一大堆,要不是有做笔记,我自己都忘了。 写妖二代时让我学会了忍耐,前文很多乍一看没有意义的对话,其实埋了很多伏笔,等以后慢慢填。 盟主加更依旧会还,等我捋顺云州的剧情再说吧,没捋顺之前写不快。十八岁的我,毕竟精力有限,这几天又感冒了,嗑完药昏昏欲睡的。 我是个不习惯存稿的人,怎么说呢,我码字需要状态,有状态就能一泻千里,没状态就会卡壳,半天写不出字。 写妖二代时,我就存稿了,存了好几万,然后一点点卡壳中,存稿耗尽,最后又变成了每天爆更,现写现发。 写这本新书后,我觉得我会有进步,会一直有存稿。结果我还是从前那个少年,没有一丝丝改变!! 太草了! 对了,凌晨以后还有更新,已经码了半章,什么时候能码完说不准。 谢谢大家支持。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八十四章 监守自盗 “我用司天监的望气术观测过,他们所有人都带着血光。”许七安道。 在望气术的定义里,血光代表着什么,阅历丰富的金锣毫无疑问是知晓的。 “你怎么会望气术?”姜律中问了一嘴,转头看向官船,朝着甲板上一位出来看热闹的白衣术士张开了手掌。 无形的气机扭曲了空气,将那位手舞足蹈的白衣术士摄来趸船。 “看一看他们的气数。”姜律中温和道。 白衣术士皱了皱眉,表达自己的不悦。身为高傲的术士,即使面对一位高品武夫,他也有着威武不能淫的底气。 “傻愣什么?快点。”许七安催促。 “哦哦”白衣术士乖顺的点头,沉默片刻,眸子里溢出了清光。 他仔细观察船舱,俄顷,收敛了清光说道:“的确血光滔天。” 姜律中眸子一下子锐利起来,保险起见,问道:“还有什么其他异常?” “有!” 许七安自然是有把握才动手的,“还有几点比较可疑,一:船舱里有打斗的痕迹,是最近才有的。 二:这些人并不是常年水上讨生活的人,因为他们连怎么去除河鱼的土腥味都不知道。 三:他们过于心虚了,不管是初见我们时的慌张,以及后来不管我提什么要求,他们都毫无怨气的满足呵,以我对吏员的了解,都是一些混不吝的,即使不敢得罪打更人,但如果真的问心无愧,那应该是有恃无恐的抱怨几句。毕竟漕运可不归打更人管。 而他们的表现,是一副恨不得把我们应付过去的做派,有求必应。” 不会除鱼腥味,连这种细节都能记在心里,许宁宴果然是查案的天才。姜律中心里感慨,表面不动声色的点头: “考虑的很周全,做的不错。” 随后,他又问道:“此地距离禹州只有半日路程,他们身上沾染血光,手头有着人命,但,如何在禹州附近杀人?” 许七安道:“晚上。” 姜律中稍一沉吟,便想明白了,按照现在的时间推断,这艘趸船正是夜里从禹州出发。 趁着夜色杀人,不会惹人注意。 片刻后,打更人们把船上所有人都聚集在甲板,个个五花大绑。 朱广孝抱拳道:“船上总共六十二人,尽数在此。” 姜律中点点头,看向捕头打扮的络腮胡,沉声道:“唤醒他。” 唤醒的过程很粗暴,朱广孝一个大力抽射,把络腮胡给射醒了,悲惨的呻吟着。 这位伪装成漕运衙门护船捕头的男人,扫了一圈后,明白了自己的处境,顿时面如死灰。 他仍旧无法相信,自己就这么败露了,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我问,你答,隐瞒或欺骗一次,切一根指头。”姜律中不夹杂感情的声音响起。 络腮胡抬头看去,撞见那双仿佛能看穿内心的锐利眼眸时,身子颤了一下,趴伏在地上。 “你的真实身份!” “草民方鹤,江湖散人,在禹州组建了一个黄旗帮讨生活。” “讨生活里包括杀害衙门吏员,抢夺朝廷铁矿?” “不,不是大人,小人是收钱办事。指使小人这么干的正是禹州漕运衙门的纲运使。他告诉我们今夜有一艘去往京城的趸船,里面装载着铁矿。他让我们杀了船上的护船卫,侵吞下这艘铁矿。” 肛运屎是什么东西啊许七安脑子里一连串的问号。 加入打更人之后,渐渐开始接触官场,许七安时不时的就会被乱七八糟的官名给弄的脑子一团浆糊。 纲运使谋划的这一切?打更人们无声的用视线交流,皆露出了震惊之色。 就连姜律中神色也严肃起来。 显而易见,他们遇到了一起监守自盗的大案。 “这不合理,”许七安摇摇头,提出了疑问:“为什么是让你们杀人夺船?如果只是想侵吞铁矿,没必要如此。与衙门里的吏员合作,远比和你们谋事更安全。” 姜律中看他一眼,解释道:“各州的漕运衙门分为排岸司和纲运司两个系统,排岸司负责运河的管理,及漕粮、盐铁等物资的验收和入仓。纲运司负责随船押运。” 就是说,纲运司的官员想侵吞铁矿,只有在水上动手许七安点点头:“所以,为了彻底掩盖罪行,就让护船的卫队和船一起消失?这样纲运司也成了受害者。” 姜律中继续问道:“侵吞铁矿后,如何处理?” 络腮胡汉子摇了摇头:“我们只负责把铁矿送到云州,路线是从禹州出发,绕过沙洲,抵达云州后自会有人负责接头。” 云州?! 姜律中脸色顿时一变。 特么又是云州这个鬼地方对了,漕运衙门归工部管,而工部是齐党所掌控。齐党勾结巫神教,暗中为云州输送军需物资这一切倒也能对上,只是,输送物资便罢了,输送铁矿细思极恐啊。 “与你们接洽的是谁?听你的语气,已经不是第一次这么干了。” “今年,今年总共干过三次。共运往云州十万斤铁矿。” 姜律中又问了几个问题,而后吩咐道:“你们留在这艘趸船,转舵跟随,随我一起去禹州。看好这些人犯。” 又对许七安道:“带着他跟我回船。” 这次许七安没有靠自己的力量返回官船,脚底一股气机拖着他浮空而去,随着姜律中横掠过数十米,来到张巡抚身边。 “出了什么事,为何阻截官府趸船?”张巡抚一叠声的询问。 “确实出事儿了”姜律中做了个“请”的手势:“巡抚大人随我入屋。” 姜律中把许七安的发现,络腮胡汉子方鹤的交代,一五一十的转述给张巡抚。之后,当着张巡抚的面,重新审问了方鹤。 听完方鹤的供词,张巡抚露出了凝重之色。 “除了纲运司的纲运使,还有那个官员参与其中?” “小人就不知道了” 张巡抚看向许七安:“你先把他带下去,然后回来,本官有些事要与你们商谈。” 他这句话的意思,已经完全把许七安当成可以谋事的,同等级的人物。而不是单纯的下属。 许七安把方鹤带出房间,交给宋廷风和朱广孝,要求两人务必看好,然后回了房间,关上门。 张巡抚见他回来,神色严肃:“你们怎么看?” “卑职有一个疑惑。” 等姜律中和张巡抚望来,许七安说出了自己的看法:“工部尚书已经倒台,身为齐党,本该风声鹤唳,收敛爪牙观望才对。为何禹州的漕运衙门却在这个风头浪尖,继续为云州输送铁矿? “另外,云州匪患即使在猖獗,终归是上不得台面的山大王。工部输送器械、火炮等军需也就罢了,连铁矿要偷偷往云州运。这是山匪能吃得下的?这是要干嘛?” 张巡抚闭着眼,指尖轻扣桌案,喃喃道:“齐党与巫神教勾结为云州输送军械、火炮,还有铁矿盐、铁、火药是大奉禁止外流的禁品” 他先是顿了顿,继而身子一震,睁开眼,面露骇然之色,缓缓吐出:“造反谋逆。” 齐党为云州大量输送军需,如今再加上铁矿,如果不是为了造反,实在想不出其他可能了。 只是扶持山匪的话,何须如此? 想到这里,张巡抚站了起来,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时而看看姜律中,时而看看许七安。 “许宁宴啊,你又给本官多了个难题途中遇到这事,必定耽误行程。” 他嘴上这么说,表情和语气却没有半点责怪,反而有着担忧和振奋交杂的古怪表情。 姜律中道:“大人将此事回禀京城,可谓大功一件。” “这其中少不得你的功劳。”张巡抚用力拍着许七安的肩膀。 先不提云州之行的结果,单凭他发现了这件案,就是大功一件,即使云州之行一无所获,也够弥补了,甚至还有功。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许七安“嗅觉”敏锐的功劳。 片刻后,他冷静下来,重新坐回椅子,思考着目前的状况,摆在他面前的是三条路: 一,假装这事没有发生,继续赴云州,免得节外生枝。 二,派人伪装成护船的漕运衙门卫队,胁迫方鹤冲锋陷阵,去会一会在云州接头的人。 三,前往禹州漕运衙门,处理此案,缉拿幕后主使。 第一个选择直接排除,第二个选择太耗费时间,走水路去云州,得先绕过沙洲,没十天半月到不了,这和他们的行程安排不符。而禹州纲运使是近在眼前的线索。 张巡抚说出自己的选择后,得到了姜律中和许七安一致认同。 在此时的张巡抚看来,有他们两人的支持就够了。 正午时分,官船抵达禹州最大的漕运码头,缓缓靠岸。 趸船一靠岸,立刻引来脚夫们的注意,蜂拥而来。但在看到全副武装的虎贲卫,押解着一干漕运衙门的护船卫时,又害怕的退走了。 留下一部分虎贲卫看管船只,张巡抚和姜律中带着浩浩荡荡的人马,直奔禹州漕运衙门。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八十五章 推理(为盟主“西皮右”加更) 漕运衙门分为两个系统,排岸司和纲运司。最高级别的官员是转运使,正四品。管理着漕运衙门里里外外近千人。 “漕运是朝廷所有衙门中,最有油水的。元景20年,朝廷曾经推行过卖官,卖的都是漕运相关的职位。”张巡抚一边带路,一边沉声道: “到了元景22年,卖官鬻爵的政策被魏公和王首辅联手取缔。但只是两年,滥竽充数进来的蛀虫便多到令人发指。时至今日,仍有一群尸位素餐之辈窃居高位。” 许七安对张巡抚的愤慨不甚在意,反而从他的话中,提取出了一些耐人寻味的点。 需要魏渊和王首辅两个死敌联手压制,那个卖官鬻爵的人是谁? 毫无疑问,是元景帝。 史书上卖官鬻爵的皇帝不少,元景帝不是个例,这些皇帝都有一个共同点:花钱如流水。 而且史书上对这类皇帝的评价都不会太好,至少对这种行为抱着抨击的态度。 禹州漕运衙门到了,衙役见一群人马来势汹汹,为首的是穿绯袍的大官,以及胸口绣金锣的大更人。 连问询都没有,狂奔着冲进衙门禀报。 过了几分钟,禹州漕运衙门的转运使,正四品大员,步履匆匆的亲自出门迎接。 这位转运使年过五旬,胡子花白,相貌普通,眉心有一颗黑痣,让他平平无奇的外表多了几分特殊。 “本官张行英,奉旨前往云州查案,这是内阁的文书。”张巡抚取出一本薄薄册子,递过去。 “原来是巡抚大人,失敬失敬,里边请。”转运使看完文书后,恭敬的递还,然后侧着身,做出请的手势。 一行人进了衙门,转运使领着张巡抚来到衙门大厅,入座看茶后,转运使笑道: “巡抚大人舟车劳顿,可是打算在禹州休息数日?” 他不动声色的观察着这位京城来的巡抚,只觉得对方是个不苟言笑的无趣之辈,见面至今,不曾露过笑脸。 京城来的大人都这般倨傲? 这位转运使还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啊。张巡抚摆摆手:“本官是否在此留宿,只看案情进度如何。” “此言怎讲?”转运使愕然道。 张巡抚望向大厅外,朗声道:“带上来!” 连同络腮胡汉子方鹤在内,六十二名黄旗帮的成员被带了上来,他身体带着或轻或重的伤,神色萎靡。 看到这些人,转运使既惊讶又茫然的站了起来,指着他们,看向张巡抚:“这些人是怎么回事,为何穿着我漕运衙门的差服?” “这就是本官拜访转运使大人的原因。” 当下,张巡抚将事情经过详细的告之转运使,后者听完已是面无血色,一屁股跌回座椅,喃喃道:“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啧啧,养气功夫也太差了吧,跟我在京城打过交道的官员相比,这位转运使简直就是个青铜许七安一边心里吐槽,一边观察着转运使的神色、细微动手。 张巡抚沉声道:“转运使大人,本官问你,此案,你是否知情?” 转运使急忙摇头,努力辩解:“本官并不知情啊,巡抚大人” 张巡抚没有搭理,扭头看向了人群中的白衣术士,几位白衣术士微微颔首,示意没有说谎。 沉吟了一下,张巡抚道:“那纲运使是否在衙门内?” 转运使这才将注意力转移到罪魁祸首身上,愤怒于自己麾下竟出了一位二五仔,沉声道: “纲运使严楷今日休沐,不在衙门,本官立刻带巡抚大人去捉拿此獠。” 纲运使严楷府外,张巡抚挥了挥手,让虎贲卫散开,包围严府。 同来的漕运衙门转运使杨木华,也带了二十名捕手。 待虎贲卫散开后,姜律中直接带人破门而入,将府上所有家丁、护卫统统按倒。 虎贲卫、漕运衙门的捕手、打更人三股人马席卷整个严府,迅如雷霆,不给对方反应的机会。 “大人,人在书房。” 漕运衙门的捕手率先发现严楷,当许七安随同僚们赶到书房时,晚了一步,他看见喷溅了满地的鲜血,浓稠如快。 纲运使严楷无力的躺在大椅上,脑袋歪斜,脖颈处有一道深深的伤口,右手边的地面落着一柄匕首。 这个结果显然出乎了杨转运使和张巡抚的预料,愕然之余,愤怒充盈了胸腔。 不过两人的怒火并不同,转运使的怒火更接近无能狂怒,纲运使一死,所有的目光就聚焦在了自己身上,他肯定是被最先怀疑的对象。 张巡抚则是一种煮熟鸭子飞走的愤怒。 人太多了,容易破坏现场而且不能保证在场的没有凶手,很可能会破坏关键线索许七安是最冷静的,念头转动间,当机立断: “所有人退出书房,在外头等候。” 听到这话的张巡抚精神一振,扫了眼众人,沉声道:“都去外头等待,退出书房。” 很快,书房里只剩下姜律中、许七安以及两位大人。 “巡抚大人,这严楷定是畏罪自杀了,此案与本官无关啊。”杨转运使一叠声的解释,急着撇清关系。 张巡抚根本不理他,看着许七安说:“许宁宴,你好好看看。” 杨转运使不禁看了许七安一眼,很快就不再关注,拉着张巡抚继续解释,絮絮叨叨的诉苦,表清白。 “血迹凝固成块,刚死不久,但在我们入府之前。”姜律中道。 “差不多是我们进入漕运衙门时死的。”许七安点点头。 他简单的查看了严楷的尸体,创口如此明显,没必要再验尸,就是被割断颈动脉死的。 看完尸体后,许七安照例检查了书房的每一个角落,寻找可能存在的蛛丝马迹。 整个过程只有短短五分钟,许七安叹口气:“巡抚大人,他是被杀害的,不是畏罪自杀。” 张巡抚颔首道:“何以见得?” 喋喋不休的转运使停止了辩解,扭头看来。 “颈动脉被割断的话,人会因为缺氧因为求生的本能而挣扎,不会坐成这样。当然,仅是如此判断他被杀还不够。”许七安道: “严楷是个左撇子吧。” 杨转运使一愣:“你怎么知道?” “他的左手中指一侧有厚厚的茧,这是常年握笔留下的。正常人的茧是在右手中指,因此我判断他是个左撇子。 “你们再看脖子上的创口,左深右浅,这是右手持刀才会留下的刀痕。” 神了转运使震惊的看着许七安,眼里再没有半点轻视。半柱香时间不到,就能找出线索,推测出死亡的真正原因。 这在不擅长断案的转运使看来,简直是令人拍案叫绝的能力展现。 厉害张巡抚还是第一次亲眼目睹许七安的断案能力,尽管他早有耳闻。不管京城官场怎么流传这个小铜锣的事迹,听说和见到是两回事。 然而并没有卵用,于案件的侦查起不到突破性的作用严楷的死因是割喉,不像巫师的梦中杀人那么花里胡哨,可正因为这种简单粗暴的行凶手法谁都能做,反而愈发难以锁定凶手没有监控的情况下,破案是在太费劲了。 “门窗没有被撬动、破坏的痕迹,凶手与死者显然是认识的。审问一下府里的下人吧,看有没有人刚来拜访过,或者有没有听到严楷的呼救声。还有,审问漕运衙门所有人,包括转运使大人,还得记得搜身,避免有掩盖气息的法器,阻碍了望气术的观测。”许七安给出建议。 张巡抚道:“转运使大人,请配合我们。” 之后的一个多时辰里,司天监的三名术士一刻不停的观测着漕运衙门的官员和吏员。 但并没有什么收获,随着纲运使严楷的死亡,这宗“监守自盗”案的线索断了。 张巡抚在姜律中的陪同下,去了禹州的提刑按察使司,该衙门掌管刑狱,正好是管这事儿的衙门。同时也是朝廷的监察机关,隶属于都察院。 张巡抚是都察院的佥都御史,是提刑按察使司的顶头上司。 黄昏的余晖中,许七安坐在漕运衙门的屋脊上,沐浴着金霞,在脑海里重新复盘这宗案子。 死了一个纲运使,整个案子的线索就断了。呵,这同样是一个线索,说明幕后之人没有操纵整个漕运衙门。 由此可见,这不是简单的一起贪污案工部尚书已经倒台,禹州的漕运衙门依旧继续着重复的操作,往云州偷运铁矿这意味着还有人在幕后操纵。这个人的权力不大,只能支配纲运使一人,不,未必是权力不大,没准是为了隐蔽行事。 如果不是被我走狗屎运般的撞上,可能偷运铁矿的事会一直延续。 既然有偷运铁矿,那会不会有偷运官盐和硝石的?得让朝廷好好查一查各州的漕运衙门了。 “这趟云州之行,恐怕比想象中的还要危险啊。”许七安忧心忡忡的想着,忽听底下有人在喊他。 “宁宴,走,去教坊司乐一乐。”宋廷风站在庭院里,朝他招手。 “不去,老子在思考正事呢。”许七安没好气道。 “去吧,听说禹州的教坊司女子很懂得伺候人。”宋廷风循循善诱。 “成天就知道教坊司教坊司,小心一辈子升不了职。”许七安恨铁不成钢的回应。 禹州,教坊司。 悠扬的丝竹声里,许七安端起酒杯,大笑道:“来,喝酒喝酒,在水上漂了六天,老子鸟都长蛛网了。” 打更人们一起举杯,人均一位清秀美人儿,推杯换盏,言笑晏晏。 许宁宴果然跟着来了,对此,宋廷风并不意外,应该说都在预料之中。 在京城的时候,许七安从来不主动去教坊司,都是宋廷风提议,然后他和朱广孝一起跟着去。 有时候许宁宴在修炼,就破口大骂:宋廷风你但凡有点良心,就别打扰老子修行。 骂完,拍拍屁股跟着去。 禹州的教坊司与京城不同,占地面积没那么大,不过临河而建,六个院子,两座高楼。胜在景致优雅。 荡漾的水面将红灯笼的倒影扭曲,丝竹管乐之声飘荡在院子里,飘荡在波光粼粼的河面。 以许七安等人的身份地位,当然不会去楼里与那些鱼龙混杂的嫖客一起喝酒,经漕运衙门的官员领路,他们来到了一位叫做红袖的花魁院子里打茶围。 那叫红袖的花魁似乎有些不情愿,一伙人在院子里喝了小半个时辰,她还没有出来。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五十八章 失之交臂 千呼万唤始出来,犹抱琵琶半遮面。 白居易当年写这一句的时候,不知道心里是否有暗讽琵琶女矫情做作? 许七安就觉得叫做红袖的花魁娘子挺做作,或者自视甚高?打茶围后半段才姗姗来迟,不咸不淡的轻笑一声,捏着酒杯说: “奴家身子不适,休息了片刻,几位老爷莫要见怪。” 喝了一杯酒当做赔礼,就没有任何表现了。 不过也有尽职尽责的充当令官,玩行酒令。嗯,在场都是铜锣,行的肯定不是雅令,是划拳和摇骰子。 脸上笑容过于职业化腰杆一直挺着,身躯略显僵硬,这说明没有真正融入氛围里比较忌讳与酒客有肢体接触,刚才被我摸了一下小手,眼里是有厌恶的 总结:看不起武者。 许七安喜欢观察人的微表情,以及细微动作。因为这些细节都是内心一定程度的折射。 这是他当年留下来的职业病。 红袖姑娘的表现,让许七安想起了初见浮香花魁,当日那位教坊司艳名远播的花魁,也是这般表面客套,内心疏离的态度。 只不过浮香的职业道德更高,没有表现的辣么明显,而这位红袖,则有些赤裸裸。 当然,浮香是京城教坊司的花魁,京城什么地方?达官显贵云集,岂是禹州能比。 除了职业道德外,容貌方面,红袖自然是极美的,有着江南女子的柔美和娇柔气质。 说话总是带着“呀”“呢”之类的尾音,软濡软濡的,跟谁说过都像是在与情郎交谈。 “奴家为几位老爷弹奏一曲吧。”红袖温婉笑道。 “红袖娘子的琴技在禹州教坊司可谓一绝,来了咱们禹州教坊司,一定要听听红袖娘子的琴音。”那位漕运衙门的官员登时吹捧道。 这就像给远方来的贵客介绍家乡的特产,怎么好听怎么说。 一曲弹罢,漕运衙门的官员笑呵呵的端起酒杯:“几位大人,如何?” 宋廷风是老油条,忙举杯,接过话题:“比如京城教坊司的浮香花魁,也不遑多让。” 还是有些差距的许七安不是偏爱自己的相好,纯粹是站在一个客观的角度评价。 浮香的琴技和她的口技一样高超。 “是那个“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的浮香花魁?”漕运衙门的官员眼睛猛的一亮。 禹州与京城之间路途遥远,但这首诗出世好些时日了,读书人之间书信往来,把它传播到各州儒林。 这两句诗流传甚广,热度比“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要更高。 “正是。”宋廷风道。 “传言浮香娘子国色天香,是世间一等一的美人。”漕运衙门的官员期待的问道。 这就是名声的滤镜了,浮香是京城最出名的名妓,头顶着这么一个光环,在热衷风月场所的男人眼里,简直是天字号女神。 红袖娘子笑容微微僵硬,有些不高兴。 在她的院子里,讨论一个同行业的大拿,还这般津津乐道,她感觉没什么面子。 宋廷风仿佛没察觉红袖娘子的不悦,嘿嘿怪笑两声,指着许七安说:“这就要问他了。” 许七安淡淡道:“还行吧,在我见过的美人里,能排进前五。” 说这话的时候,他脑子里闪过一位位美人儿:婶婶、玲月、怀庆、临安、国师、褚采薇 人言否? 众人忍不住看了许七安几眼。 “真会说笑,大人真会说笑。”漕运衙门的官员干笑道。 “不是说笑,”沉默寡言的朱广孝开口了,替同僚解释:“浮香是他的相好。” 漕运衙门的官员脸色差点没崩住,努力管理表情,才让自己没有嘲笑出来。 浮香是他的相好?堂堂京城第一名妓,会看上你们这种粗鄙的武夫? 怎么不说公主是你的相好,怎么不说那位神秘的女子国师是你相好。 不过酒场上吹牛属于基操,漕运衙门过来陪酒的官员心里不屑,表面依旧笑呵呵。 粗俗的男人红袖花魁眼里的不屑已经不加掩饰,只是她很好的低头饮酒,没让其他人看见。 她本就不喜欢武夫,一点都不懂怜香惜玉,说话做事都粗鲁的很,不像读书人,温文尔雅,吟诗作对,对待教坊司里的女子也是客客气气的。 “没想到大人还与浮香娘子有这么一段情分,不知道大人高姓大名?”红袖半认真半嘲讽的说道。 漕运衙门的官员用责怪的眼神盯了她一眼,忙端起酒杯:“喝酒喝酒。” 这个话题就此带过,宋廷风笑道:“宁宴,还好头儿没有跟着一起去云州,否则断然不同意我们来教坊司寻欢作乐。” 许七安道:“这不是寻欢作乐,这是游山玩水,下次头儿问起,你就这么回答他。” 宁宴,这应该是他的字红袖看了几眼许七安。 打茶围结束了。 红袖花魁提前离席,然后,没有了声息。 没有留那位客人喝茶,这代表着她没有看上在场的打更人。 “不识抬举!”一位打更人沉声道。 漕运衙门的官员有些尴尬,心里颇为恼怒,不是针对打更人,而是红袖。 只是教坊司不归漕运衙门管,身为禹州教坊司六位花魁之一的红袖,完全不需要看漕运衙门脸色过日子。 宋廷风不甚在意的摆摆手:“无妨无妨,那我们接着下一场?” 许七安赞同老宋的做法,强吃的鲍不鲜,强扭的瓜不甜。 一行人离开院子,宋廷风三人拐去了河边,接着夜色的掩盖,他们站在岸边解决膀胱的膨胀。 宋廷风:8d 朱广孝:8d 许七安:8d 炭火熊熊的卧室里,红袖喝了一口解酒茶,坐在梳妆台前,让推门进来的丫鬟揉捏肩膀。 “娘子,他们走啦。”丫鬟轻笑道:“竟然说京城第一名妓浮香是他的相好,连奴奴都瞧的出来是说大话呢。” 红袖撇撇嘴,淡淡道:“武夫便是如此,粗俗难耐。” 歇了片刻,一位丫鬟敲了敲门,在外头说道:“娘子,魏公子带着同窗们包场。” 红袖一听,脸色顿时明媚起来,喜滋滋道:“给公子们上酒,让他们稍等片刻。” 说完,连忙催促丫鬟:“快伺候我更衣,取那件最漂亮的金织罗裙。” 魏公子是禹州知府的侄儿,是为饱读诗书的秀才,长的一表人才,温文尔雅。 换好漂亮的罗裙,头戴玉簪和金步摇,盛装打扮的红袖来到酒室,盈盈施礼:“红袖见过几位公子。” 她自然而然的陪坐在白袍魏公子身边,年轻书生,指点江山,激昂文字,这才是她喜欢的环境。 每每此时,就万分羡慕那位素未谋面,却如雷贯耳的京城第一名妓。 这是何等的幸运,才能遇到一位才华出众的学子,并得他赠诗,流芳百世。 “方才来了几位京城的大人,似乎是打更人,”浮香一边给魏公子倒酒,一边聊起此事,笑道: “竟有人说,京城的浮香花魁是他的相好。” 在座的读书人们大笑起来,“这可真是有趣,浮香娘子怎么可能看上粗鄙的武夫。” “魏兄半月前去过一趟京城,有没有去见识浮香花魁的风姿?” “惭愧惭愧,打过三次茶围,只见过一次浮香花魁。”白袍的魏公子说到这里,露出了痴迷之色: “暗香浮动月黄昏人如其名,倾国倾城。” 有位公子哥当即问道:“浮香花魁有相好的?” 魏公子恍然道:“我倒是想起了一些事,当日打茶围时,我与席上酒客闲聊,他说浮香早已不接客了,每日打茶围的客人络绎不绝,只为一睹芳容。 但是啊,有一人频繁出入影梅小阁嗯,浮香的院子便叫影梅小阁。据说此人就是浮香的相好。” 在场的公子哥们心里一动:“那首“暗香浮动月黄昏”的作诗人?” 魏公子感慨道:“除了他还有谁?” 顿了顿,他环顾众人,以分享秘密的语气说道:“此人身份非同一般。这首诗流传甚广,大奉儒林人人皆知,可为什么诗人却名不经传,甚至无人谈起。你们不觉得奇怪吗?” 这下勾起众人好奇心了,纷纷猜测:“身份敏感,不能与人言?” 红袖花魁眸子亮晶晶的旁听,对那位诗人的身份最好奇的就是她了。那是一位能让教坊司女子脱胎换骨的才子。 等同伴七嘴八舌的讨论片刻,魏公子压了压手,场面顿时静下来。 他摇着头,说道:“因为那人的真实身份是一位打更人,并不是读书人。” “竟是如此?!”众人大惊,旋即恍然。 难怪儒林丝毫不宣扬那位诗人的身份,默契的选择遗忘,原来是一名打更人,而不是读书人。 打更人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红袖一颗心,倏地沉了下去。 她张了张嘴,涩声道:“叫,叫什么名字?” 魏公子侧目看了眼美人儿,道:“许七安,字宁宴。” 哐当酒杯摔在桌案上,然后滑到地面,碎了。 众人纷纷看向红袖,这位美人脸色煞白煞白,目光呆滞,像一朵没有生气的纸花。 正茫然呢,红袖突然往桌上一趴,哀切的痛苦起来,哭的梨花带雨,哭的伤心欲绝,身子簌簌颤抖。 :终于赶出一章了,没时间仔细检查错字了,先发上来再说,大家帮忙捉虫。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五十九章 青州故人? 每个人的际遇都是不同的,错过便错过了,再怎么后悔都无法挽回。 错失一炮而红的红袖娘子,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大概要好些天才能领悟这个道理,然后在很长时间的忧闷中自我调节。 红袖花魁哭成这样,只能退出打茶围,魏公子等人不愧是知书达理的读书人,非但没有抱怨责怪,反而安慰红袖好生歇息。 送走红袖之后,魏公子等人继续喝酒,教坊司这种地方,本就是社交、应酬场所。 美人在侧是锦上添花,不在也无妨。男人之间该喝酒喝酒,该聊天聊天。 “刚才,不是说有打更人来打茶围吗?”魏公子心里一动,想起这个细节,问身边陪酒的丫鬟: “方才红袖娘子说,其中有人自称,浮香是他相好?” “好像是的。”丫鬟说。 魏公子内心隐约有了猜测,不再喝酒,郑重其事的盯着丫鬟:“那铜锣叫什么?” “公子,奴家不知道。”丫鬟摇摇头,心说这我就没在意了。 其他公子哥都是聪明人,联想到红袖娘子方才的异常,吃了一惊:“那,那许宁宴来禹州了?” 纲运使的案子今天才发生,还没在禹州传开,这群学子里,只有魏公子有官场背景,但要知道这些事,也得一两天之后。 “明日可以去驿站看看,若是那位打更人住在驿站,少不得要拜访一番。” 驿站! 马车减速,停靠在驿站外。 张巡抚从马车下来,脸色严肃,与随行的姜律中一起返回驿站。此时已经是圆月高悬的夜晚。 张巡抚看了眼稍远处的马棚,只有零星几匹马拴在那里,进了驿站,问过驿卒,才知道打更人几乎都在外面鬼混,没有回驿站来。 本就心情沉重的张巡抚怒道:“荒唐,我等皇命在身,岂可如此懈怠,贪图享乐。” 姜律中笑道:“他们在船上憋了这么多天,放松放松也是人之常情。巡抚大人无恙,其他人怎么着都无所谓。” 两人上了楼,黑漆漆的走廊里迎面走来一位穿裤衩的家伙,大冷天的抱着肩,瑟瑟发抖。 姜律中拥有夜视能力,盯着来人,纳闷道:“你整什么幺蛾子。” “我刚洗完澡,冷水澡。” 没有夜宿教坊司的许七安回答。 “然后?” “这里是南方。”他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忽然叹息道:“找一找以前的感觉姜金锣张巡抚你们回来啦。其他人留宿教坊司去了。” 张巡抚点点头,自顾自的进了自己的房间。 “你怎么没留宿教坊司?”姜律中审视着许七安,据他所知,这小子也是个花场老手。 “鳝虽然不是个正经的鳝,但也是有要求的,任何与银子挂钩的交易都是低俗的,是罪恶的。鳝坚决抵制这种行为。”许七安脸色严肃的说完,径直走远了。 姜律中望着他的背影,心说,这小子是喝高了吧。尽说些糊涂话,而且,炼精境的武者早已寒暑不侵,却装出一副饥寒交迫的模样。 许七安进了房间,关上门,自娱自乐的发抖,快速奔上床,把被子一卷,假装自己生活在阴冷潮湿的南方。 按照地理位置来说,禹州虽然不是沿海,但也是南方了。与京城的刮骨寒风不同,禹州的冷是贴着肌肤,钻入毛孔的。 这让许七安想起上辈子生活的南方,大冬天的洗澡,关热水抹香皂,一边抹一边发抖。 洗完澡穿衣服,穿着穿着,鼻涕就流出来了。 可惜练气境武者体魄强悍,等闲是不会觉得冷了。即使泡在冰水里,顶多也是感觉冰凉。 裹着被子,许七安安心进入梦乡。 烛光如豆,摇曳着昏黄的光晕。 张巡抚坐在案前,提笔,书写折子: “臣路过禹州,无意中察觉到一起贪污案,禹州漕运衙门纲运使严楷,指使当地帮派黄旗帮杀害护船卫队,贪墨铁矿,偷偷运往云州 “臣查阅禹州漕运衙门沉船卷宗,发现十年内,沉船次数总共四十三起,丢失铁矿两百万斤,数额之巨,令人发指。国贼无声无息间,榨取大奉国祚,敲骨吸髓,叫人不寒而栗。 “禹州一州之地,十年内便丢失两百万斤铁矿,大奉十六州累积的话,又将是何其庞大的数额?臣请陛下彻查大奉各州漕运衙门的趸船倾覆事件。 “前工部尚书勾结巫神教,暗中扶持云州匪患,恐有谋逆之举。 “此外,铜锣许七安机敏过人,能力出众,乃国之栋梁。此番破获趸船案,此人当居首功。 “云州之行凶险莫测,微臣必当竭尽全力,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次日黄昏,一行人离开禹州,继续乘船赶赴云州。 白天许七安带着虎贲卫和打更人同僚,在城里采购了一些时令蔬菜、酒水、米粮等物资。 走的是漕运衙门的账,相当于白嫖了。 当天夜里,船上伙夫给钦差队伍做了一顿丰盛的晚宴,酒足饭饱后,许七安盘坐在房间里吐纳。 “宁宴啊,你昨儿没睡禹州教坊司的花魁,真是太可惜了。”宋廷风都替同僚感觉可惜,那么好的鲍,说不要就不要。 “嘿,那红袖娘子看不起咱们这种粗俗的武夫。”许七安说。 “那是你没表露身份,你要告诉她你就是写出“暗香浮动月黄昏”的大才子,她还不急着自荐枕席。”宋廷风回答。 许七安就有些纳闷:“既然这样,你怎么不帮我说?” 宋廷风冷笑:“狗屎,老子嫉妒都来不及,替你扬名,然后眼睁睁看着你又睡花魁?” “你不也天天风流快活。” “能一样吗。” “关了灯全都一个样。” “是吹了灯吧。”宋廷风纠正道。 油灯是用来吹的,关灯是几个意思? 朱广孝同样在吐纳,听到这里,暂停了一下,睁开眼说:“除了教坊司的花魁,我看府衙那位吕捕头也很中意宁宴。” 宋廷风一下子更酸了,“你怎么做到的?撩拨良家的本事太强了,教哥哥几手?” “哥哥?” “教弟弟几手。” “你得叫声爹。” “滚!”宋廷风一口拒绝,他以前被许宁宴用同样的套路给骗过一次。 “叫不叫?” “爹。” 许七安笑了,“这姑娘们呢,就像沙子,强握是握不住的。你得把她们弄湿,不仅能握住,还能摆出各种姿势。” “什么意思?”宋廷风和朱广孝没听懂。 “要走心啊,不要走肾。”许七安道。 “好像有点道理,但你真的有资格这么说吗。”宋廷风说完,忽然怒道:“你又骗老子一个爹,赶紧喊回来,不然我宰了你。” 他说着就扑过去,准备强人锁男。 这时,三人耳廓一动,听见外头传来呼救声。 “出事了”许七安一脚蹬开宋廷风,顾不得穿靴子,冲出了房间。 两个同僚紧随其后。 几乎在同时,修为高深的银锣们也冲了出来,随后是铜锣。 夜里没有行船,停泊在一处水流平缓的地带,漆黑的水面,一个虎贲卫的汉子使劲的扑腾,时而沉入水中,时而用力钻出来。 他看起来是会游泳的,但水底有什么东西拉住了他,死命的把他往水里拖。 “哼!” 船舱里,传来姜律中的冷哼声。 那落水的虎贲卫一下子像是解除了束缚,浮上水面,没有继续往下沉。 甲板上的打更人丢下绳索,把他拉了上来。 这个时候,又有许多虎贲卫从舱底冲了上来,披坚执锐,神情紧绷。 “没事了,只是有人落水。”许七安扭头安抚了一句,接着,转头审视着落水的汉子,看见了他脚踝处,有一个青紫色的手印。 “怎么回事?”一位银锣问道,他是姜律中麾下的银锣。 本次带队的是金锣姜律中,除了许七安这个被魏渊指派历练的,其余打更人都是姜律中麾下。 至于宋廷风和朱广孝,则是许七安拉着一起来的,因为出差的补贴太诱人了。而且又有立功的机会。 那汉子吐了几口水,很快就恢复了,只是脸色有些惨白,估计是被吓的。 “卑职喝多了酒,刚才跑到上面来放水突然听见水里有人叫我,低头一看,是已故的老母。 “不知道怎么回事,想起老母亲抚养我长大的点点滴滴,悲恸万分,就跳了下去。 “落水后卑职就清醒了,即使老母亲化作了鬼,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可那东西死死抓住我的脚,把我往水底拖” “是水魅,”一位经验丰富的船工,有些惊恐的说道:“人死后尸体化作的阴物,经常诱拐路人落水。这运河每年不知道要死多少人,阴气日积月累,催生出水魅在所难免。 “大人们夜里还是不要出来了,水魅从不上岸,只要不到甲板上,就不会有事儿。我们出船时,每到夜里,吃喝拉撒都在舱里。这是行规。” 众人不由的扭头,看向了漆黑的水面,大晚上遇到这种事儿,怪渗人的。 有了这个插曲,虎贲卫的甲士夜里便不再出来解决新陈代谢问题,打更人该怎样还是怎样。 就说许七安,每次夜里都故意跑到甲板上一泻千里,但没遇到传说中的水魅。 并不是许七安胆子大,想让水魅放产假,他只是想看看水猴子长什么模样。前世就是听着水猴子的故事吓大的。 这天,钦差队伍终于抵达了青州码头。 到青州之后,就要改走旱路,走旱路就得有马车、马匹,这些东西钦差队伍是没有的。 需要找青州官府帮忙调度。 下了船,张巡抚笑呵呵的走到许七安身边,道:“青州知府是云鹿书院的大儒,杨恭杨子谦。” 许七安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张巡抚补充道:“号紫阳居士。”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八十八章 这位小大人是... 是他啊许七安恍然大悟,想起了那个白嫖自己诗词的大儒。 杨恭是谁不认识,但说起紫阳居士,那就如雷贯耳了。这货趁着自己忘记那首送别诗的名字,在二郎吟诵诗词后,强行安排了诗名。 简直厚颜无耻到了极点。 许七安后来用诗词吊着书院三位大儒,然后心安理得的白嫖他们,就是受到了紫阳居士的启发,并且一点点愧疚心理都没有。 人在江湖飘,不是你白嫖,就是我白嫖。 在码头附近雇了一辆马车,张巡抚坐进去之后,掀开车窗帘子,继续说道:“紫阳居士是元景14年的状元,次年致仕,在书院教书育人,桃李满天下。” 许七安心里一动:“次年致仕?” 状元能进翰林院,而翰林院的庶吉士又被称为储相。也就是说,状元是能角逐首辅之位的。 次年致仕,血亏! “是受到了朝堂党争的倾轧,别看如今各党派争斗激烈,但面对云鹿书院读书人时,矛头一致对外。”张巡抚叹息一声: “紫阳居士中状元后,便被丢到了犄角旮旯,无人理会。他因此消沉了一年,日日流连教坊司,次年便辞官而去,回云鹿书院教学。” 这个我听说过,白嫖了近一年。许七安由衷的羡慕。 对于紫阳居士遭受朝堂各党派倾轧这件事,张巡抚除了叹息,没有多余的解释。 因为有一个云鹿书院小老弟的许七安,心里门儿清。 两百年前的争国本事件,让皇室对云鹿书院的读书人又忌惮又厌恶,于是程姓亚圣崛起,创立国子监,取代云鹿书院为朝廷输送人才。 可以说双方之间既有利益冲突,又有道统之争,若非元景帝是个平衡狂魔,紫阳居士恐怕至今还在书院里教书育人。 “紫阳居士才华与手腕可谓当世一流,他初到青州,以雷霆之势清扫了布政使司衙门,而后一月之内,共罢黜、入狱贪官污吏一百七十八位,让整个青州官场震动。”张巡抚语气里透着钦佩。 这么鲁莽的吗?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但一个京城外放的大员,即使想肃清青州官场,也应该徐徐图之紫阳居士接受朝廷委任,成为青州布政使才多久? 许七安心里疑惑,皱眉道:“朝堂各党容他这般大动作?” 张巡抚笑着说道:“京察期间,朝堂各党斗争激烈,无法再合作,又有魏公的牵制” 他给了许七安一个“自己意会”的眼神,接着说:“况且,紫阳居士莽中有细啊,该拿到的罪证都拿到的,该说的话也让一干犯官吐出来了嗯,云鹿书院的读书人最擅长讲理,不是吗。” 大人口中的这个“理”是物理的理吧许七安心领神会,与张巡抚相视一笑。 抵达青州官办驿站后,张巡抚特意带上许七安,前往布政使司衙门,拜访紫阳居士。 许七安此时已经意会张巡抚主动攀谈的原因,这位老辣干练的巡抚害怕紫阳居士不买账,因此拉上他一起。 毕竟这个巡抚,巡的是云州,而非青州。 有了许七安跟着,紫阳居士绝对会给面子,有求必应。 进了布政使司,吏员引着一干人进了内厅,看茶入座。 “布政使大人去各大衙门视察戒碑之事。” 接待他们的是布政使司里的左参政,从四品官员。 张巡抚沉吟道:“是前院立着的那块石碑?” 左参政笑着点头:“布政使大人欲立戒碑,告诫青州百官,为官当廉正,当造福一方。” 张巡抚点点头,这是清扫官场风气之后的余波,“布政使此举用心良苦,只是戒碑上为何空无一字?” 左参政无奈道:“布政使大人还没想好刻什么,近日苦恼此事。并要求我们集思广益,提供灵感,连带着我们都劳神受累。” 紫阳居士很秀嘛,懂得搞征文活动许七安心说。 布政使主管行政事宜,相当于许七安前世的高官。 大奉版图划分为十六州,许七安把州理解为省,但不是每个州都是省,也有很多小州。 比如青州下辖有十几个州,此外还有府、县等。 此时的布政使杨恭,领着青州一众官员进入了青州府衙,府衙的知府大人谦恭的陪在一侧。 一身绯袍的杨恭,站在石碑前,满意的点点头:“众位大人,对于碑文可有提议?” 短短数月,他身上那股教书育人的儒雅之气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为政一方的官威。 “下官觉得,可以将布政使大人肃清贪官,匡扶正风的事迹刻在碑上,警戒后来者。”青州知府作揖道。 杨恭有些意动,如此一来,碑文必定会被载入青州地方志,供后人传唱。 但很快他就否决了这个提议:“碑文不宜过多,否则便是繁杂亢长,不够醒目。” “那就刻诗词吧。”一位官员下意识的说。 然后,他就发现在场所有人都在看着他,目光平静 这位官员干笑几声,不说话了。 对于饱读诗书的读书人而言,写诗倒是不难,谁年轻时没有几首作品,能不能登大雅之堂就是另一回事。 像这种铭刻碑文之上的诗词,不但要写的好,还得有警世作用,岂是说写就写。 商谈之中,布政使司的一位吏员骑马来到府衙,小跑着进来,站在不远处,抱拳道: “布政使大人,京城来了一位巡抚,已经到布政使司衙门了。” 巡抚?今年的巡抚来的这么快吗?庚子年是京察之年,按照惯例,应该是等京城那边的京察出了结果,京中再派巡抚下来。 这里面涉及到官场的潜规则,京城那边结束了京察,也意味着各党派争斗有了结果,谁赢谁输已成定局。 之后才会派下巡抚,将败者阵营的官员拔除。 提前几日便收到传书的杨恭解释道:“非是为青州而来,是去云州的,途中路过我们青州罢了。” 云州啊众官员一脸意会的表情。 杨恭看向吏员,道:“转告巡抚,本官有要务在身,便不见了。有什么需求,叫他找左右参政。” 杨恭是云鹿书院的大儒,与朝堂诸公尿不到一壶,更别说什么交情。自己还为碑文的事苦恼呢,懒得搭理不熟悉的巡抚。 “是!”吏员先应了一声,随后补充道:“巡抚大人还托小人带句话给您。” 杨恭和众官员望来。 吏员道:“铜锣许七安随行。” 铜锣许七安,谁啊?众官员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但杨恭反应过来了,因为他始终有关注京城动向,始终与云鹿书院的大儒们保持书信往来。 “起轿,速回布政使司。”杨恭态度一百八十度转变,语气里透着急迫和欣喜: “快快起轿。” 说罢,撇下众官,径直往府衙外行去。 这青州众官面面相觑,茫然的望着杨恭的背影。 “铜锣许七安是何人?名字听着颇为耳熟。”青州知府皱眉道。 “不如一起去布政使司看看,接待一下京城来的巡抚。” “有理,走走走。” 官员们结伴出了府衙,一架架轿子出动,前往布政使司。 许七安在布政使司没等多久,便等来了一位穿绯袍的大人,此人面容古拙,蓄着中老年人流行的山羊胡,眸子灿灿有神,神态不怒自威。 是个极有气势的大人。 胸口绣着锦鸡是二品大员,布政使似乎是从二品。 许七安只认衣冠不认人,猜测出这位气势十足的绯袍,应该就是青州布政使,云鹿书院大儒,白嫖了他送别诗的紫阳居士。 与张巡抚作揖示意后,紫阳居士将目光转向玄色差服,胸口绑法器铜锣的许七安,无声的审视。 这个时候,他反而不激动了,温和中透着威严。 只有他一位铜锣,想来便是许辞旧的堂兄了单看外表,兄弟俩毫无相似之处与辞旧相比,差距有些大杨恭笑道: “你便是许宁宴?” 许七安连忙抱拳:“正是卑职。” “在我面前不必拘谨,可以学生自居。”杨恭脸上笑容扩大,道:“果然是一表人才,不输辞旧。” 紫阳居士眼光真好许七安欣喜道:“大人谬赞。” 一番客套之后,杨恭问起了京城的近况,尽管他通过书院传书,了解到不少内幕。 带着许宁宴拜访,果然是正确的决定,否则布政使大人就不是这般态度张巡抚叹息道:“京城局势混乱,党争依旧激烈” 当下,从桑泊案一直说到工部尚书的云州案。 紫阳居士听的冷笑不断,却没有过多的评价朝堂局势,主要是张巡抚不是自己人,如果仅是许七安在此,他就有话直说了。 黄昏后,紫阳居士在雅致的小院里宴请张巡抚,姜律中也受邀参加,此外还有青州知府等一众高官。 小院内灯火通明,帷幔低垂,官员们列案而坐,把酒言欢。 从教坊司请来的乐队、舞姬在寒冷的庭院里翩翩起舞,为大人们助兴。 其实最初的教坊司就是纯粹的文娱部,专在官场酒席上歌舞助兴,后来才渐渐演变成官办妓院。 小姐姐们从卖艺到卖身,被迫营业。 宴席的中心人物是布政使杨恭,以及巡抚张行英。至于姜律中,虽说金锣本领高强,但打更人和文官天生敌对,没什么人爱搭理他。 许七安本来觉得,自己也是如此,乐得悠闲,不用理会官场上的应酬。 谁知,一位穿绯袍秀云雁的官员,朝着许七安举杯示意,试探道:“这位小大人,可是“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的作诗人?” :上章写错了,紫阳居士是布政使,不是知府,已改。 :月初求票,有一个活动,就是投月票送币,详情关注一下本章的“作者说”。上个月没稳住月票前十,这个月拜托各位老爷了。 另外,感谢“败笔的人生”盟主大人,这位也是朕后宫里的老人了。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八十九章 一诗惊四座 青州知府问话的时候,其余官员也停止了交谈和饮酒,笑而不语的关注着这边。 大就是大,小就是小,又大有小的是金箍棒和筋搏许七安心里吐槽这位四品官员对自己称呼,表面上回以微笑: “卑职当不起大人这般称呼,那诗确实是卑职写的。” 哦,果然是他众官员露出恍然之色。 刚听到许七安这个名字时,他们没有反应过来,但也觉得这个名字耳熟。这么长时间过去,反复思量后,对这位奇怪铜锣的身份有了些许猜测。 随着许七安几首传世名作的流传,尽管官场和儒林没有刻意宣传他的名声,但在座的都是一州高官,有相应的渠道做打听。 难怪了,布政使大人听到这个名字后,立刻火急火燎的赶过来。 《绵羊亭送紫阳居士之青州》,早已传遍大江南北,这位大儒刚一出仕,就有这首名作打头阵,可谓占尽人和之利。 而这一切都归功于眼前这个叫许七安的铜锣。 “久仰大名,果然是相貌堂堂,人中龙凤。” 青州知府哈哈大笑起来,以光明磊落的姿态说着吹捧的话,抬人的水平如火纯青。 过奖过奖不但是人中龙凤,还是丁中龙凤。许七安不得不承认,如果换一个位置,自身成为焦点,那么令人厌恶的官场应酬一下子变的生动有趣起来,并想着如果能一直延续下去该多好。 青州知府喝完酒,余光瞥向主位的布政使杨恭,这位手腕能力俱是一流的大儒,收敛了令人压抑的官威,神态轻松。 这一刻,青州知府忽然想起了令人头疼的戒碑,其实写诗词是最优选择,简单醒目,又发人深省。 只是诗才难得,所以不作考虑。可现在不同了,许七安来了。 来的正是时候。 许七安此人颇有诗才布政使大人恰好为碑文烦恼,连着我们都头疼是不是可以让这位大才子替我们伤脑筋呢?嗯,布政使大人未必没有这种想法,只是身为一州之尊,碍于颜面,不好说出口青州知府脑筋活泛。 想到这里,知府大人笑着抬了一句:“许大人在京城还有什么佳作?” 他本是随口一问,如果对方推脱说没有,他就借此将许七安推到风头浪尖,联合众官员起哄,怂恿他现场作诗,然后自然而然的给出“题目”。 类似的手段在酒桌上司空见惯,只不过平时用来劝酒,现在用来作诗,目的不同而已。 又想白嫖我的诗?许七安想推脱说“没有”,谁知张巡抚抢先一步接过话题,笑道:“还真有。” 在场的官员饶有兴致的看过去,包括紫阳居士。 读书人哪有不好诗词的? 张巡抚轻易就夺回了焦点,喝一口小酒,笑道:“不过只有半首,刚在京中流传不久,想必诸位还没有听说。” “哦?只有半首?” “巡抚大人快说,下官洗耳恭听。” 众官不因半首而轻视,反而愈发好奇,这半首必然是极品佳作,否则仅靠半首如何在京城流传。不好的话,也不值得巡抚大人当众拿出来说。 半首杨恭不禁看了眼许七安,重新看回张巡抚。 张巡抚放下杯子,清了清嗓子,做足了派头,才环顾着众人,朗声道:“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此时,恰好一舞结束,乐曲缓缓消散。 酒席上陷入了死寂,众官员品味着这半首诗,只觉一股超然世外的潇洒迎面而来,不计较功名利禄,不计较利益得失。 一场大醉后,躺在乌篷船里,望着头顶的星河,七尺身躯压着另一条星河,洒脱之气油然而生。 有人摇头晃脑,如痴如醉。有人不禁看向了院子里的小池,那里生长着一簇簇火红的莲花,可惜池子太小。 紫阳居士击掌道:“此诗立意之高远,当为本朝近两百年诗词之巅峰。妙哉妙哉。” 他一连喝了三杯酒,以酒伴诗,快慰之极。 喝完,他双眼明亮的凝视着许七安,“此诗可有名?” 艹你嫖我一次还不够?老子没有尊严的吗许七安差点就想喷他一脸盐汽水,沉声道:“已有。” 紫阳居士有些失望,点了点头,没有继续说话,喃喃自语,如痴如醉。 见差不多了,青州知府端起酒杯,奉承道:“巧了,布政使大人正欲在各衙门前院立戒碑,碑文未定,不知许大人可否赋诗一首?” 此言一出,几乎是所有人都下意识看向了许七安。 紫阳居士既没附和也没阻止,笑而不语的看着小铜锣。 一杯酒就想要我的诗,我不是那样的人许七安叹息一声: “卑职随巡抚大人前往云州查案,前途未卜,忧心忡忡,哪有精力与心情写诗?抱歉了,几位大人。” 青州的官员们顿时失望不已,青州知府一急,忙说:“许大人诗才惊艳,莫要推辞。” 许七安无奈摇头,端杯饮酒。 紫阳居士略一沉思,取下大拇指戴着的玉扳指,沉声道:“云州匪患严重,此行的确危险。宁宴,这枚玉扳指你收好,本官佩戴多年,以浩然正气温养,可辟邪。” 许七安目光顿时落在扳指上,隐约看见清气一闪即逝,想起了褚采薇曾经说过的一席话。 世间有三种法器:一种是司天监阵师炼制;一种是机缘巧合之下,自然孕育;最后一种是沾染了高品强者的气息,日积月累,具备一定的神异。 这玉扳指就是第三种。 大佬,今晚别把我当人许七安慌忙接过,慎重的收入怀中,沉吟一下,道:“不知怎么回事,忽然灵思泉涌,偶得了一首诗。” 不是说没心情写诗吗?众官员茫然的看着他,几秒后,渐渐有了明悟,于是眼神古怪了许多,但默契的心照不宣。 紫阳居士笑容未变:“本官洗耳恭听。” 许七安点点头,心里早有了选择,他准备用当初资质测试时,在问心关里使用的那四句诗。 因为没有比这首诗更适合用在此处,没记错的话,这首诗也叫《戒石铭》,恰是用来警示百官的。 他喝了口酒,脑海里浮现那首诗,心情仿佛回到了问心关时的豪情壮志。 忍不住站起身,先看向紫阳居士杨恭,轻声道: “尔食尔禄。” 再看向张巡抚: “民脂民膏。” 接着,他缓缓扫过在场的官员们,声音一下子严厉起来: “下民易虐。” 最后,是抬头望天,整个人仿佛激动起来,大声说: “上天难欺!” 不知不觉间,他的声音里融入了佛门狮子吼,响在众官员耳畔,犹如暮鼓晨钟,震耳发聩。 哐当酒杯摔碎的声音不断响起。 不少官员或心虚或羞愧的脸色,面对一位没有品级的铜锣,竟仿佛面对严厉的上级,大气都不敢喘。 少数问心无愧的,则挺直了腰杆,心神激荡。 “好诗,好诗!” 紫阳居士拍桌而起,这位大儒的情绪有些失控,给人的感觉不像是老辣干练的一方大员,而是初入官场的年轻学子,充满着朝气和正气。 “当年我若能在朝堂喝骂出此诗,一吐心中郁垒,何至于消沉一载?许宁宴啊许宁宴,你是真正的读书种子。” 院子里,忍受着寒风的舞姬们,眨巴着眸子,好奇的打量着酒席上唯一的年轻人。 这份心气,怪不得能做出刀斩银锣的举动这首诗不知道吓到了多少人张巡抚喟叹一声,见场面有些僵凝,他出言转移话题: “布政使大人所言极是,宁宴,可惜了你当初没有读书。” 许七安打着酒嗝,无奈道:“二叔觉得我更适合习武,便没让人继续读书。” 众官员一听,心里颇为愤懑,心说,你二叔那厮不当人子,白白浪费了一个读书种子。许宁宴若是读书人,大奉文坛不寂寞。 酒席在深夜里散去,有些小醉的许七安来到水池边,采摘那些红艳艳的莲花。 这种莲花品种极其古怪,只有六瓣,每一瓣都饱满晶莹,是他从未见过的品种。 “此莲叫红莲,也叫寒莲,是青州独有的莲花。”紫阳居士走了过来,背负着手,站在一侧: “十月才开花,一直到来年开春凋零,结出的莲子性温,可入药。” 冬天开花的莲花,我上辈子没见过。许七安笑着说:“隆冬时开花结果,性温,恰好与季节相反。这些红莲不能移植中原?” “活不了。”紫阳居士似有所指,道:“云州匪患,亦是云州独有,换了任何一州,都无法长存。此结症在何处,你可知?” 这不是历史遗留问题吗许七安心里一动,正身作揖:“请先生指教。” 他没喊大人,而是先生。以学生的身份自居。 :这几天本章说功能关闭了,全站关闭,5号恢复。大家照常发本章说就行,5号之后就可以显示出来了。哎,没有本章说的书是没有灵魂的,等日子过了,我再回来看本章说。主要是工具人不能捉虫了。我先发完,然后重新看一遍,自己修改错字。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九十章 许七安的七封信(为盟主“陨落星辰”加更) 夜色中,寒风吹拂,满池的红莲摇摇晃晃,宛如涌动着的火海,煞是美丽。 许七安无声的深吸一口气,嗅到了芬芳的幽香。 “云州多山,但不像南疆那般林莽苍苍,瘴气弥漫。山中盛产草药,物产丰富。”紫阳居士望着满池的红莲,继续道: “云州同样拥有肥沃的良田,水量充沛,每年产的米粮虽不及豫州、漳州这两个被誉为大奉粮仓的地域,然而云州每年的米粮养过两州之人,绰绰有余。” 听起来,云州应该是丘陵地形。许七安恍然的点头。 五大陆地基本地形中,丘陵是最肥沃、物产最丰富的。上辈子所谓的鱼米之乡,便是在江南丘陵。 豫州、漳州这两个大奉粮仓属于平原,而南疆是山脉地形,遍地都是高山,良田很少。 紫阳居士沉声道:“云州还有一个地理优势,它紧靠着南海,不用担心腹背受敌的情况。退一步说,实在不行,也可以出航。 “巫神教与大奉在边境摩擦日渐严重,他们如果想制造内乱,让大奉自顾不暇,选择云州是个明智之举。” 被你这么一说,我怎么感觉这趟云州之行是团灭之旅?呸呸呸,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不用担心,”仿佛看穿了许七安的担忧,紫阳居士笑道:“大奉虽然问题很严重,但大抵还算平静,朝廷的威严还在。 “即使巫神教在云州谋划着身,也只敢躲在暗中,不会明着来。这段时间闲来无事,熬了几只鹰,回头送你一只,若是云州出现突发情况,可以用鹰传书。比走驿路要快。” 可再快,一来一回也得好些天吧果然,没有手机的世界就是没有安全感,如果人手一块地书碎片就好了许七安感激道:“谢老师厚爱。” 顿了顿,他问道:“去了云州,我该做些什么?” “好好查案便是,保护好张行英,至于官场上的交际,你不必管。”紫阳居士笑呵呵道: “既然魏渊委任张行英为巡抚,此人自然不会是泛泛之辈。” 许七安点点头。 正事说完,紫阳居士沉吟片刻,道:“我与谨言常有书信往来,信中时时提到你。你也算半个云鹿书院学子我听说书院数月前清气冲霄?” 谨言是谁?哦哦,是二郎的老师,大儒张慎因为不习惯称呼字,许七安用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谨言”是哪一位。 紫阳居士这话是什么意思云鹿书院没有告诉他真相?还是说他知道是我干的,说这番话是为了给我暗示,但没暗示的必要啊是书信往来无法保密,所以云鹿书院的大儒们只是在信中提及,却未告知真相? 他斟酌道:“此事似乎被书院列为最高机密,亚圣学宫至今还被封禁,任何人不得进入。” 说到此处,许七安不由想起了那位指鹿为马的亚圣,真是一位伟大的男人,因为他永远站在妻子身后。 紫阳居士微微颔首,没有再问。 许七安反而有些事想请教这位大儒,他想了想,打算先问第一个问题: “老师,前段时间因为桑泊案,我挑战夜读,翻阅史书,发现当初咱们一脉的首辅灭佛前,喊出过“佛门不灭,天下皆佛”的口号。 “随后,那位首辅晋升立命境。学生想,佛门即使有种种弊端,它总归是名门正统。佛门不灭,天下皆佛是否过于偏激?” 许七安不知道这个世界的佛门和前世佛门有什么差别,这个世界没有佛祖,只有一位佛陀。 但不管如何,佛门都不至于是邪教吧。 “此事关乎隐秘,我亦不知。”紫阳居士道。 你不知道,那你怎么知道关乎隐秘?许七安这口槽强行忍了下来。 紫阳居士“呵”了一声:“院长知晓。” 许七安的第二个问题是,南疆极渊里为什么会有儒家圣人的石塑,但他又打消了询问的念头。 身在京城的许七安不应该知道极渊底下有儒家圣人的雕塑,即使“我有一个朋友”这样的托词也不行。 这事儿连打更人衙门都不可能知道。 回到驿站,许七安洗了个冷水澡,而后回房间盘坐吐纳,观想法相图。 青州毗邻着云州,从此地出发,快马加鞭的话,天就能到云州,即使考虑到张巡抚身子骨弱,一个星期左右也能到青州边界。 “正好可以利用这段时间,冲击一下炼神境。不就是十天不睡觉嘛,老子当年还是普通人的时候,就在网吧达成爆肝72小时的成就” 第二天,布政使杨恭召集石匠,在青州各个衙门前院的戒碑上刻下了警示百官的四句诗。 上至青州知府,下至普通吏员,每日进出衙门,就能看见这四句诗。 “这上面写的是什么?” “尔食尔禄,民脂民膏。下民易虐,上天难欺。” “好诗啊,老子没读过书,只能说一句:娘咧,写的真好。是咱们布政使大人写的吧,大人真是大清官。” “不是布政使大人,是一个叫许七安的人,嗯,边上还有小字:师杨恭。哦哦,是咱们布政使大人的学生。” 这首诗是许七安作,那便他所作,但紫阳居士有骚操作,他让人在许七安的大名左侧,刻了三个小字:师杨恭。 云鹿书院的三位大儒若是在场,会一边吐血一边咆哮:无耻老贼,这也能蹭? 不少为官清廉的官员,因这首诗而拍案叫绝。默默记下了许七安这号人物。 许七安的大名,在青州官场迅速传播,随后很多学子、官吏突然发现,原来这位在碑文提诗的人物,便是写出那几首号称大奉文坛两百年前诗词之光的大才子。 而最让人瞠目结舌的是,他并非读书人,而是一位打更人。 但不管是青州官员还是学子,对许七安心服口服,仰慕他的诗才,更仰慕他诗中表露出的意气。 而教坊司的姑娘得知这个消息时,激动与兴奋填满了她们的胸腔。一个个恨不得烧香拜佛,祈祷许大才子能临幸她们,并留下一两首诗句。 叫她们倒贴她们都愿意。 青州城外。 紫阳居士携青州一众高官,亲自送巡抚队伍出城。 “经此一别,不知何年何月才能相见,老师保重。”许七安以弟子身份行礼。 紫阳居士微微颔首,有些唏嘘,刚认了一个学生,揣怀里还没焐热,就要走了。 “此番去云州,好好办案,要时刻牢记,报效朝廷,为天下百姓。”杨恭沉声道。 为天下百姓许七安在心底默默重复了一遍。 数日后,青州边界,驿站。 凌晨两点,结束吐纳和观想后,已经七天没有睡觉的许七安,提着蜡烛走出了房间。 夜深了,驿站内部静悄悄的,他顺着走廊来到尽头,再沿着楼梯下楼。 大厅的柜台边,一盏油灯静默的燃烧,驿卒趴在桌上酣睡,嘴角流出晶莹液体。 官办驿站是二十四小时营业的,有些官员会因为紧急公务连夜赶路,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投宿驿站了。 咚咚 许七安轻扣了两下柜台,发出沉闷的声音。 驿卒惊醒,边抹着嘴角边起身,“大人,有何吩咐?” “给我几张信封和信纸,本官要写信。”许七安提出要求。 驿卒当即从柜子里抽出一张信纸和信封,许七安摇头:“不够。” “您要多少?” “七个信封,信纸越多越好。” 驿卒第一次见有人一口气写七封信的,无声的嘟囔着什么,顺从的递了七张信封和信纸。 接过信封和信纸,许七安转身上楼,回到房间。 他把信封摆在书桌上,从玉石小镜中取出红莲花瓣,将五片花瓣压在五张信封上,然后铺开纸张,压上镇纸,研磨写信。 第一封信。 “怀庆公主: “写这封信的时候,我已抵达青州边界,即将进入云州。离京时,本想与殿下商议,听一听殿下的高见。 “却不想卑职不知何处得罪了殿下,令殿下如此狠心,闭门不见。 “途径禹州,卑职勘破了一起贪污案从此案中可见,巫神教对朝廷侵蚀已久,暗中培养了许多谍子。所谓千里之提溃于蚁穴,不得不防。望殿下能规劝陛下,励精图治,重振朝纲。 “对了,青州有一种花,名红莲,隆冬季节盛开。红莲之风骨,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 “这让卑职想起了殿下,抱歉,卑职知道此言是对殿下的大不敬。然殿下之风华绝代,乃卑职平生仅见。您与红莲一般,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卑职采摘了一瓣莲花,与信一同寄给殿下,聊表心意。” 第二封信。 “临安公主: “长夜漫漫,无心睡眠,殿下的音容笑貌如在眼前,响在耳畔,半月不见,甚是想念。 “云州之行并不寂寞,途中发生了许多有趣且光怪陆离之事,原来运河里是有水鬼的,途中一位虎贲卫夜里登上甲板,忽闻故去母亲呼唤,于是鬼使神差的跃入水中。 “水鬼死死拽住他的脚踝,欲将他拖入河底。幸好卑职及时察觉,奋不顾身跃入河中,与水鬼激斗三百回合,打的浊浪涛涛,方才救下可怜的虎贲卫。 “青州至云州途中,路过一座村庄,村庄里发生了一件怪事,某户的媳妇死后尸变,整日整夜绕着房间游走,长出森森白牙,青黑指甲,见人就咬 “幸儿卑职路过,一眼便瞧出女子尸变必事出有因,严查之后方得出真相。原来那家丈夫与村头寡妇偷情,欲休妻另娶,妻不愿,便残忍杀害。 “妻子含怨而死,阴魂不散,这才发生尸变。 “对了,青州有一种花,名红莲,妖艳如火,总能让卑职想起殿下身穿红裙的绝代风姿。 “它就和公主一样婊里婊气(划掉)它是那样的明媚如风轻盈似箭,然一阵风吹来时,它羞怯的低头,我心里油然而生一句话: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像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卑职唐突了,无意冒犯公主,只是公主之美,乃卑职平生仅见。” 第三封信。 “采薇姑娘: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掐指算来,我们也有半月未见。鸡精炼制的如何?可有顺利晋升炼金术师? “禹州有一种美食,叫黄芽菜煟火腿,火腿是南方独有的美食,北方难觅。 “做法也很简单,用好火腿削下外皮,去油存肉。先用鸡汤将皮煨酥,再将肉煨酥,放黄芽菜心,连根切段,约二寸许长;加蜜、酒酿及水,连煨半日。上口甘鲜,肉菜俱化,而菜根及菜心丝毫不散。汤亦美极。 “青州有数种美食,且容我一一道来 “对了,青州有一种花,名叫红莲。此花明媚活泼,迎风绽放,随风摇摆时,仿佛是一张张明媚的笑脸。不由的让我想起采薇姑娘。 “你就是这样一个没心没肺(划掉)你就是这样一个带给人快乐的女孩,无忧无虑,天真烂漫,拥有一双澄澈明亮的大眼睛,见之忘俗。” 第四封信。 “浮香姑娘: “半月未见,我很想你。想念你的笑,想念你的外套,想念你白色奈子和你身上的味道(划掉) “半月未见,我很想你,此时的我已抵达青州边界,明日便到云州。这一路来,同僚也曾邀请我去教坊司,但我拒绝了,因为没有你的教坊司,是那般的无趣。 “不由的想起,你我二人日夜缠绵,情到浓处,我在你耳畔低语:我射不亦精乎。你含羞带怯的点头。那是我们美好的时光。 “云州之行比我想象中的更加耗时耗力,我们相见之期甚是遥远,我知你想我想的发狂,相思难耐之时,请记得修一修指甲。 “对了,青州有一种花,名红莲。此花灼灼似火,如你一般热情如火,让人流连忘返。” 许七安写完了给备胎们的信,吹干墨迹,看着涂涂改改的信纸,无奈叹息。 手写就是这样的,写着写着就会写错字,或者写出一些不该写的东西。他年少写作文的时候,就已经犯这样的错误。 无所谓啦,这些都是与他知根知底的女子,不会因为他的字迹难看而嫌弃。 内容方面还是很满意的,针对备胎们不同的性格,写不同的内容。比如怀庆喜欢时政,他就写案子。 临安喜欢听故事,他就写沿途的怪闻奇事。 褚采薇是个吃货,就跟她聊美食。 至于浮香,滚过那么多次床单,写信更像是在调情,足矣。 接下来是写给家人的信,许七安留到最后,反复斟酌后,蘸墨提笔。 第五封信。 “玲月妹妹: “为兄在外头甚好,就是有点想你,从小到大,为兄都未离开你超过三天。当然,也没离开过二叔和婶婶。 “可还适应内城的生活?内城物价昂贵,不比外城,但千万不要委屈自己,多出门走走,去绸缎铺子和首饰铺逛一逛。 “我离开时,给婶婶留了三百两银子,够家里花销一段时间。嗯,大哥不在家,二郎又在书院,有些事情要记得自己拿主意,不要什么事都听你那个愚蠢的娘。 “如果婶婶再提议让你嫁人,你就让她把三百两银子还给我,让她把绫罗绸缎还给我。大哥不希望回家后,发现你定亲了。 “对了,青州有一种花,名红莲,如你一般清丽脱俗,温柔美丽。” 第六封信。 “婶婶: “请照顾好铃音,完毕!” 第七封信。 “二叔: “我在外面很好,写这封信的时候,我刚抵达青州边界,在云州会发生什么事,暂时未知。 “不用担心,男人嘛,总是要经历一番波折的。你和我爹不就是战场上拼杀出来的嘛。 “我最近在冲击炼神境,希望我回京时,二叔你也顺利晋升炼神境了。届时,我许家一门双神,听着便很气派。 “哦,还有,我忽然想起你大字不识几个,该不会没给辞旧写信吧?我一直以为你这个当爹的心里自然记挂儿子,便没有给他写信告诉他我们搬家了罢了,反正都半个月过去了,辞旧现在应该知道家搬到哪儿了。 “希望是我多虑。” 写完信,许七安把信纸折好,连带着红莲的花瓣,逐一装进信封。 :求个月票,这章将尽五千字,我求月票时插着腰,理直气壮。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九十一章 杀敌 大奉地理志记载,云州纵横六万里,物产丰富,农桑、瓷器、草药等等。武宗皇帝揭竿而起之前,云州的富庶程度,在大奉各州可以排进前五。 官道迢迢,蜿蜒着通往天边,两边是黑土田野,远处是连绵起伏的山峦。 阳光刚升起没多久,空气中残留着昨夜的低温,一百多人的队伍缓缓在官道前行。 马蹄“哒哒”声里,夹杂着车轮辚辚。 “元景初年,云州总人口达五百万之数。而后,黄册每十年编造一次,人口逐步锐减,元景30年,云州人口三百五十多万。现在是元景36年,再有四年就是重造黄册之年,不知道这云州还剩多少人口?” 张巡抚掀开帘子,感慨着说道。 30年里人口缩减150万,非常恐怖,而真实缩减人口只会比这更多。因为云州土地肥沃,不闹天灾的情况下,是不用考虑饥荒问题。 也就是说,30年里正常繁衍生息,人口是可以稳步增长的。 从500万到350万,可不是简单的做减法,实际缩减人口至少再翻一倍许七安嘴里飙出一声国骂:“什么鬼地方。” 张巡抚看了他一眼,继续道:“这损失的人口,一半是因为赋税太重,弃田当了流民,或进城另谋生路,或落草为寇,这些人都是不记在黄册里的。 “再就是匪患严重,烧杀劫掠,雪上加霜。有时候山寨土匪为了补充劳力,会主动下山劫掠百姓。呵,山匪当然也不在黄册之内。” 许七安目光无声的眺望远方,耳边听着张巡抚的话,心里则在分析。 元景初年还有五百万人,元景十年的时候,人口还是缩减,到元景30年,没了一百五十万人,真是人数还要更多云州是在这二十多年里急转而下,差不读就是元景帝修道的开始 因为大奉皇帝痴迷修道,因此让巫神教感觉有了可乘之机?巫神教图谋二十多年,绝对不会小打小闹,大奉和巫神教统率的诸国,必定要有一战。 想着想着,他头一歪,差点睡过去。 “你精神状态不太好。”张巡抚审视着他,皱眉道:“怎么了?” 巡抚大人记得,许七安这一路来,安分守己,没有流连教坊司,理当不至于这般亏空疲惫。 许七安扭着头,朝巡抚大人苦笑道:“没怎么了,就是成了时间管理大师而已。” 这是他不眠的第八天,大脑突突的疼痛,血管仿佛要爆开,今早吃饭时,甚至出现了轻微幻觉,以为许铃音在抢他的肉包子。 眼球布满血丝,眼圈是黑青色的,这让许七安想起了自己生活在996的福报社会里,偶尔还要体验一把007,也是这般凄惨模样。 “还有两天,熬过这两天我应该就能晋升炼神境了吧。不能让自己睡过去,否则功亏一篑怎么感觉心脏跳的好难受” 许七安深吸一口气,摘下水囊浇在头上,借此刺激身体,振作精神。 一列三百人的商队在官道跋涉,一辆辆平板马车拉着货物,防水布底下盖着的是云州盛产的丝绸、茶叶、瓷器以及胭脂水粉。 在就是一些云州的特产,比如蛇涎砚、黄晶石等。 商队的东家是一位满脸横肉的汉子,叫赵龙,早年也是云州江湖赫赫有名的豪杰,黑白两道通吃。 过腻了刀口舔血的日子,靠着早年闯下来的名头,以及人脉关系,做了商队生意。 他总能打点好沿途的山寨,四平八稳的离开云州,将货物散到各地,赚的盆满钵满。 时间久了,很多商人都愿意花重金加入赵龙的商队,求个平安。 赵龙的商队发展至今,演变成了半商半镖。 杨莺莺就是躲在这棵大树下乘凉的一份子,不过她是以散人身份离开云州,花了二十两银子请求商队庇佑。 毕竟她这样的弱女子,根本不可能独立离开云州,指不定哪天就在官道上被拦路土匪劫走,当了压寨夫人。 以她的姿色,当个压寨夫人绰绰有余。 杨莺莺本是云州教坊司里的女子,年轻时也是位花魁,后来有幸遇到了良人,为她赎了身,便被养在院子里,成了外室。 而今年过三十,姿容不减,反而是身段愈发的丰腴,更增添了成熟妇人的魅力。她有一双明亮的杏眼,望着人时眼波盈盈。 骑在马背上的杨莺莺,察觉到周围镖师们火辣的目光,忍不住紧了紧斗篷,把脑袋埋的更低。 她的手乍一看是护着丰满的胸脯,避免被某些汉子的目光亵渎,其实她护的是怀里的一个物件。 正是这个物件,迫使她离开云州。 一位镖师垂涎欲滴的看着杨莺莺的背影,骑在马背上,罗裙贴着身体,那紧绷的臀部轮廓可真诱人啊。 身体强壮的镖师一夹马腹,追上杨莺莺,咧嘴笑道:“美人儿,晚上陪大爷耍耍。大爷这次出行挣的银子都归你。十两银子呢。” 杨莺莺置若罔闻,不回应也不拒绝,权当没他这个人。 镖师又说了几句,见美人儿不理,骂咧咧的走了。 与他相熟的几个镖师哄笑起来,一阵奚落。但每个人眼里都有失望。这女人油盐不进,他们也一样没机会。 几个手头有着人命的镖师眼里闪过狠辣,这种独自出行的水灵妇人,要不是碰到了赵老大,早就被人吃的连骨头都不剩。 商队前头的赵龙抬手做了个手势,镖师们立即抽出兵器,如临大敌。但刀只出鞘一半,这是走镖不成文的规矩。 大家混江湖求的是财,除非双方实力差距悬殊,否则不会死磕。更何况,赵老大在黑道向来有几分薄面,否则也不会吃这碗饭。 小道两旁密林中哗啦啦跳出七八十号人,刀矛鲜亮,岔路上更杀出二十余骑,皆是人强马壮。 赵龙有些纳闷,这条路他每年都要走好几遍,哪条路段需要打点,哪个山头需要孝敬,他一清二楚。 这片林子什么时候出现了这么一群剪径悍匪赵龙压了压手,示意手下的镖师稍安勿躁,策马往前走了一小段,朗声道: “在下赵龙,朋友们之前是混哪条道的” 靠的近了,他忽然意识到不对劲,这群悍匪腰间挂着军弩,手里握着制式长刀,这些都是军中装备。 赵龙听说过,某些大寨子不缺军需,军刀军弩甚至火铳,一应俱全,但那都是顶级的土匪大寨,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宁宴,你看起来就像被女子掏空身子的病夫。”宋廷风与许七安齐头并进,趁机打趣嘲讽。 许七安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我有个朋友,问我有没有司天监壮阳补肾的药丸。” 宋廷风笑容一僵。 “我那个朋友就是朱广孝,广孝啊,你都有未婚妻的人,何苦那么拼命呢。”宋廷风把锅甩给朱广孝。 朱广孝闷不吭声的看了他一眼,又觉得不甘心,反驳道:“我是怜香惜玉的,你吃相太难看,每次早上,陪你睡觉的姑娘都下不来床。 “你自己不知道节制,亏空了身子。” 武夫体魄强悍,精力旺盛,可就算是牛魔王,天天从晚耕到早,日子长了,也会气血亏空的。 “我这是厉害。”宋廷风不服气,骄傲的笑道:“只有教坊司的姑娘能尽情的配合我,尽管她们也疲于招架。” “廷风啊” 宋廷风听见许七安喊他,转头看过去:“干嘛?” “不是你厉害,而是人家能容忍你的渺小。” “你滚。” 嬉笑怒骂之间,带队的姜律中沉声道:“前方有血腥味,全员准备。” 锵刀刃出鞘的声音整齐划一,虎贲卫、打更人同时抽出了佩刀,并摘下了军弩。 “突进!”姜律中一夹马腹,冲了出去。 巡抚队伍瞬间进入行军状态,速度极快,且有条不紊。 行军十分钟,前方出现密林,风带来了浓郁的血腥味。 当进入密林的刹那,利箭从两侧射来,袭击狂奔中的打更人和虎贲卫。 姜律中抬起手,往下一按,箭雨撞在看不见的气墙上,无力坠落。 他挥了挥手,道:“虎贲军,入林杀敌。” 说话的时候,姜律中看向前方,官道上横尸数百具尸体,鲜血染了一地。马匹被难逃毒手,这支商队运送的货物散落一地。 他立刻分析出情况因为自己提前嗅到了血腥味,命令队伍奔袭,这群剪径土匪听到马蹄声时,已经来不及撤退,于是在林子里埋伏。 密林中传来激烈的战斗声,虎贲卫是京城五卫之一,虽不如禁军那般骁勇善战,但远胜地方军队。 双方人数相差不大,箭矢和刀锋交错,打的有来有往。 姜律中愣了愣,有些意外,扭头看向许七安:“宁宴,杀过人没?” “杀过一个,重伤一个。”许七安望着横尸一地的商队,随口汇报战绩。 姜律中“嗤”笑一声:“毛没长齐的小子。” 打更人们哄然大笑。 除了许七安这个加入打更人两个月不到的菜鸟,其他人都是身经百战的武者,杀人都不眨眼的。 姜律中指着林子,道:“去,练练手,最少杀十个。” 许七安收回目光,缓缓吐了一口气:“好!” :后台好像小崩了,我早更新了,半天没刷新出来?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九十二章 未亡人 双脚一踩马镫,这匹从青州军营里调来的战马哀鸣着四蹄跪地,许七安宛如一只大鸟,飞进了密林。 黑金长刀一闪,便带走一颗人头,断颈喷出血泉。 不要看,不要看许七安脑子里回想着凄惨死去的商队,心便硬了起来,手起刀落,手起刀落,带走一个个山匪的性命。 以他半只脚踏入炼神境的修为,砍杀这群悍匪就像砍瓜切菜,再有黑金长刀削铁如泥的锋利,无人能挡他一回合。 “嗤嗤!” 一道炽热的刀芒从身后斩来,沿途的枝叶无声滑落,切口平齐。 许七安强大的精神力,让他提前察觉了袭击,拧腰,旋身,黑金长刀破碎刀芒,他看见了一位使大钢刀的汉子。 他一刀砍飞拦路的虎贲卫,狞笑着朝许七安奔来,同时,两名精瘦的汉子握着制式军刀,从左右两侧夹击许七安。 顿时,许七安陷入左右为男,满身大汉的危险境地。 官道上,始终眯着眼观战的姜律中,见状,嘿一声笑起来:“那三个是土匪身手不错,一个练气巅峰,两个气机稍弱,但也不是初入练气境的弱手。” 闻言,一位银锣出声道:“要不要帮帮他?” 打更人们一起看向姜律中,等待他下令。 在他们看来,修为仅是练气境的许七安,不可能挡住三位同境界的高手围攻。况且,他还稚嫩的很,杀人不多,缺乏实战经验。 在战场上,实战经验有时候比修为更重要。 朱广孝和宋廷风知道许七安在冲击炼神境,然而这并不是好事,因为他正处于疲惫状态,影响战力。 姜律中悄悄并指如剑,凝视着身陷重围的许七安,随时准备出手救援,“再等等。” 三个练气境使钢刀的汉子气息强盛,是练气巅峰另外两个则差了许多云州的山匪素质这么高?随随便便就碰到三名练气境? 许七安握着刀,脸色冷静,他主动迎了上去,挥刀斩向使钢刀的汉子,与此同时,脑海内观想金色雄狮咆哮图。 “吼!” 他喉咙里迸发出沉雄的咆哮,震的山林摇晃,震的厮杀的双方短暂凝滞。 使钢刀的汉子耳边仿佛焦雷炸开,瞳孔短暂涣散,思维陷入凝滞。 就那么零点几秒的凝滞,决定了他的生死。 “噗!” 黑金长刀锋利的光芒中,使钢刀的汉子被活生生剖成两半,破碎的脏器混杂着鲜血流淌一地。 许七安斩杀一人后,乘胜追击,没有半分凝滞回身,再次于脑海里观想巨人图,刹那间,他仿佛变成了战天斗地的战神,气息暴涨。 叮噗 其中一位精瘦汉子挥刀格挡,被轻易断刃,黑金长刀划开了他的胸口。 另一个精瘦汉子见势不妙,转身欲逃,被虎贲卫的密集攒射给拦住,许七安追上,再次观想金狮咆哮,震荡对方精神,一刀斩杀。 整个过程也就短短十几息。 这观战的打更人里爆发出了惊叹声。 “他的气机之浑厚,完全超过了寻常的练气巅峰,即使是我,也只敢说比他略强而已。”一位金锣震惊道。 “我们该关注的问题是,他哪来的佛门观想法?那是狮子吼。”一位金锣补充。 “还有一个问题,他似乎是两种观想一同修行而且都已登堂入室。这已经可以冲击炼神境。” “他加入打更人才两个月而已。” 说着说着,银锣们沉默了下来,脸色复杂。 铜锣反应更加夸张,瞠目结舌的看着许七安的身影,脑海里回荡着方才干脆利索斩杀三名练气境的画面。 同是练气境,不同的人战力是不一样的,打更人衙门的练气境普遍要比寻常武夫强大。 但还没到那么夸张的地步。 许七安能在短时间内斩杀三名江湖武夫,而自身不伤分毫,这意味着在场铜锣与他单挑,没人能走过十招,这里面已经算进了法器铜锣发挥的作用。 平时大家嘻嘻哈哈,平起平坐的相处,现在才知道,原来你能打我们十个? 姜律中更是知道,许七安的绝学是《天地一刀斩》,并未使用。 清理完这群土匪,虎贲卫在密林里带出来一群被五花大绑的普通人,总共25人,问询之后,得出他们商人的身份。 其中一位女子尤为出彩,不是少女那种纤细窈窕,而是如水蜜桃般丰腴诱人,只有花丛老手才能明白这种肉感女子的美妙。 “多谢各位官爷,多谢各位官爷” 获救的商人千恩万谢,不断跪下磕头。 张巡抚和颜悦色的安抚着他们,并亮出身份,保证会送他们回云州中心——白帝城。 “把这些尸体都埋了吧,然后整理货物,一起带上。”张巡抚道。 姜律中点点头,吩咐虎贲卫干活。 “等一等!” 勘察现场的许七安回来,喊停了虎贲卫。 张巡抚和姜律中投来问询的眼神,许七安走到两人身边,皱眉道:“事情有些不对。” “嗯?”姜律中环顾四周,凝神感应了片刻:“周遭没有埋伏。” 这只是一起简单的土匪拦路抢劫事件,类似的事情在云州每天都有上演。 “不是埋伏,”许七安摇头:“我检查了现场,发现死的大多都是镖师,这些行商和普通人反而安然无恙,货物也保持完好,劫匪甚至没有撕毁防水的油布,清点战利品。” “两位大人不觉得奇怪吗,土匪剪径,却任由价值高昂的货物散落一地,置之不理。” 张巡抚沉吟道:“也许是没有时间收拾。” 许七安问道:“那为何会有时间绑人?如果我是劫匪,那我肯定求财,这一车车的货物才是我的目标。我会连那些普通人一起杀了,何必多此一举绑着他们。除非” 姜律中和张巡抚相视一眼,前者皱着眉头,道:“除非他们的目标不是货物,而是人?” 许七安点点头,扫过死里逃生,仍心有余悸的众人,“问一问便知。” 他招手,唤来一位中年行商,问道:“你是什么人?” “小人是白帝城地界的绸缎商人,带着两千匹绸缎到青州做生意,因为路途遥远,害怕遭了土匪,就随赵爷的商队一起去青州哦,就是赵龙。此人颇有本事,黑白两道通吃,他的商队往日里是很安全的。 “小人与他合作过多次,谁想今天哎,终日打雁,终于被雁啄瞎了眼。这赵龙也算个人物,且讲信用,可惜了啊。” 许七安顿时望向横尸的商队,那位赵爷就在里头。 挨个儿的问过去,发现都是商人,且是结伴,最后只剩那个丰腴的妇人。 她看起来三十出头,在许七安那个年代,其实还是个轻熟女。 “你呢?”许七安审视着她:“你一个弱女子,孤身一人去青州是为什么?” 杨莺莺有些迟疑,垂首而立,柔声道:“前些年,民妇的丈夫去青州谋生。前阵子寄信回来,说在青州生意做的红红火火,本想亲自回来接民妇去青州定居,但因为生意所累,脱不开身。便让民妇随信得过的商队一起去青州。 “民妇打听了许久,都说赵爷的商队是顶好的,又安全又守信。” 这番话说的有理有据,乍一看毫无破绽。 表情很镇定嘛可作为一个普通的民妇,见识到鲜血淋漓的一幕,不应该是脸色惨白,逢人就嘤嘤?而且,说话的时候目光一直看着地面,就像在背台词,这是不自信的表现 许七安道:“本官问你几个问题。” 杨莺莺抬头看了他一眼,又重新低下,柔弱的语气说道:“大人请问。” “你丈夫叫什么名字?” 杨莺莺思索着。 “你家住何处?” “” “你丈夫有何容貌特征?” “” “你丈夫身高几尺?” “” “你丈夫在信中写了什么,请你复述几句。你丈夫做什么营生?” 杨莺莺呆立在那儿,又茫然又无助,沉默了许久,她才恢复过来,细声细气道:“民妇的丈夫叫” “好了你别说了。”许七安招呼虎贲卫:“搜她身。” “???”杨莺莺茫然不知所措的看着他,这位大人的所作所为,完全超乎了她的预料。 她惊恐的后退一步,双臂环抱胸口,咬着唇,羞愤欲绝的表情。 “想的太久了,”许七安笑眯眯的审视着美貌妇人,“如果一个妻子连丈夫的名字、特征都需要想很久才能说出来,那么别人又怎么会相信呢? “谎言不是随便编造几句,就能让人信服的。你若不想被搜身,就老实交代。那些山匪为什么要阻截你?” 给完大棒,见女子脸色渐渐苍白,许七安又安抚道:“我家大人是朝廷来的巡抚,这云州没有哪个官比他更大了。有什么事只管说出来。” 杨莺莺看向了张巡抚,后者颔首道:“本官奉皇命巡查云州,你区区一个民妇,不值得本官欺骗。” 杨莺莺低着头,权衡再三,意识到自己没有选择,忽然银牙一咬,跪倒在地: “民妇杨莺莺,此番去青州,是为了避祸,同时找青州布政使杨大人,为我夫君主持公道,报仇雪恨。” 张巡抚没有立刻说话,沉吟片刻:“你夫君是何人?何事要寻杨大人主持公道?” 杨莺莺哭道:“民妇夫君是周旻。” 张巡抚失声道:“什么?!” 许七安和姜律中豁然扭头,盯着杨莺莺。 周旻,那位死在云州的打更人暗子,就是他揭发云州都指挥使杨川南勾结山匪,输送军资,谋取利益,养寇自重。 密信穿回京城不久,他便无声无息死去。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九十二章 愚蠢的临安也是有用处的 周旻的未亡人? 听到这话的许七安,第一反应是:她说谎。 除了吏员之外,大奉各地的官员,上至一州布政使,下至一县之尊,都是外地人。 身为都指挥使司,经历司的一名经历的周旻当然不会例外。而且,经历是他表面的官职,背地里的身份是打更人暗子。 魏渊会让一位暗子把妻儿带在身边?那不是分分钟变二五仔么。 “周旻?”张巡抚皱着眉头,“他有何冤屈啊。” 一副“周旻是谁本官不知道”的姿态。 杨莺莺哀声道:“我家夫君原是云州都指挥使司的一名经历。” 张巡抚吃了一惊,态度霍然转变,弯腰扶起下跪的杨莺莺,“原来是周经历的夫人,周经历出了何事?夫人又为何要舍近求远,到青州去告状? “青州和云州是同等级的州,那杨布政使未必会接手这个案子。嗯,本官是云州巡抚,云州三司都要听令与我。夫人有何冤情,但说无妨。” 原来不仅女人是天生戏子,当官的演技也数一数二许七安沉默旁观,看老张一个人表演。 杨莺莺踌躇片刻,凝视着张巡抚,道:“大人,民妇能看一看您的任命文书吗,或者,官印也可以?” 这话一出,张巡抚和打更人们齐齐皱眉。 铜锣银锣们不由的按住了刀柄,审视着杨莺莺。 这可不是一个普通民妇能说出的话,即使她是经历夫人。 她很懂行情啊许七安也握住了刀柄,严肃的盯着杨莺莺,这个女人身上毫无半点气机波动,目测体脂的覆盖率,也不像是练武的。 可也只能排除对方是武者,其他体系花里胡哨的,手段太多,不能掉以轻心。 张巡抚不动声色的后退了两步,道:“有劳姜金锣取本官的文书和官印。” 怂货姜律中斜了他一眼,取来文书和官印。 张巡抚不接,自动忽略了姜律中的示意,看向杨莺莺:“本官念你是经历夫人,容许你一观。” 姜律中只好上前,示出文书和官印。 杨莺莺仔细看了许久,其实她也是第一次看任命文书,目光搜索到“云州”、“巡抚”两个词儿,然后看到红艳艳的印章后,她再无疑虑。 到现在为止,对方愿意与她一个弱女子掰扯这么久,其实也是一种诚意和做派。 杨莺莺复又跪地,磕头道:“民妇杨莺莺,本是云州教坊司的女子,数年前与周大人相识相爱,脱了贱籍,一直伺候在周大人身边” 大家默契的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 原来是海鲜商人啊,难怪比寻常妇人要有见识,还知道看文书和官印。许七安恍然大悟。 在这个时代,海鲜商人是女子中的高学历高文化群体。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精通。 杨莺莺简单的说了几句与周旻的过往,坦然的说出自己是养在外面的女人,周旻每隔一段时间才会与她相会一次。 “前段时间,周大人忽然来找民妇,把一物交给了我,他说自己近期可能会有危险,如果真的遭遇了不测,就让我马上躲起来,然后想办法离开云州,将此物交给青州布政使杨大人。 “没过多久,民妇便收到了周大人逝世的消息”杨莺莺眼泪啪嗒啪嗒滚落,泣不成声: “民妇又悲伤又害怕,不敢继续再住下去,便在一位姐妹家藏了起来,托她打探消息。 “藏了一阵子后,民妇那姐妹告诉我,赵爷的商队近期要去一趟青州,我便向她借了二十两银子,买了匹马,随着商队离开了云州” 再之后的事情,众人就知道了。 许七安冷眼旁观,端详着杨莺莺的微表情,这一回她说话时,眼神不偏不倚,声音哀切,充满感情。 看不出作假的成分。 于是他又从杨莺莺的话里寻找蛛丝马迹——周旻至死没有暴露他打更人暗子的身份,哪怕对方是完全可以信赖的管鲍之交。这说明周旻是个合格的暗子。 他要是轻易告之身份,反而很可疑。 至于为什么是去青州找紫阳居士,而不是其他相邻的州,许七安的判断是,周旻谁都不信,只信这位云鹿书院的大儒。 首先,相比起普通读书人,云鹿书院的大儒因为修行体系的缘故,人品更值得信任。毕竟烂人是走不了儒家体系的。 其次,云鹿书院和国子监出身的读书人们有道统之争,秉着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的原则,找紫阳居士是正确的选择。 张巡抚皱着眉,“你是怀疑周旻是被杀害的。” 杨莺莺用力点头:“这已经很明显了不是吗,求大人为我夫君做主。” “这”张巡抚沉吟片刻:“好,本官答应你,你把周经历最后留给你的东西拿出来吧。” 杨莺莺立刻磕头:“谢大人。” 许七安不由的另眼相看,老张这份心机是可以的,不愧官场老油条,跟着魏渊做事的,心都挺脏。 杨莺莺直起身,手探入怀里,摸出半块玉佩,双手奉上:“这便是周大人当晚交给民妇的。”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玉佩上。 那是一块半圆玉佩,通体呈剔透的绿色,它本该是一块圆形玉,中间被利器斩断,一分为二。 姜律中接过玉佩,交给张巡抚,后者握在指尖摩挲,沉吟不语。 “这看起来是个信物?”姜律中低声道,他说完,看向许七安,征询他的意见。 张巡抚也看过来。 看我做什么,老子会查案,但不是占卜师啊你们两个丝毫不掩饰把我当工具人的想法许七安沉吟道:“先去云州吧,瞎猜有什么用。” 张巡抚边收好玉佩,边吩咐众将士:“继续前行,去往云州。” 就地挖坑掩埋尸体,将幸存下来的行商和货物一起带上,队伍继续启程,顺着官道向云州进发。 阳光高照,暖意融融,在这个难得的上午,怀庆练剑结束,正要喊宫女去准备热水,扭头一看,两名宫女坐在凉亭里下棋。 怀庆皱了皱眉,倒不是不满宫女下棋,而是她们根本不懂棋。 她没有出声,沉默的走进凉亭,旁观两名宫女下棋。 清秀的小宫女们浑然忘我,投入到棋局里厮杀,没有注意到主子的靠近。 她们下棋毫无章法,不懂布局,不懂争夺优势位置,且下子如飞,啪嗒啪嗒似乎不要思考。 怀庆眉头越皱越深,这种儿戏般的下法,对她这个大国手来说非常难受。但看了片刻,她看懂了。 这种棋很简单,就是比谁先排成五个子,或纵或横或斜,统统无所谓,谁先五星连珠,便是赢家。 忍不住道:“这是什么棋?” 两名宫女吓的一抖,急惶惶的起身,细声细气回答:“是五子棋。” 五子棋?这是什么东西? 学富五车的怀庆愣了愣。 另一位宫女解释道:“是临安公主那儿传出去的,眼下已经在宫里传来了,大家都在玩呢。” 她这个大家指的是宫里的太监和宫女们。 “听说就连陈贵妃都说有意思呢。”另一个宫女道。 临安?她只是个蠢丫头怀庆点点头,道:“本宫要沐浴,午膳让厨子不用准备了。” 元景帝今天上午要摆家宴,皇子皇女们得到乾清宫用膳。 沐浴结束,怀庆公主离开苑子,前往乾清宫。 她在富丽堂皇的雅厅里见到了兄弟姐妹们,在没有她的场所,喜欢穿红裙,佩戴华美繁杂首饰的临安就是话题中心。 今天有些格外不同,皇兄皇妹们仅是与怀庆颔首招呼,便继续着刚才的话题。 “临安开创了一个流派,五子棋规则通俗易懂,玩起来更有趣味,连我宫里的当差们都轻易上手,玩的津津有味。” “咱们临安公主的大名也将广为流传啊。” 脸蛋圆润,桃花眼妩媚的裱裱,很享受兄弟妹妹们的吹捧,嘴角勾起甜甜的笑容,偏又自作矜持的谦虚几句。 像一只想炫耀又强忍着的骄傲小母鸡。 见到怀庆进来,她微微扬起雪白的下颌,摆出骄傲姿态。 快嫉妒我快嫉妒我裱裱心里碎碎念,用余光瞥怀庆。 但高冷的怀庆只是坐着,喝了几口茶,并没有理睬愚蠢的妹妹。 哼怀庆果然是嫉妒我的。裱裱在心里安慰了自己一句。 怀庆公主是个不合群的皇女,这不仅仅是她骄傲,更是因为她的想法让皇子皇女们无从揣度,公主们讨论的话题是好看的衣衫和胭脂水粉,她感兴趣的却是四书五经。 皇子们讨论时政和大局,她就会说:如何解决水患,如何政治吏员? 皇子们就会很难受,这特么谁知道?我们讨论的是大局观,是宏观问题,你这不是抬杠嘛。 临近午时,元景帝宫里的太监过来请几位皇子公主过去。 裱裱屁颠颠的跟在太子哥哥身后,裙摆飞扬,忽听身后传来怀庆的声音:“临安。” 裱裱“嘿”一下笑起来,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骄傲的说:“干嘛!” 等其他皇子走远,怀庆淡淡道:“五子棋是谁教你的?” “我自创的。”临安其实很纠结,因为这是许七安教她的,她不应该昧着良心局为己用,但哥哥们说话太好听了,她有些欲罢不能。 等过阵子我再说是许宁宴教我的她心想。 “待会儿父皇问起,你最好也这么说。”怀庆朝外走去,清冷悦耳的声音里夹杂着告诫: “父皇不喜欢那家伙,说话之间,要懂得动脑子。” 说完,怀庆又补充一句:“如果你有的话。” “为什么”三个字被裱裱硬生生吞下,她像个张牙舞爪的小狮子,一边追上怀庆,一边怒道: “你才没脑子,你才没脑子!” “我比你漂亮比你聪明,你看,许宁宴都心甘情愿的为我做牛做马,都不要你的。” 怀庆猛的顿住脚步,严厉的斜来一眼。 裱裱像只矫健的猫,“噌”一个后跳,又觉得自己太怂,桃花眸子倔强的回瞪。 怀庆公主扬起了巴掌。 “太子哥哥,怀庆要打我。”裱裱惊叫着逃走了。 宴席上,元景帝果然问起此事。 怀庆怎么知道父皇要问临安心里大惊,下意识看了眼讨厌的怀庆,她清丽的容颜没有表情,自顾自的吃菜。 裱裱眼睛“咕噜噜”一转,笑嘻嘻的撒娇:“因为临安是父皇的女儿,父皇是世上最聪明的人。” 元景帝开怀大笑。 父皇果然一直在关注宫中情况,就像他默默俯视朝堂怀庆面无改色的吃饭。 她没有在宫里培养自己的亲信,从不积极打探皇宫消息,就连最近流传起来的五子棋,她也不知道。 不是怀庆不知道,而是她不想知道。 怀庆公主不得不承认,临安这个妹妹虽然愚蠢之极,但就算是废柴也是有作用的,全看你怎么使用她。 至少在讨父皇欢心这一点,皇宫里没人能胜过临安,这里面包括那些不受宠或曾经受宠过的妃子。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九十三章 这里是府衙 穿过两个州,三个县,巡抚队伍终于抵达了云州主城——白帝城。 白帝城的名字由来,有一个历史典故,那是前朝的事情了。距今大概1300多年前,云州大旱,赤地千里。 百姓颗粒无收,生活没了着落。 这一年,有一奇兽自海外而来,其身似鹿,覆满雪白鳞片,头生一对犄角,马蹄,蛇尾。 它所过之处,乌云密布,暴雨不绝,此兽在云州辗转月余,充盈了云州各处水库,滋润了干涸的河流湖泊,解决了云州的旱灾。 朝廷认为它是瑞兽,封它为白帝。 许七安望着白帝城巍峨的轮廓,笑着反问:“那这个传说是真是假?” 挑起帘子望着远处白帝城,说起这段典故的张巡抚,点了点头: “应该是真的,不然史书上不会记载。大旱大涝是常有的事,史官不会为此编造历史。只不过,从那以后,再没有人见过瑞兽白帝。” 人家明显是海外妖兽啊,甚至是海兽,说不定来九州只是旅游呢,见云州大旱,心里不喜,便出手改变环境许七安一边“科学角度分析”,一边说道: “大人高见。” 说完,他继续眺望城墙,心里浮现一首诗: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 “千里江陵一日还太特么奢侈了啊,换成是我,定是今日明日后日,一月三十一日,这才舍得还。”许七安心说。 他不由想起以前看过的旅游广告,怂恿高级白领在周五下班后直飞泰国,风流潇洒一天,周日回国。 人人都做现代李太白。 白帝城的守门士卒拦住了众人,在看过朝廷下达的文书后,恭敬放行。 入城后,许七安左顾右盼,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看见许多悬刀佩剑的路人。 大奉对兵器的管制非常严格,上至州府,下至郡县,在城内一律不得佩刀行走。除非是特殊职业,比如镖师。 但就算是镖师,也只有在出任务时才能配备武器。 “这算是云州特色吗?”许七安心里嘀咕。 这时,张巡抚又掀起窗帘,对许七安说道:“宁宴,你让人送这些行商回家,货物先不要还。让行商取了账册,明日来驿站核对、领回货物。” 许七安心里一动,“那赵龙的货物?” 张巡抚道:“自然是给人家送回去,那赵龙和镖师全部遇害,镖师的家人肯定是要抚恤的。而今赵龙已死,把货物送回,也算弥补人家损失了。” 许七安竖起大拇指:“大人真是一条好鳝。” 张巡抚闻言皱眉:“何出此言?” “没什么没什么。”许七安扭头去找宋廷风,将事情告之,吩咐他去做。 “凭什么让我去跑腿。”宋廷风不服气:“好像我是你下属似的,咱们明明是平级的。” 许七安转头喊道:“巡抚大人,宋廷风推诿耍赖,扣他银子。” 宋廷风忙说:“我去我去。” 转头就去找朱广孝,把事情告之,吩咐他去做。 朱广孝郁闷道:“宁宴不是让你做吗。” 宋廷风就说:“许宁宴,朱广孝推诿耍赖。” “”朱广孝闷不吭声的调转马头,喊上几名虎贲卫,办事去了。 两个贱人凑在一起,感慨道: “广孝真是个埋头苦干的老实人呐。” “是啊是啊,不管是在床上还是公务。” 都指挥使司。 杨川南今年四十出头,是个气态中正平和的读书人,他还有个身份,五品武者。 杨川南出生武将世家,天资聪颖,他喜欢习武甚至读书,元景12年中进士,因家学渊源,熟读兵书,在兵部谋了份差事。 元景16年被委派到云州,因剿匪有功,一步步升到都指挥使位置。成为云州最有权势的三人之一。 坐堂处理公务的杨川南忽然抬起头,几秒后,脚步声传来,一位身披轻甲的女子大步走来,沿途不见吏员阻拦。 她身段高挑,腰悬佩剑,背着一杆银枪。有一张尖俏的瓜子脸,明明五官精致美丽,但不见女子柔弱,反而英气勃勃。 此外,她扎着高高的长马尾,露出光洁漂亮的额头。 “巡抚进城了。”她进门第一句话,直指问题核心,干脆利索。 杨川南表情顿了顿,微微颔首,“知道了。” “挨千刀的元景帝,成日修仙,人间帝王还想长生,简直痴心妄想。”她一张嘴开出天花:“” “妙真!”杨川南皱了皱眉。 李妙真冷笑一声,“我又不是吃皇粮的。” 她把银枪靠在墙边,在会客位置的茶几上盘腿而坐,佩剑摘下来,横在膝盖,问道: “巡抚在的话,你得交出兵权,这是大奉的规矩。你打算怎么办。” “既然是规矩,当然只能照办。”杨川南道。 李妙真点点头:“我会帮你的。” 杨川南看她一眼,无奈摇头:“江湖上这么多人愿意为你效命,不冤枉。飞燕女侠,本官承你这个人情,不过注意分寸,随行的队伍里有金锣,堂堂四品,走出江湖,便是一位枭雄。” 李妙真不以为意:“怕什么,不到三品,就敌不过人海战术。” “云州的饭菜有些麻,偏辣,还喜欢放香料,我不喜欢这里的菜肴经常吃辣,不会得痔疮吗?” 驿站里,许七安边吃着热腾腾的饭菜,边心里吐槽。 大堂里聚满了打更人和虎贲卫,一张桌子坐八个人,勉强够容纳的下。 白帝城有四座驿站,这座是最大的,有一个大院,两座紧邻的三层楼房。一名驿丞,七名驿卒。 为了安全起见,杨莺莺也得在驿站住下,她独自坐了一桌,文静的低头吃饭。 少妇的身段丰腴且诱人,坐着时,衣裙紧贴着臀儿,勾勒出丰满的曲线。 许七安发现宋廷风盯着人家的屁股看,便在桌底下踢了他一脚:“瞧什么呢?” 骂完,他自己也看了几眼。 “看看又怎么了,别人都在看。”宋廷风小声说。 男人就是这样,看到漂亮的女人,总会不自觉的多打量几眼,控制不住自己的目光。除非媳妇就在身旁,才能凭借大毅力忍住。 “不看了不看了,省的难受。”宋廷风嘀咕道。 刚才张巡抚已经下了命令,云州期间,不得去教坊司,不得离开驿站,除非有任务。 许七安抬起手,用力握了一下。 “干嘛?”宋廷风茫然道。 “这叫不灭之握,你私底下可以学习一下。” 吃完饭,张巡抚在房间里请来许七安和姜律中议事,御史出身的巡抚大人,望着两位经验丰富的金锣,道: “云州因为匪患的缘故,所以取消了禁刀令。因此,相比起白日,晚上反而更安全,因为宵禁特别严格。 “姜金锣需要一刻不离的保护本官,查案的事,暂时就给宁宴了。驿站内的打更人好虎贲卫你可以随意调遣。” 得,真成工具人了呗。许七安瞅着张巡抚,不说话。 巡抚大人解释道:“最初几天,本官少不得要多方应酬,我也需要摸一摸云州官场的底。” 好吧许七安接受了这个理由:“明白了,卑职竭尽全力便是。” 张巡抚满意点头,问道:“你打算怎么着手案子?” “先去府衙要周旻的死后遗物,再去他家里看看。”许七安说。 “不用挖坟验尸?”张巡抚皱眉。 “就等大人这么问了,”许七安笑了起来:“人死了半月有余,腐烂的皮肤鼓胀,一戳就破,腥臭的尸水可以喝到饱。” 刚吃饱饭的姜律中脸色一黑,张巡抚则干呕起来。 “那卑职就告退了。”许七安溜走。 离开房间,下楼,他召集宋廷风和朱广孝在内的四名铜锣,一名相熟的银锣,六名虎贲卫,骑乘马匹赶往府衙。 周旻是有编制的朝廷命官,但凡朝廷命官离世,府衙要负责验尸,确认死因。像周旻这样家人不在本地的官员,府衙还得负责保管他的遗物,等待死者家人或朝廷来取。 许七安控制着马速,时而看一眼驿卒给的白帝城堪舆图,摸索了将近一个时辰,终于看到了府衙的大门。 “按照官场规矩,这种遗物经手留三成,贪心的甚至高达五成。也不知道周经历的遗物能留多少。”姓唐的银锣感慨道。 许七安还是第一次听说这种潜规则,脸色一沉:“大奉的律法里,有没有关于此类事件的惩罚?” “当然是有的,”唐银锣道:“私吞朝廷命官的遗产,视财物贵重程度而论,轻则庭杖五十,重则廷杖革职罚款。” 许七安点点头,突然问道:“打更人衙门也是这样?” “哪敢啊,魏公明令禁止。而且,咱们打更人和这些当官不一样,同组的打更人们都是一起并肩作战,一起去青楼的交情。谁敢私吞,当兄弟也不同意。”唐银锣解释道。 宋廷风笑哈哈的点头:“对头,那天宁宴你牺牲了,谁敢私吞你的抚恤金,老子一准儿要他狗命。” 总感觉你这话哪里不对许七安懒得吐槽这个眯眯眼。 进了府衙,亮明身份后,一位穿青袍的正七品官员出来迎接,自称府经历。 “为了防止下人偷窃财务,周经历的所有物品都在存在府衙的库房里。” 这位掌管收发、出纳、库房诸事的经历,领着许七安等人来到库房,手里拎着一串沉重的钥匙,熟练的找出正确的那枚,打开库房的铁门。 周旻的遗物里,有字画,衣物,古玩,笔墨纸砚等等,许七安事无巨细的逐一看过去。 看到只有三十两银子的遗留后,沉声道:“经历大人,这不对吧,周经历堂堂正六品,在职二十多年,一年攒一两,也不止这么点吧。” “大人,那是二十两。”府经历笑呵呵道。 你还敢跟我皮? 许七安盯着他,“私吞朝廷命官的遗产,视财物贵重程度而论,轻则庭杖五十,重则廷杖革职罚款。” 周旻是打更人的暗子,他殉职了,远在故乡的家人还不知道噩耗。人死不能复生,这个许七安没办法,但保住对方的遗物,尽可能的归还家人,这个他可以做到。 也应该做。 竟是个愣头青府经历是老油条了,摊了摊手,无奈道:“许是那周经历沉迷美色,或有其他消遣,花钱如流水。反正就这么点家当。” 他一副有恃无恐的姿态,面带戏谑微笑。 遗产这东西,府衙先经手的,府衙说多少就是多少,不服气?有本事让死鬼还阳啊。 许七安指着自己的腰牌:“云州的官员,是不是不识得打更人?” 府经历“呵”一声:“打更人监察百官,本官自然听说过的。” 那就是只听说没经历过你缺少打更人的毒打许七安抬脚直踹府经历的小腹。 嘭 府经历肥胖的身体倒飞着撞在墙壁,震的灰尘“簌簌”掉落,痛苦的缩成虾状,五官扭成一团,过了几秒,他才发出呻吟声。 许七安抽出刀,搭在他后颈,居高临下的俯视:“本官随巡抚大人来云州查案,有便宜行事之权,就算杀了你,巡抚也能为我兜下来。你信不信?” 府经历喘了几口粗气,不可置信的强调道:“这里是府衙。”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九十四章 案情分析 府衙? 府衙怎么了,老子在刑部衙门口都敢杀人,杀你一个区区七品经历,很难吗。 许七安压了压手,锋利的黑金长刀瞬间割破这位经历大人的后颈,后者明显感受到后颈传来的疼痛,以及自己温热的鲜血流出。 还真敢杀我府经历心脏紧缩了一下,慌张的看向其他打更人,试图他们能阻拦这个无法无天的同伴。 但宋廷风等人的态度让府经历心里一沉,平静、冷漠、袖手旁观。他早听说过打更人的恶名,特别嚣张,但要说打更人敢在衙门里杀害朝廷命官,他是不信的。 宋廷风迎着对方的眼神,笑的眯起眼睛,“经历大人,你侵占朝廷命官的遗产,即使这会儿不杀你,回头把你关到牢里,照样有法子整死你。” 唐银锣补充道:“这才是我们打更人惯用的手段,到时候,问出来的就不是遗产那么简单。” “下官知错了。”府经历道。 许七安这才收了刀子,踢一脚府经历:“去,把收过银子的人都喊道大堂,本官要逐一问罪。” 府经历捂着鲜血直流的后颈,跌跌撞撞的离开。 直到他的背影看不见,许七安收回目光,继续检查遗物。 “你是怕有线索的遗物被侵吞,导致案子查不出来?”唐银锣措词道。 “如果周旻真的在遗物中留下线索,那么他不可能会选择那些贵重的,容易让人生出贪婪之心的物件。”许七安说着,抬头看他一眼: “我只是想拿回属于周旻的东西,待案件结束,转交给他的家人。” “你的品德值得我欣赏。”唐银锣赞叹道,说完又补充一句:“虽然你很好色。” 不,这是最基本的道德连死人财都不放过的家伙才是烂人,是垃圾。许七安心里吐槽。 另外,男人的事能叫好色吗?分明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许七安想起以前看过的段子:虽然我喝酒抽烟纹身泡夜店,但我知道自己是个好女孩。 虽然我白嫖白嫖加白嫖,但我知道我是个好男人 十分钟左右,一名穿青袍绣白鹇的官员走进库房,身后跟着简单包扎过脖颈伤口的府经历,以及同样穿着青袍绣鹭鸶的官员。 在官场,只要看官服就知道对方是几品,从而猜测身份,比如这位绣白鹇的青袍官员是六品,府衙里只有知府是正六品。 只认衣衫不认人,这句话最初就是从官场流传出来的。 脸蛋圆润,中年发福的知府热情的迎上来,到了许七安等人近前,他痛心疾首道: “本官惭愧,本官驭下不严,竟做出这等丢脸的事。” 他自我检讨着,掏出了一个鼓胀胀的沉重小包裹,“这里是一百五十两,是周经历的遗物,本官已替他追回。” 这种小事不需要施展望气术,一州之府能做到这个程度的退让,其实全看在巡抚的份上,许七安正是料到这点,才有恃无恐。 知府若是不买账,他正好去张巡抚那里告状,当然这种事情可能性不大,能混官场的,都是聪明人。 所以,许七安伸手接过,掂量几下,没有死缠烂打。 “知府大人,帮忙准备马车,本官要将周经历的遗物带回驿站。”许七安道。 知府先看一眼胸口绣银锣的,见这位沉默不语,心里就有数了,在场是这个与自己说话的铜锣为主。 “一定一定。” 许七安留下两名虎贲卫,与府衙的衙役配合,运送周旻的遗物回客栈,他们则骑马出了城。随行的还有府衙的一位快班捕手。 也叫快手。 周旻的尸体被埋在城外三十里的乱葬岗中,这年代的乱葬岗,更像是前世的公墓,坟头一座连一座。 乱葬岗里葬着的,都是贫苦人家的亡者,家境殷实些的,会请风水先生挑选墓址。 “几位大人,周经历的坟就在那里。”快手指着一颗柳树,柳树下有一座小小的坟包。 几名虎贲卫摘下挂在马钩上的铁铲,你一铲我一铲的挖开了坟头,土屑飞溅,随着“咚”一声闷响,铁铲撞到了棺材。 虎贲卫们抹去棺材外的泥土,哐撬开薄棺,一股难闻的恶臭味涌出来。 众人齐齐后退了几步,武者嗅觉敏锐,更加受不得这种恶臭。 许七安取出一枚瓷瓶,把里面的小药丸分给众人服下,这是司天监术士给的防疫杀毒的药丸。 接着,他掩住口鼻,走到棺材边。 一具身穿白衣的男尸静静躺着,铁青的脸仰对着天空。 他的皮肤是青黑色的,布满深浅不一的尸斑,脸上腐烂出几个孔洞,蛆虫在肉洞中蠕动。 身躯略有肿胀,这是死后皮肤组织充满腐败气体,导致的肿胀现象。这时候的皮肤,只要轻轻一戳就会破裂,腥臭的血水喷溅。 许七安以前学过这个知识,但还是第一次见到。 我的妈诶,老子要裂开了。许七安强行忍下翻涌的胃酸,沉声道:“解开他的衣服。” 虎贲卫认命的看他一眼:“是” 半小时后,许七安看完尸体,初步断定,确实非外力致死。他没在尸体上找到致命伤。 重新埋好周旻的坟,府衙的吏员领着他们在附近的小溪里清洗了一番,然后返回白帝城。 死因差不多可以确认,就是巫神教的人干的梦中杀人,四品巫师的手段那他要杀我们是不是很轻松? 目前唯一的线索是半块玉佩,可是单纯只是玉佩,没有更多信息的话,无从查起啊 下午两点半返回驿站,张巡抚带着一群铜锣、银锣正对着周旻的遗物翻来覆去,寻找线索。 “看了一个时辰了,你们有没有发现?”张巡抚眉头紧皱。 打更人们摇头。 “周旻不是打更人的暗子嘛,你们打更人没有联络暗号?”张巡抚严厉质问。 “根本对不上。”一位银锣闷声说。 “会不会早就被凶手拿走,或毁坏了。留给我们的只是一些没用的废物。”另一位银锣猜测说。 “这都过了半个月,什么线索都没了吧?还怎么破,谁都破不了。”一位铜锣嘀咕道。 废物张巡抚心里有些烦躁,他是御史出身,不通刑案,只能依仗这群打更人,可打更人们打架在行,查案就有些外行了。 “直接让术士去质问杨川南吧。” “馊主意!”张巡抚哼了一声:“四品以上,术士的指控便不做准。本官知道他杨川南勾结山匪,可是证据呢?没证据怎么治罪,怎么治一个二品的都指挥使?” 打更人们叹息着摇头。 “行了,巡抚大人别为难他们了,周旻确实没有使用暗号。”姜律中摇摇头,感觉到了棘手。 原以为周旻会用打更人独有的暗号做联络线索,指引着他们找到证据,但检查了遗物之后,没有任何发现。 “也有可能是被凶手毁掉了。”张巡抚无奈道。 “那怎么办?”一名银锣问道。 “就只能指望许宁宴了。”张巡抚说:“他能在卷宗中找到税银案的破绽,能在桑泊案中查出平阳郡主的旧案,未必不能查出这次周旻的无头案。” “可要怎么查?” “本官怎么知道。”张巡抚瞪了眼说话的铜锣。 这时,许七安正好走进来,身后跟着随行的打更人和虎贲卫。 张巡抚眼睛一亮:“验尸结果如何?” “与府衙的验尸格目一样,尸体方面不会有什么发现了。”许七安回答。 巡抚大人有些失望的点点头,又道:“听说你伤了府衙的经历?” “我有分寸,不会杀人的。”许七安指着这些遗物:“有没有线索?” 一众打更人摇头。 “没找到联络暗号,或许是被人毁了。”姜律中叹口气:“宁宴,只能靠你了。” 他旋即环顾众人,沉声道:“你们都学着点,看看他是怎么破案的,谁能学个十之一二,老子重点培养。” 这些铜锣银锣都是他麾下的。 姜律中一直很想要许七安,但魏公不给,他只能出此下策,让许七安来培养他麾下的打更人。 许七安寻了个位置坐下,没有继续检查遗物,沉思片刻:“打更人衙门的暗号,保密吗?” 姜律中道:“银锣以上都知道,与暗子接触过的铜锣也知道。” “那就是不够保密。”许七安给自己倒了杯水,道: “周旻极有可能没有使用衙门的联络暗号。” “何以见得?”一位银锣问。 许七安分析道:“如果暗号保密级别高,凶手不可能在一众遗物中准确找出线索并毁掉。那么暗号现在应该被我们找出来了。可是没有。 “如果保密级别不高,周旻作为二十年的老暗子,经验丰富,思虑周全,怎么可能会用这种粗陋的方法,太容易被破解。所以这事儿其实不复杂,答应只有一个,他用了其他方式藏证据。” 打更人们无声对视,都有些震惊。 “对啊,是这样。乍一看没有头绪,其实只有一种可能:周旻用其他法子藏了证据。” 打更人们振奋击掌,只觉得豁然开朗。 张巡抚微微颔首,继而皱眉:“可是,我们也随之陷入迷茫,如何找出他藏起来的证据。” 许七安道:“那让我们来从头分析”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九十五章 解开谜团(为盟主“诗修”加更) “那让我们从头分析,如果你们是周旻,会怎么处理这件事?”许七安环顾众人,问道。 “用打更人衙门的暗号?” “刚才不是说了吗,这个暗号保密等级不够高。” “那如果是我的话,我藏在谁都找不到的地方。” “废话,谁都找不到的话,那藏证据的意义在哪里?” 说到这里,所有人都愣住了,场面陷入短暂的寂静。 许七安打了个响指,看着那位无意中道出玄机的铜锣,道:“没错,周旻藏证据的目的是为了被找到,被我们找到。顺着思路你们再去想。” 张巡抚以拳击掌,一叠声的称赞,略显亢奋的说道: “是这个道理,周旻不会把证据藏在谁都找不到的地方。那么藏着线索的物件,不会贵重,但很显眼。” 一下子,所有人的思路都打开了,感觉触碰到了新世界的大门。兴奋的开动脑筋。 几分钟后,打更人们茫然的对视,“可是,这些物件都检查过了啊。没有暗号,也没有能与玉佩契合的。” 新世界的大门轰然关闭,又开始怀疑人生了。于是,大家把目光投向了许七安。 前置线索太少了,无从查起。不过,查案就是要找线索,一个好的刑侦专家,善于从各个角度推敲,从细节里寻找线索。 而菜鸟只会像小朋友一样,满脑子问号许七安对众人的目光视若无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有没有头绪”一位银锣忍不住问,但话没说话,就被姜律中封住了嘴。 “别打扰他。”姜律中沉声道。 张巡抚也压了压手,示意大家稍安勿躁。他把宝都压在许七安身上了,这个年轻的铜锣用自己的“战绩”,证明了他的价值和能力。 张巡抚忍不住想,魏公之所以派许七安来,是不是料到了云州的变化呢。 正因为预料到此案的艰难所以才派遣许七安这位破案奇才来为本官助阵魏公果然深谋远虑,布局深远啊。 “相应的,神机妙算的魏公会派许七安来,说明他一定能破案。”张巡抚暗暗振奋,感觉心情一下子舒畅起来,不再那么烦躁。 他是御史出身,破案真是太难为他了,还好有许宁宴啊 许七安不知道张巡抚丰富的内心戏,沉浸在自己的推理中: 这些遗物里真的有线索吗?如果我是周旻,我想办法给打更人留线索但未必会留在遗物里,因为这太容易破坏了,只需要一场大火就能化为灰烬但不留线索又不行,所以,最保险的办法是双线操作,鸡蛋不放在一个篮子里。 对! 双线操作,杨莺莺就是周旻的另一个篮子。 杨莺莺是意外收获,并不是周旻留给打更人的线索,既然周旻的遗物中没有寻找到线索,为什么不试着从杨莺莺这里突破呢。 想到这里,许七安精神一振,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炼神境的银锣们敏锐的察觉到许七安的情绪变化,他们也随之精神一振,正要发问,又发现许七安眸子重新暗沉,又陷入了苦思之中。 名侦探许宁宴的推理又遇到了一个瓶颈,那就是杨莺莺身上的线索太少。 “还是那个问题,线索太少,单纯只是半块玉佩,顶多猜测它是某种信物重新梳理头绪,把周旻的另一条线排除,专注杨莺莺这个篮子 “假使杨莺莺到了青州,找到紫阳居士,并奉上玉佩,道明原委”许七安在大脑中模拟着过程: “紫阳居士该怎么做呢?他也将面临我现在的困境:缺乏线索。 “一头雾水又缺乏线索的情况下,肯定是想办法获取更多的信息,那么怎么获取信息呢?当然是问带来玉佩的人啊对对对!就是询问带来玉佩的人。” “我想到了,我想到了!”许七安大声道。 “想到什么了?”所有人,几乎是异口同声。 “不急,”许七安吩咐道:“喊杨莺莺过来,我有话要问她。” “快去快去!”张巡抚催促道。 一名铜锣当即上了楼,把吃完饭就待在房间里不出门的丰腴少妇给请了出来。 杨莺莺还是初见时的粗布衣裙,盈盈施礼:“大人唤民妇下楼所为何事?” 许七安问道:“周旻当夜把玉佩交给你时,还说过什么?” 杨莺莺摇头:“除了民妇先前说过的那些,周大人并没有额外交代。要不然,民妇不会忘记的。” 她一下子称周旻为夫君,一下子称周大人,这是极端不自信的表现。心里认定周旻是夫君,可又觉得自己没有名分,名不副实。因此称呼反复变化。 许七安摩挲着茶杯,肯定还有交代的,不然紫阳居士就算是神仙,也束手无策。周旻是资深的暗子,智商绝对在线嗯,杨莺莺不知道,可能是她并没有察觉。 “你把周旻当晚与你说过的话,转述一遍。” “这”杨莺莺为难道:“民妇哪里还记得” “不需要你一字不漏,讲个大概便是。”许七安宽慰道,同时心里微微一沉,杨莺莺之所以不记得,恐怕那晚两人说的都是些家长里短的话。 就像你走在大街上,见到形形色色的人,不会去记他们的模样,甚至连衣服颜色都转头就忘。 越平常,才越不会记在心里。 “那晚周大人来找民妇,还是与以往一样,给我带了些胭脂水粉和小礼物,再就是一壶酒,几斤猪头肉 “对酌时,他照常与我唠叨了些官场上的事,以及云州的匪患 “但因为民妇一介女流,不爱听这些,因此周大人没说太多。而后就是猜字谜 “吃完饭,民妇服侍他时,他才与我说起那件事,并把半块玉佩交给了我。” 许七安让她重点讲了“官场”和“匪患”,但发现那只是周旻的抱怨而已。 “字谜呢,都有那些字谜?” 杨莺莺想了想,柔声道:“十张口一颗心。” 许七安刚要想,张巡抚便抢答了:“思!” “正是。”杨莺莺继续说道:“千里丢一,百里丢一。” 张巡抚:“伯。” 杨莺莺点点头,又道:“一口吃掉牛尾巴。” 张巡抚:“告。” “巡抚大人厉害啊。”打更人和虎贲卫投来敬仰的目光。 不知道为什么,张巡抚竟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那种终于不是毫无用处,本官亦是人中龙凤,岂能让许宁宴一枝独秀的畅爽感,油然而生。 猜字谜对读书人来说,完全是家常便饭啊。 许七安不满张巡抚总是插嘴,打断自己思路,敲了敲桌面,沉声道: “巡抚大人,我也有一个字谜,困扰许久。” 张巡抚微微颔首,示意他出题。 许七安道:“文姑娘嫁人。” 张巡抚先是眉头微皱,接着眉头紧皱,然后脸色僵硬,最后整个人都茫然了,呆呆的站在那里。 许七安满意点头,看向杨莺莺,让她继续说下去。 “最后两个分别字谜是:‘白玉无瑕’和‘日月同天’。前者是‘皇’字,后者是‘明’。” 许七安吩咐同僚找来纸笔,在桌上铺开,写下:思、伯、告、皇、明。 五个大字。 姜律中反复看了许多遍,“这五个字代表什么意思?” 五个字无法串联起来,每个字都是独立的,周旻想表达什么?或者,真的只是随口玩的字谜? 许七安转头看向张巡抚,巡抚大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罢了,这五个字显然不是字谜,那么巡抚大人的作用就没了,让他去跟文姑娘较劲吧。 随后,许七安也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倘若这是周旻要透露给紫阳居士的线索,那么它不会太深奥晦涩,必须是第一次来云州的人也能轻易发现的。 “什么东西是初来乍到,也能轻易发现的?换个思路,什么东西是初到云州的人所需求的” 想到了! 许七安长长吐出一口气:“我解开谜团了。”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九十六章 又是一场头脑风暴 解开谜团查出来了?! 在场众人均面露狂喜之色,但又觉得难以置信,怎么做到的啊,明明一点头绪都没有。 这么一桩无头案,他轻易就解开谜团了,明明大家都参与到案子里了,都进行了一番讨论。同样的信息,同样的线索,大家一头雾水,凭什么他就解开了? 许宁宴真的恐怖如斯么。 在“文姑娘出嫁”的字谜里钻牛角的张巡抚,浑身一震,突破了封印,狂喜的拽住许七安的胳膊,这一刻,老张失了巡抚大人的架势,一叠声的追问: “你解开谜团了?当真吗,当真吗?” 这时候我要说:骗你们哒估计会被打死许七安起身,往外走去:“至少有重大突破了。” 在众人的目光注视里,他来到驿站的院子,从马匹的挂袋中抽出那张堪舆图,返回大堂,在桌上摊开。 “字谜的玄机就在堪舆图中。”许七安双手按住地图,抬头环顾众人,解释道: “仅仅只靠一块玉佩是传达不出信息的,周旻会想办法让莺莺夫人带去更多的信息,但为了保密,他采用了猜字谜的方式。他瞒过了所有人,包括莺莺夫。 “但以紫阳居士的智慧,只需要仔细询问,必然能勘破字谜的秘密。” “那为什么字谜的秘密是在堪舆图?”朱广孝皱眉问道。 “因为堪舆图是最容易得到的东西,也是首次来云州的紫阳居士,必定会入手的。”许七安回答。 对啊,堪舆图驿站里就有,初来乍到,入手一份堪舆图是首要选择众人恍然大悟。 “我的推理是对是错,大家一起来验证。”许七安低头看向地图:“字谜提供的五个字体分别是:思、伯、告、皇、明。” 众人哗啦啦涌到桌边,与他一起看地图。 这份堪舆图展开,几乎覆盖了整个桌面,把整个白帝城囊括进去。一条条街道,一座座建筑,湖泊、桥梁、衙门等等,上面都有标记。 众人一边默念着那五个字,一边搜索着相应的名称。 宋廷风忽然指着某处:“思明桥!” 人们的目光随之落在他指头点在的位置,那里勾勒出拱桥的轮廓,蝇头小字标志:思明桥。 另一位铜锣旋即指着另一处:“这里有一个黄伯街。” “告”和“皇”两个字,则没有找到相应的地点,尤其是皇这个字,太犯忌讳,整张地图里都没有。 “线索很可能就在这两个地点中的一个。”许七安分析道。 “剩下两个字没有用了?”有人问。 “其他字可能是掩人耳目,掺水掺进去的。暂时先不用管,等我们搜索这两个地方,看有没有收获再说。”许七安道。 张巡抚挑选出六名打更人,换上便装前去黄伯街探查情况,许七安则带上朱广孝和宋廷风两位好基友,去思明桥探一探究竟。 黄伯街离驿站不远不近,十多里路程。思明桥则足足有二十多里。 三人策马狂奔在宽阔的街道,沿途的阁楼、宅院,有着明显的南方特色,白墙黛瓦,院子里喜欢种枇杷树。 枇杷是云州的特色之一。 此外,百姓的穿衣风格与京城也有极大差距,这里的穿衣更加自由,到处都是小黄人。 而在京城,明黄色的布料是皇家专用,但在云州许七安见到好些穿明黄袍子的路人。 “虽然各地风气不一样,可朝廷对云州的管控力是不是太弱了?”许七安心生忧虑。 “云州这边的气候可真难受啊,潮湿阴冷。”宋廷风皱眉道。 “还是咱们京城好,冷是冷了些,但没这么渗人。我今天送行商回去时,看见路人一边走一边抖。”朱广孝发言。 “你们俩就像北方的狼,来南方冻成了二哈。”许七安大笑着说。当然,练气境的武者已经不惧寒暑,他纯粹是调侃。 两人茫然的看着他,二哈是什么? 其实在这个年代,南方的冬天比北方要好多了,穷苦人家,冬天收集起稻草,再有一个遮风挡雨的住处,就能挨过冬天。 北方不同,北方很多买不起炭的贫苦人,在冬天无声无息的死去。 毕竟大奉的北方没有暖气。 再有一点,冬天南方骑马,骑着骑着,鼻涕水就出来了。冬天北方骑马,骑着骑着,鼻子就没用了。 半个小时后,他们抵达了目的地。 思明桥垮在一条小河上,是一座有两大两小孔洞的拱桥,由汉白玉雕砌而成,桥身布满青苔。 三人在桥上仔细检查许久,最后,许七安目光锁定了桥身外侧,一块凸出的石砖。 两指捏着石砖,缓慢的往外拽,一点点的把板砖大小的石砖给抽了出来。 他伸手在砖洞里摸索了片刻,摸出了一只锦囊。 果然,正是因为这个锦囊,让石砖无法严丝合缝。 “真的有东西!”宋廷风大喜过望,靠拢过来,催促道:“打开看看是什么。” 许七安打开锦囊,内里是一张纸条,展开纸条,上面写着: 默壹佰陆拾贰 叁佰肆拾柒肆壹贰 默,162。347,4,1,2这两组数字代表什么意思卧槽,周旻真特娘的是个人才啊太花里胡哨了可惜人已经死了许七安盯着纸条,陷入沉默。 宋廷风和朱广孝对视一眼,前者茫然道:“啥意思哦?” “我怎么知道!”许七安没好气的回复:“同样是打更人,怎么差距那么大?看看人家一个暗子,比你们这俩货强多了,没得比,没得比” “暗子本身就是佼佼者,各有特色,不然怎么做潜伏任务。”宋廷风道不服气的辩解: “咱们这些衙门里打更人,只负责武力就行了。” 暗子属于拥有特殊技能的人才,或心思缜密,或聪明绝顶,而衙门里的打更人只负责暴力输出,两者是不同的。 此时,临近黄昏。 许七安收好纸条,无奈道:“先回去吧。” 等待他们的不,等待他的,又将是一场头脑风暴。 驿站。 因为黄伯街离驿站更近,去这条街探查情况的打更人已经返回,带回来令人沮丧的消息。 “没有发现?你们有好好探查吗?”张巡抚质问道。 “那街白日没几个人影,问了隔壁街的住户,才知道是个狗市。只在夜里开市,这会儿根本没人。” 前去探查的铜锣郁闷的回复。 一条街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这么没头苍蝇似的扎进去,能有什么收获?逢人就问,认不认识都指挥使司的周旻周经历? “哎!”众打更人一阵泄气,摇头晃脑。 张巡抚喝了口茶,坐了片刻,坐不住了,在大堂来回踱步。 黄伯街没有线索,现在只能等许宁宴那边的消息了。如果他们也没有发现,那么案子就回到原点。 他们还是原地踏步。 “千万要有收获啊,不然真成无头案了”张巡抚嘀咕道。 他的嘀咕声,一字不漏的进了几位银锣和姜律中耳里。 “他们回来了。”门口位置的铜锣惊喜的出声。 一伙人动作整齐划一的扭头,望向门口,看着许七安带着两位同僚返回。 “怎么样?”姜律中连忙问。 张巡抚袖袍下的手握成拳头,期待又紧张的盯着他们。 许七安取出纸条,放在桌上,刹那间,十几双手一起伸了过去。 啪! 姜律中一巴掌拍开所有的爪子,急哄哄的抢过来,展开信条一看,眉头又皱起来了: “这写的什么?” 好吧,不是打更人衙门的暗号许七安做出判断。 “我看看!”张巡抚飞奔过来,劈手夺过纸条,纸张写着两组数字: 默壹佰陆拾贰 叁佰肆拾柒肆壹贰 张巡抚陷入长时间的禁止状态,脑海里闪过一本本读过的圣贤书,随后排除与书中典故呼应这个选项。 这和“文姑娘嫁人”一样,都是欺负人的题目张巡抚正苦恼着,看见许七安默不作声的上楼去了。 “宁宴,你去做什么?” 许七安在楼梯上回头,无精打采:“回房间观想,不然,我感觉自己随时会猝死。嗯,我十二天没有睡觉了。” “!!!”姜律中眉头狠狠一跳。 他已经知道许七安在冲击炼神境了,当初在运河上许七安就曾问过类似的问题:如何冲击炼神境。 这几天看着他黑眼圈日益加深,姜律中猜测这小子可能在冲击炼神境,就是不知道他肝了多少天。 十二天啊,十二天还没突破极限,中途还打了一架 这意味着许七安的元神潜力很大,非常大,他踏入炼神境的话,元神会得到质变。 姜律中自己当初晋升炼神境,熬了十六天,其他金锣相差不大。 “看这小子的样子,十二天明显不是极限,不知道他能一口气撑多久。”想到这里,姜律中沉声道:“记得别睡着了。” 回到房间,许七安脱掉鞋子,在床上盘坐,边吐纳练气,边观想巨人图,时而转换金狮咆哮图。 渐入佳境中,忽然听见了敲门声。 “什么事。”他睁开眼。 “宁宴,状态好些了吗?”张巡抚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得到许七安肯定的答复后,他旋即说道: “随我去参加晚宴,会一会云州官场。” :先更后改。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九十七章 晚宴和枇杷 晚宴?嗯,巡抚大人进城这么久,云州官场不可能不知道许七安精神状态好了许多,反正也不能睡,在驿站待着无趣,便道: “好,大人稍等片刻。” 他穿上靴子,把放在床头的铜锣绑在胸口,黑金长刀挂在后腰,打开房间的门。 张巡抚站在门外,穿着绯色官袍,身姿笔挺,气态斐然。 两人相互颔首,结伴下楼,在大堂等待片刻,姜律中才从院子里走进来,道:“人员清点完毕,走吧。” 豪华马车停靠在驿站外,随行护卫的虎贲卫30人,打更人7人。本次夜宴地点是一处临河的大院。 布政使司专门用来宴请官员的府邸,四进四出的豪宅。 今夜月朗星稀,无风,虽是隆冬,但适合在后花园摆宴。身为本次晚宴的核心,同时也是客人,张巡抚特意晚到了一刻钟。 这既是摆官威,也是给出宽裕的时间让客人做准备。 抵达府邸门口,这里早已停满了各式各样的马车和轿子,或华丽或简陋的座驾,代表着一位位官职不一的大老爷们。 在侍从的带领下,张巡抚一行人来到前厅,看见了穿各色官袍的云州官员们,林林总总,一百多位。 其中就有许七安今日见过的云州知府。 “巡抚大人。”爽朗的笑声中,一位穿绯袍,留长须的官员迎了上来。 “布政使大人。”张巡抚笑着拱手。 布政使相当于高官啊许七安审视着云州布政使,他颧骨略高,眼睛狭长,笑起来时,眼睛眯成一条缝,给人市侩精明的感觉。 宁是宋廷风失散多年的老爹?对了,没记错的话,这位布政使也姓宋许七安嘴角勾起。 宋布政使引着张巡抚,逐一介绍,许七安目光追随着,把在场的官员牢牢记在心里。 “这位是咱们云州的都指挥使李大人。”宋布政使来到一位儒将风格的中年男人面前。 周围的声音一下子小了许多,一双双目光停留在张巡抚和杨川南身上。 两位朝廷大员彼此审视片刻,齐声大笑: “张巡抚,久仰久仰。” “都指挥使大人,久仰久仰。” 气氛顿时又轻松起来,官员们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我怎么有种千钧一发的错觉?有那么一瞬间,许七安都以为场面会陷入僵凝,或者双方阴阳怪气的嘲讽几句,绵里藏针,这次符合官场老阴阳人的形象。 结果竟如此和谐? “巡抚大人,晚宴已经准备妥当,咱们一起去后院?”布政使当即道。 一州(省)之地,级别最高的三个衙门分别是:都指挥使司、布政使司、提刑按察使司。 其中提刑按察使司隶属于都察院,因此提刑按察使在张巡抚面前,最像个狗腿子。 来到后院,众官入席,主桌这边发生两个有意思的插曲。 第一个插曲: 张巡抚招了招手,道:“宁宴,过来本官身边。” 主桌总共十个位置,一个唾沫一个钉,该坐什么人,能坐什么人,在官场有着严格的规矩。 众人顿时看向叫做“宁宴”的年轻人,他穿着玄色制服,披着短披风,胸口绑着铭刻暗纹的铜锣,后腰悬着一口特殊的,与制式佩刀不同的修长战刀。 眼光老辣的人,只是看这一口战刀,就意识到这位铜锣身份不同寻常。 无论在哪里,能搞特殊的人,就不会是普通人。 不少官员暗暗留意了许七安。 第二个插曲是,都指挥使杨川南挡住了一位入座的官员,指着自己身边的位置说: “有位朋友要来。” 那位官员一愣,而后想起了什么,竟恍然大悟般的一拍脑袋,毫无怨言的去了其他桌。 朋友,不是某位大人,而是朋友?许七安正襟危坐。 “宁宴,今日说的那个字谜”张巡抚低声道。 “巡抚大人!”许七安沉声道:“其实很简单,只需要转变思路。” “怎么说?” “您就是太正经了。”身为督察御史的张巡抚,在京城官场属于清贵,言官嘛,自然是清贵的。 要换成吃喝嫖赌样样精通的官场混子,早就秒懂了。 张巡抚正要说话,余光瞥见一个身披轻甲的妙龄女将军进来,她身段高挑,娇躯比例堪称完美,扎着高高的马尾。 又漂亮又帅气的军娘许七安眼睛猛的亮起来,心说云州还有这般姿色极品的美军娘? 这一身打扮,可比什么jk、黑丝、护士、空姐要诱人多了,不是一个档次。 美军娘径直去了主桌,坐在都指挥使杨川南身边。 张巡抚审视着军娘,在脑海里过了一遍云州官场的人物名单,发现无法对号入座。 “这位是”他好奇道。 杨川南笑道:“大家想必没有听说过飞燕女侠的大名,她叫李妙真,是本官聘用的游骑将军,这一年多来,四处剿匪,屡立战功。若是论功行赏的话,本官这个都指挥使的位置就得拱手让人了。” 他的话引来众官员一阵表态,对这位女将军赞许有加。 张巡抚没有表态,只是点点头。 杨川南聘用的游骑将军也就是说没有编制,不属于正规的朝廷将领许七安审视着美军娘,心里一动。 二号也在云州,也热衷于剿匪和喷元景帝她说过自己不是朝廷中人我还曾称赞过她侠肝义胆,而这位帅气小姐姐叫飞燕女侠噗,飞燕女侠 在运河之上聊天时,二号力挺杨川南,与他关系匪浅她不会就是二号吧?许七安不动声色的喝茶。 不着急,慢慢再找机会试探。 地书聊天群里,现在可以确认五号和二号都是妹子,二号颜值很能打,制服诱惑可以的不知道五号颜值怎么样南疆的小蛮妞。 两列穿彩衣,露香肩的舞姬入场,在乐师的伴奏中,翩翩起舞。 云州没有紫阳居士,因此,大家都不抬举许七安,话题围绕在京城和张巡抚身上,呸,官场应酬着实无聊,浪费时间。 李妙真不动声色的打量巡抚一行人,她重点放在姜律中身上,知他是位金锣,四品武夫。 当擅长什么,性格如何,一概不知。 年岁不小,但气血似乎正值巅峰不知道擅长什么兵器,养出了什么“意”,嗯,宴会结束后,问一问三号。 李妙真低头喝一口酒,旋即开始审视许七安:他气息内敛,看不出气机深浅,但铜皮铁骨境的武者,体表偶尔会有神光闪烁,而此人没有,顶多是个炼神境 双眼中难掩疲惫,眼袋浮肿,一副被酒色掏空身子的色胚模样此人要么是打更人衙门某位大人物的亲戚,要么是张巡抚的亲戚,我听杨川南说过,都察院归魏渊管,张巡抚把自己亲戚安排在打更人,合情合理 晚宴在和谐的气氛中走入尾声,下人们端上来一盘盘色泽暗沉的枇杷,饱满大颗。 这季节还有枇杷?许七安捻起一颗不怎么新鲜的枇杷,剥皮,尝了尝,酸酸甜甜,滋味很不错,最主要的是,竟然没有核。 “巡抚大人尝尝,我们云州的枇杷可谓一绝,成熟于春末夏初,京城可吃不到这么爽利的枇杷。 “枇杷成熟后,便一直保存在冰库里,每十日挑拣一次变质的,到了现在,所剩不得了。”宋长辅,宋布政使热情的抓了几颗,放在张巡抚面前。 张巡抚吃了一粒,惊奇的瞪大眼睛:“竟然无核?” 宋布政使笑而不语,其他官员也笑了起来。 张巡抚颇为惊奇,无核的枇杷他是第一次吃到,体验感简直不要太好,不可置信道: “世上竟有无核的枇杷,妙,妙啊。” 这算什么,你要吃了无籽西瓜,岂不是要感动的泪如雨下?许七安心说。 “这无核的枇杷是云州的特殊品种?本官以前怎么没听说过?”张巡抚道。 “非也,只因枇杷树受过白帝庙的香火气息加持,因此才结出无核枇杷。”宋布政使笑道。 “是啊是啊,此乃我云州吉瑞。” “云州本就得天独厚之地,受白帝照拂,风调雨顺。” 众官员立刻吹捧起来,给张巡抚灌输“云州祥瑞之地”的思想,众志成城。 张巡抚陷入了沉思,他品出味道来了,但猜不透枇杷无核的玄奥之处在哪里。谨慎的没有反驳。 宋布政使又剥了一颗枇杷,递过来,笑着问:“巡抚大人,您说是不是?” 张巡抚无奈道:“宋大人所言” “宋大人此言差矣。”冷不丁的,许七安开口打断。 主桌以及其他桌的官员看了过来,凝视着许七安。 低头吃菜的李妙真心里很不屑,她是知道原因的,只是她如今战场云州官场这边,因此没有拆穿宋布政使。 她抬起头,盯着出言不逊的许七安,想听他会说些什么。 宋布政使皱了皱眉,看向差不多被自己忽略了的铜锣,笑容不变道:“这位大人有何指教。” 许七安放下酒杯,缓慢咀嚼嘴里的食物,咽下,这才拿起一颗枇杷,笑道: “原理其实简单,只需在枇杷花期,拔掉花蕊中心一须,结出来的枇杷便不会有核。 “布政使大人,下官所言可对?” 席上一下子寂静了,四周的云州官员,脸色僵硬的看着他。 宋布政使神色,倏然凝滞。 :求月票,求月票,求月票。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九十八章 二号的提问 在这个时代,结出无核枇杷的法子,绝对可以称之为秘术。 可对于有好好学习初中生物学知识的许七安来说,这不过是基操而已,他甚至还知道可怜的植物想要传宗接代,不得不请蜜蜂这位隔壁老王帮忙授种。 场面一下子有些僵凝,许七安这番话着实让众官员措手不及,难以置信。要知道他们当初了解到枇杷去核法子,那叫一个拍案叫绝。 岂料竟然被一个小小铜锣一语道出。 李妙真睁大了美眸,重新开始审视小铜锣,她意识到自己可能猜错了,这个铜锣或许是个被酒色掏空身子的色胚,但他不是酒囊饭袋,有几把刷子的。 能被张巡抚安排在主桌,看来是有几分本事的。李妙真收起了轻视之心,旋即就意识到自己还是小觑他了。 其余的银锣铜锣被安排在其他桌,为什么这小子能坐在巡抚身边?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有几分本事”能解释了吧。其他的银锣铜锣就不是人才了吗? “呵,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李妙真幸灾乐祸的冷笑一下,她乐得宋布政使吃瘪。 即使以宋布政使炉火纯青的官场修为,心中的羞耻依旧翻涌不息。先前说的天花乱坠,又是白帝庇佑,又是香火熏陶,结果当着众人的面,以及巡抚的面,被硬生生揭穿。 “宁宴,这种微末伎俩,宋布政使自然会与本官说明,你多什么嘴?”张巡抚训斥道。 他表面训斥许七安,其实绵里藏针的暗讽宋布政使。 “不知道这位大人高姓大名。”不过有了巡抚大人的打岔,布政使大人终于缓过劲来,脸色不变的问道。 “下官姓许,名七安,字宁宴。”许七安回答。 “此子颇有才华。”张巡抚摸着胡须,笑吟吟的抬了下许七安。 果然,众官员又把挪开的目光,重新聚焦在他身上,思忖着这个铜锣的身份,以及他在巡抚队伍里的地位。 “原来他叫许七安咦,这个名字好耳熟。”李妙真略一思索,想起许七安是谁了,她记得三号曾经提过此人,并对其赞誉有加。 是他啊能得三号这般看重,果然不凡。 一场尴尬被宋布政使强行化解,他随口介绍着云州的风土人情,绝口不提枇杷的事,证明心里还是非常介意的。 张巡抚喝到微熏之时,晚宴便散了,没有伶仃大醉,也没有不长眼的提议去教坊司耍耍,否则宋廷风一定很高兴。 这种格调的晚宴,反而不会有太纸醉金迷的行为,就像朝堂的诸公们,几乎是不去教坊司的。 人到了一定位置,身份会推着你去顾及形象。即使你是个巨贪,你表现出来的外在形象,也得是伟光正的。 就拿许七安来说,他现在可以尽情的白嫖,因为他年轻,身份也低微。 可当他有朝一日位高权重,他就得付钱了 离开府邸,张巡抚与众官员在府邸外,作揖分别。然后上了马车,扬长而去。 马车行驶出一段距离后,他扬起车窗的帘子,赞许道:“宁宴,做的好。” 许七安知他指的是枇杷无核之事,便道:“小事一桩。” 张巡抚“啧啧”两声,交谈时语气越来越随意,没有官架子,“你竟连农桑之事也精通?” 不等许七安回答,前头的姜律中笑着插嘴:“他甚至精通炼金术,不比司天监的白衣差。” 你把我的逼给装了,那我装什么?许七安纠正道:“错了,司天监的白衣得喊我半师。” 三人哈哈大笑。 许七安顺势问道:“大人今日为何如此和气?” 张巡抚回头望了眼已经看不见的府邸,沉声道:“这云州当以宋布政使为主,他与杨川南不合。” 许七安回忆了一下:“是有点冷淡但那杨川南对谁都冷淡。” 张巡抚冷笑道:“这说明云州官场大部分人都姓宋。” “请大人指教。” “三司之中,以都指挥使司权力最大,但刚才迎接本官的是宋布政使。虽然布政使理当在这样的场合出面,可你仔细想想,他率先给本官介绍的,是提刑按察使,而非都指挥使。显而易见,这两人关系不睦。 “本官在席上留意到,杨川南大多时候保持沉默,布政使才像个主人翁。呵,这在官场上可是很讲究的东西,不容越俎代庖。”张巡抚笑道: “宁宴,学着点。” “我一个武夫学这些干嘛。”许七安暗暗记下。 “还有,我现在回过味来了。”张巡抚道:“知道为什么姓宋的要在宴上送枇杷吗?” 装逼呗许七安摇头:“不知道。” “但凡是个有好奇心的,都会追问,他不答,算是给我一个不轻不重的下马威。”张巡抚冷笑道: “再就是给我一个暗示,除掉一人,云州可安。正如那枇杷。” 除掉谁,不言而喻。 你们当官的至于吗一dayday的就知道勾心斗角许七安头疼的捏了捏眉心。 魏公说的对,我果然不适合官场,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一半给浮香,一半留着修行。 再没那么多精力混官场了。 许七安一副头疼的模样,让张巡抚开怀大笑,心态一下子平衡了。 “巡抚大人,不如咱们再来猜一个字谜?”许七安似笑非笑。 张巡抚下意识的想拒绝,但感觉自己读书人的尊严被挑衅了,眉毛一扬:“你说。” “女人生孩子,猜四个字。”许七安笑眯眯道。 张巡抚脸色渐渐僵住,渐渐茫然,渐渐无能狂怒然后放下了车窗的帘子。 “哈哈哈。”姜律中和许七安齐声大笑。 “哼!”马车里传来巡抚大人的冷哼声。 另一边,都指挥使杨川南进了马车,刚放下帘子,就被重新掀起,扎着高马尾,英姿勃勃的李妙真上来了。 “众目睽睽之下,你进我马车,不怕名节受损?”杨川南皱眉道。 “江湖儿女,不在乎这些。”李妙真摆摆手:“我来问问你情形,那个巡抚似乎还算客气。没准只是走走过场,你要不要花点银子打点打点?” 她知道大奉官场的规矩,有银子就是朋友。没银子,亲兄弟也照样铁面无私。 “给御史送银子,嫌死的不够快?”杨川南摇摇头,道: “倒是可以考虑将他们尽数斩杀在云州。” 李妙真翻了个白眼,“你觉得这位巡抚大人如何?” “中庸。”杨川南评价。 “那好呀,他越无能你越安全。”李妙真笑道。 “中庸不代表平庸。”杨川南摇头:“不露爪牙的,才是最危险的。可能人家已经在暗中积蓄着,给我致命一击了。” 顿了顿,继续说道:“那位铜锣需要注意。” 早已知晓许七安不同寻常的李妙真,秀眉一扬:“你看出什么了?” 车轮辚辚,杨川南掀起晃动的窗帘,看了一眼外头的夜色,做思索状:“他的佩刀与其他打更人不同,却一样是刀,非其他武器。 “据我所知,打更人的佩刀来自司天监,属于半法器范畴。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此人佩戴的是把法器。” 李妙真点点头:“而能使用法器的,要么身份不一般,要么与司天监关系不一般。” “气态也不对,我观察过他,尽管不说话的时候很老实很拘谨,但其实对张巡抚也好,对宋长辅也罢,都没有太大的敬意。这可以理解为武者的桀骜,不过练气境就能有这份桀骜,实在难得。” 至于姜律中,四品金锣,反而没什么好说道的,忌惮就对了。 返回驿站,还得继续爆肝修仙的许七安,在宣纸上写下了周旻留下的两组暗号。 到头来还是我一个人背起所有炼神境这个晋升模式,搁在我那个时代,肯定大受欢迎啊宅男们肝到天荒地老,肝到头发掉光,肝到女朋友留下心理阴影哦,他们没有女朋友,那没事了。 “老姜说过,武夫是一步步提升自身,最后成为神魔般可怕存在的体系炼精境和练气境更像是我上辈子看过武侠电影,而且还是低武但炼神境以后层次就拔高了练气境还是得吃饭睡觉,我怀疑炼神境可以长时间不眠不休这就已经非人类了。” 许七安的猜测是有道理的,炼精境打熬体魄,让武者可以高强度战斗。炼神境淬炼元神,晋升方式是爆肝熬夜。 一旦顺利晋升炼神境,肉身和元神都可以长时间高强度工作,不眠不休。 包括武者体系在内,各大修行体系都是循环渐进的,每一个品级都在为下一个品级打基础。 比如术士体系,医者这个品级是为望气术做铺垫,望气术则是为风水师打基础,而风水师的强化版是阵法师。 逻辑性很强,给人一种不玄幻,脚踏实地晋升的感觉。 他的思路重新回到案子:“暗号不是打更人衙门的,应该是周旻自创这就有点离谱了,谁猜的出来啊,难度就好比我留一个暗号:枯叶雏橘梨纱薄,落花漫天海翼随。 “放眼九州,世上不可能有人对的上来。 “今天侧写太频繁了,脑细胞耗损严重,可是又不能睡觉,无聊如果浮香在就好了,我们可以愉快的做一些有益身心的运动但我可能猝死在她的白花花的肚皮上” 就在这时,他忽然心悸了一下,差点猝死。 连忙深呼吸,然后从枕头底下摸出地书碎片,满腔愤怒的准备喷是哪个傻子大半夜不睡觉还水群,定睛一看: 【二:三号,我有些事想问你,你可以提一个条件作为交换。】 二号,是那个军娘?我正愁没机会试探呢许七安以指代笔,输入信息:【呵,我想先听听你的问题。】 :月票留着不投会变质的,客官们,都投给我吧!!!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九十九章 四号:我已经推断出三号的真实身份 【二:巡抚队伍于今日抵达了云州,我想知道关于姜律中的信息,他的“意”,他的性格,他的弱点等。】 几个意思啊许七安吃了一惊,二号是把老姜当做假想敌了?不,是真正的敌人,于是开始搜集信息,准备战斗? 先不说老姜和我交情不错,就算没有交情,我也不可能把他的弱点告诉你,毕竟我自己也在巡抚队伍里。 【三:抱歉,我不可能向你透露巡抚队伍的任何信息。】 许七安回复之后,思维发散,联想到了更多的东西:二号收集姜律中的信息,明显是为将来可能发生的冲突做准备。 这是二号自己的决定,还是得到了杨川南的支持? 倘若是后者,那说明一旦东窗事发,杨川南很可能会采取过激的举措。 二号一时无言,聊天群里陷入了僵凝。 就在这僵硬、尴尬的气氛中,以前的读书人,现在的剑客四号冒泡了: 【二号,杨川南涉嫌勾结山匪,输送军需,这等同于谋逆。三号是读书人,岂会帮你助纣为虐。我辈读书人,是非曲直,小节大义,心里清楚着。】 没错,我辈读书人就是这般壮志凌云许七安用力点头,深以为然。 【二:抱歉,是我唐突了,我并没有要对巡抚队不利的想法。】 【三:但你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已经做好了备战的准备。嗯,二号,我知道你对朝廷有很深的偏见,但你做事过于感情用事。杨川南冤枉与否,得查了才知道。】 【五:没错,我也觉得二号太偏激了,听你们刚才聊的内容,巡抚队伍刚到云州。人家还是开始查,你就想着要打人家了。】 五号就属于你最没资格说这话吧!众人心里吐槽。 二号没有再说话,似乎有些生气了,因为天地会成员都在怼她,不支持她,就连她向来很有好感的三号,也态度摆的很明显。 到现在,许七安几乎可以确认军娘就是二号,脑海里闪过对方帅气又美丽的瓜子脸。 他叹息一声,输入信息:【姜律中是四品金锣,擅长的是拳意,至于性格,没什么太大的特色,因此也不存在明显的缺陷。】 这些信息都是很浅层的,不涉及机密的东西。 性格确实没有太大缺陷,许七安认识的金锣里,气质阴柔的南宫倩柔、面瘫男杨砚、冷傲锐利的张开泰与这些人相比,姜律中性格更中庸,没有明显的特点。 但也意味着他没有较大的破绽。 【二:多谢了,放心,我不会鲁莽行事,更不会无故伤害朝廷巡抚。嗯我还有一个问题,我想打听一个叫做许七安的人,三号你曾经说过此人。】 你连我都要打听?你是不是想刚我?许七安一下子警惕起来,没有立刻回答。 就在他打算拒绝时,默默窥屏的一号竟然出现了:【我可以给你关于此人的所有信息,但你要等价交换。】 突如其来的背刺 不是,你贩卖我的信息得到我允许了吗?我同意了吗,你就光明正大的卖许七安手指触碰到镜面,又收了回来。 怎么办?怎么阻止? 阻止一号,他(她)会买账吗,一号喜欢窥屏,比较神秘,虽说自己锁定了一个大致的范围,但这依旧囊括了很多很多人。 而这些人里,没一个是他能应对的。 再者,以什么理由阻止?许七安的事和我三号有什么关系,我三号凭什么阻止? 除非自爆身份,可是我之前那么夸赞铜锣许七安,现在被赤裸裸的揭穿我会羞耻到原地爆炸的,没法做人了。 思考之后,许七安打算静观其变,先看看一号怎么说,再就是看看二号的态度。 若二号只做简单了解,或一号只透露浅层信息,那自己就不用理会。 【二:你想要什么?】 【一:你可以欠着。】 【二:没问题,请说。我会根据你透露的信息,来判断价值。】 【一:许七安此人,原本是京城附郭县长乐县衙的一名快手,位卑言轻,没什么特殊之处。直到三个月前,其叔父押运税银途中,不慎丢失税银,被判斩首。陛下余怒未消,将许家三族连坐,流放边陲。 【但谁都没想到,税银案事发后的第三天,案子便靠破,许七安无罪释放。】 听到这里,南疆的小蛮妞五号,忍不住感慨:【运气真好。】 她刚说完,就遭到了一号的反驳:【不,税银案就是他解开的,仅凭卷宗,身处大牢,解开了让府衙、司天监以及打更人头疼不已的税银案。】 是个人才天地会成员心里,同时浮现这个念头。 原来如此,怪不得他能坐在张巡抚身边,怪不得他能一语道破无核枇杷的秘法此子纵使是个好色之徒,但不能否认他有很强的破案能力他是冲着杨川南来的,冲着打更人暗子死在云州这件事来的。 二号恍然大悟。 【二:明白了,感谢你的回答。】 【一:呵,你以为他的能力仅限于此?】 什么意思?这位叫许七安的铜锣还有其他战绩?天地会众人精神一振,等待片刻,果然又看见了一号的传书: 【前阵子三号不停提及的桑泊案,你们知道打更人衙门的主办官是谁吗?也是此人。 【桑泊案之前,许七安参与一起犯官抄家行动,因不满上级凌辱犯官家眷,一怒之下刀斩银锣,险些将其斩杀当场,而后入狱,被判腰斩。】 四号五号两人肃然起敬。 二号眸子微微一亮,忽然对许七安这个铜锣产生了极大的好感,这是对其人品的赞赏。 侠肝义胆的飞燕女侠最佩服路见不平拔刀出手的江湖豪侠,许七安此人虽是朝廷爪牙,但这并不会降低他的成色。 一号继续说道:【因其破案能力出众,桑泊案发生后,陛下命令他接受此案,容许他戴罪立功。 【此人机敏聪慧,在查案过程中,顺带破了平阳郡主失踪案,这件事你们也知道,三号曾经说过。不过桑泊案一度陷入僵局,若非二号你找到金吾卫百户周赤雄,许七安难逃腰斩结局。 【如此说来,你其实对他有功。】 看到这里,许七安不得不出面说些什么:【是的,不过他并不知道你的存在,只对我感恩戴德。】 好羞耻啊 接着,一号又讲述了许七安揪出齐党与巫神教勾结,扶持云州山匪的内幕。 这件事竟是因他而起二号心里无比复杂。 听到这里,她差不多明白事情的始末,也知道晚宴上见到的那个铜锣,比自己预料的还要出众。 是个不和忽视的厉害人物。 【一:除此之外,许七安精通炼金术,与司天监的白衣交情匪浅,他未加入打更人之前,因为周侍郎公子的报复,进过刑部大牢,但司天监白衣和云鹿书院大儒的搭救,他安然无恙的离开刑部。】 与司天监白衣交情匪浅二号想起了许七安独特的佩刀,微微点头,自己的猜想得到了印证。 【四:等等,云鹿书院大儒出手搭救?】 四号的反应太敏锐了吧许七安咽了咽口水,有种自己很快就要被人肉出来的冲动。 “一号查过我这可以理解,毕竟我在京城那段时间,因为桑泊案和税银案,一度名声鹊起,成为京城官场关注的对象不过一号对我的了解,都是在我加入打更人之后。” 想到这里,许七安心里一动,试探道:【周侍郎公子报复,嗯,没记错的话,税银案的幕后主使就是周侍郎。只不过许七安运气实在太好,周公子因为劫掠张家庶女,遭遇了清算。】 在打更人衙门里安插间谍的云鹿书院,理所应当知晓税银案幕后真相。 许七安想试探的是,一号知不知道自己陷害周立的行为。 让他失望的是,一号并没有回答,似乎默认了“许七安”运气很好这个说法。 【一:云鹿书院大儒之所以救他,有两个原因:一,此人写过一首诗,赠给紫阳居士。二,他的堂弟是云鹿书院的学子,已经考取举人功名。】 许七安的堂弟是云鹿书院的学子,并考取了举人功名?许七安为了戴罪立功不得不接手桑泊案,而那段时间,三号对桑泊案非常上心最后甚至不惜花数百两银子请二号将周赤雄押解入京,交给云鹿书院三号和许七安会是什么关系呢与那位堂弟又是什么关系? 四号精神一振,感觉自己发现了华点,他为这个发现而兴奋起来,并积极开动脑筋,展开其他联想: 当初桑泊案剑气冲霄,三号很快就得到了第一手资料祭祖时,打更人就在桑泊近处守卫着云鹿书院欲在打更人衙门安插谍子,如果是这个谍子是书院学子的家人,那么,信任方面就能得到保证 懂了,三号就是那个堂弟,许七安的堂弟! 四号忍不住想狂笑,这样的话,他开春后去京城,就不用大海捞针,可以目标明确的去见三号。 那位堂弟!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两百章 勾引 【二:还有吗?】 不知道是不是涉及到了三号的身份,天地会众成员们,竟自动忽略了“堂弟是云鹿书院学子”这么至关重要的信息。 “你们这么默契的保持沉默,反倒让我觉得心虚啊”许七安等了一下,想等五号“揭穿”他,以此来确认天地会成员的态度。 但五号竟也罕见的保持了沉默。 额,五号还是个孩子,不要对她要求那么多。 许七安思索之间,一号回答了二号的问题:【此人深得魏渊信任和看重。】 深得魏渊信任和看重简短的一句话,在天地会成员心中掀起轩然大波,魏渊这个名字,不仅在大奉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即使在九州,也是极有分量的。 除了不会修行,魏渊堪称全才,当然,琴棋书画这些东西都是锦上添花的小道。魏渊真正让九州各大势力侧目的,是他领军打战的统御之才。 魏渊原先是宫中的宦官,因为下棋水平高超,得到元景帝赏识,从而提拔。 元景6年,镇守北方的独孤老将军逝世,三大蛮族部落集结六万大军入侵边境,半个月内席卷边境三千里,烧杀掠夺,赤地千里,伏尸无数。朝廷紧急调兵遣将,才遏制了蛮族的汹汹之势,但战局依旧不容乐观。 后来的镇北王在当时还是个刚崭露头角的亲王而已。 当时还是励精图治的元景帝头疼之际,魏渊请战了,他立下军令状,三月之内,若不能驱除蛮族,以死谢罪。 年轻的元景帝很有魄力,当即委任魏渊为兵部侍郎兼左都督,统率五军。 魏渊果然不负皇恩,一个半月,便杀的蛮族丢盔弃甲,只剩五千多残部逃回北方。 这段君臣之谊,至今还常常被拿出来津津乐道。 魏渊的战绩不仅于此,最最著名的就是十九年前的山海战役,当时的镇北王已然是名震天下的高手,然而,他依旧只能当魏渊手中的利刃,被驱使着杀敌。 三军统帅仍然是这位威震天下的大宦官。 山海关在与西域边境,北方蛮族南下,南疆各族北上,在山海关与大奉还有佛国联军死战。 半年之中,百万生灵灰飞烟灭,是历史记载中,罕见的惨烈战役。 而作为大奉左都督的魏渊,再一次向世人展示了他举世无双的统御之能。 “我真傻,真的,我仍然低估了这个许七安” 此时,已经脱去轻甲,穿着白色里衣,盘膝坐在秀床的二号李妙真,喃喃自语。 如果我没猜错,云鹿书院清气冲霄的原因在三号身上,三号极有可能是许七安的那位堂弟许七安本人又得魏渊如此看重这,这,再过几年,京城就要出现一个显赫世家四号内心感慨万千。 离京多年,有种物是人非的怅然。 等众人消化了这则消息,一号继续道:【他的弱点很明显——好色!此人在京城时,时常流连教坊司,与多位花魁有染。二号,你若想对付他,不妨使用美人计。】 我没有,我不好色,你别冤枉我许七安首先否认三连,不承认自己是好色之徒。 然后略显心虚的在心里辩解:我流连教坊司不是好色,只是想让多巴胺冲进大脑,填补我空虚的灵魂。 一号真可恶,不但私自贩卖我的消息,还诋毁我的人品嗯,他(她)有些反常,不符合平时的作风许七安以指代笔,刚想为“许七安”辩解,忽然又想,许七安是好色之徒,跟我三号有什么关系? 我该网恋还是要网恋,不影响我撩二号和五号。当然,二号的颜值已经有我这位粤b无数的老司机背书,很值得撩。五号还有待考证。 【二:呵,你不必试探,我也没隐瞒我的性别。不过色诱是个方向,我手头正好有位倾国倾城的魅。】 传书的同时,二号回忆起了许七安深深的黑眼圈,再加上一号的话,几乎可能肯定是个资深的好色之徒。 性格上有很大缺陷,尽管他聪明,但男人嘛,有时候下半身比脑子更有决定权!二号嘴角一挑。 呵,一号显然并不了解我。许七安觉得自己并非好色之徒,他只是和大部分男人一样,喜欢睡美人,且并不纵欲。 这时,四号忽然感慨着传书:【许七安此人,心机深沉,善于隐忍,美人计恐怖对他不奏效。】 一下子,吸引了天地会成员们的注意。 【二:何以见得?】 【四:一号所言非虚的话,许七安明明能力出众,却甘心做了多年的快手,平平无奇。直到税银案关乎自身安危,他才冷静果断的出手。 随后,加入打更人,屡破奇案,履历功劳。与当快手时的表现截然不同呵,他恐怕一直在等这个机会吧。加入打更人,才是他大展宏图,一飞冲天的舞台。】 原来我是这么想的,我是个心机深沉的人,我自己怎么不知道?四号真是国际级理解许七安险些掩面。 【二:有道理。】 众人深以为然,认同四号的分析,许七安此人的形象,在脑海里愈发鲜明、清晰。 【六:许七安是个好人,贫僧不希望他在云州出现意外。二号,希望你别伤害他,更别让云州都指挥使伤害他。】 沉默许久的六号突然传书。 二号和六号关系还算不错,纳闷传书:【怎么你也和他有交集?】 【六:我与他在桑泊案中相识,他知道养生堂之后,前前后后借了我四十多两银子,并且,承诺每天无偿资助贫僧三钱银子。离开京城时,托人送来二十两银子。】 这一刻,众人心里不禁感慨,人心真是复杂啊。这样的人,竟是一个好色之徒。 【二:我明白了,我会尽可能的保证他的安全。】 【六:多谢。】 好半天没有人说话,就当许七安以为没素质的群友又下线时,五号传书过来: 【那个,三号,你说的打包送大奉公主和国师,还算数吗?】 “???”许七安顶着这条传书,愣了许久,心说这肯定不算啊,你连口嗨都分不清嘛。 【三:呵,等我成为一品强者再说。】 【五:哼,我就知道你是骗人的。我大兄这些天总是烦我,像我打听大奉公主的消息,还问我公主与国师孰美?】 既然是这个话题,那许七安愿意与她多聊片刻,传书道: 【大奉公主总共四位,长公主怀庆和二公主临安是拔尖的美人,至于国师我并不清楚,闻其名未见其人。】 他思考之后,觉得云鹿书院的学子应该是见不到国师洛玉衡的。 【四:国师自然是很美的,我觉得要胜过两位公主一筹,但凡见过国师的男人,都会沉迷她的美色之中。】 【五:哦哦,你们大奉的国师是狐媚子。】 【四:混账!】 【五:就是狐媚子。】 【四:也算有一定道理,但这并不是国师的原因,而是人宗的隐秘。我不方便多说。】 【二:呵,有什么不能说的,人宗人宗,顾名思义,此派修行与人间气运有莫大干系,修行到一定境界,便会被七情六欲缠身,因此洛玉衡会在无形中勾起男人的欲念。 【上一代的人宗道首原本有机会踏入一品,他将灵宝观迁徙到京城,欲借人间气运成就一品,但监正不同意。这才无奈陨落,未能渡劫成功。 【到了他女儿洛玉衡,恰好元景帝沉迷修仙,又是个坤冠,只需与元景帝双修,假以时日,突破一品不难。】 【三:可我记得,金莲道长说过,洛玉衡并未与元景帝双修。】 许七安恨不得金莲道长,让他跳出来证实洛玉衡还是完璧之身。 金莲道长可能大半夜出去抓耗子吃了,没有回复他。是四号跳出来解答:【的确,国师未曾与元景帝双修,原因未知。】 四号以前是当官的,他与国师有交情,知道这些不奇怪,但二号怎么知道的如此清楚? 许七安犹豫许久,没有在地书聊天群里问出这个问题。 此事明显涉及到二号的身份了,在天地会成员心里是比较敏感的问题,二号未必会回答。 即使回答了,说不定也要他等价交换。 他此时身在云州,少不得因为杨川南的案子与二号产生交集,届时,旁敲侧击的试探就行了。 没必要再多“付钱”。 许七安想了想,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传书道:【以许七安此人的机敏才智,虽是初到云州,但恐怕已经收获颇丰。二号,你若要色诱,抓紧了。】 这是出于对群友关心的提醒,并不是许七安自己有多喜欢美色。 二号没有回复他。 接着,地书聊天群陷入死寂,无人再继续传书。 许七安收好玉石小镜,打算吐纳、观想,养一养精神,研究周旻遗留密码的事先搁置。 第二天早上,张巡抚带着姜律中等一干打更人离开驿站,出去探查云州民情。或许还会到周边州县走走,宋布政使带队陪同。 念及许七安掩盖不住的黑眼圈,以及眼里透出的疲惫,张巡抚善解人意的让他留在驿站好好休息,但要记得破解周旻遗留的线索。 “虽然被当工具人很不爽,但留在驿站正合我意人一旦处在极端疲惫状态,就很讨厌外出为什么我的精神力还没到极限,老子想睡觉啊” 吃着早膳,许七安头疼的捏了捏眉心。 除了他之外,留守的打更人不到五名,虎贲卫倒是留了三十人。 宋廷风打着哈欠走下楼,没有绑铜锣,也没有佩戴制式长刀,左右环顾:“今日为何如此安静,他们人呢?” 许七安吃着盘中的酸辣粉条,头也不抬,“巡抚大人视察民情去了,其余人等随行。” 宋廷风眼睛一亮:“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许七安当即打断:“收起你大胆的想法,因为巡抚大人这里有一套严密的刑法。” “无趣!”宋廷风坐在桌边,吩咐驿卒端上早膳,叹息道: “说起来,我们有半旬没碰女人了。” “那是你,我是十八天没有碰女人确实有点饿了。”许七安也跟着叹息。 “饿你就多吃点。”宋廷风看一眼油汪汪的粉条。 老宋还是不够灵性许七安不理他,自顾自的填饱肚子,没几分钟,朱广孝也下楼了。 “广孝,待会儿去教坊司吧。”宋廷风拾掇同僚。 “行了行了少跟小媳妇一样给我整幺蛾子,可以在城里逛逛,但不能去教坊司,纪律就是纪律。”许七安没好气道。 “有没有法子规避纪律?”宋廷风开玩笑的语气。 “有啊。”许七安看他一眼:“我建议你辞职。” 辞职是他上辈子的操作,不过在局里任职时,他还是很守纪律的。要不然,也不会为了季羡林日记里的一句话,选择辞职,而不是 吃完早膳,三人换了便装,离开驿站。 “看到了吗?就是那个一副被酒色掏空身子的家伙,你的任务是勾引他。” 街边,一座茶楼,同样换上便服不惹人注目的李妙真,站在二楼雅间的窗口,望着不远处慢悠悠闲逛的三人。 她的身边,是一名穿着精致罗裙,青丝如瀑,戴着漂亮首饰的妩媚女子。 这位女子脸蛋柔美,肌肤细腻,双眼水盈盈的宛如黑珍珠,小嘴涂抹了红艳艳的唇脂。 乳挺腰细,风情万种。 “勾引了之后呢?”艳丽女子掩嘴轻笑,凝视着那个“时间刺客”,仿佛在审视猎物。 “接近他,监视他的一举一动,旁敲侧击他的收获。”李妙真说完,告诫道: “但莫要吸他的精力,这人身体恐怕亏空的厉害,经不起你榨取。” 至于魅的真身会不会暴露,两人都不担心,粗鲁的武夫没有驭鬼能力,对阴气很不敏感,当初在山寨勾引周赤雄这个炼神境武者,魅也没被识破。 只要不暴露敌意,激发炼神境武者的灵觉,就不存在被识破的可能。 “主人,那奴家就去啦!”魅嫣然一笑,扭着小腰离开。 :大章求月票。先更后改。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两百零一章 呵,女人 宋廷风在街边的摊贩手里,买了三两枇杷膏,硬的,切成四四方方的小块,有点类似许七安前世的润喉糖。 在京城吃不到这么硬的糖,又润喉又甜,是云州独有的特产。 特娘的,连块糖都比老子硬宋廷风一边含着,一边四处乱看,感慨道:“同样是云州,白帝城和其他地方就是不同,看这一片繁花似锦的画面,还以为云州真的歌舞升平呢。” 一路走来,他们经过一个个州县,看过大片荒废的良田,破败无人的村庄。清晰的意识到云州的萧条。 民生多艰! “明明有那么肥沃的地域,耕田不愁粮,靠山吃三代,还紧邻着外海,盛产盐田”沉默寡言的朱广孝,罕见的说了一大堆,郁闷道: “为何落得如此境地?” 宋廷风和许七安一脸唏嘘,前者沉声道:“这次来云州,正是清除沉疴顽疾的,解决掉勾结山匪的都指挥使,云州匪患会好许多。 “宁宴说的对,不能沉迷教坊司,大丈夫当为国为民,做一番事业卧槽,大美人!” 许七安和朱广孝顺势望去,两双眼睛骤然绽放亮光,前方街边,俏生生的立着一位倾国倾城的美人。 她穿着精致华美的罗裙,梳着时下流行的发型,镶嵌蓝玉的丝绸细带勒出盈盈一握的腰肢。 肌肤雪白细腻,眸如点漆,红唇鲜艳,俊挺的鼻子搭配尖俏的脸庞,艳丽无双。 奈斯许七安脑海里闪过这个词儿。 瓜子脸大眼睛的俏丽美人是许七安情有独钟的类型,再有点狐媚子就更好了。他见过最标准的瓜子脸美人有三个:许玲月、怀庆、二号。 但她们三人的气质,分别是清丽的jk,冷艳高贵的女强人,英气勃勃的女干警。 只有这位偶遇的大美人,有着一张狐媚妖娆的瓜子脸,一看就很浪,是他理想中的女神。 “完美,这就是我梦寐以求的美人”许七安心旌摇曳,只觉得终于在这个孤独的世界里遇到了爱情,三千弱水只取一瓢,什么浮香怀庆临安国师等等,都是过眼云烟。 嗯? 他旋即意识到不对劲,远处那女子即使再漂亮,也不可能以压倒性优势取胜那些颜值妖怪他敏锐的捕捉到这个不合逻辑的情况,这让许七安稍稍清醒了一些。 紧接着,左手大拇指微微一烫,紫阳居士送的玉扳指中涌出一股暖流,温养他的精神。 再看那位倾国倾城的美人时,许七安瞳孔一缩,眼里的并非绝色佳人,而是一个做工精致的纸偶。 纸偶梳着时下流行的发型,穿着华丽的罗裙,穿衣打扮与狐媚子美人一模一样。 精致的脸庞惨白惨白,目光呆滞,毫无生息。 嘶 青天白日的遇到这种诡异之事,许七安倒抽一口凉气。 “这不是个人,是鬼采薇说过,鬼物能长久存在于世间,要么受了地利的恩惠,就如我新宅井底的女鬼要么是强者陨落后,精神不灭,但依然有时间限制,不可能一直存在” 许七安瞬间做出判断,这个女鬼是受人驱使的,背后有一个养鬼之人。 这女鬼很厉害啊,连我都能迷惑若非儒家浩然正气百邪不侵,这回我说不定阴沟里翻船许七安不动声色的收回目光,看了眼身边的两位同僚。 此时,才发现他们问题很大,目光略有呆滞,痴痴望着女鬼。虽然保持了部分理智,但其实深受魅惑影响。 我刚才也是这副猪哥模样?许七安感觉有些羞耻。 “广孝,宁宴,我又相信爱情了。”宋廷风沉迷美色不可自拔,沉声道:“我打算成家立业,我连儿子的名字都想好了。” 你那不是爱情,你那是馋她身子不,她没有身子许七安心说。 “你那只是好色。”朱广孝吐槽了一句,面露纠结之色,在青梅竹马的邻家妹妹和一见钟情的女子之间,难以抉择。 会这般纠结,是因为他此时的念头与宋廷风如出一辙。 就在这时,那位姿容倾城的女子,摇着小纤腰,娉娉婷婷的走了过来。 “三位公子也是出来游玩?” 到了近前,她顿住脚步,裙摆从晃荡到静止,她盈盈施礼: “小女人孤身一人,着实无趣,不知道能否与三位公子同行。” 她就是冲我们来的许七安心生警惕,故作出垂涎欲滴的模样,皱着眉头犹豫道:“我们正要去教坊司,这不好吧。” “谁要去教坊司?你自己要去便去,宋某不是那种人。” “宁宴哎,粗俗了。” 宋廷风和朱广孝默默退后几步,与他撇清关系。 哼,这人果然是个色胚,白日宣淫也说的如此磊落魅心里呸了一口,脸上笑容愈发明媚。 色胚好啊,姑奶奶最擅长对付色胚。 我有紫阳居士的玉扳指护体,不惧邪祟。她如果有不轨举动,我立刻偷袭,有心算无心,胜率极大但最好是留活口,晚上审讯一番许七安目光一闪,无奈道: “既然如此,那便结伴吧。” 他打算先静观其变,没记错的话,大儒们赠送的魔法书中,有道门针对鬼怪的法术。 看似是你钓我,其实是我在钓你 茶楼,窗户边。 李妙真半侧着身,借窗边的幅布遮挡,俯瞰着远处三人,见魅如此轻易的打入敌人内部,她满意的颔首。 诸多手段中,美色永远是对付男人最为奏效的利器。 “姜律中随着张巡抚外出视察民情,三位司天监的白衣随行,今日是回不来了。而没了姜律中坐镇驿站,没了术士的望气术,魅就不会被发现。 “魅虽然擅长魅惑与幻术,但终究没有形体,不可能真的与男人行床榻之事。要想长期与许七安保持关系而不被发现,我还得去教坊司请一位女子 “等事情完结之后,我再送他几瓶壮阳补血的丹丸,年纪轻轻便虚成这般模样,再不补一补呵。” 四人在白帝城中兜兜转转,饱览当地风土民情,吃遍各种好吃的美味。 女子自称苏苏,出身商贾之家,父亲是绸缎商人,这才穿的起这般艳丽好看的衣裙。 她见三位公子一表人才,相貌不凡,心生敬仰,便情不自禁的想要结交。 是结交还是什么交啊你这个要说清楚的许七安心里吐槽。关键是,这么蹩脚的说辞,宋廷风和朱广孝竟然相信了,相信了 嗯,不能怪他们,他们已经被降智了。 一座茶楼,包厢里,宋廷风把糕点推到苏苏面前,殷勤道:“苏苏姑娘怎么不吃?” “奴家不饿。” “苏苏姑娘怎么不喝茶?” “奴家不渴。” 喝了水怕是要流出来吧许七安端起茶杯,笑道:“苏苏姑娘,进了茶楼不喝茶,是不是看不起我们兄弟仨?” 苏苏当即做出委屈的模样:“公子何出此言。” “宁宴,苏苏姑娘不想喝,你莫要逼迫人家嘛。”朱广孝和宋廷风立刻呵斥同僚,替心上人出头。 马德,你俩都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吧下面的头已经取代上面的头许七安当即放弃用水来弄湿纸人的想法。 苏苏抿了抿小嘴,不经意的问道:“听口音,几位公子不是云州本地人士。” 宋廷风扬起下巴,语气倨傲:“我们是京城人。” 苏苏“呀”一声,掩住小嘴,惊讶中带着敬仰:“几位公子竟是京城人士,小女子素闻京城乃天下首善之城,人杰地灵,心里憧憬已久。” 许七安得承认,论如何撩拨男人的心,这位不知根脚的女鬼是他见过最强,即使浮香也稍逊一筹。 她总能撩到男人内心的痒处。 这才是真正的勾引啊低俗的色诱是以身体为饵,颅内高潮才能色诱之精髓。 朱广孝不无炫耀的补充:“我们是打更人苏苏姑娘听说过打更人吗?” 苏苏很配合的摇晃螓首,眨巴着清澈无邪的眸子。 宋廷风抢过话题,对打更人衙门一通鼓吹,在得到苏苏姑娘仰慕的目光后,他就有些轻飘飘的站不稳了。 苏苏不动声色的引导话题,“那几位公子啊不,大人,随巡抚来云州作甚?” “自然是查案。” “查什么案?” 宋廷风正欲说话,桌底被许七安踢了一脚,当即清醒了些,为难道:“苏苏姑娘,此事涉及朝廷机密,不能外传。” 苏苏嫣然笑道:“是小女子不识抬举了。” 认错非常大方,一点都不矫揉造作,让宋廷风和朱广孝愈发的喜欢了。 这三人的意志还蛮坚定,姑奶奶要加大力度才行,今日不能带回一些有用的信息,主人会生气,主人生气,就不给我男人了这个叫许七安的意志最坚定,虽然时常偷看我的身子,但他是头脑最清醒的嗯,主人吩咐我勾引他,其他两人可以忽略 这女鬼开始图穷匕见了,不行,廷风和广孝快撑不住了,我得及早动手 各怀鬼胎的许七安和苏苏相视一笑,许七安抢先道:“我上一趟茅厕,廷风广孝你们陪着苏苏姑娘。” 吱砰包间的门打开,继而关上。 房间里只剩下三人,宋廷风道:“苏苏姑娘” 对面的苏苏红唇轻启,喷出一股虚幻的、不够真实的阴气,撞散在两人脸上。 他们目光瞬间呆滞,宛如木偶。 恍惚之间,宋廷风看见朱广孝也离开了,包间里只剩他和苏苏。这时,苏苏姑娘款款起身,褪裙了。 罗裙、小衣一件件的除去 “苏,苏苏姑娘别这样,我不是那样的人。” “苏苏姑娘,我们到柱子边” 同样的幻术也发生在朱广孝眼里,他没有宋廷风那么虚伪,作为一个埋头苦干的人,他引着苏苏姑娘坐在桌上 “嗤!” 气机引燃纸张,许七安将纸灰丢进酒壶里,片刻后,纸张燃烧殆尽,青烟从壶口冒出,粗劣陶瓷烧制的酒壶表面,出现了繁复的咒文。 这是道门的封灵符箓,专门捉鬼用的。 施展此符时,需要寻一个东西做为载体,杯、瓶、囊、壶、坛都可以,将瓶口对准恶灵,符箓便会应激生效。 他把瓶子藏在怀里,将玉扳指握在掌心,大步返回包间。 刚来到门口,他听见了两声粗重的呼吸声,是男人的,这让许七安心里一沉,产生不好的联想。 我还是低估这个女鬼了。 包间里的苏苏似乎听到了脚步声,大声说:“是许公子吗?两位公子不知为何,突发癔症,你快来看看” 许七安一边保持警惕,一边配合的“匆匆”推开房间。 只见包间里,宋廷风抱着一根柱子,疯狂冲撞;朱广孝双手按住桌沿,卖弄腰力。 “”许七安惊呆了。 就在这时,埋伏在门边的苏苏,抓住机会,朝他喷吐阴气。 许七安意识浑浊了一下,但转瞬间就恢复清醒,掌心的玉扳指持续散发温暖的力量。 他配合的做出瞳孔涣散模样,假装自己中了幻术。 “砰”房门轻轻关上,耳边传来轻笑声。 那位苏苏姑娘莲步款款的在包间里绕了一圈,咯咯笑道:“呵,男人!” 她坐在长条凳上,翘着二郎腿,从妩媚艳丽的娇柔女子,转变成高冷的女王。 不理睬两个沉浸在男欢女爱中的铜锣,看向许七安,柳眉轻挑:“姑奶奶有话问你,老实回答。” 许七安目光涣散的点点头,像一个听话的,任人摆布的玩偶。 苏苏沉吟一下,道:“周旻是不是打更人的暗子?” “是。” 这和主人说的一致!苏苏微微点头,再没有疑虑,长话短说:“把你们掌握的所有信息都告诉我。” 对面那个铜锣,目光呆滞的说:“你做梦!” 嗯? 苏苏愣了一下,紧接着,她看见这个叫许七安的铜锣,镇定的从怀里摸出了一只酒壶,揭开了壶盖,并将壶口对准她: “收!” 这个过程中,他一直保持着目光呆滞的失神状态,以致于直到他摸出酒壶,苏苏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情况不对。 下一刻,一股强大的吸力将她笼罩,扯出了她的灵体,投入壶中。 “呵,女人!” 许七安目光微闪,恢复神采,微笑着盖上壶盖。 :这章字数多了些,所以更新晚了,大章求月票。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两百零二章 审问 包间里,宋廷风和朱广孝还在做着多人运动,脸色沉醉,不可自拔。 女鬼的幻术很强,效果还没过去我只恨兜里没有手机啊,不然就把他俩的姿态录下来,一生的黑历史 许七安没有打扰两位同僚的“好梦”,而是引燃了一张记录望气术的纸张,走到窗边,徐徐扫过街面,搜索可疑人物。 入眼,竟是些白茫茫的气数,在望气术的定义里,白光意味着白丁。 “呼”许七安吐出一口浊气,返回桌边,坐着喝茶,静等幻术效果结束。 十分钟左右,宋廷风和朱广孝蓦地僵住,仿佛时间停止,十几秒后,他们在满足的叹息中直挺挺倒地。 看着昏睡中的两人,许七安心里一动,有了大胆的想法。 他把宋廷风扛到隔壁包间,甩手“啪啪”两巴掌,宋廷风梦呓似的“嗯”了一声,睁开疲惫的眸子。 “宁宴?”宋廷风大吃一惊,蓦地坐起身,左顾右盼,搜寻着什么,“苏,苏苏姑娘呢?” “走了!”许七安“茫然”道:“我从茅厕里回来,恰好见她满脸红晕的出去,走路还一瘸一拐。当然,我试着挽留过,但她急匆匆的就走,喊也喊不住。” “找到她,我要找到她,我要娶她。”宋廷风猛的蹦起,随后一个踉跄,头晕眼花。 幻术直接作用于元神,后遗症就是头晕。 “该死,怎么越来越虚了。”宋廷风推搡着许七安:“宁宴,你快帮忙追她,她是我未过门的妻子。” 未过门的妻子,你是指隔壁的那根柱子吗?许七安咳嗽一声:“你们到底怎么了?” 这宋廷风虽是个好色之徒,但骨子里依旧是保守的,啪啪只能在晚上和床上,在茶楼里白日宣淫,这种事令他难以启齿。 “你别急,先坐着休息一下,我去外面看看,定把她追回来。”许七安离开包间,转头回了隔壁。 “啪啪!” 两巴掌抽醒。 朱广孝的反应比宋廷风要更大,见到许七安,神色极为惶恐,下意识的捂住裆部,然后才发现自己穿着裤子。 他有些茫然的左右看了一眼,问道:“苏苏苏姑娘呢?” 许七安道:“刚走,我还在楼下遇到她,不管我怎么挽留,她都坚持要走,我说你是不是惹她生气了。” 朱广孝神色古怪:“她走的时候,有什么奇怪之处?” 许七安“回忆”道:“脸很红,出了细汗,走路姿势一撅一拐,可能是崴到脚了吧。” 走路一瘸一拐朱广孝闻言,哭丧着脸说:“宁宴,我,我做错事了我没有颜面回京城了,更没颜面见未婚妻。” “怎么了,好好说。”许七安连忙安慰。 朱广孝便把刚才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脸色发白,懊悔不已: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头脑一热,就对苏苏姑娘做了那般禽兽不如的事。我明明有未婚妻了。她,她还是个黄花大闺女,这可如何是好。” 尽管隔三差五的去教坊司,但教坊司里的女子和良家女子是不同的。 嗯,小孩子才想着全都要,成年人都知道要不起。广孝同学头脑很理智许七安点点头:“那你可要好好想想。” 朱广孝抬起头:“你似乎一点都不惊讶。” 我不惊讶啊,隔壁的老宋跟你是一个想法许七安叹息道:“事情都发生了,还能怎么办。或许,那苏苏只是人生中的过客而已。” 朱广孝闻言,失魂落魄。 妈诶,憋的好辛苦,哈哈哈!看着朱广孝魂不守舍的模样,许七安险些伸手捂住嘴巴。 直接告诉他们所谓的苏苏姑娘,其实是一位女鬼,那么宋廷风和朱广孝顶多觉得丢人,配合几句怒骂,也就完事了。 以后说起来,还是会觉得糗,但冲击力不会太大。 现在就不同了,他们表现的多懊悔,在许七安面前说的话越多,将来知道真相后,就越羞耻,恨不得满地打滚那种。 这是许七安从自己在地书聊天群里吹牛,偶尔会恐惧一下身份曝光的尴尬中,得到的灵感。 将来我身份败露,没脸做人时,想一想老宋和老朱两位同志,心态就会平和许多这才是兄弟嘛。 离开茶楼,宋廷风和朱广孝格外沉默。 老宋惋惜自己终于有了成家立业的想法,结果只是一场露水姻缘,心里万分怅然。并在自我脑补之下,把苏苏姑娘脑补成了世上绝无仅有的奇女子。 “我一定要找到她,娶她做媳妇”宋廷风暗暗发誓。 朱广孝则更加忧郁,因为他要在青梅竹马的妹妹和天降的美人之间做抉择。 返回驿站,朱广孝和宋廷风不约而同的选择洗澡,也没让驿卒准备热水,直接去了驿站的澡堂。 总感觉哪里不对,为什么全在裤子里宋廷风泡在冷水中,慢慢回过味来。 苏苏姑娘美若天仙,可我是有未婚妻的人啊朱广孝还在纠结选择题。 房间里,许七安坐在案前,手指凝聚气机,刮擦掉“封灵符”的一角,霎时间,一股阴风从酒壶的壶口涌出,让房间气温骤降。 一道青烟从壶口袅袅娜娜升起,像一条被夹住尾巴的鳝,左冲右突,就是无法把自己从的尾巴从壶口里拔出来。 无奈之下,青烟幻化成一位倾国倾城的大美人,漂浮在壶口之上,可怜兮兮的“垂泪”望着许七安。 “公子,奴家做错了什么,你要如此待我。” 看起来就像3d投影许七安微微扬起头,自下而上审视着女鬼。 “呀,公子偷看奴家裙底。”女鬼娇羞的按住裙子,咬着唇。娇媚的脸蛋透出欲说还休的勾人姿态。 还想勾引我,话说回来,这种纸片人老婆真是宅男福音许七安“呵”了一声,摘下玉石扳指放在案上: “苏苏姑娘,继续努力!” 玉石扳指清气一闪。 女鬼惊疑不定的打量着玉扳指:“儒家的气息?” 得到许七安点头确认后,她一下子收起了媚态,翩然立在半空,居高临下的俯瞰许七安,脆声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许七安道:“好!我把扳指投进酒壶。” 苏苏姑娘立刻服软:“爷,再商量商量呗。” 很识时务嘛许七安顺势把玉扳指收起来,往椅子一靠,问道:“谁派你来的。” 苏苏姑娘露出谄媚讨好的小表情:“奴家的主人叫李妙真,道门天宗圣女,芳龄十九,尚未婚配。便是她指使奴家色诱公子,从公子这里套取关于周旻案子的线索。以确保是否会威胁到都指挥使杨川南。” 槽点太多,许七安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吐。首先,这个女鬼真的是二号指使来的,相遇时不过是怀疑,在茶楼里她询问周旻案信息后,许七安就基本断定她是二号的人了。 二号执行力很强嘛,昨晚刚说要色诱,今天就立刻行动,不愧是军娘这个女鬼就是“魅”? 原来“魅”是指女鬼吗。 其次,二号竟然是天宗的圣女?嗯,倒也合理,因为各大体系里,擅长养鬼驭鬼的除了巫神教,再就是道门。 他抱着一丝丝的侥幸心理,期望这是巫神教派来的女鬼,然而世事总是无法称心如意。 最后,二号养鬼的水平太差劲了吧,这是养鬼吗?这是在养二五仔。我都没用“大棒”伺候,她就全招了。 “你倒是忠心耿耿。”许七安嘲讽道。 “奴家红颜薄命,年纪轻轻就死了,做了鬼,自然要爱惜生命啦。”苏苏叹息一声,灵动的眸子转了一下,补充道: “奴家死的时候还是处子之身哦。” 然后呢?因为没尝到男人的滋味,所以怨气不散,成了“魅”?许七安又问道: “天宗的圣女,怎么成了飞燕女侠,怎么来云州剿匪?” “天宗修的是天道,想要臻至高深境界,就得太上忘情。所谓想出世,必先入世。为了能看破红尘,主人奉师命下山游历。” 然后游成了侠肝义胆,人人谈及都要挑起大拇指说一声“好”的飞燕女侠?不知道天宗的长辈们知道后,会不会气的吐血。 “噗!”许七安这回没忍住,笑出声来了。 他觉得二号浑身上下都是槽点。 女鬼嗔了他一眼,“爷,还有什么想问的?问完赶紧放了奴家吧。” “周旻是不是死于杨川南之手?” “奴家不知道啦。” “二号有没有参与此事?” “这个奴家知道,肯定是没有的,奴家一直待在主人身边。” 苏苏的话没有证据,但许七安选择相信,从地书聊天群中得来的反馈,二号是正义的伙伴,人品值得信赖。 不过,都指挥使杨川南是狼是良,有待考证。 “李妙真的修为。” “五品。” 道门五品是什么来着?许七安点点头,“她遣你来色诱我,后续打算怎么办?嗯,我指的是那方面,也用幻术迷惑我?” 苏苏顿时露出男人都懂的表情,笑嘻嘻道:“公子呀,奴家肉身早已湮灭,不能陪你行鱼水之欢的。但可以附身在女子身上,您要是在街上看上哪家的妇人,一声令下,奴家就给她附过来,嘿嘿嘿。” “我不是那样的人。”许七安沉声道:“还有,她和杨川南是什么关系?” “数月前,都指挥使与主人曾一同剿匪,交情极好。” 已经不是官场菜鸟的许七安立刻猜出了杨川南剿匪的真实用意——应付京察。 “最后一个问题。” “公子请说。” “有没有兴趣跟着我?”许七安说完,辩解道:“行不行鱼水之欢的无所谓,主要是你这附身的能力不错。” 苏苏姑娘长袖善舞,当即摆出任君采撷的姿态:“奴家愿意跟着公子,请公子揭了封印。” “很好!”许七安拿起壶盖:“以后就跟着我吧,酒壶就是你的家。” “公子请揭封印呀,公子,公子臭男人,老娘迟早榨干你。” 随着壶盖盖上,苏苏声音消失,房间内的阴气消散一空。 京城,打更人衙门。 阳光和煦,身穿青衣的魏渊伏案看折子,南宫倩柔、张开泰等六位金锣,低着头,站在室内,一言不发。 魏渊头也不抬,淡淡道:“看来京城的日子还是安逸了些,十二封从东北传回来的密报被巫神教的人给截胡了。 “你们这些金锣是怎么训练下属的?京城待着太闲的话,边关正好需要你们。” 大宦官即使在盛怒之时,亦是云淡风轻的姿态,好像世上没有什么事能让他失态。 六位金锣垂首不言,在魏渊面前就像做错事的孩子,不敢辩解,不敢说话。 “噔噔噔” 楼梯里传来脚步声,一名黑衣吏员,双手捧着信函,急匆匆的进来,在案前停下,躬身道: “魏公,有云州传回来的加急密信。” 大奉驿路发达,除了正常的马匹之外,还有一种叫做火羽兽的奇兽充当脚力,这种走兽源自南疆,属妖族,性情温顺,擅奔跑。 能轻而易举做到日行千里。 但是繁殖能力不强,培育起来极为昂贵,因此无法普及,只用于驿路传书。 魏渊用裁纸刀裁开信函,展开信纸,凝神。 密信是姜律中送来的,告诉魏渊,巡抚队伍已经抵达云州边境。信中还提到他们刚入云州不久,机缘巧合救下了周旻的外室杨莺莺,得到了至关重要的线索。 然后,在信的末尾提到了一件事: “许七安已在冲击炼神境,晋升之日可待。不过,卑职发现他竟在同时修行两种观想图,其中一种来自衙门,不知是否是魏公给予?另一种观想图为佛门狮子吼,两者俱已登堂入室。 “卑职有一事不解,请魏公解惑。卑职记得,练气境的武夫在晋升炼神境之前,只观想一种图便已吃力之极。这是因为一来元神强度有限,二来多种图录共修,会产生混淆,导致精神出现混乱。 “卑职当年也是踏入炼神境许久,才做到同时观想多种图录。衙门中其余金锣亦是如此,可为何许七安如此独特,竟能在练气境时便观想两份图录,卑职闻所未闻,难以置信,未将此事公之于众。” 许七安已在冲击炼神境许七安在观想两份图录山崩于前都能面不改色的魏渊,目光倏然凝固。 六位金锣们察觉到了魏渊的表情变化,纷纷抬头,心里一凛,如临大敌。 这份密信,恐怕涉及到了什么重大消息,并且不是好事。 否则,魏公为何竟有些失态。 这时,他们听到了魏渊吐出一口气,似叹息似感慨的自语: “两个月不到”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两百零三章 碑文余波 两个月不到? 金锣们无声的交换眼神,暗中猜测这句话背后蕴含的意思——两个月不到! 显然意见,这是某种时间限制,或者时间跨越尺度。 不过,“两个月不到”所代表的是什么事,才是至关重要的。 金锣们彼此用眼神示意,怂恿对方去问,但也知道魏公此时在气头上,没人敢去触霉头。倘若是极其糟糕的事,不正好给魏公发泄的渠道? 一纸文书调到边关去,那就安逸了 魏渊想起了自己当年武道修行的岁月,即使是被监正誉为大奉五百年来最有希望踏入一品的天才的他,当年也用了三个半月,才从练气境跨度到炼神境。 两个月不到就完成这个壮举的许七安,天赋比他预料的更强,此前魏渊欣赏许七安,欣赏的是心性。 心性也是天赋的一种。 至于许七安的修行速度,魏渊之前听说他将气机充盈到中丹田,已经对许七安刮目相看。 想着明年春末,这小子差不多就能晋升炼神境,五个月晋升一个品级,这份天资是金锣这一档次的。 再加上他天生适合走武夫体系的心性,将来或许能成为第二个镇北王——三品武者。 谁想,许七安的天赋比他预料的更加强大。 最重要的是,许七安在不知不觉中做到了一件堪称惊世骇俗之事: 练气境双观想。 佛门狮子吼是绝学,但需要搭配观想图录,这种图录远远无法与真正的观想图录相比,毕竟金狮咆哮图只作为“狮子吼”绝学的辅助。 属于绝学的配套部分。 可即便如此,许七安能在练气境做到双重观想,依然堪称惊世骇俗。 学富五车无所不知的魏渊,很快就想到了三种可能: 一,一体双魂。 在西域佛国有诸多记载,得道的高僧坐化之后,会于某位孩童体内复苏,不但拥有完整的记忆,还天生精通佛法。 这是因为高僧的残魂与刚诞生的孩子融合。此类元神先天比普通人强大,有诸多神奇之处,可以做到在微末之时双重观想。因为他们的元神其实并不微末。 二,自身有大气运之人。 这类人极为罕见,但凡有大气运之人,都是名震一方的强者。如道门的道首,司天监的监正,巫神教的巫神等等。 三,长辈高人加持。 这类人没什么好说的,天之骄子,起始就与普通人不同。 “咳咳”南宫倩柔清了清嗓子。 他是被金锣们推出来的代表,杨砚不在,魏公的义子在场的只有他,想来魏公是不舍得把义子赶到边关的。 “义父,有什么需要孩儿效劳?”南宫倩柔硬着头皮说道。 魏渊看了他一眼,合上折子,给自己倒了杯茶,悠哉哉的语气:“没什么,一件小事而已。” 一件小事?你刚才都快管不住自己表情了金锣们心里吐槽。 然后,他们察觉到魏渊的情绪有所变化,尽管还是云淡风轻的做派,但刚才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而现在是阳光和煦,微风轻拂。 看来密信上写的是好消息究竟写了什么?南宫倩柔好奇道:“义父,信上说什么?” 魏渊由衷的笑起来,“许七安冲击炼神境了,信是姜律中在云州边界寄回来的,这会儿,应该成功晋升炼神境。” 双重观想的事,魏渊没透露出去。 不可能南宫倩柔险些喊出来。 许七安刚加入打更人,便在问心关的测试中,成功引起了义父的关注。当时,他和杨砚就在身边。 可以说,南宫倩柔是看着许七安一路成长,最清楚他的根脚。 此人成为打更人时,还是一位炼精境巅峰,在南宫倩柔看来,“呵”一口气就能吹死的弱小存在。 尽管义父说过此子潜力极大,南宫倩柔也认同,可他还是无法接受。 两个月不到,九品炼精境竟成了七品炼神境。已经触及到了银锣的最低标准。 “杨砚要是在这里的话,嘴角要裂到耳根了吧”南宫倩柔酸溜溜的想。 同样心里酸溜溜的还有凝练剑意的张开泰,他以前想过要把许七安招揽到麾下,方法他都想好了——银子和色诱。 碍于金锣的颜面,没好意思实施。 “这个许七安天赋竟如此优异?假以时日,咱们衙门恐怕又得添一位金锣。” “还好,还好他没折在姓朱的那件事上。” 在场的金锣震惊之余,难掩欣喜的情绪。 打更人衙门要是再出一位四品武者,整体的影响力、实力都会再上一个台阶。 高品武夫难得,由自身势力培养起来的高品更加难得。 在场除了南宫倩柔这个柠檬精,其余金锣对此事唏嘘感慨居多。 这就是有一个好人设的好处,一个比大部分打更人更有底线的人成为高品武者,会更让人愿意接受。 倘若是个阴险小人晋升高品,他们就会不自觉的忌惮。而对许七安不必如此,他能为一个不相干的少女刀斩上级,换一个角度想,护的其实是他内心的底线。 再这样下去,义父会收他做义子的吧杨砚闷葫芦一个,不会与我争宠,那个讨厌的许七安就很油滑南宫倩柔酸溜溜的想。 魏渊看了眼角落里的水漏,挥手道:“退下吧,类似的失误,我不想再次发生。倩柔,去准备马车,随我入宫。” 再有半个时辰就是小朝会。 元景帝不上早朝,因为与他打坐悟道的时间冲突。只隔三差五的开一次小朝会,但也不频繁。 上次的小朝会还是四天前。 车轮碾过青石板铺设的大街,南宫倩柔用力一拽马缰,马车在宫城门口停下。 取下悬挂在车板底下的小凳,迎着魏渊下车,南宫倩柔把马缰交给守城的金吾卫,跟上了那一袭大青衣的背影。 御书房,乌发再生的元景帝,坐在鎏金大椅上,扫过众大臣,不夹杂感情的声音说道: “禹州布政使司传回来的折子,朕已让内阁誊抄一份送到众爱卿手中,朕想知道你们的想法。” 户部尚书率先出列,朗声道:“臣以为,这只是禹州个例,张行英所谓的大奉各州漕运衙门中皆有细作,完全是无稽之谈。” 工部给事中附和道:“张行英所言,缺乏证据,不足为信,只需彻查禹州漕运衙门即可。” 又有多位官员站出来附议,态度很明显:不查漕运衙门。 漕运二字,自古以来就是麻烦,它所涉及的利益集团太过庞大,从京城到地方,上至庙堂,下至江湖,错综复杂。牵扯其中的人太多太多。 元景帝看向当朝首辅,“王爱卿觉得呢?” 首辅大人作揖:“臣认为,彻查禹州漕运即可。” “魏渊,你有什么意见?”元景帝看向大青衣。 “臣与首辅大人意见一致。”魏渊回复。 众官员收回了凝视魏渊的目光。 王首辅侧头,看了一眼魏渊,既有心照不宣的默契,又有些失望。京察这个节骨眼,谁敢提出彻查漕运衙门,那就是自绝大奉官场。 两个老对手都不会犯这么低级的错,但又希望对方犯错。 元景帝点点头,目光深沉,看不出喜怒,继续道: “青州布政使传回来的一份折子,杨恭在青州各大衙门立了戒碑,碑文上写着:尔食尔碌,民脂民膏。下民易虐,上天难欺。 “青州布政使司认为,此诗震耳发聩,有警示百官之效,建议朝廷责令各州效仿,立戒碑。 “诸位爱卿觉得呢?” 御书房中,诸公们骚动起来,前后之间交头接耳。 “好诗,好诗!”一位给事中振奋出列,高呼道:“此诗简直神来之笔,妙不可言,这才是我大奉该有的诗,而不是‘暗香浮动月黄昏’,或者‘满船清梦压星河’。 “臣热血沸腾,恳请陛下传令各州效仿,在各大衙门中立戒碑。” 这位给事中的奏请,得到了在场诸公的附和,不涉及利益之争,不涉及党争,诸公们一下子变的轻快起来,勇于发言,发表各自的意见。 不过并非所有人都持赞同意见,也有人不愿意看着杨恭扬名,毕竟这位青州布政使是云鹿书院的读书人。 但更多的人希望朝廷这么做,这样一来,事迹传来后,有利于朝廷在天下人心中的形象,非常加分。 这与读书人喜好名声是一个道理。 近些年来,从民间到士族,从百姓到乡绅,骂声不绝于耳。立戒碑之事,可以挽回些朝廷名声。 王首辅跨步出列,“臣提议效仿青州布政使司。” 元景帝其实也是这个意思,他虽然修仙,虽然不理朝政,虽然敛财无度,但他觉得自己是个好皇帝。 “杨恭大儒之名非虚,此诗于朕在位期间诞生,必将名垂青史。朕不但要在各州衙门中立戒碑,朕还要亲自书写,以朕手书拿去拓印。”元景帝笑道。 “杨恭当年科举及第,诗词就是当届翘楚。”王首辅也跟着笑了。 在场就魏渊懵了半天。 尔食尔碌,民脂民膏。下民易虐,上天难欺这不是许七安当日在问心关中写下的诗吗。 怎么就成了杨恭的? 还是说,这本就是杨恭的诗,许七安是听了他堂弟许新年的讲述? 魏渊很快否定了这个猜测,论诗才,一百个杨恭都不及一个许七安。 此诗最近才出现,巡抚队伍一路南下,势必路过青州。也就是说,许七安回到青州,这首诗又是从青州传过来的。 想通之后,魏渊皱了皱眉,心生疑惑:“此诗是许七安所作,为何陛下方才忽略过去,是刻意的,还是青州布政使司故意没写许七安的名字?” 折子是青州布政使司传回京城,这类折子通常是由衙门吏员代写,毕竟布政使不可能事必躬亲也就是可能存在吏员为了讨好布政使,刻意忽略原作者到时候,只需要说是写折子时的疏忽便能搪塞过去。 “事情一旦定下来,杨恭的名声便会随着此诗传出去,到时候,即使杨恭事后解释,消息能不能传开是一个问题,效果有多大,还是一个问题。 “该是许七安的文名,谁都夺不了还是太高调了,年轻了些。”魏渊心里叹息一声,出列,朗声道: “陛下容禀!” :书评区有活动,一:投月票送币。二,猜测一号身份的有奖书评活动。奖励都挺丰厚的。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两百零四章 烂人 元景帝看向魏渊,颔首道:“何事?” 魏渊问道:“青州布政使司传回来的折子里,可有明确此诗是布政使杨恭所作?”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官场老油条们品出了端倪。 元景帝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有什么问题?” 折子里没有明确说诗是杨恭写的,措辞如下:杨公责令青州百官立戒碑,刻碑文,警示世人。 这是一种很聪明的措辞,既不明确,又不给予否认。在元景帝看来,这便是默认了。 “此诗并非杨恭所作,另有他人。微臣觉得,此诗一经流传,必定天下闻名,于个人而言,乃可遇不可求的扬名之机。不该被杨恭独占。”魏渊道。 “哦?青州何时出了此等大才?”元景帝笑了笑,来了兴趣,盯着魏渊:“不过,你是如何知晓的。” 不是杨恭所作,另有他人青州确实多出才子,是科考大州诸公们心里想着,随着元景帝的发问,将目光投向魏渊。 都在疑惑魏渊是如何知晓这首诗不是杨恭所作。 “亦非青州之人。”魏渊摇摇头。 元景帝疑问的语气“嗯”了一声。 “而且,微臣还知道此诗并非在青州所作,早在一个多月前便问世。也不是青州人所作。”魏渊又说。 这下,众大臣也跟着疑惑的“嗯”了一声,那位说“这才是大奉诗词”的给事中质疑道: “魏公可别在陛下面前卖关子。” 老喷子了,开口就戴帽子。 早在一个多月前便问世也不是青州人所作心思敏锐的官员心里一动,有了猜测。 一时间,诸公们的脸色古怪了起来。 魏渊看了眼脸色猛然一沉的元景帝,语气平静:“此诗是打更人衙门,铜锣许七安所作,原作还在衙门里摆着呢,呵,诸位大人若是观赏,本官可以借阅。” 果然是他低声的议论再次响起: “此子大才,不读书真是可惜了。” “哼,那许平志就是个粗俗的武夫,鼠目寸光。” “许七安此子,若是能进国子监,该多好!” 到这时候,纵使是不喜欢许七安的朝堂诸公,也难免惋惜一叹,这等诗才如果是读书人,当然,前提是国子监的读书人,那该多好。 没人质疑魏渊说谎,哪怕是他的政敌。魏渊不可能,也没必要在此事扯谎,凭白掉份儿。 那位给事中一脸尴尬,垂头不语,保持低调。 元景帝“呵”了一声:“你说起此事,是何意啊。” 魏渊笑呵呵道:“自然是帮下属扬名。” 元景帝冷哼一声,倒也没说什么。 他虽不喜许七安,不过身为九五之尊,却不至于揪着一个小小铜锣不放。再说,元景帝不喜的人,朝堂上多的是。 当然,小铜锣犯错了,或惹怒了他,又是另一回事。 清云山,云鹿书院。 天边飞来一只云雁,振翅直扑清云山,掠过一座座院子,一栋栋阁楼,在崖边的精致小阁内,二楼的瞭望厅里,被一只手轻松抓住。 清光扭曲中,云雁化作了一只裁剪精致的纸雁,惟妙惟肖。 “杨子谦寄书回来了。”李慕白笑着转头,告之室内手谈的两位大儒,两个臭棋篓子。 张慎和陈泰正杀的酣畅,头也不抬,随口就问:“写的什么?” 李慕白展开信纸,面带微笑的,没多久,脸上笑容渐渐消失,然后脸色渐渐狰狞。 “无耻,简直无耻!”李慕白蓦地将信纸拽在手中,咆哮道: “老贼杨恭,厚颜无耻,枉为读书人。我李慕白以他为耻,以他为耻。” 突如其来的咆哮声,吓了张慎和陈泰两位大儒一跳。 “这又怎么了?子谦的一封信也能惹你这般愤怒?”张慎无奈摇头,嘲笑道: “纯靖啊,你就是心性差了些,暴躁易怒,当年才会输给魏渊。你看魏渊,胸有静气,不动如山。” 大儒陈泰摇摇头:“纯靖性格的确急躁了些,信给我瞧瞧。” 李慕白已经出离了愤怒,心里填满了柠檬的颜色,怒哼一声,把信纸甩到棋盘上。 张慎伸手拾起,凝神,杨恭杨子谦在信上说,他在青州接见了巡抚队伍,见到了许七安。 杨恭大肆夸赞了许七安,称他为大奉五百年第一诗才,夸着夸着,张慎就觉得不对劲了,看着有些炫耀和吃人嘴软的味道。 再往下看,是一首诗: 尔食尔碌,民脂民膏。下民易虐,上天难欺——许七安(师杨恭) 信上还说,这是从碑文里拓下来的。 轰隆隆崖壁剧烈震动,碎石滚滚,阁楼出清气震荡,张慎和陈泰的咆哮声响彻整个云鹿书院。 “杨恭老贼不配为人师表,老夫建议,将此贼踢出云鹿书院。” “一首送行诗就罢了,这首也归他?老夫不服!!”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他还写信炫耀” 在驿站吃过云州风味的午膳,许七安泡了个冷水澡,精神抖擞。 穿着白色里衣返回房间,揭开壶盖,袅袅青烟浮起,幻化成倾国倾城的美人,鼓着腮帮: “臭男人!” 许七安无奈道:“本想放你离开的,现在改变主意了。” 苏苏当即改变态度,娇滴滴的撒娇:“爷” 许七安眯着眼,审视着她。 “爷,您看什么呢。”苏苏眨巴着眸子,顺势做出任君采撷的勾人动作。 “我在想宁采臣是怎么操作的。”许七安直言不讳。 “宁采臣是谁?” “是一位书生,他也和一个魅相爱了。” “那个魅肯定是馋他的精气。”苏苏气鼓鼓的说。 “为什么?” “因为我就是魅啊,我就很馋男人的精气。” “你是怎么馋的?”许七安眯着眼,沉声道:“老实交代,我要根据你罪孽的轻重,来考虑放不放你。” “用嘴吸。”苏苏做少女无辜状,“人家吸的都是十恶不赦的山匪,没有滥杀无辜。” “吸哪里?嗯,我只是好奇魅的手段。” “吸头。” “哪个头?”许七安眼里射出凌厉的精光。 苏苏神色有些困惑,但还是一五一十的回答,纤细的手指戳着自己的眉心:“这里。” 许七安眼里的精光旋即熄灭,沉声道:“我想过了,你作恶多端,我不能轻易放了你,回去吧。” 砰! 盖上酒壶。 “浪费时间”许七安嘀咕着起身,离开房间,敲开宋廷风的房门。 “什么事?”宋廷风原本打算睡一觉,养一养精神,裤子都脱了,许七安却来敲门。 “巡抚大人不在,但我们也不能松懈,我打算试着解一解周旻留下的暗号,你与广孝都是经验丰富的打更人,你们的意见,相信能对我的推理起到作用。” 宋廷风一听名侦探许宁宴这么说,又荣幸又惭愧,毕竟有编制的打更人,做的最多的还是暴力输出,而不是推理。 “宁宴,我在破案方面其实并不在行。” “你听说过一句话吗?”许七安严肃道。 宋廷风摇摇头。 许七安道:“一些漫不经心的说话,将我疑惑解开,一种莫名其妙的冲动,让我继续追寻。你的一举一动,我却倍加留心。” 宋廷风警惕道:“你留心我的一举一动干嘛?你想做什么。” “不是,顺嘴了” 许七安岔开话题:“对了,苏苏姑娘的事有什么感想。” 说话的同时,他盯着宋廷风猛看,期待看见他掩面而逃的羞耻模样。 宋廷风一听苏苏姑娘,心里就很痛,沉声道:“今生不能找到她,将是宋某一生的遗憾。” 她就在我房间里这货还没反应过来?这不合理啊,只要和朱广孝一对,苏苏的操作就暴露了他们都瞒着彼此?为什么啊。 是因为我更值得信赖吗?许七安顿时有些感动。 “对了,苏苏的事,宁宴你别告诉别人,包括广孝。”宋廷风告诫道。 “放心,我嘴巴很严的。”许七安露出灿烂笑容,道:“顺便问一句,是因为我比广孝更值得信赖吗?” “不是啊,你为何会产生这样的错觉?”宋廷风奇怪的审视着他:“因为你在男女之事上,更没有底线,所以不怕被你知道。反正也不会比你更烂了。” “大家一起去的教坊司,凭什么我就更没底线,就因为我睡的是浮香,你睡的是姿色一般的?”许七安不服气,心说我既不炼铜也不恋母,怎么就没底线了。 “每次与其他同僚说起你夜夜睡浮香,还不付银子,大家都一起骂:特娘的,烂人!” “” 两人一起敲开朱广孝的门,宋廷风皱眉道:“你怎么回事,蔫儿吧唧的,刚才就觉得不对劲。” 朱广孝张了张嘴,欲说还休,最后看向许七安。 你看我干什么,你特么是不是也觉得我是烂人?许七安生气的翻白眼。 三人结伴来到储存周旻遗物的房间,仔细检查许久,宋廷风就泄气了:“这些东西,我们翻来覆去看了无数次。” 朱广孝看向许七安:“宁宴是觉得,遗物里存在与暗号相关的线索?” “记得我破解字谜,找到暗号的思路吗?”许七安在遗物边踱步,细心的传授知识: “换位思考是推理中不可或缺的环节,周旻这个案子,与桑泊案不同,桑泊起码有迹可循,顺藤摸瓜就可以了。 “但这案子完全没有其他线索,唯一的线索就是破解周旻留下的暗号。” 宋廷风和朱广孝微微点头,若有所思。 有过桑泊案的经历,他们对破案有了些许心得,但还处在照葫芦画瓢阶段,再出现类似桑泊案的案子,两人可以模仿许七安的做法,尝试破案。 可一旦案子的切入点改变,他们就摸不着头脑了。 搁在武侠小说里,宋廷风和朱广孝还处在练习剑谱阶段,而许七安是无招胜有招,手中无剑心中有剑。 “别光顾着点头啊,说说你们的看法。” 宋廷风不太确定道:“留下暗号,是为了让我们破解,那么线索其实在很显眼,很容易找到的地方,就看我们能不能发现?” “很好,盲僧你发现华点了。”许七安调侃。 接着,他展开纸条,看着两组暗号,说道:“这是两组数字,数字为暗号的形式,必定对应着某个密码本,找到密码本,我们就能解开谜题。” 因为单纯的一串或几串数字是没有意义的,所以意义不在数字本身,而是数字指代的信息。 其中必然存在一个密码本。 “除了一个“默”字,其他都是数字,线索肯定不会故技重施的放在堪舆图里,那么什么地方拥有大量数字?”朱广孝疑惑道。 “存在数字的线索太多了,书里不就有数字吗。”宋廷风说。 “好,非常好的猜想。”许七安眼睛一亮:“我们假设这两组暗号存在于某,按照咱们之前的思路走下去,什么书是我们最容易得到的?” 宋廷风觉得自己的建议得到了采纳,斗志昂扬的分析着:“三字经、大奉会典、云州志?” 这些都是云州可以随便找到的书籍,三字经属于启蒙读物,大奉会典各州各衙门都有一份,云州志则是云州的“史书”,同样在衙门里很常见,驿站都有。 三人先让驿卒找来这些书,没有立刻翻找,因为还有一个问题摆在眼前。 朱广孝问道:“那么字数代表什么意思呢,怎么找?” “男人损失大量蛋白质后,脑子都会短暂的不好用。”许七安看着他,认真的说:“这时候,需要休息,或者补一补。” “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这些字数要么代表页数,要么暗指第几个字。这是最简单的推理。”许七安回答。 宋廷风翻开三字经,“肯定不是页数,因为三字经只有那么厚。” 他边说,边翻阅三字经:“第一百六十二个字是“义”,第三百四十七个字是“情”。 “其他暗号也解读出来了,周旻给的两组暗号,连起来是:默人情性人之 “好吧,这是错误的。” 宋廷风解读失败的同时,许七安和朱广孝也在解读另外两本。 朱广孝说:“默华深水东中好吧,这也是错误的。” 两人一起看向许七安,他郁闷道:“默要在白飘了。”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两百零五章 许七安:公主们应该快收到我的暧昧短信了 随后,他们又找了许多随处可见的书籍,以这种方法解密暗号,但都失败了。 宋廷风和朱广孝有些泄气,前者把眼睛眯成一条缝,道:“宁宴,你突然就不聪明了。” 能明显感觉到,许七安的思维活跃度严重下降,没有往日那么敏锐。 许七安抬起头,直愣愣的望着纵横交错的梁木,没好气道:“你朋友身体不好的那几天,是不是也特别没精神?” “怎,怎么又提我朋友的事”宋廷风有些小小的尴尬。 “呵呵。”许七安心说,我十三天没睡觉了,你指望我脑子转的多快?苏苏那个没用的东西,提提神都做不到,养她何用。 不过,这种魅的优点不在于内核,在于配套的外壳。 养一只魅,就相当于养了一个鱼塘,比他辛苦养怀庆、临安、浮香、采薇这些备胎更轻松惬意。 到时候,鱼塘主许七安手握钢叉,看中哪条鱼,就快准狠的插下去。 “不如休息一下吧。”宋廷风提议。 “让驿卒送一些甜食过来。”许七安说。 对抗大脑疲惫的最好办法就是摄入糖分,糖分是大脑唯一可以利用的能量,大部分人喜欢吃甜食,其实并不是甜食有多好吃,而是大脑促使着身体去摄入糖分。 许七安现在就很需要糖分。 驿卒给他们做了桂圆蛋花甜汤,葡萄干糕点,杏仁豆腐脑甜的。 许七安矮个里面拔将军,挑选了桂圆蛋花甜汤,把杏仁豆腐脑推给眯眯眼,宋廷风顿时高兴起来,笑道:“宁宴,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甜豆腐脑。” 因为你看着就是个异端许七安笑道:“因为咱们是兄弟嘛,看你以泪洗面的,给你吃豆腐脑,甜一甜你的心。” 谁以泪洗面了?宋廷风翻了个白眼,知道他暗指苏苏姑娘的事。 话说回来,苏苏姑娘可真妙啊,是罕见的,能与我大战三百回合的姑娘宋廷风想着今日在茶楼包间发生的销魂韵事,十更了。 “你不会懂的,你是浪子,我不是了。”宋廷风摇摇头,冷笑道: “以前你刚加入打更人时,我劝你娶吕青吕捕头,你扭扭捏捏的不同意,转头就跟浮香好上,我当时就知道你是个同类。吕捕头要是嫁给你,那就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许七安脑海里闪过吕青英姿飒爽的模样,没好气道:“虽然吕捕头没有浮香漂亮,但你说她是牛粪,太过分了吧。” “我没说她是牛粪,我说的是你。” “那你说什么鲜花插在牛粪上?” “” 吃完甜点,因为名侦探许宁宴状态不佳,宋廷风便主动承担起推理的重任,清了清嗓子: “咱们换位思考一下,如果我是周旻,我肯定会把密码本藏在一个巡抚队伍随时能找到,但又不惹人注意的地方。” “嗯!”许七安点点头。 “周旻的住处已经检查过,没有暗格和可疑的东西。他留下的这些书,咱们刚才也比对过了。”朱广孝说。 宋廷风想了想,摸着下巴,“可能,未必是书呢?周旻心思缜密,别人能想到的事情,他肯定也能想到。 “我们不妨换个思路,那可能是一本写着字,但不是书的东西?宁宴,你觉得有没有这种可能。” “很好,廷风,你的聪明才智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你是一个被教坊司女人耽误的天才。”许七安捧了一句,问道: “那你觉得会是什么呢?既不是书,又在周旻的遗物中。而且还要有相当的厚度” 许七安忽然顿住。 “是黄历?!”宋廷风率先喊出来。 埋头苦干的老实人朱广孝,准确的在遗物里翻找出一本厚厚的黄历:“是不是它?” “就是它!”许七安将胸腔里的浊气一口吐尽,眼神里洋溢着兴奋。 既是书,又不是书。既醒目,又平平无奇。按照这段时间对周旻这个人物的揣度和分析,许七安有极大把握确认,这就是周旻的风格。 三人迫不及待的翻开黄历,从第一个字开始,按图索骥的数到第一百六十二个字:日! 乙卯日的“日”。 接着是第三百四十七个字,第四个字,第一个字,第二个字。 组合起来:默日光丁壹伍! 显然,这是错的。 接着,他们采用第二个方法,取页数,而不是字数。 取页数的话,那么每一个字数对应的就是日历中的某一天。组合如下: 默、4月6号、1月15号、1月29号、1月25号、1月26号。 “日,又错了。”许七安把黄历一丢,骂娘道:“这个思路不对,重新来。” “或许我们可以先解开“默”这个字,因为它是唯一的字,而且排头。”朱广孝提出自己的想法。 排头的意义是很重要的。 许七安捏了捏眉心:“那你有什么思路吗?” 朱广孝摇摇头。 许七安又问:“默这个字,在咱们衙门里没有特殊意义吧?” 宋廷风沉吟道:“巡抚大人和姜金锣早已研究过暗号,如果“默”字指向的是衙门中的某个暗号,姜大人和巡抚大人应该能发现。” “巡抚大人能发现什么?他也就猜字谜厉害。”许七安撇撇嘴,下一刻,他愣住了。 灵光在枯竭的脑海里迸发,电光火石般的闪过。 他想起了还在警校时,一位研究犯罪心理学的教授曾经讲过,一个人的行为和他的习惯是息息相关的。 在对目标人物进行剖析和侧写时,首先要尽可能的收集对方的资料,了解对方的习惯。 再狡猾的罪犯,行为模式也是有迹可循的,那就是他的习惯。 周旻的习惯是什么? 是字谜! 杨莺莺说过,周旻喜欢在饮酒时与她玩猜字谜所以,周旻在思考如何藏匿证据并留下线索时,他会习惯性的往字谜方向靠拢由此推断,两组暗号里,唯一的一个字,也是一个字谜。许七安思路越来越清晰。 宋廷风和朱广孝相视一眼,默契的保持着沉默,刚才一瞬间,许宁宴的状态回来了,一如当初追查桑泊案时的睿智、专注。 默,拆开就是黑和犬许七安边捏着眉心,边问道:“我记得去黄伯街的同僚说过,那里是狗市?” 宋廷风“嗯”了一声:“是狗市,怎么了?” 许七安就说:“默字拆开来,分别是“黑”和“犬”,而黄伯街的信息是周旻在上一个字谜游戏里留下的线索,我觉得现在可以对应上了。” “你觉得暗号指向的是狗市?”宋廷风皱着眉头,“那这个黑是代表什么?仅仅一个犬字,就判断暗号指向狗市,是不是太武断了。” “我有一个想法。”许七安没有说完,出门喊来了驿卒。 “几位大人,有何吩咐?”驿卒道。 “你对黄伯街了解多少。”许七安问。 “黄伯街啊,那地方可乱了,白日里还好,静悄悄的。可一到晚上,那里便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偷鸡摸狗的,江湖游客,甚至外头的山匪也会到那条街去。”驿卒回答。 那里到底卖的是狗肉,还是什么肉许七安腹诽了一句,思索道:“山匪和江湖客,应该不至于为了吃一口狗肉,跑那里去吧?” “当然不是,黄伯街表面卖的是狗肉,其实是一处黑市。卖的是见不得人的东西,做着见不得光的交易。”驿卒道。 “你有去过黑市?”许七安问。 驿卒顿时露出羞愧之色,嗫嚅道:“去买过狗肉。” 买狗肉何必做出一副用手装逼被发现的尴尬表情许七安皱眉道:“说人话。” 驿卒小声道:“在辛6号铺子找过私娼,买狗肉指的便是这个意思。” 太年轻了,找私娼都这般扭扭捏捏不敢说三人同时摇头叹息。 “辛6号?”许七安问。 “黑市铺子以天干地支命名。”年轻的驿卒面红耳赤,感觉自己被公开处刑了。 许七安颔首:“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等驿卒关门离开,听着脚步声渐渐远去,许七安耸耸肩:“情况已经非常明显,黑犬,指的就是这个挂狗肉的黑市。” 至于白帝城为什么会有这种地方,在官府眼皮子底下做见不得光的交易,并不值得奇怪。 就连天下首善之城,也存在很多黑市。 黄伯街距离驿站不算远,但归属于外城,夜里没有宵禁。 “那其他暗号指的是什么?”宋廷风自问自答:“应该是告诉我们,去黑市应该找谁,或者怎么找。” “答案就在黄历里。”许七安很肯定的语气。 “刚才我们已经检验过了。”朱广孝看着他。 “黄历的想法是没错的,但周旻怎么可能会把至关重要的线索留在遗物里呢。”许七安道: “是往年的黄历,不是今年的。” “是哪一年?”朱广孝沉声道。 “广孝啊,今天的你明显不如廷风机智。往年有那么多,大奉立国六百年,想要找到正确的黄历无疑大海捞针,周旻显得没有那么蠢。既然不是今年的黄历,我猜那个黄历对他来说有某种不同寻常的意义。 “黄历当然不会有什么特殊意义,但年份有,比如出生年月,新婚大喜日子等。没猜错的话,那应该是十四年前的黄历。 “因为那是周旻被委任到云州的开始。” 十四年前的老黄历,这回驿站也没有了,只有衙门和书局还有保留,为了保持低调,宋廷风没有找衙门,而是去了书局。 一盏茶的功夫,他骑着马,带着老黄历返回。 许七安找来纸笔,在桌案铺开,想着自己的字难登大雅之堂,便把朱广孝推出去充当刀笔吏。 他们用之前的方法,采用“第几个字”的法子解密,发现还是不对,抄录下来的字牛头不对马嘴。 接着采用“页数法”,第一百六十二页是五月十二日,宜:开市、婚嫁、入宅、出行。 忌:祈福、开仓、掘井。 “开市!”许七安捕捉出关键信息,“应该是让我们在夜里开市之后,再去黑市。” 他的说法得到了宋廷风的认同。 接着是第二组暗号:叁佰肆拾柒肆壹贰 许七安翻到第347页,这一页的日期是1月15号,他扫了一眼当日的黄历,终于恍然大悟,茅塞顿开,说: “我明白了! “一百六十二和三百四十七指的是页数,四、一、二指的是字数。廷风你看,这一页的第4,第1,第2个字,连起来是什么?” 宋廷风眯着眼,念道:“丁15“ 联想到刚才驿卒说的信息,他脱口而出:“黑市铺子,丁15号?” 谜题终于解开了 许七安和宋廷风如释重负,往椅子一靠,吐出悠长的一口气。 朱广孝也搁下笔,感觉浑身轻松。 许七安走到桌边,定睛一看,大吃一惊的表情说:“广孝,你写的字竟这般难看。” 宋廷风跑过来凑热闹,跟着大呼小叫:“没法入眼,没法入眼” 朱广孝不服气:“你们写的字很好看?” 宋廷风倨傲道:“我的书法不比读书人差,我小时候为了练字,省吃俭用的买纸买墨。” 许七安则说:“小时候家里穷,为了练字,我用毛笔蘸水在院子里练字,一练就是二十年。” 朱广孝狐疑的扫了眼他们,把笔递过去:“那你们写几个给我看看。” 许七安和宋廷风默契的转身,勾肩搭背: “走了,回房休息,书法不是用来炫的。” “我也这么认为。” 望着两人离开的背影,朱广孝张了张嘴,低头看着自己的书法,暗暗决定,今后也要开始苦练书法,不能在这个小团队里落后他们。 回到房间,许七安脱掉鞋子上床打坐,以确保晚上去黑市时,他的状态是良好的。 兴许是大脑过于疲惫,他很长时间没有进入状态,思绪不受控制的发散,难以收束。 算算时间,怀庆和临安她们已经快收到我的信了吧希望那封信能让怀庆转怒为喜,尽管我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她裱裱那个傻妞肯定很感动,她比褚采薇那个情窦未开的吃货更好撩 至于两位公主会不会私底下交流信件,或者被她们之外的人看见,许七安认为是不可能的。 第一,怀庆和临安关系不睦,断然不存在交换信件的可能。而且,他写的信有些暧昧,这年代的姑娘要脸,不可能会把这种信告诉别人。 第二,怀庆和裱裱都是成熟的公主,成熟到已经可以进行受孕,拥有收发信件的自由和权力,皇帝和妃子们不会过问,其他人则不敢私拆公主的信件。 他这个小铜锣给两位公主写暧昧信件的事,几乎不存在曝光的可能性。 渐渐的,许七安进入了观想状态。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两百零六章 信 京城,皇宫。 太子殿下在东宫宴请天家的兄弟姐妹,身为胞妹的临安早早的就到了,坐在椅子上,晃荡着裙底的脚丫。 她今天没有穿红裙,是一件紫色为底,镶金色绲边华美长裙,她头戴红宝石珊瑚冠,以珊瑚为骨架,两只栩栩如生的金凤拱卫中间的红宝石,垂下六条串着珍珠的流苏。 此外,还有金步摇和翡翠簪子等首饰,打扮的华丽精致。 紫色是宫中妃子常用的料子,衬托熟妇的优雅高贵,并不适合少女,但临安的气质太娇贵,给人一种盛装打扮的洋娃娃的感觉。 再配以圆润的脸蛋,妩媚多情的桃花眸,既妩媚妖冶,又骄傲纯真。多种气质杂糅一处,偏偏又极好的驾驭住了。 距离午膳还有半个时辰,皇子皇女们陆续来到东宫,大家早已习惯临安华丽精致式的漂亮。 四位公主里,大概也只有她适合这般打扮,换成其他公主,恐怕都压不住过于华丽的装扮。 怀庆姿色是足够了,但气质不符合。 “怀庆还没到吗?”临安灵动的眸子转动,俏生生的望着门外。 “当差去传话过去,她晚些自会来。”太子殿下笑着说,接着,咳嗽一声: “今日是司天监秘制的鸡精售卖的日子,给宫里也送了一些。本宫这才宴请弟弟妹妹们过来尝尝。” 其实早在几天前,司天监就“进贡”了一批鸡精,送到皇宫的御膳房,几位皇子皇女都享用过这种令人欲罢不能的调味料。 说到这个热门话题,皇子皇女们颇有兴趣的交谈起来。 “说到这个鸡精,滋味的确令人欲罢不能,只不过容易口渴。” “昨日父皇还说,此物不可多吃,清淡饮食才是养生之道。” 说着,几位皇子悄悄撇嘴,对于元景帝处处养生的理念很是不以为然。只有人到中年不得以,才会想着保温杯里泡枸杞,年轻人何须养生? 临安左顾右盼一眼,圆润白皙的下颌昂起:“你们知道鸡精是谁发明的吗?” 这时候就变裱裱了,婊里婊气。 这问题皇子皇女们还真不知道,皇宫里知道此事的只有三人,太子裱裱和怀庆,三人不说,就没人会知道。 在兄弟妹妹们的追问下,裱裱下巴昂的更高,嫣然道:“是许七安,是我的下属。” 她重点强调后半句。 “许七安?”四皇子皱了皱眉,“那不是怀庆的人吗?” 四皇子是怀庆的胞兄。 “现在是我的人了,他发誓效忠于我。”裱裱炫耀着自己挖怀庆墙脚的行为。 因为在一干兄弟姐妹眼里,她始终是被怀庆欺负的,现在好不容易扳回一局,就收不住了,许七安越出色,她越高兴,因为成就感越大。 众皇子皇女哑然失笑,四皇子暗暗皱眉,对于临安撬他胞妹墙角的行为很是不悦。 不过,他虽然是皇后所出的嫡子,地位本该最高,但太子之位最后传给了庶长子,也就是现在的太子,临安的胞兄。 同时,元景帝对其他子女一视同仁,却独独宠爱临安,以及不怎么喜欢怀庆。这让四皇子愈发的没有底气。 母后说过,怀庆强势、霸道,与年轻时的父皇如出一辙,而才华更胜数筹。她若是男儿身,恐怕要更让父皇厌恶。 “许七安是谁的人?” 这时,门外传来怀庆清冷的,有质感的悦耳声线,穿着月花色宫裙的皇长女驾到。 众皇子皇女清晰的看到,临安嚣张的气焰“咻”的一下萎靡了,她先是不服气,似乎想硬刚,但旋即又怂了,鼓着腮,大声说:“一人一半!” 用最嚣张的语气说最怂的话。 怀庆“呵”了一声。 她知道许七安左右逢源的操作,睁只眼闭只眼的容忍,主要是因为临安是个愚蠢的妹妹,完全没有威胁。抢人只是为了与她怄气。 换成是其他皇子,敢这么抢她的人,怀庆就会反击,是不留情的反击,而不像对待临安这样,只是吓唬她。 怀庆走到临安面前,居高临下的俯瞰她,淡淡道:“走开,这位置我要坐。” 裱裱抬起头,只看见怀庆的眼睛,看不到她的下半张脸,因为怀庆胸前那讨人厌的几斤肉挡住了视线。 这让她很泄气,这个姐姐不但比她更有才华,身材还更好。除了父皇的宠爱,她没有一样比的上怀庆。 裱裱是个娇气的姑娘,被怀庆这么欺负,委屈的别过头去。 没办法,打又打不过,吵架有失皇女身份,况且怀庆是个读书人,出口不带脏的。自己不是她对手。 太子“咳嗽”一声,出来打暖场:“怀庆,你别与临安一般见识,你是姐姐。” 怀庆这才放过裱裱,不欺负妹妹。 吃饭时,太子随口道:“听说今日御书房的事了吗?” 四皇子当即道:“戒碑和漕运衙门?” 太子点点头,笑道:“漕运衙门的事儿咱们就不用置喙了,自有朝堂诸公和父皇定夺。倒是戒碑之事,让人拍案叫绝。” 四皇子颔首:“尔食尔禄,民脂民膏,下民易虐,上天难欺!” “好诗!”怀庆眼睛一亮,清丽的容颜绽放光彩。 她向来是食不言寝不语的,但这首诗蕴含的内核,让皇长女心潮澎湃,比“醉后不知天在水、暗香浮动月黄昏”更让她喜欢。 什么破诗,一点都没意境裱裱心说。 怀庆盯着四皇子,问道:“此诗何人所作?” 她从不留心宫中的消息。 太子代为回答:“是许七安。” “好诗!”裱裱两只小手“啪啪”拍打桌面,大声夸赞。 “是他的脾气。”怀庆笑了笑。 “什么就是他的脾气了,说的好像你很了解他。”裱裱习惯性抬杠。 怀庆本来不想搭理,但见几位皇子都在看着自己,沉吟一下,道: “许七安此人嫉恶如仇,小节不顾大节不损,与那些只会嘴上说的冠冕堂皇的读书人不同。” “是他刀斩银锣之事?”太子殿下笑道。 “前日与魏公闲聊,说起此人,”怀庆扫了眼皇子们:“魏公说,许七安入职以来,未曾贪墨一分一毫。” “那你凭什么说他小节不顾。”裱裱觉得怀庆在污蔑她的爱犬。 她凶巴巴的瞪一眼怀庆。 怀庆公主说:“许七安沉迷教坊司,夜不归宿,与影梅小阁的花魁浮香关系匪浅。” 裱裱脸上笑容渐渐消失,睁大了多情的桃花眸子,大声说:“你胡说。” 她闷声扒了几口饭,感觉饭菜都不香了,把筷子一摔,发脾气说:“不吃了。” 起身,提起裙摆,带着自己的贴身宫女离开了。 临安被气走了,但不影响大家吃饭,太子殿下有些尴尬,笑着举起酒杯,让宴会继续下去。 宴会结束后,怀庆回到自己的宫苑,吨吨吨的喝了一大碗茶,接着在闺房里打坐吐纳。 她最近悄悄晋升了练气境,那天找魏渊“闲谈”,为的就是此事。 怀庆的天资很好,但她一直隐忍着,不显山不露水。但随着年岁增加,她觉得可以适当的提升自己的修为了。 主要是,今年一整年,元景帝都没提公主们婚配的事。 父皇修仙,母后更是佛系,元景帝不提,她就懒得管母后一直如此,身为母仪天下的皇后,却对自己的职务和身份毫不热衷。 “殿下,府上送来一封信,青州那边寄过来的。”侍卫匆匆进来。 府上,指的是皇城里的怀庆府。 公主和皇子们的信件,一般是进不了皇宫的,会派送到各自的府上。 青州?怀庆公主以为是紫阳居士给她写信了,颔首道:“拿过来。” 侍卫恭敬递上,告退。 怀庆展开信封,开篇第一句:写这封信的时候,我已抵达青州边界 怀庆就知道了,写信的是许七安,信很长,足足有两页,她凝神往下,看到禹州漕运衙门的贪污案后,怀庆公主一脸凝重。 再往下看,忽然就不太正经了。因为后续的内容不是一个下属向上级汇报事务的语气,更像是一个男人在给心仪的女子说心里话 “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 怀庆公主喃喃重复着,沉浸于绝美的辞藻,脑海里浮现莲花盛放的画面。 “许宁宴不读书,实在可惜,可惜”说完,怀庆公主倾倒信封,滑出一片干瘪的莲花花瓣。 这小子写这封信,是在向我吐露爱意?怀庆公主陷入了沉思。 本宫要是把信递到皇宫,他十个脑袋都不够砍。 她把信封折叠好,夹在不常看的书籍里保存。 然后兴致盎然的唤来宫女研磨,将信中写莲的金句写下来,挂在书房里。 望着这幅字,怀庆轻轻翘了翘嘴角。 “殿下怎么了?” “不知道,从太子那儿回来,就一直闷闷不乐。” “许是被长公主欺负了吧可是不像啊,要是被长公主欺负,殿下这会儿已经破口大骂,骂完就不当一回事了。” 院子里,几个宫女凑在一起说话,临安刚发完脾气,卧室里只有两个贴身宫女陪伴,其他人不敢去触霉头。 “殿下何必与怀庆公主置气”贴身宫女劝道。 “不是她!”裱裱气道:“是那个狗奴才。” 两位宫女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狗奴才”指的是谁,其中一个还被许七安拍过屁股蛋。 宫女们相视一眼,表情疑惑,心说殿下的狗奴才都离京半个多月了。 “他又怎么惹殿下了?” “我也不知道。”临安神色郁郁,“就是心里不舒服。” “???” 这时,一位侍卫来到院子里,求见临安公主。宫女见是自家府上的侍卫,只好硬着头皮敲门: “殿下,府上侍卫求见,说有您的信件,是青州那边来的。” 青州来的信?临安愣住了,她的交际圈很小,除了皇宫里的兄弟姐妹,宗室的兄弟姐妹,再就是一些大人们的家眷,偶尔会写信给她,邀请她参加女子闺房里举办的私密茶会。 但这里面不包括青州。 “谁寄的信?”宫女代问道。 “不知道。”外头的宫女回复。 贴身宫女看了眼临安,见她颔首,便扭头喊道:“拿进来。” :早上跑出去办事,以致于耽误了更新。厚颜求月票。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两百零七章 狗肉铺子 外头的宫女接过侍卫手中的信,转交给开门的宫女后,瞅了眼坐在床边,侧着身,看着就很不开心的临安一眼,识趣的退走了。 开门的是那位被许七安拍过屁股蛋的清秀宫女,她拆开信封,展开看了一眼。 仅看了开头一句,聪明的宫女就不再看了,也猜出是谁的信,掩嘴笑道:“殿下,狗奴才来信了。” 裱裱立刻转过脸,扫了一眼两页信纸,又别过头去:“太长不看。” 这很符合临安公主的性格,两位宫女窃笑一声,把信搁在案上,柔柔道:“奴婢先出去了,殿下有事传唤。” 宫女一出去,裱裱就频频看向桌案,等脚步声远去,她边嘀咕边走到案边,拿起信读了起来。 听了怀庆的话,她有些生气,狗奴才表面忠厚,暗地里竟然是个好色之徒,整日流连教坊司,想想她就堵得慌。 但又不知道原因,所以回来后便生闷气。 按理说,她堂堂临安公主,手底下侍卫多如牛毛,那些人的生活作风如何,她从来都不关心的。 她在案前坐下,挺着腰背,微微垂首,坐姿很有精气神,自小就被培养起良好的行姿坐姿走姿。 “长夜漫漫,无心睡眠,殿下的音容笑貌如在眼前,响在耳畔,半月不见,甚是想念。” “呸!”裱裱啐了一口,嘴角不自觉勾起。 这种不公式化的开头,充分表达出对方的依赖和想念,凸出自己的重要性。临安公主最吃这一套。 她是喜欢浪漫的姑娘,也就霸道总裁在这个时代无法萌芽,不然裱裱就是女频文的狂热粉。 她接着往下读,信中写了许多光怪陆离的奇诡异事,比如运河中发生水鬼害人事件,她的狗奴才奋不顾身的跃入河中救人,大战三百回合,把那个可怜的侍卫救回来,侍卫感恩戴德的下跪磕头,但狗奴才扶起他,震耳发聩的说:男儿膝下有黄金! 说的真好裱裱嘴角带笑,越看越入迷。 她喜欢看这些稀奇古怪的事,趣味性十足,又惊悚又刺激。 门外,两位贴身宫女悄悄推开一道缝隙,趴在门缝里看了看,愕然的发现临安公主坐在桌边,如痴如醉,时而轻笑,时而蹙眉,时而又露出害怕的表情。 悄悄的退开,两人低声说话: “公主心情又好了?” “嗯,明显的呀看信也看的这么认真。” “姐姐,信里写什么?” “别问,主子的事不要乱打听,你忘记宫里嬷嬷怎么教我们的了?” “那个许七安真有本事,公主才认识他多久,就对他这般上心嗯,这些话我不会到处乱说的。” 裱裱意犹未尽的看到末尾,发现故事已经结束,狗奴才说起了青州的一种莲花,叫红莲,妖艳如火,总能让卑职想起殿下身穿红裙的绝代风姿 看着看着,裱裱圆润晶莹的脸蛋泛起羞涩的红霞,妩媚醉人。 尽管知道房内无人,她还是心虚的瞟了眼门口,然后把信纸仅仅拽在掌心。 “他,他” 临安公主听见了自己“砰砰”狂跳的心,鹅蛋脸火烧火燎。 他怎么敢给自己写这种信?勾搭公主,一旦泄露出去,可是要以死谢罪的。想到这里在,裱裱就想把信撕了,毁掉证据。 但她又有些舍不得,因为打娘胎里出来,公主殿下首次收到这种性质的信件,故事精彩刺激,许宁宴说话又那么好听 乌黑明亮的眼睛转了转,聪明的临安就想到主意了,她把脱水干瘪的花瓣和信件放在一起,夹在一本厚厚的书里,是母妃送给她的孤本。 “好啦,这样就没人会发现!”裱裱吐出一口气,插着腰。 没多久,院子里的两名贴身宫女听见了公主殿下的召唤:“进来更衣,本宫要换红裙子!” 宫女们应声进屋,服侍临安公主更衣,在她的指示下,换上一件红艳似火的漂亮裙子。 临安满意的点头,翩然旋身,裙摆宛如绽放的花朵。 “看,本宫的绝代风姿!”她昂起下巴,自信的说。 “”宫女们对视一眼,一头雾水。 “殿下,您不生气啦?”被许七安拍过屁股的宫女试探道。 “生什么气?”临安反问。 “那个狗奴才啊。”宫女刚说完,便见裱裱柳眉倒竖,气势汹汹的打断,不悦道: “什么狗奴才,狗奴才是你能叫的?你要称呼许大人。” 我的狗奴才不给别人叫的,她心说。 影梅小阁。 穿着白色棉布长裙,披散着头发,未梳妆打扮的浮香,拎着竹篮在院子里折梅花。 梅花艳艳,庭院幽静,她穿着繁复的白裙,裙摆拖曳在地,雪白皓腕挂着竹篮,蓝里沉淀着一簇簇折下来的梅花,她扬起另一只手臂攀枝。 梅花与佳人,交相辉映。 院子里的丫鬟望着这一幕,赏心悦目。现在娘子越来越淡泊了,每日练舞,调琴,赏梅,尽做一些雅致之事。 打茶围也几乎不露面,要么就出去小酌一杯,便撇下客人离开。客人们非但不怒,反而愈发的追捧。 渐渐的,现在能见一面浮香花魁,就值得男人们可以吹嘘好几天。 继“暗香浮动月黄昏”之后,还有一首诗的名气不小:美人卷珠帘,深坐颦蛾眉 经过教坊司的宣传,为这首诗编造了一个典故: 才华横溢的许大人惹哭了浮香娘子,为了哄娘子高兴,急的团团乱转。最后连喝三杯烈酒,借着酒意,文思泉涌,才有了这首诗出世。 单纯的诗没有灵魂,有了典故和故事之后,立刻变的津津乐道。 很多读书人信以为真,觉得浮香是有才运的女子,多接触,说不准自己也能像许七安那样写出传世诗篇,流芳百世。 大奉版炒作卖人设! 不过,自从许大人离京后,娘子就时常长吁短叹,隔三天,派人去打探一次消息,问许大人有没有回京。 这时,守院门的小厮跑了进来,手里拽着一封信,隔着远远的挥舞: “浮香娘子,有青州来的信,许大人寄来的。” 许七安不敢在寄给公主们的信封上署名,但寄给浮香和家里的信,则不需顾忌。 本来颇有兴致的浮香,先是一愣,接着反应极大的丢开了竹篮,梅花也不要了,提着裙摆,跑着迎了上来,都不让丫鬟传信。 她从小厮手里夺过信封,妙目晶晶发亮,像是突然收好礼物,沉浸在意外之喜里的小女孩。 许郎竟然给我寄信浮香内心的欢喜感爆棚了,因为她意识到自己在那个男人心里,还是有些地位的,并不是逢场作戏的关系而已。 这个领悟让她身体飘飘然,竟有些头晕目眩。 “娘子”丫鬟小声的提醒,娘子脸上的笑容过于痴傻。 浮香丝毫不搭理她,一手提裙,一手拿信,脚步飞快的回了卧室,关上门后,迫不及待的拆开,边看边往床榻走,坐在床沿。 她抿着粉色的唇,逐字逐句的看,因为信不长,所以生怕看的太快,就没了。 看到许七安没有去青州的教坊司,浮香心里莫名的很高兴,看到他说想他时,要记得修一修指甲,浮香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呸!” 浮香满脸羞红的啐了一口,宝贝似的把信抱在胸口,往床榻一趟,闭上眼,丰润的小嘴勾起愉悦的弧度。 司天监这边的信收的有些晚,恰好到饭点,为了晋升炼金术师的褚采薇,感觉已经把来年的努力都用完了。 明年开始要当一条咸鱼,过几年再尝试晋升下一品,反正不要那么累了。 圆润的鹅蛋脸清减了几分,下巴都变尖了。 她正坐在饭堂里,与师兄弟们一起吃晚膳,不过吃之前,褚采薇打算先看看许宁宴给她寄的信。 她有点小小的开心。 “禹州有一种美食,叫黄芽菜煟火腿,火腿是南方独有的美食,北方难觅 “青州美食数不胜数,容我一一道来” 看着看着,褚采薇睁大了眼睛,吨吨吨的咽口水。等这封信看完,司天监的寻常饭菜一下子不香了。 竟觉得难以下咽。 “可恶的许宁宴”褚采薇拍桌而起,气冲冲的往外走。 “采薇师妹去哪儿?” “我要去青州,还有禹州!” “啊?” “去酒楼啦,我才不要吃司天监的饭菜,差劲!” 黄昏之前,许玲月带着小豆丁从塾堂回府,身后跟着两名体壮的仆从。 穿着深红色罗衣,百褶长裙的婶婶,正握着剪刀,修剪厅里的盆栽。 婶婶这个一家主母当的很无趣,孩子们刚长大,未曾娶妻,因此还没有恶媳妇等着她斗。 再加上许府人丁不旺,不像那些钟鸣鼎食之家,里里外外一群人,婶婶管理宅子的担子也不重。 每天吃茶,浇花,顺便带着府上仆从出门逛街。 要说这内城,就是比外城更繁华更安全,她走在街上都不用怕遇到恶霸。因为内城有打更人巡逻,有京城五卫,有府衙的捕快。 她都一把年纪了,上了街,仍有男人魂不守舍的盯着她看,真讨厌。 许玲月进了厅,看见母亲俯身修剪的背影,小腰纤细,宽松的罗裙下是浑圆丰腴的满月。 她有些羡慕。 “娘,我回来啦”许铃音脖子上挂着小布包,随着她的狂奔,布包一晃一晃。 晃的她身形不稳,一头撞到婶婶的臀儿。 “咋咋呼呼的。”婶婶回头骂道。 训斥完幼女,她望向长女:“铃音在塾堂表现怎么样?” 小豆丁上学了,这是上次许二郎回家时,定下来的要求。绝对没有发泄不满的意思,纯粹是不想看着幼妹荒废学业。 于是许二叔就托人在内城找了一家颇有名气的塾堂,先生是个老秀才,治学很厉害。举人是不会教孩子启蒙的。 即使是秀才,教儿童启蒙已经是杀鸡用牛刀,但没办法,家长们给的太多了。 与许铃音一起上学的孩子,都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 许玲月看了眼没心没肺的妹妹,叹口气,柔声道: “先生说,念书的时候她总是最大声的,最认真的。但念完之后她就忘了,今天终于会被三句三字经了先生高兴的险些老泪纵横。” 婶婶觉得好丢人,用指头戳幼女额头:“笨蛋,读书要过脑子的。不要左耳进右耳出。” “我不是笨蛋,不是不是不是。”许铃音大声抗议。 “你就是笨蛋。” “娘才是笨蛋,因为我是娘生的。”小豆丁跟她抬杠。 “”婶婶哑口无言,拎着她啪啪打了几下屁股,皮糙肉厚的许铃音一点都不怕,非要证明自己不是笨蛋。 婶婶叹口气,不打算和幼女争执,除了把自己气的嗷嗷叫,一点效果都没有。 “你大哥寄了几分信回来,搁桌上了,玲月你去看看。”婶婶是不识字的。 许玲月眼睛一亮,兴奋的走到桌边,拿起信扫了一眼,三封信,分别是寄给自己的,父亲的,母亲的。 “娘,大哥也给你寄了。” 婶婶一愣,水润的眸子闪过惊喜,心说这个倒霉侄儿竟还惦记着老娘。 “我来读我来读”小豆丁觉得自己上了几天学,是个读书人了,念信的担子应该交给她。 许玲月好笑的看她一眼,把寄给父亲的信递过去,拆开寄给自己的。 小豆丁接过信,顿时小眉头竖起:“真厉害呢,大哥会写这么多的字。大哥的字写的比我好。” “废话,你要不要念。”婶婶坐在椅子上。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她念完了。 “这是信吗?这是你大哥写的信吗?”婶婶生气了。 “这就是信,我都念出来了。”小豆丁双臂像翅膀一样拍打,来增加自己的说服力。 “是你只会念这三句吧。” 这时候,许玲月已经看完了大哥写给她的信,她把那片干瘪的花瓣收好,打算放进香囊里收藏起来。 许玲月精致的瓜子脸盈满笑容,这才拆开寄给婶婶的信:“娘,我给你念大哥寄给你的信。” 婶婶立刻换了一个慵懒的坐姿,矜持点头:“嗯。” “请照顾好铃音,完毕!”许玲月有些尴尬的强笑一下,“大哥写信又简练又点题” “他是故意写信气我的。”婶婶叫道,生气的别过脸。 许七安和宋廷风、朱广孝,换上便服,只带了佩刀。赶在宵禁前离开驿站,来到了黄伯街附近。 他们在临街的小酒楼点了桌饭菜,一边喝酒,一边等待落日,许七安嘴里叼着筷子,手里捏着酒杯,看着街上行人越来越少,天色渐渐暗沉。 最后一抹余晖消失在西边,他把酒杯往桌上一搁,“小二,结账。” 宋廷风看着他掏出碎银结账,出了酒楼,往黄伯街走去,他纳闷道:“宁宴,你哪来这么多银子?都没见你用过铜钱。” 铜钱这个货币单位配不上我这个气运之子许七安道:“你管我啊。” “不是,我就觉得你刚才那粒碎银有些熟悉,缺了一角我昨天丢了三钱银子,也是缺一角,那好像是我的银子?”宋廷风有些不确定的说。 “自信点,把“好像”去掉,那就是你的银子。”许七安拍拍他肩膀:“我在你房门口捡的。” “你特娘的快把银子还我。”宋廷风追着他打。 很快,他们来到了黄伯街,白帝城著名的黑市之一,与街外不同,这里并不清冷,人流熙熙攘攘。 不过都有带兜帽或面罩,不以真面目示人。 三人披上一件黑袍,戴好兜帽,把佩刀藏在袍子里,进入了黄伯街。 浓郁的血腥味扑鼻而来,两边铺子清一色都是卖狗肉的,有栓着的活狗,有烧煮好的熟肉,也有生肉。 “好多年没吃狗肉了”许七安有些意动。 事情办完了,就买几斤狗肉回驿站,寒冷的隆冬里围着火锅吃狗肉,人生一大快事。 很快,他们按着铺子的门牌号,找到了丁15号铺子。从外表看,这也是一家卖生狗肉的铺子,但耳目聪敏的三人,耳廓同时一动,听见了铺子里传出莺莺燕燕的声音。 这确实是一家卖狗肉的铺子。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两百零八章 解铃还须系铃人 这是一座二层的小楼,青砖和木料搭配,墙体透着一股经年风霜的破旧。 铺子老板是一个瘦削的中年人,眼神锐利,审视着站在自家铺子门口的三个斗篷客。 “几位客人,要来几斤狗肉吗?”铺子老板试探道。 宋廷风嘶哑的声音回复:“外面的狗肉怎么卖,里面的狗肉又怎么卖?” 铺子老板一听,脸上顿时堆起笑容,老嫖客了。 “外面的狗肉一钱银子一斤,里面的嘛,三钱银子。” 就这种私娼,竟然开价三钱银子,说实话,鲍价不出京城便宜多少。身为行业老混子,宋廷风和朱广孝连连摇头。 许七安倒不觉得有什么,因为他自打入行以来,就混迹在行业的顶层,打个茶围都要十两银子,三钱银子毛毛雨而已什么?我白嫖的?哦,那没事了。 铺子老板起身,引着三人进了铺子,这时候,许七安才发现铺子老板的一条腿瘸的。 进了里头,那些不可描述的声音愈发清晰,隔音效果极差,声音嘈乱无章。 春哥如果在这里,肯定要说,都听我口号行动,121,121,进退进,进退进许七安心里吐槽。 铺子老板嘿了一声:“铺子里的姑娘都没有空闲,几位客观不如等等?我给你们切一斤熟肉。” 天刚黑,铺子里的姑娘们就井井有条,黑市的狗肉生意很可以啊许七安并不打算等待,因为他另有目的。 许七安一脚踹开房间的门,惊的里头的姑娘尖叫。他一间间的把门踹开,惹来一片怒骂声。 几个男人连衣服都没穿,奔出来就要给许七安一点颜色瞧瞧。 许七安来一个拍翻一个,五六个之后,男人们不敢上了,他这才气沉丹田,道: “丁15号被包场了,赶紧滚蛋,今晚的消费由宋公子买单。” 嫖客们一听,心里火气消了大半,点子扎手,既然对方愿意买单,那就认栽了,反正卖狗肉的铺子在黑市到处都是。 此时,铺子老板已经退到了砧板处,那里有剁肉的刀,他的手按在刀柄,眯着眼,沉声道: “几位不是来买肉的,是来砸场子的?” “店家别急,稍后我会解释。”许七安说了一句,然后把赤裸和半赤裸的女人集中在一个房间里,喝道: “抱头蹲下!” 姿色各异的女人们茫然的照做。 “没有我的允许,谁都不准离开这个房间。”许七安等她们惶恐的点头之后,关上门,回了一楼。 铺子老板还在与宋廷风、朱广孝对峙。 许七安再把店铺的门关上,然后坐在桌边,取出半块玉佩,沉声道:“店家可认识此物?” 瘸腿的铺子老板,目光随之落在玉佩上,烛光里,它的色泽温润,断口整齐,被锋利之物切成两半。 许七安清晰的见到,铺子老板的瞳孔一缩。 “你们是周旻的什么人?” “你不需要知道,我只问你,认不认识这块玉佩?” 铺子老板微微颔首,“你们稍等。” 说着,他一瘸一拐的走进了东面的一间屋子,因为瘸了一条腿,他平日里住在一楼。 二楼的房间都是给客人们办事用的。 许七安给了朱广孝一个眼神,让他跟着铺子老板,省的对方玩什么花样。 很快,铺子老板返回,手里拿着半块玉佩和一本册子,正好与许七安拿出来那半块严丝合缝。 “你们是来要东西的吧?”铺子老板说着,奉上册子:“这是周旻留在我这里的。” “你不想问什么吗?”许七安没动册子,而是盯着他看。 “你们会说吗?” “不会,但你给的太干脆。” 铺子老板叹息一声:“周旻把这个册子交给我时,交代过,玉佩为信物,不见玉佩不给东西。即使是他本人也不行。 “你们不告诉我身份也无所谓,我只认玉佩,不认人。” 只认玉佩不认人因为来取证据的周旻可能不是周旻老谍子心思缜密啊,死了真是可惜许七安这才拿起册子,凝神看了片刻,这是一本账簿,记载着都指挥使司“无端”消失的军需,每一笔都记的很清楚。 有了这个“证据”,张巡抚就可以把二品都指挥使缉拿审问了,尽管还不能直接定罪。 宋廷风和朱广孝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看见了喜色,证据到手,云州之行差不多可以画上句号。 “你和周旻是什么关系?他放心把账簿给你。”许七安收好账簿,喝一口茶,聊天似的语气问道。 “我本是江湖游侠,因为好管闲事得罪了一名衙内,被对方带人殴打,这条腿就是那会儿断的。人家本来要把我带出城活埋,是周大人救了我,我欠他一条命。”铺子老板怅然一笑: “瘸了腿,行走江湖就是个笑话,便在白帝城扎根了当日他把东西交给我,我就预感他要出事了。可我能做的有限,救命之恩还不了,保管东西总能做到的。” “谢了!”许七安点点头,心里补充一句:报仇的事就交给我们吧。 铺子老板给他们切了几斤狗肉,没要钱,但许七安执意给他留了五两银子,并不是狗肉前,而是宋公子的买单费。 宋廷风频频回头,惋惜道:“反正现在也回不去了,干嘛不在铺子里住下,我单都买了” “是啊,铺子里还有美人儿伺候。”许七安努努嘴:“那你回去吧,她们还润着呢。” “”宋廷风觉得,许宁宴这个人,说话真粗俗。应该说:她们正等着任君采撷呢。 深夜,某座大宅里。 李妙真盘膝坐在床榻打坐,一头乌黑靓丽的秀发披散,衬托着小麦色的瓜子脸,秀美中透着勃勃英气。 来云州一年多,不是操练私军,就是进山剿匪,把她原本白皙的脸蛋晒成小麦色。 不过天宗的弟子,不在乎皮囊,他们的理念是:我,莫得感情! 感情都可以没有,皮囊就更不需要在乎了。 结束打坐,她凝神感应许久,发现宅子里没有魅的气息。 魅还没回来? 区区三个铜锣对魅来说是小菜一碟,更何况那个许七安是个被酒色掏空身子的浪荡子,这就跟不会有什么问题。 按理说,白日里将他们迷的神魂颠倒,便可以直接套取信息,怎么会现在还没回来呢? 莫非魅违背了她的命令,馋上人家的身子? 李妙真旋即排除了这个猜测,魅跟在她身边数年,最大的优点就是听话,生前又是个良家,病死后几乎没有怨气,还算善良,知道许七安是个经不起压榨的,应该不会吸取对方的精气。 兴许是一时贪玩李妙真掀开棉被,缩了进去,进入梦乡。 第二日,李妙真洗漱完毕,用过早膳,等到太阳高高升起,依然没见魅回来复命,她终于意识到情况不对劲了。 当即在院子里画了一个简陋的太极八卦阵,取出坟土、尸油、猫眼等阴物,摆放在特定的位置。 再摸出一张皱巴巴的纸人,放在太极鱼上,辅以气机激活阵法。 凡人看不见的视野里,皱巴巴的纸人疯狂攫取着阴物中蕴含的阴气,俄顷,手脚动了动。 接着,纸人踉跄站起来,静默了几秒后,它重新趴下,变成了一张寻常的纸人。 李妙真脸色顿时凝重起来,这只纸人是魅曾经依附过的物品,残留着她的气息,本该指引她找到魅。 出现这样的情况,大概有三种可能:一,魅出了意外,魂飞湮灭。二,魅被封印了。三,魅离开了白帝城,超出了纸人感应的范围。 三种可能里,不管是哪一种,都说明魅出事了。 “解铃还须系铃人!”李妙真心说。 驿站! “看完了吗,这账簿是不是真的?” 房间里,宋廷风嘴里含着枇杷硬糖,问着伏案查账的许七安。 朱广孝则盘膝打坐,吐纳练气。 “你懂什么叫对账吗,审问犯人还要当面对质呢。”许七安没好气道。 “那你还看得津津有味?”宋廷风打着哈欠,昨晚在客栈里休息的不是很好,其实是他昨日中了幻术的后遗症。 宋廷风现在就等张巡抚回来,把任务交接之后,他就去府衙委托衙门寻找他心爱的苏苏姑娘。 “至少我能大致过一遍,做到心里有数。”许七安回答。 “我去趟茅房。”宋廷风不跟他掰扯。 等眯眯眼离开房间,许七安侧头,看向吐纳的朱广孝:“你要不要找一找苏苏姑娘?” 朱广孝睁开眼,扫了他一眼,没吭声。 “没想好?”许七安笑了。 “嗯。” 许七安不负责任的开嘴炮轰击:“这还用想?你和苏苏姑娘有夫妻之实,家里那个臭妹妹,小手都没给你摸过吧?还臭不要脸的要你一百两银子。想钱想疯了啊,死老头当自己女儿是镶算了,不埋汰她。 “你见过我婶婶没?我婶婶漂亮吧,数一数二的大美人。我二叔当年娶她,彩礼也就二十两。你那个未婚妻,凭什么啊。” 一百两银子,搁普通人家,不吃不喝攒五年,正常得攒十年。 一边是兄弟,一边是未婚妻,朱广孝选择沉默。但脑海里不由的想起了苏苏姑娘的娇喘,苏苏姑娘风情万种的姿态。 老朱刚想说些什么,楼下传来宋廷风的喊声:“宁宴,有客人” :先更后改,记得捉虫哦,亲们。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两百零九章 社会性死亡 宋廷风的声音有些古怪,惊讶中带着急迫,非要形容的话,大概就是:老婆,快出来看上帝! 是这种语气。 许七安把账簿揣进怀里,率先出门,朱广孝则麻利的穿靴子,跟着出了门。 驿站的大厅里,一位穿着浅蓝色劲装妙龄少女,坐在桌边喝茶。贴身的衣裤勾勒出雌豹般矫健的身段,袖口扎着,头发依旧是高马尾。 毫不拖泥带水的装束,凸显出她的潇洒和帅气。 明明是英姿飒爽的美军娘哪里像道门天宗的圣女师门让她太上忘情,结果你成了急公好义的一代女侠许七安心里吐槽着,表面微笑,道 “李将军,又见面了。” 这小子黑眼圈又加深了精神状态不佳应该是被魅吸取过精气。李妙真一双清亮的明眸审视着他,颔首道:“许大人。” 许七安在她对面坐下,左右是宋廷风和朱广孝,驿卒上前倒完茶,复又退下。 双方都没有急着开口,各想着心事。 她应该是为了魅来的,迟迟得不到魅的复命,知道出了问题许七安喝茶沉吟,思考着该如何应对。 把魅还给她? 不舍得啊,这么漂亮的制片人老婆,单看着就很赏心悦目,他还想着带京城给铃音开开眼界。 而且,附身能力很有用处,适用于多种情况,多种环境。 “几位大人”李妙真摩挲着茶杯,措词道:“昨日可见过一位叫苏苏的姑娘?” 宋廷风和朱广孝猛的看了过去。 来了,两个小老弟公开处刑的时候来了许七安嘴角一挑:“见过,她与我两位同僚结下了难解之缘。” 听到这里,三人的表情各不相同。宋廷风看了眼朱广孝,心说,明明是与我结下难解之缘,和朱广孝这闷葫芦有什么关系? 李妙真则扫过两个铜锣的脸,有些怜悯,听许七安话里的意思,苏苏肯定榨取了两人的精气。 不过,她愈发肯定“魅”在许七安手里,否则他不会说出这种话。 “抱歉,是我思虑不周,不知道大人能不能将她还给我。”李妙真诚恳道。 “设计坑害朝廷命官,套取机密消息,这是死罪啊李将军。”许七安眯着眼,似笑非笑的说道。 李妙真平静的与他对视,不辩解也不恼怒,似乎完全没把大奉律法放在眼里。 许七安忽然意识到,二号是个愤青,尽管她侠肝义胆,但不能掩盖她是以武犯禁的侠客,并且对不负责任的元景帝极为憎恶。 最重要的是,二号是五品高手。对她来说,在座的各位都是垃圾 得改变态度许七安哈哈大笑起来:“不过,本官不是那种得理不饶人的,凡是都可以商量。主要是敬佩李将军为爱发电,一年多里,各处奔走剿匪,这份为国为民的情怀,令本官汗颜。 “不过,本官很中意苏苏姑娘,李将军能否割爱?” 许七安打算讨价还价,宅男都知道纸片人老婆看的到吃不到,但不妨碍他们热爱。 李妙真闻言,蹙眉道:“魅虽是高级怨灵,但本身无法长存,除非不停的摄取精气,长此以往,会迷失心智,变成无法控制的怪物。 “只有跟在我身边,才能维持原样,你非道门弟子,不精通此类秘术,把她留在身边只是害人害己。” 她现实里的形象和网上形象有很大区别啊网上更活泼更愤青,而现实偏向严肃嗯,严肃的形象适合领军,这大概算是一种伪装。许七安无奈道:“好吧!” 许七安说了一句稍等,起身返回房间。 朱广孝和宋廷风目光呆滞,表情僵硬的对视什么是魅,什么是摄取精气?他们在说什么? 他们刚才,说了苏苏姑娘? 俄顷,许七安拿着一只酒壶返回,“砰”的放在桌上,三人目光随之落在酒壶上。 宋廷风和朱广孝面露茫然,李妙真却眯了眯眼,认出酒壶上刻着的是道门封灵符。 许七安揭开壶盖,下一刻,袅袅青烟从壶口浮上来,幻化成一个千娇百媚的大美人,她先狠狠瞪了眼许七安,嗔怒娇斥: “臭男人,伦家要饿死啦” 紧接着她看见了李妙真,小脸蛋瞬间明媚,但又很快做出委屈状,哭唧唧道: “主人,你要为我做主。这个臭小子欺负我,侮辱我,您再来晚些,我就怀上他的孽种了,呜呜呜” 苏苏姑娘朱广孝和宋廷风在一月份的低温了,一寸寸的僵化。 砰! 李妙真把壶盖盖回去,颔首道:“多谢许大人宽宏大量,此事我欠你一个人情,他日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许七安这才露出笑容:“李将军客气。” 二号的承诺还是很值钱的,用一个无法长久保留在身边的魅换一个承诺,赚了。 他送李妙真离开驿站,行至门口,问道:“以李将军的身份、修为,想来不缺一只魅吧?” 李妙真斟酌道:“魅不是寻常鬼物,必须是阴年阴月出生的女子,且死后依旧是处子之身,方能炼成魅。” 阴年阴月是何年何月?许七安微笑颔首,假装自己听懂了。 “不过,”李妙真话锋一转,挑起嘴角:“就算养条狗也养出感情来了,对吧。” 许七安笑了起来,两人之间的气氛不再那么拘谨和生疏。 李妙真趁机提出:“许大人可否再送我一段路?” 许七安回以暖男微笑:“乐意至极。” 说罢,他回头看了一眼,看到宋廷风和朱广孝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背影孤寂落寞。 “走吧!”许七安笑容愈发灿烂。 沿着宽敞的大街往前走,李妙真背着银枪,腰胯长剑,迈步的英姿极为动人。 许七安频频扭头,打量这位天宗圣女的容颜,她的气质总让许七安想起读警校时暗恋过的警花。 齐耳短发,五官漂亮,脸蛋干净,穿迷彩裤的双腿又长又直,深青色背心里藏着两团饱满,胸口雪腻。 相比起那位警校校花,许七安脑补了一下,还是觉得白马银枪,负猩红披风,穿软甲的李妙真要更胜数筹。 李妙真淡淡道:“许大人,江湖儿女不必拘泥小节,但我终究是个姑娘,你这般盯着看,过于失礼了。” 呸,这男人果然是个色胚。 如果说色胚是宴会上初见时的印象,那么现在,李妙真对许七安的标签改为:不简单的色胚。 感觉我色胚的印象很难扭转了风评被害许七安笑容不变:“李将军很像我一位故人。” 呸!李妙真心里骂一声,脸上挂着笑容,“这白帝城繁花似锦,但许大人随巡抚一路走来,荒凉景象怕是没少见吧。” “确实令人唏嘘。” “通常来说,一州都指挥使司管辖的卫所在20至30之间,但云州都指挥使司管辖的卫所,只有15个。你知道这是为何?”李妙真自问自答: “因为云州人口稀少,匪患又严重,根本无法大规模屯兵,没有兵,如何剿匪?” 按照大奉军制,都指挥使司以下的州府一级,设立“卫”,每个卫五千六百人。州府以下的郡县,设立“所”,每个所一千一百人。 卫所总数只有15个的州,倒不是没有,可云州是匪患严重地区,按理说,卫所应该超过25个,军备力量才算合格。 “只需要开垦良田,军队平时自己耕作,应该能做到自给自足吧。”许七安说道。 各地的都指挥使司拥有军田,军队不作战时,做的和农民一样的活儿。 李妙真看了他一眼:“军饷呢?” 许七安道:“惭愧惭愧!” 想起来了,当兵是要发军饷的,可不是有饭吃就够,招的兵越多,军饷越多,要是发不起军饷,军队说闹事就闹事。这样的例子史书上比比皆是。 “我来云州一年多,与都指挥使杨川南合作剿匪二十余次,每次他都尽心尽力。我不信这样的人,会勾结山匪。”李妙真图穷匕见,表情认真的看着许七安: “许大人是本次查案的重要人物,你的态度,决定了巡抚的态度。我希望你能慎重处理此事。” “李将军过誉了,我只是一个小小的铜锣。”许七安适当的表现出“吃了一惊”的神色。 李妙真坦然道:“我有调查过许大人,自认对你还是比较熟悉的。” 比如你精通查案,比如你与教坊司多位花魁有染 “许大人似乎有一个堂弟,在云鹿书院求学?” 二号果然怀疑三号的身份了怀疑二郎就是热心肠的读书人三号我不妨利用这个机会把误会扩大,反正二郎在书院,二号在云州,相隔十万八千里这样我可以利用二郎的“香火情”,博取二号的信任反正我自己身份是不能暴露的,社会性死亡的后果太可怕了许七安笑着说: “是的,辞旧是一位满腔抱负的读书人,深受云鹿书院大儒们的看中,据说是当书院的传承者来培养的。” 当传承者来培养难怪三号知道那么多云鹿书院的布局,知道那些机密情报李妙真恍然的点点头,笑道: “许大人同样是一腔热血,侠肝义胆。” 态度明显变化了,似乎爱屋及乌的对许七安也有了些许好感。 我这时候说一句:挨千刀的元景帝!二号对我的好感度会爆棚吧。 聊了几句后,两人告别,一人继续往前,一人转身返回。 李妙真寻了一处僻静小巷,取出酒壶,抹去封灵符,释放出苏苏。接着弹出一张纸人,给她充当附着物。 纸人化成妆容精致的苏苏姑娘,一脸哀怨,“主人” 李妙真盯着她,问道:“你都跟他说了些什么?” 许七安能一语道破她道门弟子的身份,显然是从苏苏这里拷问出的情报。 苏苏抬起手,大拇指掐着小拇指,示意道:“就说了一点点。” “一点点是多少?” “一点点就是一点点。” “说!” “也没说什么啦,就是您的身份呀,年纪呀,修为呀,下山历练呀” “?” 一个大大的问号出现在李妙真脑海里: “你这不全交代了吗。” “我至少没把您来癸水的日子告诉他。” “” 许七安回到驿站,看见朱广孝和宋廷风还坐在那儿,彼此对视,眼神里充满了对同伴的不信任。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和苏苏的事。” “你不也没说吗。” 见许七安回来,宋廷风目光无神的看着他:“宁宴,你早知道苏苏的身份?” “我知道呀。” “那你怎么不告诉我们。”朱广孝沉声道。 “是你们让我保密的。”许七安耸耸肩。 宋廷风和朱广孝看他的眼神,顿时充满了不信任。 “那我们和苏苏在茶楼里发生的事”宋廷风低声问道。 “都是你们的幻觉!”许七安如实回答。 “呼”两人都松了口气,原来只是幻觉。 宋廷风如释重负的笑了起来:“是幻觉啊,那就没什么了。我只是受到了迷惑,昏迷过去了。” 许七安怜悯的看着他们,摇摇头:“你们是中了幻术,但没有昏迷。” “没有昏迷?”朱广孝和宋廷风心里一沉。 许七安来到柱子边,沉声道:“廷风,你当时是这样的” 他抱着柱子,疯狂冲撞。 宋廷风:“” “广孝你是这样的”他来到桌边,双手按住桌沿,卖弄腰力。 朱广孝:“” “咦,你们俩干嘛钻到桌底下啊。”许七安做完,发现朱广孝和宋廷风钻进桌底不肯出来了。 “许宁宴你给我滚你走吧,求求你,你快走,我今天不想看见你。”宋廷风蹲在桌底,抱着头。 “哈哈哈哈哈”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两百一十章 返程 舒服了许七安神清气爽的上楼,留给两位同僚想静静的时间。 “我应该在车底,不应该在车里,看到你们有多甜蜜库库库,哈哈哈!”他一边狂笑一边上楼。 “许宁宴你个挨千刀的!” 身后传来宋廷风和朱广孝羞愤的咆哮。 接下来几天,许七安体会到了友谊小船翻了的后遗症。宋廷风和朱广孝对他采取冷暴力,不闻不问,当他是透明人。 许七安主动找他们攀谈,他们也当做没听见,自顾自的做事。 是心态崩了,觉得没脸和我说话,还是迁怒我?肯定是前者啊许七安是这么想的。 于是吃午饭的时候,许七安主动攀谈:“我已经忘记茶楼里的事情了,不会再笑话你们了。” “什么?”宋廷风和朱广孝气疯了。 苏苏姑娘玩弄我们的感情,你玩弄我们的友情,到底谁才是受害人? “是你俩把控不住,中了那魅的幻术,怪我咯?”许七安不忿的看着他们: “我为什么要瞒着你们?你们还好意思问,我要是当场戳破,你俩还不得跳楼啊。你看,要不是因为那个李妙真过来,这事儿是不是掩的好好的? “你们谁都不难堪,广孝不知道廷风用他的小老弟撞了一刻钟柱子,廷风你也不知道广孝撑着桌子时,腰力这么好。” “别,别说了”宋廷风和朱广孝捂住了脸。 其实,如果当场戳破,老宋和老朱顶多尴尬一阵子,绝不会像现在这样,羞耻到恨不得满地打滚,感觉没脸做人。 每每想起自己在许宁宴面前说过的话,表露过的情,什么非她不娶,什么一生遗憾宋廷风和朱广孝就恨不得切腹自尽,离开这个黑暗的人世间。 宋廷风把脸转过头,冷笑道:“我没你这样的朋友,从那日起,咱们就恩断义绝了。” 朱广孝沉声道:“我也是。” “别闹,咱们仨的交情,岂是区区一个女鬼可以撼动。”许七安见两人无动于衷,都冷着脸,一脸肉疼道: “大不了回京城请你们去教坊司嘛。” 宋廷风一脸不屑:“区区教坊司就收买我和广孝?” 许七安沉声道:“两次。” 宋廷风哼道:“滚,别跟我说话。” 许七安心痛道:“三次。” 宋廷风:“呵。” 许七安咬牙道:“五次!” 宋廷风紧紧拽住他的衣袖:“那你立字据。” 友谊的小船翻了三天后,终于上了正规,兄弟嘛,怎么能为一点点小矛盾真的闹翻呢。请客教坊司只是给双方一个台阶下,主要原因还是友情足够真挚这话是宋廷风说的。 许七安很赞同,就说:“那教坊司的事就算了。” 宋廷风和朱广孝齐声道:“割袍断义!” 说着,扬了扬手里的字据。 “再还有”朱广孝看了他一眼,“不能把苏苏那个女鬼的事泄露出去,谁都不能说。” “你以后也不能拿这事取笑我们。”宋廷风补充。 “没问题,我绝对,绝对不会库库”许七安急忙扭过头去,捂住脸,几秒后,回过头来:“绝对不会取笑你们。” “你刚才笑什么?” “我没笑。” “你笑了。” “我真没笑,我是受过严格训练的,再好笑都不会笑。” 白帝城外,军营。 李妙真坐在军帐内,听着苏苏的汇报:“宋廷风和朱广孝大部分时间都在驿站里,偶尔吃腻了驿站的伙食,会出去找酒楼。 “他们是两人结伴,许七安没有参与其中,他是单独行动的,每次外出就去勾栏。 “几乎每天都会在勾栏待一个时辰,然后回驿站。期间没有去过任何衙门,也没有查过周旻的案子在。 “嗯,周旻的坟有被动过的痕迹,根据时间推测,应该是在巡抚队伍抵达白帝城的当天” 这几天,苏苏充当着暗哨的任务,盯着驿站的一举一动。只要许七安三人组一出来,她就悄悄尾行。 武夫是无法感应到阴气的,更看不见鬼魂,只要保持好距离,苏苏就不会被发现。 “还有什么异常?”李妙真问道。 异常?那个许七安天天捡银子算不算异常苏苏心里嘀咕,不过她知道李妙真问的是周旻相关的事件,摇摇头: “没有,他们似乎在等待巡抚回来,再调查周旻的案子。” 魏渊弹劾云州都指挥使杨川南的事情,齐党早就传书告之了。巡抚队伍为什么而来,云州官场人人心知肚明。 李妙真拔开一只瓷瓶的瓶塞,召唤出住在瓶子里的一只鬼物,是个高瘦的中年书生。 “我说,你写!” “是,主人。” 以李妙真通过天地会内部得到的信息,她自认对许七安此人有颇为直观的认识,查案很厉害,经验丰富。 如果他真的有什么线索,或者是准确的方向,那绝对不会在驿站蹉跎这么多天。毕竟案子进度拖的越久,线索就越少。 这意味着许七安也束手无策了。 不多时,一封信写好了,李妙真将信交给苏苏:“把信给杨川南送去。” “好哒!”苏苏抱着信,扭着小纤腰出了军帐。 她在厚厚的帘子前顿住,扭过头,皱着眉头,可怜巴巴的表情:????? “有话你就说。”李妙真没好气道。 “主人不给我报仇的吗?那个臭小子凌辱我。”苏苏不甘心的告状。 “关你一天而已。”李妙真挥挥手,拒绝了女鬼下属的请求。 女人都是小心眼的,越漂亮的女人越小心眼,关于这一点,李妙真一直无法理解。 她更喜欢大碗喝酒大口吃肉,领兵剿匪的戎马生活,快意恩仇。说白了就是直男心态。 “哼。”苏苏赌气的走了。 白帝城周边的清屏县,县里最大的酒楼。 酒楼今天被包场了,作为本次巡视的最后一站,午膳准备的非常丰盛。 午膳后,张巡抚、杨川南、宋长辅三位大佬为首,十余位云州高官作陪,在酒楼的包厢里交流巡视后的感想。 张巡抚借机大发雷霆,痛斥众官员尽是尸位素餐之辈,任凭匪患繁衍发展,致使云州流民增加,民生萧条。 “巡抚大人一番话,真是令本官汗颜呐。”宋布政使羞愧道。 “根据密报,云州的匪患是因为有人暗中扶持,输送军需。”张巡抚意有所指: “有些人,食君之禄,却做着窃国之事。” 众官员隐晦的看向沉默不语的都指挥使杨川南,没有人为他说话,反而个个表态,支持张巡抚严查。 杨川南也不表态,不动如山的坐着,任由一群人阴阳怪气的说话。 整个云州官场孤立、打压杨川南的风气,在巡视期间培养成型。 这时,一位将领敲门进来,是杨川南的心腹,他冷冷的扫了眼众官员,将一份密信递给杨川南,转身退了出去。 杨川南展开信封看完,严肃沉默的脸上绽放笑容,收好信封,笑呵呵的道: “本官也支持巡抚大人,一定要严查,不能姑息。巡抚大人手底下能人辈出,想必很快就能查个水落石出。” 张巡抚皱了皱眉,目光落在杨川南手里的迷信,其余官员同样如此,纷纷猜测信上写的是什么,让杨川南底气忽然足了。 返回白帝城的路上,张巡抚掀起帘子,用力咳嗽一声。 前头的姜律中回头看来,默契的放缓马速,与马车并行。 “我忽然有不好的预感”张巡抚看着这位对查案几乎没有贡献的金锣。 “是因为杨川南忽然嚣张起来了?”姜律中恍然点头。 张巡抚“嗯”了一声,这次巡视是他做的一次铺垫和试探,目的是分离云州官场,为他缉拿杨川南做准备。 倘若云州官场是一条心,那他就要慎重制定计划。若不是一条心,就想办法孤立杨川南,并得到云州官场的支持。 对此,张巡抚的把握极大,因为初到云州时的那场晚宴,宋布政使便已隐晦的透露出了某种信息。 一切都进展的非常顺利,张巡抚和宋布政使配合下,透出一个“我们准备搞杨川南”的信号给众官员,迫使他们纷纷站队。 但收到那封信后,杨川南一下子有了底气似的,不再保持沉默,竟还笑着与他调侃。 不知道对方有了什么依仗张巡抚揉了揉眉心。 “不管如何,巡抚大人只要解决官面上的问题,武力方面有我,查案则有许七安。”姜律中握着马缰,宽慰道。 张巡抚沉吟着点头:“只能寄希望于宁宴了,希望他能尽早破解谜题,找到周旻留下的证据。” “什么破暗号,周旻简直是耍人。”姜律中骂道。 张巡抚听了,心情沉重了几分。 大队伍赶在落日前回到白帝城,金霞灿灿的余晖中,张巡抚带着大队人马往驿站方向行去。 这会儿刚宵禁不久,街道已经被清空,本该是不能出行的,不过这里不是京城,巡抚便是云州最大的官,宵禁无法限制他。 驿站的驿卒们提前收到消息,得知巡抚大人今日返程,热火朝天的忙碌着晚餐。 马车停靠在驿站门口,张巡抚踏着随从铺好的木凳下车,留守在驿站的几名铜锣在院子里恭候,包括许七安三人。 张巡抚正因为杨川南的反应忧心,见到许七安,突然吓了一跳:“你怎么回事?” 许七安的双眼布满血丝,黑眼圈不是黑了,而是青黑青黑,略有肿胀。给人的感觉,好像随时都会随风而去,羽化飞升。 姜律中大步奔来,凝神审视许七安:“几天了?” 许七安郁闷道:“十五天了。” “”老姜倒抽一口凉气:“现在状态如何?” “还行,随时会与世长辞吧。”许七安皮了一句。 那就还没到极限,这小子的元神潜力这么大?等他晋升炼神境,元神突飞猛进到何种程度? 炼神境的武者,精神力会变得极其敏锐,周边的任何风吹草动都瞒不过感知,尤其是带着敌意的。 因此,炼神境的武者几乎不会被埋伏。同时,精气神三者交汇,相辅相成,战力会提升一个档次。 等两人叙旧结束,张巡抚忍住问道:“宁宴,关于周旻的暗号,有眉目了吗。” “已经拿到账簿了。”许七安语气平静的回答。 张巡抚听了也很平静,点头说:“别灰心,总能解开暗号的” 他忽然顿住,无声的望着许七安。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两百一十一章 缉拿人犯 暗号解开了?! 这一刻,张巡抚几乎想要掏一掏耳朵,来确认耳朵是不是被耳屎给塞住了。 在巡抚大人的规划中,周旻的案子晦涩艰难,除了暗号之外再无其他线索,查起来困难重重,所以他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就算不能赶在开春前回京,也要把案子追查到底。 可是,万万没想到持久战还没开始,证据就拿到手了,这意味着周旻案的结束,意味着云州之行接近尾声。 意味着杨川南完了。 张巡抚深吸一口气,眼睛在许七安身上反复打量,像是第一次认识他。 不得不承认,还是小觑了这个年轻的铜锣,因为魏公的赏识和许七安表现出的能力,他已经给予最大的信心,此时才发现,终究还是不够了解啊。 此子必成大器。 大概是有十五天的爆肝壮举做铺垫,对于案件进展,姜律中只觉得欣慰,并认为这是符合许七安能力范畴的成就,没有太大的情绪反应。脑海里就一个念头: 许七安有金锣之资啊。 准确的说,他的金锣之资更加稳固了。如果说之前还是五五开,现在就是七三了。 张巡抚平复了内心的惊喜与激动,表情沉稳的颔首:“你随我来。” 率先撇下众人,进了大堂,上楼回到自己房间。 除了许七安和姜律中,其他人都没有跟上。 “证据拿到了吗?” 等许七安关上房门,巡抚大人一改沉稳镇定的模样,直勾勾的望来,神色里难掩亢奋和激动。 许七安从怀里掏出账簿,递了过去。 张巡抚迫不及待的接过,但没有急惶惶的打开,深吸一口气后,收敛了所有情绪,这才开始账簿。 “触目惊心,触目惊心竟是如此庞大的一笔数额,杨川南罪该万死。”张巡抚看完,手指用力拽紧账簿。 巡抚大人不愧是读书人,我看了半天的账簿,才看出些许眉目。许七安略带钦佩的语气,问道:“如此庞大的数额是多少数额?” 张巡抚看了他一眼,仿佛没听见,重复道:“触目惊心,触目惊心” 许七安懂了,数额很庞大,但别问,问就是触目惊心。 张巡抚郑重的把账簿收好,咳嗽一声,问道:“你是怎么解开暗号的。” “这个就厉害了,”许七安当即把自己破解暗号过程,细致的描述一遍,不忘给两个社会性死亡的同僚请功: “宋廷风和朱广孝也起到了重要作用,他们不但积极参与解密,甚至不惜以身饲鬼,抛弃个人颜面,牺牲之大,令人感动。” “以身饲鬼?”巡抚大人吃了一惊。 “是的,昨日出行时,有怨灵拦路作祟,幸儿宋廷风和朱广孝奋不顾身,拼死相搏”许七安语气诚恳。 “巫神教擅长养鬼驭鬼,嘿,看来有巫神教的家伙隐藏在白帝城中。”姜律中眉头一挑。 许七安点点头,觉得巫神教背锅是合情合理的,问道: “巡抚大人,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张巡抚抚须微笑:“兵贵神速!” 话锋一转,又道:“不急,吃完饭再说。” 席上,食不言的张巡抚吃过午饭,招手唤来宋廷风和朱广孝,望着两位铜锣,巡抚大人温和道: “听宁宴说,你二人在查案期间作出巨大贡献。” 宋廷风和朱广孝立刻望向许七安,有些感动。显而易见,是许宁宴在巡抚大人面前,为他们请功。 功勋是个好东西,首先关乎到升职。其次,结束云州任务后,衙门会按照个人做出的贡献,给予一定的赏银。 而且非常丰厚。 好兄弟啊! 宋廷风和朱广孝感动坏了。 “这是卑职们应该做的,为巡抚大人分忧,为朝廷效忠,万死不辞。”宋廷风笑眯眯的说着敞亮话。 沉默寡言的朱广孝则用力点头。 张巡抚赞许的颔首,关切道:“听宁宴说,你们在查案期间,以身饲鬼,对抗阻拦办案的怨灵,付出了极大的牺牲,可有此事?” 宋廷风和朱广孝脸上的感动瞬间消失,表情逐渐僵硬。 “怎么不说话?” “大人小事一桩,不值得大人亲自过问。”宋廷风强颜欢笑。 张巡抚摇摇头,温和道:“待事情结束,本官要写折子的,任何人的贡献,都会被记录下来,上呈朝廷,届时论功行赏。” 宋廷风两人脸都白了,“巡抚大人,卑职不是不想,只是只是被那怨灵伤了元神,精神有些时常,记不起细节了。” 两人动作很默契,一手捂脸,一手摆动:“记不起来了,记不起来了” 晚饭后,姜律中和张巡抚带队,虎贲卫加打更人总计一百三十人,浩浩荡荡的朝着都指挥使的府邸行去。 刀枪弓弩等装备一应俱全,甚至还配备了火铳,已经做好都指挥使杨川南负隅顽抗的准备。 张巡抚把缉拿行动留在夜里,就是要给对方一个措手不及,给整个云州官场一个措手不及。不给对方应对的时间。 沿途遇到两拨巡城守卫,但都被巡抚大人以更强势的态度摆平,铁甲铿锵声中,缉拿队伍来到杨川南的府邸。 姜律中坐在马背,大手一挥。 一位银锣垮下马背,疾步奔到府门,沉腰下胯,微微蓄力之后,一拳捣出。 轰! 厚重的大门瞬间撕裂,破碎的木片激射。 打更人们率领御刀卫冲进府邸,一边高喊着:“巡抚大人办案,阻拦者杀无赦!” 杨川南府上的侍卫都是军中好手,桀骜难驯,并不怕所谓的巡抚,操着刀与御刀卫死斗。 “娘的,这群子在云州作威作福惯了?”一位银锣狞笑着抽出刀。 都指挥使府上也有高手,迅速冲出来纠缠住银锣。 “住手!” 喝声传来的同时,杨川南披着袍子出来,一拳击退两名银锣,救下了几位侍卫的姓名。 “哼!” 始终观战的姜律中跨步而出,朝着杨川南张开五指,他的指节粗壮,表皮泛着神光,不像血肉之躯,反而是青金铸造。 一股强沛难挡的气机笼罩杨川南,随着姜律中的握拳,将他硬生生拉拽着飞过来。 拳意爆发! 这位金锣一拳击中横飞过来的杨川南胸口,当天地间仿佛一声洪钟震响,所有人都看到,杨川南周身神光拒绝闪烁,下一刻溃散成碎光。 铜皮铁骨破了。 杨川南吐着血横飞出去。 “大人!” 府上的侍卫们目眦欲裂,握紧了刀柄,就要与这群不速之客玉石俱焚。 “都,都住手”杨川南踉跄起身,披头散发,身形摇摇欲坠。 张巡抚适时出现,望着狼狈不堪的都指挥使,沉声道:“杨大人,请约束好下属。” 杨川南趔趄走来,凝视着张巡抚,嘿然道:“本官好歹是二品大员,张巡抚深夜带队冲入本官府邸,妄动刀兵本官倒想听听,有什么理由?” “也好叫你明明白白。”张巡抚当然不会大庭观众之下掏出宝贝,沉声道: “周旻的账簿,本官已经拿到手了。” 杨川南瞬间瞪大眼睛:“不可能!” 张巡抚冷笑:“杨大人随本官回一趟驿站,自然就知晓了。” 说完,大喝一声:“带走,组拦者,斩立决!” 侍卫们齐齐上前一步,做咬牙发狠姿态,但被杨川南呵斥回去。阻扰巡抚办案,劫“犯人”是死罪。 杨川南一点都不怀疑打更人的杀伐果断,更不怀疑金锣的战力,他不想手底下的人白白送死。 当即就有虎贲卫上前,取出枷锁给杨川南套上,押着他往府外走。 浩浩荡荡一百三十多人,离开了都指挥使府邸。 白帝城外,军帐。 “什么?打更人夜闯杨府,带走了都指挥使大人?” 李妙真吃惊的站起身,瞪着回来报信的一个黑衣鬼魂。这是她留在杨川南府中的眼线,每三天替换一个。 毕竟时间长了,鬼魂得不到阴气滋养,会灰飞烟灭的。 坐在床榻边的苏苏,晃荡着双腿,娇声道:“巡抚这么嚣张的吗,没证据也敢抓人?虽然他现在是白帝城最大的官,但无凭无据的,竟敢动杨大人。 “主人,伦家建议点齐三千人马,荡平驿站,把那个姓许的铜锣吊在白帝城城头上。” 渐渐冷静下来的李妙真斜她一眼:“嗯,有理,就委任苏苏为冲锋营先锋。” 苏苏脑袋一缩:“我们还是按照大奉律法来做事吧。” “滚远点。” “噢。”苏苏噘着嘴,委屈的起身,离开帐篷。 “回来!”李妙真喊道。 “好哒,主人。”苏苏美艳绝伦的脸蛋,一下子云开雪霁,绽放甜美笑容。 “你确定那许七安真的没有暗中调查?并有了所谓的证据?”李妙真狐疑的盯着苏苏。 “没有没有。”苏苏连忙摇头,摇的娇躯抖动,裙摆飘飘。 “其他人呢?” “我只负责盯着许七安,然后就是他的两个同僚,其他打更人我没注意呀。” 李妙真点点头,只要许七安没有暗中调查,其他人就可以忽略。至于那小子有没有发现苏苏的跟踪,这并不重要。 李妙真只关心他这三天里做了什么,即使发现苏苏的跟踪,只要他没有查案,没有突破性的进展,发现与否,有什么关系呢。 既然不是许七安得到了“证据”,那么巡抚缉拿杨川南的理由和目的何在? 试图暴力解决,屈打成招? 不会,堂堂巡抚不会做出如此不智之事。 “来人!”李妙真喝道。 军帐外值夜的侍卫应声进来。 “点齐人马,破晓时入城。” “是!” 接着,她看向苏苏,“你随我一起,连夜入城。我要去拜访巡抚。” :大半夜的码字,累了就趴在桌上睡了一觉,醒来继续码,看到还有那么多读者等着,瞬间就焦虑感爆棚了,只想着赶紧写出一章,不然对不起你们。连错字都没有检查。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两百一十二章 许七安:我没干 驿站,房间里。 “杨川南,你与前工部尚书为首的齐党,勾结巫神教,暗中扶持山匪,为其输送军需,养寇自重,究竟意欲何为?” 张巡抚疾言厉色中,狠狠甩出账簿,砸在杨川南脸上。 账簿“哗啦啦”落在地上,摊开,杨川南低头看了几眼,脸色微变。 姜律中弯腰捡起账簿,没什么表情的看了眼张巡抚,心说刚才姓杨的补上一脚,好不容易找到了证据就没了。 幸好他提前重创了对方,短时间内,被震伤心脉的杨川南与常人无异。甚至连普通人都不如。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杨川南冷冷道,他戴着枷锁和镣铐,坐在床边,神色萎靡。 “杨大人,您也别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了。”说话的人是许七安,他是唯一一个以铜锣的身份,站在屋子里的人。 三位白衣术士除外。 “这账簿是你找到的?”杨川南盯着他。 巡抚队伍来云州的第二天,李妙真便告诉了他,有一个叫许七安的铜锣,是本次巡抚队伍里的重要角色之一。 甚至可以说,杨川南的命运,一定程度上握在那个铜锣手里。 杨川南把李妙真的话听进了心里,没有小觑叫许七安的铜锣,可他万万没想到,未等他做出任何应对,小铜锣竟提前奠定了结局。 猝不及防! “是我。”许七安点头。 “厉害,厉害”杨川南摇头失笑,“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妙真与我说起你时,我虽不曾小觑你,可终究是大意了。” 不,不只是你,我也是张巡抚在心里默默附和一句。 任谁也想不到,许七安的业务能力强到这种程度。 杨川南审视着许七安,“冲击炼神境?” “昂!” 许七安点点头,心说到底是都指挥使,比二号那个娘们有眼光多了。老子堂堂正正的修仙,竟然怀疑我是纵欲过度的色胚。 看来不管在哪个时空,黑眼圈的风评都被害了。 张巡抚和姜律中负手旁观,不催促也不插嘴,给予许七安最大的尊重。 “杨大人是齐党的人,这点没有问题吧?” 简单闲聊几句后,许七安直入主题,代替张巡抚,展开审问工作。 杨川南颔首,“我父亲是齐地人,当年在兵部任职时,受过那时的兵部侍郎提携,便入了齐党。” 许七安茫然的看向张巡抚。 张巡抚解释道:“齐党是齐地人组成的党派,杨川南父亲时期,齐党把持的是兵部,那都是几十年前的事了。” 杨川南继续道:“我父亲一直是齐党边缘化人物,到了我这里,依然是。直到我被调来云州,十几年里屡历战功,慢慢爬到现在的位置。 “其中确实有齐党在朝廷为我斡旋的功劳,但我与他们的关系并不亲近,除了入京述职时会有交集,云州与京城相隔万里,也就靠那些许香火请维持了。” 张巡抚微微点头。 杨川南是靠战功爬上去的,正因如此,养寇自重的罪名才能坐实,也符合打更人衙门对他的评估。 “可要说我为齐党输送军需,勾结巫神教,本官确实冤枉。”杨川南摇摇头: “我已经是都指挥使,云州还有比我更大的官?养寇自重,呵,要不是想为云州百姓做点事,本官情愿调离这个鬼地方。” 这话说的很漂亮,冠冕堂皇,搁在我前世看过的影视剧里,就是为自己洗白许七安心里呵呵两声。 他一个字都不信,只信到手的证据。 不过身为合格的审问官,他很懂得引导话题,顺势道:“依杨大人的意思,此事背后还有隐情?” 杨川南看向了张巡抚,“巡抚大人以为,云州只有我一个齐党吗?齐党勾结巫神教,输送军需,幕后主使者就一定是我? “都指挥使司里,就只有我一个齐党?” 张巡抚摇摇头:“都指挥使大人,难看了。” 这一切听起来就像是杨川南的狡辩,确实就是狡辩,所谓狡辩,就是没有证据的掰扯,试图摆脱责任。 而身为都指挥使,衙门为山匪输送军需,责任最大的是谁?肯定是他这个最高级别的长官。 这一点毋庸置疑。 “杨大人,你们中出了一个叛徒啊。”许七安也觉得他在狡辩,但没有妄下定论。 杨川南似乎看出了他们的不信任,顿了顿,说道:“齐党确实有干这些事,但知道周旻身死,我才后知后觉了整个事情的脉络。 “显而易见,我是齐党用来当替罪羊的,真正与巫神教勾结,扶持山匪的另有他人。我本想偷偷找到证据毁掉,明哲保身。可惜你们快了一步。” 这是快了一步吗?这是你还没出泉水,我已经推高地了许七安扭头看向两位白衣。 打酱油了大半个月的三位术士,此时终于有了用武之地,他们一直在用望气术观察杨川南。 “似乎没有说谎。”一位白衣术士回答。 “似乎?”许七安不悦的盯着他。 被许公子质疑,术士们还是有些焦急的,忙说道:“我们是六品风水师,这位都指挥使是五品,按理说,我们的望气术是不会出错。 “可是吧,这并非百分百之事。首先,倘若杨大人苦修过元神,意志坚定,那他的谎言我们就无法看破。就比如许公子您的一旦踏入炼神境,那么等闲的八品术士就看不穿您,需得同品级,甚至高一品级的术士才行。 “其次就是屏蔽气息的法器,当然,杨大人已经搜身过了,没有法器。 “最后,巫神教和我们术士都有修改记忆的法术,杨大人若是提前做了准备那他现在说的,确实都是真话。” “修改记忆?”许七安吃了一惊。 他头一次听说还有修改记忆这个操作。 “那是高品强者才能掌握的法术。”白衣术士们解释。 念及这个世界的高品强者和低品强者的鸿沟太大,许七安就理解了。 低品高手就是低武,高品则堪比神魔,他体内的神殊和尚就是一个例子,被封印在桑泊整整五百年,且是残肢断臂,仍旧不灭。 对了,我体内还有一个神殊大师我自己都差点忘记了许七安顺便在心里吐了个槽。 这和尚被封印五百年,元气大伤,借他身体温养,一直睡到现在。 如果是修改记忆的话,那案子就难办了普通的查案手段不奏效了只有仙侠才能打败仙侠,早知道就申请让宋卿或者逼王随行,而不是三个区区风水师许七安皱了皱眉。 杨川南凝视着许七安:“许大人以你的本事,够资格让我称一声许大人,本官说的是真是假,你不妨去查查。 “呵,这也是我万不得已情况下的一个备选方案。” 用敌人来打败敌人吗许七安没好气的心想。 “我为什么要帮你,直接把你绑回京城,事情就结束了。”许七安冷笑。 “也可!”杨川南闭上眼睛。 驿站自今日起,开始三班轮换巡守,不管白天黑夜,没经过巡抚大人批准,任何人都不准离开、进入驿站。 虎贲卫们精神很亢奋,因为罪魁祸首已经被缉拿,可以预见,他们回京的日子不远了。 南方真是个鬼地方啊,阴冷潮湿,夜里值守时,风吹进脖子里,会让人情不自禁的打哆嗦。 虽然北方的寒冷是南方的数倍,可习惯北方生活的他们,完全无法适应南方的湿冷。 “许大人真是神人啊,这才到云州几天?半旬左右,便破了这么一起大案。” “嘿,一点都不奇怪,咱们在京城时就听说过他的大名,桑泊案闹的沸沸扬扬,还不是被他给破了。” “是啊,这次回京城,恐怕又得成为风云人物。我们路上多与他亲近亲近,将来好歹算个靠山。” 虎贲卫们与有荣焉,值守时,凑在一起评头论足,赞叹许大人断案如神。 心思活络的,已经在思考如何攀附许大人,趁他还是铜锣时结交,将来这份香火情,许大人地位越高,越珍贵。 不要求有多大情谊,只需要让对方记得名字,也就够了。 “你得了吧,像你这种喜欢贪小钱的人,许大人是不会喜欢的。告诉你们,许大人可是嫉恶如仇的人,在京城时,因为不满上级欺凌女子,险些一刀斩杀上级。” “呸,难道你这种喜欢逛勾栏的人,许大人就会喜欢?” 正聊着,忽然看见一道身影出现在驿站门口。 “什么人?” 值守的虎贲卫按住刀柄,沉声喝道。 门口,站着银枪软甲高马尾的李妙真,她漂亮的瓜子脸肃然一片,寒冷拂动她的马尾,竟有一种与世为敌的豪迈感。 “游骑将军李妙真,求见巡抚大人。”李妙真高声道。 “让她进来。”姜律中低沉的声音传出。 虎贲卫们让开道路,李妙真微微颔首,跨步进了驿站的院子,走了几步,回头道: “磨蹭什么,跟上。” 几秒后,一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不情不愿的走过来,扭扭捏捏:“主人呀,这里都是讨人厌的武夫,气血太旺啦,烫的人家浑身疼。” 苏苏在军营里时,基本缩在李妙真的军帐里,极少外出。军营倒还好,驿站对她来说,简直是火山一般。 四品武夫的气血过于旺盛,让鬼物难以承受。 李妙真抽出一张符箓,屈指一弹,贴在苏苏胸口。 她顿时开心的进了院子,蹦蹦跳跳,不怕气血烫人了。 “主人我跟你说啊,这里有两个打更人可迷恋我了。”她叽叽喳喳的说着。 穿越院子,来到大厅,李妙真见到了张巡抚,以及姜律中和许七安三人。其余打更人不在大厅。 李妙真身姿笔挺的站在厅中,抱拳道:“巡抚大人,你们缉拿都指挥使杨川南,可有证据?” “你说的是这个吗?”姜律中手里握着账簿,扬了扬。 “证据确凿。”张巡抚态度温和,微笑道。 李妙真一下子看向许七安,神色复杂,求证道:“你干的?” 包括姜律中在内,其余人外出视察民情,根本没时间查案。除了许七安,她想不出还有谁。 这和李妙真想的不一样,她是来试探情况的,如果张巡抚是暴力缉拿,没有证据,她就打算联合军队施压,要求巡抚释放杨川南。 可如果对方真的有证据,那要救出杨川南就困难重重。 “我没干。”许七安摇头否认,接着补充道:“不过是我找到的。”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两百一十三章 惊愕 果然,所谓的“证据”是许七安找出来的 不知道为什么,李妙真对这个结果并不算意外,只是冷冷的斜了眼身侧的女鬼苏苏。 苏苏假装没看见,专心致志的玩着自己的一缕鬓发。 女鬼同志也很困惑,她保证自己偷懒,但事实摆在眼前,这个小铜锣在她眼皮子底下,把证据拿到手了。 李妙真深吸一口气:“巡抚大人,此案是有隐情的” 张巡抚摆摆手,打断了她,不咸不淡的语气说道:“李将军,你只是游骑将军,且不是朝廷中人,无权插手朝廷的事。 “本官念你剿匪有功,敬佩你的行为,才让你进驿站的。” “咳咳!” 许七安用力咳嗽一声,吸引了在场三人的注意,“巡抚大人,不妨听她怎么说。” 他认为二号支持杨川南,可能有个人情感因素,但她不是盲目无知的人。所以想听听她的说法。 张巡抚与姜律中相视一眼,“可!” 李妙真朝许七安颔首,沉吟了几秒,道:“我与杨川南相识一年多,联手剿匪数次,交情极好。但我并非黑白不明之人,也懂得人心的险恶和善变。 “我相信杨川南,不仅是源于彼此的相处、并肩作战。我从秘密渠道得知朝廷派遣巡抚赴云州调查杨川南后,便在他身边安排了鬼物监视。 “而那时的杨川南并没有收到齐党的密信。” 听到鬼物监视时,姜律中挑了挑眉。 “你是怎么知道本官要来云州调查杨川南的。”张巡抚目光锐利的盯着她。 报告巡抚大人,我们也中出了一个叛徒,就是俺许七安惭愧的想。 地书碎片千里传书,几乎没有延迟,李妙真比杨川南更早知道此事,合情合理。 三号的话她有听进去,并做了监视。 李妙真直言不讳:“这是我的秘密。” “杨川南是五品武者,你的鬼物监视,恐怕瞒不过他吧。”许七安心虚的岔开话题,同时感慨着想,事情的发展终于与我预料的一样了。 他提前将此事告之二号,就是想让二号配合他们调查,尽管二号和杨川南的关系超乎他的预料,但结果还不差。 “知道又如何?只要他始终在鬼物的视线之内,我的目的就达到了。”李妙真说。 许七安赞同的点头,就好比前世,人们都能发现路边的摄像头在监视着他们,偏偏又没有办法,除非拿石头砸掉。 杨川南要是拿石头砸掉“监控”,那李妙真就不会这么力挺他了。 那杨川南有妻子吗,鬼物岂不是阅片无数?幸好神殊大师在沉睡,不然我也成了国产区的视频男主角想到这里,许七安心里顿时复杂起来。 “就这?”姜律中追问。 “我是天宗门人。”李妙真一字一句道:“我能看穿杨川南的本质。” 什么意思?许七安发现,姜律中陷入了沉思,并皱紧了眉头。 “天宗修的是天人合一,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李妙真先看了眼卖主求荣的女鬼苏苏,再看向许七安。 前者羞愧低头,后者问道:“然后?” 姜律中接过话题,叹口气:“欲达成天人合一,必先太上忘情,所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据说天宗道士修为越高,越像个石头人,无喜无悲,无情无欲。即使亲儿子死了,也不会有半点伤感。” 那以后生了孩子我来养许七安下意识看了眼李妙真,后者挑了挑眉,感觉小铜锣眼里有恶意。 姜律中继续说着:“天人合一,需得感悟天地规矩的变化,将万千气象融于自身。天宗门人比任何读书人都要懂得什么叫格物致知。 “对善、恶、贪等品质,有着非常强的直觉。” 这不就是人形测谎仪不,人形测谎仪是司天监术士。天宗门人应该是人渣鉴定器?许七安恍然点头,终于知道李妙真为何如此信任杨川南。 “但司天监的望气术尚有弊端,你这个”许七安措词道。 “身为天宗修行者,应该对自己的直觉无比自信。”李妙真淡淡道,这是道心问题,如果对自己的直觉产生怀疑,那便是最自身产生怀疑,迟早死于心魔。 “那你格我吧,看看我的品质。”许七安说。 李妙真摇头:“我们相处时间太短,那是一个漫长的过程。”顿了顿,她撇嘴道:“你的品质已经写在脸上。” 你妈嗨 “知道自身卷入齐党与巫神教的旋涡后,杨川南就一直想着自救,一边排查都指挥使司内部的齐党人员,一边寻找周旻遗留的证据。 “如果能自证清白最好,如果不行,就毁掉所谓的“证据”,明哲保身。”李妙真坦然的说出杨川南的算盘。 这很合理,换我遇到这种事,肯定也是先自保然后看能力去查案许七安点点头。 张巡抚眯着眼,回忆着杨川南一路上对他似有似无的敌意。在对方眼里,自己这个巡抚,就是来找麻烦的。 许七安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摇头道:“李将军,口说无凭的。我们得到了证据,杨川南即使不是主谋,身为都指挥使,他都必须担这个责任。” 哪个衙门出了问题,一把手就得担责任,自古都是这个规矩。 “何况,司天监的望气术尚且不能当做证据,你的格物致知,更无法说服朝廷。” 四品以上,司天监的望气术就不能当做证据了,因为望气术不会说谎,但术士会说谎。同样的道理,道门天宗的功法不会说谎,可李妙真会说谎。 许七安起身走到女鬼苏苏身边,捏了捏她的脸,那张如花似玉的绝美面孔顿时凹陷下去。 “你干什么。”苏苏花容失色不,华容变形。 “果然还是纸做的。”许七安拍了拍美人的肩膀:“苏苏,想不想要一具活着的肉身?不是附身那种,是无主的身体。” “死人吗?”苏苏斜睨他,冷笑道:“故去的皮囊,最多用一段时间,就会腐烂。” “不,是真正无主的身体,没有魂魄。”许七安说。 苏苏一脸不信。 “我与司天监的宋卿是老相识,他在进行生命炼金术,终极目标就是炼制出于常人无异的肉身。而且,近期取得了重大突破。”许七安一本正经的说。 “真,真的吗” 大概是司天监的金字招牌起到了作用,苏苏开始有了兴趣,并产生一定的向往。 “当然是真的,只要你选择跟着我,我肯定能给你弄一具干净的,无主的肉身。至于阴气滋养的问题,我可以想办法。” 反正忽悠就好了,骗女孩子都是这么骗的。 先给她们画一个大饼,展望未来,给予足够的好处和诺言,她们就会因为那个可望不可即的大饼,任你为所欲为。 等到将来发现是骗人的,生米已经煮成熟饭。 “咳咳!” 张巡抚咳嗽一声,提醒小铜锣不要偏题,勾搭女鬼的事,以后再说。 许七安领悟领导的意思,铺垫也足够多了,试探道:“李将军,你既然说杨川南与你也有暗中查过都指挥使司内部的情况,那么,不知道你们有什么线索?” 如果没有的话,请你回去吧 李妙真似乎早已打好腹稿,烛光中,微微垂头,长而翘的睫毛牵住了光,阴影挡住了美眸。 “周旻死后不久,我便协同杨川南调查都指挥使司,最后锁定了一个目标人物,也是齐党。但那人非常油滑,似乎察觉到了危险,不能我们收网,便隐匿失踪。” 你这话相当于没说啊你不是很擅长找人吗周百户你都能揪出来许七安吐着槽,摇摇头。 张巡抚皱眉道:“那人是谁?” “与周旻一样,是都指挥使司,经历司的一名经历,掌库房收发等事务。”李妙真回答。 要验证李妙真的话是真是假,其实很简单,就如当初拆穿杨莺莺的谎言一样。许七安当即问道: “名字、年龄、相貌、家住地址,以及他的亲人和好友李将军能提供这些信息吗?” “自然可以,不过我没带在身上,明日我派人送到驿站。”李妙真说: “至于此人容貌,我可以画给你们。” 张巡抚点头,命人取到笔墨纸砚,脸蛋变形的苏苏乖巧的研磨。但总感觉她一颗心不在这里了,时不时看一眼许七安,然后低头沉思。 一盏茶后,李妙真画好肖像。 这人是个瘦削的中年人,目光锐利的中年人。 黄伯街,丁15号狗肉铺的老板。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两百一十四章 扑所迷离 艹看到狗铺老板的瞬间,许七安脑海里就只剩下这个字,许久之后,才是茫然和愤怒,以及微微的后怕。 茫然是没搞懂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愤怒是感觉自己智商被侮辱了,后怕则是对方如果图谋不轨,自己当时很可能中招。 “此人叫梁有平,与周旻不同,他是云州本土人士。听杨川南说,此人还是通过他的渠道,勾搭上了齐党。”李妙真说。 “都指挥使司的经历,职权与周旻相同”张巡抚若有所思,片刻后,质疑道:“为何你与杨川南不及早联络本官,坦诚布公?” 李妙真腰背挺的笔直,坐姿从一开始就没动过,只是转动小麦色的瓜子脸,淡淡道: “京察之年,朝廷党争激烈,焉知魏青衣是不是打算趁这个机会拔出齐党各地的官员?” “本官代天牧狩,自当恪尽职守,善抚黎民,严惩贪官,才算不辜负陛下信任,魏公信任。”张巡抚沉声道。 李妙真撇撇嘴,一脸不屑。 挨千刀的元景帝许七安能猜到二号此时的内心活动。 他疲惫的吐出一口气,敲了敲桌面,引来三人侧目后,声音低沉:“这人我认识!” 三人吃了一惊。 许七安凝视着肖像画,问道:“他是不是个瘸子?” “对,梁有平曾在剿匪中跌落山崖,摔断了腿。”李妙真回答。 那家伙的话一个标点符号都不能信,亏老子当时还被感动了。许七安又有了骂娘的冲动。 同时,他意识到自己的精神状态真的很差,因为当时都没想到施展望气术看一看那人说的是真是假。 换成平时,他不会犯这么大的疏漏。 “怎么回事?”张巡抚忍不住发问。 许七安一边摆手,一边捏眉心,“巡抚大人,我现在脑子乱的很。嗯,容我去个地方,回头我再跟你好好解释。” 说着,他看向姜律中:“姜金锣陪我去?” 姜律中看了眼张巡抚,摇头:“魏公的命令是,时刻跟随、保护巡抚大人。” 好吧,也有道理,万一我们回来后,发现巡抚大人的脑袋被人摘走当球踢,那就安逸了许七安道: “那喊两个银锣陪我,再借我三十名虎贲卫。” 他不承认自己有点害怕,一切都是为了稳妥。 “我陪你!”李妙真表现的很积极。 许七安立刻改口:“姜金锣,我要三个银锣。” 李妙真:“” 这个小铜锣不信任她,李妙真露出了些许女子姿态,恶狠狠的剐了他一眼。 俄顷,许七安带着三名银锣,三十名虎贲卫,以及李妙真和苏苏,众人骑马出了驿站,奔向黄伯街黑市。 有了不久前大部队冲动的经历,巡城的士兵一看打更人的差服,拦都没拦,反而自觉让路。 京城来的巡抚队伍,有便宜行事之权。 出了内城,很快抵达黄伯街,一群甲胄鲜亮的虎贲卫冲入黑市,引来路人的警惕和敌意,纷纷退避。 许七安带队来到丁15号铺子,愕然发现大门禁闭,门窗黑洞洞的,里面没有亮灯。 他心里一沉,挥手让虎贲卫包围铺子,打算强闯。 “等等!”李妙真喊了一句。 她从腰包里掏出锦囊,打开,一缕缕青烟浮出,从门窗缝隙里钻入铺子。 “完美的探子。”许七安称赞道。 李妙真矜持的“嗯”一声。 道门可真有意思,一气化三清,天地人三宗修行的路子完全不同。地宗修功德,天宗修莫得感情,人宗反其道而行之,把好好一个绝色道姑修成了狐媚子许七安心里腹诽的同时,忽然想到一个点。 天人两宗势如水火,莫非正是因为相反的修炼路子? 而地宗修的是功德,两边都不沾,所以跟两宗的关系都还可以,没仇没怨,见面还能礼尚往来几句。 否则李妙真这个天宗圣女,也不可能加入天地会。 洛玉衡那个道首,也不会赠丹药给金莲道长。 果然左右逢源才是王道,正如我夹在临安和怀庆之间,两边都能讨好,两边都能撩。 嫐! 完美。 这时,几缕青烟袅袅娜娜的返回,在李妙真耳边低语片刻,钻回了锦囊。 “铺子里没人,也没埋伏。”李妙真道。 许七安当即挥手,带着三位银锣破门而入,楼上楼下搜查,铺子里一切陈设都保持原样,没有被破坏。 锁着的抽屉里甚至还有二十两银子,许七安选择把它们充公,收到自己钱包里。 没有打斗痕迹,没有搜刮痕迹铺子的主人仿佛只是暂时离开许七安搜查无果,带人出了铺子,走向临铺出来看热闹的老板。 这家铺子也是卖“狗肉”生意的。 “你过来,本官有话问你。” 丁16号铺子的老板顺从的走过来,低眉顺眼:“大人。” “丁15号铺子的老板去哪儿了?” “是有几天没开业了,他铺子里养的姑娘,都跑我这里来谋生了。”16号铺子的老板有问必答,但不说多余的话。 “什么时候关门的?”许七安又问。 “三天前。” 三天前特么就是我走之后?许七安目光微闪,继续问道:“15号铺子的老板,是不是瘸腿那个?” “是他,不过不是原先的老板。” 不是原先的老板。许七安心里的某个猜测得到证实,“原先那个老板呢?瘸腿的新老板什么时候接手铺子的?” “15号铺子换主人大概是一旬前,原老板去哪儿我就不知道了。” 许七安又问了周边其他铺子的老板,得到的回复差不多。周边店铺的老板,也对15号铺子突然换东家这件事很惊讶。 不过黑市里人情冷淡,没人往心里去。 返程的路上,马匹缓行,许七安不知道第几次捏了捏眉心。 李妙真侧头看着他,声音透着成熟女子的磁性,“你似乎精力衰竭了。” 也好叫你知道我不是色胚许七安道:“李将军似乎对我有误会,认为我是个好色之徒,不然何以派苏苏姑娘来迷惑我。” “难道不是?” 面对许七安一言不合就a上来的行为,李妙真选择硬刚。 “我在冲击炼神境,已经很久没睡了。”许七安解释。 他没具体透露是几天。 冲击炼神境?李妙真微微睁大美眸,审视着他。 这个时候,她才发现自己一直误会了,见到黑眼圈浓重的许七安,任谁都会下意识的觉得对方纵欲过度。 而不是率先想到冲击炼神境,随后在天地会内部,听一号评价许七安是色胚,沉迷教坊司,好色之徒的印象从此加固。 就算这是冲击炼神境带来的变化,也改变不了你是色胚的事实你永远不会知道我有多了解你李妙真暗道。 不过她有些好奇,这小子熬了多久? 李妙真对武夫体系了解不多,毕竟她下山历练才短短几年,没有遇见过恰好冲击炼神境的武夫。 像杨川南这般经验丰富的,一眼就看出许七安在冲击炼神境。这是过来人才有的眼光。 “没记错的话,冲击炼神境的极限是十天?” “李将军对武夫体系不太了解嘛。” “我为什么要了解?” “你似乎不太瞧得起武夫。” 李妙真颇为幽默的回答:“我不是一个人。” 许七安:“” 他不由的想起了骄傲的白衣术士和儒家读书人,他们同样瞧不起武夫,这个世界的鄙视链就是:谁都不服谁,但大家一致看不起武夫。 许七安以前只知道世上最令人作呕的歧视是“扫黄打黑”,现在多了一个,名字叫:武夫。 除了术士和武者,各大体系都有超越品级的存在,或出现过超越品级的存在。但术士的作用远远高于武夫,术士更容易得到尊重。 不知道什么时候,武者体系也能出一位武神。 “真叫人气抖冷啊。”许七安说。 回到驿站,张巡抚和姜律中已经不在大厅,留下一名虎贲卫候着,告诉许七安和李妙真,巡抚大人在房间里的等候。 敲开张巡抚的房门,许七安与李妙真进了房间。 “李将军画的那个人,就是替周旻保管证据的黑市铺子老板。我解开周旻留下的暗号,摸索到那边,才得到了账簿。” 许七安把事情经过告诉张巡抚和姜律中。 听完,张巡抚脸色凝重:“原先那个老板,会不会就是真正的,保管账簿的人?” 许七安点头道:“十有八九是的,而且没猜错的话,估计已经被灭口了。后来我遇上的铺子老板,是梁有平假扮。” 姜律中摸了摸下巴坚硬的胡渣子,语气不解:“那他们是如何找到黑市去的?” “还记得我分析案子时说过的话吗,”许七安捏着眉心,“我们是通过杨莺莺这条线索查出黑市丁15号铺子的。但这条线索不是给我们的,而是给青州布政使杨大人的。 “也就是说,周旻原本留给我们的线索,提前被人破解了。” 世上聪明人比比皆是。 李妙真摇摇头:“你们不觉得很奇怪吗,既然已经找到了账簿,直接毁掉便成了,为何要留下来等着你们去找,再把账簿交给你们?” 姜律中吃了一惊:“账簿被掉包了,我们拿到的是假的?” “不!”张巡抚摇摇头:“如果账簿是假的,明日本官去都指挥使司对账,很快就能看出破绽。那他们送假账簿的意义何在?” 姜律中眉头皱的更紧了:“可是送真账簿就更离谱了啊,把真正接头的狗肉铺老板给杀了,然后账簿原封不动的还给我们?” “的确,账簿不管是真是假,都不符合逻辑。”许七安捏着眉心,在房间里踱步: “就让我们来好好回顾一下这个案子。” “周旻查出杨川南暗中支援山匪,写密信回报衙门。齐党得知后,当即向打更人衙门发难,制造了贪污案试图逼迫魏公妥协。 “随后在我的机缘巧合之下,查出了齐党勾结巫神教,暗中扶持山匪的内幕。朝廷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派我” 张巡抚用力咳嗽一声。 许七安改口道:“派巡抚大人赴云州查案。” “适才我在黑市里询问过,丁15号的原主人是一旬前被害的。而这个时候,我们还在青州边界。李将军,杨川南是什么时候收到京城那边传来的密信?” “信是大概六天前收到的,来自杨大人的一位好友。”李妙真道。 “这就对了,我们走的已经是最快的路线,齐党即使比我们快,也不可能超过一旬。”许七安点点头:“杀周旻灭口也好,杀狗肉铺老板也好,应该和京城的齐党无关。我们真正的敌人在云州。 “这样的话,这案子无非两种情况:一,这一切都是杨川南使的苦肉计。二,幕后有一个黑手,准备把杨川南推出来当替罪羊。在密信传回京城时,就开始布局谋划了。杀死周旻,寻找被藏起来的证据,并试图让杨川南背锅。 “倘若账簿是真的,那么第一种情况的可能性不大,因为这相当于主动把屠刀递到我们手里。 “账簿是假的,就更没有意义了。杨川南既没有摆脱嫌疑,也没有真正获罪。梁有平主动把账簿交给我们,反而惹来猜疑,变相的救了杨川南。” 李妙真敏锐的捕捉到一个逻辑漏洞:“也就是说,账簿一定是真的。依照你的推测,账簿是真的;有一个幕后主使想把杨川南推出来当挡箭牌。 “那梁有平杀死狗肉铺老板,亲手将账簿交给你们的行为,就不合理了啊。” 是的,账簿是真的这个前提下,幕后黑手只要等待巡抚队伍找到它,杨川南就百口莫辩。 梁有平的行为,就多此一举了。 张巡抚沉吟道:“或许,是账簿有问题。账簿是真的,但它存在某种问题,这个问题会让我们把矛头指向真正幕后黑手。因此他们不得不绞尽脑汁的找到它,毁掉其中的破绽。 “然后冒充狗肉铺子老板,等待我们找上门,好将账簿交给我们。” 姜律中先是点头,随后摇头:“他们怎么知道账簿有问题,这账簿不是周旻做出来的吗。” 张巡抚微笑道:“周旻之所以能找出证据,因为他是都指挥使司的经历,掌库房和收发,军备器械都要过他的手。而那个梁有平,他也是一名经历。” 许七安突然说道:“有件事我没想明白。” “嗯?”李妙真望过来。 “为什么负责把账簿交给我们的是梁有平?”许七安扫过三人,“你们不觉得很奇怪吗,梁有平已经暴露了啊。我们一旦抓住杨川南,一番拷问,他为了自证清白,肯定会辩解,会把知道的统统说出来。 “这样的情况下,只要我们对照梁有平的画像喏,就有现在这场会议了。” 李妙真皱眉道:“因为只有梁有平能找到账簿里的问题?” 姜律中瞅她一眼:“他们有充足的时间找到账簿里藏着的问题,届时换人伪装就行,根本没必要让梁有平一直待在那里。要不是宁宴看到你的画像,他根本意识不到狗肉铺老板是假的。 “也就是说,只要那人不是梁有平,我们就不会发现。看起来就像主动把破绽暴露了。” 至于易容,以许七安等人的眼力,近距离接触,很容易就能看破伪装。 朱广孝在梦中惊醒,感觉到了膀胱的膨胀,于是起夜上茅厕。 出了房间,行至走廊,忽然看见大厅里,桌边,坐着一个白裙女子。 她有一头乌黑靓丽的秀发,这个角度,朱广孝只能看到白裙女子的侧脸,仅是一张侧脸便美的不似凡尘俗物,让人怦然心动。 苏,苏苏姑娘不,是那女鬼!! 朱广孝双眼几乎要瞪出眼眶。 :好久没求月票了,看在大章的份上,来几章呗。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两百一十五章 梦境 看到这个女人朱广孝气的浑身发抖,大冬天的全身冷汗手脚冰凉,这个世界竟如此险恶,充斥着对男人的压迫。 她玩弄了我的感情,伤害了我的尊严,现在又大摇大摆的出现在我面前眼泪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朱广孝忍住打拳的冲动,憋着尿,扭头就敲开了宋廷风的房门。 宋廷风披着袍子,似乎刚刚醒来,打开门,抱怨道:“什么事啊,大晚上的串什么门?” “你过来,嘘,小声点” 朱广孝脸色难看,拽着宋廷风蹑手蹑脚的出门,来到走廊,指着楼下大厅,道:“看!” 宋廷风一看,气的浑身发抖,手脚冰凉,眼泪不争气的流下来 两个拳师双眼赤红,心态炸裂,宋廷风咬牙切齿说:“她竟还有脸来驿站,当我们打更人是吃素的?” 朱广孝沉声道:“怎么办?” 这件事绝对不能泄露,否则他们会被钉在耻辱柱上,永世不得翻身。以后在衙门里怎么做人? “干脆,咱们来一个娘娘进冷宫——一不做二不休。”宋廷风做了一个向下切的手势。 “不行。” 朱广孝沉默寡言不假,但人不笨,分析道:“她既来了此地,说明那位游骑将军也来了。咱们不能动手,一动手反而暴露了,也会被巡抚大人问责。” “那怎么办?” “我建议找宁宴商量一下。” 两人对视一眼,感觉也只能找那个贱人了。 就在这时,楼下的苏苏心有所感,蓦地抬头看过来,见到两人后,脸上顿时洋溢起甜美的笑容: “呀,是你们啊。” 宋廷风和朱广孝脸色僵住。 “现在瞎猜没有用,我的提议是,明日先去都指挥使司对账,确认账簿的真假。然后,全州通缉梁有平。” 张巡抚给出了意见。 许七安看了眼瓜子脸的美军娘,心里颇为沉重,因为以李妙真的人脉和关系,尚且不能揪出梁有平,这意味着对方背后有靠山。 全州通缉未必靠谱。 这个案子的关键,就在梁有平身上。 “好主意!”姜律中却不甚在意,非常赞同张巡抚的提议,摸着下巴说道: “如果抓不住梁有平,咱们就用都指挥使杨川南交差。” 这回轮到李妙真气抖冷了。 所以说,这要是杨川南的苦肉计,那根本就是找死。张巡抚也好,姜律中也好,都是官场老混子。 混朝堂的人,抱负是有的,但要说他们眼里揉不得沙子,是正义的伙伴,那就太幼稚了。 满脑子正义的人,能在官场混的风生水起吗? 答案是否定的。 张巡抚会试着查出真凶,主持公道,但他也会毫不犹豫的把杨川南推出去交差,捞取功绩。 杨川南可不无辜,首先一个失察之罪逃不掉。其次,他本身就是齐党的人,现在齐党倒台了,官场规矩:撸! “姜金锣,太鲁莽了。”许七安努力睁大他的卡姿兰大眼睛,以抵抗睡意,义正言辞: “周旻为何会被灭口,背后是谁在诬陷杨川南,这一切到底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身负皇命的我们,应该竭尽全力,还无辜者一个公道,还云州官场一个朗朗乾坤。” 姜律中和张巡抚奇怪的看着他,这小子不是喜欢说冠冕堂皇的空话的人。 “说的真好!”李妙真拍案叫绝,扬起秀丽的瓜子脸,妙目盈盈,看着许七安的目光里,充满了认同和肯定。 听到李妙真的称赞,两人若有所思,仿佛猜到了什么。 “那,宁宴,这案子就继续劳烦你了。”张巡抚语重心长的说:“一定要查出真相。” 巡抚大人剖开一定是黑的在他面前玩小聪明我真是太傻了许七安顿时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侧目一看,见李妙真美眸闪闪发亮,希冀的看着他。 “卑职也只能尽力而为。” 许七安已经不是满脑子热血的年轻人了,说话不会说的太满。想当年他十八岁的时候,口号是:我命由我不由天。 等他三十五岁的时候,口号是:求求老天爷不要再搞我了。 这时,众人听见房间外传来一阵骚动,以及强盛的气机波动。 姜律中率先推门而出,一双鹰眼锐利的顾盼,然后,他看见宋廷风和朱广孝一手捂眼睛,一手握拳头,鼓荡气机,胡乱挥舞。 口中喊着:“别过来,同样的错误我们不会再犯第二次。” 他们对面,美绝人寰的苏苏姑娘,皱着小眉头,一脸无辜的姿态。 “误会,误会”许七安冲了出来,展开双臂,揽住两个同僚的肩膀,半推半顶的把他们带到房间。 “你俩怎么回事?”他皱眉道。 “那个女鬼是怎么回事?” 两人表现的很激动,沉声道:“明知道我们还让她来驿站?那事儿传出去,我们还要不要做人?” “她是陪主人过来商议杨川南案子的。”许七安没好气道:“这事儿你们自己不暴露,谁会到处乱说?人家是一辆公里数很高的马车,什么样的男人没勾引过,你们俩就是弟弟。” 宋廷风这才好受了许多,暴躁道:“我不管,我看到她就浑身难受,羞耻的恨不得仰天长啸。我不要见到他。” 朱广孝认同的点头。 许七安眼神顿时充满了怜悯,有一种病叫做“苏苏ptsd”。 得到贱人的安抚后,宋廷风问道:“杨川南有没有老实交代?那个游骑将军是过来找麻烦的?” “这件案子不好搞哦”许七安只恨手头没有烟,叹口气,“知道我们在狗肉铺子遇到的那个老板,真实身份是什么吗?他是一个都指挥使司的经历。” 他把事情简单的说了一遍。 房间里一片寂静,宋廷风和朱广孝骇然相视,感觉后背都沁出了一层冷汗。 他们感觉自己在第五层,结果人家才是第五层。 “如果当时能把他带回驿站就好了。”朱广孝闷声道。 “你怎么不提醒我?”许七安捏着眉心,最近时常头晕目眩,并伴随轻微的幻觉。 “谁能想到人是假的?”朱广孝沉声道:“当时巡抚大人和姜金锣外出视察,我是想着等他们返回,汇报了进度,有需要的话,再奉命提人便是。再说,证据到手,人就没价值了。” “是啊,他要不是假的,咱们回头去找便是。”宋廷风说。 “就知道放马后炮。”许七安没好气道。 “对了,你刚才说的那个名字,似乎有些熟悉”朱广孝皱着眉头,做沉思状:“说起来,我做了个奇怪的梦,梦见有人把我关在小黑屋里。” 许七安笑了,“那个小黑屋是不是叫404?” “什么404?”朱广孝没听懂,继续说道:“有人把我关在小黑屋里,一个劲儿的逼问我:梁什么的在哪里名字记不起来了。” 宋廷风瞪大眼睛:“梁有平?” 朱广孝诧异道:“对,就是这个名字,你怎么知道?” 宋廷风:“我也做这个梦了。” 许七安脸色大变,像是听到了某种可怕的事。 :这章短了点,主要是,不短的话,感觉12点之后才能更新了。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两百一十六章 二号,干的漂亮 同一个梦,是偶然吗? 许七安想到了巫神教,巫神教有入梦的能力,侵入朱广孝和宋廷风的梦境,属于基操。 这是很简单的推理。 许七安想不通的是,巫神教的人为什么要在梦境中逼问梁有平的下落? 梁有平难道不是齐党的人么,齐党不是勾结巫神教么,他们不应该是一伙的呀。 “你怎么了?” 宋廷风察觉到同僚脸色不对,关切问道。 “老千层饼了”许七安喃喃道。 “什么意思,你要吃饼吗?”朱广孝等待他的回复,如果许宁宴回答是,他就去叫驿卒准备宵夜。 许七安没有回答,而是离开房间,敲开了隔壁一位银锣的房门。 “赵银锣,夜里睡的可好?”许七安问道。 姓赵的银锣,不高兴的审视他,回答说:“你不吵我,就很好。” “有做梦吗?” “你怎么知道?”赵银锣吃了一惊。 许七安顿时脸色严肃,迫切追问:“你梦到了什么?” “梦到教坊司的小娘们了,哎,这来云州都这么久了,连女人的小手都没碰过。难捱哦” “打扰了,告辞!” 他又去敲了铜锣和虎贲卫的房门,抽出了十几人,发现他们并没有做梦。整个驿站,梦中被审问的只有朱广孝和宋廷风两人。 真是可怜啊,不但得了苏苏ptsd,还在梦里被人《黑屋囚禁审问avi》 坏事全让他俩给碰上了许七安看着两位同僚的目光,再次充满怜悯。 “你的眼神让我很不舒服,再这样看我,咱们没法做兄弟了。”宋廷风沉声道。 “咱本来就是父子。” 许七安说完,见宋廷风举着凳子要过来揍他,连忙道歉:“错了错了,你先一边去,我想静静。” “发生什么事了?”朱广孝问。 “容我捋一捋思路。”许七安摆摆手。 只有朱广孝和宋廷风在梦中遭遇了审问,问的还是梁有平的下落显而易见,原因是我们曾经到过黑市,从梁有平手中得到账簿至于我为什么没有被审问,原因很简单,我爆肝修仙啊! 不行不行,脑子越来越困顿了,我不能一个人抗下所有,得拉着张巡抚和姜律中一起伤脑筋许七安立刻出门,去找张巡抚。 路过关押杨川南的房间时,李妙真恰好与姜律中一起出来,身后跟着美艳女鬼苏苏。 她刚才“探望”过杨川南了。 “李将军这是要走?”许七安迎上去。 李妙真颔首,尽管案件扑朔迷离,但巡抚已经答应竭尽全力追查真相,杨川南还有一线生机。 她这次来驿站,就是为了求这一线生机,也不枉与杨川南相交一场。 包括让飞燕军入城,也是施压,作为谈判筹码,并非真的要玉石俱焚。 “呵,你恐怕走不了!”许七安皮了一句。 李妙真一愣,眯着眼打量他。 苏苏娇斥一声,喝道:“主人,这小子要对你不利,苏苏帮你揍他。” 说罢,她就要用“盐汽水”喷死许七安,但一口阴气还没来得及吐出,就被李妙真挡住。 “你只是想借机报复吧。”李妙真瞅了她一眼,转头问道:“何事?” “别急着走,下半场开始了,我刚刚得到了些新的线索。”许七安捏着眉心。 姜律中眉梢一挑,愕然道:“你想起什么了?” 三人一起进了张巡抚的房间,张巡抚快五十了,也算一把老骨头,不过,因为有司天监术士的存在,这个世界的士大夫阶层寿命较高,能和许七安前世一样,愉快的享受到癌症这种长寿病。 张巡抚正打算睡觉,又得无奈的起身穿衣。 这才吩咐长随开门。 “夜深了,你们有什么事明日不能再谈?”张巡抚捏了捏眉心:“本官只是普通人,没你们这群武夫精力旺盛。” 李妙真下意识的反驳:“我可不是武夫。” 许七安和姜律中“冷漠”的斜她一眼。 张巡抚摆摆手,不耐烦的语气:“有话便说,说完滚蛋。” 读书人很讲究养生,爆肝熬夜这种行为,简直是对生命的糟蹋。 李妙真和姜律中同时看向许七安。 得,又是这个小子张巡抚无奈的看着许七安。 “有件事我觉得应该让几位知道。” 受到三人注视的许七安,缓缓开口,把宋廷风和朱广孝在梦中受到拷问的事情说了出来。 “不错,是巫神教的手段。”姜律中给予肯定答复。 李妙真也跟着点头,随后看着许七安:“你没遭遇审问的原因是,冲击炼神境,没有睡觉?” “昂。” “巫神教也在找梁有平?”张巡抚努力消化着这个消息,一时间有点茫然,“梁有平不是齐党的人吗?” 齐党和巫神教是一伙的啊。 李妙真望着烛台上,如豆般的烛光,愣愣出神片刻,“会不会我们猜错了,梁有平不是齐党的人,交给我们账簿,也不是为了陷害杨大人?” 姜律中感觉头疼了,真是这样的话,案子就太复杂了。 “梁有平是齐党这个信息,是你告诉我们的,不是我们猜的。”许七安看她一眼,又道: “而且,如果梁有平不是齐党的人,那很多逻辑就不通了,我个人更偏向他是齐党的人,我们之前的推理没有问题。” “那你怎么解释巫神教找他这件事?”李妙真蹙眉。 这姑娘的智商也就普通人水平虽然不笨但也不算太聪明如果怀庆在这里就好了,我的压力会减轻许多四号也成,四号是个很会联想的人 四人讨论了片刻,暂时没有新的收获,张巡抚有些困顿,而且明日要去一趟都指挥使司,不宜熬夜。姜律中和李妙真不擅长推理,许七安脑子要裂开了。 只好暂且作罢,改日再谈。 “巡抚大人,我今夜便在此歇下了。”李妙真提出请求。 张巡抚爽快答应,驿站是大本营,有金锣银锣坐镇,不怕李妙真做出不智之事。 李妙真深深看一眼许七安。 回到房间,宋廷风和朱广孝还在,两人盘膝打坐。 “你俩为什么没走?” “等你消息。” “没有消息,滚滚滚,回自己屋里练气去,晚上记得别睡了。” 赶走两位同僚,许七安抱着木盆下楼,在澡堂泡了个冷水澡,顿时神清气爽了许多。 伸手去扯汗巾,忽然发现汗巾不见了。 “你在找这个吗?”娇滴滴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一只手伸了过来,白色的宽袖里,露出一截白嫩嫩的藕臂。 “苏苏姑娘,男女授受不亲啊。”许七安没接汗巾,也没转头,他有些生气。 倒不是因为洗澡时有女子旁观感觉害羞,而是某个纸人能看能摸,但不能草(一种植物)。可纸人没有自觉,偏要在这个时候出现。 “男女授受不亲?” 白裙子的苏苏姑娘挪到浴桶边,接着窗外投射进来的淡淡月光,低头瞅了眼清澈的水底,尖酸刻薄的说道: “本姑娘可瞧不上豆芽菜。” 许七安把汗巾丢进水里,充当马赛克,挡住女鬼侵略性的目光,淡淡道:“苏苏姑娘可听过一句话?” 苏苏歪着头看他。 “睾处不胜寒。” “高处不胜寒?”苏苏没听懂他说这话,想表达什么意思。 在这个世界玩梗,何尝不是一种高处不胜寒嗯,谐音梗是要抓去坐牢的许七安没了调戏女鬼的兴致,不耐烦的语气: “有事说事?老子泡在冷水里半天了,要感染风寒的。” “练气境武者也会感染风寒吗?”苏苏咯咯笑了几声,大大方方的坐在浴桶边缘,眼波明媚。 “你之前说的话,是真的吗,没有骗人家?” 许七安知道她说的是什么,立刻画大饼:“当然,男子汉大丈夫,一个唾沫一个钉。你相好跟我私奔了?” “什么私奔呀,说的难看死了。”苏苏声音软濡,白了他一眼,讨价还价道:“我可以帮你做三件事,换一具肉身,好不好。” 你一个弱鸡女鬼,能帮我做什么?还不是想白嫖我,呸,女人! 许七安一口拒绝:“不行。” “求求你了,好不好嘛。” “就算你对我施展魅惑,我也不会上套的。” “呵,你最好先看一看它,再说这话。” “也成,但我不要你做三件事,换一个要求。你有了新肉身,给我做几年小妾。” 这话就是瞎扯淡了,因为宋卿根本没这技术,与她说肉身的事,纯粹是想骗她跟自己回京。 “我还是处子之身呢。”苏苏害羞的说。 “是啊,你每换一个纸人,就是处子之身。”许七安说。 “人家说的是还没死的时候啦,”坐在浴桶边缘的她,低头看着水中映出绝美的容颜,叹息一声: “人家活着的时候,也是大户人家的千金。那一年十八岁,爹爹给我讲了一门亲事,未来夫君是个读书人,模样俊俏,彬彬有礼。我在闺阁里满心欢喜的待嫁。 “可谁想第二年开春,爹爹卷入了一场大案中,被狗皇帝给砍了脑袋。家中女眷本该充进教坊司,娘亲不愿意我们活着受辱,便熬了一锅掺入砒霜的鸡汤 “我记得还有一个弟弟,当时恰好在外求学,逃过了一劫。我死之后,执念不散,在乱葬岗徘徊了数日,眼见就要消散,没想到遇到了天宗的一位高人,他说我是万中无一的魅,将我收了去。 “我在天宗待了二十多年,看着主人嗷嗷待哺的被抱上山,一点点长大” 许七安本来听的津津有味,突然发现了华点,声音都变的尖锐了,“啥?你都死了二十多年!” 苏苏挺了挺胸脯,道:“论年纪,人家都可以当你娘了。” “娘!” “你这人,没脸没皮的。”苏苏有些害羞,她死前还是黄花大闺女,虽然变了鬼之后,经常被无良主人指使着勾引男人,但顶多就是卖弄风骚,毕竟鬼是没有实体的。 公里数都是虚的。 “你跟我说这些干啥子。” “我有两个夙愿,一是再见一次我的胞弟,希望于血肉之躯见他,宛如当年。二是查清楚当年爹爹被卷入的案子。” 浴桶里,冷水荡漾,折射着月光,晃动在她脸上。 许七安有种久违的心动,是男人看到绝色美人都会有的心动,更准确的说,是荷尔蒙的躁动。 “咋地,你爹是被冤枉的?那你跟着我啊,跟了我,我就帮你查案子。世上还有人比我更懂怎么查案吗?”许七安觉得这女鬼有眼无珠。 “我不记得了。”苏苏摇摇头,“当年的事情,我一点都记不清了。我连自己为什么而死都不知道。” “毕竟二十多年了吗。” 苏苏又摇头:“主人的师父,请过一位巫师体系的高人为我算卦,但什么都没有算出来。那位卦师说,这和司天监有关。” 这句话的信息量太大了,许七安愣了半天。 李妙真的师父认识巫神教的人?嗯,修巫师体系未必是巫神教的人,也可能是散修巫师体系第六品擅长算卦,所以六品巫师又叫卦师区区一个女鬼,怎么牵扯到司天监了? 等等,卦师擅长算卦,那怎么没算出梁有平在哪里,反而入梦宋廷风和朱广孝? “喂!” 苏苏生气的鼓了鼓腮帮,“我在和你说话呢。” 许七安皱眉头:“我在听呢。” 苏苏撇撇嘴:“反正就是这样呗,你要是能为我塑造一个鲜活的肉身,给你做小妾又何妨。心情好了,我还可以给你生个大胖小子。” “买一送一,谢谢哦。”许七安翻白眼。 终于赶走苏苏,许七安对于骗鬼这件事,有些小小的愧疚,终究是让她空欢喜一场。 不过,他决定在查案方面弥补苏苏,回京之后,尽他所能的去查一查。 “心太软的男人,就是容易吃鲍不成蚀把米啊。”许七安盘膝坐在床上,打算通过观想和吐纳来缓解疲劳,把自己从猝死的边缘拉回来。 但就在这时,忽然心悸了一下,险些当场去世。 “艹”许七安骂骂咧咧的从枕头底下摸出玉石小镜。 【二:抱歉,深夜打扰诸位,我在云州遇到了点困难,想求助大家。】 二号虽然不是聪明绝顶的姑娘,但她很懂得利用手头资源地书聊天群里除了五号,其他人智商都不错,哪怕是苦大仇深的恒远大师,其实也是个聪明人要不是我碍于身份,云鹿书院的学子不该知道云州案件的详情,早就想通过地书碎片向天地会成员求助了许七安只想说:二号,干得漂亮。 :早上起来看了下本章说,看到有人半夜在等更新,我一脸懵逼。 上一章末尾,我的意思是,那章之所以短的原因是想赶在凌晨之前更新,如果写的太长,那更新时间就在凌晨后了。并不是说我凌晨之后还要更一章。 敲黑板!审题要认真啊各位!!! 不过,虽然是你们曲解了我的意思,但谁叫我是宠读者的作者呢。 看到这么多人等着,我心里就很愧疚,这章是在地铁里码出来的。早饭都没时间吃。总算完成了。所以可能会有错字,等我晚上下班回家,有时间了,我再改。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两百一十七章 许七安:我爽了 许七安垂着头,凝视着镜面,等待片刻,最先回复的是南疆小蛮妞五号。 【五:云州离我们这边挺远的,我帮不到你。】 她觉得二号是三次元里进行求助?五号应该是睡迷糊了吧,不过这智商真心要不得许七安嘴角一抽。 接着是六号恒远:【发生什么事了?许大人在云州可好?】 李妙真先是回复了一切安好,却没有急着把案情公布出来,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她在等我,还是等一号或四号?大概都有群里的智商担当们没说话,她就不开口讨论案情许七安理解了二号的想法,以指代笔,键入信息: 【说说看,云州的案子怎么样了。】 李妙真松了口气,振作精神,如果只有五号和六号回应,那她就不准备说了。 当下,将整个案件的脉络详细的传书在地书聊天群里。 信息量太大,她一段段的发,发了一刻钟,才把事情讲清楚。 回应李妙真的是许久的沉默,就在她有些忐忑和焦虑时,向来喜欢窥屏的一号,这次竟主动传书: 【无外乎两种可能:一,梁有平其实不是齐党的人,他把账簿交给许七安,是另有所图。二,梁有平失踪了。】 梁有平失踪了李妙真咀嚼着一号的话,第二个可能是她没有想过的。 保险起见,她传书道:【有没有杨川南和梁有平是同伙,在演苦肉计的可能?】 【一号:可能性不大,官场规矩,杨川南这次无论如何都要背责任,区别只在轻重。如果你是杨川南,你会自己挖坑自己跳? 【梁有平杀死原本的接头人,销毁账簿里有问题的部分我个人是赞同这个猜测的。因此,他齐党身份可能性很高。】 这时,四号发言了:【所以,一号觉得巫神教入梦审问那两个铜锣梁有平的下落,很有可能是梁有平失踪了。】 一号的分析,给许七安打开了思路。 梁有平失踪了,所以巫神教的人迫切的想要找到他?因为他如果落入“敌人”之手,那么会透露出很多对己方不利的消息 云州的那位幕后主使认为,梁有平是被我们抓住了,因此才派遣巫神教的人来梦中审问我和老宋老朱接触过梁有平,所以是最可能逮捕梁有平的人,而因为我一直没有睡觉,于是只能入梦审问宋廷风和朱广孝 可是,时隔三天才来审问? 李妙真握着玉石小镜,等待片刻,始终等不到三号发表意见,他只在刚开始问了一嘴,接着就没声息了,这让李妙真有些急。 三号是极聪明的人,他的意见和看法,不说是标准答案,但也能给人足够的启发。 【二:三号,你是又睡着了吗?你对这案子有什么好看?】 我坐着看许七安心里吐槽。 他知道天地会其他成员也在等待他的看法,传书道:【我也有一个疑问:六品巫师拥有算卦的能力,为什么算不出梁有平的下落。另外,巫师还有咒杀的能力,倘若梁有平是对方的同谋,在得知对方失踪,可能泄露秘密后,杀人灭口是最稳妥的选择。】 【四:这个问题我来回答,巫师的咒杀术只能针对修为低于自身的目标,限于梁有平的水准,应该是有人庇护了他。是谁不清楚了,能做到这一点的人很多。 【至于算卦的能力,各大体系修为高绝的强者都有手段应对针对自身的占卜,但无法为他们庇佑,除了一个体系之外。】 说到这里,四号顿了顿,隔了几秒,才说道:【司天监的术士。】 仿佛一道闪电劈在众人心头。 司天监的术士?许七安吃了一惊。 【二:四号,你的意思是,绑走梁有平的是司天监的术士?】 【四:呵呵,这一切的猜测,都得是梁有平失踪这个前提。】 【一:如果梁有平真的是被司天监的术士掳走,那么,为什么张巡抚不知道?亦或者,是故意向二号隐瞒?】 【二:不像是隐瞒,他们应该真的不知道。】 【四:这就更耐人寻味了。但有一点你们要警惕了,我们能猜到这一点,巫神教的人也能想到,毕竟术士克制卦术和咒杀。于是,这才有了今夜的梦中审问,试探梁有平有没有落在打更人手里。 【这样的试探,不会只有一次两次。我们可以将计就计,反向锁定幕后主使。你将此事告诉张巡抚,他懂得该怎么做。】 一号随后发表意见:【还有一点,对方既然来试探,说明已经做好梁有平落入打更人手里的心里准备。至少在他们眼里,落入司天监术士和落入打更人手里,性质是一样的。 【这样的话,势必已经做好玉石俱焚的准备。】 听到这话,许七安和李妙真心里都是一凛。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只能先下手为强,擒贼先擒王许七安心说。 不过,为今之计,是先找出那位幕后黑手。否则敌在暗,我在明,没搞头。 这时,一号问道:【这案子虽然麻烦,但以许七安的能力,应该不至于束手无策吧。】 一号,会说话就多说点,不行出许七安感觉自己被舔了一口,还挺舒服。 李妙真回复:【他在冲击炼神境,状态极差。】 【六:许大人这么快就冲击炼神了?他离京之前,距离练气境巅峰还差些许,我以为他晋升炼神境,得开春。当真是令人吃惊的天赋。】 原因只有许七安自己知道,他晋升练气境以来,身边问题一大堆,修炼的时间反而不多。 赶往云州的路上,除了和同僚吹牛逼,大部分时间都很无聊,只能修炼。因此进步神速。 【一:不,这份天资堪称惊世骇俗了。】 本来大家并不在意,毕竟七品的炼神境不算什么,天地会里个个都是人才,智商高,说话又好听。一位炼神境武者掀不起什么波澜。 但听一号和六号这么说,纷纷来了兴趣,包括与许七安三次元里接触过的李妙真。 【四:听你俩的语气,这位铜锣似乎很不一般,还是个天才?】 恒远和尚想了想,回复说:【倒也不是,只是他离京时见过我,就他当时的状态,晋升炼神境应该在开春,没想到这么快。一号对他应该更了解。】 【一:我上次讲过他的背景,不过当时没有告诉你们,许七安此人,加入打更人时,只是炼精境。到现在为止,满打满算也就两个月。】 不需要再多说什么了,每个人都能听出这句话里蕴含的巨大信息。 两个月跨一个品级,不管是在什么体系,什么势力,都是最顶级的天才了。 四号不由的想,三号疑似许七安堂弟,清气冲霄的缘由很可能与这位堂弟有关。现在,又出了一个天资如此出色的许七安,这京城许家恐怕在不久的将来,会成为京城冉冉升起的新星。 金莲道长将地书碎片赠予那位堂弟,其实,是打算兄弟通吃的意思? 李妙真吃了一惊,那天一号告诉她的,通篇都是许七安破案如何如何厉害,但在天赋方面,却没有提及。 不知道他熬了多少个日夜?李妙真忽然很好奇这个问题。 【五:还好吧,两个月破一品嘛。】 一直插不上嘴的五号,传书评价。 【三:这已经很不容易了。】 许七安开小号为自己装逼。 【五:嗯,我没说不好呀。只是我也两个月就跨一品了。我现在准备培养命蛊,就是六品境。我从八品到六品,就用了四个多月的时间。】 ? 一个大大的问号出现在众人脑海里。 四个月跨两品,两个月跨一品,没毛病天地会成员们好像知道金莲道长邀请五号加入天地会的原因了。 李妙真兴奋的在桌上打了个滚,握住拳头,用力挥舞了一下。果然,向天地会成员求助是正确的选择。 心机深沉的一号,经验丰富的四号,以及聪明绝顶的三号,他们齐心协力之下,竟这么快就把案子的脉络梳理清楚了。 甚至给她想好了接下来如何应对。 次日,许七安顶着乌漆嘛黑的眼圈,来到大厅吃早饭。不久,张巡抚与姜律中等人也下来了。 李妙真是最后一个登场,穿着软甲,背着银枪,腰胯佩剑,帅气的高马尾一甩一甩。身后跟着倾国倾城的魅。 宋廷风和朱广孝默契的背过身去,留给苏苏一个后脑勺。 李妙真径直去了张巡抚和姜律中那一桌,先是看了眼许七安,然后略有些骄傲的昂起尖俏的下颌,道: “我已经破案了!” 张巡抚和姜律中相视一眼,前者目光微闪:“我们到房间说话,宁宴,你也来。” 房间里,李妙真绘声绘色的把“聊天记录”转述了一遍,听的张巡抚和姜律中一愣一愣。 “李将军心细如发,本官佩服。”张巡抚精神一振,熬夜的疲惫都退去不少。 姜律中也对这个瓜子脸的美貌女将军刮目相看。 李妙真矜持的笑了笑,忽然扭头看向许七安:“你似乎对本将军的推理不以为然?” 废话,咱们是群友,你在我面前装什么逼明明有的东西,还偏要装一装许七安配合着露出震惊和钦佩的表情,称赞道: “李将军的办案和推理能力,比我更强。许某人佩服,佩服。” 李妙真微微一笑:“本将军倒是也没想到自己有几分破案天赋。” 她觉得,在许七安这个高手面前,压他一头,简直太爽了。 许七安也觉得很爽,因为,将来身份曝光了,社会性死亡的不止有他。 不知道为什么,一下子就觉得未来充满光明许七安笑了起来。 吃完早膳,张巡抚正准备去一趟都指挥使司,结果虎贲卫进来禀告: “巡抚大人,宋布政使带众官拜访!” 张巡抚顿时与姜律中等三人无声交换了一个眼神。 显然,云州官员们是为了昨夜都指挥使杨川南被逮捕的事情来的。但有了刚才的交谈,他们留了一个心眼。 或许,这也是一种试探。来自幕后黑手的试探。 :这案子快结束了,我为第三卷埋的伏笔也埋了,开心。求个月票,嘤嘤嘤。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两百一十八章 人与人之间的信任 “来的挺早啊。”张巡抚笑呵呵的说了一句,带着姜律中离开。 许七安没有跟随,而是喊来三位不喜欢与武夫同桌用餐,因此缩在房间里吃早饭的白衣术士。 “许公子来了啊。” 三位白衣术士慌起身,恭敬的请许七安入座。 “有件事儿要问你们”许七安斟酌了一下,道:“除了你们仨,咱们司天监还有谁一起来云州?” 为了增加认同感,他特意说“咱们司天监”。 三位白衣面面相觑:“没有了,只有我们仨。” 许七安脸一沉:“看不起我是吧。” “许公子哪里话,真的只有我们三人。”白衣术士解释。 不知道用望气术看术士会不会有效果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许七安点点头:“知道了。” 他也就想想,三个小老弟不至于骗他。而且,术士们肯定有屏蔽自身气数的办法,毕竟他们是专业的。 “眼下有官员拜访张巡抚,你们仨在楼上盯着,看看他们的气数变化,然后回复我。” 交代完毕,许七安带着三位白衣,侧深藏在二楼的楼梯拐角。 大厅里,张巡抚接见了白帝城各级官员,但凡是城中级别够的,基本都汇聚于此。 昨夜闹出那么大的动静,只要不是瞎子和聋子,就不可能不知道。何况是这些紧盯着巡抚大人一举一动的城中官员。 一番寒暄之后,穿着绯袍的宋布政使,开门见山,直入主题:“今早听士卒禀报,巡抚大人昨夜直入都指挥使司,将杨大人给抓了?” 颧骨略高,笑起来就眯眼睛的宋布政使,此时睁大了眼睛,一瞬不瞬的凝视着张巡抚。 其他官员也是如此。 张巡抚颔首,沉声道:“齐党勾结巫神教,输送军需,本官将他缉拿回驿站,正在审讯。” “这”众官员脸色微变。 宋布政使皱着眉头,压低声音,语重心长的说道:“巡抚大人,慎重,慎重啊。” 顿了顿,他俯身,让自己更靠近张巡抚一些,继续说道:“杨大人是都指挥使,大人莫非有确凿证据?不然,恐难以服众。” 即使以巡抚的权威,想要动堂堂二品都指挥使,也得证据确凿才行。没有证据,抓人就犯忌讳了。 首先,云州官场不会同意,其次,都指挥使司下辖的卫所不会同意。 前者还好,最多动动嘴皮子,后者则是一群bg痞子(作者注:兵和痞不能连一起)。 证据是肯定要拿出来的,没个交代,会闹出乱子。但张巡抚没有急着示出证据,笑道: “诸位,你们在云州为官多年,对都指挥使杨川南此人,有何感想?” 听到这个问题,众官员表情各异,发表自身看法。 楼梯拐角,许七安低声道:“看,仔细的看。” 片刻后,他又问:“哪个说谎了?左边那个贼眉鼠眼的,我觉得他就不靠谱。后排第二个,一看就不是好人” 说完,发现三名白衣术士无声的盯着他,许七安郁闷道:“看我做啥,说话。” 白衣术士嘴唇嗫嚅一下:“没一个是讲真话的” 许七安张了张嘴,一时间说不出话,太特么人间真实了,这就是官场! 所谓的没一句真话,指的是在场官员们嘴里说的,和心里想的完全不同。 但这并不能代表他们就是“狼人”,因为官场上的虚情假意不要太多,吧啦吧啦的说十句话,一句话是假的,在司天监的望气术里,那说的就是假话。 望气术也有局限性,做不到像水漏一样,把时间精确到秒。 接下来,张巡抚与众官员说了账簿的事,不过他没有公开亮出来。 众官员隐晦的交流视线,巡抚队伍才来云州多久?半旬不到。其中三天还在外面视察。 可就算是这样,还是在短短几天内,揪出了杨川南的罪证? 一时间,众官员心里一寒,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谁敢说自己没任何问题? 张巡抚要是出手针对他们,在座的一个都跑不掉。 一位官员咽了咽口水,问道:“巡抚大人手底下,人才济济啊。不知是哪位大人,立下了这汗马功劳?” 说话的同时,他扫了一眼周围的打更人。 其他官员不动声色的审视着打更人,都在猜测。 宋布政使目光微闪,笑道:“本官记得,那位精通农耕之事的铜锣,当日并未陪同巡抚视察。” 这话给了众人提醒,级别不低的官员们,顿时有目的性的搜索许七安的身影。 有的则看向了张巡抚。 “不错,正是此人!”张巡抚点头。 其实以在座官员的智慧,即使没有张巡抚肯定,他们也多半能猜出来。留守驿站的打更人不多,偏就有那位铜锣,职务不高,却可以坐在巡抚大人身边。 再回想起不同于其他打更人的佩刀,种种特殊,不难猜到那位叫许七安的铜锣,业务能力强悍,是这次巡抚队伍的重要人物之一。 “咳咳!” 许七安适时出现,咳嗽一声后,默默的站在张巡抚身后。 当时就看出他的不同,没想到堂堂都指挥使,竟然栽在一个铜锣手里 不少官员眼神里既有警惕又有敬畏。 二楼走廊,李妙真双手按住护栏,俯瞰着下方的众人,听见身边的苏苏撇了撇嘴:“就会逞威风。” 她们这个角度,正好可以看见许七安和白衣术士躲藏的身影。 刚才,破案的功劳被宋布政使隐晦点破,张巡抚承认之后,辣个臭男人就连忙整理仪容,威风凛凛的出场了。 苏苏也就不知道“装逼”这个词汇,否则她就能精准的抓住形容词。 “男人都好名声,人之常情。” 李妙真现在对许七安逐渐改观,觉得除了好色,各方面都无可挑剔。为人正派,说话好听,又擅长破案,能力出众。 “你似乎对他颇为成见,但又不是真的厌恶。”李妙真侧目,看一眼女鬼,皱眉道: “你以前对男人都是很不屑的,现在感觉跟他成了冤家。” 苏苏不承认,急忙辩解:“我只是生气啦,倒是主人,你对他好像挺有好感。” 李妙真大方承认:“许七安这个人,确实还不错。” 苏苏就说:“他昨晚许诺我,帮我重塑肉身,但提了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给他做几年小妾。” “许七安这个人,果然秉性恶劣,无可救药。” 商谈结束,众官员陪同张巡抚去都指挥使司,接下来要查账,确认账簿的真假。 查账这种事,许七安是门外汉,便没有跟着去凑热闹,被安排在驿站,与其他打更人一起看守杨川南。 等人走光了,许七安站在大厅里,抬头望着二楼的两位美人,笑道: “你俩什么时候走?不是要趁姜金锣不在,劫走杨川南吧。” 苏苏娇哼一声:“主人是天宗圣女,是飞燕女侠,最是信守诺言。” 许七安耸耸肩:“人与人之间信任,其实是很脆弱的,就像纸一样,一捅就破。” 苏苏抬杠,大声反驳。 “不信你下来,我给你验证。”许七安招招手。 苏苏一撑护栏,轻飘飘的飞到大厅,站在许七安面前。 噗许七安一指头戳在她胸口,就像戳破一张纸。 “你,臭男人,姑奶奶要杀了你。”苏苏气疯了。 “看,我说的没错吧。” 苏苏狂吐阴气攻击许七安,但武夫一旦有了警惕,近距离战斗远胜其他体系,因此每一口阴气都被灵活的躲开,反而她自己身上不断多出一个个洞,胸口,后腰,小腹 这具身体很快就被玩坏了。 李妙真不得不重新取出一个纸人,做为苏苏附身之物,鬼物没有实体,白日里受到烈阳暴晒,轻则元气大伤,重则灰飞烟灭。 纸人上画着道门符箓,可温养鬼物,封存阴气。 “咦,李将军还随身带着纸人?你藏哪里的?”许七安故作疑惑。 “我自然有我的手段。”李妙真道。 “什么手段?传说中的须臾纳芥子?”许七安瞪大眼睛,就像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 须臾纳芥子是什么东西李妙真先是一愣,又觉得受到许七安的崇拜,很有满足感,便点头道: “算是类似的法术吧。” “李将军不愧是天宗圣女。”许七安叹服。 李妙真矜持的“嗯”了一声。 你就装吧,不就是地书碎片吗,你现在装的越多,将来凉的越彻底。许七安由衷的笑了。 午时,许七安招呼两位大美人用完膳,估摸着张巡抚也快回来了。 结果巡抚没等到,等来一位守城的士卒快马加鞭的冲进驿站,大喊着:“卑职有要事求见巡抚大人!” 虎贲卫拦住了他,呵斥道:“不得擅闯驿站。” 守城的士卒大急,高喊道:“巡抚大人,卑职有十万火急之事求见。” 院子里的动静惊动了驿站内的打更人,一位银锣带着两铜锣出来,皱眉道:“巡抚大人不在,有事与我说。” 守城士卒咽了一口唾沫,急道:“卫司的军队在南城外集结,威胁说巡抚大人不出去见他们,他们就入城。”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两百一十九章 本官许七安 “云州的这群大头兵敢造反?” 那位银锣眉头顿时扬了起来,喝道:“城外现在什么情况?” 士卒快马加鞭赶来,嘴唇被寒风冻的青紫干裂,口干舌燥,张嘴发出的声音嘶哑难听:“南城城门已关” “别急,先喘口气!” 许七安闻声下楼,给士卒倒了杯凉水。 士卒赶紧接过,吨吨吨的喝完,感觉喉咙舒服了许多,他感激的看了眼许七安,语速飞快: “卫司集结了三千大军,就在南城门外,为首的卫所指挥使徐虎臣扬言,半个时辰内,如果巡抚大人不释放都指挥使,给他们一个交代,那就入城!” 兵谏! 熟读历史的许七安脑子里最先闪过这个词儿,所谓兵谏,就是以武力规劝君主或尊长,使其服从。 简而言之,就是用拳头逼你就范。 兵谏和政变的区别在于目的不同,行为却是一样的。许七安印象最深刻的两次兵谏,分别是马嵬坡的杨玉环之死,以及少帅掏出小手枪对老蒋啪啪啪。 这两次兵谏,都是成功的,一次改变了大唐的未来,一次改变了中国的未来。 不过兵谏是死谏,非万不得已,没人会用。 “狗胆包天!” 赶过来查看的几位银锣问清楚情况,顿时出离了愤怒。 这种事在京城根本碰不到,乍闻消息,他们心里的惊讶和愤怒难以言表。 “巡抚大人去都指挥使司了,不可能在半个时辰内赶到南城。”一位银锣按住刀柄,沉声道: “南城的城防军有多少人?” “不足千人。”士卒回答。 这怕是守不住啊 “这样,我们几个率领虎贲卫赶去南城,那群大头兵敢造反,就砍他丫的。相信能拖到巡抚大人和援兵过来。”一位银锣提议。 几个好战的打更人,顿时跃跃欲试。 虎贲卫本就是身经百战的悍卒,再加上练气境打底的打更人,配合城防军的话,守住卫司军队的进攻不难。 “那杨川南怎么办?他是朝廷要犯,我们不能弃之不顾。”许七安提醒这些头脑发热的打更人。 “带上他一起去。”一位铜锣说。 “你信不信卫所的兵当场跟我们死磕?”许七安挑眉。 “他们兵临城下,打的不就是这个目的?”那位铜锣冷哼道: “以为武力逼迫,就可以让巡抚大人,让我们屈服?正好让这些云州的兵蛮子知道,什么叫打更人。” 这是打更人们最恼火的地方。 向来只有他们督察百官,惩治贪官污吏,什么时候居然有人敢欺负到家门口?还扬言让巡抚半个时辰内出去见面,不然就冲进城来。 这是完全不把打更人放在眼里,把他们的面皮踩在脚下。 仕可忍,武夫不可忍。 术士可忍,武夫还是不可忍。 干他娘的。 许七安一看形势不对,连忙敲了敲桌子,沉声道:“诸位冷静,武力解决不了问题。” 最开始接见士卒的那位银锣脾气最暴躁,看着许七安爆了句粗口:“反正老子忍不了,姜金锣不在,这里银锣说了算。兄弟们,跟我走,带上杨川南。” 李妙真站在一旁,冷眼旁观。 砰! 拍桌的巨响中,许七安站了起来。 正准备离开驿站的一众打更人愕然回来。 许七安指着那位银锣的鼻子,破口大骂:“老子管你是不是银锣,少特么用职位压我,压的住吗?你去问问姓朱的,压不压得住! “你把矛盾激化了,你让巡抚大人怎么做?杀光卫司三千士卒?退一步说,你要守不住呢,战火波及到城中普通百姓,你负责吗,你能负的起责?” 那银锣梗着脖子,吹胡子瞪眼:“许七安,你特么觉得自己能负责?” “至少老子的肩膀比你能扛!”许七安喝道。 一时间竟没人反驳。 一个铜锣的大放厥词,竟让满屋子的打更人齐齐缄默女鬼苏苏诧异的看着这一幕,她觉得难以理解。 “你们所有人都留在这里,看守杨川南,他是朝廷重犯,不能有任何闪失。外城的守军交给我去拖延。”许七安见没人继续抬杠,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你?” 众人一脸质疑。 许七安捏了捏眉心,思路清晰的解释:“卫司的军队兵临城下,其目的不是攻城,而是要求巡抚大人释放杨川南。这就有回旋的余地。 “你们火急火燎的赶过去,还带着杨川南,这与挑衅无异。反而是把矛盾激化,让双方都没有退路。 “当然,凭我肯定劝不动卫所的将士,但李将军可以。” 许七安把李妙真推了出来,笑道:“想必李将军也不愿意大家闹的这么僵,让杨川南没了退路。” 李妙真似乎就在等这个结果,缓缓吐出一口气,不再冷眼旁观,颔首道:“本将军会尽力而为,撑到巡抚大人赶来。” 李妙真和许七安牵了两匹快马,向南城门赶去,纸人苏苏抱着李妙真的小蛮腰,坐在后面。 “你这个小铜锣还挺有能耐呀!”苏苏侧着头,打量着并行的许七安。 “不是我有能耐,主要是”许七安咳嗽一声,用吐露秘密的语气:“其实我和张巡抚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弟。” 苏苏一下抓住重点:“呀,你是张巡抚的兄弟?” “要不然我怎么有那么大的话语权?” “原来如此”苏苏恍然大悟,感觉自己知晓了一个大秘密。 李妙真嘴角一抽,很想提醒自己的女仆,告诉她许七安这个人说的话,一个标点符号都不能信。 他之所以有那么大的话语权,是因为深得魏渊信任和赏识,在衙门中地位不同寻常。 但这些信息来自天地会内部,二号知道的情报与李妙真有什么关系? 来到南城门,展示腰牌后,两人登上城头,城防军的千户亲自接待。 “巡抚大人,为何还没来?” 手持军刀,国字脸,三角眼的魁梧千户,目光望向空旷的大街,心里难掩失望。 “巡抚大人在都指挥使司查案,暂时赶不过来,我与游骑将军先来拖延时间。”许七安解释。 他站在城头俯瞰,城外有两个方阵,其中大那个方阵,正是卫司的军队,骑兵在前,步兵在后,中间是火炮军。 旌旗猎猎,三千兵马望着城头,寂寂无声。一股难以言喻的凶悍之气扑面而来。 许七安现在是半步炼神境,但直面这支身经百战的军队,心里的念头仍旧是回避,不敢正面硬刚。 一身转战三千里,一剑曾当百万师什么样的武夫才能做到这般壮举? 他感慨的想。 “云州的军队凶悍无比,说闹就闹,根本不怕死。”李妙真手持银枪,与他并肩俯瞰: “我昨夜赶来驿站,就是怕巡抚大人做事过激,将事情推到不可挽回的局面。” 许七安点点头,云州匪患如火如荼,在云州当兵,不凶悍才怪。常年征战的士兵,煞气深重,通常只认与他们并肩作战的首领,外人很难驾驭。 不像安逸之地的士兵那么惜命。 “那边的小方块,又是那个所的军队?”许七安问道。 兵临城下的是白帝城下辖的卫指挥使司,又称卫司。下一级的是所,边上那个小方块,看着大概四五百人,许七安猜测是郡县级的“所”。 李妙真顿时有些尴尬:“是我的飞燕军。” 宁也是个二五仔?许七安看着她的眼神,充满了不信任。 李妙真解释道:“我确实有想过用军队施压,这都是在云州军队里养的臭毛病。” 她把锅甩给了云州军队。 “那我们现在怎么做,出城?”许七安试探道。 “嗯。”李妙真点头。 “我能不去吗?” “你代表的巡抚大人,”李妙真横了他一眼:“卫指挥使徐虎臣脾气暴躁,且刚愎自用,你既然想化解矛盾,少不得要隐忍。” “你的面子都不行?” 李妙真“呵”一声:“我要不陪着,他说不得就砍了你这个铜锣。” “嘿,当兵的还真不讲理。” 城门咯吱声里打开,城防军的千户送两人出城,挥挥手:“保重啊。” 许七安在马背上回望:“千户大人,不如与我们同去?” 千户说:“这里风大,大人说什么?卑职听不清哦,大人说关城门?好的,卑职打死也不开城门。” 城门缓缓关闭。 “”许七安心说,淦。 李妙真没有直扑卫司,而是调转马头去了自己的飞燕军,喊来数十骑压阵,这次迎上卫司的三千兵马。 “我的飞燕军,修为最低的也是炼精境,共计四百三十七人,伍长炼精巅峰,什长练气境,百户铜皮铁骨境。” 李妙真声音悦耳清脆,略带得意的向许七安介绍自己的私军。 四名六品境,四十名练气境我的妈诶,这女人太可怕了吧? 许七安咽了咽口水,“这样的军队,在云州也没有了吧。” 李妙真“嗯”一声,矜持道:“大家都是看在我的面子上,才跟着我来云州的。” 你面子是有多大?许七安扭头,看着骏马银枪的高马尾美军娘,不得不重新评估她的实力了。 许七安对她的直观印象是天宗圣女,其次才是飞燕女侠。可如今看来,飞燕女侠这个称号得排在前头。 李妙真在江湖上的人脉关系,或许比他想象的更深不可测。 天地会内部个个都是人才,我这个小铜锣要加把劲了嗯,先定个小目标,成为魏渊的儿子 “那徐虎臣是什么修为?”许七安突然问。 “炼神境巅峰。”李妙真回答。 “修为倒是不高。”许七安诧异道。 “魏渊还是普通人呢,不一样当了三军统帅。”李妙真摇头道:“行军打战不是好勇斗狠,高品武者能以一当百,当千。但未必能统领一支千人军队。 “我的能力,五百人已经是极限。但徐虎臣能统率三千至五千人的军队。沙场上正面交锋,我必败无疑。” 暴力是美学,战争是艺术,截然不同的两个概念。 李妙真在距离卫司军队五丈处停下来,朗声道:“徐指挥使,过来说话。” 一骑出列,为首的将军身高八尺,胯下的坐骑比普通的马匹要高大,手里使一柄长槊。 敢用长槊的,无一不是骁勇悍将。 徐虎臣手持长槊,目光凌厉,深青色的下颌刚刚刮过,他朝着李妙真微微颔首: “李将军也是同我等一起营救都指挥使大人的?” 李妙真摇头:“杨大人一切安好,徐将军太冲动了。你可知这样做的后果?” “大不了一死。” 徐虎臣光棍的很,咧嘴道:“老子这条命就是都指挥使大人救的,朝廷要治他,老子就豁出这条命。” 许七安突然问道:“你们是怎么知道这个消息的?” 徐虎臣斜睨许七安,冷笑道:“原来是魏阉手底下的鹰爪。” 你说我没事,说我爸爸就过分了许七安拇指一弹,后腰的黑金长刀出鞘半寸,沉声道: “徐将军,不要挑战朝廷威严。本官是带着诚意而来,你若不识抬举,刚才,就已经将你斩落下马。” 李妙真说了这么多,其实透露的是一个意思:莫要和当兵的讲道理。 讲道理是读书人干的事,当兵的只讲拳头,拳头硬,你才有尊严。 许七安的想法是,先展示武力,赢得尊重,震慑这群不怕死的家伙。然后才好好讲道理。 徐虎臣对李妙真客客气气,对他直接冷嘲热讽,这就是没有尊严的体现。 但直接砍人肯定不行,那会把矛盾激化。 “哒哒哒” 他调转马头,默不作声的去了另一侧。 徐虎臣和李妙真,以及飞燕军的数十骑,目光追随着他。 “哼!老子要见巡抚,他一个铜锣也配与我对话?”徐虎臣不屑的嗤笑一声,“毛都没长齐的小子,以为这里是京城,人人都怵打更人? “李将军,都指挥使大人究竟如何了。” 李妙真摇摇头,只是望着许七安的背影。 徐虎臣有些急躁,他性格本来就暴躁易怒,对巡抚大人避而不见,派一个铜锣也应付自己,心里已经极为不满。 甚至按捺不住斩杀铜锣,向巡抚示威的冲动。 看在游骑将军李妙真的份上,才愿意过来说话。 这时,那个铜锣停了下来,还扭过头来看徐虎臣,面带冷笑。 接着,他左手拇指一弹,将佩刀顶出半寸,右手握住了刀柄,短暂蓄力之后 “锵!” 刺耳的出鞘声回荡在半空,在徐虎臣等人眼里,在数千军队眼里,只觉得空气扭曲了一下,似有什么划过。 下一刻,沉闷的响声中,地面裂开一道细缝,从许七安脚下,一直蔓延到军队面前,纵向十余丈。 前排的骑军骚动起来,马匹似乎受了惊。 徐虎臣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他刚才是真的能斩我下马。 这位领兵打战,彪悍无比的将军,心里升起了一丝丝的敬畏,认同了许七安的诚意。 李妙真诧异的盯着许七安,脑子里闪过大大的问号。 以她天宗圣女的眼光来判断,这一刀锋芒之锐利,迅捷如雷霆,即使初入六品铜皮铁骨境的武者,也无法用肉身硬抗。 这是一个练气境的武者能斩出来的? 她紧接着,想起了一号说过的话,许七安这人曾经斩过一位银锣,而那位银锣是炼神境的高手。 当时的他便能越级斩人,而今,他是半步炼神。 如果天才,金莲道长竟没有邀他入会,而是选择了他的堂弟,那位堂弟恐怖如斯。 “嚯哦。” 身后,飞燕军的高手们,一阵惊叹。 “哒哒哒” 小铜锣骑着马返回,强撑着疲惫的身体,淡淡道:“徐将军,本官许七安,代表巡抚大人来与你商谈。” “”徐虎臣沉声道:“大人请说。” :字数多,所以更新晚了。顺带求个票。先更后改。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两百二十章 安抚和翻脸(大章) 我的妈诶,感觉真快猝死了许七安现在的状态,就像熬夜72小时,然后被逼着跑了一千米。 心脏砰砰狂跳,在超负荷的边缘徘徊。 幸而他在炼精境打下的基础很扎实,身体韧性和耐久性极强,换成前世的他,恐怕已经殡仪馆排队不,应该是早在爆肝修仙的第四五天里,就已经含笑而去。 “至少换来了对方的重视,可以好好沟通最讨厌的就是非暴力不合作,大家温和一点,坐下来喝喝茶,聊聊天不好吗?”许七安心里想着,表面装作云淡风轻,朗声道: “徐将军,都指挥使杨川南卷入了什么案子,你知道吗?” 徐虎臣颔首,声音低沉:“这件事早就在云州官场传开了,但都指挥使是被冤枉的。” “冤不冤枉,你说了不算。巡抚大人说了也不算,得查了才知道。”许七安耐心开解道: “巡抚大人就是为这件案子而来,目前我们确实掌握了对杨大人极为不利的证据,不过巡抚大人并未鲁莽裁断,已去都指挥使司核实证据。 “徐大人不管不顾,带着三千兵马军临城下,这是要把杨大人往死路上逼啊。” 徐虎臣冷哼道:“你少给本将军戴帽子,昨夜,都指挥使司传来密报,巡抚率队强攻都指挥使府邸,杨大人被一位金锣重创,奄奄一息。 “即使杨大人真的有罪,那也是三司会审,你们不走公堂,私闯府邸,不就是想屈打成招吗。” 你懂个屁,这叫兵贵神速,不给对方反应的机会倘若杨川南真的是幕后黑手,那他现在已经造反了。 “巡抚大人做事,自有他的章法,我知道你不怕死,不过还是得提醒徐将军,您想兵谏,可以。但莫要冲动行事,三千兵马可掀不翻白帝城,更掀不翻云州。” 许七安说完,见徐虎臣瞪着眼珠子,似乎被自己的话激怒了,他悠悠的补充道: “但你得为杨大人想想,他还好端端的在驿站里,八字还没一撇的罪,徐将军是要给他提前判了?” 徐虎臣皱了皱眉,确实有了些犹豫,不像刚才那般冲动暴戾。 “你看,案子都没查清楚,徐将军就这般了。巡抚大人上报朝廷的时候,说杨川南拥兵自重,武力威胁到时候,来的就不是巡抚了。”许七安威胁完,又安抚道: “李将军与都指挥使相交莫逆,我的话你不信,她的话总信吧。” 见双方都把目光投向自己,李妙真沉吟着说道:“目前形势,确实对都指挥使不利,但兵谏非正道。徐将军别冲动,给巡抚大人一点时间。” 杨川南与她是战友关系,李妙真的心自然是向着杨川南的,但解决问题要有章法,兵谏如果有用的话,李妙真早就尝试了。 可问题是不行啊,都指挥使司只能调动白帝城下辖的“卫指挥使司”,云州其余府郡县的卫所,虽属都指挥使司管理,但都指挥使并没有指挥作战的权力,每逢战时,朝廷都是临时命将。 正因为种种限制,李妙真的飞燕军才应运而生。 仅凭“卫都指挥使司”这千的兵马,根本撼动不了巡抚大人的权威,白白牺牲而已。 “哼!本将军可以等待,可如果张巡抚不能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就算本将军答应,手底下几千号的兄弟也不答应。”徐虎臣变相的服软了。 呼搞定!许七安松了口气。 遇到这种矛盾,千万不能冲动,要懂得和稀泥。像其他打更人那样搞,这事儿就麻烦了。 名侦探许白嫖本能的抵触战争,那样会死很多人。而这事并非一定要用战争来解决。 至于后续怎么处理,就交给巡抚大人来头疼。 另一边,都指挥使司。 刚刚对账结束的张巡抚还处在愤怒状态中,朝着一众官员拍桌怒骂:“废物,通通都是废物。 “那杨川南该死,纵使他非幕后主使,这渎职的罪名也能让他充军流放。 “你们也是,都指挥使司向山匪输送军需,数额如此骇人听闻,整个云州官场竟毫无察觉?通通都该死。” 经过对账,骇然发现工部每年向云州输送的军需中,有近四分之一不知所踪。其中包含弓弩、火药、火器、铁矿等等。 一众官员低着头,默默承受张巡抚的唾沫飞溅,不敢顶嘴。 口吐芬芳之后,张巡抚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正准备开始下半场,急促的脚步声从外面传来。 一位铜锣不经通报,气势汹汹的闯了进来,高声道: “巡抚大人,白帝城下辖卫司,卫指挥使徐虎臣率三千兵马集结在南城外,扬言您不放人,他们就入城。” 入城是委婉的说法,其实就是攻城。 张巡抚惊的站了起来,在场十余名官员一阵骚动。 “什么时候的事?现在情形如何?”张巡抚追问道。 “那徐虎臣口出狂言,让您半个时辰内去见他,时辰早已过了”铜锣说完,见一众官员勃然变色,忙补充道: “许七安携游骑将军李妙真出城谈判,情况目前不明。” 张巡抚头皮发麻,他没想到云州的军队如此彪悍,不讲规矩。 此刻的心情,既惊且怒,同时还有焦虑和担忧。 许宁宴虽然破案厉害,但张巡抚知道他是个初出茅庐的小子,连杀人经验都没多少,更何况是与不讲理的军队周旋。 “谁让他去的,谁让他去的?” 张巡抚拍桌怒吼。 那位铜锣撇嘴,“是许宁宴硬要出头,本来依照银锣们的意思,是带着杨川南一起守城,等待支援。 “许宁宴还说,他会扛责任。” 平心而论,许宁宴采取的策略更稳妥,更正确。朝廷对于士兵哗变,通常都是采取安抚措施,然后斩杀领头者,以儆效尤。 能不动刀兵就尽量不动。 但是,张巡抚看来,这显然已经超出许宁宴的业务能力范畴。 “宋大人,立刻通知五城兵马司,集结兵力赶往南城。各衙门衙役全体出动,维护城中治安” 张巡抚迅速做出部署,慌而不乱,体现出一位巡抚该有的素质。 “驾,驾” 张巡抚策马狂奔,一把老骨头差点被颠散架,他甚至都不敢开口埋怨姜律中,因为冷风会倒灌进来,只敢喊几声“驾”。 原本在张巡抚的安排中,姜律中应该率先赶往南城,一位四品金锣最适合镇场子。 但姜律中稳如来狗,不肯离开巡抚身边,害怕巡抚大人的狗命被可能存在的刺客夺走,光荣送出一血。 姜律中心里也担忧,不过不是担忧卫司军队攻城,而是担忧许宁宴那小子的狗命。 作为上过战场的金锣,他深知军队的难缠和不讲道理,别看许七安在京城挺威风的,还曾在刑部衙门口杀人。 其实恰恰因为那是在京城,才能让朝堂大佬们投鼠忌器。 这里可是云州,匪患严重的云州。但凡是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的,甭管土匪还是当兵的,没一个是软柿子。 一言不合拔刀砍人的可能性极大。 渐渐的,临近南城,姜律中耳廓微动,凝神细听片刻,如释重负道:“巡抚大人,不必这么赶,慢些。” 张巡抚不想开口说话,把姜律中的话当耳边风,没有搭理。 “战没打起来。”姜律中说。 嗯? 张巡抚一愣,果然降低了速度,勒了勒马缰,改狂奔为小跑。 “真的?” “嗯。” 姜律中是高品武者,如果城外发生激烈大战,他是能感应到的。 “看来局势相对稳定。”张巡抚松了口气,接着对许七安刮目相看:“是许宁宴稳住了局势?” 姜律中摇摇头:“到南城自然知晓。” 半柱香后,他们看见的城墙的轮廓,张巡抚眯着眼望去,城头的城防军如临大敌,车弩和火炮前都有士卒准备着。 张巡抚一夹马腹,疾驰而去,在城墙边勒马停下,提着官袍的下摆,火急火燎的攀登台阶。 绯色官袍象征着他的身份,无人敢拦。 “巡抚大人,您总算来了。” 国字脸三角眼的千户见到张巡抚的刹那,感觉心里的大石终于放下,长长吐出一口气。 赶路时还心急如焚的张巡抚,登上城头时,收敛了所有情绪,脸色威严,面无表情。 他站在城头看了一会儿,吩咐道:“用吊篮放我下去。” 千户说:“卑职直接给开城门吧,方才那位铜锣和游骑将军就是从城门出去的。” 胡闹张巡抚嘴角一抽:“卫司的兵马要是真有攻城之心,城门已经失守了。” 千户立刻低头。 “不用吊篮,我带巡抚大人下去。”姜律中按住张巡抚的肩膀,下一刻,张巡抚眼前一花,便来到了城外,距离许七安等人,不过十丈。 许七安这边,也注意到了姜律中和张巡抚。众人表情各不相同,李妙真表情不变,许七安紧绷的脸色微松。 徐虎臣则瞬间绷紧了身躯,握着长槊的手紧了紧。 巡抚不可怕,可怕的是跟在身边的那位金锣。 张巡抚高声道:“徐虎臣,下马说话。” 徐虎臣皱了皱眉,再次握紧了长槊,权衡之后,他把长槊挂在马钩上,双手空空的迎上张巡抚。 “巡抚大人!”徐虎臣抱拳。 “好大的狗胆。”张巡抚冷笑一声,“今日,即使我让姜金锣将你格杀当场,也照样能镇压住你背后的三千士卒。” 徐虎臣没有说话。 “说一千道一万,不就是想救杨川南吗。本官问你,如果杨川南真的犯了死罪,你们救不救?” “杨大人是无辜的。” “本官只问你,救还是不救。” “救!” 张巡抚哈哈大笑:“果然是血性汉子,本官赏识你。杨川南的案子,现在下定论为时过早。你既相信杨大人的为人,那本官也在此向你保证,只要杨川南是无辜的,本官一定还他一个清白。” 顿了顿,张巡抚忽然翻脸,疾言厉色:“但你私自带兵,军临城下,是死罪!” 徐虎臣心不甘情不愿的抱拳:“卑职知罪,只要巡抚大人能还杨大人清白,卑职任凭大人处置。” “罢了,念在你未鲁莽行事,只要带队回军营,本官既往不咎。”张巡抚宽容大量。 “巡抚大人既然做了保证,那卑职就相信大人。”徐虎臣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扭头,朝许七安微微颔首。 幸亏有这个铜锣从中斡旋,让事情没有恶化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徐虎臣带队来闹,想要的是一个结果,或者说是一句承诺。深怕京城来的巡抚为了功绩冤枉都指挥使。 眼下,巡抚做出了允诺,且案子还在调查中,都指挥使还没被定罪。 这个结果已然很好了。 接下来,张巡抚一阵和颜悦色的安抚,摆出礼贤下士的姿态。这让徐虎臣受宠若惊。 大老粗就是这样,沙场拼杀眉头都不皱一下,但别人一旦嘘寒问暖,他们就会心生感激,凶不起来。 尤其是张巡抚这样身份的高官。 最后结果皆大欢喜,徐虎臣对众将士有了交代。张巡抚则化解了这次兵谏,没有闹出乱子。 骑马返回驿站的途中,张巡抚大力夸赞许七安,“你倒是深知人心,懂的如何化解矛盾。宁宴,你又立功了。” 许七安摆摆手,没有接茬,因为过于疲惫,失去谈话兴致。 李妙真没有跟着回驿站,带着她的私兵回了军营。 姜律中皱眉道:“巡抚大人的缓兵之计只能用一时。” 张巡抚冷笑道:“本官知道,姜金锣,夜里你去一趟卫司军营,把徐虎臣等一干将领请到城中,就说本官有秘事相商,事关都指挥使的案子。” 许七安心里一沉。 张巡抚淡淡道:“带出军营后,全部斩杀,一个不留。” “巡抚大人” 望着说翻脸就翻脸的张巡抚,许七安像是吃了一只死老鼠,难以形容此时的心情。 张巡抚像是没听到,继续说着:“没了带头的人,普通士卒就是一盘散沙,稍加安抚便成了。杨川南的心腹势力,也就卫司的千兵马。解决掉这个隐患,处置杨川南就没有后顾之忧。” “可是,此案明显另有隐情。”许七安沉声道。 “那是另一回事,能查出来,本官自会还杨川南一个清白。但徐虎臣哗变之心坚决,本官必须将苗头扼杀在摇篮中。”张巡抚幽幽道: “我会派人从云州各个卫所召集兵马,这样的事,不会有下一次了。” 巡抚是有权力调动各大卫所的军队的。 交代完之后,张巡抚看了一眼许七安,嗤笑道:“宁宴啊,慈不掌兵,朝堂也好,战场也好,犹豫就会败北。心软则害人害己。” 道理我都懂许七安默默叹息一声。 姜律中经历过风风雨雨,丝毫没有波澜,问道:“调动各卫所的兵马,巡抚大人是想借此次事件,压一压云州官场?” 张巡抚缓缓点头:“杨川南如果不是幕后黑手,那么,幕后那位就在城中,四品以上的官员都有嫌疑。本官未雨绸缪,防止对方狗急跳墙。” 回到驿站,喝一碗茶的功夫,门口值守的虎贲卫进来禀告:“巡抚大人,宋布政使等诸位大人求见。” 张巡抚屏退闲杂人等,在大厅接见了众官员,他们是为了杨川南的案子来的。 “此案既已证据确凿,还望巡抚大人早日定夺。”宋布政使说道。 云州知府等官员纷纷附和。 “逼宫”来了许七安心想。 假如幕后黑手就在这些人里,在张巡抚验完证据的情况下,煽动官员们逼宫的行为不难理解。 但有些急了 卫司的军队刚刚撤去,就迫不及待的要逼张巡抚给此案盖棺定论,实在不像是一个老谋深算之辈该有的操作。 只能说明梁有平迟迟没有线索,让对方如坐针毡,恨不得立刻推杨川南出去做替罪羊。 越是心急,越容易露出马脚姜金锣斩杀徐虎臣等将领,然后调动各卫所兵马过来,巡抚大人就能安枕无忧,好好陪幕后黑手玩一玩。所以,眼下拖延时间就够了许七安念头闪烁。 果然,张巡抚一口答应了官员们的要求,但推说今日还要再密审杨川南,明日再三司会审。 反正先把今天给拖过去。 打发走诸位大人,张巡抚喝着茶,感慨道:“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杀徐虎臣是稳杨川南这条线,调动兵马是稳幕后黑手这条线。毕竟案子一旦水落石出,对方必定鱼死网破。 许七安沉吟道:“待姜金锣今夜办完事,我们可以让人伪装成梁有平,引蛇出洞。” 话刚说完,值守的虎贲卫又进来了,道:“巡抚大人,门外有一群自称福顺镖局的镖师,说要求见巡抚大人。” “福顺镖局?”张巡抚皱了皱眉,对这个镖局的名字毫无印象。 :这章五千字,所有更新晚了。借着大章,求个月票。么么哒。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两百二十一章 朝廷要犯 “福顺镖局?” 侍立在不远处的朱广孝,求证似的问了一句,吸引了包括张巡抚在内的,众人的目光。 张巡抚皱眉问道:“你知道这个镖局?” 朱广孝回答道:“福顺镖局就是我们来云州的路上,遇到的那伙被劫匪血洗的商队。福顺镖局还有一个名字,叫福顺商会。” 说着,他看了眼宋廷风和许七安两个贱人。当日就是这两人上下推诿,最后把活儿甩到他头上。 他负责把商会东家赵龙的遗物送还给家人,循着地址,找到的就是这个福顺镖局。 “许是知道巡抚大人视察归来,他们特意来感谢的吧。”一位银锣猜测道。 若非他们剿灭山匪,夺回货物,福顺镖局这次恐怕得赔的底儿掉。 因此,镖局的其余镖师和赵龙的家属,前来求见巡抚大人,表达感谢是可以理解的。 这是张巡抚初来云州,做的第一件善举,他抚须轻笑道:“那便让他们进来吧。” 很快,三个穿着青色厚棉衣,同色腰带紧束,脚穿黑色靴子,头戴鼠皮帽的中年人,在虎贲卫的引领下进来。 他们胸口用绣着绯色的“福顺”两个字。 三人两手空空,武器在门口时便被收缴。 许七安眯着眼,扫过三人,为首的络腮胡汉子是练气境,其余两个汉子是炼精境。 “草民赵锐,福顺镖局新任当家,见过张巡抚。”络腮胡汉子躬身抱拳。 在儒家的礼仪里,只跪天地君亲师,民见官只需行礼,无需下跪。当然,对簿公堂时例外。 难怪是练气境,原来是镖局的新任当家也只有练气境才能撑起一个大镖局许七安收回了审视的目光。 张巡抚颔首,道:“你与赵龙是什么关系?” 赵锐痛心道:“赵龙是我兄长,听闻他的噩耗,家中哀声不绝。草民叩谢巡抚大人,为家兄报仇雪恨。” 说罢,这才跪地磕头。 张巡抚坦然的受了跪拜,想着安慰几句,然后说些漂亮的场面话,就把人给打发走。 不料赵锐起身后,说道:“草民来此,除了感谢巡抚大人的恩情,再就是走镖来的。” 走镖?! 众人一愣,重新打量着三人,这才意识到他们穿的是镖师的劲装,而不是便服。 张巡抚斟酌道:“何出此言?” 赵锐抱拳:“昨日,有一位神秘客人来到镖局,说要寄一个“物件”给巡抚大人。客人还说,那,那是朝廷通缉要犯,让我务必亲手交给巡抚大人 “草民知道此事不合规矩,通缉要犯,应当转交衙门。但他给的实在太多了。” 朝廷通缉要犯张巡抚扭头,看了眼姜律中和许七安,姜律中眼中既有愕然又有期待,想来是意识到什么。 而许七安的眼神浑浊,瞳孔涣散,有些注意力不集中。 宁宴在这种时候选择晋升炼神境,实在不智张巡抚心里腹诽,旋即又想到,常人一旬是极限,正常来说,许宁宴本该在抵达云州时,顺利晋升。 谁能想到他那么优秀呢。 “带上来!”张巡抚沉声中。 赵锐领命,带着两名同伴出了驿站,直奔停在门口的马车,马车边守着十几个青壮镖师。 见到赵锐出来,青壮镖师们心领神会,从马车里拖出一个头套麻袋的男人,押着他进驿站。 男人似乎脚受过伤,一撅一拐的,行走极为不便。 进了驿站,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紧的盯着头套麻袋的男人,其中尤以许七安几个知道梁有平底细的人最为炙热。 张巡抚站了起来,指着头套麻袋的男人,语气有些急促,高声道:“快,快,把麻袋摘下来” 不用虎贲卫上前,张锐抢先扯掉麻袋,露出辣个男人的真容。 脸庞瘦削,皮肤粗糙,浅褐色的双眼,扫视之间极为锐利。 梁有平,都指挥使司,经历司的经历。 那个在逃的齐党,将账簿交给许七安的家伙。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张巡抚喃喃道,他深吸一口气,吩咐道: “验明正身!” 一位铜锣上前,捏着梁有平的脸,仔细查验,回禀道:“是本人。” 寻常走江湖常用的易容术,无非就是人皮面具,这种面具在目光毒辣的人眼里,很容易看穿。 因为僵硬,缺乏表情。 至于更高端的易容术,往往涉及到高品强者,等闲人做不到。 呼张巡抚轻舒一口气,看向张锐等人,面带微笑的说道:“此人确实是朝廷的通缉要犯。” 他侧目,看了一眼许七安。后者心领神会,噔噔噔的上楼,把三个宅男术士揪出来。 “你们看着楼下三个镖师,确认他们有没有说谎。” “好的,许公子。” 楼下,张巡抚问道:“那位神秘的客人是什么身份?” “草民不知道。”赵锐摇头,“那人穿着斗篷,带着兜帽,看不清身份。” “没说谎!”白衣术士们眼中清光流转。 这个答案倒也在情理之中,不管对方出于何种目的,进镖局时肯定做了伪装,这年头也没有发快递要登记身份证的规定。 镖师作为当代的快递小哥哥,没有五险一金,没有商业保险,要是还不懂规矩的话,说不得刚问出口:请你亮明身份,登记一下。 可能迎接他们的就是一把铡刀。 “赵镖头!” 楼上的许七安忽然喊道。 楼下大厅里,众人纷纷仰头看来。 许七安斟酌道:“那位寄快递的神秘客人,有没有说过什么话?” 赵锐抱拳说:“就是让我们把此人送来驿站,交给巡抚大人,并说他是朝廷通缉要犯。” “还有其他吗?”许七安提醒道:“比如说:手握明月摘星辰,世间无我这般人?” 赵锐一脸懵:“没有。” “那有没有背对着你们?” “没有。”赵锐有些郁闷,这问的都是什么奇怪问题? 许七安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许七安怀疑这一切都是逼王干的,但他没有证据。 尽管两个问题都被否决,但这不代表就不是逼王杨千幻。因为梁有平送达驿站后,我们肯定会旁敲侧击“寄件人”的身份。 逼王虽然感觉脑子有问题,但不是傻子,不会留下这么明显的破绽。 让许七安困惑的是,逼王为什么不直接现身?按理说,这种力挽狂澜的机会,是逼王最渴望的时机。 试想,就在案子陷入瓶颈,巡抚等人抓耳挠腮之际,他突然跳出来,亢长悠扬的说道: 手握明月摘星辰,世间无我这般人。 背对众人,脚下还踩着一个梁有平! 瞬间暴涨好吗。 全场最佳,vp! 是有不得以的苦衷,不能现身? 张巡抚又旁敲侧击了几句,然后就让虎贲卫送客了。 “把人带到我房间,本官要亲自审问。”张巡抚双手负后,顺着楼梯上了二楼。 张巡抚上楼,路过许七安的时候,问道:“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没有。”许七安摇摇头,又道:“他们没说谎。” 张巡抚“嗯”一声,“随我进屋。” 许七安带着三位白衣术士,跟着张巡抚进了房间。姜律中拎着梁有平随后进来,把瘸子仍垃圾一样仍在地上,反身关门。 梁有平双手被捆绑着,他也没起身,认命般的坐在地上。 “你就是梁有平?”张巡抚坐在案后,威严的盯着瘸子经历。 “巡抚大人似乎对下官颇有了解。”梁有平“嘿”了一声。 “你杀害黄伯街,丁15号狗肉铺老板,伪装成接头人,将账簿交给我们,是为了嫁祸给杨川南。你的背后还有谁?一五一十的交代。”张巡抚沉声道。 “我要是交代了,巡抚大人能饶我一条性命?”梁有平冷笑道。 “死罪难逃,但可以让你死的痛快点。”姜律中坐在一边,手里捧着茶,笑容阴冷: “打更人折磨犯官的手段,你可以尝试一下。”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两百二十二章 畏罪自杀 在打更人衙门里,主掌刑讯的是南宫倩柔,这个死人妖非常歹毒,自创了数百种惨无人道的刑讯手段,命工匠打造的新型刑具多达百余件。 为大奉的刑讯手段添砖加瓦。 其中有一件叫做站刑,把大铁陀挂在犯人的脖子上,时间久了,犯人的脖子会一点点的酸胀、疼痛,无法支撑。 但偏偏不让犯人休息,强迫犯人站着,可谓痛不欲生。不出两天人就在无止休的痛苦中死去。 像许七安这样爆肝修仙的刑法也有,据说就是在晋升炼神境中得来的灵感,这种刑法多痛苦,许七安感同身受。 他依靠打坐和冥想,已经痛苦不堪,寻常人就可想而知。 在南宫倩柔所著的《刑法大典》中,这类钝刀割肉的刑法足足有上百条。 姜律中虽然不是南宫倩柔那种精通一百零八种姿势的审讯狂魔,但耳濡目染之下,一些个折磨人的酷刑他还是了然于胸的。 梁有平沉默的与姜律中对视,两人的目光俱是锐利如鹰,不过没什么修为的梁有平很快败下阵来。 他挪开目光,自嘲的笑道:“看来我是别无选择了。” 张巡抚和姜律中都没开口,面无表情的盯着他,这人既然落到手里,就算是石头,也能让他开口说话。 梁有平看了眼许七安,拍着自己瘸掉的腿,悠悠道:“我没骗你,这条腿的确是人打断的,只不过救我那个人不是周旻。 “我出生在云州,从记事起,就知道云州匪患严重,百姓深受其害。年少时的梦想是习武,成为一名仗剑江湖的豪侠,专杀山匪。 “但穷文富武,贫苦的家境根本供不起我习武,只好读书。考了两次举人没中,我便投笔从戎,参军去了。” 梦想还没开始,就被现实给打败了幸好我有二叔每年上百两银子喂着,不然也只和二郎一样读书了婶婶讨厌我是应该的。 许七安内心感慨。 而以许大郎的资质,读书能有什么出息?大概不会比许铃音强到哪里去。 “有一年,我在白帝城见到一个衙内当街欺凌民女,怒而出手,但寡不敌众,被他的扈从打断了腿。那衙内觉得扫兴,不愿放过我,命人将我带出城活埋,就是这个时候 “那位大人出现了,他让随行的侍卫救下了我,并缉拿了衙内,给了我一个公道。” 许七安几人意识到,那位大人,应该就是梁有平效忠之人,十有八九便是幕后黑手。 梁有平昂起头,迎着张巡抚的目光,一字一句道:“云州布政使,宋长辅。” “” 房间里一片寂静。 张巡抚的表情颇为奇怪,既惊讶,但又不惊讶。毕竟白帝城内,四品以上的官员都有可能是幕后黑手。 巡抚大人心里早有准备,不会有“大吃一惊”的反应。 “是他” 不过张巡抚内心依旧万分沉重,都指挥使杨川南已然涉案其中。现在又多了一位布政使。 云州官场真是从头烂到根了。 “谁抓的你?”许七安趁着空隙,问了一句。 “我不知道。”梁有平摇头,脸上浮现茫然:“那天你们走了没多久,我驱散铺子里的私娼,锁门离开。刚走出黄伯街,我就被人敲晕了。 “醒来时发现自己被关在一间小黑屋里,头套着麻袋,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吃喝拉撒都在小黑屋里,有人给我定时送饭。再后来,我就被带去镖局,给送到你们这里来了。” “没看清那人的长相?”许七安追问。 梁有平摇头。 梁有平是在我们离开后失踪的,然后,三天之后,巫神教的人入梦审讯,试探梁有平是否落入打更人手中因为这三天里,宋布政使陪着张巡抚外出视察,所以没有发现梁有平失踪,直到返回白帝城,才知道小老弟失联了对了上啊。 许七安恍然大悟。 张巡抚指头敲击桌面,“继续说。” “自那以后,我便跟了宋布政使,当时他还不是一州布政使”说起往事,梁有平眼中流露出追忆: “随着宋长辅的官越做大,我一个瘸子也跟着平步青云,成了如今的经历司经历,做到了正六品。 “也是宋长辅引荐之下,我加入了齐党。但这个身份是不见光的,周旻是打更人衙门的暗子,我则是齐党的暗子。 “齐党为山匪输送军需,必须得过经历司这一关。这些年,我一直在替宋布政使做事,偷改账册,侵吞军需” “之前还口口声声说,梦想成为大侠,杀尽山匪。现在却成了助纣为虐的恶人。”许七安忍不住嘲讽。 梁有平活成了自己最讨厌的那种人。 对于许七安的嘲讽,梁有平选择了沉默。 张巡抚眯着眼,问道:“那杨川南是怎么回事?他也是齐党,为何你们要陷害他。” 梁有平摇头:“这些我并不清楚,我只知道他和齐党走的并不近。宋布政使透露过,杨川南本就是齐党摆在明面上的棋子,随时都可以舍弃。” 背锅的许七安在心里个杨川南做了定义。 “如果没有周旻的话,云州的密谋会一直下去。”梁有平摇头失笑:“这或许就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说起来,我与周旻关系不错,散值后经常一起喝酒。 “只是没想到他是打更人的暗子,我是齐党的暗子,要不怎么说人心隔肚皮呢。” 梁有平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不用张巡抚审问,自己就吧啦吧啦将知道的事吐了出来。 “周旻是个很聪明的人,对数字极其敏感,我们察觉到他发现账簿不对后,我曾出面拉拢过他,许以重诺” 姜律中舒服的靠在椅子上,“他拒绝了?” “没有。”梁有平嘿然道:“他一口答应了下来,愿意同流合污。只是他没想到,所谓的拉拢只是表面功夫,实际上是对他试探,试探他都发现了什么。 “周旻同样是缓兵之计而已,扭头就写密报把事情抖了出去。” 这才是一个智商在线的暗子的操作嘛换成电视剧里的套路,周旻肯定义正言辞的拒绝许七安借着吐槽让自己大脑保持活跃,忍不住说道: “其实他已经预感到你们要杀人灭口了。” “聪明人自然有聪明人的觉悟,他本来可以逃的,虽然也逃不掉。”梁有平昂起了下巴。 这话似乎是在说他自己,他同样是那个预感到自己命运的聪明人,既然逃不掉,就懒得逃了。 “东窗事发后,宋布政使就按照既定的计划,把杨川南推出去顶锅。一边暗中布局,一边等待巡抚大人的到来。” 张巡抚听到这里,质疑道:“那么,为什么你要亲自留在丁15号狗肉铺?账簿里应该有对宋布政使不利的罪证吧。” “是的,账簿里有几笔军需是从布政使司转运到都指挥使司的。至于我为什么留在丁15号,我收到的命令就是这个。”梁有平回答。 这不合理啊! 许七安皱了皱眉,看向三位白衣术士:“他的话可信吗?” 三位白衣术士摇摇头:“看不透,他的气数被掩盖了,望气术无法窥探。” 望气术无法窥探许七安先是吃了一惊,而后醒悟,梁有平身上被人动了手脚,有人替他掩盖了气数。 四号说过,术士有手段克制巫师,正是因为这种屏蔽,才让梁有平避免了咒杀和占卜。 “宁宴,你有什么想说的?” 尽管许七安智力严重下滑,张巡抚还是希望多听一听他的意见。 “让梁有平等在狗肉铺里,就是一个错误的决定。我觉得以宋布政使的老谋深算,不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许七安侃侃而谈: “当然,不排除这是挑衅,毕竟如果没有那位神秘高手中途掳走了梁有平,我们即使知道问题不对,也查不出什么。 “最后只能拿着切实的证据,把杨川南带回京交差。” 是挑衅还是别有原因,暂时无法确定,除非当面对质宋长辅。 倒是那位神秘高手,许七安有怀疑人选,那就是逼王杨千幻。首先,他只认识这么一位高品术士。其次,虽说外头有散修术士的存在,但能屏蔽气数,能瞒过姜律中的感知,这份实力可不是一般的散修能达到。 这就好比前世,能进中科院的绝对是高学历人才,不可能存在自学成才的野生学士。 至于为什么是杨千幻,因为许七安只认为这位。 嗯,这个猜测还有待确认 “想知道原因还不简单。”张巡抚冷笑一声:“即刻传令,全员出动,缉拿布政使宋长辅。记住,兵贵神速!” 依然是对待杨川南的那一套,但很好用。突击行动能够让敌人猝不及防,来不及做出应对。 没多久,虎贲卫全员出动,张巡抚只带了姜律中和寥寥几位打更人。其余银锣铜锣留守驿站,看管杨川南。 许七安也留在了驿站,理由是休养生息。 他刚在城外开了无双,这会儿身体虚弱,不宜行动。 砰! 布政使府邸的大门被破开,姜律中带着虎贲卫杀进府中,把反抗的府卫一一制服。 出乎意料的是,宋布政使没有如杨川南一样现身,虎贲卫在卧室里找到了他,他已经死了。 宋布政使倒在地上,胸口插着一把匕首,鲜血流淌一地,浸染了衣衫和半张脸。 “巡抚大人,他死了。” 虎贲卫检查过后,恭声汇报。 “畏罪自杀了吗?”张巡抚走到尸体边,脸色严肃。 宋长辅竟然就这么死了? 他沉吟片刻,吩咐道:“派人去府衙,传唤经验丰富的仵作过来验尸。” 仵作很快赶过来,随行的还有云州知府,知府大人满脸惶恐不安,在卧室见到宋布政使的尸体后,吓的一屁股坐在地上。 “巡抚大人,这,这”知府脸色惨白,嘴皮子颤抖,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慌什么慌?”张巡抚看了一眼宋长辅的尸体,只好先把知府带出卧室,来到书房,给他讲述案子的反转。 原来宋布政使才是勾结巫神教,为山匪输送军需的罪魁祸首? 知府目光呆滞,半天都没消化这个惊天大消息。 “此事应该尽早告示下去,免得云州官场人心浮动。” 位置决定思路,张巡抚此刻想的是如何安抚官员,维持稳定。 换成许七安在这里,首先做的是对尸体和案子吹毛求疵,直到没有疏漏。 正说着,虎贲卫进来通报:“大人,仵作已经验尸完毕。” “传他进来。”张巡抚道。 仵作脚步匆匆进来,低着头。 “报吧。” “是!”仵作这才说话,道:“死者宋长辅,年四十五岁,身高六尺一寸,尸体的头部,发肤、骨骼均无损伤。四肢、躯干除胸口刀伤外,无其他损伤。 “口腔、咽喉无异味异色,非中毒而死。经检验,死于胸口刀伤,是自杀。” 张巡抚颔首道:“妥善保存尸体。”又扭头对知府说道:“召集白帝城六品以上官员至布政使司衙门。本官有话要说。” 做完安排,张巡抚皱着眉头,沉思许久,招来一名铜锣,吩咐道: “你速回驿站,将这里的事原原本本告诉许七安,听取他的意见,回禀本官。对了,包括仵作的验尸报告。” 驿站。 “什么,宋布政使死了?!” 听到消息的许七安,惊的瞪大眼睛。 “巡抚大人想问问你的意见。”那位传话的铜锣大大咧咧的坐在桌上,脚踏着长凳,手里捏着茶杯,喝了一口,唠嗑道: “姓宋的倒是识趣,听到我们破门而入的动静,知道在劫难逃,畏罪自杀了。巡抚大人让我回来问问你,怎么看这件事。” 元芳,你怎么看许七安脑海里下意识的浮现这句名台词。 宋长辅畏罪自杀是他没有想到的,还以为有机会让梁有平与宋长辅对簿公堂。 许七安精神异常疲惫,想事情要一件一件的想: 是巡抚大人的“兵贵神速”策略起到了作用,让宋长辅觉得大势已去,选择了自尽? 但正常来说,不应该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吗这又不是打游戏,感觉有点劣势就五分投死的有点过于冲动,嗯,也有可能是那位始终不曾现身的梦巫杀人灭口。 不对啊,梦巫杀人灭口的前提,得是东窗事发吧可他怎么知道事情已经败露? 刹那间,宛如一道闪电劈入脑海。 “驿站附近肯定有宋长辅的眼线,时刻监视着这边的动静。没准就是那位四品梦巫。福顺镖局的镖师押着梁有平进来时,虽然有套着麻袋,但瘸子走路的特征很明显。” “宋长辅早就知道梁有平已经落网”许七安心里做出判断,他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对劲了。 他们在驿站里审了梁有平半个多小时,之后巡抚带队冲入布政使府邸,即使以虎贲卫的奔行速度,从驿站到布政使府邸,少说也得四十分钟。这么漫长的时间里,宋长辅会坐在家里等死吗? 可是宋长辅的确死了,仵作已经验明正身卧槽! “不好,中计了!” 许七安脱口而出。 :这章四千多字,所以更新晚了。想必大家也能理解。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两百二十三章 许七安的无奈之举 死的不可能是宋布政使,因为他有足够的时间逃走,根本没理由坐在家中等死。 梦巫杀人灭口的可能性不大,因为还没到需要灭口的地步,有足够的时间撤退,完全没必要走极端。 那为什么要伪装出畏罪自杀假象? 许七安有两个猜测:一,宋布政使也是个替罪羊,杀他灭口,等于把线索掐断。同时捏造出畏罪自杀的假象来迷惑张巡抚。 二,宋布政使在拖延时间。 此前商讨案情时,许七安和张巡抚等人就有一个共识,一旦将对方逼到穷途末路,那绝对会是一场腥风血雨。 所以张巡抚两次都是不按规矩的突击,就是不想给对方反应的机会。 但这一次,似乎是对方提前了一步。 “如果是拖延时间的话,那么宋布政使的尸体就是假的,作为经验丰富的仵作,怎么可能发现不了易容呢。除非仵作是个狼人” 基于这个推测,那么巡抚大人就危险了。 此时张巡抚身边只有虎贲卫和姜律中,大部分打更人留守驿站,姜律中固然厉害,但不要忘了,对面也有一位四品梦巫。 一旦姜律中被梦巫缠住,单凭虎贲卫,任何守护巡抚大人的安全? 战力彪悍的银锣铜锣才是本次卫队里的中流砥柱。 宋布政使在白帝城经营多年,杨川南而今成了阶下囚,他一家独大,再没有本土势力能遏制他虽然他调动不了卫所军队,但城里的五城兵马司是听布政使司号令的 想到这里,许七安当即招来驿站内所有打更人,将自己的猜测告诉他们。 打更人们一听,脸色无比严肃,尽管还有人将信将疑,但事关巡抚的安危,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留下四人在驿站留守,其余人跟我走。”一位银锣喝道。 他看了眼许七安:“许宁宴,你就守在驿站吧。” 许七安的状态大伙都知道,不适合高强度作战,去了也发挥不出太出众的战力。 牵来马匹,十余位打更人快马加鞭,奔向宋长辅的府邸。 “宁宴,事情为什么会变成,变成这样?” 宋廷风脸色难看,眼里充斥着不安和焦虑。 他的铜锣身份是接触不到案件机密的,在宋廷风以及其他打更人看来,案情的进度是断裂的,是跨越性的。 出去视察回来,许七安解开谜题了,张巡抚把都指挥使杨川南逮捕了。 李妙真来驿站拜访之后,案件似乎发生了反转,但具体过程他们依旧不知道。 紧接着,就是今天,一伙镖师送来一个瘸子,巡抚大人密审之后,原来宋布政使才是幕后黑手。 直到刚才,许七安把事情的大致经过告诉众打更人,他们才豁然贯通。 宋廷风现在已经知道案情的进展,以及眼下面临的情况,只是消息突如其来,他还需要 点时间消化。 “有句话说,战场瞬息万变。查案也是这样的,敌人不会等着你一步步搜集证据,准备妥当,然后束手就擒。” 许七安还算镇定,毕竟有姜律中这位高品武夫,以及一众修为强悍的打更人。 “廷风,你现在立刻出城,去找李妙真,把城内发生的事告诉她。” 为了稳妥起见,许七安决定请求飞燕军的帮助,李妙真的私军极其强大,汇聚了五湖四海的江湖高手,战力彪悍。 “好!” 宋廷风起身就往外走,又快速折返回来,噔噔噔跑上楼,几分钟后,换了一身平平无奇的便服。 聪明许七安暗暗称赞,同时自省,我竟然没有提醒他换便服,san值降的这么厉害? 宋廷风骑上一匹不会堵车的小母马,哒哒哒的走了。 可是半小时后,他又策马狂奔着回来了,大步冲进驿站,脸色难看:“宁宴,城门关闭了。” 许七安无声的望着他,一颗心倏地沉入谷底。 “我感觉要出事了。” 许七安坐不住了,起身在大厅里踱步。 “能出什么事?姜金锣可是四品武者,仍在江湖上,那可是一方枭雄。而且,其余同僚也过去了。”宋廷风宽慰道。 他同样也在宽慰自己,给自己增加信心。 即使以大奉的国力,目前来说,也只有一位镇北王是三品武者。四品境界,确实可以在江湖上横着走。许七安在京城见惯了四品高手,但那是京城,大奉的核心。 当然,江湖水深,可能藏着一两位千年老王八。 “其他三处城门肯定也关闭了,宋布政使或者他背后的巫神教,摆明了要关门打狗。”许七安来回踱步: “你想过没,他们当然知道姜金锣是四品,仍敢这么做,说明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 “没准从他们入梦审问你和广孝的时候,就已经在筹谋了。我们没有锁定宋布政使,他们就可以忍,按兵不动。 “可一旦我们知道宋布政使才是幕后黑手,那他们会毫不犹豫掀了棋盘。” “然后呢?”宋廷风声音有些颤抖:“就算杀了巡抚大人,他们不怕朝廷发兵围剿吗。” “齐党和巫神教谋划这么多年,打的不就是这个主意?”许七安看着他,“不为了谋反,人家搞那么多破事干嘛。” 宋廷风心里有些慌乱,不过他好歹是资深打更人,也是见过风浪的,不至于六神无主。 “一定要想办法把信息传出去,调动卫所的军队。”他说。 “巡抚大人原本计划今夜派姜金锣杀了徐虎臣等一干将领,他们也算命大,躲过了一劫。” 许七安回应了一句后,便陷入了沉思。 老宋有一句话说的对,要把消息传递出去。 云州终究不是姓宋,不然齐党和巫神教没必要这般偷偷摸摸,各郡县暂且不论,这白帝城中,至少杨川南统领的卫司,就可以和宋布政使掰掰手腕。 宋布政使陷害杨川南,未必就没有铲除异己的想法,祸兮福之所倚嘛许七安不由想到了这个可能。 但杨川南目前是阶下囚,自身嫌疑还没彻底洗清。而且,就算许七安想用他,重伤在身的老杨也不可能出城去。 “杀出城去,怎么样?” 一旁,沉默了许久的朱广孝闷声道。 这条路很危险,但他只能想到这个办法。 “现在驿站里只有四个铜锣,要面对数百名城防军,乃至更多非常勉强。”宋廷风摇头,否决这个提议。 城防军不是乌合之众,装备精良,有弓有火铳。其中想必也有几个好手。单靠他们四人,即使能杀出城,也要耗费一番功夫。 等赶到军营,通知飞燕军,再杀回来恐怕白帝城内的动乱都已经结束了。 还有一个办法! 许七安摸了摸怀里的玉石小镜,心里感慨:我真不想社会性死亡啊。 “我有一个方法可以通知飞燕军。”许七安说完,连忙摆手:“你们不需要多问,廷风广孝,你俩留在驿站看守杨川南和梁有平,倘若他俩有任何异动,斩立决!” “你这话什么意思?”宋廷风一愣。 “我要赶去巡抚大人那边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不好的预感。”许七安低声道。 说完,他走出驿站,牵了马,赶往宋布政使的府邸。 街上人流如织,百姓们照常活动,完全没有意识到一场剧变即将拉开序幕。 不过,这与他们本身也没关系。云州不管换不换主人,他们照常生活。 许七安一手拽马缰,一手掏出玉石碎片,他没有直接传书二号,而是先了金莲道长。 【三:金莲道长,伤势痊愈了吗?】 他估摸着金莲道长的伤也该治愈了,上次替他去洛玉衡那里求药,这都快一个月过去,伤要是再没好,那就是为难我胖虎。 【九:多谢关心,已经痊愈多时。】 “呼” 许七安松了口气,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三:请替我屏蔽其余人,我找二号有要事相商。】 三号有什么事找二号,这么神秘? 分散在天南地北的“天地会”成员,盯着镜面的传书,好奇心充盈了胸膛。 但等待许久,发现地书碎片不再传来任何信息,他们意识到手里的地书碎片被短暂的屏蔽了,无法再接收任何信息。 这种秘术只掌握在地宗的道士手里,当初那位紫莲道长就是用了同样的手段,将他们所有人都屏蔽。 “这种秘术真让人火大啊” 南疆的小蛮妞恼火的把玉石小镜往地上一摔,“轰”一声,地面剧震,玉石小镜嵌入地底。 【九:三号,你可以说话了,除了我和二号,没人能看到你的传书。】 他们已经断网了么道长,其实我也不想你看到我的传书啊,虽然你一直冷眼旁观我的操作,但社会性死亡的时候,现场能少一个是一个许七安边吐槽,边减缓马速,以指代笔,传书道: 【二号,能看到吗?】 正等待着的李妙真秒回了他的传书:【你有什么事与我商量?】 凭借女人的第六感,她认为三号接下来要说的事,有可能与他的堂兄许七安有关。 否则,一个在京城云鹿书院,一个在云州白帝城,相隔数万里不止。能有什么事商量? 【九:需要我退避吗?】 【三:好的道长,谢谢道长。】 【九:呵,看起来是极其重要的事,放心,贫道不会外传的。】 你特么的!许七安脸庞呆滞。 道长你喜欢上猫的习惯还在吗?在的话一定要保持啊,将来我肯定给你曝光出去许七安深吸一口气,传书道: 【二号,我接下来说的事情很重要,你不要有任何犹豫和质疑,听我说完后,立刻行动。】 也不要过分在意我的社会性死亡,许某人要脸的。 :先更后改。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两百二十四章 梦巫现身 三号的话很奇怪,明明远在京城,却仿佛情况紧急到就发生在我身边似的李妙真细长而精致的眉毛轻轻蹙起。 她今晚其实有事,经过了白日兵谏的风波,出于天宗修行者的敏锐直觉,她隐约察觉到张巡抚笑容外表之下,隐藏着的杀意。 因此,打算黄昏之前去一趟驿站,周旋一二,看事情能否有回旋的余地。 但三号是她非常看重的网友,正直勇敢,聪明睿智,是一个令人敬佩的读书人。三号有事,她不可能置之不理。 刚想到这里,就看见玉石小镜的镜面,缓缓浮现一行文字: 【云州案,真正的幕后黑手是宋布政使,张巡抚破解了谜团,原本打算以雷霆之势缉拿宋长辅。 但宋长辅提前察觉到了危险,设计迷惑张巡抚和打更人,并暗中封锁了城门。现在白帝城处处杀机,巡抚队伍恐遭不测。二号,你速派兵驰援。】 幕后主使是宋布政使?! 李妙真像是被一柄重锤砸在脑门,懵了一会儿,宋长辅才是幕后黑手,也就是说勾结巫神教的齐党是宋长辅。 宋长辅是齐党的人? 没时间思考那么多了,如果正如三号所言,那么白帝城的动乱一触即发,不,甚至已经展开激战。 张巡抚要是出了意外,整个云州都会滑向不可控的深渊,姜律中是四品武者,一旦开战城中百姓难免会被波及。 而这只是动乱的开端,明年开春,朝廷绝对会派大军进攻云州,战火之下,多少百姓会生灵涂炭。 李妙真豁然起身,手已经抓起了靠在桌边的银枪,但就在这时,她忽然僵住。 脑海里闪过一连串大大的问号,然后汇成一句话:三号怎么知道这些事? 三号远在京城,又是怎么知道云州发生的事? 她心里隐约有一个猜测,这个猜测在她心里掀起了轩然大波,震惊程度丝毫不比宋布政使兵变来的小。 于是,李妙真顿住,站在原地,手指略带颤抖的传书:【你怎么知道这件事。】 传书发出去后,半天没有人搭理。 李妙真眉梢一扬,扭头朝坐在床榻边,低头看书的女鬼苏苏说道:“传我命令,集结飞燕军。” 苏苏低头看书的风情,像极了温婉知性,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那种温雅是镌刻在骨子里的。 如果看的书不是《xx艳史》,那就完美了。 “噢!” 苏苏恋恋不舍的放下手里的小刘备,扭着盈盈一握的小腰,往帐篷外走。 她有些郁闷,书里的男主人公清一色的俊秀书生,温文尔雅,学富五车。 而她将来重塑肉身的话,要给许七安这个好色之徒当小妾。 差距也太大了。 目送女鬼女仆出去调兵遣将,不耽误时间的李妙真,沉着脸,传书威胁:【你若不说,我绝不派一兵一卒。】 这当然只是威胁,李妙真现在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去白帝城。 【三:其实我领了书院的任务,秘密赶往云州。】 【二:你当我是傻子?】 三号是云鹿书院学子,众所周知,开春后就是春闱,是天下读书人鱼跃龙门的时机。四号之前提及过三号要参加春闱,三号也没否认。 云鹿书院和云州八竿子打不到一处,什么事情会让三号舍弃备考的宝贵时间南下?书院人才济济,又为什么非得是三号。 云鹿书院的学子奉师命南下,却对云州案了解的透彻清晰,未免也太不合理。除非有人给他泄露许七安确实会向堂弟泄露,假设三号是那位堂弟的话。 那么验证三号有没有说谎,还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询问一号,让他(她)去云鹿书院打探。 不过那太耗费时间,现在的情况,时间就是生命。所以二号直接开口询问,她希望三号能说实话。 【三:好吧,摊牌了,我是许七安,我就是三号。】 三号是许七安!? 李妙真当场石化,俏丽的瓜子脸呆滞如石刻。 她仿佛听到了自己内心有什么东西在坍塌,轰隆隆的分崩离析。 正直善良,胸怀正义的读书人(x) 卑鄙无耻,虚伪好色的打更人(√) 三号的形象,在她心里进行了坍塌、重组等一系列过程。 乍闻噩耗,李妙真内心是出离了愤怒的,她感觉自己被欺骗了,被玩弄了感情,被当做猴耍。 说实话,他对三号很有好感,三号不像一号那样心思深沉,总爱窥屏。也不像四号那样看似温和,实则骄傲无比。 至于五号六号和九号,各有各的特点,但从观感上来说,都不如三号。 可是,一切都是骗人的。 这一刻,李妙真在脑海里回忆起了三号对许七安的评价。 “臭不要脸,简直臭不要脸啊”她紧紧握着银枪,胸脯起伏剧烈。 这要搁在现代,李妙真就是今日说法里的女主角了,标题是:《十八岁少女被网友欺骗感情》 等等! 愤怒中的李妙真忽然想起了一些不开心的事: 如果三号就是许七安的话,那天她一脸诚恳的在地书群里求助,请求他们帮忙分析案情。 第二天,有点小骄傲的在张巡抚和许七安面前,吹嘘说自己破案了想到这里,李妙真胸脯起伏愈发剧烈,脸蛋憋的通红,产生拔剑自刎的冲动。 当时的许七安,心里恐怕在嘲笑自己吧。 她双手捧住脸,声音颤抖:“贱人” 遥远的京城,金莲道长盯着地书碎片,等了好久,三号和二号没有继续交流。 “密谈结束也不说一声。”金莲道长抱怨道。 许七安这小子,平时吹牛不打草稿,现在好了吧,身份曝光,无地自容了吧。 不过这也不算什么,金莲道长修道数十载,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不会因为这种小事就失态的。 “库库库” 几分钟后,一声橘猫跳上院子里的围墙,警惕的往里张望,似乎打算潜入厨房偷吃。 但这时,橘猫忽然僵住,愣在墙头不动了,几秒后,琥珀色的瞳孔恢复灵动,翘着尾巴,开心的走了。 屋子里,金莲道长躺在床上,眉目安详。 许七安最后看了眼玉石小镜,二号没有嘲讽、指责、谩骂,诡秘的保持了沉默。 有些意外,但又有所预料。 “她应该也想起那天,一时心态飘了说的话,这就是大家一起死的好处啊。”许七安感慨。 接着,他沉淀精神,抱元守一,在识海里呼唤神殊和尚:“大师,大师” “大师,在下遇到危机了,希望能得您的帮助。” call了神殊和尚半天,竟然没有回复。 许七安有些慌了,之所以敢一马当先的赶去现场,他是有底气的,神殊和尚就是他的底气。 当初两人约法三章,许七安把身子贡献出来,温养断臂。神殊和尚则要在危机关头出手相助。 但现在,外挂商好像跑路了? “向死而生。” 脑海里,传来神殊大师缥缈的声音。 向死而生?什么意思,你这个回复是救我,还是不救? 许七安忙在脑海里沟通神殊,但狗日的和尚又沉睡了,call不醒。 布政使司,后院。 “乒乒乓乓”的声音传来,那是虎贲卫在搜查罪证。张巡抚与姜律中站在院中,云州知府恭敬的侯在一旁。 张巡抚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馨香,与梅花不同,是从未闻过的花香。 顾盼之中,他很容易就找到了那朵花,一朵洁白的花,看起来与路边的野花没任何区别,但它散发的幽香浓郁悠长。 “寒冬腊月的,竟还有花?”张巡抚诧异道。 知府大人闻言,扭头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不甚在意的摇头:“许是什么特殊品种吧,下官也不认识,不过宋布政使宋贼倒是个爱花之人。” 张巡抚微微颔首。 虎贲卫没有搜罗到有用的证据。 “奇怪”张巡抚皱了皱眉。 宋府和布政使衙门太干净了,干净的就好像特意收拾过一番,没有留下任何罪证。 不过,宋长辅做事隐蔽,可能另有根据地,收集不到证据也不奇怪。 没多久,派人传唤的官员在布政使衙门齐聚。 大堂,张巡抚站在门口的屋檐下,负手而立,庭院里,十几名高官分列两侧,沉默的投来注目礼。 “诸位!” 张巡抚眼神锐利,扫视着左右两列高官,沉声道:“宋长辅勾结巫神教,贪墨军需,养寇自重。云州四围民生凋敝,变乱频发。 “本官奉圣上旨意,严加查察。事发之后,宋长辅畏罪自尽。 “自今日起,云州一切军政要务,由本官负责处理。凡附逆此贼者,即刻到本官处言明状况,视情节轻重予以处分。” “谨遵钧命!” 众官员俯首。 这时,在张巡抚的视线里,看见一伙打更人正从大堂的门口冲进来,气势汹汹。其中一位银锣,手里还拎着一个人。 堂内的官员们闻声看去。 “他们怎么来了?”张巡抚望向身侧的姜律中。 姜律中摇摇头。 “巡抚大人,大事不妙。” 那位手里拎着人的银锣,人还没到,口中已经高呼起来。 姜律中眯着眼,看清了银锣手中的人,吃了一惊,那是府衙的仵作。 “怎么回事?” 张巡抚目光落在仵作身上,脸色顿时无比严肃。 那银锣将手里的仵作,交给身边的铜锣,快步上前,附耳低声诉说。 听完许宁宴的分析后,一众打更人快马加鞭赶到宋布政使府邸,结果扑了个空,巡抚已经离开。 问询府里之后,得知巡抚去了布政使司。 经验丰富的银锣们没有即可离开,谨记着许宁宴的分析,于是重新查验了宋布政使的尸体。 这才发现,那张沾满血污的脸,其实是一张人皮面具。 死的果然不是宋长辅。 打更人们当即捉拿了仵作,火急火燎的赶来布政使司。 “原来如此!” 张巡抚脸色几经变化,从震惊到凝重,再到现在沉淀情绪后的面无表情。 他缓缓扫过众官员,望向仵作,道:“谁指使你的?” 仵作惊恐难安,目光频频望向侧后方,那是云州知府所立的位置。 “回禀巡抚大人,是下官。”知府作揖拱手,竟坦然的承认了。 张巡抚冷哼一声,也不废话,挥手道:“拿下” 他的手没挥出去,简单的一个挥手动作,却艰难的仿佛是抬起千斤之物。 紧接着,他软绵绵的摔在地上,身边的姜律中下意识的想扶,没想到一个踉跄,堂堂四品武者竟然被张巡抚带着一起跌倒。 “中毒了”姜律中心里一凛。 “姜金锣,巡抚大人。”打更人大惊失色,纷纷靠拢过来。 庭院里,一众官员惶恐不安,此刻的云州知府在他们眼里竟如此陌生。 “混账!” 一位铜锣抽出佩刀,就要斩杀知府。 知府面无表情,抬手结了个印。 “赫赫”那名被丢弃在地的仵作忽然变异,浑身肌肉膨胀,双眼化作红瞳,喉咙里迸发出野兽般的低吼,一头撞向抽刀的铜锣。 噗! 刀锋斩在肩膀上,把仵作整条胳膊斩断,他恍然不觉,结结实实的撞入铜锣怀里。 众人听见了骨骼碎裂的声音。 铜锣倒飞出去,手里的佩刀“哐当”落地。 打更人们眼疾手快,接住了他。但这无法改变结局,那位铜锣眼里的瞳光迅速黯淡,生命之火熄灭。 “梦巫!”姜律中沉声道,“原来你就是巫神教那位四品梦巫,周旻是你杀的?” 知府笑道:“正是!” “哗”众官员迅速后退,警惕的看着知府。 那位神秘莫测的梦巫,原来一直就隐藏在身边?他用的什么手段克制司天监白衣的望气术? 红瞳中只剩狰狞,失去人性的仵作,默默捡起了断臂,按在断口处。 猩红浓郁的血管闪烁,血色丝线缠住断臂,重新接续。 血灵傀儡! 这是九品的巫师就掌控的秘术,能够将活人炼化为傀儡,并以燃烧精血为代价,将傀儡催化成悍不畏死,战力无双的死士。 因此,九品巫师又叫“血灵”。 当然,九品的巫师对傀儡的战力增幅有限,更做不到接续断臂的程度。 “我中的是什么毒?”姜律中似乎不甘心。 “这种毒叫松花白虫,白虫尸体燃烧,会产生无色无味的毒,这种毒不会对身体造成任何影响,但会潜伏在身体里长达十天。 “这十天里,中毒者一旦闻到一种叫做松花的花香,身体就会软绵无力,成为待宰的羔羊。这是南疆蛊族毒部的毒方。” “姜律中,为了对付你,本座真是煞费苦心啊。你是高品武者,普通毒药对你无效,且很容易识破,唯有这种组合式的蛊毒,且药性温柔绵长的毒,才能让你中招。”知府大人神色得意。 张巡抚虚弱喘息,“是后院那朵花?” “没错。” “所以,你特意引着我们去后院。” “巡抚大人的聪明才智,来的晚了些。”知府讥讽道。 “那,白虫的毒呢?” “你们天天烧的蜡烛,便是了。你们千防万防,没想到毒会在蜡烛上吧。巡抚大人外出视察时,驿站里的蜡烛就在神不知鬼不觉中被偷换。” 驿站不可能时刻都有人守着,尤其外出视察期间,偷换蜡烛防不胜防。 张巡抚强撑着问:“宋长辅在哪儿?” “等你们死了,他自然会接手云州官场。”知府冷笑道:“接管白帝城后,囤积在各处的山匪便会进攻各府郡县,京察年尾,云州将从大奉割裂出去。” 这时,众人听见了杂乱又响亮的脚步声,正有大队人马逼近。 “毒药会在两炷香之后缓解,可惜你们活不到那时候了。”知府大笑道。 :抱歉,卡文没有好转,写的慢了。另外,这章四千六百字,三千字的早就更新了。下一章在凌晨后,不过千万别等,肯定是两三点了,甚至更晚。 先更后改。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两百二十五章 许七安牺牲了(三章合一) 喊杀声旋即响起,守在外头的虎贲卫与五城兵马司的叛徒展开交战,弓弦声,火铳发射声,兵器碰撞声 清晰的传入众人耳中。 远有叛军,近有梦巫,这堪称绝境的情况,让一众打更人脸色难看,一颗心沉入谷底。 好在都是有着丰富经验的打更人,见惯了血腥和厮杀,心志坚定。 “保护姜金锣和巡抚大人进内堂。”姓赵的银锣大喝道,他随之抽出了刀。 姜律中一把拽住对方的衣袖,想要说些什么,但那位银锣在他开口前,抢先说道: “头儿,我懂,梦巫不擅长近身战,只要注意不被他得到发丝和血肉,他就无法发动咒杀之术。” 唐银锣咧嘴道:“是啊,头儿。四品的武夫我们打不过,四品的梦巫难道还不行?那也太丢人了。” 铜锣们见顶头上司如此有底气,心里不禁一松。 梦巫手段怪异离奇,不擅长正面战斗,这一点,他们身为铜锣只是略知一二。 出乎铜锣们意料,姜律中竟然没放手,这位平日里宛如神明的金锣,已经连站都站不稳了,但他依旧死死拽住那位银锣的衣袖。 “走!”姜律中说。 赵银锣回过头来,咧嘴道:“头儿,你让我们带巡抚大人走,这可不行。” 姜律中摇头:“带着巡抚你们走不掉,我是让你们走。” “姜金锣,不打一场怎么知道会输?”一位铜锣说,似乎是为了给自己鼓气,他说的很大声。 赵银锣猛的拽回了袖子,拽的姜律中一个踉跄。 唐银锣扶住了他,叹口气:“等回了京城,头儿你请我们喝酒吧。” 最后那位银锣没有说话,朝着姜律中抱拳。 赵银锣一手扬刀,一手摘下腰间的军弩,扣动扳机,弓弦“嘣”的一声,利箭怒射而去。 嘣嘣嘣 其余打更人默契的抬弩射击。 成为傀儡的仵作,低吼着挡在知府面前,任凭一根根弩箭射入身体,箭尖从背后透出。 “给老子死!” 赵银锣高高跃起,在青砖崩裂声里,横飞过十几丈,手中的制式长刀迸发出扭曲空气的气机。 噗。 仵作傀儡当场斩成两半,血线狂舞,努力的想把他再拼凑起来,但没有成功。 梦巫知府灵活的避开了刀芒,那道锋锐的刀气撕裂大地,一直蔓延到大堂门口处的台阶,发出“砰”一声巨响。 其余两位银锣的攻击尾随而至,他们俯身狂奔,拖曳出残影,彼此配合杀向梦巫。 攻击的同时,两位银锣脑海里浮现巫师体系的资料。 大奉与巫神教偶有冲突,四品以下,包括四品的巫师情报,打更人衙门里非常详细。 九品巫师能将生人炼制成傀儡,辅以秘术激发潜能,燃烧精血,让一个普通人瞬间拥有极强战力,提升越多,精血燃烧速度越快,直至油尽灯枯。 同时,九品巫师还可以激发身边同伴的潜力,同样以燃烧精血为代价,因此被称为“血灵”。 八品巫师掌握的能力是诅咒,根据生辰八字、贴身之物,以及血肉体液等物体为媒介,咒杀目标人物。因此,八品巫师被称为“咒师”。 优点是诡异莫测,令人防不胜防。 缺点是只能咒杀境界低于自身的目标。 七品巫师的称号是“灵媒”,能操纵尸体和鬼魂,不管是大奉还是北方的妖族,在战场上都吃尽了灵媒的苦头。 六品巫师叫做“卦师”,精通卦术,趋吉避凶。这个境界的巫师可以用两个字形容:苟、稳当! 用一句话形容:稳如老狗。 出门不需要看黄历,只需要算上一卦,就能知道今日吉凶。 五品巫师叫“祝祭”,可以通过仪式召唤来先祖的战魂,附身于己,被召唤的战魂如果是武夫,那么祝祭就是一名武夫。如果道士,那么祝祭就是道士,以此类推。 限制是,只能召唤同等级的战魂。 四品巫师就是眼前这位知府的境界,“梦巫”,行走于梦境之中,杀人于无形。遇到梦巫最有效的办法,就是不要睡觉。 “不给他布置仪式的机会,不给他请战魂附身的机会,就能赢!”赵银锣心里鼓舞着自己。 这时,他听见了呢喃般的声音,猛的扭头看去,那是一名被忽略的官员,他割破了自己的手腕,以鲜血在地上画出古怪复杂的阵纹。 口中念念有词着晦涩深奥的音节。 赵银锣心里一沉。 下一刻,一股强盛的气机从知府体内诞生,他的头顶浮出一道袅娜的黑烟,隐约是一个模糊的人影。 与此同时,两位银锣的刀锋斩来。 长刀割裂衣衫,斩在知府身上,爆发出刺耳的金属碰撞声。他头顶黑烟晃动了一下。 铜皮铁骨。 “谁告诉你们,仪式必须要巫师本人才能布置?其实,傀儡也可以。” 顶着知府大人面孔的梦巫,讥笑一声,抬起手,握住了两位银锣的脖颈。 随着“咔擦”一声,两位银锣瞬间殒命。 四品武者杀两个银锣,可不就是捏死两只蚂蚁一样简单嘛。 “混账!” 大堂里,传来撕心裂肺的怒吼声,像是一只老兽濒临绝境的咆哮。 那是无能狂怒的姜律中,他双眼赤红,面目因愤怒而扭曲。 活着的铜锣们吓的肝胆欲裂,终于意识到,几位银锣刚才只是鼓舞士气而已。 巫师确实不擅长近身战,但四品就是四品,鸿沟一般的境界差距。所谓的不擅长近身战,是相较同品级其他体系而言。 “怂什么?” 赵银锣大喝一声,震的铜锣们一个激灵。 此时此刻,这个吃喝嫖赌样样精通的银锣,依旧扬着他的战刀,宛如坦然赴死的勇士。 “两炷香时间,我们要为姜金锣争取两炷香时间,现在还早着呢。”赵银锣喝道。 “聒噪。” 但是现实是残酷的,伪装成知府的梦巫,抬起手,气机汇聚于掌心,用力往下一按。 震波在空气中诞生,涟漪扩散。 包括赵银锣在内,众打更人胸口如撞,吐血倒飞。 仅是一招,便将一众打更人打废。 姜律中对这一切似乎早已了然,他闭上了眼睛,此时反而没有了愤怒,因为大家很快就能在另一个世界相见。 梦巫再次握住了拳头,请战魂附身的时间有限,他并不打算和姜律中多说什么废话。 毕竟接下来才是重头戏,掌控白帝城,召集山匪,攻打各府郡县,必须得在朝廷反应过来之前把云州打下来。 巫神教图谋数年,今日便是摘取果实之时。 一拳打出,气机摩擦空气,发出沉雄的咆哮,直撞大堂方向。 一道人影拦在了中间,是赵银锣,他双手合握长刀,沉腰下跨,怒吼着斩出一刀。 这理当是他人生中最巅峰的一刀。 刀气崩溃,长刀炸碎,胸口的法器铜锣破裂,可怕的气机推着赵银锣飞进大堂,整座大堂“轰隆”一震。 姜律中心中也是一震,他惶急的爬过去,把奄奄一息的下属抱在怀里。 触摸到赵银锣的瞬间,姜律中就知道回天无力了,他浑身骨骼没有一处完好,脏腑也是如此。 司天监或许有起死回生的灵丹妙药,但云州没有。 之所以还没立刻死去,大概是武夫最后的倔强。 赵银锣一直是个很倔强的人,总是一意孤行,屡次违逆姜律中的命令,就像刚才用力甩开他的手。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姜律中低声道。 赵银锣沾满血污的脸上,强行挤出一个笑容,满牙床的血,断断续续道:“头儿,我今年其实又养了一房小妾,十八岁,可嫩了。 “但我怕你知道,没敢养在家里。你经常召我们几个银锣密会,三令五申,每年贪的银子不能超过五百两,贩夫走卒一次勒索不能超过十文,商铺酒家一次不能超过三钱。 “你知道吗,我们几个私底下都笑话你,连贪污都要制定条例,全天下也只有你了。我们几个银锣,表面上听你的话,其实背地里该怎么贪还是怎么贪。不然哪养的起这么多小妾呢抱歉啊,头儿,让你失望了。 “所以,不用为我们这种人伤心,按照魏公制定的规矩,我应该被拖到菜市口斩首。 “老唐喜欢喝酒,如果你能活下来,记得每年的清明,要多给他倒两杯酒 “最后,最后一个要求我,我不想死在异乡,带我,回京” 赵银锣瞳孔里的神采散去。 “哎!”张巡抚长叹一声,自责道:“是本官大意了,是本官大意了” “眼下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这话,姜律中是笑着说的,但眼里的悲伤藏也藏不住,汹涌的流淌出来,化作滚滚热泪。 梦巫缓缓走来,畅快的笑着:“说实话,我们其实并不打算割裂云州,扶植山匪,囤积军队,只是一手有备无患的暗棋。它应该用在最需要的时候,而不是现在这样。 “虽然姓周的经历查出了账簿问题,但按照我们的计划,不过就是把杨川南推出去顶罪。 “没想到齐党竟如此愚蠢,暴露了与我们合作的秘密。招来了你们。 “更让我意外的是,区区一个铜锣,居然能做到这一步,完全打乱了我的计划。不得以,只能对你们下手,提前占领云州。要恨就恨那个姓许的铜锣吧,若非他坏事,你们原本不用死。 “现在,你们先走一步,我会把那个铜锣揪出来,杀掉。” 话音方落,忽然有两道劲风袭来,梦巫抬了抬手,便将两枚冷箭震碎。 围墙上,站着一个挺拔昂扬的铜锣,手里握着司天监宋卿赠予的法器军弩,不过,现在已经变成了凡物。 它的一生,只能射三次。 “我许七安就这么没排面吗,一口一个“那铜锣”?” 他身上有血,但都是别人的血,一路杀进来的。 许七安说完,目光落在死去的两位银锣身上,落在重伤不能再战的铜锣身上,那玩世不恭的跳脱气质倏地沉淀。 眸光暗沉,面无表情。 西城门,一道银光从天而降,轰隆钉在城墙上,碎裂的砖块四射,尘埃扬起。 穿着鱼鳞软甲,扎着高马尾,身后一件猩红披风烈烈鼓舞,李妙真站在枪杆上,盯着弯弓搭箭的一众士卒。 沉声道:“为什么关城门?” 三号许七安那贱人说的没错,城门确实关闭了,但李妙真没有鲁莽的破城杀人,亲自降临城头质问。 “锵”一位将领拔出刀,戟指李妙真:“杀无赦。” 竟然不解释,直接动手。 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李妙真眸光瞬间凌厉。 崩崩弓弦震动的清越声里,数十枚箭矢射向李妙真。 她不闪不避,一拍锦囊,一股股阴风钻出,缠绕住箭矢,改变它们的飞行规矩。 箭矢擦着李妙真掠过,弓箭手们变成了人体描边大师。 “铿!” 李妙真腰间的飞剑出鞘,化作银色的闪电呼啸,游走过一位位守城士卒的脖颈,肆意收割着生命。 哒哒哒密集的马蹄声传来,飞燕军疾驰而来,尘烟滚滚。 四名铜皮铁骨境的百夫长,率领着炼神境的什长,杀上城头,配合着李妙真的飞剑收割守城士卒。 “主人,你好久没使用飞剑啦”女鬼苏苏轻飘飘的落在枪杆上,从后面搂住李妙真的腰。 这把飞剑是道门天宗赐予李妙真的法器,平时几乎不用,但每次出鞘,都意味着李妙真情绪很糟糕。 “我很生气。”李妙真说。 “是因为巡抚大人遇刺?” “不是,是因为一个贱人。” “” 苏苏皱起好看的眉头,欲言又止,她是不是忘记自己是天宗圣女这件事了?天宗宗旨太上忘情,不喜不悲,可下山这几年,李妙真变的越来越冲动,越来越嫉恶如仇。 硬生生把自己混成了急公好义的飞燕女侠。 飞燕女侠的称号,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这把飞剑轻盈似燕,杀人无影。其次才是她急公好义,哪里有不平事,她就飞到哪里。 飞燕军再次展现出了攻无不克的彪悍战力,迅速清除城头守卫,接着,一位铜皮铁骨的武夫,一头撞开了城门。 李妙真轻轻跃起,身形下坠,然后握住了长枪,用力拔出,与它一起坠地。 在她的带领下,飞燕军杀入城中。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梦巫短暂的错愕后,大笑起来。 啪嗒!许七安跃下墙头,握着监正送他的黑金长刀,咬牙切齿道:“该下地狱的是你,你这婊子养的。” “许宁宴,你来干什么?”姜律中脸色大变,“你特娘的送死吗,你救不了我们的,走,快走。” 我还走的掉吗许七安心说。 他确实走不掉,因为梦巫锁定了他,正缓缓握拳,头顶的黑烟微微鼓荡,像是在蓄力。 “宁宴,你”张巡抚闭上了眼睛,“你这是何必呢。” 许七安一点都没慌,心里沟通神殊和尚: “大师,快助我杀了此人。” “大师?” “卧槽,大师你还在不在?你别玩我啊。” “大师我草泥马的” 拳罡扑面而来,耳边风雷怒吼。 当是时,一声叹息传遍全场:“手握明月摘星辰,世间无我这般人。” 许七安脚下,一道阵纹亮起,升起半透明屏障。 “轰!” 气机在屏障表面炸开,爆炸声震耳欲聋,铺在地面的青砖第一时间掀起,声势骇人。 布政使司的大堂,轰隆隆的坍塌了半边。 漫长的耳鸣过去,许七安听见姜律中的怒吼:“杨千幻,你也在云州,你为什么袖手旁观,你刚才为什么没出手?” 许七安豁然回首,看见一道白衣身影,负手而立,背对着他们。 对于杨千幻的出现,他心里没有任何惊讶,只想说:你这死鬼,你终于来了。 许七安早就怀疑那个掳走梁有平的术士就是司天监的某位师兄,极有可能就是杨千幻。 果不其然。 我杨某人一生行事,何需向他人解释?杨千幻心里浮现这句话,但没有说出口,叹了口气,解释道: “我来云州是身负师命,方才不在此处。” 监正给他的任务是:看好许七安。 许七安在哪里,他就在哪里。 几位银锣遇害时,他并不在现场。 “我带你们走。”杨千幻脚下阵纹扩散,笼罩向许七安,笼罩向张巡抚等人。 “哼!” 梦巫一脚踏裂阵纹,“杨千幻,想在本座手中救人,你还不够格。” 杨千幻的回复是:“手握明月摘星辰,世间无我这般人。” “狂妄!”梦巫山羊须颤动,似乎生气了。 “走不走?”许七安耳畔,响起杨千幻的传音,“我只能带你走,人数太多,阵纹无法成型便会被破坏。” 许七安嘴角一挑:“你还有一个办法,带这家伙走。” “外头有数百名叛军。”杨千幻警告道。 “我知道。”许七安回答。 短暂的沉默后,杨千幻道:“好。” 他用力跺脚,阵纹迅速扩散,这次,只笼罩了梦巫一人,在他刚刚反应过来时,两人便消失在了原地。 “带出城去打。”许七安朝着天空喊道。 没有得到回复。 许七安把两名银锣的尸体带进了大堂,轻轻放在姜律中脚边,“抱歉,我来晚了。” “你不该来。”姜律中沉声道。 我还是来了许七安很想玩梗,但话到嘴边,变成了苦涩的笑。 铜锣们互相搀扶着进了内堂,打坐吐纳,抚平伤势。 姜律中扫了一眼幸存的铜锣们,眼里多少有些欣慰,但外头隐约传来的打斗声已经进入尾声,这让他意识到大伙没有脱离险境。 “外头什么状况?”张巡抚望向大堂之外。 “大概还有四五百叛军,我杀进来的时候,虎贲卫已经折损殆尽了。” 铜锣们睁开了眼睛,他们的眼神是一样的,充斥着绝望。 “罢了,罢了”张巡抚惨笑一声:“看来在劫难逃,本官有负皇恩,有负魏公的嘱托。” “你不负他们的,你负的是这三位死去的银锣。”许七安看了他一眼,起身走到门槛处。 “宁宴,你走吧,以你的战力,从后堂离开,能脱身的。”姜律中红着眼眶,催促道: “滚滚滚,赶紧的,老子今天就和部下一起死在这里了。你是魏公看中的人,你要死在这里,魏公会刨我坟的。” “有希望的,只要撑下去,我们会有救兵的。”许七安的视线里,已经看见叛军的身影了,他们攻进来了。 他回首,朝张巡抚拱手:“巡抚大人是个好官,虽然也有一肚子的坏水,但心里终究是把百姓摆在前头的。我讨厌这个世界,但能看见你这样的好官,我很欣喜。所以我不想让你死。” 他接着朝姜律中拱手:“姜金锣是个好上级,教坊司喝花酒是一把好手,以后有机会的话,我再请你去教坊司,看上哪个花魁尽管说,浮香不行。” 他看向三名银锣的尸体:“不管他们生前是怎样的人,至少在死之时,没有辜负打更人三个字。” 最后,他抱拳,抬到头顶,“魏公待我恩重如山,处处优待,没道理享受福利的时候冲在最前头,遇到危险又龟缩在后。” 说完,他关上了大堂的门。 姜律中微微动容,嘶哑的喊道:“宁宴!” 一位铜锣嘴皮子颤抖,喃喃道:“不行的,不行的,他在冲击炼神境,他根本撑不住的” 张巡抚颤巍巍的起身,虚弱的风一吹就倒,但他还是坚强的站了起来,朝着许七安的背影,深深作揖。 外面的情况他们看不到了,但在弓弩发射的声音里,在兵器碰撞的声音里,在嘈杂的喊杀声里,传来少年激昂的吟唱: “少年侠气,交结五都雄。肝胆洞,毛发耸。立谈中,死生同。一诺千金重。” 许七安守在庭院入口,手起刀落,手起刀落叛军来一个他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 甲胄在这口监正出品的长刀中,脆弱的仿佛纸糊,更何况是血肉。 起初还感觉到不适,对于双手染血充满着恐惧,但杀的多了,也就麻木了。 叛军中,多以普通人为主,偶尔有几名炼精境的高手。对于气机浑厚,半只脚踏入炼神境的许七安来说,其实也没太大差别。 但架不住人海战术,且自身状态实在糟糕,一气斩杀十几人后,许七安渐渐力竭,胃里翻江倒海,手臂麻木,失去知觉。 最麻烦的还是弓弩,这些玩意密集攒射,根本不是一把刀能扛住。 好在胸口绑着法器铜锣,等闲刀枪剑弩无法伤他,许七安尽量嗑飞射向面门的冷箭,其余地方也就随它了。 一气斩首五十人后,许七安到达了第一个极限,体内气机枯竭,双眼发黑,精神宛如干涸的池塘,下一刻就会昏迷过去。 当他撑过这个极限后,诧异的发现,干涸的池塘涌出了新泉,滋养着元神。 周遭的景物变的清晰,士兵们狰狞的面部表情,鼓起的肌肉,挥舞战刀划出的轨迹一切细节都准确无误的被捕捉,烙印在脑海里。 这就是炼神境,能东西周遭一切的炼神境? 不,还没到极限,还可以继续突破。 向死而生! 许七安忽然明白了神殊和尚的意思。 不眠不休的压榨元神,本身就是一种向死而生。但还不够,如果把元神比喻成一块铁胚,普通武者晋升炼神境,相当于锤子只砸一次。 许七安现在做的是反复捶打,淬炼元神,一次次在生死边缘突破极限。 斩首一百人,他再次面临极限,强撑过去后,新泉汩汩冒出,精神力再次突飞猛进。 “不行了,快撑不住了臭和尚,老子这条命就交给你了,你可别耍我啊老子京城里还有一大群想通的妹子呢” 一气斩杀两百人后,新泉没有继续涌出,因为许七安力竭而亡了。 元神的飞速成长,与肉身并没有关系。他一次次压榨元神,其实也是一次次压榨肉身,元神有新泉涌出,但肉身没有。 这个杀神终于停止挥刀,拄着而立。但叛军没有继续进攻,他们握着战刀,面目狰狞,警惕着,恐惧着,他们被杀的胆寒了。 “拿弩箭射他。”人群里有一个声音大声喊。 嘣弓弦震动,弩箭激射而出,不知道是体力耗尽,还是情绪紧张,原本射向眉心的弩箭竟然偏了,擦着许七安的头皮飞过。 但叛军们欢呼起来。 “他死了,他死了哈哈哈哈,这狗日的终于死了。” “剁碎他,剁碎他为兄弟们报仇。” 一拥而上。 但就在这时,一口飞剑破空而来,绕着人群一划,将最前方的几名士卒斩杀。 紧接着,四名宛如神魔般的武夫撞破围墙,率领一群甲士杀了进来。 此时叛军还有三百余人,但面对这支天降奇兵,不比韭菜好到哪里。一条条生命被收割,一个个士卒倒下,浓郁的血腥味令人作呕。 清理完叛军的飞燕军,看见了毕生难忘的一幕。 庭院入口处,一个少年傲然而立,身上插满了箭矢,脚下是横陈的尸体,他站在尸山上,拄着刀。 没有了生命的气息。 披着猩红披风的李妙真,站在他的面前,背影竟有些落寞。 原本满腔怨气和怒气,幻想过再次见面,一定要狠狠教训他一顿的李妙真,此时此刻,竟如鲠在喉。 李妙真红着眼圈:“对不起,我来晚了。” “妙真” 一位百夫长走过来,目光却停留在许七安身上。 “哗啦啦。”他原地站直,鳞甲碰撞,朝着许七安抱拳。 哗啦啦鳞甲碰撞声响成一片,四百多名飞燕军同时抱拳,整齐划一。 他们甚至不知道庭院入口站着的这位少年是谁,叫什么名字。但他们发自内心的敬重。 “进去看看,巡抚是死是活。” 李妙真的声音略显空洞。 “是!” 百夫长绕过许七安,奔进了庭院。 人群之后,倾国倾城的苏苏,静静的站在角落里,怔怔的看着许七安。 “你是笨蛋吗” 哐 百夫长推开门,看见盘膝坐了一地的打更人,看见了完好无损,但脸色惨白的张巡抚。 众人脸上露出了绝望之色。 百夫长一愣,忙说道:“在下飞燕军百户,李虎,你们得救了。” 飞燕军?! 打更人们面面相觑,虽然不明白飞燕军为何会出现在此,但外头的喊杀声确实是停了。 他们得救了。 绝境逢生。 “呼”张巡抚一个踉跄,紧绷的弦,终于放松了,他用力扶着桌子,才没让自己摔倒。 “宁宴呢”张巡抚问道:“外头那位,那位铜锣呢?” 死里逃生的打更人齐刷刷看了过来。 百户忽然有些闪避,不敢看他们的眼神,他们眼里有着希冀,有着从自己口中得到好消息的渴望。 “他战死了。” 张巡抚连滚带爬的冲出大堂,穿过庭院,来到了许七安面前。 但他看到的,只是一具残破的人形,浑身插满了箭矢,布满了刀伤,没有任何生命迹象。 没来由的,他耳畔回响起少年最后的吟唱: 少年侠气,交结五都雄。肝胆洞,毛发耸。立谈中,死生同。一诺千金重。 一诺千金重 这一刻,巡抚大人瘫坐在地,老泪纵横。 城外。 一排排床弩攒射,弓弦声清越回荡,一架架火炮发射,轰隆声震耳欲聋。 杨千幻脚下亮起一道道阵纹,功能各不相同,有时是狂风裹挟着箭矢,增加它的穿透力,或者改变运行规矩,追击敌人。 有时是召来火焰,增添炮弹爆炸的威力。有时则是纯粹的召来天雷,轰杀敌人。 “我精通三十六种阵法,其中二十中是攻杀之术,杀你这蝼蚁,不过弹指之间。”杨千幻冷哼道: “但你要是收回之前那句话” “什么话?” 已经数次召唤战魂的梦巫,身形狼狈,尽管他战力无双,却无法触及到掌握了传送阵法的杨千幻。 “你刚才说,我要在你手中救人,还不够格。男人,你成功激起了我的怒火。” “收回又怎样,不收回又怎样。” “收回就留你全尸,不收回就让人化作灰灰。你们巫师不擅长攻杀,尸体堆积如山的战场才是巫师的主场,至于这里,我说了算。” “我想走你一样拦不住。” 梦巫隔空一掌,拍的炮弹炸裂,他被狂热的气浪推的踉跄后退,嘴角沁出血丝。 “现在张巡抚和姜律中已经死了,等山中囤积的大军赶来,你也只有灰溜溜逃回京城这条路。” 说到这里,梦巫忽然心悸了一下,他皱了皱眉,一边后退,一边掐指运算。 对于卦师而言,心悸就意味着冥冥中的预兆。 “怎么可能”梦巫失声惊呼。 他算到了危险,危险来源于姜律中。可是,他现在本该死去,没有任何生机才对。 行动之前,他卜过一卦,卦象显示,今日都会非常顺利。可如今再算,一切都已经变的不同。 卦象显示,大凶之兆。 是谁屏蔽了天机? “轰轰轰” 地平线尽头,一道身影狂奔而来,他前一刻还在遥远的天边,下一刻已近在眼前。 是面目狰狞,双眸赤红的姜律中。 狂暴的气机如海潮翻涌,昭示着主人的无边怒火。 驿站,大厅。 宋廷风和朱广孝守在大厅里,楼上只留一位铜锣看管犯人。 两人的佩刀放在桌上,谁都没有说话,寂静的枯坐,这样的气氛已经维持了半个时辰。 突然,两人耳廓齐齐一动,听见了车轮辚辚的声音,在驿站门口停下来。 宋廷风和朱广孝抓起佩刀奔了出去,在院子里看见了张巡抚,看见了铜锣们,看见了高马尾的李妙真。 他们脸上镌刻着悲伤,沉默不语。 “宁宴呢?许宁宴呢?”宋廷风在人群里张望,没有看见同僚的身影。 “在外面。”一个铜锣低声说。 宋廷风心里“咯噔”一下,不顾一切的冲了出去,然后,他在驿站外的马车里看到了许七安。 他脸上盖着一件袍子,宋廷风能认出他,是因为那口与众不同的刀。 宋廷风伸出手,颤抖着,扯下了袍子。 半个时辰前,还是生龙活虎的同伴,现在已经没有了表情,永远的没有了。 宋廷风站在那里,低着头,也许有个五六秒。突然,“啊”撕心裂肺的嚎了出来。 “节哀”一名铜锣走过去,眼里含泪。 “滚!”朱广孝一脚把他踹飞出去。 宋廷风还在那里哀嚎,“我去你娘的节哀,老子兄弟没了,你让我节哀你们还我兄弟,还我兄弟嗷嗷嗷” 灰蒙蒙的世界中,许七安再次见到了那座小庙,庙里盘坐着一个俊秀的年轻和尚。 “大师”许七安悲愤道:“我好像死了,我想问候一下你全家女性,不知是否方便?” :这章九千字,三章合一。 昨晚我码字,码着码着,就睡着了。五点半起来的,然后洗了把脸,继续码字。因为剧情原因,不好断章,最好是能连续读完才有体验。所以我想,干脆一口气写完吧。于是就写了九千字。 嗯,下一章收尾,云州案就结束了。回京城泡公主去。 记得帮我抓虫,我去补觉了。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两百二十六章 春祭日复苏(8000字大章) 许七安很愤怒,任谁遇到这种事都会愤怒。 要不是知道打不过,许七安早就上前找麻烦了,一手拎着领口,一手抡巴掌,一边打一边质问: 不是说好的救我吗,你这个坑货,你特么还我一条命! 这臭和尚完全辜负他的信任了啊,说好我把身体献给你,你帮我杀敌的呢?虽然咱俩是口头协议,但能不能有点契约精神? 这时候,许七安很应景的想到一首歌: 出卖我的爱,你背了良心债,最后知道真相的我眼泪掉下来。 “我现在该怎么办?我还能活吗?是要转世投胎,还是夺舍重生,这个世界有轮回吗?” 许七安怀着忐忑的心情,压住所有情绪,好言好语的和神殊和尚商量。 事已至此,翻脸已经没用了,应该考虑如何面对未来。这不是怂,这是成年人的思维方式。 转世和夺舍重生两个选择,许七安更倾向于后者,毕竟8d成长到8d,需要很漫长的时间。 一个成年人的灵魂,困在婴儿身体里,没几年他就因为过于无聊而发疯了。 许七安浮想联翩之际,神殊和尚睁开眼睛,眉眼祥和,道:“你似乎在怪我?” 不,不怪你,只怪我信错了人许七安心里吐槽。 “你对武夫体系了解多少?”神殊和尚面带微笑。 许七安想了想,道:“勥烎菿奣?” 神殊大师表情微微一顿,像是没听见,淡淡道:“武夫锤炼自身,以人力对抗天地之力。这个“身”不单是指肉身,精气神三者是一体的。” 你这臭和尚都不会接梗,不好玩许七安恍然的点头:“所以,大师即使被封印在桑泊五百年,元神依旧不灭,便是此理?” 这才合理嘛,如果只是锤炼肉身的话,那武者的短板也太明显了,像道门这种专修元神的体系,岂不是分分钟可以夺舍武者? 武者虽然没有各大体系那般花里胡哨,但感觉后期最稳,至少比道门要稳。 看看道门三宗都是啥德行,干啥啥不行,崩坏第一名。 神殊和尚颔首,“但三品之下,武者以打熬肉身和吐纳练气为主,唯有七品炼神境是锤炼元神。” 听到这里,许七安猛的意识到不对劲,既然精气神三者比例相等,为何只有七品这一个品级锤炼元神? “你现在知道炼神境的重要性了吧。”神殊和尚讲解道: “寻常武者炼神,只是初步摸索到极限,此为下等。在绝境中不停的突破极限,此为上等。你在这个阶段打下的基础越扎实,将来到了高品,你的底蕴越深。” “大师,七品炼神,是为哪一个品级打基础?”许七安心里一动。 “二品合道。” 这对我来说太遥远了,我这辈子能不能达到那个高度还难说呢许七安心里腹诽,“道理是这般,可,可我终究还是死了。” 他觉得,为了虚无缥缈的二品打基础,白白赔上一条性命,太亏了。 “向死而生,不死,又怎能生?”神殊和尚笑道。 “那我是转世还是夺舍重生?”许七安追问,沉吟道:“如果能选择,我希望夺舍重生,也没什么太大的要求,嗯,首先一定要俊美无俦。 “其次,得是显赫世家的嫡子,含着金汤匙出生。当然了,修为最好是练气境,千万不要炼精境,我不想再过以前那种,以手抚阴坐长叹的苦日子。 “最后,要有一个双十年华的狐媚子姐姐,会嘤嘤嘤那种。” 神殊和尚无视了他的要求,脸庞仿佛镌刻着万古不变的祥和,道: “三品武者能断肢重生,极难杀死,修至最高境界,号称不死不灭。贫僧侥幸达到了此等境界。” 许七安心里一动,便听神殊和尚说道:“你死之前,我将你最后一缕生机攫取保留,我借你身体温养残躯,亦能反馈于你。贫僧赠你一滴精血,你将之炼化,自可起死回生。” 那一缕生机就是现在的我吗所以我出现在了这里?许七安问道:“多谢大师,那我何时能苏醒?” “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神殊和尚道。 还好这个世界没有火葬,不然唢呐一响叔婶白养难怪神殊大师没有出手救我,原来向死而生是这个意思你早说啊,我当时可以多喊几句口号,装个清醒的确认自己能复活后,许七安心情明媚起来,愉快的吐着槽。 城外! 粗鄙的武夫迎面扑来,梦巫呼吸一窒,仿佛直面了山倾,直面了海啸。 此时此刻,困惑和懊悔都是无用的情绪,杀敌才是他唯一的出路。 梦巫双手捏印,口中念念有词,他的身体爆发出刺目的血光,气息节节攀升。 血灵术,已燃烧精血为代价,短暂提升战力。 姜律中无双拳意已至。 梦巫以拳对攻。 两只拳头撞在一起,最开始的那个瞬间是无声的,但在几秒后,轰隆隆的巨响宛如焦雷爆炸。 两人脚下地面同时一沉,尘埃瞬间扬起,笼罩方圆数百米。 杨千幻闪避不急,仓促间一脚跺地,一道道阵纹亮起,化作一道道屏障,但又在下一刻纷纷破碎。 逼王感觉后脑被人用力敲了一闷棍,后背被马车狠狠撞中,疼的差点叫出声,但忍住了,因为不符合身份。 砰砰 之后又是两拳,梦巫体表血光溃散,头顶黑烟炸散,他宛如炮弹倒飞了出去。 姜律中已经被愤怒冲垮了理智,现在的他反而无比契合武者心境,斗天斗地,无所畏惧。 突然,姜律中大脑像是被钢钉扎入,心脏仿佛被刀刃剖成两半,他“哇”的喷出一口血,突如其来的异变让他无法继续追击。 咒杀术! 刚才那一瞬间,梦巫窃走了他的一片衣角,以贴身之物发动了咒杀术。 若是低品武者,此时已命丧当场。 在高品强者的对战中,这类干扰几乎可以分胜出了,胜机就在刹那之间,但梦巫果断的放弃了这个机会,因为对方是武夫。 铜皮铁骨。 各大体系很讨厌武夫,觉得他们是粗坯,除了武夫手段单调,只会施展暴力。还有一个原因:武夫很难杀。 他们可以失误十次二十次甚至更多,你杀不掉他们,只能慢慢磨。 而你只要失误一次,他们就会把你的脑浆子打出来。 可能还会掀起你的天灵盖,看一眼你的脑子,然后失望的走掉。 呸,粗鄙的武夫。 咒杀术生效后,梦巫快速撤离,朝远方逃遁。 “砰!”他随后撞在了无形墙壁上。 “杨千幻!!”梦巫愤怒的咆哮。 “我精通的阵法中,其中六种是困敌之术,你赶紧破阵,后面还有五个阵法等着呢。”杨千幻出现在不远处,背对着梦巫。 此情此景,只看背影,任谁都会感慨一声:世外高人! 梦巫没有破阵的机会了,他不是武夫,容错率太低太低。姜律中杀到,战魂在刚才的三拳中崩溃,此时的梦巫不再是一名“武者”。 众所周知,论近身战,各大体系在武者面前就是弟弟。 “噗!” 姜律中一拳打在梦巫脸上,头颅炸开,红的白的,碎裂的骨块四射。 无头尸体一下子僵直,随后缓缓萎顿。 “混蛋,混蛋” 虚幻的身影出现在半空,俯瞰着姜律中和杨千幻,面孔扭曲。 那是梦巫的元神,高品强者死后,元神能短暂停留数日,更何况在元神领域,巫师仅次于道门。 “这家伙该怎么处理?”杨千幻道。、 姜律中摇摇头:“我对元神无可奈何,杀他不死。更困不住他。” 如果是肉身的话,一拳轰杀,但元神比较特殊,免疫拳头攻击。震荡气机确实能对元神造成伤害,不过效果有限,这个时候,如果梦巫的元神想逃,姜律中一点办法都没有。 杨千幻骄傲的说:“我可以困住他!城里有一个姑娘是天宗的人,她有办法炼化这只鬼。” 说完,他悠悠道:“手握明月摘星辰,世间无我这般人” 轰! 元神之力肆意奔涌,梦巫自爆了。 姜律中缓缓扭头,盯着白衣术士,一字一句道:“他自毁了。” “忒心急了。”杨千幻郁闷道。 “问题的重点难道不是你废话太多,耽误了时机?” “告辞!” “杨千幻”姜律中大喊,但白衣术士已经没了身影,他后半句话没有说出来。 许七安牺牲了。 深夜,驿站里弥漫着悲伤的气氛,明亮的烛光驱散了黑暗,却照不透人们内心的阴霾。 现在是子时三刻,重伤的铜锣们留守在驿站。巡抚大人不在,杨川南也不在,因为他被释放了。 巡抚大人亲自释放。 当模样狼狈,却面无表情的张巡抚返回,来到他的面前,问他:愿不愿意戴罪立功。 杨川南立刻就答应了,不是因为急于脱罪,而是这一刻,杨都指挥使从这个读书人眼神里,看到了令他心悸的暴风雨。 杨川南随即离开驿站,奉命调动卫司军队入城,与飞燕军配合,剿灭了其余三门的叛军。 剿杀叛党的过程中,朱广孝和宋廷风身先士卒,大开杀戒,身中数箭,不得不返回驿站养伤。 接管白帝城后,杨川南和李妙真率军包围五城兵马司,上至正六品“指挥”,下至吏员,尽数缉拿。 再之后,张巡抚强行召集白帝城所有品级在身的官员,命白衣术士逐一审问,揪出宋长辅逆党三十四人,加上五城兵马司的官员、吏员,以及俘虏的士卒,共计四百零八人。 没有后续的审问,也没收监,张巡抚独断专行,将一干逆党押至邢台斩首。巡抚有便宜行事之权,但不包括私斩犯官。 不过,眼下是非常时期,任何逾越之举,事后都能用清剿逆党来解释。只要张巡抚平定云州叛乱,朝廷只会嘉奖他。 邢台杀的人头滚滚,血流成河。 事情还没结束,按照那位被姜律中一拳爆头的梦巫的说法,逆党的计划是先杀巡抚,再夺白帝城,然后与山匪配合攻陷云州。 张巡抚已经派遣信使前往各府郡县,让当地卫所严阵以待,警惕山匪的袭击。 李妙真和杨川南积极筹备守城事宜,征调民兵,搬运、维修守城器械,摩拳擦掌的等待着敌人。 可一直等到深夜,也没有见半个身影,派出去的斥候同样没有回来复命。 南门,建在城墙上的瓮城里。 张巡抚、姜律中、杨川南以及李妙真,坐在桌边议事,姜律中眯着眼,盯着城防图研究。 李妙真神色郁郁,沉默寡言。 张巡抚扫了他们两个一眼,最后看向杨川南,虚心求教:“都指挥使大人,是不是山匪收到兵变失败的消息,取消了行动?” 他是个读书人,虽也读过几年兵法,不过纸上谈兵不值一提,在座的两个武夫,一个道门弟子,都是经验丰富的悍将级人物。 杨川南脸色依旧苍白,胸口隐隐作痛。 好在他是个将才,修为暂时被废,但沙场上调兵遣将的能力比个人武力更重要。 有用的时候喊我都指挥使大人,没用的时候一口一个逆党杨川南心里难免腹诽,表面稳重凝肃,道: “多线作战的话,消息传递速度不会那么快,即使进攻白帝城的军队得到消息,但其余各路兵马不可能信息同步。 “按说,如果真的如那位梦巫所言,眼下各府郡县应该已经爆发战争。再等一个时辰,如果没有叛军进攻白帝城,我们就出兵支援各郡县。” 杨川南看向交情甚笃的飞燕女侠,“妙真,你怎么看?妙真,妙真” 李妙真“啊”了一下,似乎才回神,反问道:“什么事。” 杨川南把问题重复一遍,然后关怀道:“你怎么了?” “没什么。” 李妙真摇摇头,脑海里又浮现那个年轻铜锣,半步不退,守在庭院入口的画面。 悲壮又凄凉。 但真正让李妙真念念不忘的,并非单纯的画面冲击,而是她无论如何都没想到,那个她以为好色无耻的男人,竟然能够做到这一步。 在大家濒临绝境的时候,在其余铜锣选择吐纳疗伤的时候,真正站出来的却是那个好色之徒。 巨大的反差所产生的冲击感,才是最强烈的。 每次回忆他拄刀而立的画面,李妙真就有些难过,也许经年之后,回想起今天的这一幕,依旧鲜明深刻。 “杨千幻呢?”张巡抚问道。 “走了,我留不住他。”姜律中说。 他有些迁怒杨千幻,只要想起三位下属的牺牲,姜律中便会产生无能狂怒的情绪,憎恶自己,也会迁怒杨千幻。 尽管杨千幻有过简洁的解释。 自责和悔恨会伴随他很长一段时间,直到岁月洗涤中解开心结,他才能与自己“相逢一笑”,把过去抛却。 “他为什么来云州?”张巡抚皱眉。 姜律中摇头。 突然,姜律中耳廓一动,扭头看向漆黑的夜幕。李妙真慢了一秒,也随之扭头。 “来了!”姜律中沉声道。 众人当即奔出瓮城,来到城墙上,极目远眺,看见连绵的火光出现在远处的黑暗里,缓缓浮动,宛如一条流淌的河。 呜呜呜咚咚咚 号角声和鼓声同时响起,回荡在寂静的寒夜里。 靠着女墙打瞌睡的士卒,纷纷惊醒,抓起身边的长矛、弓弩、盾牌等武器,进入作战状态。 李妙真站在墙头,眯着眼眺望远处,忽地一凛,喝道:“小心!” 话音方落,一道银光破空而来,枪尖在空气中擦出尖锐的啸声。 四品武者! 而且是巅峰的四品武者! 李妙真大惊失色,娇躯紧绷,云州竟然有这种品级的高手?山匪里有这种品级的强人? 接下来的一幕让她大吃一惊,姜律中竟主动迎了上去,不紧不慢的伸手去接银枪。完全没有应对强敌该有的严肃和警惕。 更让她意外的是,那看似凶悍无匹的银枪,实则绵软无力,主动把自己送到姜律中手中。 李妙真凝眸看去,这是一杆沉重的银枪,枪身的银漆斑驳,透着岁月的沧桑,但枪尖寒光凛凛,血迹未干。 比起她手里的普通银枪,这杆枪是真正的战兵。 李妙真的本命武器是飞剑,之所以使枪,主要是因为参军后,得有一件与身份匹配的武器。 远处“轰”一声巨响,一道身影在数百米外跃起,于空中划过高高的弧线,砸在城墙的马道上。 此人穿着玄色打更人差服,胸口绣着一面金锣,表情冷硬,宛如雕刻。 “你怎么来了。”姜律中既意外又惊喜,将银枪丢了过去。 “奉义父之名,赴云州剿山匪。”杨砚接过长枪,回答的言简意赅。 张巡抚一愣,似乎把握到了什么,追问道:“魏公与你说了什么?” “义父说云州山匪会作乱,命我秘密前来。”杨砚说道: “我已在数日前秘密掌握云州各处卫所的兵力,原本打算过段时间清剿山匪,不料今日黄昏,有十几股山匪四处作乱。我刚带队剿灭,猜测白帝城可能出事,就立刻赶过来了。 “在白帝城六十里外,遇到一股两千人的兵马,刚杀完。” 李妙真瞄了一眼枪尖,心说难怪上面还有血迹。 张巡抚如释重负,原来我们只是摆在明面上的棋子,魏公暗中还有部署。 杨砚目光扫过众人,在人群里搜罗了一遍,皱眉道:“许七安呢?” 张巡抚脸色骤然凝固,姜律中眼中的惊喜,渐渐消退。 杨砚心里一沉,本就面瘫的脸,愈发的冷硬。 “他”张巡抚眼睛里流露出悲伤,道:“他,战死了。” 李妙真微微垂头,叹息一声。 咔擦杨砚脚下的石砖骤然崩裂,一股股气机不受控制的溢出,昭示着这位金锣的情绪失控了。 他眸子锐利如刀,常年面瘫的脸,罕见的扭曲起来,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怎么死的。” 张巡抚把今日发生的事,原原本本的告诉杨砚,最后说到许七安为了保护大家,死守不退时,巡抚大人眼睛发红: “他身中三十一箭,刀伤六十余处他至死都是站着的,说不退就不退一诺千金重,一诺千金重啊。” 姜律中缓缓吐出一口气,看着张巡抚悲恸的模样,有些不忍,沉声道: “是我失职,对不起” 杨砚手中的长枪毫无征兆的横扫,枪杆弯曲,重重的砸在姜律中胸口。 砰! 天地间,爆发出洪钟大吕般的震响。 姜律中撞碎女墙,抛射了出去。 杨砚一脚跺塌半个城头,冲天而起,怒吼声遥遥回荡:“姜律中,你这个废物,老子今天非杀了你不可。” 驿站里,大厅。 许七安和三位银锣的尸体,停放在大厅正中央,身上盖着白布。 许七安身上的箭矢已经扒掉,沾满血污的脸也清洗干净,深夜无眠的宋廷风和朱广孝,默契的下楼来,搬来两张椅子,一左一右坐在许七安身边。 也不说话,就默默坐着,陪着。 男人的悲伤是沉默的。 期间,宋廷风说了两句话:“就当是给你守灵了。”、“来生再做兄弟。” 朱广孝说了一句话:“到最后,还是我们两个人。” 蜡烛渐渐烧到尽头,烛泪一滴滴滑落、凝固,在这个悲伤的气氛中,宋廷风和朱广孝没有再说一句话。 直到沉声的脚步声从驿站外传来,一队打更人来到驿站,为首的是杨砚,杨金锣似乎刚经历过一场大战,狼狈不堪。 身后,跟着他来云州的几位银锣,宋廷风和朱广孝都认识。 许七安也认识,比如曾经一起查过桑泊案的闵山和杨峰,比如三人的顶头上司李玉春。 李玉春此时像极了行尸走肉,他一小步一小步的走向许七安,走的很慢,短短十几步,竟仿佛布满了荆棘,踩一脚就会有钻心的痛。 李玉春伸出手,掀开了白布他身子一晃。 “头儿。” 宋廷风和朱广孝连忙去扶。 李玉春低头,看着许七安的脸,说道:“我听说宁宴战死了,但怎么死的,具体过程我还不知道,你俩能给我说说吗?” 宋廷风和朱广孝对视一眼,都有些担心,头儿太平静了。 宋廷风把事情经过告诉李玉春,后者很安静的听完,缓缓点头,“不愧是我带出来的铜锣,好样的,没给我丢脸。 “他做事一直很合我心意的,就像当初砍姓朱的那个小杂种。他从来不贪钱,这点比你们俩都好,你们要向他学习。 “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修行太散漫,再就是巡街时经常偷摸着去勾栏听曲,有人好几次到我这里来告状。” 他叨叨叨的说着散碎的小事,回忆着以前的点点滴滴。 大抵还算平静,这让宋廷风和朱广孝松了口气,他们知道头儿很重视、欣赏许七安,当初因为刀斩银锣的事,他都敢当众削魏公的脸面。 可是,当他掀起白布,检查许七安的衣着时,忽然暴跳如雷: “哪个狗娘养的给他整理的衣衫,哪个狗娘养的给他整理的衣衫,衣襟没对称啊,衣襟没对称啊” 他破口大骂,一副愤怒的要拔刀砍人的姿态,似乎只要这样,别人就会忽略他眼里汹涌的泪水。 “头儿。”宋廷风喊了一声。 “衣襟没对称,衣襟没对称。”李玉春双手捧着脸,肩膀不停的颤抖,不停的颤抖 李妙真返回了白帝城内的府邸,一个人在书房静坐许久,手边放着玉石小镜。 她几次想要拿起,告诉大家三号的死讯,但又忍住了。 就当是最后为他保留一点颜面吧李妙真叹息一声,还是拿起了玉石小镜,传书道: 【道长,我有事要单独与你说。】 深更半夜的,突然被传书的悸动惊醒,天地会众成员心里非常恼怒,看到二号传书的内容后,更加恼怒了。 又来? 【九:我已经屏蔽其余人。】 【二:道长,云州的事已经平息了。】 【九:这是好事。】 【二:我已经知道三号就是许七安。】 金莲道长呵呵一笑:【九:这是好事。】 【二:许七安战死了。】 【九:???】 【二:我会想办法取回地书碎片,来年开春后,我会离开云州,去一趟京城。】 【九:你确定许七安战死了?】 【二:嗯。】 【九:这不可能。】 【二:道长何出此言?】 【九:许七安是有大福缘的人,绝非短寿之人。】 【二:可他确实死了,我亲自殓的尸体。】 金莲道长问道:【可有元神散出?】 李妙真皱了皱眉:【我赶到时,他已经死去。而且,他还不是炼神境,元神不算强大,受到煞气和血气的冲击,很可能当场便消散了。】 再说,以她天宗圣女的水准,一具尸体还有没有生机,她会看不出来? 金莲道长许久没有回复,过了几分钟:【我知道了,地书碎片你不必管。许七安是死是活,我会亲自验证。】 李妙真扬了扬眉,金莲道长显然不相信她的判断。不过她也没反驳,消息已经传达,信或不信,是道长的事。 不过地书碎片是地宗至宝,李妙真觉得金莲道长处理的方式太随意,不够重视。 结束屏蔽,一号立即传书:【二号,是不是云州的案子结束了?】 李妙真回信:【你想知道具体情况的话,可以用等价的消息交换。】 【一:好,没问题。】 【二:真正勾结巫神教,扶植山匪的是布政使宋长辅,东窗事发后,他封锁白帝城,召集叛军围杀张巡抚,虽然失败,但打更人亦是损失惨重。 【我们传书时常说的那位许七安,牺牲了。】她终究还是没有公布许七安就是三号的事实。 三号再也不会出现了李妙真心里补充了一句,有些难过。 许七安牺牲了? 天地会内部,反应最激烈的是六号恒远,其次是四号,不过四号纯粹是惋惜人才。 恒远和尚不同,他再次体会到了师弟恒慧死去时的悲恸。 【二:开春之后,我要去一趟京城。一号,我要知道人宗年轻一代所有弟子的情报。】 一号再也没有回复她。 云州现在是一堆烂摊子,白帝城官场大动荡,人心惶惶。 作为朝廷委派的巡抚,张巡抚是走不了的,他把云州案的经过,写成折子上报朝廷。然后留在云州主持大局,等待朝廷的指令,等待新的布政使抵达云州,他才能回京。 姜律中和杨砚留在云州剿匪,以及护卫张巡抚的安全。 但许七安以及三名银锣的尸首要运回京城,他们是英雄,不应该埋骨异乡。寒冬腊月,尸体短期内不会腐烂,但也不能长期留在云州。 护送四人尸体回京的任务交给了闵山闵银锣。 李玉春三人决定留在云州参与剿匪,宣泄无处安放的悲郁。同时,内心深处,他们不敢带着许七安的尸体回京,害怕面对他的家人。 张巡抚为四位牺牲的打更人准备了棺材,深深作揖,很长时间没有起身。 封棺时,张巡抚把四封京城寄来的信,放在了许七安的胸口。 2月2日,春祭日。 这个世界没有春节,但有一个与春节相似的节日,叫做春祭日。 这一天,皇帝率领文武百官祭天,祈求今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是大奉最重要的日子。 家家户户都会跟着祭天,烹羊宰牛,即使是再忙碌的人,都会在春祭日归家,与亲人团聚。 春寒料峭,运河上浮着薄冰,官船缓缓北上,踏上归途。 许七安在春祭日苏醒了。 :昨天月票激增,重返月票榜第4,我很欣喜,感谢大家的支持。嗯,空口说没诚意,大章奉上,另外,感谢“八百万大雕骑士总教头”的盟主打赏。 对了,我还欠着三个盟主加更,“败笔人生”“沛谦哥”“总教头”。有空加更哈。这个大章不算加更,是月票榜的感谢。 我不会嚷嚷着“多少月票加一更”这样的话,从来没有,因为感觉这样会让你们产生压力,但如果大家投的月票多了,我会自觉加更的。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两百二十七章 备胎们的回信(为盟主“败笔的人生”加更) 好黑我在哪里我是谁? 他迷迷糊糊的想,记不清自己是谁,身在何处。 呜呜呜 咚咚咚 许七安听见了号角声,擂鼓声。渐渐的,他听见了其他声音,排山倒海的喊杀声,沉雄又杂乱的马蹄声,以及爆炸声,刀刃碰撞的锐响声。 各种各样的声音交织在一起,于许七安脑海构成一幅清晰的画面。 是战场! 他刚这么想,眼前的黑暗便劈开,光明穿透进来,视线里果然是一片战场。 黑压压的大军冲杀,宛如密密麻麻的蚂蚁,高品武夫在战场中肆虐,就如同人类踩踏蚂蚁窝。 这个战场里不是只有人类,还有两层楼高的巨兽,几十米长的大蛇,盘绕在天空猛禽 有盘坐在高空诵经的高僧;有力拔山兮气盖世的蛮族;有悍不畏死的死尸大军;有成排成排的火炮军;有骑乘凶兽的骁勇骑兵 “这是什么战场?太夸张了吧,死的人太多了吧。”许七安茫然的想。 他的目光掠过战场,掠过死尸大军,掠过火炮兵,望向了战场后方的高空,那里有一群悬空的飞兽。 一袭青衣傲立在兽头,背负双手,漠然的俯瞰着厮杀正酣的战场。 “魏渊?!” 许七安心头一震,忽然记起自己是谁了,也就是这个瞬间,战场画面崩溃,归于无边无际的黑暗。 许七安睁开眼,看见的还是黑暗。 我去,好闷他没有立刻起身,而是凝神细感应,接着,他“看见”了黑暗的船舱,看见了整齐排列的五口棺材,看见了缓速航行的官船,看见了波光荡漾的运河。 这是他踏入炼神境后获得的神异。 不知道其他炼神境武者是怎么样的,反正许七安的精神力一定程度上可以充当眼睛。 哪天即使钛合金狗眼瞎掉,他也丝毫不怵。 “我刚才看见的梦境不,应该不是单纯的梦,梦哪有这般清晰?什么死尸大军、佛门高僧这些我都没接触过,怎么会梦到?” “梦里为什么会有魏渊?他看起来还很年轻至少两鬓没有斑白,我爸爸年轻时可真帅,跟我一样帅” 许七安躺在棺材里,回忆着梦境里看到的画面,漫山遍野都是黑压压的大军,参战人数规模庞大。 多方势力混战。 再结合魏渊的出现,以及他的事迹,许七安心里当即有了猜测——山海关战役。 魏渊的事迹里,最出名的就是山海战役诸国混战,规模庞大,完美契合史书记载的山海关战役只是我为什么会梦到山海关战役?二叔这只弱鸡竟然能活下来,肯定趴在尸体堆里装死了吧许七安心里想着,推开了棺材盖。 新鲜的空气涌入,他深吸一口气,翻身坐起,突然,昏暗的船舱里传来一道惊喜的声音: “你醒了。” 许七安被吓的一抖,这才发现,左侧三米外盘坐着一个白衣人,背对着他好了,身份揭晓了,杨千幻。 这货是唯一一个让许七安只看背影就能认出的男人。 没有立刻回应,他沉吟着措词几秒,才说道:“我们这是在哪里?” 杨千幻语气颇为轻快,显示出他心情极好:“回京的路上,哦不,水上。” “云州的案子结束了?”许七安脸上喜色浮动:“哎,这破案子终于完结了,老子终于不用熬夜爆肝。 “我死了一回,也不知道宋廷风和朱广孝有没有为我伤心,可能更伤心五次白嫖的机会没有了吧 “哎,最后还是没有把苏苏骗回家当纸片人老婆,李妙真恐怕想砍死我的心都有了,幸好老子早死一步,不然还挺尴尬的” 杨千幻耐心的听他唠嗑。 “对了,你怎么也在船上?”许七安问道。 杨千幻想了想,说道:“我奉师命来云州办事,现在事了,自然就回去了,恰好打更人送你们的尸骨回京,我便偷偷溜上来。 “随后,我就发现你身上的刀伤箭孔,竟诡异的修复,我便料定你没死。等了一旬,嘿,还真就活过来了。” 杨千幻说的很平淡,但其实心理历程远比语气要跌宕起伏的多,得知许七安战死的消息后,他心说完了完了,回京后老师要把我镇压在摘星楼底,永世不见天日了。 恐慌的差点脱离师门跑路。 同时觉得很可惜,辣么有趣的一个小子,怎么就战死了呢,怎么就想不开呢,竟然用自己20岁的生命去换一个老头子的命。 张巡抚都半只脚踏进棺材的糟老头子了。 他一路尾随,潜入官船,打开了许七安的棺材板,没想到柳暗花明又一村,拨开云雾见青天。这小子身上的伤势竟离奇恢复,心跳渐渐复苏,居然是否极泰来的气象。 于是,杨千幻便开心的守在棺材边,屎都没时间拉。 当然,这些事是不能让许七安知道的。 他是不是揭我棺材了?不然怎么知道我身上的伤势修复好端端的揭我棺材干嘛总觉得他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许七安心里腹诽,脸上却露出微笑: “监正大人派你来云州做什么?” 恰好这时,杨千幻问道:“你怎么做到死而复生的?” 问完,两人望着彼此,陷入了沉默。 几秒后,心虚的他们又默契的同时岔开话题: “今天天气不错。” “今天风儿甚是喧嚣。” 许七安和杨千幻又沉默了下来。 有些尴尬就在许七安想着岔开话题,聊一聊别的时,他忽然发现自己怀里揣着四份信函。 谁的信? 棺材存放在舱底,只有微弱的光从甲板缝隙里穿透进来。 甲板居然透光,这船应该好好修缮了许七安吐了个槽,随手拆开信封,接着微光起来。 而今他的目力,已经能做到黑夜中视物,毫无障碍。 踏入炼神境后,身体各方面属性得到提升。 “大哥: 寄回来的信,家里收到了。娘和爹都很开心,铃音也很开心,尤其是娘,没想到大哥竟会给她写信,娘高兴的直拍桌呢。知道大哥在外一切安好,我便放心了。” 字迹娟秀,是玲月妹子的寄来的信。 婶婶怕不是拍桌骂我已故的娘吧那你有没有开心啊,小妹子许七安心里浮现许玲月清丽脱俗的瓜子脸,想着她微微低头,含羞带怯的姿态,不由的翘起嘴角,继续。 “你离京没多久,铃音就被迫去塾堂读书啦,一切都是二哥操办的。现在,铃音已经会背诵三字经的前九个字了,爹和娘刚得知时,险些喜极而泣。” 铃音竟然能背九个字了?许七安险些喜极而泣。 “不过她好像被人欺负了,娘给她买的玉镯子,价值十两的玉镯子,前几天不见了踪影。她的手腕有浅浅的淤青,显然是被人硬拽下来的。 “铃音傻乎乎的,问她是谁干的,她也不说,完全不当一回事。大概在她心里,除了吃的,什么都不重要了。 “春祭将近,爹每日都归家都很晚,要么就宿在外营,没时间管理家里的事。娘没敢告诉他,自己去找塾堂先生质问,但先生推说不知道,兴许是铃音自己弄丢了。娘气的浑身发抖,但又无可奈何。 “如果大哥在家里,肯定不会发生这种事吧。如果二哥在家,肯定骂的先生无地自容。 “不过二哥最近很生气,听爹说,他在寒风里冻了半宿,第二天回家拿钱粮时,就不跟我们说话了。二哥真小气,忘记给他写信又不是大哥的错,大哥也是很忙的呀。” 妹子,二郎好歹是你亲哥,你这不是胳膊肘往外拐了,你这是连胸都拐到我这里了请继续保持许七安看到这里,险些伸手捂住嘴,才没让自己笑出声。 好可惜,没能目睹二郎狼狈模样,库库库 “对了,娘说开春后,就要给我找夫婿,娘真讨厌,她怎么不自己嫁。铃音很想你,天天嚷嚷着要找大哥。我,我也很想你。” 说什么傻话,婶婶怎么能改嫁?婶婶生是我许家的人,死是我许家的鬼嗯,大哥也很想你们。 看完了,许七安心满意足的折叠好信纸,装回信封里。 他看了眼杨千幻,这货依旧背对着他,安静的像个木头人。 “你看我做什么,我还能在哪?”杨千幻没好气道。 许七安不搭理他,低头,拆开了第二封信。 “许郎: 与君一别,已是两旬,思君之情,如烈火烹油,愈发炽烈。我在教坊司一切安好,就是总爱瞌睡,醒来便摘摘梅花,四处走走。我酿了一坛梅花酒,盼君归来,举杯共饮。” 这是花魁娘子的回信。 “偶尔也会出去陪客人小酌几杯,听他们高谈阔论,其实奴家是想听到关于你的消息,然云州与京城相隔万里,消息传递不易。 “那些臭男人,自诩读书人,其实大多都是酒囊饭袋,才华平平,不及许郎万一。奴家常常想,能遇见许郎,是上天对我最大的恩赐。 “前些日子,倒是丫鬟带回来一个消息,听说许郎在青州新作一首诗,被紫阳居士奉若至宝,铭刻在碑文上,警示世人。奴家与有荣焉,喜不自胜。 “许郎,奴家夜夜想你,指甲修的干干净净啦。” 想我就想我,不要弄的满手都是许七安嘿嘿一笑,小心的折叠好信纸,收回信封。 最后还有两封信,他回忆了一下自己养的备胎们:褚采薇、怀庆、临安。 分明是三个人呀,哦不,三个胎呀,怎么只回了两封信。 许七安有些生气,心说谁没给我回信?是我养胎技术不够好,还是本海王的钢叉,插的不够准? 他随便选了一封信,展开: “狗奴才: 云州的案子何时结束?本宫不是想你,只是觉得春祭在即,好多侍卫都休沐回家啦,身边没几个可用的奴才了。” 开篇第一句话,一股子婊里婊气的娇蛮傲娇扑面而来。 公主殿下还会缺侍卫吗嗯,裱裱还记得给我回信,不错不错许七安继续看下去。 “你发明的五子棋在本宫手里发扬光大啦,人人都夸我是兰心蕙质,聪明绝顶,就连讨厌的怀庆也对我心悦诚服,五体投地,私底下与我说:临安智慧远胜与我,怀庆甘拜下风。 “但是这种事情她肯定不会承认的啦,我随口告诉你一声,你也别记在心里,怀庆毕竟是公主,留她几分薄面。 “本宫也不占你便宜,春祭将近,父皇送了我一些金银玉器,绸缎首饰。等你回来,随便去本宫库房挑几件。” 哈哈哈,临安这个傻妞儿,我哄她说二叔为了供我习武,四处举债,日子过的艰难,她竟然就当真了,变着法子送我银子,太特么天真了吧请继续保持啊。 许七安开心的笑了。 “那个鸡精是怎么回事啊,不是你发明的吗?为什么外头都在传,说是司天监的褚采薇发明的。本宫气的要死,就跑司天监闹了一场。 “司天监的白衣不敢对我出手,竟跑去父皇那里告状,本宫被父皇狠狠臭骂了一顿。等你回来,本宫再带你去讨回公道。” 额其实鸡精还真是采薇做出来的,我只是给个思路。嗯,她要利用鸡精来凝聚炼金术士的位格,这件事早就与我知会过了。 许七安有些小感动,裱裱还是很护犊子的。 他把临安的信塞回信封,深吸一口气,打开了最后一封信。 怀庆和采薇,你俩到底谁是叛徒,现在就见分晓了。 “许铜锣 云州环境复杂,匪患由来已久,齐党与巫神教既以秘密谋划多年,想必在云州积蓄了不小的势力。 “切记小心行事,即使有姜律中一位四品武夫,也不是万分稳妥。若是锁定目标,一定要以雷霆之势缉拿,不给对方应对的时间。 “我猜魏公暗中布局,但多半不会与你们碰头,或许张巡抚知晓,或许不知。你虽断案如神,奈何实力有限,切莫单独行动。” 信是怀庆的啊。 许七安心情很复杂,失望和喜悦都有,失望的是大眼萌妹竟是个渣女,枉费我一往情深,将她收入鱼塘,而她如此绝情。 喜悦的是怀庆没有当渣女,心里还是惦记着本铜锣的。 手心手背都是肉,面对这样的结局,许七安喜忧参半。 “怀庆真可怕啊,智商未免太高了吧不,这不仅仅是智商,还有对局势的分析,对人心的把控,她连魏公的心思都能把握到完了,以后出轨很容易被抓。” 怀庆公主似乎还是魏渊的半个弟子,有这份本事倒也不奇怪许七安眯着眼,继续往后: “前些日子,采薇来我宫苑用膳,闲聊时说起了你,她说最近在烦恼怎么给你回信,因为她不爱读书,怕写的不好让你笑话。 “她还说:许宁宴真有心,从青州寄了一片红莲花瓣给我。说我与红莲一样明媚如风。 “采薇与本宫说起时,眼角眉梢挂着笑意我便与采薇说:本宫替你执笔回信。她欣然同意。 “呵,许大人真是风流倜傥,一花赠两人,说辞各不同,偏还形容的恰到好处。 “本宫佩服。” 许七安脸色呆滞的看着信纸。 “你怎么了?”杨千幻问道。 “翻车了”许白嫖老脸一红,羞耻的想要跳进运河,游回白帝城。 卧槽,忘记褚采薇是个情窦未开的少女,她和怀庆关系又好,与好闺蜜分享这种事完全没心理障碍啊。 怀庆本来就对我有偏见,离京时都不肯见我,如今采薇姑娘这波偷家怀庆肯定把我打上渣男标签了吧。许七安臊的面红耳赤。 许某人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啊,你这样让我怎么有脸回京哦,我已经死了,那没事了。 同时又觉得庆幸,因为裱裱、浮香、玲月妹子的信,怀庆是看不到的。 后两者不用说,与怀庆没有交集,裱裱虽是她姐妹,但两人势如水火,不可能分享这种闺房密信。 炫耀就更不可能了,裱裱再天真无邪(婊里婊气),她也是皇家出生的公主,不会傻到把这种信拿出来到处说。 还好我知道褚采薇是个榆木脑袋,没有与她调情,说的都是些沿途的美食恐怕正是如此,怀庆公主心里不悦,但还是写信提点我。毕竟我写给她的是情(舔)书,写给采薇的是正常书信。 嘿嘿,想不到吧怀庆,你以为我在第二层,其实我在第五层。 “是谁写的信?” 见许七安终于看完,杨千幻又打开了话匣子。 “京城的朋友寄来的信。”许七安面不改色。 “是相好的吧。”杨千幻道。 许七安一下警惕起来:“你偷看我的信?” 杨千幻冷笑道:“我杨千幻不屑做这等龌龊之事。” 毕竟是四品术士许七安颔首,道:“话说回来,你家的采薇师妹真是个榆木脑袋,到她那年纪,也该少女怀春了吧。我愣是撩不动,给她写信,她还” 许七安长叹一声。 杨千幻赞同道:“采薇师妹的确开窍的晚,她只是当成了寻常朋友的书信往来,才告诉怀庆公主的。也不是完全对你无意,至少你在她心里是很有重要的朋友。” 许七安目光骤然犀利:“你特娘的怎么知道她告诉怀庆了?” “”杨千幻。 逼王好半天没说话,知道自己被套路了,顿时,他也体会到了许七安刚才的羞耻感。 你不但偷看我的信,你特么还给粘回去了 “算了,看在你帮我抓住梁有平的份上,我也懒得计较。”许七安告诫道: “但你千万不要把信的事外传。” 事已至此,杨千幻看都看了,他还能让时光倒流不成,不如假装大方。 杨千幻一愣:“我没帮你们抓梁有平啊。” 甲板缝隙里,一阵寒流扑进来,吹在许七安脖颈。 他缓缓打了个冷战,汗毛一根根竖起,连声音也带着一丝颤抖:“你说什么?” 冬日的暖阳高挂,南宫倩柔驾车抵达宫城外。 停泊好马车,他把缰绳丢给迎上来的羽林卫,弯腰摘下木凳,打开马车的门,道: “义父,到了。” 穿着奢华的大青袍,两鬓斑白的魏渊,钻出马车,踏着木凳下来。 两人进了宫城,往御书房行去。 “义父,听说今早有八百里加急?”南宫倩柔问道。 大奉情报等级,分为三百里加急、四百里加急、六百里加急,以及最高的八百里加急。 其中八百里加急的情报,直接送入内阁,由内阁转送皇帝。在送入内阁前,除传送情报的驿卒外,任何人不得经手。 否则视为谋逆。 魏渊脸色凝重的点头,八百里加急文书送进宫后,没多久,陛下就在御书房召开了小朝会。 八百里加急的,必然是大事,只是不知来自哪一个州。 “真是多事之秋!”魏渊轻叹一声,顿了顿,又道:“让你准备的犀甲,进展如何?” “材料已经收集完毕,就等拿去司天监炼制了。”南宫倩柔酸溜溜的语气。 犀甲是魏渊要送给许七安的礼物,犀甲刀枪不入,水火不侵。若再请司天监的炼金术师和阵师出手,炼制成法器。 那就是一件防御无双的至宝,哪怕是五品境的武者,也休想轻易攻破。 南宫倩柔知道魏渊的想法,他要为许七安补足最后的短板,为这株尚未长成的树苗保驾护航。 临近御书房,南宫倩柔被禁军拦下,魏渊独自一人前行。 魏渊跨过门槛,进去御书房。 他随意扫了眼两侧的群臣,眉头顿时一皱。 众大臣都在看他,以一种晦涩莫名的眼神。 元景帝也在看着魏渊,不过老皇帝心思深沉,不露喜怒。 “陛下。”魏渊作揖行礼,自然而然的入列,站在自己的位置。 :感谢“倚剑拄刀的老人”、“社会逼你坚强”、“狂歌”的盟主打赏。会加更的。 这章六千字其中三千字是正常更新,另外三千字是盟主加更。 :明天早上的更新留到晚上,本卷结束了,开启第二卷,我要构思一下。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两百二十八章 抚恤金(本卷终) 魏渊在官场屹立不倒几十年,气氛稍稍变味,他就能敏锐的分辨出来。 尽管元景帝只是在他进来时,瞥他一眼,尽管群臣此时已经收回了目光,但魏渊知道,本次小朝会,多半与自身有关。 春祭刚刚结束,再过几天京察就要出结果了。这段时间,各州的吏部纷纷传来考察名单,就等着元景帝大笔一挥。 而京城内的考察结果,已经在吏部尚书的主持下,渐渐成型。 这份考察名单的成型,过程中伴随着怎样的腥风血雨,堂内的诸公、元景帝心知肚明。断然不会在此时此刻,推到重来。 既然不是京察之事,还会有什么重大要事涉及自身? 魏渊心思电转,脑海里浮现两个字——云州! 八百里加急情报来自云州看来云州真的叛变了,以姜律中和杨砚能力,有张行英此前做的努力和铺垫,云州乱不起来魏渊沉吟着。 又等了一刻钟,有资格参加小朝会的大臣们陆续到齐。 元景帝俯视堂下众臣,道:“今早,有一份云州来的八百里加急文书,云州案已经有了结果。勾结巫神教,扶植山匪,输送军需者,为云州布政使宋长辅。” 仿佛一颗炸弹砸下来,群臣们炸开了锅,骇然失色。接着,就是难以自控的议论声,怒斥声。 不过,其中有部分人并不惊讶,比如王党。 加急文书要先经内阁之手,由内阁转交通政司,通政司掌出纳帝命,通达下情。 是专门为皇帝勘合关防公文,奏报四方臣民实封建言、陈情申诉及军情、灾异等事的衙门。 内阁是王首辅的地盘,内阁当然是没权利私拆加急文件,但皇帝后,首先要做的就是把文件内容告之内阁,然后开会。 所以王党拿到的是第一手消息。 “肃静!” 元景帝身边的大伴,连喝数声,才让群臣们安静下来。 “众卿听一听吧。”元景帝道。 头发花白,穿蟒袍的大太监看了眼角落里的宦官,微微颔首。 那宦官抬步上前,展开手里的文书,朗声念道: “臣张行英,叩上: 云州案结于一月二十四日,逆贼宋长辅、杨侑、陈明三十四人,皆以伏诛。” 一连串的名字,全是有品级的官员。 “今云州归治,大案结陈。此乃朝廷教化有功,乃陛下厚德神明之功。 “金锣姜律中,一路护臣周全,兢兢业业 “金锣杨砚,身冒百死,率军痛击叛军,平叛有功,使叛军未能烧杀掠夺,荼毒云州百姓,居功至伟 “银锣赵彬、唐山狐、李运,三人为保护微臣,死于巫神教梦巫之手,死亦无悔,其心之忠烈,气概之沛然,微臣痛惜之至” “铜锣宋廷风、朱广孝,在查案过程中屡做贡献,助许七安找到证据,为保护证据,不惜以身饲鬼,以至气血大亏剿杀叛党过程中,身先士卒,不惧生死,报国之心令人感动” 从金锣到铜锣,张巡抚逐一表功,写的极为详细,非常用心。 魏渊沉默的听着,即使听到三位银锣殉职,这位喜怒不形于色的大权臣,始终面无表情,不露情绪。 “铜锣许七安,在南下过程中,勘破铁矿走私案,此事前表已具,不再详陈。但在云州案中,许七安几以一人之力,破解种种线索,找出罪证亦是他察觉出宋长辅的阴谋,令案情反转,使臣没有错怪忠良。 “东窗事发后,宋长辅狗急跳墙,召集叛军关闭城门,围杀微臣于布政使衙门。臣身处绝境之际,许七安一人一刀,与数百叛军死战,斩敌两百余人,终力竭而亡。 “微臣斗胆,求谥爵位。 “臣身在云州,冀能早日面圣。张行英再拜顿首。” 念完,宦官收拢长长的折子,退了下去。 元景帝扫了一眼止不住哗然,交头接耳的群臣,目光最后落在魏渊身上。 这位身负传奇,被誉为大奉五百年来最强大国手的宦官;这位打赢山海关战役,压服周边各国的五军左都督;这位统率打更人,监察百官,名声狼藉的魏阉 此时此刻,竟在朝会上走神了。 “张行英所奏之事,诸位爱卿觉得如何啊?”元景帝问道:“魏渊,魏渊,魏渊” 连喊了三声,一次比一次大声。 魏渊浑身一震,似乎吓了一跳。这才反应过来,轻轻的“啊?”了一声。 元景帝嘴角一挑:“魏爱卿似乎精神不佳,张行英扼杀云州叛乱于摇篮之中,这也是你的功劳,莫非魏爱卿不高兴?” 魏渊不答。 礼部给事中,左都给事跳出来呵斥:“魏渊,陛下问你话。” 魏渊依旧不答。 “罢了!”元景帝心情好着呢,摆摆手,与群臣商议折子的事,对一干打更人论功行赏。 到了许七安的时候,对于谥爵位有了分歧,小部分大臣赞同授予爵位。更多人则表示不妥。 其实并无不妥,爵位不是官职,是对有功之人的“奖励”,是朝廷拉拢人心的手段。 许七安这种情况,属于死后封爵,仅是身后荣誉。 但许七安是魏渊的心腹,和魏渊抬杠是文臣们的本能,其次,许七安树敌太多。从税银案到桑泊案,再从平阳郡主案到云州案。 因为他,王党的户部侍郎倒台了;梁党废了;王党的礼部尚书倒台了;齐党的工部尚书诛了九族 恨他的人数都数不过来,即使是身后荣誉,也不愿给他。 其中以同为齐党的大理寺卿和礼部侍郎最激动,慷慨陈词,点明弊端,总之就是一句话: 许七安不配。 大理寺卿虽是齐党,但勾结巫神教的工部尚书,没有证据指明大理寺卿也勾结了巫神教,他得以置身事外。 所谓党派,只是政治盟友,而非亲属家眷。 礼部侍郎是王党的人,顶头上司在桑泊案中被许七安搞垮了,最可恨的是新任礼部尚书是魏渊的人。 群臣的态度让元景帝有些犹豫,从他的角度来说,那个总是看不顺眼的铜锣殉职,当然不足以让堂堂天子兴奋狂喜,但说实话,还挺舒坦。 就像赶走了嗡嗡的苍蝇。 不过,对于给予爵位,元景帝是赞同。因为许七安确实立了大功,封爵能彰显他的赏罚分明。 元景帝对死人最是宽容。 但是如果大部分臣子都不同意,那元景帝也不会坚持己见。 元景帝正要宣布结束话题,驳回张行英的建议,忽然看见魏渊出列了。 大宦官径直走向礼部侍郎,抬手,“啪!”一声。 响亮的耳光响彻御书房,瞬间压过了群臣的争执声,一道道诧异的目光望来。 “啪!” 大理寺卿也挨了一巴掌,踉踉跄跄的跌倒,发冠脱落,披头散发。 “哗” 诧异的目光变成了喧哗,御书房炸开了锅。 大奉历史上,脾气暴躁的大臣们,在朝堂之上动手斗殴的例子倒是不少。更何况这里是御书房。 但打人者是魏渊,这就显得荒诞离奇了。 在群臣心里,魏渊以宦官之身执掌打更人衙门、都察院,窃居高位,身上的标签有:阴险狡诈、腹黑歹毒、狡诈深沉、善谋等等。 但绝对没有“冲动鲁莽”,这么容易落人把柄,早给人玩死了。 魏渊又有什么阴谋?故意的? 朝堂诸公念头浮动间,职业喷子给事中就不用想这么多,六部的几位“左都给事”仓惶奔出,高呼道: “陛下,魏渊当堂打人,目无陛下,目无王法,请陛下将旨,斩了此獠。” 给事中不用想这么多,逮着把柄死磕就行。 当即,不少大臣纷纷附议。 对于众臣的控诉,魏渊丝毫不理,作揖,沉声道:“陛下,齐党之事尚未完结,工部尚书虽已处置,但同党依旧蛰伏朝堂。桑泊案中,礼部尚书勾结妖族,同党亦是尚存。 “恰逢京察,微臣提议,延缓考察,待一切水落石出之后,再做定夺。” 几个意思? 众臣悚然一惊,难以置信的看着魏渊,话里话外的意思,分明是想延缓京察,他还想搞事情?! 自年初以来,京城官场经历了风声鹤唳蛰伏,小心翼翼的观望,以及年中至年尾的勾心斗角和人人自危,早已疲惫不堪。 即使是最好斗的阴谋家,也想着早点结束京察,休养生息。 魏渊这厮,竟要把斗争延续下去? 他,他疯了? 就连首辅王贞文都忍不住侧头,愕然的审视着魏渊。魏青衣面无表情,与平时没有太大的区别。 身为老对手,王首辅发现自己此刻居然无法揣测出魏渊的用意。 一时之气? 不,魏渊怎么可能会被情绪左右。再说,气从哪里来? 元景帝盯着魏渊,看了片刻之后,恍然意识到,那个叫许七安的铜锣,在魏渊心里有非同一般的地位。 他压了压手,待众臣安静下去,缓缓道:“如此错综复杂的悬疑奇案,许七安旬月便破,真是神乎其能啊。 “此等人才殉职,乃我朝廷的损失。就按张行英所奏吧。 “魏渊当堂殴打朝廷命官,目无法纪,罚俸一年。至于京察之事,依照祖制,不必更改。” 众臣对于元景帝轻描淡写的处罚,倒是没什么意外,尽管心里失望,但也知道这种事不可能扳倒大宦官。 以魏渊的重要性,陛下对他的容错率极高,殴打朝廷命官一两次,受些处罚已是极限。 令他们惊讶的事,魏渊竟不再纠结京察之事,闭口不谈。 这让群臣意识到,所谓延缓京察,只是魏渊泄愤的借口。 相比起不轻不重的处罚,魏渊失态的原因,让群臣们极为在意。原来无懈可击的魏阉,也有令他在意,让他失态的存在? 随后,就许七安追封爵位之事,多方展开激烈讨论。 一番扯皮后,许七安的爵位定下来了:长乐县子。 子爵! 无法世袭罔替。 小朝会结束,诸臣散去,魏渊一言不发的前行,不知是不是刻意的,他步伐极快,走在群臣面前,不让人看到自己的神色。 “义父。” 南宫倩柔迎上来,正要询问小朝会内容,询问八百里加急的文书,可他忽然愣住了。 魏渊的明明没有表情,却让人轻易读出了伤感,那双沉淀着岁月洗涤出沧桑的眼眸里,竟有着深深的萧索。 没有打招呼,连颔首都没有,魏渊沉默的走来,沉默的与南宫倩柔擦身而过,沉默的继续前行。 青袍下摆,轻轻摇晃。背影萧索孤寂。 出了什么事南宫倩柔一愣,他看了眼后方走来的诸臣,忍住了试探的想法,大步跟上魏渊。 车轮辚辚,返回打更人衙门的路上,南宫倩柔忍了一路,临近衙门时,终于出口问道: “义父,发生了什么事?” 车厢里,魏渊低沉嘶哑的声音传来:“许七安殉职了。” 这南宫倩柔神色凝固。 他扭头,悄悄的打量了车厢一眼,尽管车门挡着,但他还是不自觉的放缓动作,害怕被魏渊发现。 整个打更人衙门都知道魏公重视许七安,但只有南宫倩柔和杨砚知道,何止是重视,义父对许七安抱着极大的期望,就像匠人发现了一块完美的璞玉。 爱不释手,心心念念要把他雕琢成举世无双的美玉,玉成之日,震惊天下。 虽然没有明说,但南宫倩柔心里清楚,这份期待和重视,已经胜过他这个义子很多很多。 现在许七安殉职了,义父的心情可想而知南宫倩柔心里叹息一声。 他原以为自己会暗暗高兴,许七安的出现让他嫉妒,让他心里不平衡,无数次想过,如果那家伙从没出现就好了。 义父最关注的还是我。 如今听说了许七安的死讯,南宫倩柔却没有半点开心的情绪,反而怅然若失,心里空落落的。 这时,手里的缰绳忽然脱落,南宫倩柔吃了一惊,才发现掌心的缰绳,不知何时被他捏成了齑粉。 回到衙门,南宫倩柔随着魏渊进了浩气楼,登上七层,魏渊在茶室口顿住,低声道: “你先出去,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南宫倩柔欲言又止,躬身退走,但没有离开,而是候在茶室外。 茶室安静,午后的阳光洒在瞭望台,宽敞明亮。、 魏渊照常翻阅公文,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他还是那个喜怒不形于色的大宦官。 日头渐渐西移,黄昏的阳光是橙红色的,照的西边云朵如烧。 魏渊手里的公文,一页都没翻过,他枯坐了两个半时辰。 合上公文,捏了捏眉心,魏渊喊道:“倩柔。” “义父”南宫倩柔闻声进来,精致的俏脸布满担忧。 “召集在衙门内的所有金锣。”魏渊道。 南宫倩柔退走,不多时,带着六名金锣返回。 此时,魏渊负手站在茶室中央,无声的目光审视着金锣。 “魏公。”金锣们抱拳。 魏渊微微颔首,缓缓道:“传令散布在外的所有暗子,渗透东北方各国。夏初之前,本座要得到巫神教的西南方的边防布局图,不惜一切代价。” 金锣张开泰吃了一惊:“魏公” 其他金锣同样吃惊。 魏渊淡淡道:“秋收之后,本座要打巫神教。” 果然几位金锣小心翼翼的观察魏渊,终于察觉到了这位大宦官细微的不对劲,以前的魏公,始终是智珠在握的超然姿态,有着与身份地位相匹配的静气。 但今日的魏公与往日不同,那双饱含沧桑的眼睛里,燃烧着锐利的锋芒和斗志。 这种斗志和决心,只有在当年山海关战役时才有。 金锣们齐齐低头,用上了正规的回复:“谨遵钧命。” 几位金锣告退,出了浩气楼,一位金锣皱眉道:“朝廷恐怕不会轻启战端。” 南宫倩柔冷笑一声,朝廷不轻启战端,但巫神教会,东北诸国会。只要主动把机密情报通过秘密渠道送过去,就不怕巫神教不上钩。 等边境受到侵扰,陛下和朝堂诸公就不会视而不见。 以义父的手段,想打巫神教,只取决于他愿不愿意打,而不是陛下想不想打。 张开泰看向南宫倩柔,皱眉问道:“今日朝堂是不是出事了?魏公有些反常。” 南宫倩柔颔首:“今早有一封八百里加急,云州张行英递回来的。如义父所料,云州果然叛变了。” 顿了顿,他扫过众金锣,不自觉的沉声道:“许七安殉职了。” 众金锣猛的抬头,看向浩气楼。 此时,许七安还在水上漂着。 掳走梁有平的不是逼王?! 许七安心里升起难以言喻的惊悚,就如同在废弃的宅子里自拍,照片拿回家洗出来后,发现身后站着一个披头散发的白衣女鬼。 那种惊悚感,叫人脊背冰凉,头皮发麻。 “梁有平真不是你掳走的?”许七安求证道。 “我杨千幻何曾说过谎话。”逼王淡淡道。 老师给他的任务是暗中看护许七安,尽管逼王不知道老师为什么会下这样的命令,但他向来是个守规矩的弟子。 做事很靠谱! 答应看护许七安,就绝对不做多余的事。 云州案跟他也没啥关系,破案与否,是巡抚的事。后来许七安自投罗网,他才不得不出面救助,暴露了自身。 滚,你刚才还骗我说没偷看信件要不是实在没心情,许七安当场就把逼王的脸给打肿。 梁有平不是杨千幻掳走的?如果是这样的话,整个案子都要推到重来了会不会,幕后黑手并非宋长辅,而是另有他人,比如杨川南? 云州的案子,原本只是暗子周旻查出杨川南侵吞军需,扶植山匪直到我误打误撞,发现齐党与巫神教勾结,这才引出了后续的巡抚入云州查案。 这个案子的真相会不会是这样的: 杨川南发现自己的图谋被打更人暗子曝光,于是让梦巫杀周旻灭口,并破解暗号,找出罪证然后设下了这个苦肉计,翻盘的点就是梁有平。 他先故意让梁有平在狗肉铺里等我,然后又借李妙真道破梁有平身份,引来我的注意随后让人把梁有平送到张巡抚手中,利用这个反转,让我们彻底相信幕后主使是宋长辅,自己从容脱身? 梁有平当时确实被屏蔽了气数,司天监的望气术无法看出他有没有说谎。 许七安品了许久,否定了这个推测,理由有如下三点: 一,没必要这么麻烦,费尽心机把案子搞的这么复杂,只会暴露更多破绽,越简单的案子越难破。正所谓武器越怪,死的越快。案子也是此理。 杨川南只要毁掉证据,即使大家都觉得是他做的,但张巡抚没有证据,就动不了一个二品的都指挥使。 这是最稳妥的办法。 二,张巡抚等人,包括许七安,之所以对梁有平说的话深信不疑,主要是因为他们都认为出手相助的人是杨千幻。 回顾一下案情,梁有平被送到驿站时,对于梁有平的供词,张巡抚等人将信将疑。当时,张巡抚的应对措施是先缉拿宋长辅,与梁有平对峙。 结果宋长辅“畏罪自杀”,紧接着云州各军就叛变了。事件衔接的太紧密,根本没时间去核实案件的真相。 直到杨千幻的出现,众人才恍然大悟,原来那个术士是杨千幻,合情合理。 于是梁有平的“自投罗网”,便有了合理的解释。 奈何杨千幻帮助姜律中击杀梦巫后,就立刻离开了,后续的核实无法进行。 许七安把这一点列为理由,是因为杨川南不可能知道杨千幻来到云州。那么这个诡异出现的术士,在张巡抚等人心里是无法解释的疑点。 尽管他可以用随后而来的叛变抹杀张巡抚,可是,既然都能抹杀张巡抚等人了,还至于搞的这么花里胡哨? 反而是梦巫的说法才合理,之所以隐忍,是想推杨川南顶罪,直到事情败露,才不得不实施最后计划——杀人灭口。 三,如果杨川南是幕后黑手,那群跟着他叛变的逆党早就把他给供出来了。云州官场里的那些逆党,会不知道自己是跟着哪个老大的? 这是造反,又不是古惑仔混社会。 “幕后黑手应该就是宋长辅无疑,但是,那个凭空出现的术士是怎么回事?” “野生术士能修到这种境界?要知道,术士体系才出现六百年左右,不像武夫和其他体系,存在时间已久,有大量的野生修行者。” “而就算是渊源流传的儒家等体系,对修行之法的管控依然很严格,只有没爹的(超越品级)武夫,才遍地开花,这也是各大体系看不起武夫的又一个原因吧。” “还有,那个不知根脚的术士,为什么要帮助我?他有什么目的?” 许七安忽然想到一件事,那就是税银案中的术士,炼制出假银的术士与云州案中的术士会不会是同一个人呢,或者,同一个势力? 倘若如此,帮助我这个选项就可以排除了这帮龟孙,差点害的老子流放千里,害二叔问斩许七安头疼的捏了捏眉心。 司天监,没那么简单啊。 “咳咳”许七安咳嗽一声:“有件事要告诉杨师兄。” “说。” 许七安便把无名术士的存在,原原本本告诉杨千幻,然后问道:“咱们司天监是不是藏着什么秘密?” “咱们司天监?”背对着他的杨千幻反问。 “反正采薇姑娘迟早是要嫁给我的嘛。” “呵。”杨千幻嘲讽了一下,接着,语气严肃的说道:“司天监确实有些秘密,比如老师从来不说师祖的事,但我心里清楚,老师曾经弑师。” 弑师许七安回顾了一下前文,想起桑泊案的调查中,那位初代监正的相关信息。 初代监正是支持五百年前旧皇室的,原本的平海王,后来的武宗皇帝篡位后,监正就变成了如今的监正。 关于初代监正的信息,被从历史中抹去。 抹的干干净净,即使是怀庆公主这种可以修历史的女学霸都找不到点滴信息,还是通过佛门五百年前的传教,侧面突破。 原来监正真的弑师了,当初还只是猜测,现在实锤许七安道:“杨师兄的意思,云州出现的这位术士,与初代监正有关?” 杨千幻摇头:“这个我不知道,莫要问这么多啦,术士体系你不了解,即使是我这种世间难有的奇男子,也不知道一品和二品术士叫什么。” 许七安现在已经不是小萌新了,通常来说,这种情况就意味着,知道一品和二品的信息,就能知道很多术士体系的秘密,而这种秘密,是不能让外人知晓的。 “那你知道能屏蔽气息的术士是第几品吗?杨师兄你能做到吗?”许七安不甘心的试探。 “这倒可以与你说,”杨千幻说道,“屏蔽气数的话,正常的术士都可以做到,不难。能为他人屏蔽气数,得六品以上。 “但真如你所言,那个梁有平能屏蔽四品梦巫的占卜和咒杀,术士里只有一个品级能做到,梁有平被屏蔽的不是气数,而是命数,是天机。” 顿了顿,他说:“三品术士,天机师。” 三品?!云州案中的那个术士是三品?!许七安懵了一下,感觉自己脑子不够用了。 云州案竟然牵扯到三品术士! 如果是这样的话,四品阵师的杨千幻当然做不到了,可恶,要是早点知道这么重要的信息,我我会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许七安心说,三品术士的谋划,即使看穿了也不能说破。 这不是怂,是成年人的思维模式。 要相互给面子的。 “你记得保密,不要外传,尤其是老师弑师的事。”杨千幻顿了顿,补充道: “我不是害怕老师,我是觉得,他一把年纪了,不能晚节不保。我得给他留点做人的体面。” 你越解释,越显的你心虚好嘛我哪敢乱说啊,监正一指头就能捏死我许七安点点头,赞同道:“我也觉得应该给监正几分体面。” 杨千幻微笑道:“你果然是个有趣的男人,与我一般。” 司天监的历史不久,很多事情其实很好查,不像道尊和儒圣那样,后者是几千年前的人物,前者干脆是脱离了历史记载。 许七安打算回京后秘查司天监,顺便查一查苏苏的家事,绝不是馋人家身子,人家没有身子。 “咕噜咕噜” 许七安的肚子有些饿了,他旋即从棺材里出来:“我去找点吃的。” 杨千幻问道:“那你准备怎么解释自己死而复生之事?” 许七安忽然僵住,是啊,他怎么解释死而复生之事。 京城里的大佬可不是好忽悠的,而他现在已经不是当年的长乐县小快手,哦,今年还是小快手。 是当初那个小快手。 许七安默默躺回了棺材里:“我先不露面,等到了京城,再问问我爸爸的意见。杨师兄,伙食的事,就劳烦您啦。” 杨千幻点点头,表示没问题,接着诧异的问道:“你不是自幼父母双亡,被二叔养大的吗?” “其实我是魏渊的私生子啦。” “什么?!”杨千幻大惊失色。 许七安是魏渊的私生子,魏渊竟然有私生子? 内城,许府。 第二天早上,南宫倩柔带着两名铜锣,敲开了许府的大门。 其实侧门已经开了,但以他金锣的身份,自然是要走中门的。 门房老张打开中门,看见三位打更人,连忙低头,道:“几位大人,有何贵干。” 因为大郎是打更人的缘故,他对打更人的等级、差服,有一定的了解。 这位女子打更人胸口绣着金色的锣,一看身份地位就比大郎要高。 此时,天色刚亮,南宫倩柔扫了眼老张,目光望向府内,道:“御刀卫百户许平志,可在府中?” 他是奉义父之命,给许七安松抚恤金的,三百两纹银。 铜锣的身价就这么多,规矩就是规矩。 但南宫倩柔知道,以后许家人能吃到的红利,绝对是难以估量的。比如御刀卫百户的官职,可以再往上提一提。 那位即将参加春闱的云鹿书院读书人,将来的仕途不会是被打发到偏远外县。 “在的,在的,老爷和夫人此刻在后厅用餐。大人您先到前厅用餐,小人去喊老爷。” 门房老张恭敬的引着三位打更人进了前厅,吩咐下人端上热茶。 两位铜锣客气的致谢,态度非常友善。 南宫倩柔没有接茶,道:“不必浪费时间,领本官过去。” :上一章我写了五口棺材,有些读者没理解,我在这里解释一下:上上一章有失误,死的是五个人,还有一位龙套铜锣被我忽略了,所以最后送回去的是五口棺材。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章 监正的馈赠(大章求月票) 似乎是有急事,他们是大郎的同僚,难道和大郎有关? 门房老张躬身点头:“三位大人随我来。” 南宫倩柔起身,在门房老张的带领下,穿过前厅,来到后院。远远的,就看见一个穿着小布包的稚童,模样只能算可爱,被一位姿容惊艳的长裙少女牵着往外走。 稚嫩瘪着嘴,一脸不情愿的亦步亦趋。 双方打了个照面,少女停下脚步,愕然的审视着三位打更人。 “三位大人有事要见老爷。”门房老张解释了一句。 许玲月矜持的点点头,收回目光,拽着小豆丁退去一旁。 许铃音一只手被姐姐拽着,另一只手抬起,粗短的手指,指着南宫倩柔,喊道: “好漂亮的姐姐,跟娘一样漂亮。” 漂亮姐姐?!面无表情的南宫倩柔险些破功,难以置信的扭头,盯着许铃音,眼角不停的抽搐。 这个小孩是笨蛋吗?眼睛是当摆设的吗? 他微微抬起头,让小孩看自己的喉结。但愚蠢的小孩一点都没有领悟他的意思,一个劲儿的嚷嚷: “姐姐你和我娘一样的漂亮。” 她似乎觉得,跟她娘一样漂亮是很高的评价。 南宫倩柔拂袖而去,换成其他人敢说他是女人,不死也得脱层皮。只是他堂堂金锣,懒得和稚童一般见识。 许玲月目送着南宫倩柔三人的背影,进入大厅。 “姐姐怎么不走了?”许铃音扬起巴掌大的小脸。 “是大哥的同僚,咱们晚些再去塾堂。”许玲月柔声道,牵着妹妹折返回去。 后厅里,刚吃完饭的许平志仓促起身,迎了上去,有些纳闷,有些惶恐,抱拳道:“金锣大人。” 堂堂金锣居然光临许府,这是许平志没有想到的。 以金锣的高贵身份,纵使许七安在打更人衙门混的如鱼得水,也不可能屈尊降贵到一名铜锣家中。 除非有要紧的大事。 这位金锣倒是生的标致,远远看去还以为是位女子,不比男生女相的二郎差许平志心想。 “漂亮姐姐。” 小豆丁跟着许玲月返回,站在门槛位置,讨好似的叫了一声。 这小孩真讨厌,待会有你哭的时候南宫倩柔皱了皱眉,想到许七安的死,心里不由的一沉。 他目光掠过许平志,望向餐桌边的美艳妇人,小孩儿说的倒也不假,的确是个艳丽的女子。 “金锣大人驾临寒舍,有何指教。”许平志问道。 南宫倩柔收回目光,沉默了片刻,沉声道:“铜锣许七安在云州殉职了,本官是来送恤银的。” 说着,他展开手心,身后的铜锣神色寂然的把银子递过来。 南宫倩柔再把三百两恤银递给许平志,许平志没有收,他呆住了,像一尊石刻,一动不动。 连眼神都凝固了。 许七安殉职了南宫倩柔的话,仿佛惊雷在许平志耳边炸开,炸的魂飞魄散,炸的肝肠寸断。 一瞬间,感觉整个世界都失去色彩,脑海里被噩耗填满,万念俱灰。 许七安是他侄儿,是兄长遗孤,他养在身边二十年,与亲儿子何异?不,甚至比亲儿子更疼爱。 许二叔对许七安一直有强烈的责任感,因为他是兄长一脉的遗孤,是唯一的存续。 抚养他长大,看着娶妻生子,为长房开枝散叶,便是许平志此生最美好的愿望。 现在,这个侄儿没了,说没就没了? 浑浑噩噩间,许平志忽然听见一声跌倒的声音,他回头看去,竟是妻子昏厥了过去。 “姐姐,什么事殉职呀?” 许铃音没听懂,她抬起头,看着身边的许玲月。 许玲月没有回答,她木然而立,像一朵没有生气的纸花,美丽却苍白。 门房老张大哭起来:“殉职就是死啦。” 南宫倩柔心里叹口气,把银子放在桌上,道:“再过天,尸骨就会送回京城,你们提前准备一下丧事。” 八百里加急的文书,自然是比尸骨提前抵达京城的。 说完,南宫倩柔转身就要走。 “你骗人!” 小狮子般的咆哮声传来,许铃音拦在三名打更人面前,气势汹汹的瞪着南宫倩柔。 六岁的孩子,已经知道什么是死亡。 南宫倩柔没有搭理,绕过许铃音,继续往外走。但许铃音不肯放过他,追着他死打,一边嚷嚷着:“你骗人你骗人” 小孩子的思维很简单,只要打服骗子,让他收回刚才的话,大哥就能回来,只要打服骗子,大哥就能回来 南宫倩柔只好加快脚步,带着两名铜锣离开许府,走出很远,他不放心的回头。 那孩子竟坚持不懈的追了出来,孤零零的站在门口,嗷嗷嗷的哭着,小身板不停的颤抖。 像一只被人抛弃的小兽。 南宫倩柔忽然有些后悔,他应该再等待片刻,等这孩子上了学堂在转告许七安的死讯。 “把她带回去,让她家人好好看管。”南宫倩柔侧头,吩咐左边的铜锣。 “是。” 许府,把昏厥的妻子抱回房间,许平志来到前厅寻找女儿的身影,打算宽慰几句,但许玲月寂然的坐在桌边,双眸空洞,纹丝不动。 许二叔缓缓吐出一口气,唤来门房老张,沉声道:“派人去一趟书院,把消息告诉二郎,让他尽快回府。” 老张抹着眼泪点头,退下了。 其实府里下人没几个会骑马的,不管是事情的重要程度,还是时间角度,许平志自己去一趟云鹿书院才是正理。 门房老张知道,老爷现在骑不了马了。 京城到清云山,一来一回得两个时辰,如果马术不够精湛,时间还会更长。 许新年是午时回的府,独自一人回来的,传话的下人被他抛在了身后。 策马狂奔到大门口,许新年猛的一拉马缰,马匹骤停,高高昂起前蹄。 还没等马匹前蹄落下,许新年已经翻身下马,脸色惨白的冲进家门,过门槛时,竟被绊了一跤,狠狠摔在地上,摔破了额头。 他恍然不觉,踉跄起身,跌跌撞撞的进了府,在后厅看见了家人,看见了垂泪的母亲,看见了目光空洞,没有生气的妹妹。 当然也有孤零零坐在前厅外的台阶上,用一根枯枝在地上乱写乱画的许铃音。 噩耗传来,大人们沉浸在悲伤里,都忽略了孩子的感受。许铃音不敢问,不敢说话,只能孤独的坐在台阶上,一声不吭。 许平志眼眶发红,看着他,低声道:“二郎,你大哥没了。” 许新年身子一晃,眼前阵阵发黑。 正午过来,天空就阴沉了下来,寒风肆虐。紧接着,就下起了鹅毛大雪。 这是春祭后的第一场雪,纷纷扬扬。不多时,积雪便覆盖了屋脊,覆盖了树梢,覆盖了路径,整个世界披上一件薄薄的银装。 皇宫,御花园。 太子邀请了二皇子、四皇子、六皇子,以及三位公主在清极亭赏雪。 炭火熊熊,桌案上摆着美酒美食,太子饮了一口酒,笑道: “去年就下了一场雪,原以为再见到雪景,要等年底了。没想到春祭刚过,雪又来了。” 三公主笑道:“听司天监制定黄历的术士说,开春前雪下的越大,秋后的收成就约好,不知是真是假。这雪虽是春祭后下的,但好歹也赶上开春前了。” 太子笑着点点头,然后看向四皇子,问道:“怀庆最近怎么回事?整日待在寝宫不出,派人寻她出来喝酒,她推说身子不适。” 四皇子闷声摇头:“不知道。” 怀庆有段时间没出现了,原本还偶尔会和皇兄皇妹们聚一聚,前段时间开始,直接闭门谢客。 四皇子与怀庆虽是一母同胞,但怀庆那个性格,亲兄妹也亲不起来。 哼,一定是被我的光芒照耀的没脸见人啦临安喝了口酒,骄傲的想。 随着五子棋的广泛流传,她临安的大名也让京城震了一震,试问,在本公主如此煊赫的光芒之下,卑微的怀庆自然只有缩在家里不敢出门。 想到这里,临安又开心了喝了几口,红霞悄悄爬上她的圆润的脸蛋,妩媚多情的桃花眸子略显迷离。 几位皇子也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有一个才貌绝佳的妹妹,是件很赏心悦目的事。 嗯,“才”字还有待商榷,美貌绝伦是当之无愧。 裱裱在许七安心里,除了贴合夜店小女王的形象,再就是年少读书时,班级里那种特别漂亮,但成绩很渣的女孩。 那种做数学题时,会愁眉苦脸,不停挠头的女学渣。 但因为过于漂亮,备受男生追捧,会让班级里其他女生讨厌,私底下腹诽一句妖艳jian货。 而怀庆则是高冷女学霸,但因为性格过于目中无人,也不会被女生们喜欢,私底下嫉妒:切,有什么了不起。 高冷女学霸和妖艳女学渣唯一的区别是:女学霸能把班里其他女生玩死。而女学渣只能生气的噘着嘴。 “这雪是祥瑞啊,你们知道昨日的八百里加急文书吗?”太子扯了个话题。 “张行英平定云州叛乱一事?”四皇子说道。 太子点点头:“齐党的工部尚书勾结巫神教,在云州培养势力,其心可诛。幸而张巡抚能力出众,识破阴谋,剿灭了逆党。” 顿了顿,太子看向胞妹临安:“此案许七安居功至伟,被谥为长乐县子,倒也名副其实。” “那当然,许七安是我” 原本临安听太子哥哥夸赞许七安,心里是高兴的,本能的就要炫耀一下,可听到后半句,她忽然愣住了。 “太子哥哥你,你说什么?” 那张妩媚多情的脸庞,甜美的笑容一点点凝固,桃花眸微微睁大,但神采却空洞了,直愣愣的盯着太子。 “哦,你还不知道吗?”四皇子叹息道: “那铜锣许七安殉职了,可惜,可惜。” 砰酒杯碎在地上。 众人纷纷看向临安。 临安浑然不觉自己的失态,秀气白皙的手紧紧拽住太子的衣袖,带着颤抖的哭腔:“太子哥哥,莫要与我说笑” 她眼里有着晶莹的光,以及可怜巴巴的哀求。 太子愣了一下,脸色突然阴沉了几分,拂去临安的手,沉声道:“此事是真的,父皇已经拟旨了,等那铜锣的尸骨运回京城,便降旨追封。 “临安,注意你自己的身份。” 堂堂大奉公主,竟为了一个下属的殉职如此失态,太子权当临安是多愁善感。他不想往深了揣度。 临安默默缩回了手,一言不发的起身,走入了茫茫大雪中。 “临安,临安”太子追到亭边,冲着她的背影高呼。 那袭红衣默然前行,雪花纷纷扬扬,落在她的发丝上。 太子扭头朝临安的贴身宫女咆哮:“还不去给公主撑伞。” 宫女恰好拿起伞,准备追上去,闻言顿住,朝太子福了福身子,撑开油纸伞,疾步追了上去。 亭内,众皇子皇女还没回过味来,神色茫然。 另一边,那位被许七安拍过臀儿的宫女,撑着伞,小心翼翼的打量临安的侧颜,不敢说话。 真可惜啊,那个铜锣殉职了宫女心里叹息一声。 忽然,她听见了轻轻的哽咽,愕然扭头,看见临安公主竟已泪流满面。 “公主?!” 宫女颤抖着叫了一声,慌乱的四下张望,幸而大雪纷飞,周遭无人,压低声音:“您怎么哭了,是,是因为他吗?” “本宫,本宫不知道” 泪水一滴滴的滑落,临安抬起手,按住了胸口。 这里空落落的。 “下雪了呢,我喜欢雪天,应该等雪停了,我便可以跟师兄们打雪仗,还可以堆雪人,堆雪马。” 怀庆公主住处,温暖的茶室里,褚采薇捧着一杯喝茶,吃着糕点,望着窗外的大雪。 她梨涡浅浅,很享受惬意的午后,有热茶,有好吃的糕点,还可以看雪。 怀庆公主穿着白色的宫裙,早已寒暑不侵的她,穿的是凸显身段的夏装。 对于闺中密友的唠嗑,她不加理会,手里握着书卷,眼睛却望着大雪发呆。 “怀庆公主,你怎么回事呀,这些天魂不守舍的。”褚采薇感觉到自己被漠视,心里很气。 黑亮的眸子里,映着一片片洁白的雪花,怀庆幽幽道:“采薇,本宫代你写的信,恐怕交不到你手中了。” 褚采薇没心没肺的吃着糕点,问道:“为什么?” “他殉职了。” 褚采薇手一抖,糕点跌落在地。 观星楼,八卦台。 褚采薇垂头丧气的踏着台阶,来到观星楼的顶层。 鹅毛大雪飘荡,八卦台积了薄薄一层雪,监正盘坐在案前,方圆三尺,片雪不落。 褚采薇在监正身后停下来,委屈的哽咽道:“老师” “从小到大,每次有师兄欺负你,你就哭着跑为师这里来的告状。”监正没有回头,笑着饮了一杯酒。 “没有师兄欺负我。”褚采薇瘪了瘪嘴,哇一声哭出来:“许七安死了,许七安死了,我好难过” 监正沉默了片刻,扭头望着南方,似乎在专注的看着什么,突然轻笑一声:“好事。” 褚采薇哭的更凶了,用力跺脚,边哭边骂:“糟老头子,臭老头子,我朋友死了,你还说好事,你怎么不去死啊。” “怎么跟老师说的呢?老师活了五百年,还没活够呢,要向天再借五百年的。”监正生气道。 “那,那你刚才说的话是当老师该说的吗。”褚采薇哭哭啼啼。 “为师说好事,自然是好事。”监正道:“前年,为师赐你的脱胎丸,你吃了没?” “什么脱胎丸啊。”褚采薇抹着眼泪。 “脱胎丸,一甲子只炼出三颗的脱胎丸。元景帝那小子求为师,为师都不给的脱胎挖丸。”监正更加生气了。 “哦,在我包包里。”褚采薇抽抽噎噎的说:“你不说我都忘了,我又用不到那东西。” 监正点点头,笑道:“记住,你把脱胎丸送给许七安了。” “我没有。” “你送了。” “我没有呀,在我包包里。” “闭嘴,你送了。以后有人问你,你就这么说。” “噢。”褚采薇又哭道:“老师,许七安死啦。” 她有个习惯,就是遇到伤心事,便会来监正这里哭诉。就像孩子受了委屈,就会找父母哭诉。 “你刚踏入六品不久,这些日子就不要出门了。” 等褚采薇离开后,监正摊开手掌心,一枚橙黄剔透的丹药静静躺在手心。 接着,监正拔下一缕白须,轻轻吐出一口气。 那缕胡须随风飘扬,越飘越高,忽然膨胀,化作一只白色大鸟。 大鸟叫声苍凉,在空中盘旋片刻,一个俯冲,叼走了监正手里的脱胎丸。 褚采薇回到房间,低头在腰间的鹿皮小包里翻找。 “老师怎么突然跟我说起脱胎丸,还说送给了许七安”她一边抽抽噎噎,一边找啊找,却怎么也找不到脱胎丸。 “你就那么信任魏渊?愿意把身上的秘密都告诉他?” 昏暗的船舱里,杨千幻盘腿而坐,背对着棺材。 许七安是魏渊私生子这件事,他稍稍一想就知道不可信,许七安二十岁,而魏渊二十多年前,就已经在宫中当宦官了。 “爸爸什么的开玩笑的啦,玩梗你懂不懂。”许七安躺在棺材里,叹了口气: “信任当然是信任的,魏公对我不错,很愿意栽培我。说对我恩重如山也不为过。但其实我有点抗拒把秘密告诉他。” “为什么?” “怎么说呢,魏公心思太深沉,叫人看不透,你永远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也就不知道把秘密告诉他后,他会做出什么反应。” “这倒是,魏渊和我老师一样,都是心思深沉到可怕的人。即使是我这样的手握明月摘星辰的男人,也看不透他们。”杨千幻不解道: “那你怎么愿意跟我聊这些心里话?” 许七安笑道:“因为杨师兄是有一颗赤子之心的男人。” 除了爱好装逼,其他一切都不在乎。 杨千幻点了点头,又觉得这话怪怪的,“总觉得这不是什么好话那有没有想过离开京城?反正你已经死了,天大地大的,哪都可以去。” “可我的家人都在京城啊,能回去当然还是要回去。”许七安叹口气: “青衫仗剑走江湖的日子,我也向往过。可是不管你走到哪里,天底下有一个可以随时回去的家,你就不会慌。而我一旦离开京城,可能这辈子都回不去了。”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也许是太无聊了,两人先是随口扯皮,渐渐的开始说一些心里话。 “这倒也是,我出门在外的时候,只要想起还有司天监的师兄师弟,还有老师,心里就觉得踏实。并不是真的无家可归,只是在外游历。”杨千幻微微颔首。 许七安嘴上说要回去请教魏渊的意见,其实是敷衍杨千幻的,心里在权衡坦白的利弊。 魏渊对他好,他知道。但坦白之后,魏渊是选择重新封印神殊,还是选择睁只眼闭只眼?缺乏参照物的情况下,许七安不敢冒险尝试。 毕竟又不是魏渊的亲儿子。 可他又不舍得离开京城,一时间左右为难。 另外,神殊和尚曾经要求他保守秘密,不能透露他的存在。许七安摸不准把秘密告诉魏渊,神殊和尚会做出怎样的反应。 你不能因为一位神魔般的高手始终和颜悦色,就真的相信他是大慈大悲的菩萨。 “哎,逼杨师兄,你成家了吗?”许七安问道。 “没有。”杨千幻摇头:“女人是累赘,我并不需要。” 这样啊,我还想你和妻子行房事的时候,是不是也不准她看你的脸?如果是这样,那你只有两条路可以走:一,和云鹿书院的亚圣一样,成为一个永远站在妻子身后的男人。二,当一个谷道热肠的男人。 想着想着,许七安忍不住笑出声。 这时,船外传来了不知名的飞鸟啼叫声,苍凉孤寂,宛如夜枭的哀鸣。 杨千幻先是一愣,然后大吃一惊,脱口而出:“是老师的气息。” :下一章就回京了,先更后改,下班回家再改错字。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二章 诈尸(万字大章,求月票) 监正的气息? 许七安愣了一下,来不及发问,眼前失去了杨千幻的身影。紧接着,外头苍凉的鸟叫声消失。 再然后,白衣术士的背影重返船舱,他依旧背对着许七安,但低着头,似乎在打量手心里的某种东西。 “老师给我送来了脱胎丸。”杨千幻的声音里透着茫然和不解。 “脱胎丸?”许七安反问了一句。 “哦,你知道破茧成蝶的典故吗?”杨千幻说。 “破茧成蝶不是典故,都特么是老掉牙的套路小故事了,跟雨后小故事一样耳熟能详。杨师兄您直接说正事。”许七安摆摆手,打断杨千幻的装逼。 杨千幻的装逼,又尬又无趣。 “哦哦”杨千幻也不在意,他其实是个率性且温和的人,没有那些高品强者的傲气和架子,就是喜欢装逼了点。 “脱胎丸的主药就是九翅金丝蝶的蛹,辅以秘方炼制成丹药,服用它,可延年益寿,脱胎换骨。 “脱胎换骨不是虚言,服食此药,半个时辰内会进入沉眠,如同蚕蛹结茧。体内所有生机收敛,人处于假死状态,连元神都会寂灭。 “在这个过程中,旧身体宛如茧,孕育着新的身体。所以名为脱胎丸。不过此药是保命灵丹,身体遭受重创,濒临死境时才能服用。” 不知道吃了这种丹药,是不是意味着又是处男之身?许七安惊奇道:“这么厉害?” “神奇归神奇,只是实用性不高。”杨千幻摇摇头:“能杀我的人,就不会给我服用脱胎丸的机会,高品武者战斗向来是挫骨扬灰的。” “那就正常服用呢?”许七安问。 “也就延年益寿而已,顶多是让身体状态变的更好,虽说也不错,但相较它高昂的炼制代价,就显得很鸡肋。老师一甲子来,也就炼出一炉,三粒而已。” 许七安恍然的点头,这丹药使用价值不高,纳闷道:“监正给你送这东西干嘛” 说完,许七安愣住了。 杨千幻也愣住了。 两人沉默半晌,齐声道: “不会是给我的吧?” “难道是给你的?” 又是一阵沉默。 老师让我去云州看护许七安,现在又送来脱胎丸但我根本用不到这东西,采薇师妹那种低品术士,等闲都用不到不是给许七安的,还能给谁? 恰逢许七安死而复生,正愁如何解释缘由,偏就这时候送来脱胎丸 杨千幻心里念头闪烁。 这脱胎丸明显是为我量身定制的,正好解决眼下的烦恼而杨师兄根本用不到这种丹药可是,监正怎么知道我需要脱胎丸? 他知道我目前的处境,知道我死而复生?那么,监正多半也就知道神殊和尚的断臂在我体内? 这一刹那,许七安脑子高速运转,桑泊案的诸多细节飞速闪过。 教坊司里潜藏着妖族,监正视而不见。 神殊和尚的断臂从桑泊中脱困,监正装病袖手旁观。 恒慧在京城大开杀戒,灭了平远伯府,虽说身上有屏蔽气息的法器,但能屏蔽术士一品的监正? 万妖国余孽释放出神殊和尚的断臂,却将它秘密送到我住处,让它寄生在我身上,温养断臂这意味着京城只有我能温养神殊和尚而我身上最大的秘密就是古怪的运气。 换而言之,妖族知道我身上的古怪,可我这辈子除了打过一只爬行动物,一只灰狐,我特么没和妖族有过多接触啊。 等等! 监正知道我身上的古怪,他送了我黑金长刀,又通过隐秘的方式送我《天地一刀斩》绝学卧槽,细思极恐啊。 两个猜测从心里浮起:一,监正勾结妖族。二,监正知晓妖族的谋划,但出于某种原因选择袖手旁观。 许七安更偏向第一种猜测,因为如果不是监正把他体内的秘密透露给妖族,那妖族是怎么知道他的特殊?自己又没和妖族有过亲密接触。 如果说魏渊的馈赠许七安会感激,会安心收纳,那么监正的馈赠,套用某句现在很流行的话: 所有命运馈赠的礼物,都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杨千幻屈指一弹,脱胎丸落在许七安怀里,“吃了它,你就能安心回京了。到时候有人问起,就说这是司天监赠予的丹药,你自知生死难料,便提前服用了脱胎丸。 “随后药效发作,进入了脱胎换骨的状态,形同死亡。张巡抚等人以为你战死,其实你只是进入了沉眠。” “这是目前最好的办法,替我谢过监正。”许七安捡起橙黄剔透的脱胎丸,握在手心,没有服食,而是把几封信件取了出来,笑道: “这一睡估计就睡到京城了,聪明的海王,绝对不会让自己社会性死亡。” 顿了顿,许七安补充道:“至少不能死第二次。” 说完,气机一震,信件碎成纷扬的纸片。 官船在雪幕中穿行,撞破一块块薄冰,缓缓驶向京城。 巳时,下了一天一夜的雪终于停了。 太子殿下披着狐裘大氅,穿行在皑皑白雪的盛景中,他俊朗挺拔,皮相极好。 虽然许七安曾经腹诽元景帝的儿子们,没一个能打的许大郎的参照物不是自己,是小老弟许二郎。 但其实太子是一枚大帅哥,元景帝年轻时很帅,陈贵妃又是风华绝代的美人,这才有了裱裱这样的漂亮闺女,作为胞兄的太子,自然不会差到哪里去。 来到陈贵妃的宫苑,太子解开狐裘,交给迎上来的宫女。 进入屋子,室内温暖如春,沁人的幽香扑鼻而来。 陈贵妃带着两名宫女,笑着迎出来:“临安怎么没来?” 太子摆摆手,自顾自的入座,在宫女的服侍下喝酒吃菜。 “嗯这酒滋味不错。” 太子诧异道。 “是皇后娘娘派人送来的百日春,滋补养生,你多喝点。”陈贵妃笑容慈祥,吩咐宫女倒酒。 母子俩边谈笑边用膳,气氛融洽。 因为元景帝沉迷修仙,不近女色,后宫早就是一潭死水,寂寞无聊的紧。娘娘们即使想宫斗都找不到开战的理由。 因此太子和临安经常来探望母妃,陪她吃饭聊天,排解寂寞。 “临安身子不适吗?我派去请她的人回禀说,临安躲在房间里不见人。”陈贵妃柳眉轻蹙。 “她啊”太子叹了口气:“母妃,您觉得,临安是不是也到出嫁的年纪了?” 陈贵妃一愣,无奈的点头:“陛下痴迷修道,对你们几个的婚事不管不顾。皇后娘娘做为嫡母,深居简出,连四皇子和怀庆的事她都不上心,更遑论临安呢。” 太子嚼着食物,点点头:“孩儿觉得,还是尽早把临安嫁出去吧。” 陈贵妃仔细打量太子,蹙眉道:“太子何出此言?” 太子没有回答,闷头喝酒。 他无比确认,临安对那个铜锣有了些许情愫,少女怀春的年纪,临安又是那种娇蛮任性,实则心思单纯的女孩,最容易被人欺骗感情。 平时没人敢与她亲近,所以一直没有出现端倪罢了。 一旦有一个对她胃口的男子出现,那种情愫就会滋生,会茁壮成长。 临安最近郁郁寡欢的表现就是证据。 好在那铜锣已经殉职,但太子也意识到,临安到了该嫁人的年纪。 “少喝点,少喝点”陈贵妃皱眉劝道。 心里想着事儿,担忧着胞妹的情感问题,太子殿下不知不觉喝高了,他感觉小腹内一阵阵灼热。 周围眉清目秀的宫女,此刻看来也显得诱人。 “母妃,我先回去了。”太子打了个酒嗝,起身告辞。 寒流扑面而来,室外空气清新,吹着冷风,太子这才觉得身体舒服了许多。 他带着侍卫返回,路上,看见一位宫女侯在路边,瞅见太子一行人,;立刻迎了上来,施礼道: “太子殿下,福妃请您过去一叙。” 韶音宫。 裱裱推开窗户,视线里,皑皑白雪覆盖了整个院子,洁白无瑕。 她眼圈红肿的像桃子,刚才看着狗奴才寄来的信,看着看着又哭了。 信上的措词语句,正经中夹杂跳脱诙谐,看着信,脑海里就能浮现狗奴才的音容笑貌。 但临安知道,自己再也看不到那样的笑容,那个人死在了云州,他会躺在冰冷的棺材里,飘过万里之遥,安静的,无声的返回京城。 更让她难过的是,以自己公主的身份,想参加他的丧礼都做不到。 寒风吹在脸上,冰冷彻骨,她伸手一摸,发现眼泪又来了。 “哭什么哭,只是死了个狗奴才啊,明明只是死了一个狗奴才”裱裱生气的抹去眼泪,但越抹越多,越抹越多。 “殿下,殿下” 惶急的喊声从外面传来,临安的贴身宫女,“哐”一声撞开了房门。 她的脸被寒风冻的发青,厚厚的棉鞋沾满了肮脏的水渍和雪沫。 临安连忙侧过身去,手忙脚乱的擦拭眼泪,但宫女随后的一句话,让她惊呆了。 “太子殿下入狱了。” 晴天霹雳,临安失声惊呼:“什么?!” 御书房。 元景帝脸色阴沉的高坐龙椅,大理寺卿、魏渊、刑部尚书立在堂内,三人的身份代表着大奉最高的三法司。 魏渊是都察院的左都御史。 “陛下,这是仵作给出的格目,请您过目。”刑部尚书把福妃的验尸报告递了过去。 大太监接过验尸格目,递交给元景帝,后者仅是扫了一眼,面无表情的问道: “福妃有没有被玷污?” “这”刑部尚书低声道:“仵作只是粗略检查,不敢惊扰福妃遗体,陛下请宫中的老嬷嬷查验吧。” 元景帝沉声道:“那个畜生呢?” “太子殿下已被禁在寝宫,等待陛下定夺。” “送到大理寺去吧。”元景帝目光凌厉的扫了一眼三人,“朕要在三日之内得到结果。” “陛下,兹事体大,三日恐怕不行。”大理寺卿道。 “朕只给你们三天。”元景帝寒着脸。 “陛下,魏公手底下人才济济,屡破大案,不如将此案移交给都察院吧。”刑部尚书提议。 大理寺卿觉得很赞。 “人才济济,尚书大人指谁?”魏渊平静的扫过两位大臣,又看向元景帝:“能办事的人已经殉职在云州了。” 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相视一眼,那个屡破奇案的铜锣折损在了云州,前些天,两人还暗暗叫好。 现在甩锅的人没了,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心里忽然有些复杂。 福妃死了,疑似遭遇太子凌辱,羞愤欲绝之下,从阁楼一跃而下,撞破护栏,摔死了。 案子的脉络是这样的——今日午后,太子从陈贵妃处饮酒返回,不知怎么就去了福妃宫苑。 随后就发生了福妃衣衫不整坠楼身亡事件。 这件事不但关乎皇家颜面,太子罪名一旦坐实,那就涉及到国本之争,背后牵扯的利益太复杂了,大理寺卿和刑部都不愿意接这烫手山芋。 元景帝皱了皱眉,他知道魏渊说的是许七安,那个死在云州的铜锣。平时只觉得那铜锣碍眼,讨厌。 可当有了案子,元景帝忽然发现,那铜锣的作用其实很大。死的太可惜了。 “砰!” 元景帝拍桌怒骂,“我大奉人才济济,没有一个铜锣,难道就破不了案了?” “陛下恕罪。” 三位大臣同时躬身。 这时,一位宦官步履匆匆的来到御书房外,没有跨过门槛,躬身低头。 这代表着外头有事,元景帝这个位置是正对着门口的,他能看见宦官,但传召与否,就凭元景帝决定。 “外头何事?”元景帝语气里透着压抑的怒火。 大太监连忙招门外的宦官进来。 “回禀陛下,临安公主求见。”宦官道。 临安公主此时此刻来见,不用想也知道是为了太子的事。 元景帝捏了捏眉心,“让她回去吧,朕这几天都不会见她。” 宦官领命出去,来到御书房外,高高的台阶之下,披着红色狐裘大氅,脸蛋圆润,气质妩媚多情的临安,焦虑的等候着。 身边陪着两名贴身宫女。 “二公主,陛下不见,您还是回去吧。”宦官低声道。 临安咬了咬唇,倔强的不肯走。 她在御书房外等啊等,没多久,三法司的头号人物出来了,刑部尚书“哎呦”一声: “殿下,天寒地冻的,您可别倔,保重千金之躯,莫要感染了风寒。” 大理寺卿附和道:“雪化之时,最是寒冷,您这身子骨,可经不起冻。你们俩傻愣着作甚,快带殿下回去。” 临安摇摇头,就是不走。 两位宫女左右为难。 魏渊裹了裹袍子,走到临安面前,她的鼻子冻的通红,但因为皮肤白皙,所以粉红粉红的,竟显得有些可爱。 大青衣温和道:“我有几个问题要问殿下。” 魏渊是极少数的,在皇家贵胄面前,敢自称“我”的权臣。 临安略显呆滞的眸子动了动,“魏公请说。” “公主与太子时常去陈贵妃处?” “我与太子哥哥常去陪伴母妃。”临安抽了抽鼻子。 “也有饮酒?” “有。” “时常喝醉?” “不多,但太子哥哥确实贪杯了些。” “往日里可有与福妃有来往?太子是否常去后宫别处转悠?” “自然是没的。”临安大声说:“太子哥哥自知非嫡子,向来小心行事,怎么可能会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魏渊作揖,转身离去。 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跟着走了。 寒风呼啸,临安打了个哆嗦,咬着唇,她肩头瘦削,红衣似火,衬着皑皑白雪,画面唯美又凄凉。 这一等,就是两个时辰。 身躯渐渐冰冻,双腿失去知觉,嘴唇发青,临安的心仿佛也被冻住了。 “你怎么还在这里?”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她僵硬的扭着脖子,回头看去,是讨人厌的怀庆。 怀庆穿着漂亮的白色宫装,绣着一朵朵艳丽的梅花,乳挺腰细,清冷的气质与皑皑白雪完美交融。 仿佛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出尘仙子。 虽然没有铜镜,但裱裱自己知道就像一只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可怜鹌鹑。 高下立判。 “你来看我笑话吗?”裱裱委屈的扭回头,不让眼泪流下来。 怀庆神色清冷,看向两个宫女,道:“你们是怎么伺候二殿下的,来人,拖下去杖毙。” “喏!” 怀庆身后的侍卫当即出列。 “住手!”临安猛的回过头来,打算阻止,但她高估了自己,双腿冻的僵硬,一个踉跄,跌坐在地。 临安大急,哭叫道:“怀庆,你敢杀我的人?” 怀庆走过来,居高临下的俯视她,淡淡道:“失职的宫女,本宫就是现在杀了,父皇也不会说我一句。 “给你两个选择,要么继续在这里站着,我懒得管你,但人我要砍了。要么滚回去,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裱裱在宫女的搀扶下站起身,许是在怀庆面前不服输的心态,她抹去眼泪,推开两个宫女,盯着怀庆: “我不相信太子哥哥会做出这种事。” “与我何干。”怀庆冷着脸。 裱裱噎了一下,咬着唇,踉跄的往前走,走出几步,顿住,没有回身,不甘心的说: “如果他还在,一定能还我太子哥哥清白。” 红衣跌跌撞撞的走了。 目送临安背影,渐行渐远,怀庆公主吐出一口气。 “殿下,二公主不领情,何必呢。” 侍卫长无奈道。 “我需要她领情吗?”怀庆冷哼道。 “陛下可真狠心,让二公主在外头站了这么久。”侍卫长说道。 怀庆眸光骤然锐利:“回去掌嘴五十。” 侍卫长恍然醒悟,大冬天的后背沁出一层冷汗,“卑职该死。” 雪化时,运送殉职打更人尸骨的官船抵达了京城外的榷关,查验之后,顺着运河进了京城,在京城码头停泊。 官船上的三名铜锣,将装载同僚尸体的棺材搬下船,雇了几辆运货的板车,以及几名脚夫。 银锣闵山眯着眼,站在码头上,眺望繁华依旧的京城,心里竟涌起了沧海桑田,物是人非的唏嘘。 这云州一来一回,故人又少了几个。 人世间福祸变化,命运更迭,叫人无奈。 一路返回衙门,把五口棺材交给专门接收殉职者的部门,银锣闵山进了偏厅,给自己倒一杯热水。 停放棺材的内堂,几名吏员推开棺材,一股淡淡的腐朽气味散出。 天寒地冻的,尸体得以较好的保存,但依旧开始腐烂了。 几位吏员见惯了尸体,服用了驱邪辟毒的药丸,戴好遮掩口鼻的汗巾,一边验明正身,一边闲聊。 “一下死了三位银锣,损失可真惨重啊。” “云州都叛乱了,这已经是很小的损失。不过可惜了许铜锣。” “是啊,他虽然入职短短数月,可已经是衙门的风云人物,谁不知道魏公赏识他啊,就这么走了。” “哎,你们说教坊司的花魁们知道许铜锣殉职的消息,会作何反应?” “风月场所的女子,有何情义可言?” “可浮香是许铜锣的相好啊。” “为什么浮香是许铜锣相好这种事,连你都知道了?” “京城谁不知道啊。” “咦许铜锣的尸体保存最完整,腐臭淡不可闻。” “我看看哎呀,这皮一擦就破了,盖回去盖回去。” 一炷香后,清洗过手和脸的吏员找到闵山,道:“闵银锣,遗物数目与单子一致,验明正身完毕,您可以离开了。” 闵山微微颔首,转身走了。 浩气楼。 噔噔噔的脚步声传来,一名黑衣吏员登楼,与守在外头的同僚耳语几句,转身下楼。 外头值守的吏员进来,恭声汇报:“魏公,云州来的官船已经到了,三位银锣,两位铜锣的尸骨已经送回衙门,验明正身,无误。” 魏渊抬头望来,沉默片刻,颔首道:“各自送到亲属手里。” 他没有提遗物的事,尽管知道地书碎片在许七安身上。 观星楼,八卦台。 一道白衣身影出现在台上,伴随着清朗悠长的吟诵:“手握明月摘星辰,世间” 声音忽然卡住,怎么都吐不出来。 几秒后,杨千幻有气无力的说道:“老师,我回来了。” “嗯。”监正没有回头。 师徒俩背对背,没有拥抱。 “许七安已经顺利回京,这趟云州之行,有惊无险。”杨千幻说完,见监正没有开口,问道: “那许七安到底怎么回事?他竟能死而复生,您有为何这般重视他? “还有,云州竟然有一位三品术士,嗯,至少是三品,可世上除了我们司天监,哪里还有此等境界的术士?” 监正笑呵呵道:“许七安的事,你不必管,为师自有定夺。” 采薇师妹说的对,你就是个糟老头子,坏的很杨千幻暗暗腹诽。 “至于云州那家伙,你就不用管了。即使为师告诉你,你也听不到。”监正说。 杨千幻正要离开,身后传来监正无奈的声音:“替为师把宋卿放出来吧。” “宋卿又做了什么事?” “他做了个人。” “”杨千幻啧啧称奇:“能将炼金术开发到这等境界,宋卿也算古往今来第一人了。” 接着,抨击道:“不过他的性格缺陷太大了,倔脾气,不肯晋升。” 你又好到哪里去监正嘴角一抽。 “你替为师看紧他,别让他再做蠢事,过几日,你五师妹就出关了。老二不在京城,你多照拂师弟师妹们。”监正说。 “五师妹出关了?她也跟我一样,成功晋升四品,成为阵师了?”杨千幻惊喜道。 “尚远。” “既然如此,老五不要命了?”杨千幻吃了一惊。 “她晋升的契机到了。”监正意味深长。 许府。 大门匾额上挂着白色的招魂幡,红灯笼换成了白灯笼。 收到恤金后,许府就开始布置丧礼,只是不知大郎的尸骨送回京城的确切时间,府里的人还没有穿丧服。 这几天,府上气氛很沉重,老爷变的沉默寡言,夫人时不时垂泪,二郎强装镇定,却时常发呆。玲月小姐整个人没了精气神。铃音小姐儿瘦成了瓜子脸。 最开始两天,小豆丁时常半夜哭醒,嚷嚷着要找大哥。 孩子的世界很小,就几个家人而已,骤然间少了一个,世界就不完整了。 这天早上,许府上下终于等来了大郎的尸骨,他躺在一口棺材里,被板车运回了府。 许平志收到消息,疯一般的冲出门,可他看见板车上的棺材时,突然不敢上前了。 许平志走到棺材边,伸出手,按住了棺材板 负责送尸骨的铜锣看了他一眼,低声道:“许大人,先进府再说吧。” 许平志恍然回神,深吸一口气,“嗯”了一声。 一旦见到大郎的尸骨,家里恐怕就受不住了,在大门口哭丧,生人死人都有失体面。 棺材送到灵堂,这里的气氛让那位打更人有些窒息,不愿多待,抱拳道:“许大人,在下先告辞了。” 许平志嘶哑的回应:“不送。” 灵堂内,婶婶、二郎、许玲月姐妹,无声的注视着棺材,谁都没有出声,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许平志知道,作为一家之主的自己,有些事情是必须做的。比如最先直面侄儿尸骨,直面那汹涌的悲伤。 棺材板缓缓推开,许七安躺在棺材里,他的皮肤干枯,失去光泽,嘴唇退去了鲜色。 早已死去多时。 心里那一丝丝的侥幸破碎,尽管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此时此刻,那狂潮般涌来的悲伤依旧将全家人吞没。 婶婶和许玲月扶着棺材嚎啕大哭,许二叔有些站不稳,嘴皮子不停颤抖。许二郎别过头去,不去看大哥的遗容,袖子里的手握成拳头,指节发白。 许铃音小身子微微前倾,探着头,双手在身后打开,朝着棺材发出“嗷嗷嗷”的哭声。 好吵谁特么的吵我睡觉许七安心说。 他宛如漂浮在无垠的虚空,上不着天下不着地,无所依靠。耳边只有嘈杂的哭声。 我应该是回家了这哭声是婶婶的?呵,婶婶竟然会为我哭?她的口头禅不是:许宁宴你这个兔崽子,你就是老娘前世的冤家,这辈子要讨债的许七安迷迷糊糊的想。 他从哭声里分辨出婶婶和两个妹妹的哭声。 哭声持续了很久,然后变成了哽咽,变成了抽抽噎噎。 时间流逝,天黑了。 这是许七安通过二叔和二郎的对话得知的。 许家的亲朋好友要明日才能来瞻仰许大郎的遗容,今晚是家人给他守灵。 这应该是我第二次死了,第一次是酒精中毒马德,120g的老婆没删,想想就尴尬还好这个世界没有电脑和手机,哦,这个世界有青楼和教坊司,硬盘老婆没用武之地。 明天全村人就来我家吃饭了怀庆和临安是公主,身份不方便,估计来不了采薇肯定是要来的,她要是不来,那等我醒来就离婚浮香会来吗?哦,她应该还不知道我的“死讯”。 “娘,你先回房休息吧,我和二哥留在这里给大哥守灵。”许玲月哭哭啼啼的声音。 然后是婶婶说话了:“你大哥在河上漂了这么久,回了家,不能再让他孤零零的。娘没事,娘就守在这里。 “当初你爹把他交给我的时候,就巴掌那么大,我那会儿哪有照顾孩子的经验?你爹一个大头兵,又没什么钱,请不起奶妈。我就煮羊奶给他喝,一天天手忙脚乱的照顾他” 说到这里,婶婶悲从中来。 许七安忽然意识到,婶婶其实是爱他的,虽然后来婶侄俩闹的很僵硬,很不愉快。 许七安有些感动。 “越长大越讨人厌,你们三个里,他长的最丑,最会作妖。但凡我对你和二郎嘘寒问暖,他就吃醋,觉得老娘对他不好,自己是个没娘的孩子” “你别说了。”许二叔怒道。 “凭什么不能说。”婶婶尖叫着,“老娘一把屎一把尿拉扯他长大,说没就没了,早知道当初我不如养只耗子。” 嚎啕大哭起来。 “老爷,夫人。”门房老张匆匆跑来,站在灵堂外,道:“外面来了个姑娘,说要给大郎守灵。” 谁? 这个疑惑在许七安心里闪过,同时也在二叔婶婶几人心里闪过。 “她说她叫浮香。”门房老张说。 许二叔和许大郎脸色同时一黑。 不去勾栏许七安,正人君子许二郎,顾家爱妻许平志许七安心里苦笑。 许二叔看了眼妻子,微微颔首:“我去外头见见她。” 婶婶望着丈夫的背影,擦了擦眼泪,问身边的儿子:“二郎,那浮香是谁?” 仅听名字,就不是什么正经人家的姑娘。 许二郎鼻音浓重,道:“浮香是教坊司花魁,据说非常仰慕大哥的诗才。” 兰心蕙质的许玲月皱了皱眉,更深夜重的上门,还要给大哥守灵,关系恐怕非同一般。 许二叔在前厅见到了浮香,她穿着白色长裙,头戴白色小花,朴素至极的打扮。 见到浮香的刹那,许二叔心里的恼火忽然消散了,因为这个女人神色哀婉,眼圈桃红,眉宇间那种悲伤是做不得假的。 “浮香姑娘,大晚上的何故拜访?”许二叔沉声道。 “许大人,我想给许郎守灵”浮香起身施礼。 “这不合适。”许二叔当场拒绝。 许家虽然不是书香门第,但也是有规矩的体面人家,浮香没名没分,凭什么给大郎守灵。 “奴家进府时,把教坊司的扈从打发走了,眼下内城回不去,外城不安全。许大人若是非赶我走,那我便走吧。”浮香细声细气道。 许平志叹口气,这女子对大郎确实情深义重。 来到灵堂,见到许七安遗容的刹那,强作镇定的浮香终于崩溃,她今日刚从教坊司的老鸨那里得到消息,知道了许七安殉职的噩耗。 当场昏厥过去,醒来后哭了很久,打算来送许七安最后一程。 许玲月听着浮香凄厉的哭声,忽然就意识到这个女人跟大哥的关系了。 浮香没有留在许府守灵,很懂事的离开,许平志本想留她在府上过夜,没想到浮香刚才的话是骗他的,教坊司怎么可能会让一位花魁脱离视线。 浮香之所以那么说,是怕许家不同意她看许七安最后一眼。 第二天,许家的亲朋好友前来吊唁。 许七安祖父这一脉,只有两个儿子,许家老大战死沙场二十年了,现在儿子也殉职了,这一脉的香火就此断绝。 许家族人们扼腕叹息。 除了许家族人外,许七安以前的顶头上司,长乐县朱县令和王捕头等一干快手也来了。 朱县令瞻仰了遗容后,叹息道:“宁宴英年早逝,可惜了,可惜了啊。” 王捕头等人满脸悲伤、唏嘘。 “不知道宁宴有没有留下遗言?”朱县令问道。 许平志摇头。 可以的话,我想体验一次黑人抬棺许七安颇为幽默的吐了个槽,他的意识已经渐渐恢复,但身体还处在假死状态。 “采薇姑娘,你在做什么?” 突然,许二郎带着愠怒的声音传来。 接着,是褚采薇的声音:“我,我只是想确认一下” 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难过。 金锣南宫倩柔和张开泰也开吊唁了,瞻仰遗容时,老张叹息说:“如此天纵之才中途夭折,魏公近日情绪不佳,在所难免。” 张开泰是少数几个知道许七安资质的金锣。 “坏人。” 许铃音朝着南宫倩柔咆哮,很快就被绿娥带下去了。 这时,许七安忽然听到一声惊呼:“卑职参加怀庆公主。” 灵堂内外先是一静,接着,高呼“拜见公主”的声音此起彼伏。 许氏族人都惊呆了,什么情况?许大郎的丧礼竟然来了当朝公主? 这一刻,许氏族人的痛惜之情前所未有的强烈,原来大郎连公主都认识,要是没有遭遇意外,将来必定平步青云。 许氏会成为京城一个大族也说不定,届时,光宗耀祖,全族人都能鸡犬升天。 裱裱没来啊,嗯,她是被养在笼子里的金丝雀,没有怀庆那么自由。 我的莲花姑娘,一下子聚齐了三位 许大郎没来由的想起前世看过的一则笑话:某富二代意外去世,吊丧当天,他的女朋友们都来了,这个为他打过胎那位怀了他的胎这个年芳十八,三年前就跟着他了那个又为他抛夫弃子 渐渐的,葬礼变成了富二代的批斗大会。 庆幸的是,富二代是真的死了。 “你们可千万不要聊信的事啊,否则我活过来也没意思了。”许七安焦虑的想。 怕什么来什么。 褚采薇有些难过:“他在青州时给我写信,向我讲述了当地的美食,我看完信后,气的想用筷子戳死他,可我没想过他真的会死。” 闻言,许玲月诧异的抬起头,抽了抽哭红的鼻子,哽咽道:“大哥也给我写了。” 怀庆淡淡道:“我也收到了。” 说完,三个女人同时陷入了沉默。 许七安:“” 怀庆心里一动,目光微闪,问道:“那他有没有” 就在这时,凄厉的猫叫声传来,吸引了灵堂内外众人的注意。 一只橘猫竖着尾巴,穿过人群,进入灵堂,扑向了许七安的棺材。 一位许氏族人惊呼道:“快拦住猫,猫跃死者,会诈尸的。” 其余许氏族人脸色大变。 距离最近的怀庆临安褚采薇等人,对这个说法不以为然,因此没有第一时间阻止。 “喵” 橘猫飞过许七安的头顶,发出凄厉的尖叫。有声音在许七安脑海里炸开:“许七安,醒来!” 是金莲道长来了许七安元神震动,只觉灵魂与肉身开始交融、契合。 下一刻,他恢复了知觉,重新有了掌握肉身的踏实感。 他感觉脸上有些痒,于是抬手一抓,抓下一大片干涸的血肉。 我能动了许七安一喜,从棺材里坐了起来。 灵堂内外,陷入了死寂。 起,起,起来了?! 这一幕在众人眼里,惊悚又恐怖。 “我,我的妈诶真的诈尸了!!!” 有人尖叫起来。 求月票。 《大奉打更人》正文 迟来的卷尾总结和更新问题。 第一卷结束了,想一想,还是写一章总结吧。 第一卷是京察风云! 主题就是政治斗争和连环案件,以及人物的塑造和铺垫。 桑泊案我觉得写的还不错,该有的剧情有了,该出场的人物出场了,该做了伏笔做了。 云州案的话,总体不够精致,主要是高强度的更新,让我没时间去揣摩案子的细节、埋设伏笔。说白了,就是慢工出细活嘛。高强度的更新,难免要损失一部分“精致”。 我觉得网文是可以适当粗糙的。毕竟不可能像传统作者那样,写三年,修三年,改来改去又三年。 哈哈哈。 但就算是这样,云州案的伏笔和铺垫,以及反转,我自觉也写的很不错了。这高强度更新的网文里,这水平应该还行吧(谦虚一下)。 再就是结尾这几章,算是画龙点睛,为这个案子增添色彩,挽回颓势。这几天追订涨的不错,月票也涨的很好。谢谢大家。 第二卷,国士无双。 与第一卷不同,第一卷案件是核心。 第二卷的前半卷,会以日常、琐碎事件,以及书里的配角、主角等人物刻画为主。嗯,许白嫖不用刻画了。 当然,为了增添剧情的张力和丰满,案子还是会有的,只是占据的篇幅不大。 后半卷不剧透。 如果说第一卷是的基石,那么第二卷就是的一个转折了。这一卷的剧情跌宕程度,以及重要性,会远胜第一卷。 敬请期待。 哦,更新问题说一下,虽然我这几天总是一更,但真特么的长啊,字数比以前更多。 如果大家觉得大章好,在这里留个言。 如果大家觉得三千字一章,每天两章,那在这里留个言。 咱们皿煮写书,积极采纳正版读者的意见。 :今天的更新没了,其实写了两千多字,但太短,不好意思发。想留到明天凑个大章一起发。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三章 脱胎换骨 前一刻,许氏族人还在惋惜大郎英年早逝,惋惜许氏的大族梦破灭,心里黯然悲伤。 可当他们看见许大郎真的从棺材里坐起来,两条腿动的比脑子还快,哗啦啦全涌到远处,战战兢兢的旁观。 “诈尸了啊,许大人真的诈尸了,快报官,快报官” “报什么官,这里哪一个官都比县令老爷大。” 嘈杂的声音此起彼伏,许氏族人又惊又怕,但因为院子里公主和几位身份显赫的大人,他们心里有底气,这才没有撒腿逃走。 有人惊恐的往后退,也有人下意识的就往前靠,但又有所忌惮、茫然,搞不清楚状况。比如许二郎、许玲月、褚采薇、怀庆等人。 好痒许七安感觉头皮一阵阵的瘙痒,就像有虱子在爬。 他伸手抓了几下,抓下一大片带着头发的头皮。 “啊!!!” 胆小的婶婶吓的尖叫一声,把身边的许玲月推出来当挡箭牌。 许玲月也吓的要死,即使是最喜欢的大哥,突然揭棺而起的情况下,玲月也有些头皮发麻,出于本能的想要尖叫,想要逃走。 但她没有,她泪流满面,颤抖着声线,哭道:“大哥,大哥你是有什么遗言没有交代,心里不甘心么” 妹妹悲从中来,哭的梨花带雨。 经历了短暂的惊愕和茫然后,在场中有几个人迅速反应过来,意识到许七安现在的真正状态。 他们分别是练气境的怀庆公主、司天监的褚采薇、高品武夫南宫倩柔和张开泰,以及二叔许平志。 褚采薇有望气术,能分辨生人和死人,再联想到监正老师说的一番话,即使这个丫头不太聪明,此时也想通了一些东西。 这是脱胎丸的效果?难怪老师要说,我把脱胎丸送给了许七安,可老师怎么知道许七安会复活许七安又是怎么服用的脱胎丸褚采薇想不太明白。 至于许平志等人,纯粹是武夫敏锐的听觉,以及犀利的目光,听见了许七安的心跳声,看见了呼吸时胸膛细微的起伏。 他们的表情各不相同,但又有共同之处,既惊讶又惊喜。 许平志缓缓睁大了眼睛,平平无奇的脸庞交织着狂喜和悲伤,一个大老爷们,当着众人的面,竟泪如雨下。 张开泰激动又欣喜,情绪全写在脸上,许宁宴复生了?他活过来了? 踏入许府以来,保持清冷矜持的怀庆,素白的脸蛋瞬间温柔起来,眼角眉梢藏着的喜色,如果是熟悉她的人看见,一定会大吃一惊。 南宫倩柔神色狐疑。 遗言吗许七安心里一动,想起婶婶昨晚哭着说他长的最丑,于是凄切低沉,带着颤抖的语气说: “婶婶对我不好,我要她道歉” 婶婶“哇”一声哭出来了。 “子不语,怪力乱神!” 没有武夫敏锐听觉,也没有术士的望气术,只是儒家八品修身境的许二郎以为大哥真的是尸变,跨步而出,口中念念有词。 他要用儒家“言出法随”的雏形之力,让大哥重新躺好。 “去!” 但身边的父亲忽然一巴掌把他拍翻,许平志悲喜交织的扑到棺材边,就像迎上世间罕见的珍宝。 “等等。” 南宫倩柔拦住了许平志,眯着眼,审视着不停抓耳挠腮,抓下一片片皮肉的许七安。 “身体活了,人还是不是那个人,就难说了。”南宫倩柔冷笑道。 众人悚然一惊,联想到那只古怪的橘猫,当即意识到不对劲。 橘猫跃过他的尸体,结果许大郎真的复活了,这难免让人产生联想——复活的并非许大郎,而是另有他人。 南宫倩柔、怀庆公主几个,都是见多识广的人,元神夺舍这类操作,没看见也听说过。 “不,他一定是大郎。”许平志语气坚定。 没有理由,他只接受大郎死而复生的事实,其他的原因是他不能面对,也无法承受的。 刀子已经在心里扎过一次。 “二叔,是我啦。我没死。”许七安说。 咦声音怎么变了?许平志脸色微变。 这声“二叔”,嗓音清亮,富有男子磁性,比大郎以前的声音好听多了。 许二叔的心当时就是一沉,握住拳头,盯着死而复生的侄儿:“你怎么证明自己是许七安。” 许平志质问的语气,让原本便心怀疑虑的众人,更加警惕。 幸好我没有妈,不然还得证明我妈是我妈他心里吐着槽,沉吟片刻,道:“青橘又酸又涩,但二叔觉得皮汁另有妙用。” 许平志脸一下子僵住。 许二郎依旧不相信大哥死而复生了,看了眼神态不对的父亲,深吸一口气稳住情绪,问道: “你真的是大哥?” 此时的许七安,脸上嫩肉与老肉交错,狰狞可怕,但看着小老弟的目光深沉而隽永,充满感情的说道: “天不生我许新年,大奉万古如长夜。” 心里默默补充一句:一朝女眷不在家,影梅小阁三人行。 天不生我许新年,大奉万古如长夜听到这样的话,二叔婶婶心里愈发确定,苏醒的就是许大郎,因为这些生活中的细小琐事,如果不是亲生经历,是不可能知道的。 灵堂内,其余人的注意力,一下子转到许新年身上。 褚采薇想的是,这句话千万不能被杨师兄听见,不然自己以及司天监的师兄弟们,恐怕每天都要来一次洗脑循环。 这和杨千幻那个蠢货的口癖,不相上下南宫倩柔和张开泰皱了皱眉,觉得许家这个读书人口气太狂傲了,武夫最听不得嚣张跋扈的宣扬。 怀庆公主没说话,但用一种很内涵的目光,审视着许新年。 “” 许二郎俊美的脸庞憋的通红,连耳根都红了。这些话被家人听去犹觉羞耻尴尬,被大哥当着这么多外人的面念诵出来,这份羞耻感已经超过许大郎年纪该承受的极限。 他恨不得推开大哥,自己躺进棺材里,一了百了。 呼 见儿子吸引了火力,成为众人的视线焦点,许二叔松了口气,有些开心。 “真的是大哥!”许玲月欢呼一声,不管不顾的扑了过去,搂住大哥的脖颈,嘤嘤嘤的哭泣。 “大锅大锅”许铃音高兴坏了,站在棺材边蹦蹦跳跳,张开双臂,希望大哥也能抱他。 但许大郎搂着妹妹柔软的娇躯安慰着,完全没注意小豆丁。 许平志也激动的上前,抱住女儿和侄儿,用力抱住,害怕一放松,又没了。 许二郎抬起脸,不让眼泪从眼眶里滚落,大庭观众之下,这种矫情的举动他是断然不会做的。 “哼!” 婶婶尖俏雪白的下颌一甩,别过头去,满脸不屑,但紧接着,她又捂着嘴哭了。 南宫倩柔不动声色的看了眼脱落的死肉,不是死皮,而是一块块的死肉。皱眉问道: “你怎么复活的?” “我根本没死”许七安刚想解释,便听褚采薇抬了抬手,鹅蛋脸的大眼美人,脆生生道: “是吃了我送你的脱胎丸吗?” 许七安微微一愣,刹那间恢复如常,配合着做出感激的姿态,“采薇姑娘大恩大德,许宁宴没齿难忘,恨不得以身相许。” “呸!” 褚采薇脸蛋一红,其实她有些羞愧,萌吃货不擅长撒谎,有很强的道德底线。 不像许七安,撒谎成性,养鱼技术也差强人意,几次险些淹死在小池塘里。 许七安望向众人,知道他们需要一个解释,沉吟片刻,道: “当日云州叛乱,贼军围困布政使司,巡抚等人命悬一线,我自知此战生死难料,想起采薇姑娘赠予的脱胎丸,于是就赌了一把呵呵,当时情况危急,没得选。 “想来是巡抚大人以为我战死了,闹出这么大的乌龙。” 脱胎丸,原来是这样南宫倩柔等人恍然点头。 怀庆望向依旧茫然不解的许平志等人,淡淡道:“脱胎丸是司天监监正炼制的灵丹妙药,服用此药,宛如蝉蛹结茧,褪去旧躯壳,诞生新身体。 “即使是受了致命伤,也能破茧成蝶,收获一具全新的身体。” 脱胎丸的药力,便是以旧身躯为养料,孕育新身体。就像蝉蛹化作蝶。 缺陷也很大,比如“造价昂贵”,比如使用条件苛刻。药效在半个时辰后发作,服用丹药的人必须在半时辰后死亡,你不死亡,它便会强制你死亡。 很容易造成千里送人头的惨剧。 如果脑袋被人砍掉了,或者当场去世了,脱胎丸是救不回来的。 总而言之,就是命悬一线之际,恰好药效发作。 深知脱胎丸药效的南宫倩柔等人,也只能感慨许七安命大了。 在许家人听来,大郎能死而复生,完全是司天监的采薇姑娘赠予了起死回生的仙药。 “采薇姑娘,大恩不言谢。”许平志抱拳道: “大郎欠你一条命,以后上刀山下油锅,你只管吩咐,他要不愿意,我这个二叔的,绑也把他绑去。” 什么都没做,就赚了我一条命。妈蛋,褚采薇才是主角模板吧许七安配合着抱拳,千恩万谢。 “好了,玲月,快扶你大哥出来了,活人别一直躺棺材里,晦气。”许平志心情大好。 “嗯。”许玲月应了一声,但没有立刻搀扶大哥,而是帮他揭脸上一块块干枯的血肉。 揭掉脸上和头上的皮肉后,许七安感觉脑门一阵清凉,顿时内心咯噔一下,完犊子了,老子蓄了二十年的秀发毁于一旦。 旋即,他发现许玲月痴痴的看着他。 “我的脸怎么了?”许七安心里一沉,连忙抚摸自己的脸。 许玲月漂亮的小脸浮起两抹晕红,垂头不语。 许七安只好自己跨出棺材,面向怀庆南宫倩柔等人,然后,清晰的看见他们都是一愣。 眼前这个许七安,脸庞线条堪称完美,有着男子的阳刚之气,浓眉,高鼻,双眸湛湛有神,嘴唇的弧度和形状恰到好处。 五官没变,但更精致更完美了。 这,这是我养大的小子?婶婶红润的小嘴微张,难以置信的盯着许七安看。 南宫倩柔“切”了一声。 情窦未开的褚采薇也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觉得脱胎换骨之后的许宁宴,变的更好看的。 怀庆公主的视线在他脸上停顿了几秒,微微扭头,掩耳盗铃似的移开目光。 “大哥真好看。”许铃音开心的说,虽然大哥不抱她,但她对大哥的拳拳爱心是不变的。 “我年轻时也这般的。”许二叔欣喜的说。 说完,见一家人沉默的看着自己,许二叔顿时有些尴尬,补充道:“差不多,差不多嘛” “大郎没死?” 许氏族人里,一位年迈的老人,远远的喊了一声。 许二叔当即过去,告诉族人许大郎死而复生的喜讯,以及缘由。 许氏族人这才知道原来不是尸变,许大郎根本没死,是司天监起死回生的灵丹妙药救了他。 京城的平民百姓对司天监不陌生,城里好多药铺、医馆都是司天监的产业,九品的术士为了修行,隔三差五到医馆坐诊,医术高超又便宜。 解释完,许二叔拉着许七安,给长辈们行礼。许氏族人也很高兴,族里晚辈死而复生本身便是值得高兴的喜事。再者,见识到了许七安的潜力和关系,族人们当然希望他越爬越高。 霎时间,丧礼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安抚好族人,许七安送走两位金锣,送走褚采薇,送走怀庆公主,转身去了澡房。 许氏族人留在许府,帮忙撤除丧礼的布置。 往浴桶里倒满水,许七安两手撑着浴桶边缘,俯视水面中映出的脸。 “帅啊,这才有代入感嘛,尽管和我前世相比还有点差距。”许七安拍案叫绝。 此时此刻的他,五官依稀还是原来模样,但更加精致完美,颜值暴涨。 躺入冰凉的水中,许七安舒服的呻吟一声,然后惆怅的摸了摸自己的大光头。 这时,一只橘猫顶开了门缝,迈着优雅的猫步,翘着尾巴,走进澡房。 “啧,早闻脱胎丸效力不凡,今日见了果然名不虚传。竟让平平无奇的你,变的英武不凡。” 原来在道长你心里,我也只是个平平无奇的铜锣吗许七安有些伤心,于是说道: “道长竟养成了上猫的恶习。” “不要在意这种小事。”金莲道长抬起爪子,拍了一下地面。 橘猫跳上浴桶边,用来放置干净衣物的凳子,蹲坐着,口吐人言: “贫道一开始就不信你会殉职,今日得知你发丧,便过来看看。果不其然,身体虽无半点生机,但分明有细微的元神波动。” 这细微的元神波动,武夫感应不到,唯有修阴神的道门弟子才能察觉。 “贫道就住你一把,让你早日元神归附。” “多谢道长。” 许七安诚恳致谢,要不是道长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飞起来嗷唠一嗓子,他就算死而复生也没什么意思了。 果然,吉人自有天相,鱼塘主得天庇佑。 “可妙真说你身上无半点元神波动,死的很是通透。”金莲道长说道。 “通透”是这么用的吗?许七安沉吟道: “从云州回京这一路上,我没有半点知觉,也是昨夜才恍恍惚惚的恢复意识。” 他的意思是,细微的元神波动是近期才出现的,是复苏的征兆。 金莲道长颔首,低头,爪子按在地书碎片上,“啧”了一声:“魏渊竟没有收回地书碎片。” 魏渊在钓鱼?许七安一愣,便听金莲道长继续说道: “不过,让你加入天地会,对他来说只是随手落的一步棋,善谋者,布局深远。你死了之后,他许是有些灰心了,不愿意再掺和天地会的事情。地书碎片随你陪葬也好,被我取走也罢,都无所谓了。” 道长你和魏渊果然是心照不宣啊,但当着我的面子,揭露我双面二五仔的身份,我还是会有点尴尬的许七安干笑一声。 “对了,我复活的事,能不能先不要告诉李妙真?”许七安拨弄着水花。 金莲道长用琥珀色的猫眼,直勾勾的望着他:“要诚实啊年轻人。” 妈蛋,谁还没在网上吹过牛皮呢我以前逛逼呼的时候,就喜欢伪装成高学历人才,口头禅是:谢邀,人在米国,刚下飞机。 许七安又干笑几声,想起了云州发生的事,问道:“道长,云州案背后有术士参与的痕迹,而且至少是三品术士。您对司天监了解多少?” 他把云州案中,那位神秘术士的事迹告诉金莲道长。 金莲道长很快就意会了许七安的意思,沉吟道:“司天监只有一位三品术士,叫孙玄机。 “但我觉得云州出手的术士不是他,另有其人。” “谁?”许七安连忙追问。 金莲道长看了他一眼:“你觉得我会知道吗?” 要你何用,许七安笑道:“道长在我心里,一直是睿智的长者,上知天文下知地理。” 还是个老银币。 金莲道长摇摇头,纠正道:“上知天文的是术士,下知地理的是儒生。 “不过,监正肯定是知道那位术士根脚的,只是这老东西的心思,谁都猜不透。” 说完,金莲道长审视着许七安,啧啧道:“气血、气机旺盛了数倍,神完气足。如今的你,与离京时相比,进步很大。脱胎丸效果不凡啊。” 就是太贵了金莲道长惋惜的想。 “侥幸侥幸,三个月就踏入炼神境,资质愚钝了,资质愚钝了啊。”许七安谦虚道。 橘猫扭头就走,留下一句话:“去找魏渊吧,铜皮铁骨境的资源,你倾家荡产也买不到,但他能给你。” 洗完澡,换上干爽的衣物,许七安骑马出府,直奔打更人衙门。 :今天字数最少一万。晚上还有。错字晚上再改,白天先出门浪一浪,终于有假期了,苦逼的社畜啊。大家端午节快乐。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四章 请陛下赐死 浩气楼。 回到衙门的南宫倩柔和张开泰,第一时间进了浩气楼,有南宫倩柔这个义子带领,不需要通传,可以径直登楼见到魏渊。 魏渊站在一张横挂的地图前,背负双手,眯着眼,一言不发。他维持这个姿势已经半个时辰了。 这是整个东北方的俯瞰图,图中标志着巫神教的总部,以及东北各国的位置。这种地图缺乏精度,只能宏观上看个大概,因此不算珍贵。 再精确些的地图,就是各国打破狗脑子也要抢夺、保护的机密物件了。 脚步声从身后传来,接着是南宫倩柔和张开泰的声音: “义父。” “魏公。” 魏渊没有转头,沉声道:“许七安的尸骨在运河飘了一旬多,不宜久放让他亲属早日下葬吧。” 仔细听的话,低沉的声音里夹杂着一丝沉痛。 南宫倩柔很清楚义父为何不看一眼许七安的尸体,义父是掌权者,是谋略者,他的心肠应该是硬的,是冷酷的,只有冷酷无情的人才能无敌。 魏渊就应该是一个无敌的人,不会被情感左右。 衙门里的打更人,甚至外界,都希望魏渊是这样一个人。 “义父”南宫倩柔清了清嗓子,道:“许七安,还没死。” 魏渊霍然转身,动作幅度之大,青袍随之鼓荡。 这一刻,大宦官的脸色是复杂的,眼神也是复杂的,错愕、不解、欣喜、希冀南宫倩柔从未在义父脸上看到过这么复杂的情感。 但只是刹那间,大宦官就恢复了从容镇定,缓缓踱步到案边坐下,有些严厉的语气问道: “怎么回事?” 南宫倩柔便将许七安的说辞,转述了一遍。 魏渊静静听完,立刻说道:“让他速来见我。” 南宫倩柔点了点头,看向那张巨大的,东北方的俯瞰图,“那谍子的事” 许七安死而复生,巫神教还要不要打? “秋收后打巫神教,计划不变。”魏渊的表情冷冽,语气充斥着强大的自信。 南宫倩柔和张开泰告退,前者打算再去一趟许府,结果刚出衙门,就碰到了策马而来的许七安。 “你倒是挺识趣,”南宫倩柔啧啧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义父又收了一个螟蛉。” 许七安反唇相讥,啧啧道:“老阴阳人了。” 南宫倩柔勃然大怒,误以为许七安在嘲讽他男生女相,柳眉倒竖:“你怎么没死在云州。” 话音方落,许七安脑海里旋即捕捉到一个画面:南宫倩柔抬起右手,抡着手臂挥舞巴掌 许七安福至心灵,腰一沉,头一低,毫厘之间躲过南宫倩柔的巴掌,一溜烟的逃进了衙门。 “懒得和你一般见识,我去见魏公了。” 在四品金锣面前,秀一波操作已经是极限,再不溜,就要被按在地上捶了。 南宫倩柔略显呆滞的望着他的背影,接着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躲开了? 炼神境对危险的感知极为敏锐,能轻易察觉到周遭的敌意、埋伏,即使蒙上眼睛,也能在乱军中厮杀。武者到了炼神境,个人战力将达到一个小巅峰。 但,以南宫倩柔四品的修为,尽管出手有所保留,但赶在一位炼神境武者察觉到危机做出规避前,让巴掌命中目标,本该是轻而易举的事。 “怎么可能”南宫倩柔柳眉轻蹙。 许七安一路上收到无数诧异的目光,打更人也好,吏员也罢,一个个目瞪口呆的看着他。 铜锣许七安殉职的消息,早就传遍整个衙门,这几日,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如果用前世的标题来写: 震惊!铜锣许七安返回,魏公都惊呆了 前途无量的铜锣在云州做了什么事,竟毁了他的一生 可是现在,看见死去半月的许七安,生龙活虎的出现在衙门,还热情的挥手和大家打招呼,打更人们满脑子的问号。 “大白天的,鬼魂也能进咱们衙门?话说人死了之后,竟变的如此英俊?” “怎么办啊,这是许宁宴的鬼魂,咱们不好出手吧?魂飞魄散了就不好了。” “你是瞎子吗?鬼魂会有影子?那可能是许宁宴的胞弟,许宁宴哪有这么一表人才。” 许七安在一片议论声中,来到浩气楼,守卫目瞪口呆的看着他。 “我要求见魏公,速去禀告。” 守卫一步三回头的进楼了,片刻后下来,“魏公有请许大人,您不是,不是” 许七安摸了摸自己的脸,用醇厚的声线回复:“我是许七安的胞弟,奉魏公之命,接替兄长的职务。” “原来如此,许大人高姓大名?” “许倩。” 侍卫心说,怎么听着像个娘们的名字。 表面上恭恭敬敬,道:“您请进。” 进了浩气楼,登上七楼茶室,许七安见到了月余未见的魏渊,他依旧穿着华丽的青袍,两鬓斑白,眼角有着浅浅鱼尾纹,儒雅俊朗,是一枚气质与外表俱佳的老帅哥。 以我现在的颜值,将来老了,肯定不比魏渊差许七安抱拳,朗声道:“卑职参见魏公。” 魏渊有些恍惚,温和道:“坐吧。” 破天荒的,魏渊亲自给他倒了一杯热茶,悠悠道:“好好说一说云州的事。” 此事说来话长,许七安把云州的经过,巨细无遗的告诉魏渊,包括李妙真二号的身份、天宗圣女的身份。 除了神殊和尚关系重大,其余的事他没有任何保留。 主要是魏渊太聪明,隐瞒太多会被察觉。再就是大宦官是真的重视他,栽培他,许七安投桃报李,对魏渊很信赖。 果然,魏渊喝了一口茶,说道:“杨千幻一直跟着你。” 许七安先是一愣,有些错愕,他也不傻,立刻意会到了什么,问道:“杨师兄为什么要跟着我?” “他自然不会无缘无故跟着你,依我对此人的了解,除了喜欢做一些稀奇古怪的事,其余事他是不上心的。”魏渊笑容莫测,“但如果是监正的意思呢。” 监正知道我的秘密如果是他授意的,那也合情合理。 许七安不动声色的打量一下魏渊,大智若妖的魏渊,会不会也察觉出一些端倪? 魏渊没有执着于这位话题,继续道:“至于那位三品术士,暂且当他是三品吧,我不认为他是司天监的孙玄机。 “不过,这件事倒是让我想起了一些别的。” 许七安精神一振:“请魏公解惑。” 还是魏公靠谱啊,金莲道长那个老银币,说话藏着掖着。而魏渊对我几乎没什么保留。 “你和司天监的褚采薇相熟,和宋卿也熟,你知道他们各自的身份吗。” “监正的亲传弟子?”许七安不太确认的反问。 司天监的白衣们,并非全部都是监正的弟子,就如同云鹿书院的大儒,时常开堂讲课,但真正的亲传弟子却很少。 宋卿和褚采薇,还有杨千幻就是监正的亲传弟子。 “杨千幻是监正的三弟子,宋卿是四弟子,褚采薇是六弟子,白衣术士们喊她小师妹。”魏渊道。 这有什么问题?许七安没听懂。 “但,监正一共只有五位亲传弟子。”魏渊幽幽道。 这许七安瞳孔微缩,终于明白了魏渊的意思,监正只有五位弟子,可褚采薇却是六弟子,那其中还有一位呢? 那一位去了哪里? 杨千幻是三弟子,宋卿是四弟子,褚采薇是六弟子那位孙玄机不知道是第几位。 “孙玄机是二弟子。”魏渊道。 “那么,大弟子和五弟子暂且未明。”许七安说。 一时间,两人没有继续交谈,茶室内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一杯茶见底,魏渊才继续说道:“你醒来的不是时候。” “魏公何出此言?”许七安没懂。 “张行英上书请奏,希望朝廷为你追封,陛下和诸公商议之后,封你为长乐县子。再过几日,圣旨就会下来。” 魏渊无奈道:“你既已活了,内阁多半会驳回圣旨,陛下多半也会欣然接受。” “这有什么的,只要该赏的银子不少我就成。”许七安无所谓的耸肩。 长乐县子,应该是子爵,听起来就是个弟弟爵位……不,儿子爵位。 以后遇到长乐县户籍的官员,大家相互介绍,对方说:宁好,我是长乐县xxx 许七安说:我是长乐县子。 不懂行的还以为我是人家儿子。 魏渊看他一眼:“银子只是身外之物,爵位象征的意义岂是银子可比?你即使成了银锣,手里有权有势,但你的地位依旧上不得台面。 “唯有爵位,才是你彻底脱离民籍,成为王朝权贵的凭证。你若被封爵,许家便不是寻常人家,而是权贵。 “将来娶妻,平民女子就没资格嫁你。必是豪门千金才能与你般配。” “能娶公主吗?”许七安小声问道。 魏渊颔首:“理论上可以。” 公主是不可能嫁给平民的,未来的夫婿,必定是权贵。子爵虽然不高,好歹也是爵位。 “不知为何,陛下对你不喜,他若不愿,谁都没办法。”魏渊说完,笑了起来: “幸而你非一无是处之辈,还有回旋的余地。” “魏公教我。” “前些时日,宫中发生了一件大事,福妃意外身亡,衣衫不整的从阁楼坠落下来。当时屋内只有太子一人,且是醉酒。此案甚是棘手,既关乎皇室颜面,又牵扯废立太子一事,三法司都不愿意卷入其中,必定消极办案。” 我的妈诶,太子凌辱皇帝的后妃? 许七安连忙摇头:“魏公,你这不是害我吗,皇家丑事,岂是我能插手。” “无妨。”魏渊摆摆手:“这事文武百官都知道了,多你一个不多。你能查出来最好,查不出来,推掉便是。 “能力未及,顶多受点惩罚,纵使陛下不喜欢你,没犯大错的情况下,子爵也不是他说斩就斩的,勋贵集团不会同意。” 了解了,魏公的意思是,如果皇帝撤销对我的封爵圣旨,以后找我办事,我就装死不接受。先哄着元景帝把爵位封给我。 然后,再以能力不及的理由抽身而退,到时候顶多受点惩罚,白赚一个爵位。 魏公真是足智多谋(老银币)啊。 “太子是临安的胞兄。”许七安忽然想起自己养的那条妩媚多情的小鱼儿。 夜店小女王现在肯定又伤心又无助。 “你与临安公主,没什么纠葛吧?”魏渊眯着眼,审视着他。 “没有没有。”许七安连忙摇头。 魏渊放心的点头。 次日,御书房。 “三日之期已过,你们给朕的答复,就是一句“案情复杂疑点颇多,请求多宽限几日”吗?” 元景帝把几份折子,狠狠砸在三位大臣身上。 大理寺卿、刑部尚书、魏渊递交的折子,出奇的一致,好像互抄作业似的,抄的还是错误答案。 元景帝气的直拍桌子。 刑部尚书惭愧道:“陛下,此案疑点颇多,迷雾重重,微臣已经竭尽全力了。请陛下再宽限几日。” 大理寺卿则说:“微臣能力不足,请求告老还乡。” “你们”元景帝大手一挥,把桌上的折子、笔墨纸砚通通扫翻在地,气的浑身发抖: “朕要斩了你们。” 三位大臣立刻跪倒,高呼:“微臣死不足惜,陛下保重龙体。” 这是对过台词的吗? 元景帝气炸了。 两侧的大臣们眼观鼻,鼻观心,一向喜欢和魏渊抬杠的给事中们也不说话了。 这案子当然还是要处理的,不过各方的意见尚没统一,太子一派想着如何般这位储君脱罪。 其余派系则思考着如果废掉太子,未来的储君是皇子中的哪一位。 想法各不同,但有一点是大家默认的,就是先把事情拖一拖。福妃的死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件案子之后牵扯的国本之争。 那会是一场不啻于京察的腥风血雨。 各党派需要花时间斟酌,去站队,去布置。 像这种朝堂目的一致的情况,即使元景帝也只能无能狂怒,除非他不要真相,当场废太子但多半会被内阁驳回。 “陛下稍安勿躁,微臣有事禀告。”王首辅出列,轻描淡写的把福妃案暂且揭过,道: “据微臣所知,打更人衙门的铜锣许七安,并未殉职。于昨日诡异的复生,封爵之事,请陛下撤回。” 御书房内,响起大臣们的窃窃私语。 那姓许的铜锣还没死?大理寺卿和刑部尚书心情复杂。 元景帝愣了一下,收敛怒火,望向魏渊,沉声道:“魏卿,首辅之言是否属实?” “的确属实。”魏渊作揖。 当即,就有一位给事中出列,大声道:“张行英谎报案情,欺瞒陛下,请陛下治罪。” 元景帝没搭理,看着魏渊,继续问道:“为何如此?” “许七安并未死去,与叛军死战之前,服用了司天监的脱胎丸,力竭之后进入假死状态,直到昨日方才苏醒。张行英误以为许七安殉职,这并不怪他。”魏渊解释道。 脱胎丸元景帝一听,像是吃了苍蝇似的膈应。 当初他像监正求取此药,监正不给,推说已经没了。 可如今,一个区区铜锣,居然吃到了他求而不得的灵丹妙药。 “他是怎么得到此药的。”元景帝嘴角一抽。 “司天监的褚采薇赠予。”魏渊回复。 元景帝沉吟几秒,缓缓点头:“封爵之事撤回。另,着铜锣许七安,速来见朕。” 魏渊不动声色的点头,作揖道:“是。” 许七安收到传召,赶在午前,快马加鞭的抵达皇宫,经羽林卫验明正身后,放他入宫。 城门内,大青衣负手而立,等待多时,身边侯立着南宫倩柔。 许七安快步迎上去,喊道:“魏公。” 魏渊颔首:“陛下召见你,是为福妃一案。”顿了顿,意味深长的说道:“封爵之事撤回了。” 还真撤回了啊,这条消息都发出来三天了,这也能撤回,不守规矩许七安心里吐槽,道: “我明白了。” 随着魏渊来到御书房,元景帝不在,穿蟒袍的老太监说道:“陛下在灵宝观,随国师打坐,午后才回来,且等着吧。” 这一等就是一个时辰。 灵宝观,结束了打坐,精神抖擞的元景帝睁开眼,叹息道:“国师,朕何时才能结成金丹?” 道袍下,难掩丰腴身段,容貌倾国倾城的洛玉衡,闭着眼睛,声音悦耳磁性:“陛下何时能放下政务,潜心修道,金丹指日可待。” 元景帝盯着眼前的绝美道姑,她五官艳丽,有着勾人心魄的魅力,眉心的一点朱砂更衬托着宛如仙子。 可以亵渎的仙子。 元景帝又叹了口气,其实只需要双修,他便可更进一步。只是,即使是一国之君,他也无法强迫人宗道首。 且不说对方是二品高手,纵使武力可以压制,但双修之事,需两人心法配合,无法强求。 “国师何时能入一品?”元景帝问道。 洛玉衡微微摇头。 “唉,监正的心思,朕是越来越看不透了。当日朕向他索要脱胎丸,他不给,谁料今日朕得知,一个小小铜锣,都能享用此灵丹妙药。” 洛玉衡睁开眼,好奇的问道:“铜锣?” 元景帝摆摆手:“此人不值一提,朕先回宫了,明日再来与国师打坐悟道。” 他摆驾回宫,收到许七安已在御书房等待的消息,仍没有即刻过去,一番精细的沐浴后,终于姗姗来迟。 御书房内。 许七安朗声道:“卑职拜见陛下。” 元景帝目光锐利的盯着他,没提脱胎丸之事,也没夸赞这个铜锣在云州立下的功劳,直截了当的说道: “前些日子,福妃坠阁身亡,此案背后另有隐情,朕给你三天时间,查清此案。否则,严惩不贷。” 许七安立刻作揖,九十度弯腰不起,高呼道:“请陛下赐死。” :万字更新,求月票。 先更后改。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五章 恒远:三号,其实我早就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了 元景帝噎了一下,他没料到许七安竟是这样的答复。 每次被他刁难,就高呼着“臣乞骸骨”是官场老油条的风格。谁料,这小铜锣更干脆利索,竟求死。 元景帝脸色刷的阴沉下去,上位者喜欢说重话来彰显威严,上至皇帝,下至县令,都喜欢说:给朕(本官)如何如何,否则叫你怎样怎样。 这本没什么,毕竟尊卑有别,臣子和下人只能受着,乖乖领命。 没想到,这个铜锣竟然给顶回来了,顶的元景帝一阵难受。 尤其看着变化巨大的许铜锣,元景帝心里更不高兴了,同时感慨脱胎丸不愧是百年罕见的灵丹妙药。 监正一甲子也才炼出三粒。 元景帝厉声道:“许七安,你以为朕不会杀你?” 元景帝在位三十六年,帝王威严极盛,御书房内的空气仿佛降低了些许,几名宦官立刻低头,不敢仰视龙颜。 能在皇帝面前,泰然自若的只有魏渊。 许七安当然不会继续顶撞,心里不慌,一改刚才冲拳出击的风采,变的唯唯诺诺,道: “陛下恕罪,卑职在云州保护巡抚大人,与叛军戮战,斩敌两名人。 卑职在云州呕心沥血,破了布政使宋长辅勾结巫神教一案,还都指挥使杨川南清白。 “以上种种俱微不足道,卑职绝对不会拿出来邀功。至于桑泊案和平阳郡主案,卑职早就忘了,绝不会旧事重提。 “只是卑职元气大伤,神思衰竭,醒来之后便时常头疼,实在无力为陛下分忧啊。” 元景帝盯着他,一时间竟说不出狠话。 这小铜锣故意扯一大堆的案子来凸显自己的功劳,先把自己功臣的位置巩固,再以身体不适来搪塞推脱,已经深谙朝堂官话的技巧了。 魏渊当即道:“陛下,许七安不过一个铜锣,即使能力再强,但精气神耗损严重,他的生死自然不足为惜,但耽误了案情,让福妃无法沉冤得雪,那才是大事。” 顿了顿,他看向许七安,道:“你且回去安心养伤,陛下不会差遣饿兵的。” 皇帝不差饿兵 元景帝看了魏渊一眼,略作沉吟,道:“许七安,司天监养神的方子要多少有多少。灵宝观同样不缺灵丹妙药,你身体不适,朕可以赏你几枚丹药。 “你在云州的功劳,朕记在心里,有意封你为子爵。皇恩浩荡,莫要辜负。” 说到底,许七安只是一个小人物,还不值得元景帝刻意刁难,内阁提议撤销封爵,元景帝便顺水推舟。 但眼下要用许七安,元景帝不介意给点好处。不过心里很爽,他知道自己被摆了一道。 “谢陛下隆恩,陛下英明神武,千古一帝。”许七安大声说。 元景帝微微颔首:“朕要尽快得到案情真相。” “卑职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见小铜锣如此识趣,元景帝心里舒服了些,淡淡道:“退下吧。” 与魏渊并肩离开御书房,走在空旷的广场上,魏渊眯着眼,目视前方,笑容淡淡:“学到没?” “学到了。”许七安道。 他是真的学到了,而不是以前读书时,老师站在讲台敲击黑板,问:你们都学会了吗。 他睁眼说瞎话的大声回复:会了! 魏渊要交他的道理很简单,皇帝也是人,皇帝也有弱点,也有受规矩束缚,不是随心所欲,肆意妄为。 同时,皇帝不是万能的,皇帝也有需求,只要你拥有他“需要”的东西,就有很大的操作空间。 就比如这次,三法司上下推诿,拖延案情,元景帝能怎么办?顶多就是惩罚,但不可能真的罢官,或者斩首。 在这样的背景下,连破数起大案,得罪许多官员的许七安,正是绝佳的查案人选。 既然皇帝想用你,那么合理的为自己争取利益是必要的操作。 而一旦成为子爵,许七安象征性的做一些努力,但因为“能力不足”没能破案,也合情合理。 毕竟他又不是仙人。 那时,元景帝的愤怒是可以预见的,但彼时已是子爵的许七安,顶多就是受些惩罚,杖责啊,罚俸啊,甚至降职。 但爵位不是说剥夺就剥夺的,爵位是朝廷笼络人心的手段,必是立下汗马功劳的人才能被授予。 相应的,剥夺爵位的条件也很严格,绝不是皇帝说剥夺就剥夺。否则,爵位就太廉价了,如何服众。 至于元景帝会不会赖账,许七安和魏渊没想过,堂堂一国之君还不至于这般无赖。即使元景帝想赖账,许七安一样可以拖着案情。 上有计策下有对策。 “许大人请留步。” 身后传来尖细的叫声。 许七安和魏渊驻足回望,是元景帝身边的老太监,小跑着追上来,手里握着一块金牌。 “这是陛下御赐的金牌,许大人可以随时入宫查案,不过必须有宫里的当差陪伴。”老太监奉上金牌。 许七安接过,掂量一下,分量很足嘛。 这块金牌和他以前收到的金牌不同,金牌正面多了一个“内”字,是可以在皇宫内行走的金牌,级别更高。 “劳烦公公了。”许七安拱手。 老太监点点头,没多说什么,转身返回。 “公公稍等。”许七安又喊住他。 老太监回身看来。 “陛下隆恩浩荡,本官今日就要开始查案,请公公派个当差于我。”许七安道。 当差是级别最低的太监用“太监”这两个词不准确,太监是一种身份、职位。 当差是级别最低的斩草除根之人。 老太监很欣赏许七安积极的工作态度,脸上笑容顿时浓郁了几分,问道:“咱家多嘴问一句,许大人准备从何查起?” 许七安咧嘴笑道:“从临安公主身上查起。” 老太监返回御书房,俄顷,一位年轻的小宦官奔出来,对着魏渊和许七安行礼。 许七安点点头,送魏渊到宫城门口,然后在当差的陪伴下,转道去了临安公主的韶音苑。 韶音苑。 萧条的后花园,临安坐在亭子里,望着沉凝的池水发呆。 池子里的水昨夜结了冰,此时在暖阳的照射下,渐渐融化,只有几块浮冰残留。 半旬时间,临安清减了许多,圆润的鹅蛋脸都显得有些瘦削,桃花眸原本是水灵灵的,略带迷蒙,看谁都是媚眼如丝的。 现在缺了些神采。 从小到大,除了被怀庆揍过,她一直无忧无虑,顺风顺水。 因为元景帝修道的早,子女虽不少,但也算不上多,皇子皇女之间的勾心斗角没那么厉害。 再加上胞兄是太子,自身又会撒娇,婊里婊气懂的讨人喜欢,所以一直顺风顺水。 但这几天接连不断的噩耗,让她心里积郁,大受打击。 今天刚在母妃那里哭过一场,母女俩忧心太子的前途,回来后临安就坐在亭子里想事情。 如果是怀庆的话,肯定无比坚强,她是那种不会被任何事情打倒的女人太子哥哥肯定不会做这种事,但谁会陷害他呢四皇子,怀庆的胞兄? 临安心里忽然闪过这个念头。 她是没怀庆聪明,读书差,背经书还要太傅用竹条打着板子威胁,才肯委委屈屈的噙着泪背几篇。 但她不蠢,在笃定太子哥哥是冤枉的前提下,只要动动脑筋,想一想太子哥哥被废的话,谁得利最大, 可疑人物就立刻浮出水面。 一念及此,临安眸子稍稍灵动起来,积极开动脑筋,想到了很多问题。 比如,四皇子是怎么暗中杀害福妃,嫁祸太子哥哥。比如,他的同党是谁,皇后?怀庆? 等等。 然后,越想越困惑,越想越混乱,泄气的一拍脑袋。 “如果他还在就好了,肯定“唆”一下就能破案。”临安跺了跺脚丫子,怒道。 但下一刻,她脸色突然垮下来,眉毛耸拉,失去了精气神。 可是他已经不在了啊。 “殿下,殿下。” 一名佩刀侍卫,脚步匆匆的奔来,在亭子顿足,抱拳道:“铜锣许七安求见在前院等着。” 临安的反应,就像是被人敲了一棍,懵住了,大概有个三四秒,她霍然起身,疾步走到侍卫面前,美眸死死瞪着: “你,说什么?” “铜锣许七安求见。”侍卫重复了一遍。 血气一下子冲到面门,临安前所未有的暴怒,奋力抽出侍卫的佩刀,咬牙切齿道: “狗东西,连你也敢戏耍本宫了?太子还没被废呢。” 她暴怒的真正原因是侍卫拿许七安开唰。 侍卫连忙后退,这要是被砍了,那也太冤枉了,边退边解释:“真的是许公子,许公子来了,就在前院,殿下一看便知。” 临安手里的刀都没丢,急匆匆的奔向前院。 远远的,许七安先发现了红衣似火的裱裱,一看她提刀上阵,气势汹汹的架势,吓了一跳。 心说我好不容易从鬼门关里闯出来,姑奶奶您打算把我送回去? 他立刻收起取悦临安的小玩意,躲到假山后面。 “许七安在哪里,许七安在哪里?” 临安提着刀,在前院左顾右盼,根本没有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她明亮的眼睛,逐渐黯淡。 “殿下,许大人,在假山后面呢。”当差的宦官低声道。 临安的桃花眸瞬间亮起,殷殷期盼的走向假山后面,果然看见了那个许七安? 她愣了一下,眼前这个人,阳刚俊朗,眉毛飞扬,眸子灿灿有神,鼻子高挺,嘴唇线条如刻。 紧接着,临安就被许七安手里的两个提线人偶吸引了。 那是一男一女,女子是大家闺秀的穿衣打扮,男子是一位穿甲的英武大将军。 许七安咳嗽一声,操纵着英武大将军,沉声道:“殿下,卑职从韩国整容回来了。” 接着,他换上尖细的声音,操纵着女子:“韩国是哪里呀。” 英武大将军:“哦,是云州,卑职说错了。” 女子:“你不是死在云州了吗。” 英武大将军:“本来是死了,但卑职心心念念着公主殿下,感动了阎王爷,便回来了。” 女子:“哎呀你讨厌死了。” 临安觉得有趣,噗嗤一笑,忽然感觉脸上冰凉,不知不觉间,泪水无声漫过脸颊。 她觉得丢脸,急忙转过身去,羞怒解释:“今日的风有些大,卷着沙子迷了眼睛。” 作为一个性格活泼,娇气,爱撒娇的姑娘,她其实很吃这一套。又因为缺乏感情经历,辨识渣男的水平差劲,所以浑身上下都透着招渣气息。 当然,许七安绝对不是渣男。 许七安笑道:“奇怪了,沙子怎么只迷公主的眼睛,莫非是因为公主生的漂亮?” 被揭穿的临安怒道:“狗奴才。” “卑职不是狗奴才。” “你就是狗奴才,狗奴才许七安。” “狗日的临安。” “狗,狗什么?”临安公主不知道“日”是一个动词。 “没什么。”许七安欺负她听不懂家乡话。 “你刚才是骂本宫吧?”临安板着脸。 “不,那是我对公主最深切的期盼。”许七安一本正经的回答。 从假山后出来,裱裱把刀还给侍卫,带着许七安进了大厅,那名当差的跟在身后,用奇怪的眼神打量着二公主。 二公主漂亮灵动的眸子红肿,明显是刚哭过。 入座,宫女奉上茶水、点心,许七安挥了挥手,道:“小公公,你先退下,本官与公主有密事相商。” “这”小宦官有些犹豫。 “滚滚滚!”裱裱柳眉倒竖,娇斥道:“本宫与许大人有话要说,轮得到你旁听?信不信将你拖出去杖责一百。” 小宦官无奈告退。 “他怎么跟在你身边?你怎么活着回来的,怀庆不是说你死了吗。” 裱裱看着小宦官的背影跨出门槛,消失不见,把目光转移到许七安身上,漂亮的小脸露出笑容。 “他是来监视卑职的。”许七安喝了口热茶,吃着糕点,在御书房等了一个多时辰,错过了午膳。 “至于怎么活着的,这个就说来话长” 他把云州案的经过讲给临安公主听,稍稍做了改编,当然,改编不是乱编,所以许七安只是美化和凸显了自己的作用,降低了其他人的存在感。 临安最喜欢听书了,开始津津有味,渐渐身临其境,听到许七安彻夜不眠的解开了暗子周旻留下的谜题,她小手猛拍桌面,大声叫好。 她身子前倾,托着腮,专注的听着。 许七安不动声色的瞄了一眼公主殿下的胸脯,难免有些失望,临安和她长姐比起来,还是有些差距的。 不能让桌子承受压力的女人,都不是好女人。 听到有女鬼来迷惑许七安等人,两位同僚惨遭迷惑,而许七安凭借自身的坚定意志,不为所动,裱裱表示很欣赏,夸赞说:不愧是本宫看重的人呐,本宫当初见到你,就知道你不是池中之物。 许七安表示谢过公主殿下的慧眼识珠,心里吐槽,你不是为了和怀庆争风吃醋才强行招揽我的吗。 最后,许七安开始讲述自己一人直面千军万马,被数千人围困,面临箭矢如雨,枪戈如林的困境,半步不退,斩敌两百,最终撑到援军到来。 裱裱听的潸然泪下,鼻子都哭红了。 “殿下,你是没看见当时的场面,卑职一声吼,那千余叛军吓的肝胆欲裂,是硬着头皮与我缠斗的。要不是我当时状态不对,他们一个都别活。” 裱裱用力点头,很相信。 毕竟许七安的事迹,她之前听皇兄说过,大家都说许七安是壮烈殉职,拯救了巡抚和打更人衙门的金锣。 吹完牛逼,许七安想起了正事,道:“对了,我这次进宫,是奉了陛下的旨意,来彻查福妃案的。” 裱裱眼睛骤放光明,喜滋滋道:“本宫就知道,你回来就好啦,你回来就能为太子哥哥洗刷冤屈。” “我永远为公主效力,做牛做马。”许七安诚恳道。 刷了一波临安的好感度。 “有几个问题想问公主,福妃长的如何?” “自然是极美的。” 元景帝真是暴殄天物啊许七安心里感慨,又问道:“太子,好色吗?” “当然不好色。”临安一口否决,道:“除了太子妃之外,太子哥哥的侧妃、庶妃、姬妾等等,加起来也就十六人。” “” 许七安心说,我特么果然是好男人,好男人就是我,我就是许七安! “有酒后闹事的先例吗?” “没有。” “喝的是什么酒?” “百日春,补肾壮阳的酒。是皇后送到我母妃那儿的,你说是不是她陷害的?”临安小声说。 许七安沉吟片刻,道:“我明白了。” 临安大喜,娇声道:“你明白什么了?许宁宴你破案了吗。” 许府。 心力交瘁的许二郎没有立即回书院,今日是二月十日,再过五天就是春闱,完全没有回书院的必要。 这几天安心待在家里,等待科举来临。 午膳过后,帮父亲许平志送走许氏族人,心力交瘁的许二郎一点都不想读书,只想回房间大睡一觉。 但门房老张匆忙忙的跑进来,说道:“二郎,门外来了一个和尚,自称恒远,想要见您。” “恒远?”许二郎皱了皱眉,觉得有些耳熟,但又想不起来了。 他一个儒家弟子,不信佛,与佛门也没任何交集。 “他还说,和您是熟人。”门房老张补充。 许二郎“呵”了一声,看向许平志:“爹,许是见咱们家有白事,来做法事的。您准备些铜钱打发了吧,我要回房歇息了。” 门房老张取了一钱银子,走出府门,把银子递给魁梧的中年和尚,道: “大师,府上不需要做法事,您请回吧。” 恒远大师一边摆手:“贫僧不是来化缘的。” 一边诚实的接过银子,道:“府上二公子,真的不见贫僧吗?” 三号怎么回事? 虽说素未谋面,但屡次相助之恩,以及他堂兄许七安的情分,不管怎么样,都应该见自己一面,让自己进去看许大人最后一面。 嗯,他可能觉得自己身份依旧是秘密,觉得贫僧未曾意识到他的真实身份,所以故作不识? 呵,真实小觑贫僧的智慧了。 恒远和尚双手合十,行了一礼,然后走到一边,从怀里摸出地书碎片,以指代笔,传书道:“金莲道长,可否为我屏蔽其余人,我有话想对三号说。” :求月票,嘤嘤嘤。 先更后改。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六章 验尸 明白你的太子哥哥是个好色之徒许七安随口应一句而已,裱裱误以为他破案了。 “太子殿下是不是冤枉,现在下定论为时过早。”许七安摇头。 所谓酒后乱性,男人喝多了酒,就是容易飘,会做出平时不敢做的事。如果真像临安描述的那样,太子一直兢兢业业,如履薄冰,越是压抑,醉酒后爆发越凶猛。 “为什么殿下会觉得是四皇子和皇后陷害太子?”许七安问这话,既有吃瓜,也是为查案。 四皇子是怀庆的胞兄,都是皇后所出。虽然四皇子不是嫡长子,但他是嫡子。按理说,怎么也比临安的胞兄更名正言顺。 不过,因为两百年前争国本的事,至今还写在历史里,成为大奉读书人心中浓墨重彩的一笔,对于国本之争有心理阴影。 所以,元景帝立庶长子为太子,也没什么毛病。 “皇后当然是想让四皇子当太子呗,我与你说啊,众皇子哥哥里,就四皇子和太子哥哥最关心国事。四皇子若不是想当太子,会这般热忱?” “有嫡子的情况下,陛下立庶出的长子,确实不太合规矩。”在裱裱面前,许七安也就不避嫌了。 这些话,即使有奉命查案的光环罩着,他也不好问的。但在裱裱面前,可以肆无忌惮的开口。 都是自己人。 “因为我母妃当年最得宠,也最漂亮。”裱裱骄傲的昂起下颌,脸蛋漂亮如画。 就依照我在祭祖大典时看见的,明显是皇后比陈贵妃更胜一筹,那气质,那容貌,即使早过了女子最风华绝代的年纪,眉眼间的韵味,依旧远胜寻常的美人皇后要是年轻二十岁,姿容恐怕还要胜过临安和怀庆 不过,受宠这种事,也不是单靠颜值的,还有很多方面的因素,比如性格,比如手腕,比如吞吞吐吐之类的技巧总之因素很复杂。 元景帝那么不喜欢皇后吗?立一个庶出的长子为太子? 见许七安沉吟不语,裱裱忽然有些警惕:“你说这件事背后,会不会有怀庆暗中操纵?” 许七安望着二公主桃花般明媚的容颜,反问道:“如果是呢。” 裱裱先是扬起秀眉,像一只雄赳赳气昂昂的小母鸡,下一刻又泄气了,耸拉着眉眼: “本宫还是得承认的,怀庆心机深沉,卑鄙无耻” 她委屈道:“我斗不过她。” 嗯,能在我面前坦然的承认斗不过宿敌怀庆,说明公主殿下越来越信赖我了许七安微微颔首,有些满意。 这时,他忽然心悸了一下,知道地书聊天群有人冒泡了。 “殿下,我去一趟茅厕,您稍等。”许七安起身,离开大厅,径直离开。 侯在外面的小宦官见他出来,立刻抬脚跟上,但看许七安往茅厕方向行去,顿住脚步,放弃跟随。 进了茅厕,掏出玉石小镜,查看传书内容。 【六:金莲道长,可否为我屏蔽其他人,我有话想对三号说。】 恒远找我做什么 天地会成员看到六号的传书,心情各不相同,经过之前的传书,有些人已经猜到三号就是那位殉职在云州的许七安的堂弟。 大概只有五号心如止水,心思剔透,没有那么多“杂念”。 四号心想:那位叫许七安的铜锣刚殉职,恒远便找三号“密谈”,看来他也猜到三号的真实身份了。 二号李妙真看到这则传书,心里有些难过,他们都以为三号是许七安堂弟,其实三号是他本人。 而他,已经殉职在云州了。 天地会再也没有三号了。 一号窥屏,没有发表意见。五号则完全没想那么多,扫了一眼传书内容,便把地书碎片丢一边。 【九:好。】 李妙真一愣,接着恍然,金莲道长大概是要私底下和六号解释这件事。 天地会里,金莲道长是唯一知晓所有人身份的。 许七安等了几秒,看见玉石小镜传来恒远的传书:【三号,我想见许大人最后一面。】 你见就见呗,发我信息做啥嗯,恒远还不知道我复活了许七安斟酌着回复: 【他已经复活了,你想见他,可以去打更人衙门寻他。】 那边沉默了许久许久,终于,传来三个字:【真的吗。】 短短三个字,许七安能体会到恒远大师激动狂喜,又难以置信的心情。憋了这么久,才憋出三个字。 【嗯。】 许七安的回复同样简单有力。 【难怪你不肯见我,贫僧方才甚至心怀怨愤,罪过罪过。许大人是好人,好人就会有好报,阿弥陀佛,贫僧欣喜至极,欣喜至极。】 当下,许七安把“堂兄”复活的经过,简洁的告之恒远大师。 【大师,我不想身份被公平。希望将来我们偶遇的话,能相逢一笑。】 【贫僧知晓。】 嗯,你对着二郎笑去吧,抱歉啊大师,以前我没得选,现在我不想再社会性死亡了。 收好地书碎片,返回大厅,裱裱抱怨道:“那么久。” “刚才在养案子,想着想着就入神了。”许七安随口解释,道:“殿下,我接下来要去看一看福妃的遗体,您去吗?” 裱裱立刻起身:“嗯嗯。” 福妃的遗体存放在皇宫的冰窖里,看元景帝的架势,案子不查清,福妃是难以入土为安了。 许七安手持金牌,在裱裱和小宦官的带领下,来到冰窖,当值的宦官引着几人进去。 寒冷的冰窖里,福妃盖着白布,安静的躺在木板上。 裱裱缓缓打了个冷战,紧了紧狐裘大氅。 “公主,不如到外面等着吧?”许七安既怕她感染风寒,也考虑裱裱可能没见过尸体。 裱裱倔强的摇头,“我也想参与其中,为太子哥哥做点事。” 许七安吩咐小宦官去揭白布,然后,趁着每人主意,一下握住了公主的柔荑,气机绵绵灌输。 裱裱娇躯一僵,下意识的做出甩手动作,像是被蝎子蛰了一口。 但那只粗糙温暖的大手,就像铁箍一样,紧紧握住。娇羞的情绪从心里涌起,她堂堂二公主,冰清玉洁的千金之躯,何时被一个男人给亵渎过。 他怎么这样裱裱又羞又怒又委屈。 下一刻,温暖的气流从掌心涌来,顺着藕臂流淌,温暖了四肢百骸,冰窖的寒冷尽数驱散。 她不再感觉寒冷,甚至想慵懒的舒展腰肢。 耳边传来狗奴才低沉的声音:“殿下,冰窖酷寒,您若是不走,那卑职只能用这种方法了。 “查案虽是头等要事,但与殿下的千金之体想必,根本不值一提。” 他握我的手是为了驱寒和我的身体相比,查案不值一提裱裱是喜欢听甜言蜜语的,心里一下就不生气了,但还是害羞。 做贼心虚的看了眼前头的两名宦官,轻轻啐了一口,然后不动声色的靠近许七安,利用宽敞的大氅,遮挡视线,掩盖自己被握住的手。 妈诶,公主的小手真软,真滑,真嫩许七安心想。 撩女孩子一定要主动,要大胆进攻,时不时的撩拨一下,时间久了,就会在她心里留下深刻印象。 当然,只适合一些单纯的女孩,如果对方是一辆高公里数的汽车,车身挂满了备胎,那就不适合用这一招了。 方式倒是简单,直接用豪华名车的车头撞她的车尾灯。 “许大人,您看。” 小宦官掀开了白布,不敢多看福妃的遗体,退到一边。 许七安松开临安的柔荑,走到尸体边,审视着遭遇不测的妃子。 这是一个漂亮的妇人,尽管惨白的脸折损了她的容颜,但五官颇为艳丽,穿着白色的单衣,身段浮凸。 许七安伸手去解福妃的衣衫,但被小宦官拦住,表情惊恐的摇头:“许大人,不可” 果然还是不行我还想解剖她的呢许七安心里有数了,看向守护冰窖的宦官,道: “把验尸格目和卷宗拿给我看看。” 宦官当即离开,俄顷,取了格目过来,递给许七安。 没有被奸污的痕迹手腕和胳膊有掐出来的青紫淤痕死时衣衫不整,有被暴力撕扯的现象死时秀发凌乱,附和抵抗暴力的特征 强奸未遂,坠楼死亡许七安初步做出判断。 继续往下看,一条不显眼的记录吸引了他的注意: 死时面朝天! 嗯?死时面朝天? 通常来说,人跳楼自杀,是面对着地面,纵身一跃。电视剧里那些面朝群众,花里胡哨的后仰跳楼,其实不常见。 因此,坠楼的人死后,是背朝天,面朝地。 当然,如果是高楼大厦,人体下坠过程中受到空气阻力、风力的影响,是会翻转的。 但福妃坠落的阁楼,根据卷宗记载,两层半的高度,那么跳楼时是什么姿势,坠地多半也是什么姿势。 是被太子推下去的? 这与福妃不愿受辱,跳楼身亡的判断不符太子既然想尝一尝他老爹专属的鲍,那没道理推人家下楼,嗯,不排除恼羞成怒,醉酒后有暴力倾向。 想到这里,许七安再次把手伸向了福妃的尸体。 “许大人!”小宦官拦住,告诫一声,“不可惊扰福妃的遗体。” 这是陛下的女人,即使死了,遗体也不是臣子能亵渎的。 “滚你妈的。”许七安一脚踹开他,“老子奉旨查案,这不让碰,那不让碰,你跟我说个鸡。” 说鸡不说吧,是许七安最基本的素养。 小宦官挨了一脚,不敢吭声了。 许七安托起福妃的后颈,摸了摸她的后脑勺,双手一路往下,从肩膀到背脊,再到臀部,因为臀肉丰满,他为了摸骨,不得不按捏了几下。 按照人体的结构,仰面坠楼,最先与地面接触的是头部和肩胛,再就是最外凸的臀部。 毕竟是皇帝的女人,不能脱衣服,许七安无法检查臀部的血肉是否受损,只能通过触摸来确认。 “确实是仰面坠楼的”他确认完毕。 这就排除有人在福妃事后,摆弄身体,伪装现场的可能了。 “你有什么发现?”裱裱立刻问道。 许七安把自己的发现和想法,告之裱裱,其实也是说给监督他的小宦官听的。 “就是说,福妃不是自己跳楼死的?”裱裱立刻提取出了核心内容。 还不算太笨许七安钦佩道:“公主聪明绝顶,非常人能及。” 裱裱一听就很开心。 离开冰窖,在宦官的服侍下净了净手,许七安带着临安离开。 “殿下,天色不早了,今天先查到这里,明日我再来。”许七安看了一眼日晷。 申时一刻(下午3:15分)。 按照大奉制度,春分后,散值(下班)时间是申时正。秋分后,散值时间是申时初。 虽然春祭已过,但春分未至,所以散值还是申初。而现在,下班时候已经过了一刻钟。 元景帝又不给老子加班工资,下班了下班了他挥挥手,告别了临安。 此时此刻,元景帝正坐在寝宫里专研道经,看的津津有味。 相比起枯燥无味的奏折,以及永远处理不完的政务,手里这本蕴含着长生至理的道经,更让元景帝向往、沉迷。 世界上最让人着迷的东西是什么? 是权力! 但凡人的寿命有限,不过数十个寒暑,即使手握权力,俯瞰四海,又能如何? 最后还是要败给时间,化作一捧黄土。 唯有长生久视,才最让人向往。因为这代表着可以永远手握权力。 元景帝放下书本,闭眼咀嚼、思索书中奥秘。然后端起参茶喝了一口,幽幽吐息。 趁着这个空隙,大太监禀告道:“陛下,许七安离宫了。” 元景帝思索片刻,道:“他今日在皇宫都做了什么?” 毕竟刚刚委任了许七安做主办官,元景帝对这个小铜锣会怎么查案还是很关注的。 老太监立刻去传唤小宦官,带着他进了寝宫。 小宦官低着头,躬着身。 元景帝坐姿慵懒,轻飘飘扫了小宦官一眼,道:“许七安都做了些什么?案情可有进展?” 老太监当即道:“你与陛下一五一十交代。” :这章四千字,少了一千字,明天上午六千字补。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七章 见太子 小宦官低着头,道:“许公子先去了一趟临安公主的韶音苑,两人在假山后面说了许久的话,出来时,临安公主眼眶通红,似乎刚哭过” 听到这里,元景帝皱眉打断:“他们去假山后面作甚?” 老太监看了一眼元景帝的表情,知道陛下不悦了。公主和许铜锣到了僻静的假山背后,然后公主红着眼圈出来。 这着实引人遐想。 “从实说来。”老太监瞪眼。 “是是因为临安公主当时提着刀出来的。许铜锣一见,就躲到假山背后了。还是奴才告诉公主殿下,许铜锣藏身假山。”小宦官连忙解释,战战兢兢,不敢隐瞒。 老太监立刻看向元景帝,见陛下眼中的厉光已然收敛,顿时松了口气,道:“你继续说。” “而后许大人便与公主进了厅,奴才被赶了出来,殿下与许大人在厅里谈了两刻钟。谈话内容奴才并不知晓。”小宦官说到这里,终于表达了一下自己的委屈: “奴才不是渎职,只是,只是许大人态度太过强硬。” 说完,他用眼角余光,小心的瞄了眼元景帝。 让他失望了,元景帝没有任何表情,小宦官只好继续说道:“而后许大人带着奴才和临安公主,去看了福妃娘娘的遗体。 “过程中,许大人欲触碰福妃娘娘的遗体,奴才竭力阻拦,未能成功,还挨了他一脚。” 要不怎么说小鬼难缠,那一脚,小宦官牢牢记住心里,就等着这时候给许七安上点眼药。 果然,元景帝皱了皱眉。 陪伴了他几十年的老太监,代替主子问道:“怎么验的?” “就是反复摸了许久。”小宦官答道。 他不敢夸大其词,因为如果元景帝震怒,只需要找人核对,找许七安质问,谎言立刻戳破,欺君之罪,小宦官可不敢犯。 老太监问道:“然后呢?” “然后便离开了。”小宦官说:“不过许大人与临安公主说,福妃的死另有蹊跷。” “另有蹊跷?”元景帝终于再次开口,坐姿端正了些,身体微微前倾,盯着小宦官。 “许大人说,正常坠楼,应该是面部朝下,而非背部朝下,可福妃确实是背部朝下而死。极有可能是被人推下去的。” 小宦官把许白嫖的分析,原原本本的复述给元景帝听。 被人推下去摔死的元景帝眯着眼,视线仰望天花板,沉吟了许久,道: “退下吧。” 小宦官告退离开。 老太监谄媚笑道:“这许七安果然名不虚传呐,三法司连查多天,束手无策,他一来,立刻便发现端倪。破案之期,指日可待。” 元景帝冷哼一声:“三法司不是不会办案,只是不想办。不过,许七安确实有些本事。” 他还是满意的。 顿了顿,元景帝道:“传朕口谕,让内阁起草诏书,重启许七安封爵之事。” 老太监领命退出寝宫,没有即刻去内阁,而是找来监督许七安办案的小宦官,甩手“啪”一巴掌。 “干爹?” 小宦官委屈的捂着脸。 “什么时候了,你还跟我耍心眼?你以为陛下听不出来吗,知不知道自己刚才在鬼门关走了一遭。”老太监疾言厉色: “福妃的事,陛下心里正烦躁,你在这个时候,在陛下面前耍小眼睛,你今天没出事纯粹是命大。 “让你监督许七安,你就好好监督,不要夹带私货,他在后宫中接触的人,做的事,都是涉及妃子、公主和皇子们的。你不能有一点一滴的偏见和看法,否则就是置喙天潢贵胄。” 许七安做过什么事,陛下会自己判断,小宦官灌输自己的私货,那就是置喙皇帝的家眷。 小宦官低头,战战兢兢道:“儿子知道了。” 老太监哼了一声:“许大人把你赶出去,是为了你好,真听了不该听的话,结案之日,就是你人头落地之时。” 小宦官先是一愣,几秒后,他想通了,脸色倏地惨白,背后沁出一层冷汗。 对许七安那一脚的记恨,烟消云散。 黄昏。 许七安坐在马背,心爱的小母马“哒哒哒”的小跑着,他眯着眼,迎着橘色的阳光,嘴里轻快的哼着: “走的是人间的道;扛的是顶风的旗,不嫖不贪做好官,百姓心中有了你” 小母马哒哒哒,进了教坊司的胡同。 进了胡同口,许七安翻身下马,把缰绳抛给守在胡同口的青衣小厮,顺带丢过去一粒碎银。 影梅小阁院门紧闭,竟然闭门歇业了? 许七安看了眼西边的余晖,心说这个时辰点,教坊司理当营业了呀。 “啪啪啪” 他抬头猛敲影梅小阁的院门,没多久,门开了,刚露条门缝,里头的青衣小厮就说道: “影梅小阁不接待酒客了,客人还是去别院” 院门打开,青衣小厮看见许七安后,先是一愣,结结巴巴道:“你,你是” “我是你们娘子的许大官人。”许七安挑了挑眉梢。 “鬼啊!” 青衣小厮尖叫一声,拔腿就逃,两条腿迈的飞快,然后发现自己在原地踏步,后衣领被许七安拎住了。 “瞎叫唤什么,我还活着呢。”许七安另一只手抬起,啪啪给了他两个不疼,但响亮的巴掌,问道: “本官的巴掌是不是热乎乎的。” 火辣滚烫的触感,青衣小厮相信眼前的许七安是活人了,只是奇怪他怎么模样大变,还戴着貂皮帽。 “您可算回来了,浮香娘子日日以泪洗面,郁郁寡欢,人都清减了许多。”青衣小厮连忙为自家主子刷好感度。 尽管很好奇许七安死而复生的原因,但不敢开口问。 “我立刻去通知她,说您回来了。” “你就跟她说来客人了,问她出不出来陪酒。”许七安道。 青衣小厮连忙进了院子深处,站在浮香的卧室外的庭院中,喊道:“娘子,有客人来了,问您出不出去陪酒。” 浮香没有应答,屋子里传来丫鬟的呵斥声:“娘子身子不适,不陪酒。谁让你开的门,狗爪子想不想要了。” 许七安咳嗽一声,“浮香娘子不陪客啊,那我走咯。” 屋里猛的一静,接着传来浮香颤抖的声音:“许郎?” 他声音变化极大,浮香一时不敢确认。 许七安笑道:“是我。” 屋里传来“乒乓”的声音,似乎是撞翻了什么东西,接着是丫鬟的惊呼声:“娘子,慢些” 下一刻,房门打开,穿着白色长裙,赤着雪白玉足,乌黑秀发随意披散的浮香,粗暴的推开门冲了出来。 一人站在檐下,一人站在院内,画面仿佛凝固。 许七安无奈道:“外头冷,回屋里。” 浮香这才哀鸣一声,奋力扑到他怀里,凄厉的痛哭起来。 “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我不但没死,反而因祸得福,获益颇多。” 许七安坐在桌边,喝着教坊司里的美酒,向浮香解释自己复生的来龙去脉。 浮香坐在床榻边,裙摆分叉,露出一条白蟒般的大长腿,小腿处白皙的肌肤有一块淤青,丫鬟帮忙涂抹药膏。 这是刚才跑的太急,给撞了。 浮香现在的心情很复杂,既有失而复得的喜悦,又有难以掩饰的悲伤和心悸,心里始终空落落的。 “只要一想起许郎殉职,奴家心里就还是空落落的。” “没事没事,待会你就会觉得好胀。” 太阳彻底落山时,一列丫鬟送进来满桌的美食,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地上爬的。 两人坐在桌边饮酒,话题随性,没有主题。 “其实京城儒林,许多读书人是很敬佩许郎的,昨日丫鬟从教坊司客人口中打听到您殉职的消息,那些读书人扼腕叹息,说天绝许宁宴,便是绝了大奉诗坛的未来。” “说起来,我当日面对数千叛军,孤身力战,力竭之际,确实写过一首词。”许七安捏着酒杯。 浮香妙目闪闪发亮,脸庞绽放明媚笑容,无比期待:“奴家想听许郎的新作。” 总感觉当文抄公有些羞耻啊我果然是个正直的男人许七安心里这么说,但该装逼的时候,绝不含糊。 他沉默了几秒,让自己气质变的沉静,徐徐道: “少年侠气,交结五都雄。肝胆洞,毛发耸,立谈中,死生同,一诺千金重。” 浮香痴痴的看着他,美眸中荡漾的水光,妩媚又迷离。 心里品味着这首词,虽然是残缺的词,但脑海里闪过他面对数千叛军,视死如归的画面。 她对这个男人越发痴迷,不可自拔。 “别光顾着发呆,我跟你说它是有目的的。”许七安指头敲击桌面。 “目的?” 浮香回神,报以茫然的目光。 “帮我宣扬出去,教坊司最适合宣扬这些光辉事迹。” 张巡抚竟然没有在上禀的奏折里添上他的词,简直糊涂。搞得京城官场、儒林到现在都没有拜读他的佳作。 他们得有多心急啊。 “哦。” 晚膳结束,丫鬟烧好热水,准备服侍许大官人沐浴。 “你退下吧。”许七安把丫鬟打发走,留浮香一个人在屋内。 等浮香披着薄纱,迈进浴桶后,许七安扯掉了自己头上的貂帽。 光秃秃的一颗大卤蛋。 “噗” 浮香没忍住,笑出了声,趴在浴桶边缘,笑的花枝乱颤。 有什么好笑的,我虽然变秃了,可我也变强了许七安瞪了她一眼。 他这头发估计要小半年才能长回来。 浮香的胸不是胸,当许七安脑袋枕上去时,它就变成了脑垫波。 如果许七安再翻个身,它就叫洗面奶。 洗完澡的两人躺在床上,说着话,浮香有些气闷,呼吸不畅,娇嗔着推开胸口的大光头。 “噗!” 许七安弹出一道气机,熄灭了蜡烛。 次日,在花魁娘子的服侍下穿好衣衫,许七安告别了恋恋不舍但黑眼圈深重的浮香。 影梅小阁的丫鬟们,看着许七安的背影跨出院门,窃窃私语起来: “许公子太厉害了吧,我觉得娘子房里的床该换了。” “是啊,它现在一坐就响,都快散架了,真是辛苦娘子了。” “快去烧水,娘子要沐浴。另外,准备些枇杷膏,娘子声音都嘶哑了。” 离开影梅小阁,春寒料峭,迎面扑来的寒流让许七安振作了精神,他往马棚方向走。 突然,脚下踩到了硬疙瘩,低头一看,是一个荷包。 踏入炼神境后,直接升级成捡荷包了吗许七安有些欣喜,自然而然的弯腰捡起,打算收入怀中。 他突然愣住了。 这荷包,和他腰上挂的荷包一模一样,针脚细密,绣的是一株松柏,是玲月妹妹一针一线缝出来的。 二叔? 念头浮现的同时,许七安看见马棚方向匆匆跑来一个穿儒衫的年轻人,这位年轻人唇红齿白,眸若星辰,五官俊美,完美的遗传了他娘的优良基因。 这我是真没想到许七安心说。 那俊美年轻人目光一直在地面飘来飘去,最后飘到了许七安身上,然后,他傻住了。 许七安嘴角一抽,抬手打了个招呼:“早啊。” 许二郎看着他,嘴唇动了动:“早” 兄弟俩沉默对视,片刻后,许七安主动打破尴尬的气氛,走过去,把荷包还给二郎: “仔细些,还好是我捡到了荷包。” 许二郎平静的接过,点头道:“谢谢大哥。” 兄弟俩一时找不到话题,只好并肩走向马棚,牵来各自的马匹,哒哒哒的走出教坊司。 此时天刚亮,除了摊贩和货郎,行人还很少。 “昨日与同窗一起” “昨日与同僚一起” 兄弟俩异口同声。 许七安回头看了眼教坊司胡同,斜眼注视小老弟,道:“同窗呢?” 许新年目视前方,淡淡道:“同僚呢?” 兄弟俩又没了话题。 许七安想起了当初出狱回家,许新年因为“大奉万古如长夜”而社会性死亡,羞愧的假装昏迷。 再看现在,被他在教坊司当场撞见,却面不改色。 不是我一个人在成长,二郎脸皮也厚了许多啊嗯,也许是在我面前死了太多次,死着死着就习惯了许七安看见路边有卖青橘的,忙勒住马缰:“等一等。” 许新年随之勒马缰,不解的看来。 许七安买了一斤青橘,招呼许二郎下马,一边剥皮擦拭衣衫,一边说道: “教坊司姑娘们的脂粉味太重,用青橘皮汁液掩盖一下,鼻子再灵光的女人也嗅不出来。” 许二郎一边手脚利索的照办,一边逮住机会开启毒舌属性,嘲讽道: “大哥心思活络,不去读书真是可惜了。” 许七安看他一眼,“二叔教我的法子。” 许新年好像什么都没说,低着头,认真的用青橘皮汁涂抹衣衫。 完事后,许七安把青橘递给许新年,道:“我要进宫办案,你把橘子带回家。” 二郎皱眉道:“办案?你又要办什么案。” “福妃的案子听说了吧,皇帝老儿把它丢给我了。”许七安解释。 “这狗屁案子你掺和什么?” 云鹿书院有专门的消息渠道,京城发生的事,瞒不过书院的耳目。 “我又推脱不掉。” 许新年冷笑一声:“你让爹给你一闷棍,再以养伤为理由,案子自然就推脱掉了。再说,这案子必然难查。” 二郎果然适合走官场啊,腹黑程度达标了许七安笑道:“其实,宫里的案子最好查。” 因为宫里高手如云,是元景帝的老巢,那些花里胡哨的体系无法插足。福妃的案子,大概是他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办过的最“正常”的案子。 许新年点点头,嫌弃的看着青橘:“青橘又酸又涩,家里没人会吃。” “买了不能浪费,给铃音吃。” “好主意。” 大理寺。 气派的衙门口,许七安坐在马背,看了眼“大理寺”三个鎏金大字。 大理寺掌管刑狱案件审理,相当于许七安前世的最高人民法院。与都察院和刑部并称三法司。 通常遇到重大案件,皇帝会让三法司会同打更人审理。由此可见,同时掌管打更人衙门和都察院的魏渊,是何等的权势滔天。 元景帝只用他一人,便制衡住了文武百官。 同样,可见许七安的运气有多好,恰好加入打更人,恰好得魏渊赏识。从一个长乐县快手,变成在京城可以横着走的人物。 “速去找大理寺卿,让他出来见本官。”许七安亮出金牌,冲着衙门口值守的衙役说道: “他若不出来,本官就进皇宫向陛下告状,说他刻意刁难,阻挠办案。” 衙役匆匆进去。 一刻钟后,大理寺卿带着两位少卿,以及一干大理寺官员迎了出来。 “许大人,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啊。”大理寺卿笑呵呵的出来。 许七安胯下马背,热情的迎上去:“哎呀,怎么惊动裴大人亲自出来,下官惭愧,惭愧啊。” 许七安让大理寺卿出来接见,就是要给他难看,削他面子。堂堂九卿之一,亲自出衙门口接见一个小铜锣,面子丢大了大家可是有过节的,逮着穿小鞋的机会,怎么能不好好利用。 “应该的,应该的。” 大理寺卿引着许七安往内走,说道:“许大人回来的正好,福妃的案子非你莫属。不过本卿得提醒一下许大人,此案凶险,可别弥足深陷啊。” 这是在幸灾乐祸。 福妃案,办成了得罪太子党。办不成得罪元景帝。 至少我换来一个子爵,得罪老皇帝算什么许七安笑呵呵道: “无妨无妨,陷进去之前,一定把那些碍眼的老家伙一起带走。反正有金牌在手嘛,先斩后奏的权力,不用白不用。” 大理寺卿眯着眼,“许大人真会说笑。” “许大人此番来大理寺,是为太子而来?” “正是。” 许七安在“囚房”里见到了太子,所谓囚房,其实是一间干净整洁的屋子,布置不算奢华,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太子被幽闭在房间里,案子没查清之前,不能离开。 不愧是太子啊,坐牢都和普通人不一样许七安心说。 等关门的吏员退走后,他抱拳道:“卑职许七安,见过太子殿下。” “你是来审本宫的吧,父皇让你主审此案了?”太子坐在桌边,打量着许七安。 “三法司搪塞推脱,都不愿插手此事,只有找我这个滚刀肉了,反正我得罪的人已经够多。”许七安耸耸肩,在桌边坐下,给自己倒了杯水。 他的这些动作都被太子看在眼里。 “请太子殿下详细描述当日之事。” 太子微微颔首,措辞片刻,缓缓道:“当日本宫在母妃的住处用完午膳,积雪尚未融化,我带着侍卫返回东宫,路上遇到了福妃身边的一位宫女,那宫女说,福妃邀请本宫过去一叙。 “我便随她去了清风殿,清风殿是福妃的寝宫。进了清风殿后,宫女领着我上阁楼,让我在外厅等待,说福妃在更衣。 “我当时喝多了酒,口渴的很,便喝了桌上的茶水解渴,不知怎么就迷迷糊糊睡去。 “再然后就被尖叫声惊醒,没想到竟是福妃坠楼身亡,而本宫成了最大疑犯。” 许七安没什么表情的问道:“当时阁楼里没有宫女?” “外厅没有,里面不知。” “那位宫女呢?” “失踪了。” 失踪了啊许七安眸子闪过犀利的光,双臂撑在桌面,死死盯着太子:“太子殿下怎么知道宫女失踪了。” 有那么一刻,太子竟被这个小铜锣犀利的气势给震慑了。 “本宫虽身在牢狱,但自有办法打听外面的事。”太子冷着脸,淡淡道。 他为自己刚才一刹那的震慑而感到恼怒。 联系太子见到自己时平静的表现,许七安相信了他的话。 “福妃平时与太子有交集吗?”许七安问道。 “自然没有。” 太子一口否认,身为东宫,不可能也不该和皇帝的妃子有什么私底下的交集。 “那为什么福妃派人邀请太子,太子连想都没想,就赴约了呢?”许七安一针见血。 “本宫当时喝多了酒,思虑不周了。”太子脸色有些不自然。 呸,还不是馋人家的身子。 其实太子的心理,作为男人的许七安很明白。福妃是位容貌与气质俱佳的美妇人,太子往日未必没有遐思。 恰逢那天喝多了酒,偏又是壮阳补肾的酒有喝到微醺经历的人心里都清楚,那种状态下,人是很飘的。平时不敢想的事,现在敢直接去做。 平时不敢说的话,嘴皮子一碰就脱口而出。 恰逢福妃相邀,甚至都没有邀请,脑子一动,就过去了 “听起来,像是有人在给太子殿下设套。”许七安分析道。 “自然是有人陷害本宫,许大人也是这般认为的吧。”太子舒了一口气。 “不不不,办案不能这么主观。我只是阐述了其中一个可能,还有另一个可能。”许七安再次撑着桌面,俯身凑近太子,一字一句道: “那日太子殿下喝多了酒,心猿意马,不由想起了觊觎已久的福妃。反正陛下沉迷修道,不近女色。太子殿下便色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调头去了清风殿,企图玷污福妃。 “岂料福妃贞烈不屈,抵死不从,争执之中,你失手将她推下阁楼,不慎摔死。随后你派人暗中除掉一位宫女,伪造自己是被嫁祸的。” “胡说八道!” 太子殿下拍桌而起,怒不可遏:“许七安,你敢诋毁本宫,你敢诬陷本宫。” “太子殿下别急,这只是卑职的猜测,真相如何,还有待考证。”许七安笑容满面的恭维。 啧,太子的城府还是不够深啊,是太在乎位置了吗?这水平将来怎么当皇帝? 太子和临安这对兄妹,都不是聪明绝顶的人。许七安愈发怀疑,元景帝立庶出的长子为太子,是别有用意。 等太子冷静下来后,许七安又问道:“司天监的术士可有来看过殿下。” “此事涉及本宫,涉及福妃,涉及大奉国本,你觉得父皇为相信司天监的术士吗?”太子冷笑反问。 许七安点点头,在京城混了这么久,他也能看出一些门道。 司天监虽然要依附皇室,依附王朝气运,这一点从褚采薇晋升六品需要京城百姓“认可”中能窥见一二。 但一品的监正实在太强,因此司天监不是纯粹的附庸,和大奉更像是一种合作关系。 涉及到储君的案子,元景帝未必信得过司天监。而司天监也未必愿意插手这种破事。 “卑职还需要查看太子殿下的身体,希望太子殿下配合。” 许七安抓住太子的手,检查了他的手腕、手臂,然后是脖颈处没有爪痕和挠痕。 “卑职会尽快查清真相,若太子是冤枉的,自然还你一个清白。”许七安起身,抱拳。 “等等!” 太子殿下喊住了他,沉声道:“许大人与临安,是不是走的太近了?” :这章七千字,所以更新晚了点。抱歉抱歉。晚上还有一更。 另外,求个月票,大老爷们。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八章 案发现场 这叫什么话?许七安心里吐槽的同时,脸色微微一沉。 男女之间有没有搞事情的苗头,其实双方心里有数,即使再迟钝的人,慢慢也会回过味来。 裱裱在感情方面是有些迟钝的,首先是经验浅薄,再就是本能的回避自己的内心。 所以她也许没意识到自己对这个小铜锣有了情愫。 但许七安会不知道? 不可能! 许七安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都是感情经历丰富的男人。裱裱这种花信少女,时不时表露出的信赖、亲近,都在向他传达一个信息: 这姑娘喜欢我。 太子也是男人,所以许七安在他面前否认没有意义。 “太子觉得呢?”许七安反问。 “听说父皇原本打算封你为长乐县子,但得知你复生后,又取消了?”太子道。 “陛下答应我,只要好好查福妃的案子,我封爵指日可待。”许七安回答。 太子沉吟道:“子爵位置终究是低了些,你若是能还本宫一个清白,本宫可以帮你再往上抬一抬。你要知道,有些事,子爵是不够的。” 许七安哂笑道:“殿下不如直接赏我黄金千两,也比画大饼要实在。” 太子眉梢一挑:“你不信本宫?” “不是不信,而是太子能给我的,魏公也能给我。太子给不了我的,魏公依然能给我。” “许七安,魏渊是孤臣,纵观史书,哪个孤臣有好下场?”太子沉声道。 许七安躬身作揖,离开了房间。 许府。 “大锅呢,大锅怎么又不见了。”许铃音嘴里塞着肉包,左顾右盼。 “你大哥不在。”婶婶边回答,边给幼女脖子套上小布包。 “大锅不在,我就不走,我要大锅。”许铃音生气的说。 “少给老娘来这套,你不就是想找个借口不去塾堂吗。”婶婶用指头戳着小豆丁的脑门。 小豆丁吃了一惊,自己想了好久才想出来的办法,竟然被娘一眼就看穿了。 娘这么聪明,为什么还经常被大哥气的嗷嗷叫。 “娘,那我留在家里跟二哥读书好不好。”许铃音娇声道。 “长的最丑,想的最美。”婶婶骂道:“你二哥马上要参加春闱了,哪有时间管你这个笨孩子。” “春闱是什么啊。” “就是科举。” “科举是什么啊。” “就是考试。” “考试是什么啊。” “许铃音你要气死我吗。”婶婶被气的嗷嗷叫。 这时,许二郎拎着一袋青橘进了府,看见母亲在教训妹妹,也没在意,随手把橘子递过去: “铃音,给你带塾堂去吃。” 许铃音开心的接过,一看是青色的橘子,小脸拧巴成一团,竖着小眉头:“二哥,这个橘子不好吃的。” 许二郎一愣:“你吃过?” 婶婶解释道:“上次你爹买过这种青橘。” 许新年深深的看了眼婶婶,道:“娘” 婶婶疑惑的看着他:“有事说事,吞吞吐吐的。” “也不是什么大事。”许二郎随口道:“我昨天看到大哥给了爹五十两银子,您早点给收过来,免得他出去花天酒地。” 婶婶一听,柳眉倒竖:“这个许宁宴,可恨。” 其实许二郎是骗婶婶的,之所以这么说是为了让娘榨干爹的私房钱。为了安抚娘,爹咬紧牙关也会交出私房钱,这样就没法出去花天酒地了。 然后,讨厌的大哥会很长一段时间被娘记恨。 一箭双雕,完美! 许二郎满意的回书房读书去了。 皇宫。 手持令牌,一路畅通无阻的进了皇宫,来到韶音苑,接裱裱一起去破案。 临安公主今天穿着火红色的宫装,颜色如昨天一致,但款式不同。她开心的蹦跳过来,鹅蛋脸扬起甜美的笑容,桃花眸里洋溢着明媚的风情。 认识临安之后,许七安才知道,狐媚子不是只有尖俏的瓜子脸,有一种鹅蛋脸女人,也可以很妩媚和勾人。 可惜时代限制了临安的发挥,不然烫一头大波浪,穿着牛仔短裤和吊带衫,妥妥的妩媚女神啊。 在夜店很混得开那种。 裱裱蹦跳过来,轻盈旋身,裙裾飞扬。这是刻意在许七安面前展示美貌,可能她自己没意识到。 许七安纳闷道:“你怎么老穿红色的裙子” 话音方落,裱裱脸色瞬间垮下来。 “哼,狗奴才,你不是说本宫穿裙子特别漂亮吗?” 许七安忽然捂住眼睛,惨叫起来。 裱裱关切道:“怎么啦?” “殿下实在太美,光辉万丈,闪瞎卑职的眼了。”许七安大声说。 裱裱一听,转嗔为喜,许宁宴说话真好听,真有意思。 “殿下,我今天准备去清风殿看一看。”许七安道。 临安点了点头,娇声道:“本宫要等一个人。” 她眉眼间有得意的神采,昂起下颌,露出雪白修长的脖颈。 许七安心里徒然一沉,心说不会吧不会吧,不会跟我想的一样吧。 也就一刻钟,穿着白色宫裙,清冷绝丽,行走间风情妙不可言的怀庆来了。 许七安:“” 临安公主掐着腰,小母鸡似的气昂昂,娇声道:“怀庆非要跟着我们主仆长长见识,本宫就做主满足她的需求,狗许宁宴,你觉得如何?” 她特意把“主仆”两字咬的极重,似乎在宣示某人的所有权。 许七安在心里怒吼道:我觉得很淦! 我什么时候成你仆人了他表面微笑道:“卑职都无所谓。” 怀庆公主清亮的眼波扫来,淡淡道:“那本宫就承许大人的情了。” 长公主,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和临安清清白白的,我还是你的牛马。许七安嘴角抽了抽。 他没想到怀庆会参与福妃案,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这是在所难免之事。 首先,怀庆对查案破案很有兴趣,只是身为千金之躯的公主,她以前没理由也没环境去接触。 桑泊案时,怀庆就常常召许七安入宫询问案件详情,还陪着他一起埋首史书,寻找线索。 现在宫里发生了这么大的案子,怀庆有所关注,并产生浓厚兴趣,这是可以理解的。 先前主办机构是三司,怀庆插不上手,而今主审官变成了许七安,怀庆自然就来了。当然,许七安怀疑其中还有裱裱作妖的成分。 比如屁颠颠的跑到怀庆面前说:本宫的狗奴才回来了,狗奴才最听本宫的话等等,反正怎么炫耀怎么来。 三家姓奴的许七安很尴尬,于是前往清风殿的路上,他沉默的坠在两位公主身后,一言不发,降低存在感。 马德,裱裱老是这么搞,我总有一天会因为脚踏两只船而劈叉,扯到蛋 途中,让当值的侍卫去寻来了昨日的小宦官。 小宦官态度转变极大,与怀庆临安恭敬行礼后,他又朝着许七安行礼:“许大人,昨日奴才有冲撞之处,请许大人莫要见怪。许大人的好意,奴才都记在心里的。” 许七安一愣,心说我哪有的好意,你在说什么? 但他没有表露情绪,不动声色的“嗯”一声。 一行人朝着清风殿走去,两位公主行在最前头,白衣对红衣,都是极为出彩拔尖的美人,她们的美可不仅仅在容貌和气质,身段也是美人不可或缺的硬件基础。 临安的屁股没有怀庆大 腿也没有怀庆那么修长,怀庆比临安还要高半个头 哎呀,裱裱你怎么什么都比不过姐姐?没用的东西。 怀庆不愧是我心目中的职场高冷女神,很让人有征服欲,想弄哭她 许七安第一次可以这样静静欣赏姐妹花,赏着赏着,发现论臀型的丰满,似乎怀庆公主更胜一筹。 但行走间小腰扭动,裙摆晃动的幅度,却是临安更夸张一些。这说明裱裱比怀庆更会扭屁股。 怀庆有修为在身,宽松的宫装之下,应该有一个小蛮腰,性感小腹肌那种。但裱裱的水蛇腰像没有骨头似的,扭啊扭,扭啊扭。 她是一个内媚的女人,不会刻意的搔首弄姿,但她有时不经意的举动;身体某处春光一泄的风韵,比那些精通媚术的女人要诱人无数倍。 比如那双含着春情的,妩媚的桃花眸,看人时总是带着迷离。再比如她现在柔弱无骨的水蛇腰,摇曳风情的屁股蛋。 许七安初见时,觉得她无比契合夜店小女王的形象,不是武断的判断,而是开过的车子太多,积累下来的丰厚阅历。 很快,一行人抵达清风殿。 清风殿已经被宫中侍卫封锁,宫女宦官被禁足在大院内。 临安和怀庆两位公主的面子不管用,还是许七安亮出金牌,自报身份,侍卫才放行,恭敬的引着他们进去。 所谓清风殿,其实是一座两进的宫苑,前院住着低等宫女和宦官,后院住着福妃娘娘的心腹。 主殿是一座两层高的阁楼,飞檐斗角,气派恢弘。 二楼的眺望台,护栏断了一截,福妃想必就是从这里坠楼身亡的。 许七安目测了一下高度,大概有个六七米,这种高度摔下来,基本看阎王爷收不收你。 像福妃这样后脑勺着地的,可以解释成阎王爷觊觎她美色,召她下去陪伴,谁都救不了。 主殿也被封闭了,四名侍卫守在门口,保护现场。 “当时福妃是死在哪个位置?”许七安问侍卫小头目。 小头目指着临安的落脚处,道:“福妃娘娘就摔在那个位置。” 裱裱像只敏捷的,受惊的兔子,“噌”一下蹦开。 许七安站在福妃尸体摔落的位置,抬头看了眼阁楼,收回目光,道:“阁楼从未有人进过?” “三法司的人进去过。” “有没有拿走,或破坏过什么?” “没有,卑职一直在旁盯着。断裂的护栏也被保留库房里,没有被三法司的人带走。” 有人在旁监督现场证物不允许带走元景帝不愧是权术高手,直接杜绝太子党帮太子“善后”的可能性。 许七安道:“开门,本官要上去。” 进了阁楼,拾阶而上,来到二楼。 许七安和怀庆公主目光锐利,仔细的扫视现场每一处角落。裱裱看了两人一眼,也装模作样的摆出“认真搜索”的姿态。 首先被他们注意到的,是桌边倾翻的圆凳;桌上一杯早已冰凉的茶;凌乱的床榻;被撕下一角的床幔;东侧墙壁脱落的字画 许七安抽动鼻子,四处乱嗅。 “你在闻什么?”裱裱装不下去了。 “别吵,我在闻脱氧核糖核酸的味道。” “脱什么酸?”裱裱懵了。 许七安没搭理,其实他只是闻一闻空气里会不会有残留着某种气味,并不一定是脱氧核糖,毕竟过去这么多天,气味不可能保留下来。 但该做的甄别还是要做。 许七安指着卧室的床榻,问小头目:“床榻就是这么乱的?” “有被三法司的人翻找过,不过,他们第一次来时,也是乱的。”小头目回答。 可惜验不了dna,不然直接可以破案了还是上辈子的科技好啊他边吐槽,边来到瞭望厅。 检查完护栏的断口,许七安便在瞭望厅盘坐下来,闭着眼,强大的精神力让他的侧写能力暴涨。 根据目前的现场细节反馈,他在脑海里勾勒出动态的图像: 太子醉醺醺的登楼,福妃在桌边倒了被热茶,帮他解酒,但太子没去碰茶杯,而是碰了福妃的小手,或者其他地方,导致福妃大惊失色,撞翻了凳子。 然后太子霸王硬上弓,拉拽着福妃到床榻,激烈颤抖中,床榻一片混乱,一角床幔被撕下。福妃不知怎么挣脱了太子的控制,冲向瞭望厅呼救,沿途碰落了挂画 太子一见情况不妙,恶向胆边生,将福妃推下瞭望厅。接着,来到外室昏睡,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干。 许七安睁开眼,吐出一口气。 始终关注着他的怀庆和临安,立刻开口道:“有什么发现?” “案子其实也不难,但有几点我要先做确认。”许七安道。 :感谢“奇迹娱乐”的盟主打赏 友情推书,一位读者的书:《在美漫世界开出租车》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九章 案件有了重大突破 有几点要确认裱裱脆生生的追问:“是什么?” 怀庆抿了抿嘴唇,一边关注着许七安,一边思考着他会有什么发现。同样在屋子里仔细搜查的自己,此刻心里却一团浆糊,没有得到太有用的线索和重大发现。 “首先,如果福妃真的遭到了太子的凌辱,她必然会呼救,为什么清风殿的当差和宫女们没有听到?咱们先下楼你去召集院内所有宫女和当差。” 最后一句是对小头目说的。 众人当即下楼,在院子里召集了清风殿所有的当差和宫女,共计十二人,四名宫女,八名当差。 “尔等听好,这位是奉旨查案的许大人,福妃遇害案由他全权处理。许大人现在有话要问你们。尔等须有问必答,不可隐瞒。”小头目沉声道。 “是!” 众人低头应答。 小头目满意点头,看向许七安。 许七安锁定一位清秀的宫女,招手道:“你过来。” 小宫女低着头,小碎步上前。 “再过来一点。” 小宫女来到许七安身前,他附耳低语了几句,然后道:“去吧。” 小宫女小跑着进了阁楼。 他要干嘛? 裱裱和监督的小宦官茫然不解,怀庆则若有所思。 许七安环顾其余宫女和当差,道:“本官问你们,当日福妃出事,为什么阁楼里没有宫女侍奉在侧?” 宫女和当差的面面相觑,有些畏畏缩缩的不敢说话。 许七安瞳光一厉,呵斥道:“凡隐瞒不报、知情不报者,视为杀害福妃的疑犯,押入打更人大牢。” 一位小宦官立刻说:“回大人,我们不敢靠近阁楼。” 不敢靠近阁楼? 许七安感觉自己发现了华点,有男人进入福妃的寝宫,院内的下人们却不敢靠近,这说明什么? 说明元景帝头顶有草原啊。 许七安心里暗暗期待。 小宦官解释道:“福妃娘娘爱饮酒,喝多了,对清风殿的下人动辄打骂。我们害怕遭受无妄之灾,逢着娘娘喝酒,我们便离的远远的。” “每次都这样吗?”许七安问道。 “是的,没有例外。”小宦官回答。 “什么时候开始的。” 对于这个问题,小宦官嗫嚅片刻,摇头道:“奴才进了清风殿,福妃娘娘便如此了。” 白斩鸡,你的资历不行啊许七安扫过众人,发问道:“哪个是福妃娘娘的贴身宫女。” “是奴婢”一位年岁稍大的宫女出列。 “你来回答本官刚才的问题。”许七安盯着她。 “这,这”年岁大的宫女犹犹豫豫的说道:“前些年还好的,这些年娘娘的性格越来越奇怪,常常一个人站在阁楼上,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饮酒时,喜欢吟诵一些悲春伤秋的诗词” 她说的很隐晦,大概是不敢置喙福妃,不敢置喙皇帝的家事。但许七安和怀庆都是聪明人,听懂了言外之意。 这是一个寂寞妇女的悲伤啊唉,元景帝不当人子,后宫佳丽这么多,还辣么漂亮,竟然跑去修道,竟然还禁欲许七安叹口气,又问道: “出事当天,有人听见福妃的呼救声吗?” 众人纷纷摇头。 许七安没有表态,望向阁楼方向,微微颔首。 众人随他目光看去,眺望台上站着刚才进阁楼的小宫女,得到许七安授意,小宫女当即关闭瞭望台处的格子门,俄顷,里面传来微弱的呼救声。 到这一步,脑瓜子不算太聪明的裱裱,也明白了许七安的意思。 “混账,你们敢说谎,呼救声明明这般清晰。”裱裱怒道。 院子里的下人们吓了一跳,连忙辩解。 许七安压了压手,示意他们稍安勿躁,然后转头吩咐小头目:“把断裂的那截护栏抬出来 接着,他看向年岁大的宫女,道:“你留下,其他人退下。” 那位年岁大的宫女有些慌张,双手不安的搅动。 “小公公,你先到外院去,稍后喊你,你再回来。”许七安原以为这个不怎么识趣的小太监会反驳,他都打算抬出怀庆和临安来压人了。 结果,小宦官什么都没说,心甘情愿的转身离去。 “你有什么发现?” 待人走后,怀庆率先开口。 清冷高傲的公主殿下,心中有自己的推理,刚才宫女在阁楼内呼救,外头是能听见的,尽管很微弱。 那么就有两种可能:一,福妃根本没呼救。二,福妃被人控制住了。 “太子修为如何?”许七安问道。 “练过几年武艺,弓马骑射都很娴熟。”怀庆回答。 哦,是一只弱鸡许七安点点头。 太子修为在炼精境,甚至都不到,这其实可以理解。对于一位皇子来说,传宗接代,延绵子嗣是头等大事。个人武艺算什么?皇帝又不需要冲锋陷阵。 其次,自身能不能面对美色坐怀不乱,也是一个重大考验。 尤其是太子身为皇子,身边美婢如云,恐怕很难在年少冲动的时期守身如玉。 许七安觉得,也就自己这样拥有大毅力的人,才能保持母胎单身十九年。 “太子虽然修为浅薄,但要对一个弱女子用强,想来还是很容易的,所以福妃也许根本没机会发出求救声。”许七安道。 “我太子哥哥不会做这种事的。”裱裱立刻反驳,这是她作为胞妹,最后的倔强。 许七安没有回应把圆润脸蛋鼓成包子的裱裱,冷笑的看着年长的宫女,道:“刚才没有说真话吧?” 宫女眼里闪过一丝惊慌,摆手道:“奴婢所言句句属实,绝对没有说谎,请大人明鉴。” “没说谎,但也没说全,对吧。”许七安用刀鞘拍了她大腿一下: “本官没什么耐心,你要不说,就去打更人衙门的大牢里交代,我不保证里面的狱卒会怎么对你。” 这些小宫女小太监,心思多,胆子小,恐吓是最好的方法。 宫女咬了咬唇,心一横,道:“两位殿下,许大人,请随我来。” 她转身进阁楼,许七安和怀庆、临安跟在身后。 返回阁楼上,宫女径直去了床底,吃力的拉开一只大木箱,从一件件旧衣衫底下,取出一只小木盒。 宫女低着头,畏畏缩缩的把木盒奉上。 许七安接过,打开木盒,看清里面的东西后,脑海里就两个字:芜湖! 要不是身边还有临安和怀庆,他还会吹一声浮夸的口哨。 木盒里躺着一根用玉雕琢而成的物件,它长15公分,直径四公分。有着顽皮的脑袋,修长的身段。 许七安顿时理解为什么宫女吞吞吐吐,不敢说。 这玩意在宫廷属于禁品,比女子闺房里流传的小刘备还要恶劣,道德方面是一个原因,但最重要的是,这里是宫廷啊。 皇帝不要面子的吗? 一旦被人发现,重则打入冷宫,轻则降位份。 所以,福妃喝酒发脾气,除了怨妇心态失衡,再就是要和假老公恩爱一番这种事情当然不能被下人看到,除了贴身的宫女,其余人都会被驱赶出去幸好老子把小宦官赶出去了,不然元景帝得杀我灭口噗,他居然被假玩意给绿了,哈哈哈哈。 许七安差点没忍住笑出声。 “这是什么东西?”临安公主蹙眉道。 许七安看了她一眼,再看一眼怀庆,高冷公主面无表情,专注了审视着“玉如意”,眼里有着困惑。 不是吧不是吧,临安目不识丁就算了,饱读诗书的怀庆公主,宁也不认识吗?你chun宫都不看的吗? 许七安咳嗽一声,解释道:“它是男人的命根子。” 临安“呀”一声,惊恐的后退几步,圆润的脸蛋涨的通红,脖子和耳根都红透了。 许七安心说,这就吓到了?卑职有一条更大的。 怀庆公主触电似的缩回目光,扭过头去,白皙的脸蛋浮出两抹浅浅的晕红。 “福,福妃她她竟然私藏这种东西,不,不知羞耻,快,快收起来”临安结结巴巴的骂道。 你别激动,说不定你娘床底下也有一根许七安盖上盒子,交还给宫女,道:“收回去,不要脏了两位殿下的眼。” 宫女顺从的照做。 许七安问道:“当日福妃坠楼时,这东西是在床上,还是在箱子里?” “应当是在箱子里。”宫女说道。 如果床上有这玩意,卷宗里不会不写许七安点点头,又问:“那位失踪的宫女,与你一样,都是贴身伺候福妃的?” 宫女点点头。 “好了,下去吧。” 等她出去后,许七安坐在桌边,一边惋惜不能拿“玉如意”做化验,一边给两位目不识丁的公主分析: “福妃坠楼当日,院内的下人没有听到呼救声,有两种可能:要么太子控制了她;要么福妃心甘情愿与太子私通。” 怀庆摇摇头:“倘若是心甘情愿的私通,房间里为何会有抵抗、挣扎的痕迹?” 一看你就没有经验许七安笑道:“还是两种情况:一,福妃开始是不愿意的,所以抵抗,但太子用某种办法胁迫了她。 二,有时候,男欢女爱不一定要在床上。” 两个公主同时脸红,啐了一口。 “那福妃为什么会坠楼呢?你说过,她是被人推下去的。”怀庆质疑道。 “这个问题我暂时无法解答,”许七安分析道:“事发当日,福妃饮了酒,那么接下来她要做的就是取出“玉如意”,聊以。 “我要是太子,可以以此胁迫,达成长期的苟且关系。福妃久旷之身,说不定就半推半就,完全没必要推她下楼。即使太子酒醒,要杀人灭口,也不该是完事之后,因为贤者时间里,男人是最冷静的,断然不会冲动。 “还有一个疑点,福妃既要做那事,驱赶了阁楼里的宫女和当差,那更没道理再遣贴身宫女去邀太子,除非两人早就有了私情。 “但是根据三法司的调查,以及院内当差和宫女们的口供,福妃与太子素无往来。” “就是说,我太子哥哥真的是被冤枉的。”裱裱眸子晶晶发亮。 “这个可能性不小,但还没到下定论的时候。”许七安点点头。 怀庆问道:“你是怎么看出宫女有所隐瞒?” 她一双澄澈剔透的美眸,紧紧盯着许七安。似是在求教,但又抹不开面子。 微表情心理学了解一下许七安道:“人的表情和肢体动作,会一定程度暴露内心,它们比嘴更诚实。” 怀庆秀眉紧蹙:“本宫从未见过记载这类知识的书。” “这是我自己钻研的。” 怀庆缓缓点头,有些佩服:“你果然是破案天才。” 其实破案最重要的不是天分,是经验和知识,没有这些东西,你即使是推理天才,也迈不进门槛。许七安笑道:“殿下谬赞。” 这时,侍卫小头目在楼下喊道:“许大人,东西带过来了。” 许七安当即起身,道:“下面要验证我的一个猜想,福妃怎么死的,也许马上见分晓了。” 三人来到楼下,许七安接过侍卫手里断裂的护栏,仔细检查断口,反复查验。 他陷入了沉思。 红裙和白裙默契的没有打搅。 尽管裱裱裙底下的一双小脚丫不停的踩踏,显示出焦虑的心情。 因为许七安刚才说过,福妃的死马上见分晓。事关太子哥哥清白,她焦急的很。 可还是不敢打搅他思考。 “走,去冰窖。劳烦长公主去请一位嬷嬷。”许七安带着众人离开了清风殿,怀庆吩咐殿外的侍卫去请老嬷嬷。 来到冰窖,留下侍卫,许七安、怀庆、临安以及监督的小宦官和老嬷嬷,五个人进了冰窖内,再次见到了福妃的遗体。 “劳烦嬷嬷除去福妃身上的衣物,再将她翻转过来。”许七安道。 老嬷嬷有些犹豫,但看许七安直觉的背过身,她这才用询问的目光看向怀庆公主,没有看临安。 怀庆点头道:“按许大人说的办。” 几分钟后,嬷嬷道:“老奴做完了。” 许七安回过身来,福妃赤着身,趴在木板上,惨白的背部布满尸斑,但没有许七安想要看见的东西。 “可以了。”他点点头。 离开冰窖,来到偏厅,临安迫不及待的问道:“怎么样?福妃是怎么死的,我太子哥哥是清白的吧。” 许七安看了眼监督的小宦官,再扫过两位公主,沉声道:“福妃应该是自己跌落阁楼的。” “何以见得?”怀庆眉梢一挑。 这个结果,让所有人都感觉意外。 “清风殿阁楼的护栏,没有朽烂,坚固的很。如果福妃是被人推下去的,身体撞断护栏的同时,后背必定留下淤青。 “但是刚才检验过了,福妃后背没有长条状的淤青。只有尸斑和坠楼产生块状淤痕。”许七安道。 怀庆沉吟道:“但她确实是撞断护栏死的你是说,有人在护栏上做了手脚?” 许七安颔首:“除此之外,福妃坠楼后喝了酒,清风殿的宫女说,她常常在瞭望台看风景我猜她是在看陛下会不会来,当然这些不重要。 “重要的是,人喝了酒,会本能的趴或靠在护栏。福妃是仰面坠楼,因此她当时应该是靠在护栏上,但护栏被人做了手脚,因此坠楼而亡。 “刚才我问过了,事发时玉如意没有被取出来,也就是说,福妃当日并立刻用玉如意嗯,你们懂。所以,她会站在瞭望台的可能性很高很高。 “仵作验尸时,没有被侵犯的说词也可以充当佐证。清风殿的宫女们没有听见呼救声,因为福妃根本没有遭遇强暴,自然不用呼救。” 怀庆和临安恍然大悟,后者由衷的欣喜,因为太子的嫌疑顿时轻了许多。 前者则陷入沉思,咀嚼、回味着许七安的分析,就像在消化老师讲课内容的学霸。 负责监督的小宦官低头,拼尽全力,默默记下许七安的每一句话,晚些时候要汇报给干爹。 听到这里,老嬷嬷插嘴道:“这位大人,给福妃验身子的也是老奴,不是仵作。” “哦,原来是嬷嬷啊。那正好,本官还有些细节要问。” 他拉着老嬷嬷走到一边,低声道:“嬷嬷,你们判断有没有被奸污的标准,是根据男人的出货量还是” 他小声的把疑惑问出。 老嬷嬷低声解释了一句。 “哦哦,那本官就明白了。”许七安道。 这样一来,就更加确定,福妃没有被玷污,而是真的死于意外,有人精心布置的意外。 既然不是见色起意,那么太子的嫌疑就很轻很轻。 得到确认答案后,许七安说道:“能做到这些的,应该只有那位贴身宫女。” 宫女当然不会无缘无故杀害福妃,陷害太子,这是裱裱都能想明白的问题。 “那指使宫女的人会是谁呢?”裱裱看了一眼怀庆,眼里充满了不信任。 怀庆冷笑一声,裱裱就立刻缩到许七安身后。 她懒得和临安一般见识,蹙眉道:“那么房间里凌乱的痕迹如何解释? “福妃未坠楼前,宫女肯定无法当着她的面故意弄乱房间。而福妃坠楼后,立刻引来了清风殿下人的注意。” “可能是福妃脾气非常糟糕,所以弄乱了房间。也可能是酒水有问题,比如致幻。”许七安解释。 可惜不能解剖福妃,因此这个猜测无从证实。 “今天先到此为止吧,我想回去再斟酌斟酌,梳理案情。”许七安道。 他不能说自己是消极怠工。 把临安公主送回韶音苑,许七安见怀庆公主在外头等候,心照不宣的走了过去。 两人沉默的往前走,侍卫没有跟上,遥遥坠在后边。 “没想到你一出手,福妃的案子就立刻有了突破性的进展。”怀庆公主称赞道。 “这案子其实不难,至少证明太子是无辜的,这一点不算难。”许七安说完,隔了几秒,道: “三法司似乎不急着证明太子的清白。” 许七安一直觉得这个时代的推理知识,刑侦手段落后,但不能否认,三法司里人才还是很多的。 福妃案不像税银案那么细节,也不像桑泊案那么诡橘,更不像云州案那样烧脑,其中没有掺杂太多的修行手段。 想证明太子清白,有点难度,但不是不能做到。 怀庆公主目视前方,沉默了十几秒,淡淡道:“这件事无外乎两种可能:一,真凶就是太子。二,太子是被嫁祸的。” 许七安“嗯”了一声。 “太子如果是真凶,那么他就会被废。京察刚结束,便要迎来国本之争,不管是父皇还是满朝文武,都不愿发生这样的事。而且,也会被太子一党嫉恨,平白树敌。 “如果太子是被嫁祸,那么,后宫之中,谁有这个能力,谁连太子都敢嫁祸?三法司更加不愿得罪。归根结底,这还是父皇的家事。” 许七安直截了当的回答:“所有能继承东宫之位的皇子,皆有可能。” 怀庆道:“但嫌疑最大的,是我胞兄,以及我母后。” 因为四皇子是嫡长子,第一顺位继承人。 “嫌疑归嫌疑,只要没有证据,即使是陛下也不能如何。”许七安道。 有嫌疑是在所难免的,宫中有皇子夭折,那些个得宠的妃子都有嫌疑。但只要毁掉证据,即使嫌疑再大,又能如何。 宫斗其实很简单粗暴,不可能后宫里每一位妃嫔都是布局深远,老谋深算的诸葛亮。 怀庆缓缓点头。 “有件事不明白,四皇子是嫡长子,为何陛下却立了临安的胞兄为太子?” 许七安问出这个问题时,目光紧盯着怀庆,如果她有厌烦和抗拒的表情,那么说明自己脚踏两只船的行为让她心生芥蒂了,不把自己当心腹了。 怀庆沉思片刻,摇头道:“父皇的心思谁都猜不准,不过我有次偶尔的机会,听到了些许传闻” 许七安连忙打断,“殿下,卑职想活到儿孙满堂,寿终正寝。” 难得的,怀庆莞尔一笑,“并非什么秘辛,听了也无妨。” 顿了顿,她继续说道:“宫中都说,太子之所以是太子,是因为陈贵妃年轻时宠冠后宫,父皇才破例立庶出的长子为太子。 “但是皇兄曾经私底下与我抱怨过,幼时父皇待他极好,还常常向他灌输为君者当如何如何试问,若无意立皇兄为太子,父皇又岂会说出这番话?” 许七安转过身,朝着远处的侍卫挥了挥手,然后与怀庆走出一段距离,才难掩八卦之心,搓着手问道: “那为什么最后立了庶出的长子。” :下一章我尽量在12点之前。 先更后改。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十章 许平志:你俩给我等着 “只是有一年,父皇不知为何大发雷霆,将母后打入冷宫,甚至要废后。但被文武百官给死谏回去了,那时候我还没开始记事。”怀庆公主无奈道: “虽然第二年母后就从冷宫里出来,但父皇再不去母后寝宫。四皇兄也因此遭了冷落。而本宫自出生起,便一直不受父皇喜欢。 “陈贵妃其实是非常善妒,且小心眼的人。尽管后来大皇子被封了太子,但她始终不放心,一直很敌视我和四皇兄。 “这并非我狭隘之间,你知道临安为何与我不对付?” 许七安心里一动:“陈贵妃唆使的?” 怀庆缓缓点头:“临安深得父皇宠爱,对她百般纵容。最开始那几年,陈贵妃担心太子地位不稳,时常怂恿临安挑事,与我为难。” 可怜的临安,一定被你欺负的很惨尽管是临安挑事,但许七安还是心疼临安,倒不是偏爱裱裱,大老婆小老婆的,手心手背都是肉。 只是觉得以裱裱的段位,会被怀庆欺负死。 转念一想,这或许就是陈贵妃想要的,越是了解自己女儿,越让她去挑衅,这才能达到效果。 试想,元景帝宠爱临安,却屡屡被怀庆欺负的哭唧唧,元景帝能不讨厌怀庆么。 “陛下废后的理由是什么?”许七安问道。 “没有理由,因此才被群臣死谏。”怀庆摇头。 废后和废太子一样,即是皇帝的家事,也是国家大事。士大夫阶级都不能轻易休正妻的,更何况是皇后,母仪天下。 没有理由,文武百官怎么可能同意元景帝废后。 但,没有理由的话,元景帝会突然暴怒,要废后? 这背后必然还有隐情。 “此事发生在元景几年?”许七安问完,觉得自己太八卦了,补充道: “可能与福妃案有关啊不,卑职没有怀疑皇后娘娘的意思。” 怀庆公主侧头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你好奇便直接问,哪那么多理由。” 许七安有些尴尬。 “元景十三年。”怀庆收回目光,望着远处,道:“至于原因,我并不知晓。即使后来许多次问过母后,她也没有回答。” 元景十三年,有些耳熟许七安点点头:“谢公主告之。” 他原以为元景帝不立四皇子,是因为太子比较愚钝,但现在看来,似乎背后还有更深层的原因。 对啊,太子虽然不算特别精明,但四皇子又能好到哪去嗯,不排除四皇子藏拙的可能回头问一问魏公,以他毒辣的眼光,他说四皇子怎样,四皇子便怎样。 走了几步后,怀庆忽然说:“为何今日匆匆结束?以你的能力,不至于要回家“斟酌”。” 许七安觉得,怀庆对他比较坦诚,自己也应当坦诚一些,这样有利于维持良好的关系。 “卑职只是想拖延时间而已。”许七安说。 “拖延时间?”怀庆皱眉。 “是的,”嗅着长公主幽幽的体香,许七安无奈道: “卑职在桑泊案和云州案中得罪了太多的人,陛下也不喜欢我,原本打算追封我为子爵的。但因卑职复活而取消。 “后来,陛下答应只要好好查福妃的案子,就重新封我为长乐县子。” 我真是太难了。 “你是觉得父皇会言而无信?”怀庆公主赞同道:“此计不错,一日不封爵,你便拖延一日。” 许七安意外的看她一眼,不愧是魏渊的日子,这思路很同步啊。 所谓君无戏言,不是说皇帝不会说谎,形容的是皇帝下达的国策、圣旨。 所以,元景帝一日不封爵,许七安就拖一日,免得狗皇帝说话不算话。 “时候不早了,卑职先回府了。”许七安看了眼天色,现在回府,还能赶上午餐。 “嗯。”怀庆颔首。 另一边,元景帝寝宫。 午膳前半个时辰,结束打坐的元景帝返回寝宫,大伴喜滋滋的跑进来,笑容满面道: “陛下,福妃案有重大进展,有重大进展啦。” 元景帝愕然,立刻摆出严肃表情,沉声道:“说。” 老太监将小宦官汇报的信息,一字不漏的转述给元景帝,后者沉默的听着,不做表态。 “陛下”老太监低眉顺眼:“老奴斗胆问一句,太子这算不算清白?” 元景帝微微摇头:“为时过早仅仅两天,便能初步摸清案情脉络,许七安的确是个人才,只是心眼多了些。” 他冷哼一声,道:“去催促内阁,早些拟好诏书,不用选良辰吉日了。” 上次他让老太监去内阁传旨,内阁接了,但以近来无吉日为由,拖延了下来。 “遵命。” 负责日巡的许二叔抱着头盔回府,后腰的佩刀随着脚步摇晃。 午时有半个时辰的休息时间,身为百户长的许平志会在这时候回府用膳,顺便喝一会儿茶。 厨房还在忙碌着午膳,婶婶在后院里栽种新买的君子兰,她穿着浅蓝色的罗裳,同色的百褶长裙,衣裙上绣着繁复的回云纹。 弯腰栽种兰花时,凸显出纤细的腰肢和丰满的臀型。 许二叔抱着头盔,站在不远处,清了清嗓子:“夫人,我饿了,你去伙房催一下。” 婶婶自顾自的栽花,不理不睬。 “夫人?” “喊什么,”婶婶冷冰冰的表情:“许大人今夜是否要与同僚应酬,不回来了。” 许二叔一愣:“夫人这是什么话。” 婶婶栽好最后一株君子兰,拍了拍手,掐着腰,冷冷的笑一下: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对,血浓于水。你那亲侄儿,发达了都不忘你,知道给你这个二叔偷偷塞银子。” 许二叔闻言愕然,心说大郎给我塞银子都多久以前的事了,是他去云州之前,怎么这笔旧账还给你翻出来了。 “哪有哇,大郎昨日刚从棺材里蹦出来,当天外出,夜不归宿,哪有时间给我塞银子。” 许二叔肯定是不承认的,有也不承认,更何况是子虚乌有的事。 婶婶一听,炸锅了,柳眉倒竖,大声说:“许平志,你果然是想拿着五十两私房钱偷偷青楼。 “二郎今早与我说许宁宴偷塞给你五十两,我想着你要是承认了,那就一笔揭过,没想到你真的想私藏啊。 “你不承认是吧,二郎会骗我吗?许平志你这个没良心,老娘操持这个家,呕心沥血,还把你的倒霉侄儿都拉扯长大,你就是这般回报我的?” “二郎呢?让他出来。”许二叔生气了。 “呸,二郎在补觉,你别吵他,莫要扯开话题,五十两你交不交。” “我交,夫人你别生气。”许二叔垂头丧气的进了卧室,为了不让婶婶发现藏银票的地方,他脚步迈的飞快。 进了卧室,他直奔许铃音的小厢房,掀起闺女的铺盖,底下是他所有的私房钱,一共八十两。 许二叔牙一咬心一横,抽出两张二十两,两张五两的银票。 这时,他忽然看见床边的小桌放着一袋青橘。 青橘在许平志眼里不是单纯的橘子,因此他对青橘特别敏感,当即就心里起疑了。 “青橘又酸又涩,通常制作药用,平白无故的买它作甚?还放在铃音的房间里。” 心里闪着疑惑,许二叔离开厢房,回到院子,乖乖的把银票奉上。 婶婶面色稍霁,哼了一声,往怀里摸出秀气的小荷包,收好银票。 许平志顺势问道:“铃音桌上怎么有青橘?是大郎买的?” “是二郎买的。” 五十两到账,婶婶颇为满意的说道。 二郎买的,二郎买这东西干嘛他买青橘的目的应该与我不同不对! 许二叔心里一动:“二郎昨夜与大郎一般,彻夜未归,对吧。” “二郎是与同僚应酬去了,至于你侄儿,谁知道他哪里鬼魂去了。”婶婶翻白眼。 如果不是有过前几次的社会性死亡,许平志对妻子的话是深表赞同的。但现在,他知道自己儿子是什么样的人。 大郎彻夜未归,二郎也彻夜未归依照我对大郎的了解,他多半是去了教坊司,但青橘偏偏是二郎买回来的 “二郎一身橘子味,对吧。”许平志语气随意的问。 婶婶不甚在意的点头,欣赏着自己栽种的君子兰。 答案很明显了是大郎教二郎的,不出意外的话,大郎把我给出卖了,于是二郎编造了子虚乌有的私房钱敲打我混账东西,连老子也敢算计。 许平志沉声道:“看来二郎最近闹头疼。” “嗯?” 婶婶茫然的看过来,她对儿子还是很上心的。 “青橘可以舒缓精神,治疗头痛,还有很多好处呢,要不然这东西又酸又涩,还有人摆出来卖?”许平志说道。 青橘确实有药用价值,但治头痛是许二叔编的,反正五指不沾阳春水,读书也不多的妻子不可能识破。 “一定是春闱的压力太大了。”婶婶顿时很心疼。 “夫人,二郎还没成家,你这个当娘的要悉心照料,不要整天摆弄花草。”二叔教训道: “这是二郎买回来自己吃的,你怎么给放到铃音房间里了。” 婶婶不是那种慈母类型的女子,可能是自恃美貌的缘故,特别傲娇和娇气。对子女的关怀远远达不到嘘寒问暖的程度。 所以才经常被烦人的许铃音气的嗷嗷叫,逢着吃饭,就把幼女交给绿娥照料,自己恰饭恰的开开心心。 “是二郎自己给铃音的,我寻思着丢了也可惜,就放她房里,等放堂回来再吃。”婶婶解释。 “好了,别说了,赶紧把青橘拿去厨房,让厨娘们炖汤,二郎醒来还要喝呢。对了,给大郎也炖一碗。”许平志说完,急忙补充: “这汤不好喝,大郎估计不会要,你这个婶婶也镇不住他。你让玲月一起炖,晚上他回来,不怕他不喝。” 婶婶点点头,扭着小腰去取青橘。 府里午膳刚做好,许大郎就回来了,把铜锣和佩刀摘下来,往地上一丢,坐在桌边,招呼道: “二叔现在午膳都回来吃了吗?” “以后也会回来吃,我今早刚接到任命,明日起不在外城巡逻,改内城了。”许平志喝着汤,表情冷淡。 从外城到内城,职位没变,但待遇提升了一品级。 “好事,好事!” 许七安接过绿娥递过来的碗筷,心说二叔今天怎么了,一脸不开心的样子。 这时,许二郎睡眼惺忪的出来了,看了大哥一眼,兄弟俩心照不宣。 “爹,今天有没有和娘吵架?”许二郎试探道,边说这话,边坐下来。 “哼,一个个的都不放我省心,还是二郎好,到底是娘肚子里出来的。”婶婶瞪了眼叔侄。 许二郎嘴角微翘。 许平志不动声色的看向婶婶的贴身丫鬟,道:“绿娥,去伙房看看汤炖好了没。” 绿娥乖巧的应了一声,小步出了偏厅。 “什么汤啊?” 昨夜千金散尽的许七安兴致十足的问道。 “给你和二郎补身子的。”婶婶说。 许七安和许新年对视一眼,感觉不太妙,婶婶(娘)怎么知道我们要补身子? 不多时,绿娥捧着一大盆的汤进来了,浓郁的酸味扑面而来。 大瓷碗放在桌上,黄橙橙的汤汁里浮着切片的青橘,连皮都没剥。 婶婶亲自给许新年盛汤,抱怨道:“二郎啊,你头疼怎么不跟娘说呢,眼见就要春闱了,是娘不对,娘没照料好你。 “这青橘汤是娘特意为你炖的。” 青橘汤?! 这,这不是我买回来的青橘么?许新年神色茫然,心说青橘怎么能炖汤呢,这不是要喝死人吗。 “娘,我头疼就是酒喝多了,昨夜与同僚应酬”许新年有些心虚的看了眼大哥。 青橘炖汤哪个人才想出来的黑暗料理,许七安差点笑出声,一本正经道: “青橘汤大补,二郎一定要多喝。” “你也有。”许二叔淡淡道:“这汤是玲月和你婶婶辛辛苦苦炖的。” “?” 一个大大的问号出现在许七安脑海里。 “我堂堂一个炼神境武夫,需要这玩意?”许七安反问。 “大哥!”许玲月柔柔的说道:“你就喝一碗嘛,人家炖了好久的。” 许七安忍不住看向小老弟。 小老弟也在看他。 兄弟俩都希望对方能揭竿而起。 “” “吨吨吨吨吨” 最后他俩都喝了一大碗,呛出眼泪来,胃里翻江倒海。 “哈哈哈哈,吃饭吃饭。”许二叔喝着小酒,露出了质朴的笑容。 :感谢“不语小诸葛”的盟主打赏。这几天我都没盟主加更,主要是日更10000+,是我日更的极限了。 本来想改一下错字,一看这个时间点,决定先发,再改。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十一章 许铃音的愤怒 该死的许二郎,肯定是他这里出了问题,不然二叔这么疼我,不会让我喝这鬼东西许七安放下碗,抹了抹呛出来的泪,脸上笑眯眯心里p的看着许新年。 都怪大哥,要不是他出馊主意,非让我把青橘带回来给铃音吃,我许新年岂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许新年暗暗皱眉,在心里把大哥埋汰了一百遍。 兄弟俩低头吃菜,来填充酸水翻涌的胃。 “看看,兄弟俩一下子精神起来了,吃东西都倍儿香。”许二叔落井下石,笑的那叫一个豪爽。 许七安和许新年都不搭理这个外表忠厚,其实心眼贼多的中年老男人。 等呕吐欲望被饭菜压住,许新年缓缓吐出一口气,放缓了进食速度。 “辞旧啊,大哥有个问题想请教。” 鉴于和小老弟之间友谊的小船岌岌可危,许七安措词很客气。 “什么事。” 许新年像极了他娘,傲娇的抬了抬下巴。似乎想起了什么,补充道:“一些无理取闹的事我不会做。” 比如,大哥的貂蝉在哪里。 这件小事许七安早就忘记了,因为浮香很满意他的腰力,所以许白嫖对自己的能力非常自信,渐渐的就把这个突发奇想的创意抛之脑后。 “你通读史书,知不知道元景帝曾经废后?”许七安问道。 “哎!”许平志筷子一敲碗沿,叮的脆响,告诫道:“虽然在家里,但也要尊称陛下,养成习惯,免得在外头脱口而出,惹来麻烦。” 元景是年号。 用年号称呼皇帝是大不敬,就像江湖上很多人喜欢用魏青衣来称呼魏渊。 “元景帝废后嘛,知道,当时据说闹的挺大。”许二郎说。 “诶,你”许二叔看向儿子。 但侄儿和儿子默契的不搭理他,继续交谈。 “为什么要废后?” “不知道,史书上也没有写,不过当时闹的挺大。满朝文武都在死谏,御史和给事中上窜下跳,恨不得爬到元景帝头上拉屎撒尿,来彰显自身的文名。”许新年夹了一筷子的菜,边吃边说: “最后给死谏回去了,虽然没有废后,但皇宫被打入冷宫,元景十四年才出来。” 平时,皇帝的一言一行,皇帝在朝堂上的做派,都会被史官记录下来。 就元景帝修道这件事,头几年,史官们的记录是:帝修道,荒废朝政! 元景帝看后大怒,要求史官修改,史官宁死不屈,不惜被404,不过连续庭杖三人,罢免一人后,史官们屈辱的弯下了膝盖,改成: 帝修道,朝政亦不误。 不过,若干年后,后人重修这段历史,元景帝多半要被打回原形,甚至被抹黑。 “那后来怎么放出来了呢?” 许七安当时不好意思追问怀庆,毕竟那是人家父母一段不堪回首经历,不过话说回来,谁家父母没闹过离婚啊。 “那一年是魏渊大败北方蛮子,凯旋而归,元景帝大赦天下,顺便也赦了皇后。”许新年道。 我说怎么元景13年那么耳熟呢,原来是魏渊一举成名天下知抱歉魏公,我不是故意对你不敬。 原来是魏渊初次崭露峥嵘头角的那一年,赴云州的途中,四号曾经说过,元景13年,收秋之后,魏渊临危受命,北上领军,只有一个半月就击败了北方蛮子的骑兵。 难怪怀庆会成为魏渊的弟子,原来皇后还受过魏渊的恩情许七安恍然大悟。 虽然没搞明白废后的原因,但也不算没有收获。 至少名侦探许白嫖可以由此推理出,皇后即使犯了错,但不算大过,否则元景帝不会借坡下驴,特赦了皇后。 “宁宴,你饭后有时间的话,去接一下铃音吧。” 婶婶一副和倒霉侄儿八字不合的姿态,但使唤人起来,毫不客气。 稚嫩启蒙的书籍,也就寥寥两三本,学不了一天。再加上孩童天性顽劣,禁锢在课堂一整天未必有益处。 所以通常午时下一刻就结束了(中午12:15分)。 “辞旧怎么不去。”许七安推脱。 “辞旧下午要在书房读书。”婶婶不悦道:“叫你做点事,推三阻四。” 许七安斜了她一眼:“婶婶你把绸缎都还给我。” 婶婶挤出一个美美的笑容:“哎呀宁宴,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来,吃菜吃菜,婶婶给你夹块鸡肉。” 自从许七安升官发财,还买了新宅,婶婶在他面前就直不起腰来了,说话都理不直气不壮。 许七安问了地址后,又道:“玲月妹妹跟我一起去吧,正好带你们姐妹俩在内城逛逛。买点首饰什么的。” 婶婶一听,道:“宁宴啊,要不婶婶也一起去吧。” 你特么就是想坑我钱吧许七安用质疑的目光审视着婶婶美艳的脸,“可以,不过首饰不买了。” 这臭小子扣扣索索的婶婶板着脸,“不去了。” “二叔你看,婶婶就是为了占我便宜,可怜我媳妇都没娶,我得存钱娶媳妇的。”许七安立刻告状。 许二叔无奈道:“我刚不是给你五十两了?” “你还有脸提那五十两。”婶婶气的拍桌子,“你哪来这么多银子?还不是某人给的。” 许七安明白了,难怪二叔今天心情不好,原来是私房钱被婶婶收缴了可你也不能把脾气冲我身上撒啊。 他心里抱怨。 青云堂。 青云堂的名字有两重意思,一是取义平步青云。二是蹭一蹭京城外那座清云山的热度。 开设私塾的是一位老秀才,叫李炳意,五十岁高龄,两眼已经开始昏花,正因如此,才屈尊降贵教导稚童启蒙。 束脩非常高昂,每三月交一次。 李炳意老先生有个规矩,家中有文人的,束脩少一半。家中有官职在身的,束脩再少一半。 当然,前提是文官,武将除外。 凭借这条规矩,李炳意老先生把青云堂打造成“贵族小学”,那些个不缺钱的大户人家,觉得这条规矩有趣,凸显出了自身的优越感,再加上李炳意老先生教书确实有一套。 因此,没时间给自家孩子启蒙的大户人家,都愿意把稚童送来青云堂。 个把月前,李炳意老先生遭遇了一生之敌,是他这辈子最难教的学生。 “许铃音,你站起来!” 讲桌上,李先生抓起竹条,桌子敲的砰砰响。 堂下坐了二十多名稚童,东侧的角落里,一个扎着童髻的女童很乖巧的站了起来。 她五官稀疏平常,圆圆的脸像一只包子,双眼明亮有神。 “把三字经背一遍。”李老先生盘坐着,语气平静的吩咐道。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 背到这里,女童卡壳了。 李老先生习以为常,不动怒,捏着眉心,叹息道:“为什么半个月过去了,你还是只会这三句?” 这种蠢小孩不值得动怒。 许铃音娇声道:“我爹说,一招鲜吃遍天。” 一招鲜吃遍天是用在这里的吗李老先生愣了一下,想起这孩子的父亲是一位粗鄙的武夫,也就不生气了。 “每天念书,你念的最大声,识字都没问题,为什么要你背的时候,你就背不出来了?圣人曰,格物致知。你有自我反省过吗?” 许铃音困惑道:“先生只教了三句呀。” 满堂哄笑声。 李先生心累的摆摆手:“你坐下吧。” 这孩子的家里,只有一个二哥是读书人,且是云鹿书院学子,真不知道是怎样的环境、教育,教出两个差异如此巨大的孩子。 偏头看了眼水漏,到饭点了,李先生咳嗽一声:“两刻钟的用膳时间,切记食不言。” 说罢,他离开学堂,绕到后院,享用午膳。 孩子们一下子解脱,嘻嘻哈哈的热闹起来,纷纷从各自的小布包里取出食物。 许铃音今天的午餐格外丰盛,水晶饺子、梅花香饼、鱼肉丸子,以及几样桂月楼的极品糕点。 她的食物是其他孩子两到三倍的量。 许铃音很有仪式感的摆好,咽了咽口水,她一整个早上心里都在惦记着布包里的食物。 整个学堂,没有比许铃音更丰盛更昂贵的伙食,当然,许铃音的午餐这么丰盛是有原因的。 昨日是许大郎吊唁的日子,许府大量购置了顶级食材,准备风光大葬。 谁知道许大郎回来了,招待完许氏族人,还剩下许多好吃的。 “你的食物我要了。” 一个小胖子走到许铃音书桌边,趾高气昂的俯视她。 小胖子是学堂里的孩子王,长的最高最壮,比许铃音大一岁,今年七岁。 不但最高最壮,而且家世背景也最深厚,父母倒不出奇,但叔公是吏部文选司郎中,正五品。 吏部可是公认的六部之首,文选司更是负责人事任命,在吏部四司中,只有考公司能与文选司媲美。 “不给!” 许铃音护住食物,凶巴巴的瞪眼。 “你又想挨揍?”小胖子瞪大了眼睛。 许铃音的手镯就是他给抢的,小丫头最初也不给,但被他推到在地,打了两下,就给强行拿走了。 这个很笨的丫头不哭也不闹,好像镯子没了就没了,不是什么大事。 小胖子回家后,骗娘说镯子是捡来的,母亲就很高兴,因为那镯子在当铺当了八两银子。 后来笨丫头的娘赶到学堂里来理论,但因为许铃音没有指认,所以那个凶巴巴的娘被先生给挡回去了。 于是小胖子就知道抢这个“同窗”的镯子是没事的,既又银子,又不会被大人责罚。 最开始几天,他一直盯着许铃音的手腕看,但打那次之后,她就不戴镯子了。 这个笨丫头很好欺负,但之前没有被欺负的价值,这次不同,小胖子一样就认出那是桂月楼的糕点,他随去桂月楼吃过,非常好吃。 小胖子想吃她的东西,就一定要吃,学堂里的孩子都怕他,没人敢违逆。 “走开!” 许铃音大吼,瞪着眼睛,呲着牙,像一只护食的小兽。 小胖子愣了愣,似乎没想到这个好欺负的笨丫头居然突然变硬气,还敢凶他。 他被激怒了。 “你找死。” 他握着拳头,咬牙切齿的发力,铆足了劲朝着许铃音的脑袋砸了两下,沉闷的两下。 许铃音痛苦的抱住脑袋。 小胖子用力一推,把她推的翻在地,他满意的把盒子里的糕点抢在怀里,得意洋洋: “早些识相,就不用吃这么多苦头。你家还有没有这些好吃的,有的话你明天带过来。” 他雄赳赳气昂昂的回自己座位去了。 旁边的孩子们看着这一幕,有些羡慕,想着如果刚才自己也加入的话,现在就有好吃的了。 许铃音陷入了六年人生里,前所未有的愤怒。 她默默的起身,不说话,低着头走向李先生的讲台,抓起了坚硬且厚重的竹条。 “她要拿先生的竹条打你。” 小胖子身后,一个孩子用着他的肩膀,给出提醒。 小胖子抬头看去,看见那个被欺负了也不会吭声的小姑娘,高高举起竹条,小小的胸腔里爆发出一声中气十足的:“呀!” 啪! 竹条狠狠砍在小胖子的脑壳上,力道之大,应声断裂。 小胖子两眼翻白,丧失了所有意识。他仰面栽倒,嘴里还含着糕点。 许铃音小手的虎口被竹条反震之力,震的通红。 学堂里的小朋友们惊呆了,有些害怕,有些不知所措。但也有机智的小朋友,迈着小短腿跑去后院找李先生。 李先生正和夫人吃饭,两名婢女侯立在侧。 “先生,先生那个笨丫头杀人了。”一个男童跑进来,喘着气息,铆足了劲的喊。 李炳意是读书人,胸里养着静气,皱着眉头道:“怎么回事?” “笨丫头把胖小子给打死了,用您的竹条。”男童诈呼呼的指着外头。 “我去看看。”李先生放下碗筷,起身,领着男童返回学堂。 穿过内院,进入大堂,李先生便看到一群小孩围着小胖子,小胖子四仰八叉的倒地,不知死活。 当即吓了一跳,到内院喊来夫人帮忙照看小胖子,顾不得收拾许铃音,他有遣下人去就近的医馆请大夫。 好在学堂地段很好,医馆离的不远,很快大夫就来了。 大夫过来,看完后,脸色凝重:“倒无生命危险,只是少不得要卧榻修养数日。” 李先生如释重负。 “这孩子怎么受伤的?”大夫问道。 “稚童之间的玩闹” “稚童玩闹,竟下手这般重?” 李先生再也按捺不住怒火,拎着许铃音的后领,把她拖过来,怒喝道:“许铃音,为什么恶意伤害同窗。” 许铃音大声道:“他抢我吃的。” 李先生更怒了:“就为了这个,你差点把人打死?” 许铃音倔强道:“他抢我吃的。” 这个又笨又倔的女童,让李先生出离了愤怒,刚要训斥,外头传来喊声: “我家少爷呢,谁欺负我家少爷的。” 两个身体强壮的仆从冲了进来。 :我觉得事件里穿插日常,体验会好一些,一个案子写的再精彩,其实一旦超过五六章,读者就会审美疲劳。所以穿插日常写,会让剧情更有吸引力,更放松,体验更好嗯,这是经过专家卖鲍的肯定过的理论。 不过日常也有日常的缺陷,就是带给大家轻松的同时,会觉得有些水。 先更后改,这章写的有些急,错别字可能有一点。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十二章 许铃音:大锅,我是你的小心肝吗(大章求月票) 那两个仆人,李先生认识,是小胖子府上的家丁,负责接送他放堂。 两人显然是在外面得到了某些“小探子”的告密,知道自家少爷给人打伤了,而且情况还蛮严重,因为私塾把大夫给请来了。 目标明确的闯进内院,进了屋子,一眼便看见了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小胖子。 “少爷” 其中一个家丁惊呼一声,扑到床边,探了探鼻息没死。 紧绷的身体这才放松,随之而来的是满腔怒火,虽然少爷是在学堂里被打的,但老爷夫人可不是审案的官老爷,他们只会觉得,少爷是在读书时受伤的,那负责保护少爷的他们,就要挨罚。 两个家丁怒视众人,盯着李先生,嚷嚷道:“那个小兔崽子打的我家少爷?” 李先生咳嗽一声,温和道:“这件事是一场误会,你们先把他带回去,过后我会亲自登门。” 他打算先等许铃音的家人到来,然后商议着上门赔罪。 由他从中调解,把这件事和平解决。 毕竟是在他私塾里发生的稚童恶性斗殴事件,闹大了对他名声影响很不好。 家丁是比武夫还粗鄙的存在。 “少给爷来这套,我只知道,我们家少爷被打了,你不交人,老子就去报官。”家丁大声嚷嚷着。 另一个堵住了院门口,不让人离开。 李先生冷笑一声:“《奉律疏议·名例》规定:“十五以下及废疾犯流罪以下,收赎。十岁以下,犯反逆杀人应死者,上请;盗及伤人者,亦收赎。 “出了私塾,往右走半时辰就是衙门,两位快去快回。” 简单概括就是,稚童犯罪,可交赎金代替刑罚。 两个家丁讲法律肯定是讲不过李先生的,又气又怒,撸袖子想打人。 这时,一个男童指着许铃音,大声说:“是她打的人,是她用竹条把人打死的。” “原来是你!” 这时候,家丁才看到李先生有意无意的挡着一个小姑娘,其实也不是才看到,只是两人都把注意力集中在几个虎头虎脑的男童身上。 那个小丫头其貌不扬,一副不太聪明的样子,谁能想到打人者会是她。 不过,观念转变过来后,家丁突然发现,这丫头身体壮实的很,圆圆的脸,圆圆的肚子,圆圆的手和脚。 一膀子力气 “带走!” 其中一个家丁抱起了小胖子,另一个家丁过去揪许铃音的脖颈。 “你们要干什么。”李先生吹胡子瞪眼。 “去!” 家丁一把推开他,怒道:“老子管你什么律法,打人就要负责,老子现在要把她带回府,交给老爷夫人发落。识相的,赶紧通知这死丫头的家人,来赵府赎人。” 他冷笑一声:“晚了,缺胳膊断腿的,可不怪我们。” 反正打一顿是最少的,打伤他们家少爷,哪有只给银子那么简单。等回了府,这丫头少不得一顿毒打。 “我不走,我不走,我要等我娘。”小豆丁被人拎起来,两条乱蹬,愤怒的抗议。 “tui tui”小豆丁朝他吐口水。 “老实点。” 家丁心里正憋火,反手就是一巴掌。 巴掌没落下来,被眼疾手快的李先生挡住了,他须发戟张,怒吼道: “老夫是秀才,有功名在身的秀才,你敢动她一下,就等着吃官司吧。” 家丁一脸不屑,“秀才怎么了,逢年过节来府上走关系的,别说秀才,官老爷也一大堆。你个糟老头子算什么,滚。” 一把推开李先生,与同伴往外走。 许七安骑着马,哒哒哒的小跑着,迎着温暖的阳光,他抱怨道: “一个破镯子,婶婶心心念念这么久,怎么不找二叔去处理。” 婶婶还是跟着来了,因为想起自己给许铃音买的镯子,至今下落不明。趁着许七安回来,有了依靠,打算找私塾的先生理论一番。 “前阵子陛下春祭,你二叔哪有时间处理这些小事。” 窗帘掀开,露出婶婶的脸,尖俏的下颌,嘴上涂抹唇脂,红艳艳的。 不管哪个时代,自恃美貌的女人,出门都要化个妆。 “二郎不是回来了吗。”许七安随口扯着。 她给了侄儿一个白眼,道:“二郎要参加春闱,心思不在这里。再说,二郎现在没有功名,也不是你们武夫这般能打,他就一张嘴。” 许七安心说,二郎那张嘴,能把武夫气到当场爆炸,杀伤力很惊人的好吗。 想想二郎也是可怜,尽管婶婶一直把“二郎要参加春闱”、“二郎,娘会好好照料你”这类话挂在嘴边。 但平时该怎么娱乐,婶婶还是怎么娱乐。 顶多就是吃饭的时候给二郎加个餐,然后口头关怀一下。 像婶婶这么有个性的娘,这个时代真特么的少见许七安不说话了,欣赏着街边的风景。 他想到一件事,那位外祖父,之所以把婶婶嫁给二叔,恐怕就是知道自己这个女儿,做不了世家大族里的贵妇。 于是让她凭借美貌,到世家大族里饱受欺负,还不如嫁一个家世平平,但懂的珍惜的夫家。 所以,也就不教她读书识字了。 婶婶放下窗帘,凑到许玲月耳边,低声道:“等会儿接了铃音,玲月你带着大郎去首饰铺逛一逛。” “然后顺便帮娘也买一些首饰对吗。”许玲月斜眼看母亲。 “那倒不用,我自己会挑的。”婶婶说。 “”许玲月无奈道:“其实娘觉得,还是大哥比较可靠,对吧。所以大哥一回来,你就迫不及待寻他来主持公道。” “我可没这么说。”婶婶矢口否认。 许玲月抿嘴笑了笑,也不拆穿,这个家里,二哥虽然前途无量,但他还没发迹。爹的话,这些年混成了官场老油条,轻易不会动怒,不会树敌。 指望他为了一个镯子跟人家闹红脸,肯定不可能。 只有大哥跳脱无赖,偏偏又是打更人,手握实权。再加上官场人脉广,不怕事儿。 不过娘和大哥斗了这么多年,要她承认自己依赖倒霉侄儿,门都没有。 很快到了私塾,马车在路边停下,车夫取下小木凳,道:“夫人小姐,到了。” 婶婶和玲月掀开车帘下来。 许七安道:“我先去拴马,再给铃音买点吃的,婶婶铃月,你们先进去。” “等接了再买不成么?”婶婶拉着女儿的手。 惊喜感不一样,尤其对一个小吃货来说许七安笑了笑,不解释。 婶婶撇了一下嘴,与许玲月进了私塾。 刚进去,婶婶就听见自己幼女的哭叫声,然后看见她被一个壮汉拎着走出来。 许铃音拼命反抗,但架不住对方是个成年人。 “你们是谁,掳我闺女做什么。”婶婶拦住两个家丁,横眉竖目。 “娘,娘,他们是坏人,是坏人,你叫大哥打他们。”许铃音喊道,一边喊,一边朝家丁tui tui tui。 “你是这丫头的娘?” 家丁审视着婶婶,目光有些挪不开,他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女人。 随后,他目光又落在许玲月身上,又吃了一惊。 不过,见到婶婶和许玲月身后没有仆从跟随,家丁顿时放心,摆出凶神恶煞的脸: “你家丫头打了我家少爷,我们要把他带走。” 婶婶当然不同意,她拦着不让走,但家丁更无赖,故意用身体去撞婶婶,迫使她退避。 另一个家丁有样学样,去撞许玲月。 两个家丁肆意大笑。 许玲月惊慌失措的后退,被逼到院门口,给门槛绊了一下,惊呼着摔倒,撞进一个温暖厚实的肩膀。 她扭头一看,是许七安,立刻泪眼汪汪:“大哥” 许七安手里拿着炸鱼丸和肉馅饼,扶稳许玲月,眯着眼扫视两个家丁:“她是我妹妹。” 有男人来撑场子的婶婶松了口气,往侄儿身边靠了靠。 家丁也不闹了,但依旧理直气壮,瞪着许七安:“你家妹妹打伤我家少爷,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刚才出来时,大夫解释过,没有生命危险。 但家丁肯定不会明说,占着道理才能挺直腰板说话,这是乡野村夫都懂的技巧。 “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这时,李先生也追了出来,见到婶婶后,松了口气。 “李先生,这是怎么回事。”婶婶大声质问。 李先生把事儿说了一遍,无奈道:“这事儿你们家确实不占理,给老夫几分薄面,好好解决。” 原来是吃的被抢了许七安点点头,道:“行,把我妹妹放下,你们去喊这小子的爹娘过来。” 他估摸着得赔钱了,不过小豆丁没吃亏就好。 许七安向来是个讲理的人。 “放你xxxx” 拎着许铃音的家丁爆了句粗,说道:“你们要是跑了怎么办,这丫头我们一定要带走,天王老子来了也不管用。” “别冲动别冲动,不如这样,老夫随几位一起去赵府”李老先生忙打暖场。 话还没说完,他感觉眼前一花,那个年轻男人的身影就消失了。 接着,身后传来响亮的巴掌声,再就是沉闷的一声“啪叽”,似乎有人摔倒了。 老先生立刻回头,看见年轻男子把许铃音夹在咯吱窝下,脚边躺着家丁,昏迷不醒,他嘴边蹦出几颗破牙,不停的流血。 “呸,一个下人就敢这么嚣张,老子看你家主人是何方神圣。” 许七安向来是个讲理的人。 另一个家丁怀里抱着孩子,许七安没出手教训,瞪着他:“滚去找你家主人来。” 家丁忌惮的看他一眼,不吭声的跑了出去。 “大锅!” 许铃音一下子不哭了,头下脚上的被许七安夹在腋下,像鱼一样蹦跶。 婶婶不满意他粗鲁的对待女儿,把许铃音抢了过去,仔细检查,“有没有哪里疼?” 许铃音不甚在意的摸了摸头:“脑瓜疼,他打了我两拳。” 婶婶脸徒然一沉。 许七安眯了眯眼,道:“谁打的你,那个小胖子还是大人?” “小胖子。” 许七安“哦”一声,走到李炳意身前,道:“先生觉得,这件事怎么处理?” 他想先征询一下“学校老师”的意见。 李炳意沉吟道:“赵玔那孩子受了些伤,估摸着要在床上躺几天了,你们态度好一些,赔些钱了事吧。那孩子的叔公是户部的文选司郎中。” 言外之意,比背景你们比不过。闹大了,怎么都是个输。 “我们不赔钱。”婶婶掐着腰,仗着有侄儿撑场面,凶的很:“管他什么郎中不郎中。” “是正五品。”李炳意说。 “宁宴,我们赶紧回家。”婶婶转头说道。 要不要怂的这么快许七安没好气道:“回什么家,给人家闹到府上,不是更丢人?不如就在这里解决。” 等了一个小时,陆陆续续有家长来接孩子回家。 许七安耳廓一动,听见了嘈杂的脚步声。 那个家丁去而复返,身后跟着一个富家翁打扮的中年人,一个穿金戴银,贵妇打扮的女人,年岁不大,三十出头。 以及十几个手持棍棒的家丁。 “老爷,就是那丫头打了少爷。还有那小子,不但包庇死丫头,还动手伤人。”家丁告状道。 女人一见许七安等人,就破口大骂。 中年人压着怒火,打量着许七安:“你是什么人,家里长辈在哪个衙门?” 许七安说:“在下许七安,是” 打更人三个字没吐出来,因为中年人冷声打断:“我问你家长辈。” “家叔许平志,御刀卫百户。” 中年人“哦”一声,尾音拖的很长,区区一个御刀卫百户的女儿,居然敢打伤他宝贝儿子。 这件事没完。 “我给你两个选择:一,赔偿五百两银子。二,我抓这丫头去衙门。” “五百两?”婶婶惊呼一声:“打死你儿子也赔不了五百两,你想都别想。” “贱人,你怎么说话的。”贵妇打扮的女人刚停止骂声,闻言大怒,指着婶婶唾沫横飞的骂道: “看看这一家子,没一个正经人。难怪女儿那么野,原来有一个妖艳的娘。都不是好东西。” 婶婶插着腰,冷嘲热讽:“长成这副歪瓜裂枣,也好意思出来丢人现眼,我呸!” 女人大怒,疾步上前,挥舞巴掌就要给婶婶一下。 婶婶尖叫一声。 “啪!” 许七安一巴掌把女人打了个踉跄,脸上鲜红。 “你”女人怒目相视。 “啪!” 许七安又一巴掌。 女人没站稳,跌坐在地,哭叫道:“老爷,你还在等什么,我都要被人打死了。” 中年男人心里本就窝火,见事情谈不成了,沉着脸,大手一挥:“给我打。” 家丁一拥而上。 女人指着婶婶,尖叫道:“打死这个贱人。” 许七安把婶婶和玲月拉到身后,抬脚踹中最前头的家丁。 棍棒脱手,一百多斤的家丁直接飞了出去,飞到外头的街上。 他这一脚用的是巧力。 十几个家丁齐齐刹住脚步,握着棍棒,不敢上前。 刚才那一脚的力量,不是普通人能做到,这家伙是个练家子。 原来是个练家子中年男人低声朝身侧一个家丁耳边说了几句,家丁立刻跑开。 “这里是京城,武力解决不了问题。这位少侠,你妹妹打了人,怎么也得给个解释吧。”中年男人脸色阴沉。 “你儿子还抢我妹妹的食物呢。”许七安斜着眼,冷笑道。 婶婶一边安抚幼女,一边安抚被吓到玲月,抬头看一眼许七安,心里顿时很有安全感。 不枉费老娘把他养大。 “他还是个孩子,哪个孩子不嘴馋,这算什么事。你跟一个孩子斤斤计较,要不要脸。”女人大声说。 她有些忌惮,说话不敢那么泼横。 许七安懒得搭理她。 “那你想怎么样?”中年男人问道。 “你儿子先抢了我妹妹的食物,又打了她。所以,我只愿意赔十两银子。”许七安给出自己的态度。 道理和物理他都可以讲,不过许铃音打伤人是事实,尽管事出有因。按照许七安上辈子当警察的经验,处理这类事,要根据伤情来判断。 不过,也就赔点小钱了事,多了不可能。 中年男人冷笑一声。 双方对峙片刻,一队府衙的捕手赶过来了,为首的是个中年男人,双目凌厉,面如重枣。 身后跟着三个捕手。 他目光快速扫过院内众人,沉声道:“怎么回事。” 报官的家丁说有人闹市伤人,但府衙的这位捕头没有听信一面之词。 “在下赵绅,家叔是吏部文选司郎中。”中年人拱手。 捕头连忙拱手回礼:“赵老爷。” 中年男人习惯性的点点头,指着许七安道:“此人以力犯禁,纵容妹妹将我儿打成重伤,后有出手打伤我府上下人,请差爷主持公道。” 捕头凝视着许七安看了片刻,觉得这个俊朗非凡的男子有些眼熟,但没想起哪里见过。 “锁走。” 两位捕手摘下绳索,迎向许七安。 “这位捕头,你确信要听信一面之词?”许七安皱了皱眉。 捕头抬了抬手,阻止两名捕手:“你说。” “还有什么可说的,我儿子不过吃了点他家妹妹的食物,那死丫头就把我儿子打成重伤。他不但不认错,还动手打伤我府上家丁,还有没有天理了,还有没有王法了。” 女人大哭大叫。 捕头顿时看向李先生,以及还未离去的大夫。 “确有其事,不过,赵府的气焰也甚是嚣张。”李先生给了一个中肯的答复。 大夫则说:“那孩子要卧床数日才能康复。” 捕头缓缓点头,气焰嚣张很正常,任谁家的孩子被打伤,都会愤怒。 “锁走!”捕头沉声道。 小豆丁一看差人要锁自己大哥,气的嗷嗷叫:“是他先抢我吃的。tuituitui” 她朝捕手吐口水,不让他们锁大哥。 “他还抢我镯子。”许铃音叫道。 “什么?!” 婶婶又惊又怒,原来那个抢镯子的罪魁祸首就是这家的小子,想起今天又抢铃音的吃食,又用拳头打她,婶婶眼圈一红,咬牙切齿: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嗯? 许七安一愣,扭头问道:“镯子也是那个小胖子抢的?” 许铃音用力点头:“是的大锅。” 如果说这次冲突是孩子间的矛盾,许七安自然不会和一个孩子计较,赔点汤药费就算了,这也是他一直没亮出身份,仗势欺人的原因。 但情况显然不是这样,那个小胖子不是第一次欺负许铃音了。明显是看小豆丁好欺负,肆意的在她身上发泄暴力。 只是这次碰了钉子,触及了小豆丁的逆鳞,遭了反噬。 这是霸凌,不能忍。 “原来是你们家的孩子干的啊,上次欺负我妹妹,抢走她价值连城的镯子。这次见她的吃食昂贵,又动手抢夺,还打了我妹妹。”许七安咧嘴: “现在你们又仗势欺人,堵在学堂里敲诈我五百两银子。” “什么镯子。”中年人冷哼道:“莫须有的事。” 身边的妻子则目光闪烁,想到了什么。 许七安看向捕头,道:“差爷,事情是这样的,赵府的小子屡次欺负我妹妹,抢走了她的玉镯子,这次又抢了她吃食,家妹忍无可忍,这才出手。 “那镯子价值不低,你要抓的不是我,而是他们。请差爷帮我追回失物。” 女人大声道:“什么镯子,没有的事,我儿子知书达理,怎么可能会干这种事。老爷,他们不但打伤咱们儿子,还污蔑人。” 中年人脸色阴沉,拱手道:“差爷,请拿下这厮,我这就去请叔父来主持公道。” 最后与一句话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捕头一听,不再犹豫,喝道:“锁了,带回衙门。” 话音方落,他看见前面的年轻人,从怀里摸出一个黄橙橙的物件,随手抛了过来。 捕头下意识的想躲,但金牌翻飞间,他看清了模样,脸色大变,伸手接过的同时,双膝“砰”一声跪倒。 双手捧着金牌,颤声道:“大,大人” 身为府衙的捕头,经常协助总捕头处理一些大案,宫里的金牌,他见过几次。 怎么回事? 赵家夫妇脸色一变。 他俩不认识金牌,但捕头的反应,是最好的参照物。 不是说家里的长辈是御刀卫百户吗,这是怎么回事?这小子身份很高?那刚才为什么不直说? 一个个疑问在脑海里闪过,旋即想到了自家叔父是吏部文选司的郎中,正五品,但手里的权力,能让四品大员也客客气气,不敢得罪。 心里便安定了些。 许七安盯着捕头,问道:“你叫什么?” 捕头低着头,想着自己刚才的选择,额头冒冷汗了,“卑职朱英。” 许七安颔首:“本官奉旨查案,这是陛下钦赐的金牌。朱英是吧,你是个人才,本官很欣赏你,决定邀你一同办案,替本官保管金牌。” 顿了顿,幽幽道:“丢了金牌,满门抄斩。” 啪嗒一粒豆大的汗滚落,砸在地面。 朱英颤声道:“卑职领命。” 许七安满意点头:“跪着吧。” 接着,他指着赵绅夫妻两,道:“把这两人给我带走。” 这话是对三名捕手说的。 三个年轻的捕手看向朱英,朱英头都不敢抬,又气又急,声音发抖:“愣着做什么,还不照办。” 三名捕手急忙锁住赵绅夫妇。 “我叔父是吏部文选司郎中,正五品,正五品”赵绅惊怒交集。 捕手拿刀鞘一顿很抽,他挨了打,这才老实下来,扭头朝自家的家丁喊:“快去请我叔父。” 许七安带着婶婶和妹妹们离开学堂,无奈道:“今天玩不成了,我得回打更人衙门处理这件事。婶婶,你们随我一同过去,还是先回府?” 婶婶看了眼小豆丁,毕竟是女儿的事,她咬牙说:“去衙门。” 刚才那两人太可恨了,现在回府,只会越想越气。 人走后,李老先生仔细回忆自己刚才的应对,确认没有失误,心里稍稍安定,走到兀自跪在那里的捕头,道: “差爷,方才那位大人,在什么衙门,官居几品?” “不知道。”朱捕头懊悔的想拔刀自刎,骂咧咧道: “官居几品还有甚意义,这是金牌,金牌你懂吗。” 金牌李老先生身子一晃,手都抖起来了。 那蠢丫头家里,还有这等人物?! 他无比庆幸自己处事还算公允,没有偏向赵家,不然晚节不保,老命也不保。 想到这里,他看向朱捕头的目光充满了怜悯。 前往打更人衙门的路上,许七安骑在马背,怀里坐着许铃音。 她左手一只肉馅饼,右手一袋油炸鱼丸,吃的可开心了。 “刚才的事铃音觉得解气吗?”许七安试探道:“大哥帮你揍他们,不死也脱层皮。” 这种霸凌最气人的不是挨揍,而是孩子幼小心灵产生的心理阴影。 “铃音,铃音?” 许七安推了妹妹一下。 许铃音从食物里抬起头,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大锅说什么呀。” “你解气吗。” “嗯。” “你知道什么是解气吗。” “嗯。” “大哥帮你教训那个小胖子的父母。” “嗯。” “你二哥死了。” “嗯。” “” 完全是在敷衍,我真傻,真的,竟然关心愚蠢小孩的心理健康。 行了一路,许铃音吃完食物,皱着小眉头,昂着脸说:“大哥,我” 许七安低着头,关切道:“怎么了。” 许铃音“哇”一声,往他怀里呕吐,然后边惋惜的看着,边说:“我想吐。” “你不会早点说吗?”许七安嘴角一抽。 “吐完再说也一样嘛。” “完全不一样好嘛。” “我觉得一样。” “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马颠的难受你早说啊算了,回家再削你。”许七安抓狂了。 “那我吃回去吧。”许铃音眨巴着眸子,征求大哥的意见。 “你”许七安痛心疾首:“我许家怎么会出现你这样的蠢小孩,还贪吃。” 他扭头朝马车吼道:“婶婶,你女儿吐了我一身,快把你手帕拿出来。” 婶婶掀开帘子看了一眼,嫌弃的递过来手帕。 许玲月大惊:“娘,你拿的是我手帕。” “知道,铃音吐了,给大郎擦擦。” “干嘛不用你自己的。”许玲月委屈道。 “我嫌恶心。” “” 婶婶把话题扯开,懊恼道:“我刚就是心太软,没有应对好,那泼妇扇我一巴掌,应该先抬手挡住,然后回敬她一个,而不是躲到你大哥身后,现在娘是越想越气,越想越气。” 很多人事后都会暗自恼怒,刚才明明可以这样这样为什么就是没有做出最好应对,越想越不甘心。 许铃音看着大锅把自己吐出来的食物擦干净,惋惜道:“它们自己跑出来的。” “没事,你赚了。”许七安摸着她的头:“回头你可以再吃一次午膳,平时你只可以吃一次,现在可以吃两次。以后你吃一口吐一口,你肚子永远不会饱,就永远可以吃下去。” “真的吗?” 许铃音一听就很开心,心说大锅真聪明。 “真的。”许七安点点头。 不过你会先被你娘揍的半死。 “大锅,我是不是你的小心肝?”许铃音问。 许七安诧异的反问:“这话说的,比大哥的脑袋还秃然。” 小豆丁回答:“昨晚我听见爹喊娘小心肝,但从来没有人喊我小心肝。” “因为你不是小心肝。” 小豆丁失望的说:“那我是什么呀。” 许七安低着头,审视着胖乎乎的幼妹:“你是脂肪肝。” 不多时,抵达打更人衙门。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十三章 魏渊的震惊 自古民对官有一种天生的敬畏,看着气派的衙门,配刀的守卫,以及脸色严肃,来来往往的打更人,婶婶和许玲月有些畏惧。 婶婶第一次来衙门,很紧张,所以把许铃音搂在怀里,用力揉搓,来缓解情绪。 小豆丁的脸在婶婶的手里变化出各种形态。 许玲月默默靠近许七安。 “宁宴” 一位半生不熟的铜锣过来打招呼,目光在婶婶和许玲月身上打转,显而易见,是被婶婶和妹妹的美色吸引过来的。 “这是我妹妹。”许七安颔首,给他介绍许玲月。 那铜锣立刻微笑示意,又看向婶婶:“这是姐姐吗?” 婶婶先是一愣,接着眉开眼笑,眼睛都弯成月牙了。 许七安翻白眼:“你见过36岁的姐姐吗。” “许宁宴!”婶婶气抖冷。 她竟然被报出年龄了?婶婶深吸一口气,心说不要生气不要生气在外人面前,她要保持形象,不能扑上去抓花侄儿的脸。 铜锣又看了几眼婶婶和许玲月,恋恋不舍的走开了。 许七安领着三位女眷往春风堂行去,沿途遇到许多相熟的同僚,热情的和许七安打招呼,好几人都把婶婶错当成许七安的姐姐。 变相的夸她年轻漂亮。 来到春风堂偏厅,吩咐吏员端茶倒水,婶婶紧张的情绪一扫而空,笑道: “打更人衙门个个都一表人才,说话又好听。” 婶婶你这话听起来怪怪的许七安道:“我去衙门口等等。” 他在衙门口等了一刻钟,等来了三名府衙的捕手,以及赵绅夫妇俩。 “大人,人犯带到。”年轻的捕手抱拳,恭声道。 “嗯!” 许七安点点头,伸手接过绳索,道:“你们在这里等着,我把人犯送入大牢,再出来还绳。” 赵绅夫妇吓的面无人色,京城人,谁不知道打更人的威名,更知道打更人大牢是一个有进无出的地方。 侥幸出来,也得脱一层皮,从此在伤痛中度过余生。 这都是南宫倩柔的错,他一手缔造了打更人地牢的恶名。 赵绅的妻子一屁股坐在地上,哭着撒泼:“我不进打更人衙门,打死我吧,打死我吧。” 这女人一看就是在家里撒泼惯了的,本性难移,尽管来到打更人衙门,她依旧泼辣无赖的很。 许七安目光一厉,夺过守卫的刀鞘就是一巴掌。 噗女人喷出三颗大牙,满嘴都是血迹,她捂着脸,似乎被打懵了。 “想死还不容易,待会就成全你。”许七安冷笑道:“欺负人的时候怎么没想到有现在?” 说罢,猛一拽绳索,硬拖着夫妇俩进了衙门。 三位捕手留在原地,其中一人忽然道:“那位大人,是不是有些眼熟?” “许大人?吕捕头未升调为总捕头时,我跟在她身边办事,曾经见过许大人一次。变化也太大了吧,完全认不出来。” “我也见过,难怪这么眼熟,他不是死了吗,那阵子吕捕头情绪很糟糕,动不动就发脾气。” 一路上引来不是铜锣注视,笑着调侃:“许大人押的是什么人犯,哭哭啼啼。” 许七安回应说:“两个狗仗人势的东西,今天让他们尝一尝社会的毒打。” 来到打更人专属的地牢,“哐当”狱门打开,阴暗潮湿的空气迎面扑来。 赵绅脸色煞白,眼里透着绝望和恐怖,这是他人生中最后悔的时刻。 怎么都没想到,原本只是一件小事,竟让自己遭此大祸。 女人终于崩溃了,哭道:“那镯子被我给当了,我赔你钱,赔你钱,不要把我关进地牢” 赵绅瞪大眼睛,看着妻子,他终于明白这个神秘大人愤怒的缘由,原来自家儿子真的屡次欺负人家的妹妹。 原来抢走镯子是真的,原来妻子什么都知道。 完了,让打更人抓住把柄,即使有品级的官员也要发怵,更何况是他。叔父会为了他,得罪打更人吗? 不由的懊悔,为什么不先把事情弄清楚,为什么不好好处理这件事,为什么脑子里只想着以叔父的权势,欺负一些市井小民和芝麻绿豆的小官又算得了什么。 陈绅大哭起来,嘴里念叨着:完了完了 他忽然暴怒起来,一脚踹翻妻子,怒骂道:“都怪你都怪你” 他一边踢,一边怒骂,恨不得休妻,前提是能活着回去。 女人嚎啕大哭。 许七安招来狱卒,把两人收监,然后找来狱头,吩咐道:“刚关押进来的那对夫妻,给他们点颜色瞧瞧,注意分寸。” “您这个分寸是留条命,还是留条腿?”狱头为难道。 “”许七安没好气道:“活着,但每天都揍他们一顿。揍的时候注意分寸,别缺胳膊断腿,这两人我有用的,明白没。” 这么一说,狱卒心里就有底了,许大人只是正常教训,让两人在牢里吃苦头。 “就这?这可是打更人的地牢啊。”狱卒心说,这种小事还要收监在打更人衙门? “这个叫劳动改造,本官身为打更人,守护皇城安危,受陛下信任和重用,理当教化愚民。” “大人英明。” 出了大牢,他在春风堂陪着婶婶和妹妹闲聊,直到黑衣吏员来报,说有一位自称文选司郎中的官员求见。 这在许七安预料之中,这个世界的宗族观念与上辈子强不知多少,换成前世,侄儿遇到这种事,当叔叔的肯尽多少力,难说。 毕竟许七安现在不是普通的打更人,是手持金牌的打更人。 “把他领到春风堂来。”许七安起身,离开偏厅,进了李玉春的“办公室”,坐在他的位置上。 过阵子我应该也是银锣了,哎呀,有十个铜锣名额,我应该招聘谁呢十个名额先给二叔一个,给婶婶一个,给二郎一个,给玲月一个,哦,铃音也得一个,哈哈,全家人吃空饷。 他自娱自乐的想着,门口暗了一下,吏员领着一位山羊须的官员进来,他年过五旬,穿着青色官袍,胸口的补子图案是一只白鹇,官帽下露出花白的鬓角。 踏入春风堂门槛的刹那,这位一直沉默着,官威极重的老大人,绽放出如沐春风的笑容: “许大人,久仰大名,久仰大名哎呀,本官位卑,一直无缘见到许大人啊,听说您可是御书房的常客。” 许七安淡淡道:“想见本官,去教坊司不就行了。” 赵郎中一愣。 许七安哈哈大笑:“赵大人比教坊司的姑娘还不禁逗哈哈,请坐请坐,来人看茶。” 赵郎中明褒暗贬,暗指许七安是个事逼,树敌无数。 许七安则把他比喻成风尘女子。 一场没有刀光也没有剑影的交锋后,吏员奉上热茶,赵大人抿了一口茶,直入主题: “许大人,不知本官那个不争气的侄儿犯了何错?” “问题可大了!” 许七安愁眉苦脸,好像在为赵郎中烦恼似的,说道:“指使孩子做强取豪夺之事,事发之后,又召集家丁,蓄意谋害本官和本官的家人。 “赵大人,咱们同朝为官,本该相互给个面子,但法不容情啊!” 官场混迹多年的赵大人面不改色,甚至露出一丝惭愧:“都是本官没有约束好他,让他肆意妄为。” 赵大人从袖子里摸出一张银票,放在桌边,诚恳致歉:“许大人高抬贵手。” 许七安看了一眼,面值一百,叹息道:“我妹妹受了点伤。” 赵大人又摸出一张。 许七安叹息道:“我婶婶受了点伤。” 赵大人又摸出一张。 许七安叹息道:“我妹妹受了点伤。” “许大人妹妹已经受过伤了。” “哦,我有两个妹妹。” 赵大人又摸出一张。 许七安叹息道:“本官也受了点伤。” 赵大人嘴角一抽,再取出一百两。 “那丢失的手镯,是陛下赐的” 又一张。 这下,桌上整整五百两,绕是赵大人官场沉浮数十载,也有些控制不住的抽动嘴角。 许七安没有继续为难,不是见好就收,而是赵绅不久前开口讹诈五百两,现在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这件事呢,我就原谅他们了。”许七安仔细的收好银票,揣入怀里。 “那许公子请放人吧。”赵大人松了口气。 “这个不行。”许七安摇摇头。 赵大人脸色徒然一沉。 许七安喝了口茶,面带微笑:“欠债还钱,但还得收利息不是,这五百两银票是利息,本金你还没还我呢。” 赵大人目光锐利的盯着他,片刻后,深吸一口气:“许大人想要什么?” 他是实权郎中,掌官员调度,这份权力可不一般,可以说决定了朝廷地方官的命运。 除了都指挥使、布政使、提刑按察使,这三个二品官员的任命他干涉不了,其余地方官的调动、任命,都要经吏部文选司之手。 唯独许七安,他是无可奈何的。 打更人本就是为监察百官设的机构,天生职务便相冲,再说人事任命不归吏部官。还有一个原因,这小子是个滚刀肉。 上头有魏渊罩着,屡次被陛下委任办案,别说是他一个郎中,就连朝堂诸公,对这个小铜锣,心里是tui tui tui,表面却无可奈何。 “也不是什么大事,来,赵大人坐,坐。”许七安示意他坐下,又举起茶杯示意,等赵大人勉强喝了一口茶,他才笑眯眯的问: “听说文选司掌官员调配?” 赵郎中点点头。 “过几日便是春闱,本官有一个堂弟,才高八斗,学富五车,中进士是轻而易举之事。”许七安道。 “既然如此,许大人与本官说这作甚,自可安心便是。”赵郎中明白他的意思了。 “这个嘛”许七安嘿一声:“他是云鹿书院的弟子。” 云鹿书院弟子? 赵郎中深深皱眉。 “放心,不会让赵大人为难的。你只需要在春闱之后,将他留任在京,与其他进士一视同仁,本官就感激不尽了。”许七安循循善诱: “大人的侄儿和侄媳妇,到时候自然会放,我不会亏待他们的。那只陛下赏赐的镯子,我权当没有了。” 从听到李先生说,对方的靠山是文选司郎中时,许七安心里就萌生了这个念头。 这是一笔交易赵郎中沉吟许久,缓缓点头:“可以,还望许大人信守诺言。” 送走赵郎中,许七安吐出一口气,心说二郎啊,弟弟妹妹里,大哥最宠的还是你啊。 接着,他转头去了浩气楼。 守在楼下的侍卫一见许七安,就很幽怨,阴阳怪气道:“许倩大人,您又来啦,听说您大哥死而复生了?” 许七安看他一眼:“许倩是谁?我叫许新年,甭废话,上去通报。” 侍卫屁颠颠的上楼,俄顷,返回,道:“魏公邀您上楼。” 七楼。 站在堪舆图前沉思的魏渊,听见脚步声传来,没有回身,语气随意: “文选司的赵郎中来见你了?” 我来浩气楼果然是正确的决定许七安抱拳:“什么都瞒不过魏公。” 魏渊点点头,依旧没转身:“什么事?” 许七安便将事情大致过程描述了一遍,道:“我家二郎如果不出意外,必定会被发配到穷乡僻壤。二叔就他一个儿子,岂能如此。” 魏渊似笑非笑的语气,问道:“为什么不求本座帮忙。” 回答他的是沉默,魏渊也不催促。 许七安犹豫半天,坦然回答:“我想给许家留条路,他不该与我站在同一阵营。” 顿了顿,补充道:“卑职受魏公大恩,冲锋陷阵责无旁贷。” 很多时候,是事情推着你走,走完发现没有回头路了。 当然,许七安不是后悔,有所得必有付出,他只是觉得,多一条路对未来有好处。 孤臣没有好下场! 太子的这句话让许七安暗暗生出警惕。 聪明的人鸡蛋不会放在一个篮子里,许七安希望将来能撑起许家大梁的人物里,多一个许新年。 虽然作为堂弟,许新年多少会被打上他的烙印,但这和魏渊的烙印是不同的。 这点小心思瞒不过魏渊,所以许七安后边补充的那句话,是在表达自己的立场。 魏渊缓缓点头,“人之常情,对了,你成功晋升炼神境了吧。元神强度如何?” “这个不好说”许七安挠头。 “不妨以李玉春为标准吧,他是资深的炼神境,距离铜皮铁骨虽还有一段距离,但战力不差。”魏渊继续盯着堪舆图。 许七安沉吟道:“那我一刀能砍两个。” 魏渊愕然转身:“嗯?” 他眯着眼,紧紧盯着许七安:“你说什么?” “魏公,卑职踏入炼神境后,没有与人交过手,也摸不准元神强度在炼神境属于什么水准。”许七安谦虚说道。 “你不是会佛门狮子吼么,”魏渊想了想,指着瞭望台,“到外面吼一声。” “魏公,狮子吼不能敌友的。”许七安不敢。 aoe技能可不管敌人还是朋友。 “不用担心我。”魏渊摆摆手。 “是。”许七安越过茶室,走向瞭望台,迎着温暖的阳光,气沉丹田。 脑海里,观想出金狮怒吼的画面,配合着独有的呼吸、运气之法,微微停顿几秒他朝底下,整个衙门,沉沉咆哮。 “吼!” 这一声咆哮,不像是兽吼,也不像是人喊,更像是一道焦雷在打更人衙门炸开。 滚滚音波肆虐。 浩气楼内的吏员,双眼骤然翻白,双耳短暂失聪,眼前一片漆黑。 隔着远的,听到吼声,心里涌起难以遏制的恐惧。 无数道气机从衙门各处涌出,身处衙门的金锣们都被惊动了,一道道人影冲出屋子,或在院里集结,或跃上屋顶,或冲向浩气楼。 这一刻,整个衙门都被惊动了。 “魏,魏公好像闹的太大了。” 魏渊恍然,凝视着脸色尴尬的许七安。 这是一头雄狮,他在慢慢磨利爪子,慢慢长出獠牙。 他还未彻底成长,但总有一天,他的咆哮声会震动九州。 :哈哈,可以吐槽上一章,但没必要吵架啦,熬到凌晨三点钟,脑子浑浑噩噩,质量肯定会受影响。一几百万字,总会有些瑕疵,咱也做不到章章完美,见谅见谅。 知道很多读者在等着,尤其看到读者说明天还要考试我心态其实很焦虑的,想着赶紧码完,给大家一个交代,要考试的赶紧睡。 包括今早七点又起床,就睡了四个小时,顶着疲惫又码了一章,嗯,大家以后莫要熬夜等,我也尽量不熬夜赶,影响质量。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十四章 女尸 许七安没等来魏渊的回复,先等来了金锣们,一道道气机强盛的身影出现在七楼,其中两人还是老熟人。 南宫倩柔和张开泰。 “魏公,你没事吧。” 一位壮实魁梧的金锣,手持一柄紫金锤,铜铃般的大眼睛扫视着周遭,如临大敌。 “卑职等人失职,竟未发现有外敌入侵,请魏公恕罪。” 张开泰一边说着,一边扩散精神力,感应可能存在的危险和敌人。 渐渐的,经验丰富的金锣们察觉到了不对劲。首先,以他们在炼神境打下的基础,周遭如果有危机,灵觉会给出反馈。 但是完全没有。 整个浩气楼风平浪静,倒是楼内的吏员此刻陷入了慌乱。 其次,如果是强敌入侵,且能瞒住他们感知,那么魏公现在绝对不会安然无恙。 莫非真如传说中的那般,魏公身边存在着阴影里高手,护卫他的周全? 这个猜测在众金锣心中升起,谁都没有联想到许七安,很简单嘛,刚才那一吼,其元神强度在诸位金锣看来或许不算什么,但那股子浑厚,真的太惊人了。 绝非一个初入炼神境的家伙能激发出来。 这时,他们听见南宫倩柔朝着许七安问道:“刚才是不是你在搞鬼。” 南宫倩柔知道许七安不是一般的炼神境。 搞什么鬼,我又不是宁采臣许七安看向魏渊,见他颔首,便大方承认:“是我,刚才魏公要测试我元神强度,我就随便吼了一声。” 茶室内,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金锣们无声的望着他,脸上都缺乏表情。 过了许久,张开泰试探道:“许宁宴,你是在云州晋升炼神境的吧。” 早在姜律中密信传回京城时,他们便得知许七安晋升了炼神境,当时魏公说起此事,心情极佳。 可是,即便如此,他晋升炼神境也不过半个多月,而刚才强烈且纯粹的元神波动,不该是这个火候的炼神境武者该有。 这份天资,委实有些惊人了。 想到这里,金锣们看着许七安的眼神,就像打量奇怪的物品。 “我突然明白姜律中和杨砚,为什么要为他大打出手。”一位金锣嘀咕道。 恍然大悟! 金锣们的目光愈发炽烈。 “你们别误会”许七安摆摆手:“我是在死之前最后一刻,才晋升炼神境的。” 这金锣们再次审视他,短暂沉默后,齐声道:“魏公” 魏渊摇摇头:“许七安依旧在杨砚麾下,你们谁想要,自己找杨砚去。” “一言为定!” 除南宫倩柔外,六名金锣再次齐声。 我入谁麾下无所谓啦,只是杨金锣是不是太无辜了许七安祈祷杨砚迟些回京,起码等热度过去。 试想,在外头辛苦平叛剿匪的杨金锣,千里迢迢回京,迎接他的不是欢呼,而是同僚的拳头。以及知道此事后的,姜律中的背刺。 张开泰走到瞭望厅,往外张望,无奈道:“打更人和侍卫都聚集在楼下了。” 魏渊道:“散了吧,这件事你们知道就成,不许外传。” “是!” 等外头的侍卫和打更人散去,许七安又慢悠悠的喝了杯茶,这才告退离开浩气楼,返回春风堂。 婶婶和许玲月坐在桌边等待,许铃音蜷缩在母亲怀里睡着了。 “大哥,你去哪了。”许玲月迎上来,秀眉紧皱,心有余悸道: “刚才怎么会有雷声,娘和铃音都被吓着了。” 许玲月是个有心机,有些小腹黑的妹妹,刚刚她也被吓的面如土色,但在大哥面前,她要保持完美形象。 巧妙的利用妹妹和母亲。 “晴天霹雳嘛,常有的事。”许七安从怀里掏出一张百两银票,道:“事情已经解决了,这是赵家给的赔偿金,这件事你们不用管了。” 婶婶看着银票,难以置信:“给我?” 许七安用力点头:“婶婶为了家,辛苦操持,这是婶婶应得的。可惜只有一百两,毕竟人家背后的靠山也不小。” 婶婶接过银票,看着他,有些感动,低声说:“宁宴啊,其实婶婶就是爱发牢骚而已,有些不中听的话,你别往心里去。” “都是一家人。”许七安诚恳的说。 “啊,对了,我今晚有事,不回家了。” “有事?”婶婶收好银票,道:“你从云州回来,就没一天在家里歇过,有什么事?” 我要和人开发两座山峰,一条峡谷,投资几十亿金子许七安心说。 “大哥昨夜便没回府,今夜总不能又是同僚应酬吧。”许玲月有些狐疑,凭借女人的直觉,她问道: “爹说大哥喜欢去教坊司。” “去去去。”婶婶啐了她一通:“你大哥不是这样的人,二郎鬼混,你大哥都不会鬼混。” “那大哥跟我发誓,从未去过教坊司。”许玲月抿着唇,盈盈眼波中透着倔强。 不是,你一个妹妹,哪来的资格质问我……许七安脸色严肃,发誓说: “我许七安,从未在教坊司花过银子。” 许玲月嫣然一笑,眼波荡漾。 “玲月,回家后你也可以这般质问二郎。”许七安心里不平衡,怂恿道,“我相信二郎与我一般,也是堂堂正正的君子。” “二郎当然不会去教坊司。”婶婶自信满满,心里想着,等晚上许平志那厮回了家,自己也这般质问,看他敢不敢发誓。 送走婶婶和妹妹们,许七安打算回青云堂拿回金牌,没想到它被人给送回来了。 “许大人,府衙的总捕头吕青求见。”春风堂的吏员进来禀报。 “把她请到堂内。”许七安扭头又进了春哥的办公室。 不多时,坐在桌案后的他听见了急促的脚步声,像是在追赶什么似的,紧接着,身材矫健的女捕头便跨过门槛,进了堂内。 看到许七安的刹那,清秀脸庞布满惊喜和激动的吕青,猛的一愣,疑惑的盯着他。 许七安也在打量许久不见的朋友,她双眼湛湛有神,小麦色的皮肤,高鼻梁,大眼睛,小嘴红润,修为似乎更近了一步。 身上的官威也比以前更甚。 “吕捕头,许久未见,别来无恙?”许七安笑着起身相迎。 “许,许大人?”吕捕头盯着许七安猛看。 “在云州服用了脱胎丸,这才死里逃生,不过模样也有了变化。”许七安解释道。 吕青点点头,勉强笑了笑,从怀里摸出金牌,道:“府衙的捕手与我说了私塾的事,我做主让朱捕头回去了,亲自将金牌送还许大人。顺便来探望探望。 “这点薄面,许大人想必会给我吧。” 说话的时候,吕青秀气的眸子死死盯着许七安,如果他脸上有任何不悦,自己就连忙道歉,归还金牌后走人。 “金牌不重要,”许七安把金牌丢在桌上,笑道:“许久未见,晚上一起喝酒?” 吕青摇头婉拒:“许大人,我毕竟是女子” 你要是男人,我刚才说的就是:一起去教坊司喝酒。许七安心里嘀咕。 两人喝着茶,聊着聊着就忘了时间,一直到散值的梆子声传来,吕青恍然间从许七安的“美色”中回过神来,起身抱拳: “那小女子就告辞了。” 许七安把她送到衙门口,望着女捕头窈窕的背影,忍不住摸了摸下巴。 “吕青好像对我有点意思?宋廷风说她一直未嫁,虽说在这个时代属于大龄剩女,但对我来说,三十不到的女人,才是真正的巅峰期啊。 “算了,吕青是良家女子,和教坊司姑娘不同。良家女子的世界不是你想进就进,想出就出,你得不停的进进出出。” 这事儿,许七安肯定做不到。 夕阳里,许七安骑着马,缓行在古代宽敞的街道,进了教坊司。 浮香生病了,感染风寒,昏昏沉沉,脸色苍白的躺在床上。 见到许七安过来,很惊喜,强撑着要起来。 这就让许白嫖很愧疚了,按住浮香的肩膀,自责道:“是我不好,是我操劳了美人。” 浮香美眸半开半阖,昏昏欲睡,柔声说:“院子里的姑娘,许郎随意挑便是,就由她们替奴家服侍许郎。” 卧室里,三个清秀的丫鬟,眼睛唰的亮起来。 许七安摇摇头,一本正经的拒绝:“娘子身染风寒,我哪里还有心情寻欢作乐?我为你渡送气机。” 说完,握住浮香的手腕,渡入一缕缕细流般的气机。 气机能疏通脉络,激活体内生机,滋养脏腑,让人抵抗力倍增。区区风寒,不在话下。 “咳咳咳”浮香剧烈咳嗽,俏脸憋的通红。 一刻钟后,她的脸色果然大有好转。 “许郎,奴家好多了。”浮香眼波闪闪发亮,情意款款的凝视。 三个丫鬟也露出了喜色。 娘子喝了药也不见好,许公子一来,气色马上好转,有男人依靠的感觉真好。 “好好休息,我明日再来看你。”许七安捏了捏她脸蛋,离开影梅小阁。 确认他走后,浮香睁开眼睛,轻声道:“你们都出去吧,房间里不必留人。” 三个丫鬟应声离开。 卧室的门缓缓关闭,浮香原本已经好转的脸色,迅速颓败下去。 卧室里,轻轻的叹息回荡。 许七安扭头去了青池院,这里住着另一位花魁——明砚。 明砚花魁身材娇小玲珑,典型的南方姑娘,上次许七安让她领悟“躺着膝盖也能碰到肩膀”后,两人初步达成管鲍之交,说了好些掏心窝的话。 明砚出身江南之地,少女时代,随着升迁的父亲入京。原以为是飞黄腾达的开始,结果迎来的却是破灭的结局。 第二年,她父亲就因为站错队被清算,流放三千里,从此杳无音讯,明砚也被充入教坊司。 “许大人!” 经门房小厮传话,得知许七安大驾光临,穿着浅蓝色繁复长裙,戴着珍贵头饰,打扮花枝招展,明艳动人的花魁,惊喜万分的迎上来。 见到许七安后,笑容转变成愕然,差点以为自己认错人。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许七安微笑颔首:“容貌大变的事稍后再说,我与明砚娘子月余未见,仿佛隔了三生三世啊,原来我们情定三生啊。” 说话真好听明砚花魁惊喜的眼眶湿润,笑容愈发甜美,情意绵绵。 哎,这些不负责任的甜言蜜语,我越来越得心应手了许七安心里惭愧了一下。 不过教坊司这种地方,本来就是老油条才能混的风生水起,钢铁直男没有生存的空间。 明砚花魁引着许七安入座,娇声道:“许公子怎么没留宿影梅小阁?” 说着,一手拎酒壶,一手拢袖子,给许七安倒了一杯酒。 “因为想念明砚娘子了。”许七安诚恳回答。 明砚花魁喜滋滋的扭头,吩咐丫鬟:“关院门,今晚不打茶围了。” 顺势依偎在许七安怀里,昂起明媚精致的脸,痴痴望着许七安,月余未见,许七安的容貌变化可谓翻天覆地。 如果说以前是看中他的才华,那么现在,明砚花魁有些馋他身子了。 许七安简单的说起云州发生的事,侃侃而谈: “当时,八千叛军围攻了云州布政使衙门,四面八方全是人影,巡抚大人被困在堂内,命悬一线。 “不得以之下,我只能一人一刀,挡在八千叛军之前,来一个我杀一个,来两个我杀一双。谁能横刀立马?我觉得,也就我许七安了。 “我整整砍了半个时辰,眼睛都没眨一下。终于撑到援军赶来。” 说着说着,两人从厅里说到了卧室,再说到浴桶里,然后滚到床上。 “许公子,不是说好让奴家为你献上一舞么。”明砚嘟着嘴,不开心的撒娇。 “那就来一支拉丁舞吧。” 青池院,明砚花魁的床,摇到三更半夜。 次日,精神抖擞的许七安离开青池院,骑着马来到皇宫。 远远的,看见监督他的小宦官站在宫门不远处,焦急的来回踱步。 “呦,小公公今日格外客气。” 许七安坐在马背,笑着调侃。 “许大人,您可算来了。”小宦官疾步上来,边走边说:“出事了出事了,昨夜有人在井中捞出一具女尸。”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十五章 黄小柔 “女尸?” 小宦官急吼吼的等在宫门口,肯定是出了急事。而许七安与他的交集,只有福妃案。那么女尸必然与福妃案有关。 许七安眯着眼,心里一动:“是福妃案中,那个失踪的宫女?” 小宦官一愣,心悦诚服:“大人真是神机妙算,奴才佩服的五体投地。” 这句话既是恭维,也是发自内心。连续两日的监督,小公公发现许七安是一个外表看似浮夸,智慧却过于常人的名捕。 这不是神机妙算,这是很简单的推理许七安点头道:“带我去看尸体。” 小宦官忙前头带路。 “尸体在哪口井里发现的?” “蟹阁的后院。” “蟹阁?” 许七安心说什么破名字。 “蟹阁是宫女们住的地方。”小宦官回答。 宫女也分三六九等,地位高的宫女叫女官,甚至是有品级和称号的,比如婕妤、美人、才人、御女、采女等等。 这类宫女有希望被皇帝临幸,一炮而红的。当然,元景帝在位期间,她们一个都别想出头。 次一等的,是在妃嫔身边伺候的宫女。 最低等的,就是住大宿舍的杂役。 蟹阁就是一个宫女宿舍。 边走边说,很快来到了皇宫内的停尸房,在南边一个僻静的小院里,这里用来停放宫中被处死、病死、意外身亡的尸体。 简陋的床板上,躺着一个身体泡的略显臃肿的尸体。 “你去取刀具过来,我要解剖尸体。”许七安吩咐道。 他有些见猎心喜,上辈子在衙门当差的时候,他常常被派去旁观法医解剖,以及充当助手。积累了许多专业知识和经验。 从最初的惊恐呕吐到慢慢接受,再到后来面不改色的打下手,许七安隐约发现自己挺喜欢解剖的。 来到这个世界后,遇到的案子不少,但需要解剖的机会却不多。 “福妃是老皇帝的女人,我不能碰,这个小宫女我总能开膛破肚了吧如果能再新鲜一点就好了。” 一边想着,一边解开了宫女的衣服。 “狗奴才,狗奴才,你进宫怎么不派人通知我” 临安公主欢快的嗓音从外头传来,紧接着,一道红影飞奔着停在门口。 “你在干嘛?” 临安看着许七安手里抓着女尸的肚兜,脸上明媚的笑容倏地凝固。 身后,白裙飘飘的怀庆跟着跨入门槛,看了许七安一眼,目光随之落在肚兜上。 有点尴尬许七安面不改色:“检查尸体,打算解剖。” “你不要碰那么恶心的东西啦。” 裱裱连连跺脚,她扫了一眼女尸赤裸的上身,便立刻缩回目光。 对此,怀庆公主采取相同看法,并给出建议:“为什么不让仵作来做?” 因为我喜欢干这事许七安一本正经的摇头,认真解释:“两位殿下,你们知道卑职事必躬亲,办事一丝不苟,能自己做,就不会假手他人。在别人眼里,这是勤勤恳恳的好品质,但在卑职看来,确实不值一提的寻常事。” 裱裱很钦佩许七安的工作态度。怀庆面无表情,似乎不相信他的鬼话。 “两位殿下先回去喝茶,稍等片刻,莫要留在此处。”许七安想赶人。 怀庆闻言,没走,反而莲步款款走到女尸面前。 “尸体是昨晚打捞上来的,辨认出是黄小柔后,便被常公公带走了。”怀庆说道: “我想留下来看看,或许尸体里能得到线索。” 怀庆似乎对动脑子的活计很感兴趣,下棋、修史、以及现在的破案许七安扭头,默默看着长公主清亮的美眸。 怀庆目光微凝,对他对视,声音有着冰块撞击的质感,极为悦耳:“嗯?” 简单的一个“嗯”,蕴含的意思是:小老弟,你有意见? 许七安收回目光,不再看长公主无暇的脸蛋,扭头朝裱裱说:“二殿下呢。” 裱裱看了怀庆一眼,有些踌躇的说:“这有什么的,我也留下来。” “好的!” 许七安痛快的剥光了女尸。 裱裱脸蛋刷的红了,接着白了,掩面而走。 “二殿下,不留下来看了?”许七安喊。 裱裱捂着脸,细若蚊吟:“走了,走了” 怀庆扫了眼女尸,尽管隐藏的很好,不过许七安还是从那双寒潭般清澈剔透的眼睛里,看出了尴尬。 这种尴尬,就好比许七安以前陪父母看电视,恰好播到男女主角在床上 拥有完美的外观和顶级的配置,内核非常强大,就是公里数几乎为零许七安在心里做出评价。 如果把怀庆比作一台顶级跑车,刚出厂的。 那么裱裱就是一台模型车,外观漂亮的不像话,内核嘛一言难尽。 不过对于男人来说,大概是裱裱这种爱撒娇,又内媚,且不算太聪明的女子更受欢迎。 “这是什么?” 怀庆从宫女黄小柔的贴身衣物里,发现一截色泽黯淡的黄色丝绸,上面绣着一朵红艳艳的莲花,以及一行小字: 元景三十一年春。 “临死前还贴身收藏,说明对她来说是极为重要的东西。” 怀庆看着许七安,似乎在求证,道:“许大人觉得呢?” 许七安“嗯”了一声。 怀庆嘴角微翘。 “殿下这般聪明,不如来看看这具女尸,您能看出什么?” 怀庆不由看他一眼,许七安一副要考校她的姿态,不由收敛了嘴角的弧度,涌起不服输的情绪。 “根据尸体发白、浮肿的程度,她不是在案发之后投井的。”怀庆做出判断。 “两天之内。”许七安给出更精准的回复。 “身上没有明显的外伤,所以她应该是溺水死的,可能是被人打晕了。”说完,清丽脱俗的长公主下意识的看向许七安。 见他面无表情,不做回复,公主殿下心里有些不开心,低头时,轻轻撇了一下嘴角。 “还有吗?”许七安问。 怀庆想了想,微微摇头。 “你缺少了最重要的一步,通常在检验女尸时,哪怕有明显的死亡特征,但也永远不要忘记检查” 许七安朝怀庆挑眉,露出嘿嘿嘿的笑容。 怀庆懵了一下,接着,看见许七安的目光落在禁忌之地,聪慧如她,立刻懂了。 唰 白皙的脸蛋立刻涨红,长公主柳眉倒竖,咬牙切齿:“许宁宴,你敢调戏本宫!” 许七安果然认错,态度诚恳:“卑职无意冒犯,公主恕罪。” 怀庆侧过身去,表示不接受他的道歉,心里很生气。 调戏一下骄傲高冷的公主,比调戏临安要有成就感多了怀庆嗔怒时的风情别有一番滋味啊许七安咳嗽一声,道: “她是溺水的没错,但不是在井里溺死,是被人按在水里憋死的。” “何以见得?”怀庆不相信,扭过头,质问道。 嗯,只要讨论学术性的问题,她就会暂时不生气女学霸也有女学霸的弱点许七安默默记下来,表面不动声色,讲解道: “你看她的脸呈紫红色,正常溺死者,连是惨白浮肿的。只有被人压在水里,姿势是头朝下,死亡时血液回流头部,脸才会充血。” 怀庆皱着眉头,做思考状。 “还有一点,”许七安抓起女尸的手腕,“你看她的手,紧握成拳,这符合溺死的特征。但仔细看,她的指甲缝里没有沙子和青苔。” 怀庆凝神一看,指甲缝果然干干净净。 “这说明她确实是溺死,但不是死在井里?”她问。 “殿下实在太聪明了,与您相比,临安殿下只是个妹妹。”许七安拱手,表示叹服。 虽然知道他在恭维自己,但怀庆还是觉得舒坦。 人都是爱听好话的,圣人也不例外。何况怀庆公主向来骄傲,她表面会对阿谀奉承不屑一顾,但心里会暗暗的爽。 怀庆矜持的“嗯”了一声。 “所以,她是被灭口的。”长公主殿下随后补充道。 许七安点点头,同时听见了细微的脚步声,抬头望向门外,远远的看见小宦官抱着解剖尸体的刀具过来。 急促的脚步声冲入门槛,小宦官看见女尸的第一反应,是尖锐的叫了一声:呀 “小公公没见过女人吧,来来来,本官给你上一堂生理课。”许七安老混子一般的口吻调侃。 小宦官不搭理,有些窘迫,低着头,把刀具摆在长条桌上。 刀具共六把,大小粗细各异,用厚厚的麻布包裹。 许七安想舔一舔嘴唇,表达一下内心的期待,又觉得这个姿势过于鬼畜,不好在怀庆面前露出来,只好忍了。 真是的,我进行一些趣味爱好的时候,不喜欢有人旁观的他选中一把匕首大小的单刃尖刀,刀尖抵在女尸喉咙处,划开了喉管。 一股略显浑浊的水流出来。 “呕” 嫩红的血肉暴露在视线里,小宦官捂住了嘴,忍不住干呕。 许七安接着换了把大刀,剖开了胸口,剖开了肺 “呕”小宦官逃了出去。 这就撑不住了?果然,给太监上生理课,纯碎是无鸡之谈。 怀庆玉雕般的脸庞,露出了很生动的表情——惊悚、厌恶。睫毛颤抖,瞥开了目光。 “肺里也有积水,死因可以确认了,是溺水身亡。”许七安放下刀。 怀庆颔首,道:“还需要检查什么吗?” “没有了,殿下我们离开吧。”许七安说着,突然“咦”了一声。 已经扭头准备离开的怀庆,回头看来,忽然柳眉倒竖:“你做什么?” 许七安正在把玩女尸左边的ru房,至少在怀庆看来是这样。 “她受过伤。”许七安皱眉,说话的时候,用力把ru房往上翻,让怀庆可以看见乳下的情况。 怀庆愣住了。 这位叫黄小柔的宫女,左侧乳下有一道深深的疤痕,位置正对着心脏。 她顿时知道自己错怪了许七安,也明白了他的疑惑: 一个宫女怎么会受这么危险的伤?离奇的是,竟然还活下来了? 许七安重新摊开粗麻布,握住最大的那把刀,顺着伤疤,剖开了女尸的胸膛。 怀庆一副想看又怕辣眼睛的模样。 许七安摘下心脏,眯着眼看了片刻,体贴的说道:“从疤痕来看,伤口很深,武器应该是剪刀或者其他尖锐之物。已经触及心脏,她本该死于大量失血。” 怀庆点点头,目光望向门外,分析道:“能治愈这种伤口的药,后宫只有母后和贵妃品秩的妃子才能使用。 “其余人如果需要丹药救命,得母后允许,或本身得到过父皇赏赐,无需从库房挪用。” 她说的“其余人”里,自然不包括皇子皇女。 两人离开停尸房,院子里就有一口井,许七安打了一桶清水,仔细洗了手。 然后,他把女尸身上发现的那块黄丝绸用力搓洗了几下,摊开晾在井边。 “你告之一下管停尸房的当差,里头那具尸体,本官还有用,送到冰窖去。”许七安打发走小宦官。 “许宁宴,帮本宫打一桶水。”怀庆公主俏生生的站在一旁。 根据她的称呼,许七安判断出她这会儿心情还可以,客气生疏的时候喊的是许大人。生气的时候喊的是许宁宴。 这会儿怀庆的语气肯定不是生气,那么这声许宁宴,就有点喊朋友的味道了。 许七安给她提了一桶水,怀庆蹲下,撩起长袖,一双白皙的小手浸在水里,青葱玉指修长匀称。 小手真漂亮他心说。 怀庆浸完手,取出锦帕擦干水渍,道:“本宫带你去御药房。” 许七安正要点头,这时候,他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为什么要投尸到蟹阁呢? 皇宫之中,少说也有数,有更隐蔽的,比如冷宫里,比如停尸房的这口井。 “我们先去蟹阁。” 远处的临安见两人出来,迈着轻快的步子迎上来,道:“有什么发现?” “确实有些收获。”许七安告诉她验尸的发现,临安边听边点头,小脸很专注,但许七安说完,她注意力立刻转移,明显是左耳进右耳出了。 临安指着晾在井边的淡黄丝绸,惊喜道:“狗奴才,这上面的莲花像不像是你” 话音未落,许七安忽然惨叫一声,捂着脑袋,满地打滚。 裱裱和怀庆吓了一跳,急切道:“你怎么了?” “头,头好痛”许七安痛苦的抱住头,不惜让自己的貂帽落下,露出光秃秃的脑瓜,可见是真的头痛欲裂了。 “你等着,本宫立刻去请太医。”裱裱急的跺脚。一转身,扭着水蛇腰跑开了。 怀庆公主见讨厌的妹妹走了,这才不摆架子,在他身边蹲下,扣住脉搏:“本宫略通医术” 一摸脉象,确实搏动的很快,想必许铜锣此刻心跳加剧了。 “殿下”许七安反握住怀庆的柔荑,痛苦的说:“卑职踏入炼神境以来,便时时头疼,魏公说,是元神躁动的原因,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元神离体而死。” 怀庆大吃一惊,她竟不知道此事,于是也就没有立即抽回小手。 当裱裱吩咐侍卫去请太医,返回院子时,发现许七安面不改色的拍着身上的灰尘。 讨厌的怀庆蹲在木桶边洗手。 “你没事了?”裱裱愕然道。 “没事,是阵痛,一会儿就好的。”许七安一脸心累的摆摆手。 呼差点翻车了,还好老子反应机敏。不然,要是让姐妹俩知道我给她们写了一样的情书,送了一样的莲花瓣,怀庆不能忍,裱裱也不能忍好感度肯定降到谷底许七安干的漂亮,不但稳住了方向盘,还牵了怀庆的小手他在心里为自己喝彩。 怀庆低着头不说话,小手被捏的通红,仿佛还残留着许七安的温度。 裱裱狐疑的打量着他。 蟹阁在皇宫的西侧,距离妃子们扎堆的宫苑很远,是一座很大的四合院。 这个时辰,宫女们早已离开了蟹阁,前往皇宫各处干活。只有一位管事的嬷嬷,躺在大椅上晒着初春的朝阳。 她脸上的老年斑在阳光中清晰分明,身体发福走形,头发花白,简单的插着一根玉簪子。 “容嬷嬷,容嬷嬷” 小宦官喊了几声,老嬷嬷幽幽转醒。 容嬷嬷?! 许七安童年的回忆被勾起,脑海里不由自主的浮现一句名台词: 皇上,您还记得大明湖畔的容嬷嬷吗。 “两位殿下来了。”小宦官说道。 容嬷嬷定睛一看,果然是宫里最漂亮的两位公主,联袂大驾光临。 她以不符合年龄段的敏捷速度起身,边施礼,边喊道:“老奴见过两位殿下。” 怀庆看着她,说道:“本宫陪同许大人过来查案,事关今日从井里捞上来的女尸,你知道什么,就说什么。” 容嬷嬷点头应是。 见状,许七安不再沉默,问道:“尸体是谁捞上来的,什么时候发现的?” “是小玉发现的,今早她到井边打水,察觉到桶落水声不对,有些沉闷,趴在井口看了半天,哎呦喂,竟然是一具尸体。”老嬷嬷表情很激动。 许七安指着槐树下的石井:“是那口吗?” “是啊。” 他走到井边,往里看去,井道深邃,视线昏暗,井水如镜。 以普通人的目力,要在这么阴暗的井里发现尸体,确实需要分辨很久。 “昨日没有人发现吗?”许七安皱眉。 宫女黄小柔的尸体泡水时间绝对超过24小时。 “说起这事就来气,今早发现井里有死人,那些死丫头才说,难怪前天打水时声音怪怪的”老嬷嬷提到这事就来气,骂道: “就没一个把眼珠子抠出来放进去悄悄,害老奴喝了两天的尸水。” 裱裱一脸嫌弃。 许七安嘴角一抽:“嬷嬷你认识那个黄小柔吗。” 老嬷嬷一愣:“黄什么?” 许七安道:“黄小柔。” 嬷嬷瞪大眼睛:“什么小柔?” 许七安怒道:“我不是在问你马冬梅,你不用这么回我。” 嬷嬷想了很久,恍然大悟:“老奴只是再确认确认,黄小柔老奴认得,认得。” 怀庆眼睛一亮,她领悟了许七安要来蟹阁的原因。 这个小铜锣什么脑子呀,转的这么快。 “你认识她?”许七安提醒道:“她是福妃身边的宫女,你怎么可能认识她。” :感谢“蓝影荭茶”的盟主打赏。 先更后改,帮忙捉虫,谢谢。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十六章 金莲道长:把许七安推出来背锅 “老奴当然认识,小柔以前是蟹阁的,三年前清风殿放出去三个宫女,缺人,我瞧她长的俊俏,手脚又利索,就推荐她过去” “尸体捞上来时,你没有出来见见?”许七安突然问。 “哪敢看啊,老奴年纪大了,见不得死人。” “哦,你继续说这个黄小柔。” 容嬷嬷许是年纪大了,情绪变化很大,突然生气起来:“那死丫头是个凉薄的,当年要不是老奴推荐,她能成了福妃身边的大宫女?这么多年,竟从未回来看过老奴。 “那些没把的男人还知道孝敬干爹呢,呵,这女人薄情寡义起来,才最让人心寒。” “嬷嬷,别这么说,你年纪大了,躲不开拳师刁钻的角度攻击的。”许七安调侃了一句,接着说: “本官验尸的时候,发现黄小柔左胸受过致命伤,你知道是什么情况吗?” 容嬷嬷想了许久,做回忆表情:“受伤倒是有那么一回事,好像是小柔调去清风殿的前一年,不知道怎么的,她夜里起来用剪刀刺进了自己的胸口。 “幸好与她同屋的宫女及早发现,喊来了太医,这才救了她一命。” 许七安与怀庆同时皱眉。 老嬷嬷的话里有漏洞,那伤疤直达心脏,是致命伤。治疗代价绝非一个宫女能支付。 “俗话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小柔侥幸捡回一条命,第二年就去了清风殿,再不用干杂役的活了,她模样很俊俏,原本有机会得陛下临幸呢。” 许七安回想了一下黄小柔死后浮肿的脸,嘴角一抽。 不管是谁救的黄小柔,有一点可以确认,大出血的情况下,留给她的时间不多。那位背后之人是怎么做到在深夜里救下一名宫女? 除非一直关注着她。 容嬷嬷没有骗人的话,那问题就出在 “那个宫女叫什么名字?”怀庆先许七安一步问出问题,补充道:“那个与黄小柔同住的宫女。” “回殿下,”容嬷嬷想了许久,不太确定的口吻:“好像叫荷儿?” 明显的,许七安看见怀庆的瞳孔猛的收缩了一下。 她认识那个叫荷儿的宫女许七安心里做出判断。 “我问完了,两位殿下还有什么要补充?”许七安看向怀庆和临安。 临安配合的摇摇头,怀庆则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没有回应。 许七安正打算撤退,接着去查御药房,容嬷嬷忽然说:“这位大人,老奴有句话要对你说。” 说着,容嬷嬷起身,走向另一边。 许七安跟了上去,容嬷嬷望着怀庆等人远去的背影,收回目光,接着看向许七安,语重心长道: “这位大人,深宫内苑,藏不住的事实在太多了。只要一脚插进去,就会一直沉下去。” “容嬷嬷,我就说你简单,你就像黑夜里的萤火虫,你花白的头发,脸上的老年斑,大大的肚腩,都深深惊艳到了我。”许七安赞叹道。 还有什么秘密就尽管告诉我。 “大人说话真好听,还不是看你长的俊俏,才与你说这话的。”老嬷嬷慢悠悠的回到躺椅上,不再说话。 许七安没走,惊讶道:“没了?” 老嬷嬷摇摇头:“老奴知道的也不多,深宫内苑的事,不该知道的就不知道。” 嘿,这老妈子,浪费我感情!我还以为她知道些什么呢。 按照许七安的想法,老嬷嬷既然留他单独说话,那后边肯定有“不能说的秘密”在等待着他。 结果只是一句告诫! 出了蟹阁的院子,红裙鲜艳的裱裱还等在外头,但不见了怀庆的身影。 “长公主呢?” 裱裱一听,顿时不开心了,竖眉道:“张口闭口就是怀庆怀庆,忘记自己是谁的人了?本宫在这里等着,你权当没看见。” 阳光下,她圆润的鹅蛋脸色泽柔和,脸颊白里透红,想一块通透的美玉,不见瑕疵。 眉毛竖起的缘故,妩媚的桃花眸子里荡漾着不忿。 就算是生气,也是可爱居多。 “长公主终于走了,没人打扰我们独处。”许七安欣喜道。 裱裱闻言,脸蛋微红,心虚的看了眼不远处的侍卫,小声道:“狗奴才,不许这么跟本宫说话。” 她一个未出阁的公主,经不住糖衣炮弹的攻势,听见土味情话,就会又羞又窘。 “殿下太自谦了,殿下就像黑暗中的一道光,那么灿烂,太阳都无法掩盖你的光辉”许七安一个句式换成外衣,又拿到临安公主面前说。 裱裱又喜悦又窘迫,还有点无奈,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渐渐无法驾驭这个小铜锣。 刚从怀庆手里夺过来时,他还很乖顺听话,发誓要和怀庆一刀两断,全心全意为她做牛做马。 时间久了,她发现这个男人自己根本驾驭不住,他表面上谦卑恭敬,其实单独相处时,自己一直落在下风。 而偏偏这种相处模式,她竟然从未在意过。要知道,即使是在怀庆面前,她也是力争上游的奇女子。 想到这里,裱裱昂起弧度美妙的下颌,质问道:“怀庆在的时候怎么不说?” 这种话怎么能当着你们的面一起说如果是怀庆的话,我就得换个说法:殿下就像风雪中一朵洁白无瑕的雪莲花,您倾国倾城的容颜、修长笔直的玉腿、浮夸的36d胸大肌深深惊艳到了我。 许七安岔开话题:“长公主去了何处?” “本宫怎知?” 裱裱似乎想翻白眼,但顾及到礼仪修养,强行忍住,说道:“我们赶紧去御药房吧,查案如救火,不能耽误。” 许七安看着她,猜测道:“你是担心怀庆毁灭证据?” 裱裱假装没听到,脚步轻盈的走在前头,裙摆晃荡间,小蜜桃般的臀型若隐若现。 “上帝把智慧洒满人间时,这位公主虽然和铃音一样,机智的打了把伞应付她确实比应付怀庆要简单轻松不过就是太婊里婊气了,让人防不胜防。”许七安心里嘀咕着,陪着公主前往御药房。 灵宝观。 檀香袅袅的静室内,两个身份地位非同一般的女子对坐饮茶,阳光穿透格子窗,在地面投下整齐的方块光斑。 光束中尘糜浮动。 洛玉衡坐在背靠“道”字的蒲团上,一手挽着浮尘,一手捧着茶杯,喝了一口,享受的眯起美眸,凸显出卷翘浓密的睫毛。 “南栀种的茶,与凡品就是不同。每天都能喝上一壶的话,神仙我也不做。”洛玉衡感慨道。 洛道首对面坐着的,是一个穿靛青色繁复长裙,戴着华美头饰,轻纱蒙面的女子。 她的脸藏在轻纱之下,只能隐约看见脸颊轮廓,仅露出一双秋水明眸,以及两条修的精致的秀眉。 “此茶三年成熟,只产三斤。大半都贡给了宫里。”蒙面女子声音柔媚,充满成熟女性的磁性。 她掀起轻纱,抿了一口,转而问道:“最近京城有没有有趣的事儿?” 洛玉衡无奈道:“朝堂争斗你不感兴趣,但最惊心动魄回味无穷的岂不就是这个?至于案子的话,从税银案到桑泊案,你来来回回听了好几遍这里可是京城,哪有那么多案子说给你听。” “福妃的案子不是还没完结么。”蒙面女子眉眼弯了一下,似乎在笑。 “此案还是那个铜锣负责查,具体情况我并不清楚。”洛玉衡“吨吨吨”喝完杯里的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毕竟是皇帝家事,你若感兴趣,可以找怀庆公主问问。” “罢了,不高兴搭理皇室的人。”女子摇头,接着说道:“那个铜锣我见过两次,有些讨厌。” “你见过他?”洛玉衡一愣。 蒙面女子“嗯”了一声,青葱玉指沾着茶水,在茶几上画了一个猪头,弯着眉眼,哼哼一声: “捡走了我的香包,不肯还了。” 洛玉衡点点头,顺着话题说道:“此人不一般,深得魏渊赏识,倾力栽培。假以时日,大奉又将出一位高品武者,前途无量。” 轻纱之下,她撇撇嘴,不甚在意的说:“再高能高到哪?有镇北王在,大奉的武夫根本抬不起头来。他只是一个铜锣而已。” 洛玉衡笑了笑,那铜锣天资不错,既得魏渊赏识,又被地宗选为地书持有者,但天下英雄数不胜数,他只是其中颇为出色的一位而已。 “我倒是很欣赏他的破案能力,那么多大案,跌宕起伏,过程有趣。”蒙面女子说。 洛玉衡正要说话,脸颊忽然染上一层醉人的红晕,她皱了皱眉,放下茶杯,低声道:“南栀,你先回去” 蒙面女子看了她一眼,微微点头,起身走到门口,忽然回头,无奈道:“实在不行就从了元景帝吧,或者找个男人也好,每个月邪火灼身,我真怕你变成一个荡妇。” 洛玉衡不理她,眉头皱的更紧。 蒙面女子打开静室的门,走出屋檐下,顺着青石板铺设的小道,离开后院。 “呼” 洛玉衡吐出一口灼热的气息,撑着茶几起身,刮擦到丰满的胸脯时,她发出一声诱人无比的呻吟,双腿发软,险些瘫软在地。 她跌跌撞撞的离开静室,绝美的脸蛋布满潮红,眼睛水盈盈的,妩媚如丝。 噗通 洛玉衡纵身跃入后院的小池。 冰冷的池水吞没了美艳道姑成熟丰满的身体,俄顷,池面“咔擦”连声,结了厚厚的坚冰。 寒流一直蔓延到周边的假山和凉亭,让它们表面覆盖上一层薄薄的,剔透的冰晶。 又过了一刻钟,池水渐渐融化,丝丝缕缕的蒸汽冒出,接着,一股气泡翻滚着浮出水面,“波”一声破碎。 “汩汩汩” 越来越多的气泡翻涌着冒出,蒸汽越来越稠密,整座池水都被煮沸了。 这个过程持续了两刻钟,水位下降十几公分,沸腾的池水终于恢复安静,但湿热的气流徘徊在后院上空,久久未曾消散。 洛玉衡钻出水面,道簪脱落,乌黑的秀发贴着白皙的脸颊,她眼波盈盈妩媚,脸颊酡红如醉,似乎刚经历过一番云雨,美艳不可方物。 “喵” 轻柔的猫叫声传来,一只橘猫从外墙翻了进来,身姿矫健的跃上洛玉衡身后的假山,乖巧的蹲在那里。 “邪火焚身会熔毁道基,洛玉衡,你最多还能再撑三年。”橘猫口吐人言,传出温和沧桑的声音。 “师兄怎么来了。”洛玉衡泡在水里,星眸半开半阖。 “给你指条明路。”橘猫说道:“司天监的脱胎丸可以缓解你的症状,现在是欲,接下来还有贪嗔痴恨有你好受的。 “哎,道门三宗里,唯有天宗不受滚滚红尘所累。或许天宗的理念才是对的。” 洛玉衡睁开眼睛,冷笑道:“天宗绝情绝义,与天地同化,没有悲喜,没有爱恨,即使羽化成仙,也会失去自我。此为邪道。” 顿了顿,她蹙眉道:“我又岂能不知脱胎丸可缓解症状,但监正向来不喜我人宗,断然不会赠丹。” 橘猫不急不缓地说道:“许七安服用过脱胎丸,药效还未散去,取他一碗精血做药引。炼成的丹丸虽不及脱胎丸,但也可解燃眉之急。 “他多少会卖贫道几分薄面。” 洛玉衡沉默片刻:“你还是鼓着自己吧,你分化出的那一缕魔性占据了你大部分力量,仅凭现在的残魂,想要灭魔恐怕是痴心妄想。” 橘猫笑呵呵说:“届时,还得师妹出手相助。当然,等到我有信心伏魔的那一天,地书碎片持有者们,多半已经成长起来了,师妹只要在旁压阵即可。” 洛玉衡皱了皱眉:“师兄应该知道,除非踏入一品,否则以我的状态,若是被因果缠身,多半只有殒落一途。” “所以,接下来要我会助师妹踏入一品。” 洛玉衡猛的回过头来,美眸灼灼凝视,盯着橘猫不说话。 “师妹为何不与元景帝双修?”橘猫抬起爪子,似乎想舔一舔,但理智战胜了习性。 “他气运不够。”洛玉衡道。 这是她首次说明不与元景帝双修的原因。 橘猫缓缓点头,“所以你只是借他的气运压制业火,却不更进一步。然后呢?师妹必定有后续计划吧?” 洛玉衡颔首:“等新君上位。” 新君上位橘猫恍然,忽地皱眉:“以大奉如今日渐衰弱的国力,只会一代不如一代,而元景帝的子嗣中,没有中兴之主,这一点你比我清楚。” 洛玉衡笑了笑,“中兴不一定要靠君王,有魏渊这位帝国缝补匠在,只要元景帝驾崩后,他能撑过清洗,掌控新君,帝国终究一扫沉疴,蒸蒸日上。” “所以你打算等将来国力恢复,再与新君双修”橘猫先是点点头,继而摇头:“此事不急,大奉国力衰弱的原因不简单,背后牵扯之大,有些细思极恐。” 洛玉衡皱了皱眉:“论布局之深远,师兄不输魏渊。” “贫道也是猜测,事情还未明朗。”橘猫说完,又道:“对了,李妙真要来京城了。” “你把四号喊回来便是,他身为人宗弟子,应对一下天宗圣女是应尽之责。” “这他们都是天地会的成员,不好让他们自相残杀。” 洛玉衡甩给他一个傲娇的后脑勺。 也罢到时候把许七安推出来和稀泥橘猫暗暗心想。 御药房。 管事的老太监从书柜里翻找出一本册子,递给前来查案的许七安,声音尖细: “御药房的收支记录,五年一清,大人晚几年再来的话,就查不到咯。” 偏厅里,裱裱捧着一碗茶,灵动的眼睛转动,盯着册子。 许七安以为她想看,便说:“公主来找?” “本宫才懒得看这些东西,一看头都大。”她脆生生的说。 许七安就很不明白,褚采薇那个蠢姑娘,是怎么和怀庆成闺蜜的?按理说,不应该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么。 褚采薇明显和临安在一起,橘势才大好。 “殿下聪慧过人,只是天赋在别的地方而已。”许七安边翻开册子,便说道,“我家有一个妹妹,也如公主一般聪明绝顶,就是天赋没放在读书上。” “放在哪里了?” “放在背食谱上。” “” 这份册子记录着元景三十二年御药房所有丹丸的收支记录, 依照黄小柔的伤势,能救她的丹丸屈指可数,所以找起来很容易。只需要问明白御药房有哪些“起死回生”的丹药,循着药名去找,很容易便能找到。 但许七安找了一盏茶的功夫,发现竟然没有发现端倪。 “元景三十二年,司天监和灵宝观共送来三百六十四种丹药,总计数七百八九十瓶。其中甲级丹药只有三种,分别在元景三十二年、三十三年、三十六年里,被陛下赏赐给了外臣。” 许七安合上册子,望着临安,道:“没有找到救黄小柔的丹丸。” 闻言,聪明的临安思考许久,“丹药不是来自御药房?” 许七安摇头:“放眼大奉,能炼制丹药的只有灵宝观和司天监,那么丹药肯定是来自这两处。 “黄小柔一个宫女,如果背后没有人救她,她必死无疑。但后宫之中,有谁能不经御药房,伸手向司天监和灵宝观要丹药?” 答案只有一个:元景帝! 不可能是他,御药房是元景帝的,整个皇宫都是他的,御药房是他支取丹药的机构,他没理由绕过御书房,就好比我的工资卡用来存工资,我完全没必要再开一张银行卡,偷偷的藏零花钱许七安想到了一个可能。 :抱歉,早上有事,更新晚了。为了让你们能继续看书,我下了巨大的决心,才阻止自己切腹谢罪的冲动。 今天三更,字数在一万五左右。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十七章 心剑 “小公公,你帮本官一个忙,去查一查叫“荷儿”的宫女。” 许七安放下册子,扭头吩咐元景帝派来监督自己的小宦官。 小宦官顺从的离开。 人走后,许七安重新翻看册子,一页又一页,看的非常认真。 我真受不了古代的账册啊字写的少,笔画还多,看的眼睛疼许七安用了一个小时,才仔细看完整年的收支记录。 他合上册子,看向管事的老太监,说道:“茅厕在哪?” 老太监回答:“后院。” 许七安当即去了茅厕,但没有掏出他的8d,而是取出地书碎片,找出大儒们赠他的儒家版魔法书。 撕下一页望气术,燃尽。 他眼里射出两道湛湛清光,继而缓缓收敛。 给自己刷了一个在望气术后,许七安返回偏厅,不动声色的问老太监:“本官发现册子有问题,公公得给我一个解释。” “大人请说。”老太监坦然道。 “元景三十二年,应该是每天都有丹药入库吧?” “这时隔四年,咱家也记不清楚了。”老太监感觉这位铜锣的目光内敛而深沉,宛如藏着漩涡,让他很不舒服。 没说谎许七安继续问道:“查验册子时,本官发现当年二月十日,和二月二十日的收支记录是空缺的,这几日没有丹药送来?” 老太监还是摇头,苦着脸,“回禀大人,这个咱们也忘了。” 还是没说谎,一个老太监不至于有屏蔽气数的法器年纪大了就是不中用,忘性大许七安把册子还给老太监,吩咐道: “把五天之内,御药房的进出记录给我。我会安排人协助。” 所谓协助,就是监督老太监。人选许七安已经想好了,就是元景帝派来监督他的小宦官。 这个小公公是元景帝的眼线,他的任何进度,都会一五一十的汇报给元景帝。 临安凑到许七安耳边,低声道:“你是怀疑有人撕毁了册子?” “老太监找册子的时候,封面上有明显的积灰,上面有几个指印,印记是新的,我敢断定,不超过五天。” 厉害! 二殿下心里夸赞一声,对许七安越来越有信心了。 这时,小宦官匆匆来报,他脸色很不好看,欲言又止。 “你先下去吧。”许七安把管理御药房的老太监打发走。 小宦官还是没说,小心翼翼的看一眼临安。 “本宫也不能听?”临安怒了,眉毛一下子飞扬起来。 果然,裱裱虽然不太聪明,刁蛮任性的公主病一点都不缺,只是对我比较偏爱而已许七安皱眉道:“说吧。” 小宦官吞了吞唾沫,酝酿了几秒,才小声说:“荷儿是皇后娘娘殿里的人。” 有那么一刹那,偏厅里陷入了死寂。 荷儿是皇后宫里的人,难怪怀庆听见荷儿的名字,情绪就变的不对劲了也就是说,当初救下黄小柔的人是皇后娘娘换而言之,黄小柔受过皇后大恩。 而她在这个案子里充当的角色是谋害福妃子,诬陷太子的急先锋皇后有麻烦了。 “呼呼” 浮想联翩之际,他听见了身边临安粗重的呼吸声。 要糟 “我去找父皇。” 临安咬牙切齿的丢下一句话,豁然起身,朝外走去。 许七安连忙拽住她的手,安抚道:“殿下,现在下定论为时过早。” “这不是很明显的么,荷儿是皇后的人,黄小柔受过皇后大恩,皇后一直想害我太子哥哥,好让她儿子继承太子之位。动机也很充足不是吗。”临安扭过头,怒目相视: “你现在拦着我,是不是心里还有怀庆?” 她指的是“跳槽”这回事,毕竟许七安是她从怀庆那里抢过来了的。 卧槽,你这话听起来就好像我吃完怀庆又吃了你,传到元景帝耳里,他会下令斩了我的许七安看了一眼小宦官,沉声道: “此事涉及皇后,仅仅查出一个宫女,你就大闹一通,把杀福妃,害太子的罪名强加到皇后身上。 “倘若事后发现皇后是冤枉的呢?” 裱裱大声说:“我不管我不管,太子是我胞兄。” “殿下!”许七安瞪了她一眼,加重语气。 “哼!”临安收敛了性子,不忿道:“那你说怎么办。” 熟悉她性格的人不在场,否则要大吃一惊,刁蛮任性的二公主在一个小铜锣面前,居然这么乖巧。 “继续查呗,公主静观其变就是了。” 临安又“哼”了一声,显然对这个结果并不满意,但也没有继续耍性子。 许七安转头朝小宦官说:“今日的收获,小公公一定要一五一十的告诉陛下。不过,切记要说的简单,只说案子,不说其他。” 我和临安的互动也喜欢你能省略许七安心说。 小宦官想起当日干爹的警告,心里顿时无比感动,许大人虽然脾气不算好,但心底非常善良,还知道为我这种小人物担忧。 “许大人放心,奴才只说案子,不会多嘴。”小宦官大声说。 这小公公很上道吗许七安“嗯”了一声,又道:“待会儿你去找管理御药房的公公,从他那里要一份名单,五天之内出入御药房的名单。然后,你偷偷的找守卫核对。” “明白。” 离开御药房,时间是午时初(11:00),临安说自己要去母妃那里用膳,狠心的把未过门的未婚夫抛弃。 许七安只好跟着宦官们一起吃饭,御膳房做的是主子们的伙食,太监和宫女们的“食堂”叫小膳房。 行到一半,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喊:许大人 扭头看去,一位蓝袍道士匆匆而来,喜道:“许大人,总算找着你了。” 他知道许七安肯定要去小膳房用膳,特意在附近转悠,果然给他逮住了。 能出入皇宫的,必定是灵宝观的道士了。许七安拱手道:“道长。” “不敢当不敢当,”那道士走近,恭恭敬敬的还了一礼:“许公子,道首有请。” “这个”许七安踌躇。 洛玉衡是元景帝看上的女人,自己已经和他的女儿纠缠不清,可不要再因为“与美女国师走的太近”这种原因再让元景帝不悦。 另外,洛玉衡是二品强者,许七安不想和关系不熟的顶级强者走的太近,万一突然给人家发现神殊和尚的存在哦哦,原来你许七安已经是和尚的形状的! 来啊,封回桑泊,五百年不得出世,等将来有个和尚西天取经再给你放出来。 不死不灭的神殊和尚存五百年当然没问题,但他许七安呢?他又不能向天再借五百年。 “国师等着你呢,想邀您一同用膳。”道士说。 “好!”许七安答应了。 主要是洛玉衡这个女人她,她太诱人了。 灵宝观许七安是第二次光临,上次为了帮金莲道长求取丹药,他见过洛玉衡。 这位人宗道首似乎很青睐他,当时说了一句很暗示性十足的话,可惜许七安是个正人君子,对她的暗示不予理睬。 许七安被直接带着进了一间静室,两个蒲团,一张桌案,边上摆着一只小火炉,墙上挂着龙飞凤舞的“道”字。 简单至极的陈设,没有多余的东西了。 道童搬来一大桶斋饭,混杂着黑米、玉米、小米等谷物,以及三叠素菜。 “许大人请慢用,道首马上过来。”道童恭敬退下。 许七安没吃,看了眼桌上的两只碗,两双筷,满意点头。 如果这顿饭是让他自己一个人吃,那他现在就打道回宫。 “吱” 刚关上的格子门,重新被推开,穿着玄色道袍的女子国师走了进来,臂弯托着拂尘,青丝用道簪简单扎着,垂下几缕额发,显得有几分妩媚。 而眉心的一点朱砂,则凸显出了仙子般的圣洁,让两种不同的魅力奇异的杂糅。 “国师!”许七安起身拱手。 洛玉衡颔首,伸手示意:“许大人请用膳。” “国师请用鳝。” 两人入座,盛了一碗饭,自顾自的吃起来。 许七安摸不准美女国师的意图,斟酌着不开口,吃饭时偶尔看她几眼,赏心悦目。 这女人乍一看,是粉嫩的二十岁,看着看着,又会觉得是三十岁的水灵少妇,你一拍屁股,她就知道换个姿势。 可是看久了,卧槽,这分明是四十出头的极品美熟女,那丰腴的身段,那眉眼间藏不住的风情,简直是男人杀手。 许七安又找回了第一次见她时的感觉——妈妈的朋友,善良的小姨、英语女教师等等。 “这女人修的是道,还是妖法?”许七安暗暗皱眉。 会出现以上种种错觉,当然不是他的原因,肯定是人宗修行之法的问题,这是金莲道长背书确认过的。 天地人三宗没一个正常的,地宗受功德所累,动不动就成魔。人宗什么情况不知道,但同样有后遗症。 至于天宗,他们走的道,本身就是最大的问题。 天无情,才能亘古长存。人无情,那与死物有什么区别呢。 按照许七安的理解,天人合一,就是化身规则了吧。 “听金莲道长说,许公子在云州服用过脱胎丸?”洛玉衡开口。 金莲道长和你说这个干嘛许七安一愣:“是的。” “贫道想借许大人一碗精血做药引,用来炼制丹药,缓解身体顽疾。” 什么顽疾需要我的精血做药引?许七安看了她一眼,没有表态,但心里在措辞,怎么拒绝她。 血液这种东西,在他前世只能验血型,但在这个世界,可以玩出很多操作。 印象最深刻的是巫神教的咒杀术。 洛玉衡似乎早料到他的反应,夹了一筷子米饭,送进红润的小嘴,不紧不慢的补充道:“这是金莲道长的建议。” 许七安点点头,“我得确认一下。” 洛玉衡颔首。 许七安当着她的面,取出地书碎片,刚想传书询问,想起自己现在是个死人,不能开口说话。 这时,洛玉衡目光望向门口,淡淡道:“他在这里。” 许七安扭头,看见一只橘猫蹲在门槛上,琥珀色的竖瞳幽幽的看着他们。 “道长,你怎么来了等等,你不是进不了皇城吗?” 橘猫竖着尾巴,踩着柔软无声的猫步,跃向桌面。 许七安轻轻一巴掌拍开,“吃饭呢,主意猫毛。” 橘猫只好蹲在地上,昂着头,温和开口:“伤势好了之后,可以随意出入皇城了,不过皇宫依旧进不去。” 道长的实力比我想象中的还强啊许七安现在不是菜鸟了,想无声无息的潜入皇城,少说得四品。 当然,这里不包括武夫。 以武夫的体系特点,就算是一品,也无法无声无息的潜进皇城,多半会被发现。 当然,如果是一品武夫,差不多可以单刷“大奉京城”这个副本了。 “那精血是”许七安尽管很信任金莲道长,但依旧有些迟疑。 这就好比有人要用你的电脑,尽管是好朋友,或者亲戚,但你内心也会抗拒,毕竟谁的硬盘里没几百个g的老婆啊。 “借你血液里脱胎丸的药性。”金莲道长先看了一眼洛玉衡,见她没什么表情,继续道: “人宗修行之道忐忑艰难,这点你多少了解过了,洛道首每月会受业火烧灼,饱受七情六欲之苦。脱胎丸能褪去旧躯壳,让人重获新生,可以暂时缓解症状。” 许七安缓缓点头,大胆的说了一句:“难怪我觉得国师有着非同一般的魅力。” 如果金莲道长不在这里,这话他是断然不敢说的。 金莲道长回应说:“人宗道法修行到高深处,具备众生相,能让你看见内心最渴望的那一面我指的是情爱方面。” 说着,橘猫脸上露出人性化的笑容:“你见到了什么?” 洛玉衡没什么表情的抬头,看了一眼许七安。 许七安表情倏然凝固。 这反应金莲道长一愣,旋即来了兴趣,追问道:“你似乎感触很深。” 我以为我是黑丝控、御姐控、熟女控、萝莉控、妹控,到最后发现我只是单纯的好色而已我对这句话的感触从未如此深刻许七安干笑一声,轻飘飘的岔开话题: “既然金莲道长做中间人,在下自然愿意尽绵薄之力的。” 洛玉衡满意点头,轻声道:“你有什么想要的丹药,可以尽管开口,当做是精血的补偿。” 金莲道长抢在许七安之前开口:“不着急,慢慢想,人宗道首的人情不是一般人能得的。” 洛玉衡不带烟火气的瞥了橘猫一眼。 景秀宫。 临安带着侍卫抵达母亲的住处,她小跑着进了屋子,红裙翻飞,嘴里嚷嚷着:“母妃母妃” 屋子里,陈贵妃正在偷偷抹眼泪,见到女儿跑进来,连忙别过脸,擦拭泪痕。 诈呼呼的临安一下子安静了,缓步走到陈贵妃身边,握住她的手,妩媚勾人的桃花眸里闪过心疼: “母妃,太子哥哥会没事的,清者自清,您别哭啦。” 前阵子她情绪糟糕,一半是因许七安的殉职糟心,另一半就是太子的遭遇,以及陈贵妃整天以泪洗面。 作为女儿,看着母亲郁郁寡欢,日日垂泪,她心里很不好过,却无能为力。 侍立在一侧的贴身宫女低声道:“这几日,有宗室的亲王来见了娘娘,他们说,外边的大臣们在商议着另立太子的事宜。 “娘娘听了后,便大哭了一场,连着两天都没怎么吃饭。” 临安大怒,“这群没远见的狗东西,干嘛和母妃说这些。” 她气的骂叔叔们是狗东西。 “临安,别说浑话。”陈贵妃反握住女儿的小手,神色凄苦:“你太子哥哥是庶出,这些年总有人说他得位不正,废了也好,母妃也不用成日提心吊胆。” 这话让临安心火大起,她知道母妃指的是那位虎视眈眈的后宫之主。 大宫女叹息道:“如果案子能查的真相大白就好了,可是这么多天了,一直没进展。” 案情是要保密的,许七安几次三番对两位公主强调。 但现在,见母亲日渐消瘦,眼眶红肿,临安忍不住了,大声说:“谁说没进展的,许七安已经把案子查的差不多了。” 陈贵妃眼睛一亮,直勾勾的凝视着女儿:“案子快真相大白了?那个,那个许七安真的快查出来了?” 激动之下,用力握紧了临安的手。 “母妃你捏疼我了。” 既然已经开口,裱裱就不再隐瞒,说道:“母妃,是皇后陷害的太子,一定就是她。” 陈贵妃脸色大变:“临安,不得胡言。” “母妃别急,临安有确凿证据的” 当下,她把案情经过原原本本的告之陈贵妃。 “果真是她,当年,要不是她不守妇道,陛下岂会将她打入冷宫,岂会立我儿为太子?”陈贵妃大哭起来: “陛下宅心仁厚,念着旧情没有废她,她倒好,时隔多年,又起了争太子之位的心思。” 陈贵妃的话,像是一道惊雷响在临安耳畔。 她都听到了什么? 皇后不守妇道?父皇要废后? 这都是什么时候的事,她怎么不知道。 临安脑海里浮现那位性子温和,但缺乏笑容的皇后,尽管很不忿她构陷太子哥哥,但临安打心底里不相信她是个不守妇道的女人。 可是,当接受了这个惊天大消息后,很多以往没注意的细节,通通有了解释。比如,皇后一直深居简出,不关心后宫的事。 比如,打从临安记事起,就没看到皇后笑过。再比如,皇后对怀庆和四皇子都是冷冷淡淡的,全然没有母妃对自己和太子哥哥一般的疼爱。 “母妃,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皇后不守妇道那个男人是谁。”临安激动的抓紧陈贵妃的手,怒火中烧。 作为父皇最疼爱的女儿,她听到这个消息,愤怒是理所应当。 “别,别问了”陈贵妃自知失言,含泪摇头:“此事是陛下的禁忌,莫要外传。” “本座不喜欢欠人情,许大人直接说吧,想要什么。”洛玉衡不打算成全金莲道长的如意算盘。 阿姨,我不想奋斗了许七安心里狂呼。 对于报酬,他暂时没有想到的东西,忍不住看向橘猫,征求它的意见。 橘猫沉吟许久,说道:“人宗以剑术称雄九州,不妨就赠一篇剑术吧。” “可我用的是刀啊。”许七安出言提醒。 “谁说剑术不能用刀使的?”金莲道长笑呵呵的反问。 也对,只要提取核心精华,运用到刀法里便成,就像我施展天地一刀斩时,可以配合狮子吼制敌。 许七安缓缓点头。 洛玉衡抬手,在桌面轻轻抹过,三本薄薄的册子出现。 国师悦耳的嗓音说道:“我这里有三篇剑术,分别是《心剑》、《气剑》、《御剑》。 “心剑需辅以元神修炼,以精神力为磨剑石,日日不辍的磨剑。它无法斩肉身,专斩元神。” 听到这里,许七安下意识的看向橘猫。 橘猫“噌”的弹出利爪,幽幽道:“许大人莫要挑衅啊。” 许七安立刻收回目光。 洛玉衡继续说道:“气剑与心剑相反,乃一等一的攻杀之道,修行到高深之处,剑气绵绵不绝,无坚不摧。” 许七安忍不住道:“剑气纵横三千里,一剑光寒十九州?” 洛玉衡忍不住侧目,犹似一泓清水的美眸在许七安身上停留许久,称赞道:“坊间流传许大人诗才绝世,果不其然,此句豪气干云,有万千气象。” 这不是我说的,这是一位一个字一行,专门水稿费的大作家说的 “至于御剑术”洛玉衡轻轻挥手,门窗瞬间洞开,她袖中冲出一道剑光,呼啸着在庭院上空游走。 疾如雷霆,敏如游鱼。 许七安赞叹道:“御剑术当真是仙人手段,所以,我选心剑。” 洛玉衡愕然片刻,颔首道:“好。” 御剑术虽然又花哨又炫酷,杀伤力也不低,但许七安觉得心剑更适合他。 理由很简单,他的天地一刀斩是极偏激的刀法:世上没有什么是斩不断的,如果有,那就赶快逃命。 因此,他在修行时,首先考虑的不是增加手段,而是完善天地一刀斩。 或者佛门狮子吼后,这个念头愈发稳固。 控制技能有了,物理伤害有了,现在最缺的是元神领域的输出。 洛玉衡收回《气剑》和《御剑术》,将《心剑》剑谱推给他,道:“有不解之处,可来灵宝观寻我。我可以为你解惑三次。” “多谢国师。”许七安诚恳道谢。 接着,洛玉衡从袖中取出一口玉碗,修长的玉指捏着玉碗,推到许七安面前。 碗不大,也就茶杯的三倍,许七安心里安定了些,他还以为是许铃音吃饭用的大碗呢。 得到鲜血后,洛玉衡趁热,跑去炼丹了。 静室里,只剩下橘猫和许七安。 “道长,你帮我屏蔽一下其他人,我要私聊李妙真。” 趁着这个机会,许七安打算告诉二号自己复活的消息。 对于许七安的要求,金莲道长的回应是:“呵呵。” “有什么问题?”许七安皱眉。 “李妙真说过开春之后便来京城,眼下云州的情况,估计是要等剿匪结束,反正再过不久她就来了,何必急于一时。”金莲道长说。 他还等着李妙真知道许七安复活后,愤怒的找他拼命呢,以此来搅乱局面,缓解天人两宗杰出弟子的矛盾。 “也对!”许七安点点头。 :继续码下一章,12点前能搞定,错字等码完了再回来修改,记得帮我捉虫哦,亲们。么么哒。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十八章 遇刺 离开灵宝观,已经是未时三刻(13:35分)。 许七安进了皇宫,托侍卫通传,于宫门口等待一刻钟,到未时四刻,才等来小宦官。 “许大人,我们接下来怎么查?”小宦官问道。 “去凤宫找皇后见皇后不需要事先向通报陛下吧?”许七安道。 小宦官连忙摆手,“陛下说了,后宫之中,你想去哪就去哪。当然,前提是有奴才陪着,尤其是见贵妃和皇后。” 许七安点头。 要见皇帝的女人,当然不能私底下见。 凤宫的全名叫凤栖宫,是后宫里最大,最奢华的宫殿——皇帝的寝宫不算在内。 来到凤栖宫,得知皇后娘娘在午睡,许七安和小宦官在外头的回廊里等了小半个时辰,一位清秀宫女过来通传: “皇后娘娘醒了,请许大人过去。” 许七安随之入殿,在布置奢华的前厅见到了母仪天下的皇后,她穿着深色绣着金丝的凤袍,头戴华美风冠。 黛眉如画,嘴线丰润,她已经不再年轻,但脸上满满的胶原蛋白,丝毫不见老态。这让她毫无瑕疵的盛世美颜中,增添了成熟女子的韵味。 她在我见过的美人里能排前二,洛玉衡排第一,但国师是自带魅惑,有buff加成,而皇后是靠自身硬件这样的女人当皇后,后宫里没一个能打的。 许七安连忙低头,保持一个外臣该有的礼仪和规矩。 “果然少年英才。” 皇后显然也是个颜控,审视着许七安,满意点头:“怀庆时常在本宫面前提起你,对你赞赏有加。你在京中屡破奇案的事迹,本宫也有所耳闻。” 双方的第一印象不错。 不知道是不是许七安自我感觉良好,他觉得皇后对他很欣赏,一点都不见外。 “魏渊能得你这般出色的下属,是他之幸。”皇后娘娘柔声道:“给许大人看茶。” 宫女奉上热腾腾的茶水,许七安双手接过,没喝,直截了当的问道:“卑职是为了福妃案而来,有几个问题想问皇后娘娘。” “许大人请问。” “您可认识宫女黄小柔?” “本宫不认识。”皇后摇头。 “那娘娘宫里,可有一位叫荷儿的宫女?” “有的。”皇后沉默了几秒,缓缓点头。 “蟹阁的容嬷嬷说,四年前,黄小柔曾经无故自尽,当时与她同住一屋的宫女救了她,那位宫女就是娘娘宫中的荷儿。” “荷儿从未去过蟹阁。”皇后直接否认。 许七安继续道:“卑职验尸后,发现宫女黄小柔受的是致命伤,绝非一个宫女能救,也不是太医署的太医能救。必定是服用了起死回生的灵药。” 皇后盯着许七安,淡淡道:“许大人这番话,可有凭据?” “尸体便是凭据。” “那丹药呢?” “没有。”许七安摇头。 撕毁御药房收支记录的就是皇后? 皇后点点头,柔声道:“本宫乏了,送许大人出殿。” 你不是刚午睡结束么许七安嘴唇嗫嚅几下,无奈起身,随着宫女离开了凤栖宫。 许七安看了眼日头,“小公公,让你收集的名单,办好了吗?” 小宦官从怀里摸出一张折叠好的宣纸,“正要交给许大人呢。” 不错,办事效率很高嘛,不愧是皇宫里调教出来的。 许七安展开名单,扫了一眼,上面罗列着十几位宫女、当差、侍卫。 “咱们就按着上面的名单,一个个排查吧。”许七安说道。 “那皇后这边” “自然是查不成了。” 许七安叹口气,虽然元景帝给了他很大的特权,想查谁就查谁,但皇后娘娘打死都不配合,他许七安也没办法霸王硬上弓啊。 不过有一点是可以确认的,那就是皇后心里有鬼。 不会真是皇后干的吧,那怀庆岂不是很可怜。我是不是不应该查下去。可要是不查,裱裱岂不是很可怜?来了来了,二选一的修罗场许七安心里默默叹息。 不过话说回来,皇后真特么的漂亮。年纪大了还有这般风韵,年轻时得有多美,难怪能成为皇后。 怀庆与皇后眉眼间有几分相似。 “相比起来,我还是觉得洛玉衡更胜一筹,因为她能满足我的多种口味哦,苏苏也可以。” 许七安不由的想起金莲道长刚才的话,洛玉衡有众生相,能让男人看到自己喜欢的那一款,而他看的是双十的妙龄女子,三十的少妇,四十的成熟女子 “我真不想承认我好色啊。” 接下来的一个时辰里,许七安排查了名单上的人,因为时间有限,他得赶在宫城关闭前离开皇宫,因此只来得及排查三分之一。 响亮的闭城钟里,他顺利离开皇宫,从羽林卫手中牵走属于自己的小母马,拿回监正赠的黑金长刀,他慢悠悠的离开皇城。 此时,夕阳只剩余晖。 宵禁开始了,街上的行人早已绝迹,许七安穿着打更人制服,再有金牌傍身,除了皇宫内部,其余地方畅通无阻。 “哒哒哒” 小母马缓行在无人的街道,许七安思考着福妃案的脉络。 福妃是整个案件中最大的受害者,用来构陷太子的牺牲品,动手的人是已经被灭口的黄小柔。 黄小柔曾经受过重伤,但被皇后治好了,所以,皇后对她有大恩。 而皇后的四皇子是嫡子,当今太子是庶出,皇后不甘心太子之位旁落他人,因此设下诡计,构陷太子,夺回东宫之位。 动机很明确,且整个案情也合情合理,只是缺乏证据。 对,想要给皇后定罪,目前还缺乏证据。 “容嬷嬷说的对,这深宫内苑,不能说的秘密太多了,一脚陷进去,就拔不出来。我原以为这案子会花点时间,没想到进展这么快,这下连拖时间的机会都没有了,狗日的元景帝,还没有下诏书封爵,老子明天就请假。” 这时,许七安脑海里浮现一个画面:左边屋脊后,趴伏着一位黑衣人,右边屋脊后同样埋伏着一位黑衣人。 前方那条小巷里,站着一位持刀的黑衣人。 凭借着炼神境武者的特殊,他立刻察觉出了危险。 我被埋伏了这个念头在心里升起,下一刻,尖锐的破空声传来。 黄昏。 元景帝用过晚膳,正打算去灵宝观寻洛玉衡,与她打坐吐纳,聆听道教经典。 守在外头的宦官突然来报,“陛下,陈贵妃在外求见。” 这个时间点,她来做什么元景帝皱了皱眉,略作沉思,道:“传她进来。” 陈贵妃在这个时候来她寝宫,如果是早几年,元景帝会以为是自荐枕席,过来侍寝。 他修道之初的整整十年内,后宫的嫔妃们锲而不舍的央求侍寝,元景帝通通不理,性子倔强的,在外头一跪就是一宿。 后来见他郎心如铁,自知无法挽回君心,妃嫔们便歇了心思,安生过日子。 到如今,已经非常佛系了。 大家各过个的,偶尔还能凑在一起谈天说地。 元景帝的后宫,大概是大奉五百年来,最和谐的后宫。 宦官退去后,元景帝盘坐在床榻,闭目吐纳。没多久,陈贵妃哭唧唧的冲了进来,边哭边道: “陛下,你要为臣妾做主,为太子做主。” 竟是为太子而来,这个结果元景帝并不意外,或者说,在他预料之中。 乌发再生的元景帝睁开眼,淡然的看着陈贵妃,“太子之事还在调查,爱妃请回吧,是非曲直,自然会有公断。” “还在调查?案子不是已经水落石出了吗,陛下,我都听临安说了。”陈贵妃捏着丝绸帕子,一边擦拭泪水,一边哀婉的说道: “太子是被冤枉的,太子是被冤枉的。” 嗯?元景帝皱眉道:“临安与你说了什么。” “那位许大人早就查出真相了” 元景帝一愣,他知道今日蟹阁捞上来一具溺死的尸体,正是福妃身边那个失踪多日的宫女。但他万万没想到,许七安这么快就查出真相了? 陈贵妃一边哭一边把自己知道的信息说了出来。 元景帝听完,脸色阴沉似水,扭头朝大伴吩咐道:“把监督许七安的人叫过来。” 蟒袍老太监应声离去,一刻钟不到,带着小宦官进来了。 小宦官余光扫了一眼,元景帝盘坐在塌,神色不见喜怒,陈贵妃跪在床边,嘤嘤而泣。 元景帝淡淡道:“今日案子有何进展?” 小宦官心里早已打好腹稿,闻言,毫不停顿的回复:“许公子进宫后,便立刻赶去验了尸体,得出结论是:宫女黄小柔先是被人按在水中溺毙,再抛尸井中的。” 随后补充了验尸的经过,来证明这个论断。 “并且,许大人还验出宫女黄小柔心口受过致命伤,本该几年前就死去,却被人以灵丹妙药救活随后去了蟹阁,询问了容嬷嬷” 这次小宦官很有经验,只讲述过程,不添加任何个人感想,也没有说许七安和两位公主的互动。 他想明白了,这些事情说出来,固然会给许大人增添麻烦,但自己这种拿两位公主打小报告的做法,恐怕更让陛下不喜。 害人害己,何必呢。 况且,许大人对他是极好的,极关心的。虽说脾气暴躁了些,但为难真不坏。 “确认御药房的收支账册被人撕毁了一部分?”元景帝求证道。 “许大人是这么说的。”小宦官依旧不发表个人看法。 元景帝缓缓点头:“通知仵作连夜入宫,重验宫女黄小柔尸体,朕要立刻知道答案。” 半个时辰后,大伴带回来了仵作验尸的结果,于许七安相互佐证,确凿无疑。 元景帝恍然失神,许久没有说话。偌大的寝宫寂寂无声。 直到陈贵妃趴伏在地,哭道:“许大人不敢查皇后,此事唯有陛下亲自出面才行。求陛下为太子,为臣妾做主。” :一万五千字完成。上一章的错字已改,这章先更后改。 《大奉打更人》正文 更新时间更改说明 首先要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我在调整作息了。 以前之所以上午十点能更新,是因为我都熬到半夜两点,甚至三点,先写半章。然后第二天七点半起床,在上班的路上,或办公室再写半章。 这对我的身体和精力透支实在太大了,你们可以想象每天夜里只睡四个小时,然后强撑着起床上班是个什么感受。 而我都坚持好些年了。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这种杀鸡取卵式的拼命,其实是在透支我的职业寿命,以及我的寿命。 还有一个真正让我决定调整作息,不再熬夜的原因——发际线往上移了一点点。 昨天我没熬夜,睡的很舒服,很多年没体会到早睡早起的感觉了。平时即使是周末,我也在熬夜爆肝。 那感觉,真是让人莫名感动啊,没有头昏脑涨,没有精力不济,只有神清气爽、 昨天状态很好,所以自己写的还算满意,至少质量上有所保证。 今天我没法上午更新了,因为我晚上没有熬夜。 嗯,以后更新时间更改一下,第一章更新时间是中午12点——下午2点(看当时码字状态)。 第二章更新时间是晚上8点——23点。 没有存稿,所以有时候会卡文,不可能准点更新,所以我留两小时作为缓冲。 在这个基础上,我尽量保持大章。然后,抽空或许还能还一点盟主的加更。只要身体状态好,码字效率肯定会增加的。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十九章 朝会 箭矢在黑暗中化作残影,许七安的目力无法捕捉,但他强大的精神力锁定了那枚泛着淡青色的箭矢。 炼神境是武者战力的小巅峰,这话可不是说说的,该境界的武者对于危险有着超敏锐的直觉。 到了炼神境,基本就告别了被埋伏、下黑手、偷袭等命运。 司天监的法器军弩,能射杀炼神境的凶器! 许七安立刻判断出对方武器的根脚,因为他也有过这样一件法器。 下意识的,他想从马背上跃开,躲避箭矢。 “不行,我的小母马不能死在这里” 念头闪过,顿时改变了主意,右手往后腰一搭,伴随着清越的利刃出鞘声,他反手后斩,精准的斩断了箭矢。 哗啦瓦片滑动的细微响动里,两个黑衣人从屋脊跃起,一左一右,夹击许七安。 他们手里握着制式长刀,滚滚刀罡扭曲了空气,要将许七安和马一同斩断。 “驾!” 察觉到危机的许七安提前一夹马腹,促使心爱的小母马往前狂奔,避开了两人的夹击。 同时,他从马背上跃起,轻飘飘的落定在一座酒楼的屋顶。 “砰!” 两名黑衣人的刀芒斩空,于地面斩出深深的刀痕。 炼神境许七安低头看了一眼,心里做出判断。 而更让他在意的是,那位躲藏在前方小巷里的黑衣人,恐怕比炼神境还强。 战略性撤退! 这里是内城,有打更人巡逻,有皇城五卫轮流巡逻,这三个杀手不可能逗留太久,留给他们的时间比留给国足的时间还有限。 只要我不缠斗,他们短时间内无法拿下我,就会自行退去,到时候自己立刻施展望气术,带着打更人狩猎三人,反转局势。 这时,许七安脑海里再次浮现一个画面,那位身材颀长的黑衣人诡异的出现在自己身后,一拳砸向他后脑勺。 卧槽,他什么时候出现在我后面的许七安身体快过脑子,本能的俯冲,跃下了屋顶。 与此同时,耳后传来了拳头击破空气,宛如闷雷般的炸响。 砰! 拳头裹挟的气机在半空炸出涟漪状的气圈。 一击落空,那位高手似乎也很惊讶,想不到这个初入炼神境的铜锣,竟如此敏锐。 许七安刚落地,迎接他的是两名炼神境的刀子。 叮叮他挥刀打开两把砍来的刀,落地后,迅速逃窜。 在屋顶腾挪太危险,巧妙的利用小巷、房屋等障碍物,是比较稳妥的方法。 但他还没跑出几步,身后破空声迅速逼近,脑海里自动反馈出黑衣人袭击的画面。 许七安一咬牙,扭腰,回身劈砍。 叮! 黑金长刀斩在拳头上,爆发出刺目的火花,许七安右手虎口崩裂,双腿贴地滑退出十几米,厚厚的鞋底在刺拉拉的裂响里,与鞋身脱离。 六品武者,铜皮铁骨。 尽管有所预料,许七安心里仍然一沉。 背后主使者知道我的水平,所以派出的杀手几乎能吃定我同时也知道我的行走路线,因此埋伏在必经之路上。 谁要杀我? 现在没时间想这么多,因为两名炼神境高手的袭击紧随而至,三人明显是配合默契的小团队,由铜皮铁骨境打头阵,两名炼神境协助,攻势衔接的无比紧密。 五十招之内,我会死许七安心里闪过这个可怕的觉悟。 他仓促中顿住身形,不顾左边一人的斩击,做出要与右边一人同归于尽的架势,但诡异的是,右边那人竟坦然的与他同归于尽,而明明可以袭击的左边那人却收刀回防。 许七安霍然转身,斩向左边黑衣人,恰好斩中他横挡的刀锋。 噗右边黑衣人的长刺入许七安的左肩。 “切!” 许七安暗骂一声。 他真正的目标是左边的黑衣人,与右边黑衣人同归于尽只是做做样子,奈何对方也是炼神境,提前察觉到了危机。 偷鸡不成蚀把米。 许七安一脚踹飞右边黑衣人。 这个时候,那位铜皮铁骨境的高手已经瞬息间扑杀而至,拳头凝聚气机,凶猛的砸中许七安的胸口。 嘭! 许七安胸口有什么东西炸开的声音,下一刻,他像是被重型卡车撞飞。 “咳咳咳” 稳住身形的许七安咳出血沫子,胸口炸裂的是打更人衙门分配的法器铜锣,还有宋卿的护心镜。 双重防御下,让他挡住了铜皮铁骨高手的全力一击,保住了狗命。 “制式武器,司天监的法器军弩,还敢内城中当街杀人,你们是某个大人物养的死士吧。” 说话的时候,他不动声色的扫了眼周围。 三名黑衣人并不接许七安的话,一点都没有作为反派的自觉,锲而不舍的扑了过来。 许七安转身就跑,钻入右侧的狭窄小巷。 三名黑衣人追进小巷,看见许七安站在小巷的尽头,那柄锋锐无双的长刀已经收回刀鞘。 “怎么不跑了?”铜皮铁骨境的杀手问道。 声音嘶哑,做了伪装。 “跑不掉,所以打算在这里杀了你们。”许七安眯着眼,很满意小巷的宽度,仅容一人通过。 一刀,他只有一刀的机会。 铜皮铁骨境的高手皱了皱眉,凝神感应四周,没有捕捉到打更人和巡逻士卒的脚步声。 但许七安的自信,又让他本能的警惕。 虚张声势? 这时,他看见那位初入炼神境的铜锣,缓缓把右手按在了刀柄。 集中一点,登峰造极。 所有情绪回落,所有气机内敛,就像海啸来时,海水会先退潮。 这一刻,三名黑衣人心生警兆,来自炼神境的直觉告诉他们:危险危险危险 没有犹豫,他们依循武夫的本能,打算退出小巷。但就在这时,一声刺穿耳膜,震荡精神的咆哮声响起。 三人的意识陷入刹那的混乱,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 紧接着,他们听见了一声清越如龙鸣的出鞘声。 铜皮铁骨境的杀手最先从狮子吼的震慑中挣脱,旋即便看到一刀细线般的刀光迎面斩来。 他只来得及交错双臂,鼓荡气机和肌肉,凭借坚不可摧的肉身硬抗。 “啪嗒。” 一位练气境的铜锣在屋顶疾走,顺着被破坏的痕迹,一直找到了小巷。 他俯身往小巷里看去,看见了对峙的四人,三名黑衣人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他们对面,拄着刀的许七安大口喘息,汗流浃背,一缕缕蒸汽从后脑袅袅浮起。 “在这里!” 铜锣大喊了一声,一手持刀,一手握军弩,跃入小巷,站在许七安身边。 相邻屋脊上的两名铜锣随后赶来,进入小巷。 “许大人,您没事吧。” 这支三人组的巡逻小队关切的问候,他们感应了一下,没听见三名黑衣人的心跳声,判断杀手们已经殒命。 “受了点伤,不碍事。” 许七安喘息着,在三位同僚赶来之前,他已经服用了大力丸,体力正慢慢恢复,但想恢复行走,还得再休息一刻钟。 监正送的刀,与天地一刀斩简直是绝配。 三位铜锣缓缓点头,看了黑衣人一样,能把初入炼神境的许大人逼的如此狼狈,其中必有一人是炼神境。 这时,嘈杂且沉闷的脚步声传来,一支五十人的御刀卫赶了过来。 “许大人,您先回衙门疗伤,这三人交给我们处理。” 说话的铜锣出了小巷,吩咐赶来的御刀卫,道:“你们护送许大人回打更人衙门,留下十个人协助本官处理尸体。” 御刀卫小头目抱拳道:“是。” 等许七安离开后,三位铜锣返回小巷,触碰尸体时,原本僵立不动的黑衣人忽然崩成两半,上身与下身分离,一道斜斜的伤口出现在腰部,将切口平齐。 各种脏器混杂着鲜血,流淌一地。 铜锣们皱了皱眉,有些嫌弃,有些惊讶。 “我记得许宁宴的绝学是某种威力极大的刀法,当初一刀就斩伤了朱银锣。” “是啊,现在看起来,威力更大了。这一刀斩了三人,而且三人中,肯定有一人是炼神境。” 三人同时看向最前方的黑衣人,很明显,这位才是三人里最强的。 “咦,他怎么没有武器?” 其他两名黑衣人都配备着制式长刀和军弩,唯独这位黑衣人两手空空,没带兵刃。 是被许宁宴捡走了? 带着疑惑,他们单独检查了那名黑衣人的尸体,手指触碰到残躯时,传来钢铁般的质感。 尸体还保留着死前运劲时的状态。 “嗯?” 三人脑海中同时浮现一连串的问号。 大概有个几秒,他们反应过来了,心里涌起荒诞又震骇的情绪。 “铜,铜皮铁骨”一个铜锣喃喃道。 半个时辰后,打更人衙门。 神剑堂。 今夜值守的张开泰收到消息后,召集了所有银锣,商讨许七安遇刺一事。 刚带队勘察完现场的银锣,汇报道:“从遇刺到斩杀敌人,整个过程不超过半刻钟。三名刺客似乎早就知道许宁宴的路线,在必经之路上埋伏。 “双方经过短暂的交锋后,他们追着许宁宴进了小巷,而后就被一刀斩杀,干脆利索。” 张开泰点点头,看向另一位银锣,那是负责检验尸体的银锣。 那银锣沉声道:“刺客使用的是最寻常的制式长刀,三大禁军营,五大皇城卫队用的都是这种刀。甚至一些王公大臣府上的家卫,用的也是这个。我们无法从武器中找出线索。 “此外,我们从一名刺客身上发现了法器军弩,足以对炼神境造成威胁的军弩。但这依旧无法成为突破口。 “工部和兵部中饱私囊的情况很严重,王公大臣们私底下买卖军需的现象同样频繁,长年累月之下,外流的法器、军备数不胜数。根本查不出来。 “如果要查的话,会牵扯出大半个京城官场,阻力重重,恐怕就算是陛下亲自下令,多半也是没有结果的。” 张开泰点点头,似乎早就预料,又问道:“三名刺客的修为呢?” “两名炼神境,一名铜皮铁骨境。” 一刀斩杀炼神境和铜皮铁骨境堂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不知道过了多久,张开泰道:“许宁宴呢?” “处理完伤势就昏睡过去了。” 张开泰点点头,环顾银锣们,咳嗽一声,“不需要太在意某些细枝末节,你们身为银锣,都是大奉一等一的人才,并不比谁差。只是偶尔偶尔会出现一两个怪胎,不能以常度之。” 银锣们强颜欢笑的附和了几句。 张开泰转移话题,“你们觉得,刺客会是谁派来的。” 一位银锣皱眉道:“暂时还不知道许宁宴近来与谁结仇,根据我们知道的情况来推断,如果排除是私人恩怨,那么极可能与福妃案有关。” 次日,卯时。 张开泰先去探望了许七安,见他兀自沉睡,便没有打扰,取来昨夜命吏员写好的《许七安遇刺案》的卷宗,去了浩气楼。 经过通传后,他进了浩气楼,在第七层的在茶室里见到了魏渊。 这位身居高位的大宦官,活动轨迹两点一线:皇宫——浩气楼。 得益于打更人衙门铺设在外的情报网,他不用出门,就能知天下事。 “魏公,许宁宴昨日从皇宫离开,于途中遭遇了刺杀。”张开泰递上卷宗。 魏渊接过卷宗,没有立即打开,问道:“他怎么样?” “受了些伤,并无大碍。只是精力耗损严重,还在沉睡。”张开泰道。 魏渊点点头,这才展开卷宗,迅速看完,抬起头盯着张开泰:“两名炼神境,一名铜皮铁骨?” 他像是在求证。 即使是魏公这样的有大智慧的人,也常常被那小子弄的错愕不已啊张开泰“嗯”了一声: “铜皮铁骨。” 魏渊沉默了许久,忽然轻笑一声,“不错,不错。” 张开泰顺势道:“会不会与福妃案有关?” “福妃案是陛下的家事,外臣不好干预,不过,这件事我会奏报上去。”魏渊合上卷宗,皱了皱眉。 他安插在宫里的眼线不多,毕竟皇宫是元景帝的地盘,安插太多眼线,会彻底激怒元景帝。自从上次被拔除三枚棋子后,魏渊就暂时放弃了对皇宫的关注。 君臣之间该有的默契还是要有,元景帝摆明了告诉他:少打听皇宫内的情况。 不过经历许七安遇刺案,魏渊有些生气了,他要重新启用宫里的眼线,亲自关注这件案子。 脚步声从楼梯外传来,魏渊抬头看了过去,张开泰随之扭头。 一位黑衣吏员低着头,进入茶室,恭声道:“魏公,宫中传来命令,辰时初,朝会。” “知道了。”魏渊点头。 “许是有什么大事”张开泰识趣的起身:“那卑职先告退了。” 朝会不是每天都进行的,通常来说,一个勤勉的君王,三天会开一次大朝会。时间是固定的。 怠政的君王,则五天至十天一次。 到了元景帝这里,基本不上早朝,哪天心情好了,觉得要理一理政务,就会提前一天派人传达百官。 如今天这般,临时开朝会的,意味着发生了大事。 魏渊喝完杯中的茶水,唤来南宫倩柔,与这位义子一同进宫。 卯时六刻抵达午门,广场上聚满了京官,他们在交头接耳,讨论元景帝忽然召开朝会的原因。 大多都在猜测是否与福妃案有关,近来的大事,就这么一桩。 此案关联太子,关联国本,也只有这样的事,才会让怠政已久的元景帝突然召开朝会,召集群臣商议。 “魏公。” 都察院的右都御史迎了上来,小心翼翼的左顾右盼,低声道:“宫中传来消息,昨夜陛下进了凤栖宫,而后暴跳如雷的离开。” 魏渊表情微顿,缓缓颔首:“嗯。” :哎呀呀,刚发完公告,当天就打脸了,这章有打斗,打斗总是特别难写。抱歉抱歉。 今天还是一万字,先更后改。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二十章 头脑风暴 辰时初,午门的侧门徐徐打开,老太监行至门口,朗声道:“上朝!” 嘈杂声立刻停止,文武百官们井然有序的进入侧门,文官在左,武官在右,泾渭分明。 进了午门后,四品以上进殿,四品以下在殿门口,六品以下在广场上。 群臣进入大殿,等了一刻钟,元景帝姗姗来迟。 一簇簇目光落在这位一国之君身上,试图从他的眼神、表情中窥见端倪。 无一都失败了,元景帝在位三十七年,心机之深沉,经验之丰富,庙堂上能与他掰手腕的少之又少。 也就魏渊和王首辅。 这次朝会与往日没什么区别,君臣照常奏对。 “陛下,楚州在隆冬中冻死数万人,布政使司为了赈济灾民,钱粮已经告馨。恳请陛下拟旨,着户部拨款” “国库空虚,赈灾之事,可向当地乡绅募捐”元景帝回复。 “陛下,北方蛮族屡犯边境,开春之后,边境冲突愈发激烈,不得不防啊。” “陛下,镇北王漠视蛮族劫掠边境,死守边城不派一兵一卒,致使边境百姓流离失所,伤亡惨重,请陛下降罪。” 听到这里,元景帝看向魏渊,没有喜怒的声音:“魏爱卿,北方蛮族是什么情况。” 魏渊皱了皱眉,道:“去年末,北方大雪下了数月,冻死牲口无数,臣当时就料到蛮族会南下劫掠。” 元景帝恍然记得是有此事,皱眉道:“后续呢?蛮族南下入侵边关,为何打更人没有提前收到消息?” “是臣疏忽了。”魏渊道。 其实是他收回了北方的暗子,调往东北去了。 元景帝淡淡道:“北方蛮族南下入侵,魏渊有失察之过,免去左都御史之职。罚俸一年。” 殿内安静了一下,群臣脑海里飘过密密麻麻的问号。 打更人虽然有刺探情报的职责,但那属于顺带业务。再者,北方蛮族南下入侵,镇北王死守不出,战都不打,即使提前知道蛮族要入侵边关,又有什么意义? 这锅怎么都甩不到魏渊头上吧? 不过,难得元景帝把炮火转向魏渊,尽管心里困惑,但文官们立刻抓住机会,趁机攻讦魏渊,大呼圣人英明。 一位御史出列,强调道:“陛下,镇北王坐视百姓受兵灾之祸,无动于衷,请陛下降罪。” 元景帝的回应就四个字:“朕知道了。” 御史不甘心的退回。 朝会渐渐走入尾声,等处理完这段时间挤压的政务,群臣停止上奏后,元景帝抬起食指,轻轻一敲桌面。 穿蟒袍的老太监出列,环顾群臣。 来了殿内诸公心里一动。 方才都是正常奏对,尽管免去魏渊左都御史的职位令人意外,但元景帝突然召开朝会,绝对不是因为这件“小事”。 老太监展开手里的诏书,朗声道:“朕已查明福妃案始末,皇后上官氏指使宫女黄小柔杀害福妃,构陷太子 “经朕百般责问,上官氏对其罪行供认不讳,皇后失序,德不配位,不可以承天命。其上玺绶,罢退居长春宫。” 长春宫就是冷宫。 殿内殿外,一片死寂。 上至一品三公,下至殿外群臣,但凡听到诏书内容的,全都懵了。 一片静默中,有低沉的声音响起: “陛下,此事不可。” 元景帝眯着眼,面无表情的看着出列的一袭青衣。 魏渊两鬓斑白,双眸中沉淀出岁月洗涤出的沧桑,直勾勾的与元景帝对视。 不知过了多久,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同时出列,大声道:“陛下,福妃案未经三司审理,不可轻易定论。” 元景帝一字一句道:“这是朕的家事。” 新任礼部尚书抢身而出,作揖,大声道:“陛下,废后同样是国家大事,不可草率。还请陛下将福妃案交由三司审核,再做定夺。” 虽然诏书上说,皇后已经认罪。但废后事关重大,诸公们不知情况的前提下,是不会同意元景帝废后的。 “可!” 清晨,许新年洗漱完毕,前往后厅享用早餐,远远的看见穿着小裙子的许铃音坐在厅外的台阶上,生气的鼓着腮。 小小的身影看起来孤零零的,可怜极了。 “铃音,你怎么坐在这里?”许新年问道。 许铃音抬头看了一眼,不搭理。 “二哥问你话呢。”许新年皱眉。 “娘把我赶出来,还打我。”许铃音告状,“二哥能帮我骂娘吗。” 许新年摇头。 小豆丁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皱着鼻子说:“大哥要是在家就好了,大哥最喜欢欺负娘了。” 许新年进了厅,坐在熟悉的位置上,等绿娥给他盛了一碗粥,边吃边说:“娘,铃音又惹你生气了?” “没,你大哥惹我生气了。”婶婶冷冰冰的说。 “大哥都没回来” 婶婶冷笑道:“这就是你大哥的本事,人不在,还能气我半死。” 许新年看了眼低头喝粥的妹妹和父亲,问道:“怎么回事。” 许玲月小声道:“铃音今天吃包子,吃一口吐一口,说这样就不会饿,能一辈子不停的吃下去。” “大哥教的?”许新年嘴角一抽。 许玲月点点头。 许二叔补充道:“铃音吐完之后,觉得可惜,又想捡回来吃掉,被你娘打了一顿。” 许新年: 他低头往桌底下看,才发现果然吐了好一些嚼过的包子渣。 “大哥今天又没回家。”许玲月郁闷道。 许二郎和许平志默契的说:“肯定在教坊司。” 许七安在衙门后院厢房里醒过来,偌大的院子静悄悄的,只有一个老吏员佝偻着身子,在院子里扫地。 “这被子多久没洗了,一股子怪味,公共宿舍就是垃圾。” 他嫌弃的掀开被子,脚步虚浮的下床,推开窗户,让阳光照射进来。 这里是打更人衙门的公共宿舍,供加班加点的吏员、打更人休息。除了金锣有专属的房间,其余房间都是共用的。 卫生状况并不好,也不知道厚厚的棉被里埋葬着多少人的子子孙孙。 得益于司天监的灵药,以及自身强大的体魄,左肩的贯穿伤已经结痂,再过两天就能痊愈。 倒是天地一刀斩透支的精力还未恢复,疲惫的就像一叶七刺,身体都被掏空了。 许七安倒了杯茶漱口,到院子里打了一桶冰凉清澈的井水,洗面之后,前往春风堂。 “呼,舒服” 吃完吏员送来的大餐后,许七安摸着鼓胀胀的小腹,满足的躺在李玉春的椅子上,双脚搭在书桌。 这个时候,他才有时间思考昨夜遇刺事件。 “平时我是申时初刻准点离开皇宫,昨天因为排查进出御药房的名单,过了酉时才离开皇宫。 “埋伏我的刺客知道我回家的路线不奇怪,我每天都走那条路,但他们怎么把时间掐的这么准? “打更人时常在屋顶瞭望,所以三名刺客不可能一直趴在屋顶等着我,不然早就被夜巡的打更人发现了。 “显而易见,他们知道我是什么时候离开皇宫的幕后主使者极有可能是宫里的人,不然无法解释这一点。 “是皇后吗?我昨天刚查出对她不利的线索,她扭头就派人暗杀我是不想让我再查下去了? “如果真的是皇后干的,那我和怀庆就只有离婚了。” 许七安捏了捏眉心。 这时,一位黑衣吏员进入春风堂,见到许七安在堂内,顿时松了口气:“刚才去后院寻找许大人,没找着人,卑职还以为你离开衙门了。” 许七安依旧把腿搭在桌上,半眯着眼,“今日不进宫查案了,等养好伤再说。” 吏员点点头,说道:“魏公找您呢,您先去一趟浩气楼吧。” 哈,看来是昨天遇刺的事情被魏渊知道了,他肯定对我的战绩目瞪口呆许七安放下腿,从椅子上起身,“带路。” 随着吏员来到浩气楼,轻车熟路的上七层,没想到茶室里除了魏渊,还有两个让他没有你想到的客人。 宛如雪莲般素雅高贵的长公主怀庆;俊朗内敛的元景帝嫡子——四皇子。 作为怀庆的胞兄,四皇子的五官与妹妹并不相似,倒有几分酷似元景帝。 怀庆则与皇后有些相似,只不过母女俩气质差异太大,那丁点相似也叫人看不出来了。 三人脸色都极难看,魏渊手握茶杯,低头不语,仿佛没有察觉许七安的到来。四皇子闻声看来,朝他微微颔首。 怀庆同样没看许七安,蹙眉沉吟。 “魏公。”许七安抱拳。 魏渊这才抬起头来,指了指怀庆身边的位置,温和道:“坐吧。” 许七安入座。 “昨晚遇刺了?”魏渊把茶壶推给许七安,示意他自己倒茶。 刚刚酒足饭饱,许七安倒了一杯茶,但没有喝,点着头说道:“幕后主使者与福妃案有关,就在宫中。” “你怀疑是皇后?” 魏渊这句话说的太直白,许七安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怀庆。 怀庆还是没看他,心事重重的样子。 长公主现在的样子,真就像一个面对离婚协议书的女人许七安心里嘀咕。 “今天陛下在朝会上提出废后,原因是福妃案的幕后真凶是皇后。”魏渊说道。 “???” 许七安呆愣愣的看着他,脑子里浮现的第一个念头:我睡了多久? 怎么一觉醒来,竟有点物是人非的感觉,好像自己睡了一个世纪。 福妃案是他亲手查的,每一个步骤每一条线索都是他推敲、摸索出来的。他都还不敢确定皇后是凶手,元景帝凭什么? 他以为他是柯南还是狄仁杰? 但接下来,怀庆公主的一句话,让许七安又懵逼了。 “母后承认了。” hat are you说啥嘞? 许七安摆摆手,“抱歉,卑职想冷静一下” 他想了好久,试探道:“陛下要废后,原因是福妃案的幕后真凶是皇后,而皇后真的承认了?” 四皇子点点头。 “会不会是被迫的?”许七安猜测。 “不会。”魏渊摇头,蕴含沧桑的眸子望着他,沉声道: “福妃案是你亲自调查的,任何线索、细节,没人比你更清楚。你再好好想想,其中是不是有可疑之处,不合理之处?今日两位殿下来衙门,除了与我相商废后之事,也存了请你帮忙的意思。 “陛下还没收回你的金牌,诸公需要时间确认此事,你还有时间去查这个案子。” 怀庆和四皇子同时看向许七安。 四皇子拱手作揖:“劳烦许大人了。” 许七安没搭理他,目光转到怀庆身上。 这位莲花般素雅高洁的公主殿下,宛如秋水的眸子仔细审视他,“伤势如何?” 她没有提案子的事,而是关心许七安的伤势。 看在你诚恳认错的份上,就不离婚了许七安“嗯”了一声,“谢公主关心,卑职无碍。” 顿了顿,接着说道:“福妃案里,皇后确实有充分的动机和理由构陷太子。而根据我昨天查出来的线索,幕后真凶也确实指向皇后。” 四皇子激动打断:“不可能,母后不会做这种事。” “殿下别急,我还没说完。”许七安望着怀庆,问道:“陛下可有什么证据?” 怀庆摇头:“没有,是母后自己承认的。” 许七安皱眉:“这就奇怪了,如果陛下没有证据,皇后为什么要承认?既然皇后都承认了,她又为什么还要派人暗杀我?” 这就存在悖论了。 四皇子叹息道:“正因为不知道,所以才来找你。许大人,你屡破奇案,如果京城还有谁能短时间内查出真相,还母后一个清白,那么个人就只有你了。” 许七安喝下入座后的第一口茶,缓缓道:“我刚开始接手案子时,觉得福妃案不过两种可能:一,太子确实酒后乱性,害死了福妃。 “二,有人构陷太子,谋夺东宫之位。 “勘察过福妃的清风殿后,我可以断定,太子确实是被冤枉的。那么这个案子就属于第二种可能,有人想构陷太子。 “顺着这个思路往后查,各种线索无一不是指向皇后娘娘。坦白与两位殿下说,就在刚才,我也在怀疑皇后,怀疑是她派刺客暗杀我。 “但得知皇后承认自己是幕后真凶,我突然对这个案子产生了怀疑。那么母后主使者的目的,就不是构陷太子那么简单,是一石二鸟。 “但我有个疑问,皇后深居简出,四皇子也不是太子,幕后主使者为什么要把矛头指向皇后,图的是什么?总不能是后宫之主的位置吧。” 有一个禁欲十多年的皇帝,后宫之主的宝座有意义吗? 魏渊放下茶杯,叹口气:“首先,四皇子不管是不是太子,他都是陛下的嫡长子。其次,幕后主使者是冲我来的。” “???”许七安茫然的看着他。 魏渊沉默了一下,解释道:“魏家与上官家是世交,皇后复姓上官。” 这样啊,也就是说,魏渊和皇后是政治盟友,属于皇后的“外戚”难怪怀庆公主是魏渊的半个徒弟所以福妃的案子,表面上是构陷太子,其实针对的是魏渊? 魏渊毫无疑问属于四皇子党一个福妃案同时搞定太子党和四皇子党,厉害了许七安暗暗咋舌。 “父皇今日朝会上,罢免了魏公左都御史职位。”怀庆公主说道。 咦,这不合理就算幕后黑手想通过扳倒皇后来削弱魏渊,那也是折损魏渊的“盟友”,变相的削弱他的势力才对。 怎么皇后一出事,元景帝就立刻罢免魏渊的一层重要身份,搞的好像幕后主使是元景帝似的等一下,假设皇后是构陷太子的幕后黑手,意图是扶持四皇子成为太子。 元景帝知道这事后,立刻削弱、敲打魏渊这说明什么? 说明元景帝对魏渊很忌惮。 许七安突然明白元景帝为何选择立庶出的皇子为太子,而不是皇后所出的四皇子。 皇后和魏渊是政治同盟,若是立四皇子为太子,换成是我,我也寝食难安了。 收回发散的思绪,许七安把心思放在案子上,于心底重新梳理福妃案。 随着许七安陷入思考,茶室内沉默下来,只有四人轻缓的呼吸声。 “太子从陈贵妃那里喝完酒,返回途中遇到黄小柔,受邀去了福妃的清风殿太子当时确实对这个父亲的女人动了歪心思的。 “随后福妃坠楼身亡,太子成了疑犯,被关押在大理寺。 “我查出福妃是被害死,太子遭人构陷后,第二天,黄小柔的尸体就在蟹阁被发现了太巧了,太巧了。 “难怪我当时觉得不对劲,黄小柔是被灭口而不是自杀,那么行凶者为何偏偏要选择蟹阁呢? “杀人灭口的话,偷偷埋了也比抛尸井中要好。退一步说,深宫内苑,石井少说也有数十,甚至上百,却偏选择一个人口密集的,容易被发现的蟹阁。 “这特么就是故意的,故意让我们发现黄小柔与皇后的联系。 “我一开始的猜测是错的?黄小柔不是害死福妃的凶手,她只是道具,让我们把怀疑对象锁定皇后的道具? “不对,骗太子去清风殿的确实是黄小柔,太子会说谎,但他身边的侍卫不会说谎。这太容易甄别了。而且,能布置现场,暗中毁坏护栏,又深知福妃习惯,知晓她要与假老公恩爱,这一切都必须是贴身的大宫女才行。 “如果这一切不是皇后做的,她为什么要承认?或许是有什么原因,让她不得不承认。 “皇后在害怕什么?这必然和这个案子有关,案子里牵扯到的主要三人,分别是福妃、太子和宫女黄小柔。 “而三人里,唯一与皇后有联系的是黄小柔” 黄小柔?! 各种纷乱的想法、猜测,在心里闪过,许七安结合自身得到的线索,一步步推敲着案件的经过。 想到这里,许七安突然醒悟了什么,从怀里摸出一截色泽暗淡的黄绸布。 上面绣着红艳艳的莲花,以及一行字:元景三十一年春。 怀庆公主盯着黄绸布,说道:“这是宫女黄小柔身上的。” “对!”许七安点点头,环视三人,最后又落在怀庆身上,沉声道:“殿下,我们只知道皇后救了黄小柔,但有两个疑点,不知道您有没有察觉到。” 怀庆摇头。 “第一,皇后为什么要救黄小柔?” “母后向来宅心仁厚,为救一个宫女,耗费灵丹妙药并不奇怪。”怀庆说。 皇后或许是个好人,但这不重点许七安摇头道:“那皇后为什么要关注一个宫女呢?还派凤栖宫的荷儿盯着她?” “本宫问过母后,母后不说。”怀庆蹙眉。 “第二,宫女黄小柔为什么要自尽?”许七安指着黄绸布,沉声道:“答案就在这里。” :先更后改。 一万字奉上,求月票。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二十一章 医学常识 怀庆秀眉微蹙,随着许七安的动作,她看向色泽暗淡的黄绸布,清清冷冷的嗓音里夹杂着急切:“你发现什么了?” 许七安耸肩:“我猜玄机就在这块布里,但我不知道藏着怎样的机。” 怀庆漂亮的眼睛里闪过“?”,不明白他刚才为什么说的那么掷地有声。 魏渊的目光随之落在黄绸布,说道:“这是宫中正三品以上的嫔妃才能用的料子。” 宫中妃嫔也有品秩,位列顶端的是皇后、皇贵妃、贵妃。福妃这种有固定称号的是正一品。 再往下,夫人、贵姬、昭仪等等,都在正三品之内。 后宫佳丽的等级划分触及到许七安的知识盲区了,不过问题不大,他问道:“所以,宫女怎么会有这种料子?” 四皇子回答:“要么是有贵人赏赐,要么是偷的。” 许七安点点头。 魏渊接过色泽暗淡,有些年头的黄绸布,审视了一遍:“元景三十一年春” “这一年有发生什么事吗,卑职指的是宫里。”许七安灵机一动,直接询问当年有没有发生过大事。 这是他从上一次皇后被废中得到的灵感。 元景13年,皇后被打入冷宫。 次年魏渊出征,痛击北方蛮族凯旋,皇后从冷宫里出来,如果不是了解到这件事,许七安想破脑袋,也只能猜测元景帝念及旧情,赦免了皇后。 所以,宫女黄小柔留下的料子,绣着元景三十一年,或许可以从年份大纪事里寻找线索。 魏渊和怀庆同时摇头。 “再想想?”许七安不甘心。 两人还是摇头。 好吧,两位大学霸联手否决,那多半没指望了也是,区区一个宫女,怎么可能和大事件扯上关系。 许七安舔了舔舌头,有些兴奋。 福妃案查到现在,总算进入困难模式了,之前的线索都是幕后黑手故意抛出来的,案件本身难度不大。 换句话说,即使不是他接手案子,其他人也能查出来,区别只在于时间长短。 而如今,跳出了幕后黑手的引导,终于轮到他许白嫖大展身手。 等等 许七安脑海里忽然有闪电劈入,想到了一个自己忽略了的细节。 他挺直腰板,脸色严肃,道:“魏公,卑职有件事要请教。” 见自己赏识的小铜锣一本正经,魏渊放下茶杯,温和道:“说。” “卑职回京之前,福妃案一直拖延着,三司推诿,不愿去查。如果,卑职真的死了,这案子是不是会坐实是太子所为?” 许七安最开始认为是此案牵扯甚大,三司不愿接手,直到他复活,恰好接过这个烫手山芋。 当日见太子时,大理寺卿也暗讽过他是马前卒。 魏渊重新端起茶杯,不紧不慢的喝了一口茶:“今日陛下要废后,三司和诸公不同意,认为应该先让三司确认之后,再商谈废后。而不应该是陛下说废就废。 “诸公的想法无外乎三点:一,废后事关重大,得走流程,不可轻率。二,诸公厌恶这种突如其来的事端,这会让他们觉得自己对朝堂的掌控不够。三,他们需要时间去盘算废后之后的事宜。” 所以说,君与臣,自古便是对弈之人许七安明白了,“所以,太子之事亦是如此?” 魏渊颔首:“太子事关国本,岂是陛下说三日就三日?三司不是不查,而是告诉陛下,他们需要时间。” “所以,其实根本不需要我,即使我没有回来,再过数日,也会有人接手这个案子。然后根据幕后真凶给的线索,按图索骥,一步步查到皇后头上。” 许七安的话,让四皇子惊讶的瞪大眼睛。 魏渊则是若有所思。 “所以,你昨夜遇刺,是因为幕后之人不想你再查下去。他害怕了。”怀庆公主一针见血,说出了许七安心里的猜测。 “害怕?”四皇子不解。 “许大人的复活,超出幕后之人的预料,而他的名声太响亮,幕后之人不敢让他继续查下去。因此,在线索指向母后,幕后之人便立刻派出杀手,打算铲除许大人。” 怀庆给胞兄解释。 “原来如此。” 四皇子问道:“那我们现在怎么查?” 魏渊和怀庆不说话,看向了许七安。 他们都是极聪明的人,但查案还得靠专业人士。 就像许七安常常觉得自己的智商堪比爱因斯坦,但也得承认,造原子弹这种小事,他还差了亿点点,得靠专业的科学家。 迎着三人的目光,名侦探许宁宴沉声道:“本官,要开棺验尸。” 皇宫。 四皇子和怀庆公主带着许七安进了宫,马车驶入宫门,许七安掀开帘子,提议道: “还是得通知一下那位小公公,毕竟这是陛下给我定的规矩。” 四皇子想了想,颔首道:“不错,许大人果然是个守律遵纪的人,对大奉,对父皇忠心耿耿。” 你想多了,我只是从心而已许七安感动的说:“四皇子慧眼识人。” 怀庆在另一辆马车上,未出阁的公主和年轻男子共乘一辆马车这种事,肯定是不被允许的。 如果没有四皇子这个碍眼的大舅哥,许七安或许会厚着脸皮试探一下,要求与公主殿下共乘。 四皇子当即派人前去通知,一刻钟后,穿着浅蓝色飞鱼服的小公公飞奔着赶来。 他疑惑的看着许七安,道:“许大人,案子不是已经结了么?” 许七安回答说:“陛下一日没有收回金牌,本官就会继续查下去。” “好,好吧” 小宦官其实不想再接这个差事了,还想多活几年的。 但怀庆和四皇子都在身侧,他不敢拒绝,很无奈的跟在许七安身后,随着他一道去了冰窖。 临近冰窖,许七安忽然吩咐:“你去请一个老嬷嬷过来。” 打发走小宦官,许七安、怀庆公主和四皇子进了冰窖,见到了宫女黄小柔的尸体。 她脖子、胸口的解剖痕迹已经被缝合。 “陛下重新验尸过了。”许七安盯着宫女黄小柔的尸身。 看见这具浮肿、惨白的尸体,四皇子连连皱眉,撇开目光。 “你还要验什么?”怀庆面不改色的问道。 “还记得昨日验尸时,卑职与殿下说过的“规矩”吗?”许七安招呼管理冰窖的宦官过来,说道:“把她抬到院子里,这里光线太暗。” 怀庆愣了一下,接着意会了许七安的意思,白皙的脸颊悄悄挂上一抹晕红。 她知道许七安要干嘛了。 两名宦官从外头进来,抬着简陋木板离开冰窖,把尸体放置在院子里,暴露在阳光下。 许七安让尸体在阳光中静置片刻,直到小公公领着一位老嬷嬷过来,许七安一看,乐呵起来。 是那位车技比他还好的老嬷嬷。 老嬷嬷见到怀庆和四皇子,连忙行礼。 接着,朝许七安小声抱怨起来:“这位大人,怎么又让老奴来验尸,老奴又不是仵作,成天验来验去的,饭都吃不下。” 走的近了,看见是一具浮肿的丑陋女尸,老嬷嬷“啊”一声,捂住了眼睛:“验不了验不了,求大人莫要为难老奴。” 四皇子眉头一皱,就在开口训斥,许七安摆摆手,然后掏出一粒碎银,大概有五钱,放在掌心,摊开,笑道:“嬷嬷,能不能验?” “老奴还是很乐意为大人效劳的。”老嬷嬷和颜悦色的说:“大人想验什么?” 许七安指着女尸,“验她是不是严丝合缝。” 老嬷嬷用粗布料裹住手,分开了女尸的双腿 四皇子和怀庆同时转过身,不看接下来的操作。 大概十几秒后,两人听见老嬷嬷“咦”了一声:“这具女尸不是处子。” 不是处子怀庆和四皇子相视一眼,既惊愕又震骇。 所谓后宫佳丽三千人,这三千人里,其实包括宫女的。 历朝历代,皇帝临幸宫女的例子比比皆是,大奉开国五百年,历史上宫女出身的妃子不在少数。 黄小柔虽然是个不起眼的宫女,但她本质上属于皇帝的女人,是元景帝的私有财产。 后宫里所有女人都是皇帝的。临不临幸是一回事,但制度就是这样。 许七安眼睛一亮,仿佛自己的某种猜测得到了证实,他跨前一步,说道:“嬷嬷,你再看看,她是不是怀孕过。” “这”老嬷嬷看了眼浮肿的女尸,老脸皱成一团:“老奴就看不出来了。” 要你何用,把银子还给我许七安心里吐槽,犹豫片刻,叹口气:“算了,泥奏凯,我自己来。” 于是她接替了老嬷嬷,分开了女尸的双腿。 一刻钟后,院子里,许七安双手放在水桶里,不停的搓,不停的搓,一块方形皂角,被他用的越来越小,越来越小。 穿着白色宫装,身段高挑的长公主怀庆站在一旁,凉风拉扯着她的裙摆,拂动她的发丝,冰清玉洁,清丽绝色。 “你还要洗多久?” 怀庆的声音里带着无奈。 “洗到换一层皮。”许七安没好气道。 虽然他的中指和无名指,也曾在泥泞的道路上来回跋涉过,但它们绝不应该受刚才那样的委屈。 “都怪那个老嬷嬷,本事没多少,还贪了我五钱银子,殿下你要给我报销。” 怀庆自动无视了他的牢骚,问道:“你说她怀过孕,有什么依据?” “这个就多了,女子怀孕后,小腹和大腿根部会出现火花状的细纹,这个东西叫做妊娠纹。” “如果是这样,方才,那老嬷嬷怎么没看出来?” “调养得当,妊娠纹会消失。黄小柔身上的妊娠纹很淡很淡,再加上尸体泡水浮肿,妊娠纹变的更难分辨。连卑职都不敢确认,老嬷嬷想必也是如此。”许七安边搓手,边解释: “再一点,昨日验尸时,我给殿下展示黄小柔乳下的伤疤还记得我的动作吗。” 许七安做了一个用力往上翻的动作。 怀庆有些羞赧,这家伙,总是在她面前做一些无礼的举动。 她再怎么不拘小节,到底也是个未出阁的公主。 “当然,天赋异禀的女子,也可以达到那种规模,所以这一条仅是参考。”许七安在心里补充道: 殿下您就是那种天赋异禀的女子。 “那你刚才为什么要亲自验尸?”怀庆问,如果只是这两条,那许七安根本没必要亲自出手。 许七安沉默了。 有没有生过孩子,除了妊娠纹外,还可以根据宫颈的形状来判断。 这个问题不好回答,太学术了,就像当初他教许铃音男孩长大后和女孩长大后的区别,用的是通俗易懂,老少咸宜的方式。 “女子未生育前,就如同雏鸟嗷嗷待哺,嘴巴是张开的。生育之后,便心满意足,所以嘴巴是闭合的。”许七安谨慎措辞。 “???”怀庆茫然的看着他。 许七安挠挠头:“公主,看过医书吗?” 怀庆看着他,冷冰冰道:“昨日验尸时,你忽然头疼欲裂,本宫为你把脉时说过,略通医术。” “哦哦,那就简单了。”许七安击掌,笑了起来:“未生育的女子,胎宫口的形状是“o”字形,生过孩子就变成了“一”字形。” 这个解释,聪慧的怀庆公主能够秒懂,只是想到他刚才的那番虎狼之词,怀庆就不想理他了。 不通医术的四皇子似懂非懂,感慨道:“许公子博学多才啊。” 这个知识点,来自许七安上辈子碰到的一桩情杀案,死者是位脚踏两只船,步了诚哥后尘的女子。 老法医解剖尸体时,说:你别看她没结婚,其实房子死过人。 当时充当助手的许七安就说:老司机带带我。 于是带出了这个知识点。 “我让人查过黄小柔,她是元景二十八年进宫的”许七安看了两位殿下一眼。 潜台词是,有人撬元景帝墙脚。 元景二十八年的时候,老皇帝早就禁欲修道了,他连倾国倾城的皇后,风华绝代的陈贵妃都不碰,怎么可能碰一个小宫女? “会是谁?”四皇子陷入沉思。 许七安默默看着他。 “你看本宫做什么?”四皇子感觉被冒犯到了。 许七安收回目光,分析道:“这个人其实很好找,他必然满足二个条件:一,能相对自由的出入后宫,宗室附和这一点。 “二,胆子很大,有恃无恐,否则不敢对宫女下手。” 这时,怀庆突然说:“皇兄,本宫有话想和许大人说。” 四皇子皱了皱眉,看了胞妹一眼,缓缓点头:“本宫先走了。” 目送四皇子离开,怀庆冷冷的斜了眼元景帝的耳目——小宦官。 “滚出去。” 小宦官低着头,一声不吭的离开。 支开所有人,怀庆盯着许七安,神情肃穆:“许大人,黄小柔自尽,母后认罪,多半与这个男人有关。” 许七安拨弄着桶里的水,瞳孔扩散,没有焦距,“公主太主观了,查案一定要冷静,根据线索提出假设。我们现在发现黄小柔曾经怀孕过,假设那个男人不是陛下,另有其人。 “假设黄小柔自尽,皇后娘娘救她、认罪,都是因为那个男人。那么,他还需要符合一个条件: “这个男人与皇后娘娘关系亲密,却与陛下没有太大的干系,所以他可以出入后宫,但如果做出祸乱后宫之事,陛下会毫不犹豫斩了他。 “四皇子是陛下的嫡子,即使霸凌了宫女,陛下再怎么愤怒,也不至于杀他。皇后自然就没有“认罪”的理由,因为没必要。” 说到这里,他抬起头,与怀庆那双秋水明眸对视:“殿下心里可有人选?” 怀庆沉着脸,语气冷冽:“我想到一个人。” :我写这章的时候,重新回顾了一下案子,确认没有遗漏细节,不停的斟酌,所以更新完了,能早点更,我也想早点更啦。 今天还是万字。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二十二章 真相 果然,能让皇后如此重视,甘愿被打入冷宫也要保护的男人,身为女儿的怀庆不会一点头绪都没有。 如果我是福尔摩斯的话,怀庆你就是华生许七安点点头,追问道:“是谁?” 怀庆本就清冷的脸,愈发的没有表情,语气也淡漠疏离,吐出两个字:“国舅。” “国舅”两个字,仿佛是解开谜题的钥匙,让许七安豁然开朗,把所有的线索贯通,终于理清了福妃案的脉络。 “这位国舅是皇后娘娘的胞弟或胞兄吧。”许七安啧啧一声。 也只有同父同母的亲兄弟,才能让皇后宁愿背上罪名也要保他。 怀庆公主微微点头,“国舅是母后的胞弟,一个纵情声色的纨绔子弟,不学无术,耽于美色。凤栖宫的宫女都很讨厌他,因为每次他去探望母后,私底下总要对她们动手动脚。” 言语之中,似乎对那位亲舅舅极为厌恶、嫌弃。 “到此时,本宫才想起一些事。国舅以前偶尔会进宫探望母后,但几年前,忽然不再来了。如今再看,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除了宗室之外,皇后、皇贵妃、贵妃的家人,也可以进宫探望她们,只需要提前向宫里报备。 许七安蹲在地上,双手浸入水桶,四十五度角望天,喃喃道: “宫女黄小柔遭国舅爷强暴,怀了孕。所以想不开自尽,但皇后安排在她身边的人及时发现,将她救了下来不对,不是这样。” 怀庆恰恰相反,低头看着脚尖,轻声道:“你不是说她生过孩子么,那流产呢,流产是不是也会胎宫口闭合? “宫女怀孕是瞒不住的,但黄小柔既然熬到了现在,那说明孩子并没有出生。” 许七安“嗯”一声:“三四个月就会有妊娠纹了,流产后胎宫口会闭合。我更倾向于皇后把孩子流了,因为孩子不能出生,不然国舅就完了。” 怀庆颔首:“所以,宫女黄小柔怀恨在心,与幕后之人联手,表面构陷太子,实则暗指皇后与魏公?” “如果是这样,那黄小柔对皇后娘娘可谓恨之入骨,嗯,也对,杀子之仇嘛。可我总觉得没有那么简单。” “你想问什么?” “殿下果然聪明皇后娘娘为什么不杀了黄小柔呢,这样一了百了。” “母后的确心慈手软。”怀庆遗憾摇头,看她的表情,似乎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这么看来,皇后似乎是个心软的女子换成怀庆的话,估计当时就杀了黄小柔,永绝后患了吧怀庆是个能成大事的女人,这一点我可以确认。许七安抬手想摸下巴,抬到一半又顿住,一边把手重新伸入水桶,一边说道: “那案子就明朗了,皇后肯定也在关注福妃案,当她发现杀害福妃的是黄小柔,那天本官找她质问,她便知道,幕后之人打算用国舅来算计她。 “这是阳谋啊,要么牺牲国舅,要么牺牲自己。不过,话说回来,皇后娘娘真是个扶弟魔。” 怀庆皱皱眉头:“扶此话何解。” “为了一个不成器的弟弟,宁愿被打入冷宫。而她一旦被废,四皇子就不是嫡子了,那将真正的无缘帝位。” 怀庆看了他一眼,哂笑道:“后宫之中,妃嫔们与身处冷宫有何区别?” “这倒也是。”许七安迎着怀庆的目光,这是公主殿下第一次在他面前表露对元景帝的不满。 “母后从不理会后宫之事,她对皇后之位并不眷恋,用后位换国舅一命,她想必很情愿。不过,四皇兄必定心生怨恨。” “所以殿下才会支走四皇子?” 怀庆点点头,问道:“黄绸料子又怎么解释。” “元景三十一年春,应该是宫女黄小柔失身的时间不对,有件事很奇怪,黄小柔自尽是四年前,元景三十一年是五年前。元景三十七年才刚开始,咱们先不算。”许七安眉头忽然一皱。 怀庆公主明白了许七安的意思,悦耳的嗓音说道:“按照时间推算,是被迫流产之后自尽的。母后打掉黄小柔腹中胎儿后,安排了荷儿照顾她。” “确实是这样,与我们调查的结果能对应,但殿下不觉得奇怪吗,你刚才也说了,怀孕产子在后宫里是瞒不住的。黄小柔一个宫女,凭什么敢这么做,除非她有恃无恐。” “不可能是父皇。”怀庆摇头。 对此,许七安表示赞同。 以元景帝对长生的渴望,对修道的执着,绝对不可能临幸一个宫女。 “咱们去问一问这位国舅爷吧,光在这里瞎猜没意义。” 许七安的提议得到了怀庆公主的认同,她似乎正有此意。 两人当即离开冰窖,远远的看见小宦官的身影,他还没离开。 这小太监有点实诚啊许七安走过去,说道:“我与怀庆公主要出宫一趟,你先去休息吧,今日之事,莫急着向陛下汇报。” 小宦官看着他,欲言又止。 “有话你就说,别吞吞吐吐。” “许大人,奴才有点怕。” 别怕,我会轻一些的许七安哈哈笑道:“放心,不该知道的,我不会让你知道。你好好听话就是。” 小宦官这才松口气:“有您这句话,奴才算安心了。” 许七安原以为能与怀庆共乘马车,没想到薄情寡义的怀庆给了他一匹骏马。 坐在马背上,跟随公主的马车朝国舅府行去,许七安不由想起了自己心爱的小母马。 昨天遇刺后,他把小母马赶走了,反杀三名刺客后,便去了衙门养伤,直到现在,他依旧不知道小母马的行踪。 不过,他今早进宫前,有吩咐同僚去找小母马。 车窗打开,怀庆探出脸,五官无暇,鼻子挺秀,红唇鲜艳,唇角精致如刻。美眸宛如一泓秋水,清澈剔透。 “即使母后确实是为国舅顶罪,幕后之人依旧没有找出来。”她叹息道。 许七安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我倒是不明白,幕后之人为什么直到现在,才对皇后出手?” 两人相顾无言。 国舅府在皇城中,许七安和长公主抵达国舅府,问了守卫,才知道国舅不在皇城里,而在内城的老宅。 “去问问,国舅什么时候搬到老宅去的?”怀庆打开车窗,吩咐随行的侍卫。 侍卫问完,回复道:“今早。” 今早?元景帝就是今天早上朝会时,提出的废后许七安下意识看向怀庆,发现大老婆也在看他。 “去上官老宅。”怀庆公主冷冷道。 金丝楠木打造的豪华马车,缓缓驶出皇城,用了半个多时辰才抵达上官氏祖宅。 出乎意料,上官氏的老宅只是一座三进的大院,比许七安买的那栋豪宅强不到哪里。当然,论精致和奢华程度,肯定要吊打许府。 而且,这里守卫很多。 许七安趁着马车缓缓停下,从怀里夹出一张路上准备好的望气术纸张,以气机引燃。 马车在上官府外停下,怀庆踩着小马扎下来,径直进了府,门口的侍卫不敢拦。 途中,怀庆与许七安说起上官氏的家史,上官氏并不是钟鸣鼎食的大族,外祖父上官青官拜户部左侍郎兼东阁大学士。 但这都是在上官皇后入主凤栖宫以后的事。 在此之前,上官家不过是一个小家族,怀庆的外祖父上官青,也只是做到户部度支主事,正六品罢了。 “魏家和上官家是世交,魏公少年时,家境贫寒,曾在上官家读书。外祖父算是他的半个授业恩师。”怀庆公主说道。 许七安点点头,他也是今天才知道魏渊和皇后是渊源。 “那魏公”他顿了顿,还是问出了疑惑:“是怎么进宫的?” 怀庆公主摇头。 穿过前院,丝竹管乐之声传来。 远远的,他们看见后堂的门敞开,七八名身穿薄纱的舞姬翩翩起舞,乐师奏响靡靡之音。 许七安瞪大了眼睛,说实话,他在教坊司见惯了这样的场面,但就算是教坊司里的舞姬,也没有堂内那些女人穿的大胆。 那些女人既没穿肚兜,也没穿亵裤,仅仅套了一层薄薄的纱衣,随着舞姿展露身体隐私部位,卖弄风骚。 堂内,主位坐着一个皮肤白皙,皮相极好的中年男人,留着两撇小胡子,左手搂一个美人,右手搂一个美人。 左手豆腐乳,右手逗比,色眯眯的欣赏着翩翩起舞的舞姬。 两侧坐着几名食客,好不快活。 许七安对这位国舅的荒唐好色有了更进一步的认识,胞姐都快被废了,他还在这里纵情声色,更荒唐的是,皇后还是为背锅的。 气抖冷,扶弟魔们什么时候可以站起来。 长公主在堂外停了下来,侧头,看了眼许七安。 心领神会的许七安摘下佩刀,走到门口,用刀鞘“哐哐哐”的敲击门框,喝道:“查房,男的蹲左边,女的蹲右边,抱头,身份证拿出来。” 沉迷声色的众人吃了一惊,这才注意到站在外头的许七安和怀庆公主。 舞姬们停止了舞姿,乐师们不再弹奏,留着两撇小胡子的国舅先是一愣,继而眉头紧皱。 怀庆跨过门槛,进入堂内,冷冰冰道:“所有人退出大堂,不得靠近这里百步,违令者杀无赦。” 许七安大声道:“是!” 拇指一弹刀柄,佩刀出鞘半寸,环顾堂内众人,喝道:“还不快滚。” 乐师、舞姬和食客一哄而散。 “不许走,不许走” 国舅大喊,但拦不住散去的人群,气的跺脚,指着许七安喝骂:“你是哪来的狗奴才,来人啊,来人” 许七安皱了皱眉,心说难怪怀庆对这个舅舅如此厌恶,难怪她会第一时间怀疑国舅。 这是24k纯纨绔啊。 喊了几声,见外头没人支援自己,国舅便不喊了,眯着眼,看向怀庆公主:“怀庆,你不在宫里待着,来舅舅府上做什么。” “父皇废后的事,国舅可知?” 怀庆声音宛如隆冬里的风雪,透着森森寒意,“父皇今日早朝提出废后,国舅身为母后胞弟,还有心情在府上饮酒作乐。” “自然是知道的。”国舅突然烦躁起来,“但我能有什么办法?我又不是魏渊,我说不让废后,陛下就会同意?” “国舅知道父皇废后的原因吗。”长公主问道。 “还不是姐姐为了让四皇子当太子,构陷东宫那位吗。”国舅大声说,说完,他“嗤”了一声,似乎对皇后的做法很不屑。 许七安小心翼翼的看向怀庆,她从头到尾都很平静,或者说,冷漠。 他正要逼问黄小柔的事,忽然看见怀庆摆了摆手,公主殿下冷笑一声:“国舅,本宫是奉皇命来缉拿你的。” 国舅一愣,“缉拿我?凭什么。” 怀庆终于露出了冷笑,“凭宫女黄小柔。” 闻言,国舅如遭雷击,整个身子都是一震,他眼里闪过惶恐之色,强撑着说:“什么黄小柔,怀庆,你在说什么胡话,你在说什么胡话!!” 他竟朝着怀庆公主大吼起来。 “不见棺材不掉泪。”怀庆伸出手,许七安把色泽暗淡的黄绸料子递了过去。 她接过,用力甩在国舅脸上,“元景三十一年春,你对黄小柔做过什么,你心里最清楚。” 国舅呆住了。 黄绸料子从他脸上滑落,仿佛也带走了他最后一点血色,国舅瞳孔涣散,神色惶恐。 “谁告诉你的,谁告诉你们黄小柔的事。”国舅喃喃道。 “自然是皇后娘娘。”许七安配合着诓了一句。 “放屁!” 国舅爷反应出奇的大,血色慢慢涌上他的脸,分不清是激动还是愤怒导致,他大声说: “我是上官家的独子,她怎么可能出卖我,她怎么敢出卖我,她将来有何颜面去见父亲,你们休要骗我。” 许七安道:“因为黄小柔牵扯进了福妃案,她的过往被查出来了,皇后不得已,只能坦白。元景三十一年春,你在宫中玷污了黄小柔。” 他说的很肯定。 “不可能,黄小柔早就已经死了,姐姐答应会我要灭口的。”国舅震惊道。 事实是,皇后没有灭口,她只是打掉了黄小柔腹中的胎儿怀庆说的没错,皇后太过心慈手软许七安侧头看了眼长公主。 怀庆依旧没有表情,淡淡道:“如实交代吧,与本宫说,总好过在打更人地牢里坦白。或者,国舅想尝试打更人地牢里刑罚的滋味?” 国舅颓然坐下。 “是,黄小柔的确与我有染,但她是心甘情愿的。因为她以为我是陛下。 “我喜好美色,但厌倦了青楼和教坊司里的女人,府中的姬妾于我而言,早已没了新鲜感。渐渐的,我发现宫里的女人比外头的女人更让我着迷。 “都怪姐姐不好,她的凤栖宫有那么多宫女,她却连碰都不让我碰。陛下沉迷修道,不近女色多年,我要一两个宫女怎么了? 她是后宫之主,只要她同意,谁又能阻止?我又不要陛下的嫔妃。那天我去凤栖宫探望皇后,见到了一个洒扫的宫女,她生的清秀可人,惹人怜爱,我以为是凤栖宫新来的宫女,便上前动手动脚。 “呵,她以为我是陛下,羞红着脸不敢拒绝,任我施为。” 黄小柔是元景二十八年进宫的,那时陛下已经沉迷修道,不再去后宫了一个小小的宫女,根本没见过元景帝长什么样许七安心里琢磨着,望气术效果没有散去,他知道国舅没有说谎。 “我趁四下无人,就带着她进了厢房,行鱼水之欢。事后,她满心欢喜,认为自己侍奉了陛下,认为自己是独一无二的能让陛下破戒的女人。别说是她,后宫里上至妃嫔,下至宫女,谁没幻想过自己能与众不同,被陛下临幸。” 假冒皇帝临幸宫女难怪皇后要死保你,这十条命也不够砍 国舅咽了口唾沫,“后来,我食髓知味,常借着探望皇后的名义,与黄小柔幽会。我在她身上体会到了不一样的感觉,和其他女人都不一样。但万万没想到,她竟怀孕了 “到那时我才慌了,将此事告之皇后,她痛斥了我一顿,下令不许我再踏入后宫半步。并答应我杀黄小柔灭口,替我收拾残局。” 许七安幽幽道:“所以黄小柔一直以为自己怀的是龙种,因此对强迫她流产的皇后恨之入骨。等她后来知道自己被骗,原来那个诱奸她的人不是皇帝,而是你这个国舅爷可当时胎儿都没了,事情已成定局,她又惹不起皇后,羞怒之下,自尽了。 “但皇后过于心善,对你的所作所为心怀愧疚,所以从御药房取了灵丹妙药,救了黄小柔一命。却没想到在四年后的今天,埋下了祸端。” “这都怪她,她当初若是杀了黄小柔,又岂会有今日。”国舅气急败坏:“是她害了我,都怪她!!” “你说谎!”许七安忽然打断他,厉声道:“如果只是黄小柔,那皇后不必为了顶罪,黄小柔已经死了,死无对证。皇后大可不认。 “她既然认了,说明除了黄小柔之外,你还有一个把柄在别人手里。” :先更后改,这章写的有点累,睡觉睡觉。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二十三章 闭门羹 “当初为了彰显“身份”,我从皇后宫中悄悄拿了一截料子”说到这里,国舅看了一眼黄绸布。 许七安明白了,原来黄小柔身上的黄绸缎子是这么来的。 不过,宫中有这种料子的嫔妃应该不少,单凭一块料子,很难作为证据才对许七安想到这里,忽然听怀庆淡淡道: “许大人能根据验尸的结果,循着蛛丝马迹锁定国舅,何况是早已知道内幕的幕后主使呢。 “倘若母后不认,那么,接下来自然就会有证据帮助许大人查到国舅头上。何况,以咱们国舅的铁骨铮铮,进监牢一夜,什么都招了。” 怀庆嘴角勾勒出冰冷的弧度。 她说的有道理,是我思维产生惯性了,这么一个纨绔,恐怕把柄还多着呢,问题的结症不在于他有多少把柄,而在于皇后的选择 虽然是个扶不起的阿斗,但毕竟是唯一的弟弟,如果二郎整天干欺男霸女的事,政敌用他来攻讦我,那我救不救二郎? 许七安脑海里浮现许新年带着一群扈从,把良家女子围在中间,许二郎一脸淫笑的迎上去 “画面真美,让我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嗯,以二郎的颜值,他不需要用强,馋他身子的良家女子多的是”许七安心里嘀咕。 “我要见皇后,我要见皇后”国舅激动的扑向怀庆,像是一个犯了错但渴望有人给他兜底的孩子: “陛下要废后就废吧,反正她也不爱陛下,后位对她来说可有可无。但是怀庆,你就只有我这么一个舅舅啊。” “住口!” 怀庆罕见的大怒,疾言厉色:“父皇与母后的感情,岂容你诋毁。” 真他娘的是个人才!与其说是胆大包天,倒不是用愚蠢来形容,做事顾头不顾尾,总想着有人给他擦屁股这和心智不全的热血少年是一样的。 搁在我那个时代就是巨婴啊,缺少社会的毒打许七安心里啧啧两声。 最关键的是,给皇帝戴帽子的确很刺激,但真正敢付诸行动的,这位国舅爷是蝎子拉屎独一份。 这事儿不管是皇后被废,还是国舅得到应有惩罚,都是皇帝家事,与他干系不大。 所以他的心态是很轻松的,顶多心疼一下怀庆,但以怀庆对国舅的厌恶,想来国舅哪怕被砍了头,大老婆也不会伤心吧。 突然,许七安心里灵光一闪,皇后是国舅的胞姐不能真的对他怎样,但魏公怎么会容忍这种猪队友的? 即使两家是世交,但以魏公的手腕,敲打一个纨绔子弟,让他老实做人,绝对是轻而易举的事。 “魏公知道这件事吗?”许七安问道。 闻言,怀庆立刻看了看他,若有所思。 “魏渊?” 前一刻还惶恐无助的国舅爷,忽然变的阴狠且愤怒,冷笑道:“对,这一切肯定都是魏渊设计的,一定是他。 “他害死我父亲,现在又要害我,他就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活该他断子绝孙。” 许七安小小的脑瓜里,闪过大大的疑问,进府之前,怀庆还和他说魏家和上官家是世交。 可从国舅爷的态度上看,这哪里是世交,是世仇还差不多。 想到这里,许七安立刻看向怀庆,她皱着眉,似乎同样不了解其中内幕,也为国舅的话感到困惑。 许七安清了清嗓子,主动质问:“什么意思,魏渊为什么要害你。” 国舅看了他一眼,冷冷的笑一声:“我敢说,你敢听吗?你知道魏渊当年” “啪!” 话说到一半,许七安一巴掌扇过去,打断了国舅。 “好了,我不想听,我现在只想把你带回打更人衙门。”许七安说话的时候,扭头看向怀庆,征求她的意见。 怀庆公主道:“带走吧。” “怀庆,怀庆你不能这么对我我是上官家的独子,你母后不会同意你这么做的” 国舅被许七安拎着出了府,按照怀庆的吩咐,他国舅被转交给几名侍卫,由他们押送去打更人衙门。 许七安跨上马背,刚进车厢的长公主打开车窗,清冷的声音说道:“许大人,不妨与本宫同乘一辆。” 哎呀,这样不好,孤男寡女的怎么能共乘马车呢,我跟妹妹婶婶都没做过一辆马车许七安飞快的跃下马背,钻进金丝楠木建造的豪华马车。 车夫一抽马鞭,两匹骏马嘶叫着迈动蹄子,迅捷又平稳的驶离上官祖宅外的街道,向着皇城而去。 车厢里,铺设着松软的羊绒地毯,最里头是一张软塌,软塌铺设青色夔龙棉垫,两张大椅和一张钉死的茶几。 长公主从茶几下的木柜里取出茶叶,点燃无烟的兽金炭,一边煮茶,一边道:“许大人有什么建议?” 这就是古代版的保姆车啊这一辆马车估计就值几千两银子许七安心里感慨,闻言,沉吟道: “殿下想必心里有主意了吧。” 怀庆缓缓点头:“我向来不喜国舅,此事因他而起,自当因他而终。” 潜台词是:我准备把国舅交出去。 “但即使如此,皇后依旧有包庇之罪。”许七安皱眉。 这个可大可小,如果元景帝宽宏大量的原谅,那么小惩即可,不必废后。反之,元景帝可以借此废后,罪名也够了。 以许七安对元景帝的了解,这位皇帝占有欲强,权欲重,这种人心思深沉,但同样眼里揉不得沙子。 “谁说母后包庇了,是国舅了解福妃案后,知道自己所作所为即将败露,于是派人苦苦哀求母后。母后念及血脉之情,虽痛恨国舅做出这等祸乱宫闱之事,但依旧选择替国舅承担了罪名。” 怀庆公主表情和语气稳如老狗,脸上仿佛写着“没错,这就是实情”。 这许七安叹息道:“公主说的有理。” 我去,这女人娶回家的话,想偷情和出轨都难了。 “本宫倒是很好奇国舅没说完的那句话,许大人为什么打断?”长公主轻飘飘的开口。 许七安淡定的审视怀庆精雕过似的漂亮五官,“刚才国舅想说什么?卑职不知道啊,殿下想了解的话,回头卑职替你审问。” 他刚才是故意打断国舅的,因为这件事涉及到魏渊了。 对于许七安来说,有两件事是需要自己避讳的,第一是宫闱秘闻,这个不用多说。 第二是关乎到魏渊的秘密。魏渊是他的顶头上司兼靠山,如果要想在京城继续混下去,就必须维护好与魏渊的关系。 那么,魏渊的一些秘密,他就不该知道。 除非魏渊亲口告诉他。 怀庆笑了笑,转而说道:“皇后的事不必许大人操心了,魏公会处理的。你要做的是找出幕后之人,许大人有什么想法?” 许七安皱了皱眉,看着底部被青红色火焰舔舐的紫砂壶,半天没说话。 打更人衙门,浩气楼。 黑衣吏员进入茶室,恭声道:“魏公,怀庆公主的侍卫押着国舅到衙门了,国舅嚷嚷着要见你。” 魏渊低头看折子,头也不抬,淡淡道:“将死之人,不必见了。去通知南宫金锣,好好招待一下国舅。” 黑衣吏员退下后,魏渊合上折子,缓慢踱步到瞭望台,深邃沧桑的目光遥望皇宫。 回到皇宫,怀庆径直去了凤栖宫。 许七安打算继续查名单上的人物,他喊来小宦官协同处理。 顺着名单,按图索骥,查到最后一个人时,碰了个钉子。 那人是景秀宫的宫女。 “琅儿姐姐在服侍贵妃娘娘,许大人晚些时候再来吧。”守门的宦官拦住了许七安。 许七安看了眼天色,和颜悦色道:“那本官什么时候过来为好?” 宦官不咸不淡道:“谁知呢,明儿再来吧。” “案情紧急,哪能这么拖延,我就是稍作了解,一句话的事情。” 许七安掏出五两银子的银票,“劳烦公公通融。” 守门宦官收了银子,扭头进了,再没有回来。 “欺人太甚!”小宦官大怒,不忿道:“许大人,那狗东西耍你呢。” “我要是这么闯进去,会怎么样?”许七安面无表情。 “哎呦,不可。”小宦官连忙阻止,劝道:“私闯后妃寝宫是大罪。” 许七安点点头,转身就走。 小宦官小跑着跟上来,说道:“索性就算了,天色不早了,大人还是先回去吧。” “不,本官要找临安殿下报销。” :为了赶在两点左右更新,这章字数就短一点。今天还是万字,下一章字数会长一些。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二十二章 真相 果然,能让皇后如此重视,甘愿被打入冷宫也要保护的男人,身为女儿的怀庆不会一点头绪都没有。 如果我是福尔摩斯的话,怀庆你就是华生许七安点点头,追问道:“是谁?” 怀庆本就清冷的脸,愈发的没有表情,语气也淡漠疏离,吐出两个字:“国舅。” “国舅”两个字,仿佛是解开谜题的钥匙,让许七安豁然开朗,把所有的线索贯通,终于理清了福妃案的脉络。 “这位国舅是皇后娘娘的胞弟或胞兄吧。”许七安啧啧一声。 也只有同父同母的亲兄弟,才能让皇后宁愿背上罪名也要保他。 怀庆公主微微点头,“国舅是母后的胞弟,一个纵情声色的纨绔子弟,不学无术,耽于美色。凤栖宫的宫女都很讨厌他,因为每次他去探望母后,私底下总要对她们动手动脚。” 言语之中,似乎对那位亲舅舅极为厌恶、嫌弃。 “到此时,本宫才想起一些事。国舅以前偶尔会进宫探望母后,但几年前,忽然不再来了。如今再看,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除了宗室之外,皇后、皇贵妃、贵妃的家人,也可以进宫探望她们,只需要提前向宫里报备。 许七安蹲在地上,双手浸入水桶,四十五度角望天,喃喃道: “宫女黄小柔遭国舅爷强暴,怀了孕。所以想不开自尽,但皇后安排在她身边的人及时发现,将她救了下来不对,不是这样。” 怀庆恰恰相反,低头看着脚尖,轻声道:“你不是说她生过孩子么,那流产呢,流产是不是也会胎宫口闭合? “宫女怀孕是瞒不住的,但黄小柔既然熬到了现在,那说明孩子并没有出生。” 许七安“嗯”一声:“三四个月就会有妊娠纹了,流产后胎宫口会闭合。我更倾向于皇后把孩子流了,因为孩子不能出生,不然国舅就完了。” 怀庆颔首:“所以,宫女黄小柔怀恨在心,与幕后之人联手,表面构陷太子,实则暗指皇后与魏公?” “如果是这样,那黄小柔对皇后娘娘可谓恨之入骨,嗯,也对,杀子之仇嘛。可我总觉得没有那么简单。” “你想问什么?” “殿下果然聪明皇后娘娘为什么不杀了黄小柔呢,这样一了百了。” “母后的确心慈手软。”怀庆遗憾摇头,看她的表情,似乎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这么看来,皇后似乎是个心软的女子换成怀庆的话,估计当时就杀了黄小柔,永绝后患了吧怀庆是个能成大事的女人,这一点我可以确认。许七安抬手想摸下巴,抬到一半又顿住,一边把手重新伸入水桶,一边说道: “那案子就明朗了,皇后肯定也在关注福妃案,当她发现杀害福妃的是黄小柔,那天本官找她质问,她便知道,幕后之人打算用国舅来算计她。 “这是阳谋啊,要么牺牲国舅,要么牺牲自己。不过,话说回来,皇后娘娘真是个扶弟魔。” 怀庆皱皱眉头:“扶此话何解。” “为了一个不成器的弟弟,宁愿被打入冷宫。而她一旦被废,四皇子就不是嫡子了,那将真正的无缘帝位。” 怀庆看了他一眼,哂笑道:“后宫之中,妃嫔们与身处冷宫有何区别?” “这倒也是。”许七安迎着怀庆的目光,这是公主殿下第一次在他面前表露对元景帝的不满。 “母后从不理会后宫之事,她对皇后之位并不眷恋,用后位换国舅一命,她想必很情愿。不过,四皇兄必定心生怨恨。” “所以殿下才会支走四皇子?” 怀庆点点头,问道:“黄绸料子又怎么解释。” “元景三十一年春,应该是宫女黄小柔失身的时间不对,有件事很奇怪,黄小柔自尽是四年前,元景三十一年是五年前。元景三十七年才刚开始,咱们先不算。”许七安眉头忽然一皱。 怀庆公主明白了许七安的意思,悦耳的嗓音说道:“按照时间推算,是被迫流产之后自尽的。母后打掉黄小柔腹中胎儿后,安排了荷儿照顾她。” “确实是这样,与我们调查的结果能对应,但殿下不觉得奇怪吗,你刚才也说了,怀孕产子在后宫里是瞒不住的。黄小柔一个宫女,凭什么敢这么做,除非她有恃无恐。” “不可能是父皇。”怀庆摇头。 对此,许七安表示赞同。 以元景帝对长生的渴望,对修道的执着,绝对不可能临幸一个宫女。 “咱们去问一问这位国舅爷吧,光在这里瞎猜没意义。” 许七安的提议得到了怀庆公主的认同,她似乎正有此意。 两人当即离开冰窖,远远的看见小宦官的身影,他还没离开。 这小太监有点实诚啊许七安走过去,说道:“我与怀庆公主要出宫一趟,你先去休息吧,今日之事,莫急着向陛下汇报。” 小宦官看着他,欲言又止。 “有话你就说,别吞吞吐吐。” “许大人,奴才有点怕。” 别怕,我会轻一些的许七安哈哈笑道:“放心,不该知道的,我不会让你知道。你好好听话就是。” 小宦官这才松口气:“有您这句话,奴才算安心了。” 许七安原以为能与怀庆共乘马车,没想到薄情寡义的怀庆给了他一匹骏马。 坐在马背上,跟随公主的马车朝国舅府行去,许七安不由想起了自己心爱的小母马。 昨天遇刺后,他把小母马赶走了,反杀三名刺客后,便去了衙门养伤,直到现在,他依旧不知道小母马的行踪。 不过,他今早进宫前,有吩咐同僚去找小母马。 车窗打开,怀庆探出脸,五官无暇,鼻子挺秀,红唇鲜艳,唇角精致如刻。美眸宛如一泓秋水,清澈剔透。 “即使母后确实是为国舅顶罪,幕后之人依旧没有找出来。”她叹息道。 许七安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我倒是不明白,幕后之人为什么直到现在,才对皇后出手?” 两人相顾无言。 国舅府在皇城中,许七安和长公主抵达国舅府,问了守卫,才知道国舅不在皇城里,而在内城的老宅。 “去问问,国舅什么时候搬到老宅去的?”怀庆打开车窗,吩咐随行的侍卫。 侍卫问完,回复道:“今早。” 今早?元景帝就是今天早上朝会时,提出的废后许七安下意识看向怀庆,发现大老婆也在看他。 “去上官老宅。”怀庆公主冷冷道。 金丝楠木打造的豪华马车,缓缓驶出皇城,用了半个多时辰才抵达上官氏祖宅。 出乎意料,上官氏的老宅只是一座三进的大院,比许七安买的那栋豪宅强不到哪里。当然,论精致和奢华程度,肯定要吊打许府。 而且,这里守卫很多。 许七安趁着马车缓缓停下,从怀里夹出一张路上准备好的望气术纸张,以气机引燃。 马车在上官府外停下,怀庆踩着小马扎下来,径直进了府,门口的侍卫不敢拦。 途中,怀庆与许七安说起上官氏的家史,上官氏并不是钟鸣鼎食的大族,外祖父上官青官拜户部左侍郎兼东阁大学士。 但这都是在上官皇后入主凤栖宫以后的事。 在此之前,上官家不过是一个小家族,怀庆的外祖父上官青,也只是做到户部度支主事,正六品罢了。 “魏家和上官家是世交,魏公少年时,家境贫寒,曾在上官家读书。外祖父算是他的半个授业恩师。”怀庆公主说道。 许七安点点头,他也是今天才知道魏渊和皇后是渊源。 “那魏公”他顿了顿,还是问出了疑惑:“是怎么进宫的?” 怀庆公主摇头。 穿过前院,丝竹管乐之声传来。 远远的,他们看见后堂的门敞开,七八名身穿薄纱的舞姬翩翩起舞,乐师奏响靡靡之音。 许七安瞪大了眼睛,说实话,他在教坊司见惯了这样的场面,但就算是教坊司里的舞姬,也没有堂内那些女人穿的大胆。 那些女人既没穿肚兜,也没穿亵裤,仅仅套了一层薄薄的纱衣,随着舞姿展露身体隐私部位,卖弄风骚。 堂内,主位坐着一个皮肤白皙,皮相极好的中年男人,留着两撇小胡子,左手搂一个美人,右手搂一个美人。 左手豆腐乳,右手逗比,色眯眯的欣赏着翩翩起舞的舞姬。 两侧坐着几名食客,好不快活。 许七安对这位国舅的荒唐好色有了更进一步的认识,胞姐都快被废了,他还在这里纵情声色,更荒唐的是,皇后还是为背锅的。 气抖冷,扶弟魔们什么时候可以站起来。 长公主在堂外停了下来,侧头,看了眼许七安。 心领神会的许七安摘下佩刀,走到门口,用刀鞘“哐哐哐”的敲击门框,喝道:“查房,男的蹲左边,女的蹲右边,抱头,身份证拿出来。” 沉迷声色的众人吃了一惊,这才注意到站在外头的许七安和怀庆公主。 舞姬们停止了舞姿,乐师们不再弹奏,留着两撇小胡子的国舅先是一愣,继而眉头紧皱。 怀庆跨过门槛,进入堂内,冷冰冰道:“所有人退出大堂,不得靠近这里百步,违令者杀无赦。” 许七安大声道:“是!” 拇指一弹刀柄,佩刀出鞘半寸,环顾堂内众人,喝道:“还不快滚。” 乐师、舞姬和食客一哄而散。 “不许走,不许走” 国舅大喊,但拦不住散去的人群,气的跺脚,指着许七安喝骂:“你是哪来的狗奴才,来人啊,来人” 许七安皱了皱眉,心说难怪怀庆对这个舅舅如此厌恶,难怪她会第一时间怀疑国舅。 这是24k纯纨绔啊。 喊了几声,见外头没人支援自己,国舅便不喊了,眯着眼,看向怀庆公主:“怀庆,你不在宫里待着,来舅舅府上做什么。” “父皇废后的事,国舅可知?” 怀庆声音宛如隆冬里的风雪,透着森森寒意,“父皇今日早朝提出废后,国舅身为母后胞弟,还有心情在府上饮酒作乐。” “自然是知道的。”国舅突然烦躁起来,“但我能有什么办法?我又不是魏渊,我说不让废后,陛下就会同意?” “国舅知道父皇废后的原因吗。”长公主问道。 “还不是姐姐为了让四皇子当太子,构陷东宫那位吗。”国舅大声说,说完,他“嗤”了一声,似乎对皇后的做法很不屑。 许七安小心翼翼的看向怀庆,她从头到尾都很平静,或者说,冷漠。 他正要逼问黄小柔的事,忽然看见怀庆摆了摆手,公主殿下冷笑一声:“国舅,本宫是奉皇命来缉拿你的。” 国舅一愣,“缉拿我?凭什么。” 怀庆终于露出了冷笑,“凭宫女黄小柔。” 闻言,国舅如遭雷击,整个身子都是一震,他眼里闪过惶恐之色,强撑着说:“什么黄小柔,怀庆,你在说什么胡话,你在说什么胡话!!” 他竟朝着怀庆公主大吼起来。 “不见棺材不掉泪。”怀庆伸出手,许七安把色泽暗淡的黄绸料子递了过去。 她接过,用力甩在国舅脸上,“元景三十一年春,你对黄小柔做过什么,你心里最清楚。” 国舅呆住了。 黄绸料子从他脸上滑落,仿佛也带走了他最后一点血色,国舅瞳孔涣散,神色惶恐。 “谁告诉你的,谁告诉你们黄小柔的事。”国舅喃喃道。 “自然是皇后娘娘。”许七安配合着诓了一句。 “放屁!” 国舅爷反应出奇的大,血色慢慢涌上他的脸,分不清是激动还是愤怒导致,他大声说: “我是上官家的独子,她怎么可能出卖我,她怎么敢出卖我,她将来有何颜面去见父亲,你们休要骗我。” 许七安道:“因为黄小柔牵扯进了福妃案,她的过往被查出来了,皇后不得已,只能坦白。元景三十一年春,你在宫中玷污了黄小柔。” 他说的很肯定。 “不可能,黄小柔早就已经死了,姐姐答应会我要灭口的。”国舅震惊道。 事实是,皇后没有灭口,她只是打掉了黄小柔腹中的胎儿怀庆说的没错,皇后太过心慈手软许七安侧头看了眼长公主。 怀庆依旧没有表情,淡淡道:“如实交代吧,与本宫说,总好过在打更人地牢里坦白。或者,国舅想尝试打更人地牢里刑罚的滋味?” 国舅颓然坐下。 “是,黄小柔的确与我有染,但她是心甘情愿的。因为她以为我是陛下。 “我喜好美色,但厌倦了青楼和教坊司里的女人,府中的姬妾于我而言,早已没了新鲜感。渐渐的,我发现宫里的女人比外头的女人更让我着迷。 “都怪姐姐不好,她的凤栖宫有那么多宫女,她却连碰都不让我碰。陛下沉迷修道,不近女色多年,我要一两个宫女怎么了? 她是后宫之主,只要她同意,谁又能阻止?我又不要陛下的嫔妃。那天我去凤栖宫探望皇后,见到了一个洒扫的宫女,她生的清秀可人,惹人怜爱,我以为是凤栖宫新来的宫女,便上前动手动脚。 “呵,她以为我是陛下,羞红着脸不敢拒绝,任我施为。” 黄小柔是元景二十八年进宫的,那时陛下已经沉迷修道,不再去后宫了一个小小的宫女,根本没见过元景帝长什么样许七安心里琢磨着,望气术效果没有散去,他知道国舅没有说谎。 “我趁四下无人,就带着她进了厢房,行鱼水之欢。事后,她满心欢喜,认为自己侍奉了陛下,认为自己是独一无二的能让陛下破戒的女人。别说是她,后宫里上至妃嫔,下至宫女,谁没幻想过自己能与众不同,被陛下临幸。” 假冒皇帝临幸宫女难怪皇后要死保你,这十条命也不够砍 国舅咽了口唾沫,“后来,我食髓知味,常借着探望皇后的名义,与黄小柔幽会。我在她身上体会到了不一样的感觉,和其他女人都不一样。但万万没想到,她竟怀孕了 “到那时我才慌了,将此事告之皇后,她痛斥了我一顿,下令不许我再踏入后宫半步。并答应我杀黄小柔灭口,替我收拾残局。” 许七安幽幽道:“所以黄小柔一直以为自己怀的是龙种,因此对强迫她流产的皇后恨之入骨。等她后来知道自己被骗,原来那个诱奸她的人不是皇帝,而是你这个国舅爷可当时胎儿都没了,事情已成定局,她又惹不起皇后,羞怒之下,自尽了。 “但皇后过于心善,对你的所作所为心怀愧疚,所以从御药房取了灵丹妙药,救了黄小柔一命。却没想到在四年后的今天,埋下了祸端。” “这都怪她,她当初若是杀了黄小柔,又岂会有今日。”国舅气急败坏:“是她害了我,都怪她!!” “你说谎!”许七安忽然打断他,厉声道:“如果只是黄小柔,那皇后不必为了顶罪,黄小柔已经死了,死无对证。皇后大可不认。 “她既然认了,说明除了黄小柔之外,你还有一个把柄在别人手里。” :先更后改,这章写的有点累,睡觉睡觉。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二十三章 闭门羹 “当初为了彰显“身份”,我从皇后宫中悄悄拿了一截料子”说到这里,国舅看了一眼黄绸布。 许七安明白了,原来黄小柔身上的黄绸缎子是这么来的。 不过,宫中有这种料子的嫔妃应该不少,单凭一块料子,很难作为证据才对许七安想到这里,忽然听怀庆淡淡道: “许大人能根据验尸的结果,循着蛛丝马迹锁定国舅,何况是早已知道内幕的幕后主使呢。 “倘若母后不认,那么,接下来自然就会有证据帮助许大人查到国舅头上。何况,以咱们国舅的铁骨铮铮,进监牢一夜,什么都招了。” 怀庆嘴角勾勒出冰冷的弧度。 她说的有道理,是我思维产生惯性了,这么一个纨绔,恐怕把柄还多着呢,问题的结症不在于他有多少把柄,而在于皇后的选择 虽然是个扶不起的阿斗,但毕竟是唯一的弟弟,如果二郎整天干欺男霸女的事,政敌用他来攻讦我,那我救不救二郎? 许七安脑海里浮现许新年带着一群扈从,把良家女子围在中间,许二郎一脸淫笑的迎上去 “画面真美,让我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嗯,以二郎的颜值,他不需要用强,馋他身子的良家女子多的是”许七安心里嘀咕。 “我要见皇后,我要见皇后”国舅激动的扑向怀庆,像是一个犯了错但渴望有人给他兜底的孩子: “陛下要废后就废吧,反正她也不爱陛下,后位对她来说可有可无。但是怀庆,你就只有我这么一个舅舅啊。” “住口!” 怀庆罕见的大怒,疾言厉色:“父皇与母后的感情,岂容你诋毁。” 真他娘的是个人才!与其说是胆大包天,倒不是用愚蠢来形容,做事顾头不顾尾,总想着有人给他擦屁股这和心智不全的热血少年是一样的。 搁在我那个时代就是巨婴啊,缺少社会的毒打许七安心里啧啧两声。 最关键的是,给皇帝戴帽子的确很刺激,但真正敢付诸行动的,这位国舅爷是蝎子拉屎独一份。 这事儿不管是皇后被废,还是国舅得到应有惩罚,都是皇帝家事,与他干系不大。 所以他的心态是很轻松的,顶多心疼一下怀庆,但以怀庆对国舅的厌恶,想来国舅哪怕被砍了头,大老婆也不会伤心吧。 突然,许七安心里灵光一闪,皇后是国舅的胞姐不能真的对他怎样,但魏公怎么会容忍这种猪队友的? 即使两家是世交,但以魏公的手腕,敲打一个纨绔子弟,让他老实做人,绝对是轻而易举的事。 “魏公知道这件事吗?”许七安问道。 闻言,怀庆立刻看了看他,若有所思。 “魏渊?” 前一刻还惶恐无助的国舅爷,忽然变的阴狠且愤怒,冷笑道:“对,这一切肯定都是魏渊设计的,一定是他。 “他害死我父亲,现在又要害我,他就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活该他断子绝孙。” 许七安小小的脑瓜里,闪过大大的疑问,进府之前,怀庆还和他说魏家和上官家是世交。 可从国舅爷的态度上看,这哪里是世交,是世仇还差不多。 想到这里,许七安立刻看向怀庆,她皱着眉,似乎同样不了解其中内幕,也为国舅的话感到困惑。 许七安清了清嗓子,主动质问:“什么意思,魏渊为什么要害你。” 国舅看了他一眼,冷冷的笑一声:“我敢说,你敢听吗?你知道魏渊当年” “啪!” 话说到一半,许七安一巴掌扇过去,打断了国舅。 “好了,我不想听,我现在只想把你带回打更人衙门。”许七安说话的时候,扭头看向怀庆,征求她的意见。 怀庆公主道:“带走吧。” “怀庆,怀庆你不能这么对我我是上官家的独子,你母后不会同意你这么做的” 国舅被许七安拎着出了府,按照怀庆的吩咐,他国舅被转交给几名侍卫,由他们押送去打更人衙门。 许七安跨上马背,刚进车厢的长公主打开车窗,清冷的声音说道:“许大人,不妨与本宫同乘一辆。” 哎呀,这样不好,孤男寡女的怎么能共乘马车呢,我跟妹妹婶婶都没做过一辆马车许七安飞快的跃下马背,钻进金丝楠木建造的豪华马车。 车夫一抽马鞭,两匹骏马嘶叫着迈动蹄子,迅捷又平稳的驶离上官祖宅外的街道,向着皇城而去。 车厢里,铺设着松软的羊绒地毯,最里头是一张软塌,软塌铺设青色夔龙棉垫,两张大椅和一张钉死的茶几。 长公主从茶几下的木柜里取出茶叶,点燃无烟的兽金炭,一边煮茶,一边道:“许大人有什么建议?” 这就是古代版的保姆车啊这一辆马车估计就值几千两银子许七安心里感慨,闻言,沉吟道: “殿下想必心里有主意了吧。” 怀庆缓缓点头:“我向来不喜国舅,此事因他而起,自当因他而终。” 潜台词是:我准备把国舅交出去。 “但即使如此,皇后依旧有包庇之罪。”许七安皱眉。 这个可大可小,如果元景帝宽宏大量的原谅,那么小惩即可,不必废后。反之,元景帝可以借此废后,罪名也够了。 以许七安对元景帝的了解,这位皇帝占有欲强,权欲重,这种人心思深沉,但同样眼里揉不得沙子。 “谁说母后包庇了,是国舅了解福妃案后,知道自己所作所为即将败露,于是派人苦苦哀求母后。母后念及血脉之情,虽痛恨国舅做出这等祸乱宫闱之事,但依旧选择替国舅承担了罪名。” 怀庆公主表情和语气稳如老狗,脸上仿佛写着“没错,这就是实情”。 这许七安叹息道:“公主说的有理。” 我去,这女人娶回家的话,想偷情和出轨都难了。 “本宫倒是很好奇国舅没说完的那句话,许大人为什么打断?”长公主轻飘飘的开口。 许七安淡定的审视怀庆精雕过似的漂亮五官,“刚才国舅想说什么?卑职不知道啊,殿下想了解的话,回头卑职替你审问。” 他刚才是故意打断国舅的,因为这件事涉及到魏渊了。 对于许七安来说,有两件事是需要自己避讳的,第一是宫闱秘闻,这个不用多说。 第二是关乎到魏渊的秘密。魏渊是他的顶头上司兼靠山,如果要想在京城继续混下去,就必须维护好与魏渊的关系。 那么,魏渊的一些秘密,他就不该知道。 除非魏渊亲口告诉他。 怀庆笑了笑,转而说道:“皇后的事不必许大人操心了,魏公会处理的。你要做的是找出幕后之人,许大人有什么想法?” 许七安皱了皱眉,看着底部被青红色火焰舔舐的紫砂壶,半天没说话。 打更人衙门,浩气楼。 黑衣吏员进入茶室,恭声道:“魏公,怀庆公主的侍卫押着国舅到衙门了,国舅嚷嚷着要见你。” 魏渊低头看折子,头也不抬,淡淡道:“将死之人,不必见了。去通知南宫金锣,好好招待一下国舅。” 黑衣吏员退下后,魏渊合上折子,缓慢踱步到瞭望台,深邃沧桑的目光遥望皇宫。 回到皇宫,怀庆径直去了凤栖宫。 许七安打算继续查名单上的人物,他喊来小宦官协同处理。 顺着名单,按图索骥,查到最后一个人时,碰了个钉子。 那人是景秀宫的宫女。 “琅儿姐姐在服侍贵妃娘娘,许大人晚些时候再来吧。”守门的宦官拦住了许七安。 许七安看了眼天色,和颜悦色道:“那本官什么时候过来为好?” 宦官不咸不淡道:“谁知呢,明儿再来吧。” “案情紧急,哪能这么拖延,我就是稍作了解,一句话的事情。” 许七安掏出五两银子的银票,“劳烦公公通融。” 守门宦官收了银子,扭头进了,再没有回来。 “欺人太甚!”小宦官大怒,不忿道:“许大人,那狗东西耍你呢。” “我要是这么闯进去,会怎么样?”许七安面无表情。 “哎呦,不可。”小宦官连忙阻止,劝道:“私闯后妃寝宫是大罪。” 许七安点点头,转身就走。 小宦官小跑着跟上来,说道:“索性就算了,天色不早了,大人还是先回去吧。” “不,本官要找临安殿下报销。” :为了赶在两点左右更新,这章字数就短一点。今天还是万字,下一章字数会长一些。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二十四章 没有说谎 韶音宫。 临安的心情不错,今日元景帝在朝堂提出废后,经过半天时间的发酵,大奉官场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身在宫中的临安自然也有所耳闻。 穿着华美红裙的二殿下,哼着小曲坐在葡萄藤架的秋千上,裙摆下,两只小巧精致的绣鞋欢快的晃荡。 她心情好是理所应当的,皇后承认构陷太子,杀害福妃,那么太子哥哥很快就可以从大理寺出来。 母妃也不用天天以泪洗面。 还有还有,狗奴才也活着回来了。短短半旬,简直时来运转。 临安竟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怀庆现在肯定很悲伤,哼,谁让皇后构陷我太子哥哥的嗯,念在本宫心情好的份上,这几天就不找她炫耀了。” 作妖的心蠢蠢欲动,但考虑到怀庆的拳头比自己大,裱裱选择遵从心的意愿,过阵子再找怀庆挑衅。 到时候把狗奴才带上,他是力战数千敌军的英雄,肯定能保护好自己的。 苑外的侍卫走了过来,停在十几米外就不再靠近,抱拳道:“殿下,许大人来了。” 裱裱脸庞笑容瞬间明媚,“快请。” 她坐在秋千上没动,但侧着螓首,翘首以盼。 许七安领着小宦官进来,大咧咧的坐在葡萄藤架下的石桌,吃着宫女给临安准备的水果,御膳房大厨制作的糕点,以及特供的茶叶。 “诶”侍立在一旁的宫女喊了一下。 “嗯?”许七安不解的看她。 “那是殿下喝的。”宫女细若蚊吟的说。 “哦,抱歉抱歉。”许七安端杯又喝了一口。 这下,裱裱崩不住了,粉面通红,嗔道:“许宁宴。” 恰好此时,一阵风吹来,葡萄藤微微晃动,阳光透过藤蔓,洒在她圆润的鹅蛋脸,小嘴红润,鼻子秀挺,那双妩媚多情的桃花眸欲说还休,在脸颊的晕红衬托下,透着难以言喻的勾人魅力。 内媚的女人。 怀庆和临安都是极出挑的美人可惜另外两位公主虽说清秀,但和“盛世美颜”四个字差了不小的距离许七安心里惋惜。 不然他想尽一切办法,也要把大奉的公主一网打尽。 许大人既是长公主的宠臣,又是二殿下的宠臣,将来前途无量啊小宦官心说。 偌大的京城,除了宫里的皇子皇女,能与临安殿下这般相处的,恐怕只有这位许大人。 这几天,小宦官随着许七安查案,亲眼目睹他和怀庆公主、临安公主的相处,瞎子都能看出两位殿下对许七安很重视,很赏识。 “案子不是结了吗。”裱裱脆生生道:“狗奴才,你怎么还要进宫来办案。” 她是根据小宦官的存在,判断出许七安依旧在查案,否则此刻来韶音苑的就是他一个人。 “案子还没结束呢”许七安用力吐出一口气,换上难过的表情:“殿下,我是不是你的人?” “当然啦。”裱裱毫不犹豫的点头。 “我被人欺负了。”许七安捂着脸,悲从中来:“我家里面特别的困难,从小我的二叔告诉我,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 “可是,景秀宫那个挨千刀的狗东西,勒索了我十两银子。” 临安虽然婊里婊气,但还是很讲义气的,闻言,果然大怒,“噌”一下从秋千跳下来,秀眉扬起: “走,去景秀宫,本宫替你主持公道。” 银子是小,但欺负了她临安的人,问题就很大。 许七安“乖巧”的跟在公主殿下身边,一副饱受委屈的模样,行了片刻,随口问道: “殿下,陈贵妃身边是不是有一个叫琅儿的宫女?” “嗯。”临安点头。 “这个宫女是景秀宫的老人了吧。” “是啊,自打进宫以来,便在母妃身边伺候。” “殿下能与我说说此人么,比如喜欢什么,讨厌什么,近日发生过什么事。” “本宫怎么会关心一个宫女近日在做什么。” 裱裱理直气壮的说,她想了想,补充道:“倒是挺喜欢吃绿豆糕的,我常看到母后把剩下的绿豆糕给她,她很爱吃。” 一问一答间,抵达了景秀宫。 远远的,看见了刚才从许七安这里“贪墨”了十两银子的守门宦官。 许七安上前就是一巴掌,然后指着捂脸的宦官说:“殿下,就是他勒索我的。” “你” 守门宦官捂着火辣辣的脸,又气又怒,他没想到许七安居然带着二殿下回来找麻烦。 自己怎么也是陈贵妃宫里的人,首辅门前还七品官呢,他可是陈贵妃门前的人。 通常来说,外臣是不敢与宫中太监这般硬来的,吃了亏,多半也是咽下去,忍气吞声。 “再掌一个嘴巴。” 在外人面前,临安保持着公主应有的姿态,冷冰冰的吩咐。 许七安又一巴掌甩过去,甩的守门太监一个踉跄,耳鸣阵阵。 “本宫的人也敢讹诈,瞧在母妃的面子上就饶你一次。下次再敢对许大人不敬,直接贬去做苦力。” 临安俏脸如罩寒霜,“把银子吐出来。” 愿意给一个微不足道的守门宦官机会,她其实是个挺善良的女子,比大多数皇家女子要纯真许七安心说,正是因为这个性子,才容易招惹渣男啊。 临安与我关系不错,我得看紧她,不能让她被渣男祸害。 守门宦官满心不甘,五两银子比他一个月的例钱还多,可二殿下的命令他又不敢违背,只能交出来。 他把刚捂热的银票摸了出来,双手奉上:“奴才狗眼看人低,请许大人莫怪。” 许七安没接,“我给你的是十两。” 十两?! 守门宦官抬起头,目瞪口呆,辩解道:“明明是五两,许大人怎么能冤枉奴才。” 许七安立刻看向裱裱,大声说:“殿下,你看这阳奉阴违的狗东西,完全没把你放在眼里。” 临安瞪着她那双怎么都凶不起来的桃花眸。 “奴才不敢,奴才不敢” 守门太监摸了半天,摸出三两银子,一把碎银,哭丧着脸:“奴才只有这么多了。” 许七安笑眯眯的把银子收入怀中:“做好事不一定会有回报,但不做好事,总有一天会被清算。 “本官给你上一课,这些银子就当是束脩。” 有些人总以为做错事,道歉就行了,别人再咄咄逼人,就是对方不懂事。道歉有用的话,还要律法做什么坑了我五两银子,还回来就完了?想得美。 接着,他扭头看着裱裱线条圆润的侧脸,“来都来了,殿下就带我进一趟景秀宫吧,正好卑职要为福妃案收尾。” 当下,裱裱带着他跨过院门,进了院子。 “殿下,卑职要找的是叫琅儿的宫女,请您帮我请来。” 许七安跟着宫女进偏厅,裱裱则去看望母妃,他朝着红裙子的背影喊,红裙子头也不回,娇声道:“知道啦。” 进了偏厅,一位小宫女侍立在不远处。 许七安问道:“茅厕在哪里。” “大人稍等。”宫女软软的应了一声,出门找来一位小宦官,道:“带大人去茅厕。” 许七安随着太监离开偏厅,去了大院南边的茅厕,关上门,他从地书碎片里倾倒出儒家版“魔法书”,撕下记录望气术的纸张,以气机引燃。 两道清气从瞳孔里射出,继而收敛。 “用着用着,魔法书都薄了一半。不行,这么好用的东西,我要一直用下去。等春闱之后就去云鹿书院,见一见我的三位老师。嗯,白嫖他们的诗要事先想好” 返回偏厅,他喝着茶,等待那名叫琅儿的宫女。 内院,主屋。 陈贵妃慵懒的倚在软塌,两名贴身宫女伺候着,一人为她揉肩,一人为她捏腿。 元景帝的后宫里没有皇贵妃,陈贵妃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众妃之上。而且,再过不久,她于后宫中的地位就真的顾盼无敌了。 手里捧着一卷书,陈贵妃笑道:“这《春庭月》写的真好,本宫今天越看越喜欢。” 琅儿抿嘴轻笑:“娘娘这是心情好,书看着才觉得好。” 另一位宫女笑着附和:“是啊,太子虽还未从大理寺出来,但也是早晚的事儿。娘娘近日来以泪洗面,奴婢们心疼死了。” 琅儿小声道:“真没想到堂堂皇后,手段竟如此毒辣,害福妃、构陷太子,亏我们还以为她真的面慈心善呢。” 陈贵妃皱皱眉,斥责道:“不得置喙皇后娘娘。” “娘娘,您就是太小心了。陛下在朝堂提出废后,等诸公确认之后,她便不再是皇后娘娘。”另一位宫女咯咯娇笑。 “或许我们娘娘再过不久就是皇后了。” 陈贵妃连连皱眉,想要训斥两个口无遮拦的宫女,忽听一阵轻盈的脚步声传来。 “母妃,临安来啦。” 门外光影晃动,临安的影子投入屋中,接着,火红的裙摆像一簇在风中晃动的焰火。 两名大宫女默契的噤声,结束话题。 陈贵妃露出慈爱神色,直起纤腰,招手道:“临安,晨间不是刚来过么。” “想母妃了嘛,恨不得赖在景秀宫,天天陪着母妃。” 临安是个会撒娇的姑娘,人美嘴甜,不管元景帝还是陈贵妃都很宠她。 “那就陪母妃闲聊会儿,等你觉得无聊了,再会韶音苑。”陈贵妃拉着女儿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边。 “好哒!” 裱裱坐下后,娇声道:“主要是想母妃了,然后顺带办点事。” 陈贵妃笑容不变,柔声道:“什么事。” 裱裱看向琅儿,吩咐道:“许大人有话要问你,他在外院的偏厅等着,你过去一趟。” 说完,像陈贵妃解释:“就是我培养的打更人许七安,母妃对他也有印象的,太子哥哥的案子就是他在办。似乎有什么话要问询琅儿,但守门的奴才不让他进来。” 陈贵妃沉吟片刻,挥挥手,“琅儿,你去见见他吧。” “是。”琅儿道,双手平放在小腹,莲步款款,跨过门槛,出了院子,身影渐行渐远。 临安收回目光,顺着这个话题,“母妃,太子哥哥能恢复清白,还得多靠许七安呢。母妃你不知道,我培养他好辛苦的。 “你总是说怀庆会培养人才,培植势力,其实临安也不差的。他刚认识他的时候,他还会长乐县的一个小捕快呢。还不是我辛辛苦苦栽培,把他培养的这么出色。” 陈贵妃讶然道:“你是怎么认识一个小捕快的?” “哎呀,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嘛。反正我培养的人才救了太子哥哥,对不对。” “对对对,多亏了临安,这次要没有临安培养的人出力,你太子哥哥就危险了。”陈贵妃捏了捏女儿肉感十足的鹅蛋脸。 偏厅里,许七安坐在椅子,手里端着茶杯,轻轻吹了一口。 这景秀宫的茶,即使是用来招待客人的,也远比婶婶珍藏的好茶要醇香。 “不过比起刚才临安喝的茶,还是差了不少。回头问临安要几两茶叶,也让二叔婶婶他们尝尝贡品。” 许七安心里想着,美滋滋的喝了一口,旋即看向侍立在旁的小宦官,笑道: “小公公,你是陛下派来监督本官的,用官面上的话说,那是钦差大臣啊。坐坐坐,别站着。” 小宦官竟有几分见识,无奈道:“出了京,那才是钦差。奴才这不还在宫里呢,那依然还是奴才,就好比那些巡抚,在外头威风凛凛,可回了京,不就一个小小的御史嘛。” 这话把许七安逗笑了,“入木三分,入木三分啊。” 张巡抚要是回了京,就是个弟弟,而在外头,他威风凛凛,即使是布政使、都指挥使这样的大佬,也得恭恭敬敬,自称下官。 “对了,小公公是陛下寝宫里当差的吧。”许七安问道。 小公公点点头。 “昨日小公公汇报完,陛下就去了皇后的凤栖宫?” 有个疑问,许七安藏在心里很久了。昨天从蟹阁里查到黄小柔与皇后的渊源,线索开始指向皇后,但御药房的收支记录被人悄悄撕毁,因此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是皇后救了黄小柔。 以元景帝的智慧和城府,不应该在案情未明朗之前,火急火燎的去质问皇后。 如果元景帝真是这样冲动无脑的人,太子案发后,他应该直接废太子。 “不是”小宦官摇摇头,犹豫片刻,小声道: “是陈贵妃去了陛下的寝宫哭诉,指控皇后构陷太子,陛下念及与贵妃的情分,这才去凤栖宫质问皇后。奴才也是那时候,被陛下喊去问话的,那会儿奴才还没主动汇报呢。” 陈贵妃是怎么知道案情进展的? 不用说,肯定是裱裱告诉她的,臭丫头一见案情有了突破性的进展,距离太子更进一步,于是欢天喜地的找母亲分享喜悦,在所难免。 正聊着,一个穿荷绿色宫装的女子,跨过门槛,进了偏厅。 她五官俊秀,皮肤白皙,二十四五的年纪,眼睛是那种圆圆的杏眼,和褚采薇一样,但没有后者那么大。 褚采薇的大眼睛总让许七安想到二次元的纸片人老婆。 再加上圆润的鹅蛋脸,甜美可爱,大眼萌妹的称号当之无愧。 这位宫女进了偏厅,盈盈施礼,道:“见过许大人。” “琅儿姐姐。”许七安笑着回礼。 琅儿站在偏厅里,微微颔首,“许大人想问什么?娘娘还等着奴婢伺候。” 许七安立刻说:“抱歉,卑职也是奉旨办事。” 顿了顿,他不再废话,开门见山的问道:“琅儿姐姐前些日子去过御药房?” 琅儿点头。 “去做什么?” “太子出事以来,娘娘成日以泪洗面,精神萎靡,那天犯了头疼症,奴婢去御药房取了些舒神醒脑的药。”琅儿坦然的回答。 “你有没有撕毁御药房的收支账册?”许七安问道。 他对名单上的其他宫女和太监,也是这般干脆利索。有望气术在,相当于一台百试百灵的测谎仪,比监控还好用。 虽然望气术有诸多限制,能被法器屏蔽,对术士不管用,也不能用来指控四品以上的官员,福妃案事关国本,同样不能用望气术来作为证据。 但对于这些太监宫女,望气术并不受限制,再说许七安只是用来辅助。 我先确定你是狼人,然后再来调查你。这比顺藤摸瓜的找线索要简单方便多了。 琅儿愣了愣,似乎没想到许七安如何简单粗暴,她摇摇头:“没有。” 呼,说的是实话施展望气术的许七安,在心里失望的叹息一声。 看来他的判断是错的,撕毁账册的人不是在五天之内进的御药房,而是更早之前。至于偷偷进入御药房,这个可能性不大。 因为元景帝的御药房储存着珍贵的灵丹妙药,狗皇帝的小金库都用来炼丹了,把御药房形容成宝库也不过分。 既然是宝库,外头自然重兵把守,不是说潜入就潜入的。 “两个可能,撕毁账册的人是在五天以前进了御药房。或者,是御药房中出了一个叛徒。待会就去问询御药房里当差的宫女和太监” 想到这里,许七安起身,拱手道:“我问完了,不过此案还没结束,可能以后还会拜访。” 他先打个预防针,省的又吃闭门羹。 闻言,琅儿眼里流露出明显的不耐。 许七安连忙道:“回头给琅儿姐姐送些小礼物过来,京城桂月楼的绿豆糕是招牌点心。” 他知道琅儿喜欢吃绿豆糕,来景秀宫的路上,临安与他说过。 “不用了,”琅儿摇摇头,带着疏离和些许抵触,淡淡道:“奴婢不爱吃绿豆糕。” 被讨厌了吗呵,这女人看起来也快如狼似虎的年纪了,竟然对我这种世间罕见的美男子态度如此恶劣。 是脱胎丸的效果不够妙,还是花径不曾缘客扫,因此不识男人的好? “既然这样,那本官就不打扰” 许七安忽然僵住。 望气术提供的视野里,琅儿的情绪很稳定,没有说谎。 没有说谎?! :感谢盟主“哈哈哈123”的打赏,感谢盟主“山腰的尾巴”的盟主打赏。谢谢两位大佬。 :祝高考顺利,老话说,临阵磨枪不快也光。再就是心态要平稳,我当年高考的时候心态就稳如老狗。那会儿不太懂事,只想着赶紧考完试,开开心心的过暑假。 现在想想,当初要是临阵磨枪的话,我也许就进清华北大了。哈哈哈哈哈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二十五章 坦诚布公 这一瞬间,许七安难掩脸庞错愕和惊讶表情。 望气术侦测出的结果让他内心倏然警惕,各种念头相互碰撞,火花四溅。 他迅速想到了两种可能:一,琅儿其实不爱吃绿豆糕,之所以表现的爱吃,是想讨陈贵妃喜欢。 二,她在说谎,望气术没有甄别出来,这意味着她身上有屏蔽望气术的法器。 第一种可能,暂时无法判断。 第二种可能,才是让许七安头皮发麻,肾上腺素疯狂分泌的原因。 景秀宫的宫女怎么会有屏蔽望气术的法器? 她佩戴屏蔽望气术的法器做什么? 除非,她这几天需要用这种法器来瞒天过海。除非她知道自己近期会遭遇盘问。 她这几天做过什么? 她去过御药房! 至于是不是被李代桃僵,其实站在眼前的琅儿是“外人”易容假扮许七安觉得可能性不大,人皮面具的话,瞒不过他的观察。 若是高段位强者的“变幻”之术,更加不可能。这里是皇宫,高段位强者根本潜不进来。 “许大人?” 琅儿皱了皱眉,眯着眼审视着失去表情管理的许七安。 “不能轻易下定论,也许她只是不爱吃绿豆糕,无意中说出了心里话。” 心里想着,许七安没有慌乱的去稳定情绪,而是让脸色保持着一定的“糟糕”,盯着琅儿,略带不忿的语气说: “琅儿姑娘虽是陈贵妃身边的人儿,但脾气未免也太大了些,本官为朝廷流过血,立过汗马功劳,琅儿姑娘的态度如此轻慢,是对本官有意见?” 琅儿看了他一眼,淡淡道:“许大人多想了,奴婢并非轻慢,对大人也没有意见。” 顿了顿,施礼道:“奴婢还急着回去伺候贵妃娘娘。” 说完,跨出门槛,离开了。 看着宫女离开的背影,许七安一颗心沉入谷底。 刚才,望气术的反馈里,琅儿依旧没有说谎。 最后一句的质问,即是许七安在掩饰自己的失态,也是挖坑等琅儿跳。 首先,琅儿对于这场问询很不耐烦,对他观感也是嫌弃,想尽早打发走这一点许七安可以确认。 而正常人在面对“你是不是讨厌我”类似的质问时,出于礼貌,会下意识的敷衍,不承认,于是这就构成了撒谎。 可是在望气术给予的反馈中,琅儿的情绪异常稳定,没有侦测到谎言。 由此,几乎可以确认这个宫女身上有屏蔽望气术的法器,也侧面验证了她心虚,刻意用这类手段开规避拷问。 到这里,一个令人细思极恐的真相揭开了。 幕后之人是她! 陈贵妃?! 这一刻,无数细节、线索在许七安脑海里浮现,信息素如同沸腾的湖水。 这我是真没想到赶紧离开这里,向魏公和怀庆禀报我的发现许七安一刻都不想在景秀宫待下去了。 这感觉,就像在漆黑的深夜,进入某个荒山旅馆,却发现这是一座鬼屋。招待员是一个眼珠子挂在脸上,满脸腐肉,蛆虫乱爬的恶鬼。 桌上的一盘盘食物是蛆虫,是屎,是腐肉,是人头 许七安则是那个无意中窥破鬼屋秘密的活人,头皮发麻,只想着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然后趁着恶鬼反应过来前,赶紧离开。 “我问完了,小公公,咱们回去吧。” 许七安深吸一口气,泰然自若的提出离开。 “是!” 小宦官不疑有他,颇为轻松的应了一声,跟在许七安身后跨出偏厅门槛。 等等! 许七安的步伐忽然僵住,如果陈贵妃是幕后之人,那么皇后遭遇的一切,就是陈贵妃即将支付的代价:剥夺位份,打入冷宫。 太子会不会被废,说不准太子怎么样,许七安不关心,他关心的是:临安怎么办? 她今天很开心,因为案情即将告破,太子无罪释放是迟早的事。 可是接下来,我可能亲手把她的母妃推入万丈深渊。 她知道这件事后,应该会恨我吧。 相比起怀庆,临安这样的姑娘心理承受能力更差,母妃被打入冷宫,甚至被赐白绫和鸩酒都是有可能的。 不谈皇帝的宠爱,仅从位份上说,贵妃和皇后差远了。 皇后是皇帝的正妻,或许害死一个妃子不会被赐死,但贵妃呢,贵妃有这样的待遇吗? “许大人,许大人?” 小宦官见许七安杵在原地发呆,忍不住喊了几声。 许七安恍然回神,依旧没有想出两全其美的办法,同时,心里闪过一些困惑,得知幕后之人是陈贵妃后,他依旧没有解开所有的疑问。 先回去吧这件事先不和魏渊说了,为了临安,我,我再思量思量 到了院门口,那守门的宦官怨愤不平的看了一眼许七安。 但当许七安走近,他又立刻收敛了情绪,老老实实,恭恭敬敬。 “对了,你收了我的银子,进了里头,有帮忙通传过吗。”许七安在守门宦官面前停下来。 “当然!” 守门宦官无奈道:“小人通传过了,但琅儿姐姐说不见,奴才贪心,不愿归还银票,又不好向大人您交代,就” 所以她是有准备的许七安点点头,正要离开,身后忽然传来琅儿的喊声。 “许大人慢走!” “琅儿姑娘。” 许七安脊背肌肉悄悄紧绷,表面若无其事的转身:“何事?” 模样俏丽的大宫女停了下来,笑容淡淡:“娘娘想感谢许大人破了福妃案,让太子殿下沉冤得雪,请您过去一叙,当面感谢。” 许七安刚刚松弛的肌肉,再次紧绷。或许是“做贼心虚”的缘故,有点头皮发麻。 “本官还有要务在身,不方便逗留,福妃案是奉旨办事,职责所在,娘娘不必感谢。”他现在不想见陈贵妃。 “许大人真客气。” 琅儿掩嘴轻笑,似玩笑一般说道:“娘娘说,许大人不去见她,她便不让许大人踏出景秀宫半步。” 艹泥马!! 许七安心里徒然一沉,悄悄发散元神,感应周遭,确认没有得到“危险信号”的反馈,这才松了口气。 我刚才的发现谁都没告诉,包括琅儿她也没察觉出端倪,陈贵妃不可能知道我已经看破她的诡计,应该只是单纯的想感谢我,做做样子退一步说,这里是皇宫,外头有大内侍卫,里头有临安,以及身边这位元景帝派来监督我的眼线,陈贵妃不可能也不敢在这里对我怎样 再说,我一刀两个李玉春的修为,可不是吃素的。 “好,劳烦琅儿姑娘带路。” 许七安又扭头对小宦官说道:“你也跟上。” 两人跟在荷色宫装的琅儿身后,穿过前院的回廊,进了后院。 景秀宫的主屋是一座建造精巧的二层阁楼,黑瓦层层叠叠,飞檐斗角,四方屋脊蹲着十二只檐兽。 二楼有供瞭望的瞭望台,适合在春暖花开,或秋高气爽的季节饮酒、赏景。 来到内院,小宦官用力咳嗽一声,给出提醒。 许七安心领神会,在院中停了下来。 琅儿脚步不停,独自进了里屋,接着,许七安捕捉到她细细的声音:“娘娘,许大人来了。” 陈贵妃“嗯”了一声,柔声道:“我有些话要和许大人说,你们都退下吧,去外院。” 然后是临安的声音,娇声说:“啊?临安也要走吗?我不走我不走。” “临安听话。” “哼。” 陈贵妃这是什么意思啊,为什么要屏退其他人,有什么话是大家不能坐在阳光里说的?许七安眉头紧皱。 紧接着,临安和屋子里的两名大宫女跨出门槛,与许七安擦身而过时,裱裱偷偷吐了吐舌尖,低声说: “待会记得向本宫汇报。” 小宦官左右为难,正不知道该何去何从,便听琅儿说道:“娘娘说了,其余人退下,你没耳朵吗。” “哎。”小宦官点头应着,转身跟了上去。 “等等,”许七安喊住他,训斥道:“陛下派你来监督我,你得有“钦差大臣”的自觉,腰杆子挺直些。” 旋即,他大声说:“本官终究是外臣,与贵妃娘娘不便私下见面,这位小公公负责监督本官,是奉了陛下旨意的。” 他这话表面是说给琅儿听,其实是对里头的陈贵妃说。 沉默了几秒,屋里传来陈贵妃的声音:“那便在外头候着吧。” “站远点”许七安挥挥手。 小宦官乖顺的退到远处。 站在院中,许七安假装整理仪容,其实趁着这个短暂的时间,权衡着利弊,猜测着接下来会发生的事。 “如果只是感谢我,没必要屏退众人,换而言之,陈贵妃与我说的话,是不能被外人听见的。 “我让小公公站远一些,是对陈贵妃的一种妥协,站远处的优势是,既听不到我和贵妃的谈话,又能清晰的看见我们在屋内的一举一动。 “这就杜绝了陈贵妃假装老鹰吃小鸡,实则诬陷我欺负后妃的算计虽然这个操作有点粗劣,但我不能不防。” 思考结束,他进入了屋子,见到了端坐在软塌,华美宫装的陈贵妃。 这是许七安第二次见到陈贵妃,上一次还是去年年底的祭祖大典,他一嗓子吼塌永镇山河庙,然后假模假样的表忠心,近距离见过皇帝的女人们。 陈贵妃和临安是一样的脸型,标准的鹅蛋脸,眉眼、嘴唇、鼻子都很标致。 单凭颜值来说,陈贵妃比皇后要稍差,但她的气质端庄温婉,亲和力比皇后强。 不过,绣花华美的衣裙和头上繁杂昂贵的首饰,破坏了她的亲和力。 许七安见过的女子里,只有临安能驾驭奢华的首饰和衣衫,越是华贵,她的魅力就越强。 就好比很多女孩子,不打扮的时候很漂亮,一旦浓妆艳抹,就显得俗气。而临安则是那种打扮越艳丽,就越好看的女子。 这一点母女俩不像。 “今晨陛下在朝堂提出废后,许大人想必有所耳闻了。” 陈贵妃的声音少了少女的清脆,多了成熟妇人的温婉,令人如沐春风。 “卑职已知。”许七安言简意赅的点头。 “那许大人来我景秀宫,所为何事?” “此案尚有一些疑点。” 陈贵妃“哦”了一声,似笑非笑:“有何疑点?” “这卑职愚昧,暂无头绪。” 屋内短暂的安静下来,陈贵妃凝视着许七安许久,脸上笑容一点点收敛,不多时,已如罩寒霜,一字一句道: “你撒谎!” 这三个字,像是重锤砸在许七安心里,又如惊雷在耳畔炸响。 她怎么知道我撒谎他眼神里厉光不受控制的射出,呼吸为之急促,但又在下一刻收敛了所有情绪,茫然道: “娘娘此言何意?” “你能用望气术看别人,别人也能用望气术看你。” 陈贵妃端起茶杯,不紧不慢的喝了一口,叹息道:“本宫邀你过来,只是试探一番,可你刚才的谎言,让本宫无法再心存侥幸。许大人心思敏锐,世上再精妙的案子于你而言,都是些小把戏。” 陈贵妃是术士?!这不可能吧。 她为什么要向我坦白,不怕我告诉元景帝么。 她邀我过来的目的是什么? 种种念头闪过,化作一声叹息:“娘娘,何必呢。我可以假装不知道。” 然后回头找魏公和怀庆对付你许七安心里补充。 到这一步,两人相当于坦诚布公了。 陈贵妃的坦然令许七安意外,他知道这绝非好事。 “你是什么时候查出来的,就在刚才?”陈贵妃又喝了一口茶,平静的就像在闲聊。 “是,我看出琅儿做了伪装。” “但之前有所怀疑了吧,说说看。”陈贵妃笑了笑。 许七安沉吟道:“卑职回顾福妃案的经过,确实有很多疑惑,娘娘怎么会平白无故的在桌上摆皇后送的百日春,这里毕竟是后宫,用滋补壮阳的酒把太子灌的微醺,就不怕他做出错事?这不符合您小心翼翼的风格。” 当日怀庆与他说起皇后被打入冷宫的经历,提及陈贵妃对太子之位的重视,以及心胸狭隘、小心谨慎的风格。许七安就有此疑惑了。 他接着说道:“皇后虽然可以买通黄小柔给太子设局,可她怎么保证太子一定会去清风殿?而您是太子的生母,知子莫若母,知道他对福妃心存念想,于是半途派黄小柔守株待兔这么一想,就更合情合理。 “之后嘛,从黄小柔的尸体被发现,再到卑职找出线索,指向皇后,人为推动的痕迹太明显了。可黄小柔如果就此失踪,又达不到您构陷皇后的目的。 “当然,那会儿我还没有反应过来,依旧觉得皇后的嫌疑最大。我想不通的是,您为什么要派人撕了御药房的收支册子,那应该是指认皇后最有利的证据。非但多此一举,还暴露了自己。” 陈贵妃摇头,“并非多此一举,那原本是我刻意留下的证据,假如查案的主办官不是你的话,它会是攻击皇后最有用的证据之一。 “可你的死而复生完全出乎本宫的预料,黄小柔的尸体和御药房的册子同时被发现的话,引导的痕迹就太重了。我怕你看出什么,直接禀明陛下,于是派人撕毁了册子。 “所以你当时心存疑惑,却没有一口咬定是皇后就是被冤枉的。呵,如果陛下提前知道这些,昨日本宫的哭诉,效果就大打折扣了。” “然后,从临安那里了解案情进展,我一边给陛下施压,一边派人暗杀你。只要你死了,皇后再认罪,这一切都将天衣无缝。” 许七安缓缓点头,今早他还觉得皇后是暗杀他的最大嫌疑人,心里发狠要和怀庆离婚。知道魏渊告诉他皇后认罪,才觉得此案另有隐情。 原来想置我于死地的人是陈贵妃,好了,什么都不用说了,我要和临安离婚。 “卑职还有两个疑问,不知娘娘能否解答?” “说来听听。”陈贵妃淡淡道。 “太子已经是太子,为何娘娘还要这般?” 陈贵妃笑了,笑的很复杂,像是在嘲笑许七安,又仿佛在自嘲: “太子终究是太子,一日不登基,就有易主的可能。皇后一直是皇后,四皇子便永远是嫡子。如果我告诉你,陛下原本属意的是四皇子呢?若非陛下当年知道皇后根本不爱他,四皇子已经是太子了。” 许七安敏锐的发现,陈贵妃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里既有痛快,又有怨恨。 “可就算是这样,时隔多年,太子之位一直没变,娘娘是不是太杞人忧天了。” “朝堂之事,你懂什么。” 陈贵妃冷笑一声:“有魏渊在,四皇子的赢面就永远比我儿要大。魏渊始终想着独掌朝堂,一扫沉疴,他要施展自己的抱负,就一定会把四皇子推上皇位。 “我一个女子斗不过魏渊,只能从皇后这里使劲。皇后乃后宫之主,母仪天下,是女子最高殊荣。本宫也是女子,也眼热皇后的位分。” 对于魏渊的志向,许七安有所了解,知道陈贵妃说的是实话。 “最后一个问题,娘娘身后的人是谁?”许七安问道。 陈贵妃明显错愕了一下,她沉默许久,摇头失笑:“本宫越来越赏识你了,看来临安无意中挖到了一块宝贝。 “你是怎么笃定本宫身后还有人的。” 许七安目光下垂,看着脚尖,思忖道:“如果娘娘早就知道国舅做的事,那么为何隐忍这么久,直到此时才出手。 “如果娘娘是近来才知道国舅和黄小柔的事,那么又是谁告诉娘娘的呢,肯定不会是黄小柔。她能隐忍这么多年,无缘无故的,不会突然改变坚持主动向你透露。其中必定有一个牵桥搭线的人。 “另外,娘娘知道卑职说谎了,司天监的望气术可不是一般人能施展的。卑职刚才又猜到一个可能。” 许七安抬起头,凝视着陈贵妃姣美的容颜,“您的目标是皇后,而您背后的人或势力,目标是魏公。” 陈贵妃脸上没了笑容,眯着眼,端详许七安很久,忽然说:“许大人觉得,临安如何?” 很奈斯许七安心里一动,没有回答。 “太子与我说过,临安到了出阁的年纪,我默默留了一个心眼,随后发现,她自从认识了你,逢着来景秀宫,嘴里念叨最多的人就是你。” 陈贵妃循循善诱:“少女怀春的年纪,本宫也经历过。听说许大人不日便将封爵,子爵虽不大,可意味着你踏入了贵族阶层。 “本宫可以给你承诺,三年之内,让你爵位更进一步,到时,把临安下嫁给你。” 赤裸裸的拉拢,这也是陈贵妃与他坦诚布公的原因。 许七安有些犹豫。 陈贵妃乘胜追击:“即使你知道了秘密,但要指认本宫是不可能的,琅儿近日身体不佳,突发疾病,太医没有救回来。这个结果,许大人觉得如何?” 天真可爱的临安怎么会有你这样的母亲,画大饼就想忽悠我许七安沉吟道:“三年太久了,谁知道贵妃娘娘是不是在忽悠卑职。” 陈贵妃蹙眉,“最快两年,封爵之事,非同小可。这点你应该清楚。” “卑职不是这个意思。” 许七安摆摆手,露出腼腆笑容:“卑职是想说,成亲得三年,但能不能先圆房?” :我说我参加高考了你们信吗? 好吧,你们啥都别了,我自己掌嘴,啪啪啪啪啪。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二十六章:许七安:我又立功了 “你在耍本宫?” “寒冰”一点点爬上陈贵妃的脸庞,她的表情,她的眼神,她的语气都是冷冰冰的。 “你看,”许七安耸耸肩,嗤笑道:“画大饼的人不管说的怎么好听,只要一有切实的付出,立刻翻脸。” 还好你没答应,不然老子宁愿临安伤心也要搞垮你。 陈贵妃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放下茶杯时,脸色已经恢复如常,“本宫最大的破绽就是琅儿,只要她不在了,那便是死无对证。 “而凤栖宫这座高楼,转眼就要塌了。所谓良禽择木而栖,许大人是聪明人,如何选择,你心里明白。” 许七安一脸赞同的点头:“太子还是太子,而皇后即将易位,娘娘又承诺把临安下嫁于我所以我选魏公。” 陈贵妃脸色一滞,握着茶盏的手微微发力,好半天才忍住把滚烫茶水泼到这小子脸上,或者摔杯的冲动。 “这么说,许大人是准备把琅儿从景秀宫带走,要置本宫于死地了?” 陈贵妃一双美眸死死的盯着许七安,屋内的气氛降到冰点,无形的杀机笼罩了许七安。 炼神境的许白嫖没有捕捉到敌人出手的画面,但七品武者的本能在向他灌输一个信号:危险! 执意带走琅儿的话,那就是要与陈贵妃玉石俱焚,这样一来,她势必狗急跳墙,不再顾忌这里是后宫,对我出手,我的生命无法得到保障,虽然有神殊和尚在,但神殊是我最后底牌许七安冷笑一声,挺直腰杆,眉眼间带着不屑: “我许七安当日面对上万叛军,孤身奋战,斩敌数千人,死而不倒。娘娘觉得,区区威胁,我会怕? “臣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 臣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陈贵妃眼里有着明显的惊讶,缓缓点头,“说的好,许大人确实是位豪杰,栽在你手里” 贵妃娘娘拽紧了手里的茶杯,似乎要摔杯为号。 突然,许七安大声说:“但我对临安一片赤诚,不愿看她伤心。今日之事,我可以当做没有发生。” 就算要揭发贵妃,我也得能走出景秀宫啊许七安遗憾的想。 陈贵妃盯着他看了片刻,放下茶盏,满意点头:“你没说谎,看来你对临安确实是真心。既然如此,许大人为何不愿投靠?” 你当我是傻子么,投靠你我就死定了,京城里我能依靠的只有魏渊,怀庆都只能算半个,至于临安,她一个没权没势的公主,根本护不住我。 “娘娘,养士不是空口许诺,而是靠实际行动。卑职效忠魏公,是因为魏公以诚待我,我信任他。” 说完,许七安侧过身,看了一眼院外的小公公,说道:“卑职是对娘娘无可奈何,只是,我寻思着娘娘也不能对我如何。” 一旦没有了玉石俱焚的想法,那么陈贵妃不可能再为难他。 小公公虽然是个喽啰,可他现在是元景帝的眼睛,可以视作监控。这里发生的一切,都会一字不漏的传达给元景帝。 陈贵妃除非直接杀他,不然,任何阴谋诡计栽赃陷害都没用,小公公可以为许七安作证。 这便是许七安执意要留下小公公的原因。 陈贵妃深深看他一眼,美眸微阖,“本宫乏了,你退下吧景秀宫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 “卑职告退。” 许七安拱手作揖,退出了屋子。 院子里的小公公见他出来,立刻迎了上来,问道:“许大人,贵妃娘娘与您说了什么?” “别问,问就人头不保。”许七安没好气道。 小公公脸色微变。 走到外院,临安坐在凉亭里,一手托腮,一手把玩茶盏,百无聊赖。 身边有两名宫女侍立。 见到许七安,她圆润的脸蛋绽放笑颜,眉眼弯弯,桃花眸子灵动起来,招招手,娇声道: “狗奴才,快过来。” 狗奴才喊的一点气势都没有,听着就像撒娇,嗲嗲的。 许七安深吸一口气,压住翻涌的情绪,若无其事的笑起来:“殿下,卑职出来了。” 临安立刻问道:“母妃与你说了什么?” “娘娘说,殿下快到出阁的年纪了,问卑职有没有合适的人选,给她推荐几位少年英才。她好帮殿下物色未来夫婿。” 临安愣了一下,红霞悄悄爬上脸蛋,狐疑道:“母妃会与你说这些?” 咦,你怎么不上套,你什么时候变聪明了,我接下来还想毛遂自荐。许七安只好无奈的说: “卑职开玩笑的。” 裱裱柳眉倒竖:“狗奴才,你敢调戏本宫。” 掐着腰瞪他。 “卑职还是个孩子,不懂什么是调戏。” 裱裱“呸”了一声,又觉得许七安说话很有意思,咯咯咯的笑起来,像一只小母鸡。 她笑容既纯真又妩媚,宛如一道靓丽的风景。 许七安跟着笑,心里则叹息一声。 先前,他的想法是假装不知道,先离开景秀宫,然后把自己的发现告诉魏渊,让魏渊火速捉拿琅儿,打陈贵妃一个措手不及。 但因为临安的关系,他难免犹豫了一下,虽然冷静下来后,还是会毫不犹豫的揭发陈贵妃。 不料陈贵妃段位也不低,可以预料,他前脚刚走,琅儿后脚就会因病去世。如此一来,陈贵妃将再无破绽。 “陈贵妃算是一个合格的后妃临安这么蠢的女孩,生长在宫墙内苑也不知是福是祸。” 回想起陈贵妃刚才的操作,确实机敏,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召他过去试探一番。结果还真被她发现端倪。 后续那番坦诚布公的话,看似掏心掏肺,实则有恃无恐,因为她知道,只要解决掉琅儿,她就没有破绽,而许七安根本带不走琅儿,除非不想活了。 既然已经被发现了,干脆就大方一点说出来,还可以博取我的信任然后抛出漂亮闺女当诱饵,如果我是个好色之徒,当时可能就上钩了 我有神殊和尚罩着,未必会当场去世,可也暴露了自身,元景帝这狗东西肯定会把我封印在桑泊,结局还是没变,玉石俱焚。 出了景秀宫,许七安推说还要要务处理,谢绝了裱裱下五子棋的邀请。 “小公公,宫里的事我已经处理完了,晚些时候,你向陛下汇报时,有些话能说,有些不能说,本官在这里提点你几句。”许七安沉声道。 小宦官闻言,摆出严肃的姿态,“许大人请说。” “景秀宫的事,你要一五一十的告诉皇上。你得这么说:问询过景秀宫宫女琅儿之后,许大人脸色极为难看,似乎不想再逗留下去,连茶都没喝。 “可许大人还没离开景秀宫,忽然被贵妃娘娘留了下来,并请去后院贵妃娘娘屏退所有人,在屋里与许大人说了好一会的话。奴才被留在院中不得进入,虽能看见二人在屋中,却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 “谈话完毕,许大人心事重重的出宫了。” 许七安说完,从怀里摸出五两银票,以及景秀宫守门宦官那里讹来的五两,总计十两,不带烟火气的递到小公公手里。 小公公一边敞开怀,一边摆手:“许大人,使不得使不得。” 收好银子,他仔细回味一遍许七安的话,自觉没有太大的问题,这才点头:“好,奴才一定照办。” 许七安当即离开皇宫,从羽林卫手里牵来的怀庆借他的骏马,快马加鞭赶回打更人衙门。 经守卫通传后,他进了浩气楼,来到七楼会客的茶室。 魏渊没在茶室,而是在与茶室相连的瞭望台,他坐在大椅上,披散着头发,一位黑衣吏员握着梳子,正给他梳头。 魏渊招了招手,“过来,给本座梳头。” 黑衣吏员识趣的把梳子递给许七安,转身离开茶室。 “魏公怎么在这个时候梳头?” 许七安握着梳头,从头往下,没有打结,一梳到底,心说还挺飘逸的。 “头发在佛门中,寓意着烦恼丝。”魏渊沐浴在阳光中,眯着眼,声音温和: “梳一梳头,前尘往事,就一笔勾销了。” 什么意思? 今天的魏渊有点奇怪啊,什么叫前尘往事一笔勾销? “梳头没什么意思,卑职给魏公按按头吧。”许七安说道。 魏渊笑了笑:“试试!” 许七安把梳子揣怀里,五指张开,按住魏渊的头,轻柔的按捏穴位。 魏渊的呼吸声渐渐变缓,温暖的阳光洒在两人身上,此处登高望远,景色优美,许七安眯着眼眺望,感觉自己回到了人世间,远离了宫苑里的勾心斗角。 “还不错。”魏渊笑道。 肯定啊,这可是理发店的神技,回头给你做一张洗发椅许七安咳嗽一声,道:“卑职有事禀报。” “说。” “卑职已经查出幕后之人是谁了。” 魏渊睁开眼睛,许久未曾说话。 “是陈贵妃!”许七安低声道:“今日去景秀宫查案,发现她身边的宫女琅儿就是撕毁御药房册子之人” 当下把自己的发现,陈贵妃的招揽,一五一十的告诉魏渊。 魏渊拍了拍他的手,示意他停下,起身走到瞭望台边缘,双手按在护栏,望着远处,“你觉得陈贵妃背后的势力是谁?” 我怎么知道许七安摇头:“可能与司天监有关。” 这是他从望气术的存在推敲出来的。 “不是司天监。”魏渊摇摇头,语气笃定。 不是司天监许七安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愕然道:“魏公,你知道是陈贵妃在算计皇后和你?” “起先没想到,她倒是狠心,竟把太子拉下水这个案子交由你之后,我就没继续关注。直到今早知晓皇后认罪,听你说完案件始末,我便猜出是陈贵妃了。” 许七安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很久,以前他觉得魏渊和金莲道长一样都是老银币,现在发觉,金莲道长还是蛮纯良的,没有魏渊这么深沉。 不是司天监,那陈贵妃怎么会施展望气术,除了司天监还有谁会望气术? 许七安心里一动,“魏公,我想起了一件事。” “云州案里出现的三品术士?”魏渊反问。 “魏公智慧过人”许七安服了。 “这个人我也查过,但没查出来,你知道司天监的三品术士叫什么吗?”魏渊问道。 “天机师。”许七安听逼王说过。 “天机师能屏蔽天机,将自身的存在、留下过的痕迹全部抹去,他的父母会遗忘他,妻子儿女会遗忘他,他留下的所有文字记载也会消失。这就是天机师。 “除此之外,天机师还能篡改别人对他的印象,于心中留下模糊的记忆,却怎么都无法彻底回忆起来。” 魏渊放眼眺望:“桑泊案时,你曾经查过初代监正的信息,但任何史料都没有记载,只言片语都没有。要知道,武宗皇帝能更改历史,但堵不住后人的嘴,更堵不住野史。 “是监正抹去了那位初代监正的所有信息,他就像从未存在过一样。即使是我,也常常会误以为监正就是司天监的创立者,术士体系开创者。 “随后会因为历史空缺带来的割裂,恍然间想起,还有一位初代监正。” “这还怎么查?”许七安惊呆了。 他再次意识到这个世界的顶层强者是那么的可怕。 “想要查,就得靠监正。”魏渊说。 有道理,只有魔法才能打败魔法,魏爸爸的思路没有错许七安暗暗点头。 “但监正拒绝了。”魏渊叹息。 这真是个意料之中的答案,司天监存在着很多秘密,监正就像个守秘的老头儿许七安抿了抿嘴,好奇的语气问: “魏公可知术士一品和二品叫什么?” 魏渊摇摇头,“我与监正一直不对付,大奉就像一盘棋,他是下棋的人,我也是下棋的人,我们常常因思路不同产生矛盾。” 这是魏渊第一次与许七安说起这么“高端”的内容。 或许在魏渊心里,监正才是他最大的政敌?许七安试探道:“魏公准备怎么救皇后。” “把国舅推出去顶罪,成与不成,还有待思量,陛下喜欢制衡,也会想到废了皇后,太子就没有敌手了,只是,陛下想起了一些不开心的事情,未必有那么冷静的头脑,除非能让他怀疑陈贵妃 “皇后心还是太软了,走这一步时,竟没有提前与我商议。”魏渊声音里透着无奈。 魏公你的潜台词是:皇后,你特么就是个猪队友? 许七安眼睛一亮,知道自己出宫前的铺垫没有白费,或者,可能立功了。 “魏公,卑职有罪,刚才自作主张了。” 魏渊回过头来,皱了皱眉:“何事?”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二十七章 问询 “卑职出宫前,多此一举的做了些事,我让陛下派来监督的小公公” 许七安把自己教给小宦官的“文案”,原原本本的转述给魏渊听。 见魏渊陷入沉思,许七安连忙说:“卑职未经允许,自作主张,请魏公分析一二。” 闻言,魏渊露出了笑容,颔首道:“虽是自作主张,但做的不错。陛下多疑,擅长制衡,你的这番话传入他耳中,会让他对陈贵妃心生疑窦。 “从而重新思索整个福妃案,考虑多方的利弊得失,以及他一直苦苦维持的平衡。” 许七安仍旧不满意,不太自信的语气说道:“会不会被陛下看出来?或者,那位小公公与陛下坦白收我银子,代我传话?” “你那番话没有纰漏,都是切实发生的事。”魏渊笑道: “至于后一个问题,与陛下坦白,只会暴露自己收受贿赂,有过无功,谁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呢。能在陛下寝宫里当差的,不说多聪明,至少不会太笨。” 嘿嘿,这些我都知道许七安叹服的语气:“魏公绝顶聪明,卑职佩服。” 魏渊深深看他一眼,摇头失笑。 接着,他心情颇为轻松的返回茶室,亲自倒了两杯茶,说道:“你已踏入炼神境,不要停止锤炼元神,一直到经外奇穴发胀,你就可以提前锤炼体魄了。” 经外奇穴哦哦,太阳穴。 许七安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经外奇穴指的就是太阳穴,这个世界没有太阳穴这个说法。 经外奇穴,听着就高端大气上档次啊许七安自己也不喜欢“太阳穴”这个称呼,因为总觉得这是个动词。 听到这个话题,许七安就知道自己刚才的操作产生了良好的反馈,魏渊心情不错,打算犒劳他这位有功之锣。 那番看似“请罪”实则邀功的行为,魏渊一眼就能看破,但领导就是喜欢这样把自己高高捧起来的下属。 哪怕是智慧超群的魏渊也不例外。 许七安刚才如果说:魏公,我特么又立大功了,哈哈哈哈。 得到的反馈就会完全不同,没准魏渊还会批评几句,告诉他戒骄戒躁,要有静气。 “锤炼体魄?”许七安反问。 锤炼体魄是炼精境时期的主要内容,无非就是有氧运动+无氧运动,一次次突破体能极限。每隔三天要请大夫舒筋活血,缓解肌肉的劳损,再就是要不停的吃大鱼大肉,以及一些温补的中药。 许七安一年“吃”掉百两银子,差不多是二叔半年的收入。 达到炼神境后,炼精境的那一套肯定不管用了,许七安不知道该如何锤炼体魄。 “以前和你说过,武者体系不是一蹴而就,是前人不停的摸索,不停的完善,才有了如今的武夫九品。” 魏渊喝着茶,谈心渐浓,说道:“最初的铜皮铁骨,是一棒一棍敲打出来的,就像铁匠的锤子,把一块铁胚锻造成精铁。这个过程极为漫长,而且因为时常打击到要害部位,基础不够扎实的话,会死于非命。” 魏公,你说的打击到要害部位,是我理解中的那种吗嗯,鸡飞蛋打?! “后来有人创造出了药浴,以特殊的天材地宝为主料,把人置在大鼎中烹煮,武者在鼎中吐纳,对抗高温,吸收药力,以此成就铜皮铁骨境。” “死亡率怎么样?”许七安问道。 “危险同样很大,有时候煮着煮着,人就熟了。”魏渊回答。 “” 许七安脑海里顿时浮现一个画面,他坐在大鼎里,身边是滚烫沸水,精通药理的褚采薇不停的往鼎里添加作料:茴香、豆角、桂皮、大葱 许铃音站在一旁,眼泪从嘴角流出来。 “还有更安全的方式吗?”他悄悄咽着唾沫。 “随着一代代天才的诞生,终于有人创出了第一套以练气为基,淬体为辅的修行法门。这种法门的核心,是以特殊的行气方式,从内而外的淬炼身体,再配合敲打或烹煮,危险性将大大降低。” 魏渊展开一张宣纸,提笔写了“混元功”三个字,道: “打更人衙门最顶尖的法门叫混元功,每一位金锣用的都是这部法门。呵,丢到江湖上,会引来腥风血雨。” 许七安再一次意识到投靠魏渊,成为打更人的好处,这里有最顶尖的功法,有最奢侈的资源,江湖散人们可望而不可即的资源,对许七安而言,确实唾手可得。 包括那篇观想图,同样是极品货。 他能这么快踏入炼神境,固然是自身天赋惊人,但也和魏渊给予的资源脱不开关系。 武夫体系真是个苦力职业啊,用现代知识解析,九品炼精境又叫搬砖境,八品是练气功搬砖,七品是爆肝熬夜搬砖,六品更绝了,直接胸口碎大石模式许七安叹了口气,问道: “魏公,有没有不用烹煮,不用棍棒敲打就能修成铜皮铁骨的行气法门?” “有!” 魏渊的回答出乎许七安的预料,他先是一喜,随后试探道:“在梦里?” 魏渊看着他,默然几秒,温和道:“佛门有类似的法门,有人说,武者的铜皮铁骨境是根据佛门的金刚境衍化而来。 “也有人说,是佛陀参考了武夫体系,于佛门体系中开创了一条新的道路,叫做武僧。” 也就是说,武僧体系拥有一套不用烹煮就能修成铜皮铁骨的法门,这个好办啊,回头套路一波六号,从他手里白嫖过来许七安脸上不自觉的露出了纯真的笑容。 皇帝寝宫。 元景帝盘坐在塌上,闭目吐纳,床角烧着一柱檀香,青烟纤细笔直。 老太监侍立在一侧,低眉顺眼,不发出一丝一毫的动静。 这时,脚步声从外头传来,一名小宦官停在寝宫外。 看了一眼渐入佳境的元景帝,老太监小步挪到门口,压低声音:“何事?” “干爹,道首派灵宝观的道士来请陛下。”宦官小声说道。 老太监明显一愣,掐指算了算时间,心说日子没错了,每个月的这几天,都是国师身子不便,闭关修养的时候。 就连陛下都不能打扰,只能在自己的寝宫里吐纳。 “知道了,退下吧。” 打发走小宦官,老太监缓步回来榻边,低声道:“陛下” 元景帝睁开眼睛。 老太监说道:“国师派人来请,邀陛下过去悟道。” 元景帝微微愕然,紧接着,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绽放光明,前所未有的明亮。 “摆驾,速去!” 国师每个月都会遭受业火灼身,七情六欲翻涌不息,所以这几天国师会选择闭关,任何人不得进去灵宝观。 但元景帝知道,如果有朝一日,国师同意与自己双修,那绝对是这几天。 元景帝等这一天很久了,他现在虽然乌发再生,体魄强健,宛如壮年。但依旧不能长生久视。 如果想更进一步,就只有与国师双修,攫取她的灵蕴,如此才能万岁万岁万万岁,成为大奉永远的皇帝。 离开寝宫,登上龙辇,元景帝一路催促,不多时抵达了灵宝观。 可当他见到女子国师时,失望的发现,她真的只是邀请自己过来打坐吐纳,就如以往做功课一般。 眉间点着一粒朱砂,眉目如画的女子国师盘坐在蒲团上,声音柔媚:“陛下请坐。” 她的乌黑靓丽的青丝用莲花冠束着,凸显出美艳绝伦的白皙脸蛋,干干净净,没有一丝鬓发垂下。 元景帝不甘心,沉声道:“国师既不愿与朕双修,何必在此刻邀朕前来。” 洛玉衡闭着眼,淡淡道:“本月不受业火灼身,贫道答应传授陛下长生之术,自当谨记诺言,不敢有一日懈怠。” 元景帝默然片刻,在属于他的蒲团坐下,没有立刻闭目吐纳,说道: “国师,回春丹的药材已经准备完毕,明日朕就派人送来灵宝观。” 洛玉衡睁开眸子,端详着元景帝,忽而叹息:“陛下乌发再生,吐纳修道多年,早已百病不侵。不必再练四季神丹。” 元景帝不理会,闭上眼睛吐纳。 元景帝一年四季,要炼四炉大丹,分别于春风、夏至、秋分、冬至四个节气中成丹。 每一炉大丹都价值连城,抵得上一个郡县三年的税收,还得是富裕的地区。 除了四炉大丹外,还有三十六炉小丹。耗银之巨,骇人听闻。 这些银两不从户部金库挪用,都是元景帝自己的小金库里支出,至于元景帝小金库的银两怎么来的,满朝文武人人皆知,却又心照不宣。 与国师悟道结束,已是日落黄昏。 元景帝心情不佳,回了寝宫后便沉默寡言,想起福妃案还没结束,语气不耐道: “大伴,去让内阁拟旨,福妃案一拖再拖,而今已经过一旬。责令三司两日内给出结果。” 给出的是“皇后是否有罪”的结果。 “是,陛下。” 老太监略作犹豫,低声道:“今日那许七安又来皇宫了。” 元景帝眉头一皱,“他还来做什么,你明日派人去打更人衙门收回金牌。” 皇后已经认罪,福妃案差不多可以结案,那小铜锣没必要再来皇宫了。 老太监点点头,细声说道:“那今日还要找奴才问话吗。” 元景帝想了想,缓缓点头:“宣!” 老太监退出寝宫,一刻钟不到,带着监督许七安的小宦官进来。 小公公低着头,弓着腰,乖巧的站着。 元景帝坐在书桌后,居高临下的俯视小宦官,“今日许七安来皇宫查了什么?” :今天还是万字,现在两点半,先更一章。下一章字数会补回来。 先更后改。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二十八章 光宗耀祖 “今日,许大人带奴才问询进出御药房的名单” 小公公娓娓道来,按着名单逐步讲述,元景帝默不作声,眸光沉沉,也不知道是认真听着,还是想到了别处。 “名单最后一位是景秀宫,贵妃娘娘身边的大宫女,许大人带着奴才前去问话,吃了个闭门羹。” 听到这里,元景帝凝固的眸子动了动,似乎被拉回了些许注意力。 “许大人无奈之下,便去了韶音宫,找临安殿下帮忙” 小公公脑海里浮出许七安交代的话,很自然的说道:“问询过景秀宫的琅儿之后,许大人脸色变的极为难看,似乎不想再逗留下去,连茶都没喝,就带着奴才匆匆离开” “可还没离开景秀宫,那琅儿折返出来,说贵妃娘娘邀请许大人进院一叙,感谢他破了福妃案,许大人原本不愿去见,但琅儿强行留了他一下。”小宦官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 “而后,贵妃娘娘屏退了所有人,奴才也不能进屋,只能待在院子里候着” “慢!” 元景帝一双眼睛彻底回复了灵动,他打断小宦官,盯着他,沉吟了有几秒,缓缓道:“屏退所有人?” “回陛下,是的。” “他们在院里说了什么?” 小宦官说道:“隔的太远,奴才听不清,只能远远看着许大人和贵妃在屋里谈话。” 元景帝右手抵住嘴唇,做沉思状,突然说道:“你刚才说,许七安问询过琅儿后,脸色变的极为难看?” 不等小宦官回话,老太监脸色微变,训斥道:“狗东西,平时怎么教你的?” 汇报的时候,千万不要夹杂主观情绪,不要想着误导陛下,要公正客观。 元景帝抬了抬手,打断发怒的老太监。 见状,小公公有了些许底气:“确实是很难看。” 元景帝颔首,沉思片刻,道:“许七安想走,但琅儿强行留了下来?” “是的。” 小宦官察觉到元景帝的态度,出现了某种变化,小心翼翼道:“许大人说,他是奉旨查案,职责所在,娘娘不用感谢。 “琅儿说,许大人若不去见娘娘,便走不出景秀宫。” 听到这里,元景帝眼中仿佛有精光爆射而出,这一次,他思考了很久,寝宫里安静的可怕,一老一小两个宦官屏住呼吸,生怕惊扰到深沉莫测的皇帝。 终于,元景帝缓缓开口:“许七安离开时情绪如何?” 这句话许七安离开前有交代的,但小宦官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装模作样的想了想,这才说道: “许大人心事重重的出宫去了。” 为了增加可信度,他补充道:“以前离宫时,许大人都会与奴才唠嗑几句,眉飞色舞,但今日格外不同,半个字都未说。” 元景帝挥挥手。 “退下吧。”老太监立刻说。 小宦官退出寝宫后,元景帝一言不发的坐了许久,说道:“去,把景秀宫的琅儿给朕提过来。” 老宦官应了一声,徐徐退出寝宫。 老太监带上一队侍卫,在夕阳的余晖里,穿过层层宫墙,抵达景秀宫。 守门的宦官远远的认出是陛下身边的大伴,迎了上去,道:“公公稍等,奴才去通报贵妃娘娘” “咱家赶时间。”老太监一巴掌把他扇开,带着侍卫进入院子,穿过前院,便听一阵阵哭声从内院传来。 老太监站在内院,高声道:“贵妃娘娘,老奴求见。” 陈贵妃的屋里,走出来一位眼眶微红的宫女,细声细气道:“娘娘请您进去。” 老太监随着宫女进了屋,看见陈贵妃坐在大椅上,手里捏着锦帕,时不时擦一下眼睛,满脸悲伤。 “娘娘这是怎么了?”老太监诧异道。 “本宫身边一个下人,刚刚突发疾病,说没就没了,太医没救回来。”陈贵妃悲伤道。 “这”老太监安慰道:“娘娘节哀,那宫女叫什么?” “琅儿。” “!!!”老太监表情一滞。 “大伴来我景秀宫,所为何事?”陈贵妃柔声道。 老太监扯起一个笑容,“陛下派老奴来慰问娘娘,陛下知道这段日子,娘娘担惊受怕了。” 陈贵妃别过头去,哀声道:“陛下连见一见臣妾都做不到吗。” 老太监干笑几声,对于贵妃的抱怨,不做评价。 他陪着贵妃闲聊了几句,随口道:“那琅儿年岁不大吧。” 琅儿虽是景秀宫的老人,但元景帝十几二十年没临幸过后妃,老太监对这位不幸早逝的贴身宫女没什么印象。 “一个可怜的孩子。”陈贵妃面露哀色。 老太监顺势道:“咱家去看看吧。” 他还有一个身份,就是内务总管,统领皇宫宦官和宫女,不过这层身份是他作为元景帝的大伴,自带的虚衔。 副总管才是真正的掌权人。 毕竟内务总管事务繁忙,根本不可能时刻伺候在皇帝身边。 告别陈贵妃,老太监在宫女的带领下进了南厢,见到了躺在床上脸色惨白的琅儿。 “有请太医看过吗?” “回公公,看过了,太医说是脑症,无药可救。” 老太监盯着琅儿看了许久,吩咐道:“人就交给咱家吧。” 他命令侍卫带走了琅儿的尸体,匆匆回去复命。 返回元景帝寝宫,老皇帝依旧端坐在铺设明黄丝绸的大案之后,面无表情的望着大门方向。 见到老太监跨过门槛进屋,他也没什么反应。 “陛下,琅儿死了”老太监低声道。 很久很久之后,元景帝“嗯”了一声,这位在权力之巅俯瞰半个甲子的皇帝,无喜无悲。 次日,元景帝又召开了朝会,文武百官在朦胧的天色中,井然有序的进入午门,一部分停留在金銮殿外的广场,一部分站在金銮殿外的汉白玉台阶。 只有极小的一部分进入大殿,这部分人,在说书人的口中,统一被称为:庙堂之上,衮衮诸公。 群臣入殿后,元景帝晚了一刻钟才从殿后走出来,坐在属于他的龙椅上。 君臣正常奏对之后,刑部尚书出列,朗声道:“陛下,三法司已经核实完毕,皇后确为福妃案的主谋。 “上官氏德不配位,谋害后妃,构陷太子,请陛下严惩。” 大理寺卿当即上前附议。 殿内,文臣武将以及部分勋贵纷纷附议,声浪连成一片。 这意味着,他们昨天已经商议妥当,废后不比废太子,那是事关国本的大事。废后只是皇帝的家事,只要有理有据,证明皇后确实失德,而不是皇帝喜新厌旧,那么群臣们没理由,也没必要拦着。 废后唯一关系的就是四皇子的身份问题,要知道四皇子是元景帝唯一的嫡子,很多人把宝压在他身上的。 那部分没有附议的,就是四皇子一党。 不等元景帝表态,魏渊出列了,殿内立刻安静了下来。 “陛下,福妃案另有隐情,皇后并非主谋,真正的主谋是黄小柔,她害死了福妃,又诓骗太子至清风殿,伪造出这桩案子。” 魏渊刚说完,职业喷子给事中跳出来反驳: “一派胡言,区区一个宫女能做出这等惊天大案?再说,那黄小柔为何要构陷太子。魏渊,你把陛下当什么了,把庙堂诸公当什么了。” 说完,补充一句:请陛下斩了此獠。 其余大臣纷纷呵斥魏渊,殿内一时嘈乱。 老太监手握鞭子,奋力一抽,地面发出“啪”一声脆响,他呵斥道:“肃静!” 殿内这才安静下来。 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冷笑的看着魏渊,众官员同样看着魏渊,有冷笑有嘲讽,也有不解和无奈。后者来自四皇子一党。 对于周遭的目光、给事中的叫骂,魏渊一概不理,道:“昨日,主办福妃案的铜锣许七安查出黄小柔曾怀过身孕” 话没说完,殿内又响起了哗然。 宫女黄小柔怀过身孕?! 宫里除了侍卫,真正能让女人怀孕的只有元景帝。侍卫当然不可能,能值守后宫的都是对皇室忠心耿耿,千挑百选的精锐。 而且往往都是几人一队,相互监督,不存在与宫女偷情的可能性。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 一时间,庙堂诸公们看元景帝的眼神,不由的就内涵起来。 元景帝威严的脸庞,面皮轻轻抽了一下,冷冰冰的看见故意停顿不说的魏渊,沉声道: “魏渊,说下去!” 魏渊缓缓道:“经过追查后发现,指使黄小柔失身怀孕者,为当朝国舅上官鸣” 接下来,魏渊给朝堂众臣讲了一个故事,经过他润色的故事: 宫女黄小柔遭国舅爷凌辱,不幸怀孕,事后偷偷流产,于是她怀恨在心,隐忍多年,终于酝酿出了一个阴谋。 借着福妃贴身宫女的便利,她悄悄破坏瞭望台的护栏,趁着福妃醉酒之际,诓骗太子至清风殿,布下了十几年来,后宫最骇人听闻的局。 国舅听说了福妃案后,发现黄小柔牵连起来,生怕自己的禽兽之行暴露,就求到了凤栖宫。 皇后这才知道国舅竟做出这等丧尽天良之事,念及血肉之情,含泪为国舅承担下了罪过。 最后,魏渊为案件做出总结:“事情经过就是这样,国舅已经认罪。陛下随时可以提审 “荒谬。”大理寺卿冷哼一声,作揖道:“陛下,据微臣所知,黄小柔是被杀害,倘若一切都是她谋划,那杀人凶手呢?” 群臣纷纷附和。 魏渊面不改色的解释:“黄小柔还有同党,助她布局,以构陷太子之名,暗指皇后。” 听到这里,许多大臣心里一动,各自展开联想。 如果没有国舅玷污黄小柔这件事,任谁都会认为皇后是因为证据确凿,这才认罪。 可有了国舅的认罪书后,案件就峰回路转了。 皇后是不是无辜暂且不谈,国舅的认罪书有了,事情就有扯皮的余地。 四皇子党派一扫方才颓势,陆续站出来发言,表明立场,支持魏渊,痛斥国舅。 渐渐的,殿内只剩两个声音,太子党和四皇子党的唇枪舌战。太子党以都察院右都御史为首,太子党则是各个凌乱的小党派组成。 大党派中,或许有暗中支持太子的,但绝不会在台面上跳出来,大王八永远藏在水底。 一番激烈的扯皮后,魏渊朗声道:“请陛下定夺。” 争吵声停止,群臣附和:“请陛下定夺。” 魏渊的折子早在昨日便递交到宫里,通常朝会议事,折子都会提前一天递进宫中,所以国舅的认罪书,元景帝早就已经看过。 今日朝会议事,元景帝如果想结束福妃案,此时便能盖棺定论,若不想,就会责令再查。 见群臣停止争吵,元景帝这才开口,缓缓道:“上官鸣祸乱后宫,判斩立决!皇后知情不报,与其同罪,但其念及血脉之情,情有可原,责令皇后闭门思过三月。” 群臣以为这就完了,结果,元景帝顿了顿,继续说道:“太子醉酒闯清风殿,不知检点,责令闭门思过半年。陈贵妃怂恿太子醉酒,以致酿成大祸,降为陈妃。” 殿内一片寂静。 群臣们茫然四顾,想不通为什么涉案其中的皇后思过三月;太子思过半年。而全程不相干的陈贵妃,从贵妃跌为陈妃,连降两级。 莫非此案与陈贵妃有关老油条们心想。 这边朝会刚结束,没多久,老太监就分别去了凤栖宫和景秀宫传旨。 皇后得知后,伏案痛哭。 陈贵妃则脸色僵硬的接了旨,等老太监一走,她便把桌上的摆设,连带圣旨统统扫落在地。 乒乒乓乓的声音里,陈贵妃高耸的胸脯剧烈起伏,端庄的鹅蛋脸气的发青。 她咬牙切齿的吐出:“魏渊” 然后,握住秀拳,一字一句道:“许七安!” 这时候,她已经会过意来,陛下态度大变,绝对和昨日有关。 昨日老太监无缘无故过来,以慰问为由,这本没有问题,但联想到今日朝堂的变化,不难猜测其中玄机。 陛下对她起疑了 而她只在许七安那里暴露过,由此推测,定是那个混账小子暗中使了什么把戏。 辛苦谋划一场,竟栽在一个小铜锣手中。 几分钟后,乒乒乓乓的声音再次从屋里传出,院子里的宫女、当差噤若寒蝉。 福妃案结束的第二天,许七安终于找回了他心爱的小母马。 这是一条命途多舛的马,那天刚捡回一条小命,被主人赶跑后,它跑啊跑,跑啊跑,被巡城的御刀卫给遇见了。 御刀卫一看马臀上的印记,心说这不是我们的马吗?于是带回了卫营。 这匹马确实是御刀卫专用的军马,二叔通过自己的关系,低价搞到手的。买来之后没骑多少年,就送给侄儿骑了。 随后,打更人衙门通过当天值守该区域的御刀卫口中得知确实“捡”到一匹马,顺藤摸瓜,找回了许七安心爱的小母马。 这天早上,许七安陪着家人在厅里吃饭。 小豆丁今天休沐,不用上学堂的她开心极了,早膳吃的倍儿香。 “休沐一天,跟捡到宝似的,我这辈子都没生过像你这么蠢的女儿。”婶婶嫌弃的说。 “你总共也只有两个女儿。”许二叔替幼女鸣不平,但不敢明着和婶婶斗嘴,只能暗暗抬杠。 “还有脸说,铃音这么蠢,就是随了你的。” 果然,婶婶老调重弹,把许铃音为什么不开窍的责任推给二叔。 “可我就是不想读书嘛。”许铃音委屈的说。 “铃音啊,你不是笨,别听你娘瞎说。”许七安摸着她的脑袋,想起了上辈子老师教导的一个方法。 “以后你不想念书的时候,你就想象自己脑子里有两个人” “啊?我脑子里有人啊。”许铃音大吃一惊,两只胖乎乎的手捂住脑袋。 “想象,大哥说的是想象。”许七安深吸一口气,和颜悦色道:“一个小人不想读书,那么另一个小人就要说:我喜欢读书,我喜欢读书。 “长此以往,你就喜欢读书了。” “自我暗示!”许新年微微颔首,评价道:“效果不错,我以前挑灯苦读,实在困了,就会暗示自己不想睡觉,效果不错。” 婶婶一听,有自己亲儿子背书,顿时对侄儿的方法产生期待,道:“铃音,你试试?” 傻乎乎的许铃音歪着脑袋想了半天,缓缓点头。 “怎么样。”婶婶连忙问,其实她最在意这个幼女。 “我脑子里的一个小人说,不想读书不想读书。另一个小人说,好啊好啊。” “”婶婶以手扶额。 “也许她真的不适合读书,婶婶也别强求了。”许七安安慰道。 “后天就是春闱了吧。”二叔忽然说。 “嗯!”许新年沉稳的点头。 婶婶立刻给儿子剥了一只水煮蛋,说道:“以咱们二郎的学识,考进士不在话下。老爷,许家光宗耀祖的时候到了。” 虽然许七安现在备受魏渊赏识,又和公主搭上线,但他终究是个武夫。 在这个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时代,金榜题名才是光宗耀祖的事。 对此,就算是偏向大哥的许玲月,也赞同母亲的看法,认为许家想要光宗耀祖,就看二哥春闱中的发挥。 “二哥,咱们许家能不能跻身士大夫阶层,就看你的了。”许玲月笑着给二郎夹菜。 许新年高傲的扬了扬下巴。 气抖冷,武夫什么时候能站起来,这个世界还能不能好了,到处充斥着对武夫的歧视许七安心里叹口气。 想起前日与魏渊的交谈,武夫体系一代代的完善和传承,才有了如今的九品。但时至今日,武夫体系并没有走到头。 超出品级的道路,尚未摸索出来。 因此武夫体系没有武神的存在。 “按理说不应该的,走武者体系的人最多,庞大的基数下,总会有天才踊跃出来,一代代积累下来,不可能出不了武神。算了,考虑这个问题还太早,我这辈子能达到四品就开心了。” 吃完晚饭,二叔抱着头盔,戴好佩刀,正要出门。 “等等,二叔你是家里的长辈,今日得留在家中。”许七安喊住他。 许二叔茫然回头,“今天是什么节日吗?” 婶婶摇头。 许玲月和许新年茫然的看着许七安。 许七安则看着婶婶,抬起骄傲的下巴,“今天不是什么节日,但却是许家光宗耀祖的日子。” :今天状态不对,字数少点。明天开始下一个剧情了,嗯,不是案件。 先更后改。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二十九章 离开京城 “光宗耀祖?” 婶婶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心说年儿金榜题名也得是个把月以后的事了,等侄儿露出臭屁表情,她才意识到侄儿在吹嘘。 婶婶美眸一翻,撇嘴道:“呦呦呦,咱们大郎是加官进爵了是吗。” 一开口就知道是老阴阳人。 “我听街坊邻居说,只有读书人,才能位居庙堂。你啊,再怎么升官,也只是个打更人。” 虽然婶婶渐渐解开心结,不像以前那样怨念深重,但在“侄儿和儿子谁更有出息”这个话题上,婶婶觉得自己是要坚守原则的。 她不像丈夫许平志,儿子侄儿都是许家的崽,养在家里二十年,和亲儿子没啥区别。 婶婶就看不惯许七安耀武扬威的姿态,时不时的就在她面前嘚瑟一下,一点都不把她这个婶婶放心里尊重。 所以,二郎一定要比大郎有出息,这样婶婶在侄儿面前就能直起腰来。 “婶婶不信?”许七安斜眼。 “我信啊,升官而已。”婶婶满不在乎的说。 前阵子许二叔也升官了,从外城调到了内城,有了一片固定的巡逻区域。那片区域都是富户,他们为了家宅安宁,会花钱孝敬负责周遭的御刀卫,打好关系。 所以二叔最近私房钱特别多,被收缴了五十两银子,他仍有银子可以去教坊司耍。 当然,许二叔其实从不主动去教坊司,毕竟教坊司的姑娘与婶婶差的太远,但凡在教坊司过夜,都是因为同僚之间的应酬。 反而是许大郎和许二郎到了申公豹的年纪,且未曾娶妻,才会主动去教坊司排解压力。 “不是升官,是封爵!”许七安沉声道。 “噗嗤”婶婶被逗笑了,花枝乱颤,娇媚动人。 “嗨,别瞎说。”许二叔摆摆手,没好气道:“二叔我当年在山海关陷阵杀敌,从南杀到北,从北杀到南,杀的浑身浴血,就这,距离封爵都还差一点。” 从南杀到北,从北杀到南,二叔你胳膊不酸吗许七安心里吐槽。 许新年摇摇头,“封爵事关重大,大奉最后一次封爵,还是二十年前的山海关战役。如今四海承平,哪来的战功给你封爵。” “封爵不一定要战功。”许七安摸了摸小豆丁的脑瓜:“对不对啊,铃音。” 小豆丁不理他,小嘴贴着碗沿,哧溜哧溜的喝着粥。 “行了行了,你几斤几两婶婶还不知道么。”婶婶嗤笑一声:“你今儿不休沐的话就赶紧去衙门吧,卯时都快过了,也别耽误你二叔应卯。 “光耀门楣的事,大郎你就别操心了,今年春闱之后,咱们许家就出一位进士了。到时候在家里摆宴,请族人过来吃一顿。” 春闱还没开始呢,婶婶已经骄傲起来了。 马德,这才是我要的开局啊,二叔是个偏心的,婶婶是个刻薄的,堂弟是读书人但处处打压我,一个妹妹看不起我,另一个妹妹抢我吃的然后,战神归来,强势封爵,把叔婶一家赶去住狗窝许七安想着想着,觉得还蛮爽。 许二叔重新抱起头盔,点点头:“时候不早了,我得赶去应卯。” 封爵的事,他自动忽略了,权当做侄儿的玩笑话。 许家要是能出一位勋贵,那真是祖坟冒青烟了,哪怕二郎金榜题名,进士及第,也可能与大郎比肩。 就在这时,许平志看见门房老张步履匆匆的飞奔而来,那慌张的表情,好像后头有大虫追杀似的。 “老老老老老爷” 门房老张结结巴巴,激动道:“有圣旨啊!” “圣什么?”许平志没听清。 “圣旨啊。” “什么旨?”许二郎没听清。 “圣旨,封爵的圣旨。” 许七安看了眼目光呆滞的婶婶,推着二叔往外走:“陛下的圣旨来了。” 昨日福妃案结束,魏渊就与他说过,内阁已经拟好封爵的圣旨,就定在今日。 许平志从内院走到外院,就像走过了大半个人生,此刻的心情很复杂,忐忑、激动、犹豫、畏惧类似的感觉他经历过一次,那就是新婚之夜。 远远的,看见一个穿蟒袍的太监站在院中,一列披甲侍卫分立两侧。 那位太监手里握着一卷绣着五爪金龙的黄绸圣旨。 嘭嘭嘭 许平志听见了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 见正主过来,传旨的太监缓缓展开圣旨,朗声道:“铜锣许七安接旨。” 二叔率先跪下,然后拉扯着许七安一起跪。 许二叔用力瞪了侄儿一样,圣旨当前,这小子竟还跪的不情不愿。 “铜锣许七安在。” 太监颔首,朗声道:“奉天承运皇帝敕曰,朕惟治世以文戡乱以武而军帅戎将实朝廷之砥柱国家之干城也许七安连破奇案,于云州斩杀叛军两百人” 听到斩杀叛军两百人,许七安愣了一下,心说我斩敌数千人的啊,怎么变成两百人了? 接着,才恍然大悟是牛逼吹太多,吹的自己都信了。 “特封许七安为长乐县子,赐良田三十倾,黄金五百两,钦此。” “谢陛下隆恩。” 许七安高喊一声口号,起身接旨。 “恭喜了,许大人哦,是许县子。”蟒袍太监笑眯眯道。 “多谢公公。” 许七安接过圣旨,顺势递过去一张百两银票。 等蟒袍太监带着侍卫留下,许二叔劈手夺过圣旨,反反复复看了半天,明明大字不识几个,却看的认真。 看着看着,许二叔眼眶红了。 “封爵了,封爵了我许家出了一位子爵。” 他捧着圣旨奔回后院,大喊道:“夫人,快写信给许氏族人,许家出了一位子爵啊。我要大摆宴席,摆三天三夜,哈哈哈哈哈” 许七安抱起元景帝赐的一箱子黄金和田契,偷摸摸的回房间去。 二叔傻不拉几的,圣旨哪有金子重要。 把黄金存入地书碎片,许七安返回内院,看见许二叔和二郎在抢圣旨。父子俩差点打起来。 许二郎不悦道:“不知道的还以为圣旨是给爹你的呢。” 许二叔:“滚滚滚!” 许二郎微怒道:“我只是想看看圣旨怎么写。” 许二叔:“滚滚滚!” 许二郎怒道:“爹,把圣旨给我一观。” 许二叔:“滚滚滚。” 呸,粗鄙的武夫许二郎拂袖而去,回书房读书了。 子爵算什么,他要金榜题名,要中一个状元。不然,家里的风头都被大哥抢光了。 “真,真的封爵了啊?” 婶婶看着丈夫怀里的圣旨,睁大了卡姿兰大眼睛,她脑子还没转过弯来,像是活在梦里。 完全没有一点点的心里准备。 “这还有假,上头有玉玺盖章的,陛下还赐了五百两黄金,三十倾良田。”许平志大声说,生怕别人不信似的。 五百两黄金,三十倾良田婶婶眼里闪过金色的光芒。 “大郎,这是真的吗?婶婶怎么感觉活在梦里啊。”婶婶拽住许七安的手。 许七安甩开,淡淡道:“这位夫人,莫要套近乎,叫我子爵大人。” 许玲月一脸崇拜的看着大哥。 气完婶婶,许七安手伸入怀里,摸出田契拍在桌上,说道:“黄金我自己收起来了,至于这三十倾良田,婶婶,我未娶妻成家,就劳烦玲月帮大哥管了。” 婶婶伸到一半的手僵住,她拿许七安没法子,跺脚气道:“许平志” 婶婶拿侄儿没办法,只能对丈夫重拳出击。 许二叔“呵”一声,“宁宴与你说笑的,玲月又不懂这些。” 许玲月细声细气说:“爹,我念过几年书,也懂算术。” 而且,管理田地通常是让府里信得过的下人在外跑腿,主人只需要管账就成了。 婶婶忽然有了危机感。 她以前的假想敌是大郎和二郎的媳妇,如今才发现,许玲月这个死丫头,竟然起了反心,想和她这个当娘的争权。 “娘,你这么看着我干嘛。”许玲月觉得母亲的目光灼灼逼人。 “我不是看你,我是看白眼狼。” “……”许玲月。 ………… 说起观星楼这座建筑,京城,乃至大奉各地人士,对它的印象无非两个字:高! 在江湖人眼里,除了高耸入云,观星楼还是大奉的禁忌之地,因为这里住着王朝唯一的一品强者。 很少有人会去思考观星楼地底,是一个什么地方。 扎扎扎 幽暗的地底,铁门缓缓升起,一道蜿蜒的石阶伸向地底,每个十个台阶,墙壁上就有一盏油灯,散发昏暗的光芒。 哒哒哒寂静的空气里,传来了清晰的脚步声。 脚步声渐渐清晰,一道黑影从地底,顺着台阶走了上来。 黑影披散着头发,遮住了脸颊,套着简单的麻色长袍,赤着脚,行走时胸口偶尔凸显出的饱满,让人意识到她是个女子。 而且是胸有沟壑的女子。 “我距离四品阵师还差一些,老师怎么把我唤醒了”黑影喃喃自语。 她抬头看了一眼,台阶尽头,门外无数光芒潮水般倾泻下来,那是久违的阳光。 踏出铁门,黑影站在寂寂无声的厅里,闭着眼,张开双臂,拥抱阳光。 她五年没有出世了,一直被监正老师镇压在观星楼底。 穿过一楼的廊道,披头散发的女人拾阶而上,行至二楼,噔噔噔脚步声从头顶传来,一名举着托盘,盘内摆着瓶瓶罐罐的白衣术士走了下来。 两人打了一个照面。 白衣术士身子倏地僵住,他脸色也一点点苍白了下去,像是看见了极为可怕的东西。 大概有个三四秒,白衣术士转身,仓惶的逃走。 披头散发的女人出于善意,连忙提醒:“师弟,慢些,小心滑动。” 话音方落,白衣术士脚底突然打滑,咕噜咕噜滚了下来,顺带着把女人撞倒,两人一起咕噜咕噜的滚下楼。 砰砰 托盘里的瓶瓶罐罐摔的粉碎,弥漫起五颜六色的尘雾。 “救,救命”白衣术士脸庞血色上涌,逐渐转为青黑色,他掐着自己的脖子,艰难的说: “这,这是,宋卿师兄,炼,炼的毒药” 女人捂着自己的脖子,艰难说:“师姐没带解药啊。” “解药就在里面”白衣术士似乎不能动弹,眼珠子死死盯着某个摔碎的瓷瓶,盯着地上的药粉。 在女人的帮助下,白衣术士服下解药,连滚带爬的下楼,来到一楼大堂里,朝着煮药炼药的白衣术士们,大喊道: “钟师姐出关啦!!!” 哐当白衣术士们手里的瓷瓶、勺子等器具,摔落在地。 他们僵硬的扭动脖子,面孔呆滞的望过来。 披头散发的女人继续拾阶而上,路过七楼,七楼的炼丹房“轰”的炸开,地板和墙壁晃动,簌簌掉灰。 “怎么炸了?怎么炸了?!”宋卿的怒吼声传来。 女人置之不理,继续登楼,终于来到了观星楼顶,八卦台。 白衣白胡,仙风道骨的监正盘坐在案后,捏酒杯,望着远方愣愣出神。 “老师。” 女人恭敬的喊了一声,目光落在桌案上的美酒美食。 “钟丽,你晋升四品的契机到了。”监正悠悠道。 女人身子一颤,微微抬起头,露出雪白尖俏的下颌。 大奉的异性爵位分五等:公、候、伯、子、男。每一等爵位,又分为五个品级(等级)。 许七安的爵位全称是“三等长乐县子”。 这是一个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爵位,也没有什么实权,只是多了一笔月俸。 不过爵位的意义,并不在权力,而是它所象征的荣耀,以及社会地位。 金榜题名,位列庙堂,就算贵族了吗?不是,这样的权势只是一时,真正永绝平民,跻身贵族阶层的象征,是世袭罔替的爵位。 当然,许七安的爵位无法世袭罔替,但至少有他一日,许家就是贵族,再不是平民了。 以后,长乐县子要是娶一个平民女子为正妻,给事中就会上折子弹劾他。满朝文武会说:是公主不香了,还是郡主不漂亮了? 竟娶一个平民女子为妻。 总之,许家几百年来,头一次出了子爵,彻底摆脱了民户,跻身为贵族。 对于一家之主的许平志来说,大概是人生最高光的时刻。当天就带着许七安去祖坟上香。 回来之后,打算广发请帖,大摆宴席,邀亲朋好友来府上喝酒庆祝。 但婶婶觉得不妥,说:“后日便是春闱,这样会影响到二郎读书的。” 是啊,后天便是春闱,鱼跃龙门的头等大事,在家中大摆宴席必定会影响到二郎读书。许平志觉得妻子说的有道理,于是让许二郎搬去外城老宅,好好读书,酒宴不变。 许铃音觉得很赞。 许二郎骂咧咧的退出直播间,带着一名下人,一个丫鬟,屁颠颠的回老宅去了。 上香回来,许七安大方的拨款白银七十两,作为明日酒宴的经费。 七十两已经很多很多,是普通殷实人家不吃不喝三年的积蓄;是勾栏两年的嫖资;是许七安现在一年的工资。 “回来这么就,还没去过恒远大师的养生堂,我得送些钱去救济鳏寡孤独” 许七安从方头柜里翻出五钱银,打算去低价白嫖恒远的炼体功法。 突然,坐在床边的他脑海里响起神殊和尚,低沉缥缈的嗓音:“离开京城。” 离开京城?! 什么意思许七安神色严肃,神殊和尚从来不主动与他交流,默默沉睡于体内。 现在却让他离开京城。 是京城要出事了,还是我要出事了? 种种念头闪烁间,他眼前看见了灰蒙蒙的世界,薄雾一般的灰色散开,一座破旧的寺庙出现,庙门口盘坐着眉目清秀的神殊大师。 这位来历神秘的和尚,双手合十打坐,褐色的双眼温和的望来,声音缥缈:“离开京城。” :感谢盟主“ady”的打赏,今天依旧万字奉上,嗯,我看能不能在万字的基础上多写一点,多一两千字也好。不成就算了。 先更后改。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三十章 预言师 许七安从云州复活回来,立了功,封了爵位,与临安和怀庆的关系突飞猛进。 打更人那边,魏渊也承诺提拔他为银锣,不管是前途、钱途,亦或者是情场,都在稳步提升。 可以预料,再过几年,出任公爵,迎娶公主,走上人生巅峰也是很有可能的事情。 京城自古繁华,物资丰富,医疗水平社会福利等等,都走在这个时代的前沿。人就是喜欢往繁华的城市聚集,许七安也不例外。 当年他也北漂过的。 不是没办法,他不想离开京城。 大师,你这是为难我胖虎啊许七安皱眉问道:“大师,为何要离开京城?” 神殊和尚侧了侧头,望着某个方向:“我能感觉到,西方教要来了。” 西方教? 许七安怔了一下,才意会到神殊和尚说的是西域佛门。 对了,桑泊案时,青龙寺的盘树僧人得知神殊大师脱困,当即便离寺西行这么说,佛门的人过来兴师问罪了? 难怪神殊要让我离开京城,万一给西方的大光头发现神殊在我身体里,我可能真的会被压在五指山五百年。 而我没有齐天大圣那根又粗又硬的定海神针,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所以您让我暂离京城?”许七安脸上露出一定的忧虑。 神殊和尚缓缓点头。 “好吧,咱们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对了大师,听说佛门有神奇的炼体法门,无需锤炼体魄便能修成金刚不坏之身,能不能教我?” 赶紧先攫取好处。 神殊和尚摇头:“我只是一个残魂。” 你是不是残魂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想白嫖我许七安嘴角一抽。 薄薄的雾霭合拢,包裹住破旧寺庙,而后渐渐淡化、消失许七安睁开眼,回到了房中,自己正姿势不变的坐在床头。 “不用想也知道,西域佛门是为神殊和尚而来,这都一个多月过去了,他们顶多看一看卷宗,了解一下案发经过,不可能会在京城待太久。 “那么,我离京只是暂时,甚至不需要太久便能回来。” 许七安微微点头,这样的话,他还是可以接受的。就当是放个假,休息休息,去一个富饶的城市,过几天有钱人的枯燥生活。 “反而是请假条不好写,无缘无故的离京,衙门制度不允许。而且,魏渊也离不开我。 “世界这么大我想去看看肯定会被驳回,老魏不懂我的梗。 “对了,找金莲道长商量,让他随便为了想个理由,比如地书聊天群里某个家伙遇到了麻烦,需要我支援” 许七安打算找金莲道长商议,就说自己想离京一段时间,但打更人衙门制度森严,等闲离不开京。主要是得给魏渊一个过得去的理由。 不过在此之前,他还有些事要收尾,比如参加明日的酒宴,比如要交代一下狱卒,看好那对夫妇,二郎春闱后能不能留京,全靠他们了。 再比如试探一下魏渊打算怎么报复陈贵妃。 福妃案虽然结束,可梁子算是结下了,魏渊要查陈贵妃背后的势力,绝对会有后续动作。 而皇后失去了唯一的胞弟,恐怕不会再佛系下去,元景帝后宫势必展开一番女人之间的腥风血雨。 许七安关心的是她们的战火会激烈到何种程度,他可不想京城回来,听说陈贵妃殁了,或者皇后薨了。 倘若如此,临安和怀庆便将势如水火,做不成姐妹。 他许白嫖大明湖畔三人行的美梦差不多就破灭了。 这时,一名下人来到门外,喊道:“大郎,司天监的采薇姑娘拜访。” “她来做什么?” 许七安回应道:“知道了,让婶婶先招待她,我稍后过去。” 他把日记、银子等私密物品收入地书碎片,为离开京城做准备,确认没有见光死的物品遗漏,这才松口气,出门去见褚采薇。 客厅里,褚采薇一手一块马蹄糕,飞快的往嘴里塞,那狼吞虎咽的架势,仿佛有人跟她抢吃的 确实有人跟她抢吃的,她对面站着许铃音,一手一块马蹄糕,飞快往嘴里塞,那狼吞虎咽的架势,就是为了跟褚采薇抢吃食。 两人之间,摆着七八种糕点,种类丰富,量也不少。 褚采薇今天拎着一大包食物来许府,边吃边等许七安,突然,一个小小的孩子不知何时出现,眼巴巴的看着她。 大眼美人还记得她,是许宁宴的妹妹,一个很能吃很馋的小孩。 “想吃什么自己拿,姐姐这里有很多” 褚采薇记得自己是这么说的。 最开始,大小吃货能和平共处,你吃你的,我吃我的,其乐融融。可是,吃着吃着,褚采薇忽然发现,这丫头吃的比我快啊。 不行,太吃亏了,我也得吃快些。 许铃音一看,这个姐姐突然吃的快起来了,明显是要和我抢吃的嘛。不行,太吃亏了,我得吃的再快些。 全程没有一丝交流,但吃货之间的战争迅速进入白热化。 整场战役的开始到高潮,用两个字形象概括:欧拉,欧拉欧拉,欧拉欧拉欧拉,欧拉欧拉欧拉欧拉 许七安来到后厅,看到这一幕,都惊呆了。 “喂喂喂,不能这么吃。” 许七安看了眼小豆丁圆滚滚的肚皮,把她拎到一边,左顾右盼:“我婶婶呢?” 婶婶不在厅里,估摸着是安排明日的宴席,不然肯定不会让小豆丁这么个吃法。 “大哥大哥,马蹄糕真好吃”许铃音奋力挣扎,表示很着急,这么眨眼间,那个姐姐又多次了好几块。 “吃不死你。” 许七安指了指桌上的糕点,没好气道:“快收起来,收起来采薇姑娘有何贵干。” 他猜测褚采薇是来找自己玩的,复活之后,他一直忙碌着调查福妃案,有个半旬没和她见面。 凭我现在巅峰的颜值,她惦记着我的美色也不奇怪许七安笑了笑。 “老师让我来请你去观星楼做客。”褚采薇说着,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把剩下的糕点重新打包,装进腰间的鹿皮小包。 监正请我去观星楼许七安暗暗皱眉,不过没有太大的抗拒。 监正在第几层,许七安估摸不出来,但他在第几层,监正心里门儿清。 两人结伴出了许府,各自骑着马,向观星楼而去。 “那些糕点是五师姐托我买的,结果被你家妹妹吃了一大半。”褚采薇握着马缰,目视前方,娇声道: “许宁宴你得赔我银子。” “谈银子伤感情,咱们之间的感情不是银子能衡量的。” 许七安一夹马腹,道:“别让监正大人等久了,驾驾驾” 马儿,快特么跑起来。 到了司天监,许七安就当做糕点的事从没发生过,根本不等褚采薇,轻车熟路的进了楼。 “咦,今天司天监怎么如此冷清?” 一层大堂,空荡荡的只有零星几名医者值守,表情也不太对,时不时的往楼梯口看,生怕会有怪物下楼似的。 听到许七安的话,门口一位白衣医者回答说:“许公子,他们都跑医馆坐诊去了。” “今儿什么日子?”许七安问。 白衣医者讪讪然一笑,没有回答。 许七安一头雾水的登楼,到第七层时,发现炼丹房被炸了,平日里异常活跃的炼金术师们一个人影都看不到。 顺利抵达八卦台。 首先看到监正的背影,穿着白衣,白发披散,坐在八卦台边缘,面朝着楼外。 接着,他看见监正身边坐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套着简单的亚麻袍子,伏案吃喝。 之所以判断出她是女人,主要是在男人趴着时,勾勒出的臀型不会那么丰满浑圆。 “见过监正!” 许七安远远停下,抱拳问候。 “不错,根基很扎实。”监正点评了一句。 这时,脚步声从楼梯口传来,褚采薇裙摆飘飘,拎着几袋糕点上来。 她把糕点放在桌上,推给伏案狂吃的女人,女人侧头看了一眼,说:“这么少?” “被一个愚蠢的小孩吃掉了。”褚采薇把锅甩给许铃音。 女人点点头,继续吃着。 五师姐? 这个时候,许七安才回过味来,想起了曾经与魏渊的一番交谈。 监正有五位弟子,其中五弟子常年闭关,不了解司天监的,都认为司天监只有褚采薇一位女弟子。 “就是她啊?”许七安心想。 这时,监正醇厚的声音响起:“这把刀用的怎么样?” “很好用,多谢监正大人。”许七安恭声道。 同时在心里腹诽:这把刀不就是为我的天地一刀斩量身定制嘛,这不都在你的算计中嘛,尽说一些废话。 “脱胎丸效果如何?”监正又问。 “非常好。”许七安斟酌道:“就是容貌大变给我造成了些许困扰,不如我以前那般温润如玉的低调。” “这样啊”监正点点头,笑道:“我可以帮你恢复原样。” 啊?这都能变回来吗许七安有些呆滞,连忙摆手:“不敢劳烦监正。” 其实做一个天生丽质难自弃的男人,才让我更有代入感! 在监正面前,他不敢说骚话,只能在心里皮一下。 监正缓缓点头,说道:“钟璃是我五弟子,五品预言师,她会随你历练一段时间。” 褚采薇一愣,看了眼监正,又扭头看了眼许七安。 原来术士五品叫预言师可是,为什么要随我历练一段时间?许七安试探道: “这卑职能知道原因吗?” 监正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喊了一声:“钟璃。” 穿亚麻长袍的女人起身,朝许七安施了一礼,道:“老师你说运气不错,跟着你,我的厄运会一定程度的降低,你就是我的机缘。” 声音倒是挺悦耳,挺好听。 许七安盯着她的脸猛看,但她微微低头,披散着杂乱又浓密的头发,完全遮住了脸。 “厄运?”他反问道。 钟璃措辞片刻,诚恳回答:“预言师能窥探天机,遭天道反噬,厄运缠身,只有扛过三千六百劫,才能晋升。抗不过,则身死道消。 “但凡能扛过天道反噬的,都是有大气运的人。” 听了钟璃的解释,许七安首先想到两件事,第一是终于明白为什么司天监六品炼金术师辣么多,而六品之上,他只见过一个杨千幻。 第二件事,逼王居然是有大气运的人,难以置信,难以置信。 预言师能窥探天机?嗯,这是天机师的前置职业许七安好奇道:“天道反噬是以怎样的形式出现?我得评估一下所谓的反噬有多可怕,毕竟我只是个平平无奇的铜锣。” 他预料的没错,监正是知道自己身上古怪运气的。 钟璃想了想,说道:“祸从口出,有时候我无意中的一句话,会转化为实质性的灾祸,牵连身边的人,包括我自己。 “有时候一个无意中的举动,也会招来难以预料的灾祸。且大小无法控制,可能只是后退一步,就招来生死大劫。” 说着,她象征性的后退了半步。 就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意外发生了,堂堂一位五品强者,竟然脚底一滑,从八卦台摔了下去,摔了下去 “救人啊!!!” 许七安脸色大变,本能的喊了出来。 观星楼高达百米,这种高度跌下去,就算是许七安自己,没到铜皮铁骨境的话,都必死无疑。 而术士的体魄很一般,远远无法与武夫相提并论。 与此同时,许七安的脑海里不受控制的飘过一句歌词: 你退半步的动作认真的吗?小小的动作伤害还那么大 监正叹口气,探出了宽袖之下的手,轻轻一抓。 坠楼的钟璃被抓摄上来,躲过了坠楼身亡的命运。 她低着头,黑发披散,语气很平静:“其实如果有准备的情况下,即使从观星楼跳下去,我也不会受伤,但刚才不知道为什么,脑子一片混乱,没有任何自救的念头 “嗯,如果是别人出手帮我摆平厄运,它是不作效的。只有自己亲身挨过考验才行。” 所以,就需要我这位欧皇来帮助你这位非酋,把厄运降到最低许七安恍然点头,明白了监正请他过来的真正原因。 “抱歉。” 许七安摇头拒绝:“我近来要离京,有要事处理,不方便带着人。” 突然,一杯酒隔空飞到他面前。 许七安伸手接过的同时,耳边响起监正的传音:“喝了它,不必离京。” 监正知道我为什么要离京?他果然知道神殊和尚在我身体了酒是普通的酒水,他打算怎么帮我许七安饮尽杯中酒水,有了相应的猜测。 屏蔽天机! 术士的拿手好戏。 与京城相隔万里之外的云州,白帝城外军营。 飞燕军的军帐中,李妙真褪下了轻甲,收起了银枪,换上天宗的道袍。一如她当初下山时的模样。 纸人苏苏指挥着一众鬼魂,帮忙打包细软。 :先更后改,好久没求月票了。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三十一章 猜题 “主人,都打包好了。” 穿着白色层叠繁复的罗裙,妆容精致,倾国倾城的苏苏娇声道。 李妙真微微颔首,打开系在腰上的香囊,漩涡状的吸力涌出,将军帐内十几名鬼物在摄入其中。 “真可惜啊,您还是没能突破到四品境。”苏苏叹了口气,说道: “否则,以人宗弟子的水平,不会有您的对手。” “元婴岂是那么容易可以修成的。”李妙真无奈的叹口气。 她卡在金丹境整整两年了。 云州的匪患已经清剿结束,李妙真配合云州地方军,以及两位金锣攻山拔寨,把最大的几个寨子铲平,小山寨则有数十个。 当然,云州匪患宛如跗骨之蛆,在这片土地上繁衍生存了数百年,不是说剿灭就能剿灭。 过个几年,又会死灰复燃,生根发芽。 眼下的成果,是地方军队能做到的极限。云州会安定好些年,李妙真对这个结果很满意了。 接下来,她要去做自己的事——天人之争! 天宗和人宗每隔一甲子就要论道一次,在此之前,两宗年轻一代的杰出弟子率先碰撞,为天人之争预热。 李妙真是这一代天宗弟子里最杰出的人物之一,另一位是李妙真的师兄,也是天地会的成员,手持七号地书碎片。 不过那家伙人在东北,嫖到失联了。 “可惜那讨人厌的臭蛋陨落啦,不然可以帮我查一查苏家的灭门案。”苏苏忽然说道。 李妙真看着陪伴自己长大的魅,心里一动,其实苏苏的家不在京城,那家伙即使想查,也不可能离开京城,千里迢迢的去查一桩陈年旧案。 苏苏自己明白这个道理,但她总是时不时挂在嘴边,看似惋惜灭门案,实则是惋惜那个臭不要脸的男人。 所以,要太上忘情啊李妙真心里感慨一声。 亲友故去,悲恸难禁。爱人变心,怨恨交织人世间的七情六欲都是业火,要不怎么说情深不寿呢。 唯有无情,才能亘古长存。 带着苏苏离开军帐,四百多名飞燕军集结在广场上,静静等待着。 四百将士齐卸甲。 李妙真缓缓扫过将士们,此时的他们,有的换上了便服,有的穿着粗布麻衣,有的穿着像个富家翁,有的则是破烂如乞丐这就是他们原本最初的模样。 飞燕军是杂牌军,成员来自五湖四海,其中有丐帮弟子;有四海为家的江湖浪子;有劫富济贫的侠盗等等。 他们都是因为一个人,才集结在云州,组织成军队,那个人叫飞燕女侠。 而今李妙真要走了,这支军队自然也就散了。 剿匪结束后,杨川南私底下找过李妙真,想把飞燕军纳入正规军队,培养成云州的王牌军。希望她能说服飞燕军的将士留在云州。 但没有一个人愿意留下来的。 “这一年多来,我们并肩作战,拔除大大小小山寨数百,斩匪数千人。我们所过之处,百姓得以休养生息不惧匪患。我们所过之处,商贾得以通商贸易养家糊口。我们所过之处,正义之光挥洒而下 “李妙真多谢各位兄弟不离不弃的陪伴,然,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云州之旅告一段落,我将继续前行,你们也该回家与亲友团聚。 “人生之路漫漫,或坎坷或顺利,或辛酸或悲喜,希望大家铭记云州的时光,勿忘初心。” 说到这里,李妙真看着四百将士,抱拳,铿锵有力的声音:“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四百将士抱拳,声浪如狂潮: “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这才是他们愿意效忠,愿意追随的飞燕女侠。 南疆。 蛊族之所以被称为蛮族,并非他们茹毛饮血,而是他们以蛊为本,修行体系、生活习性都契合蛊虫。 如此才能培育蛊虫,与蛊同化。 用更妥帖的话形容,蛊族的发展走的是“蛊本位”,因此文明程度无法与“人本位”的大奉、西域和东北各国相比。 文明差距体现在各方面,其中最明显的就是文化和建筑。 蛊族至今还沿用着古时代的象形文字,建筑以黄泥屋和草屋为主,用的是陶器而不是石器。 不过,穿的衣衫与大奉百姓相差不大。南疆蛊族擅长种桑养蚕,采集的蚕丝品质比大奉要高数倍。 但他们不擅纺织,因此经常被大奉的商人低价收购高品质蚕丝,或者用现成的布料以物换物。 伯山纵横百里,物产丰富。 山中飞禽走兽,草药野果数之不尽。山下则是一片沃土,河流密布,力蛊部的大本营就在这里。 力蛊部在这片平原中开垦出数千顷,一部分族人务农,一部分族人狩猎,彼此之间以物易物,丰衣足食。 莫桑背着牛角弓,带着一队儿郎狩猎返回,有人背着数百斤重的野猪,有人拎着色彩斑斓的锦鸡,满载而归。 莫桑在山脚处的田里看见随女人们采摘蔬菜的妹妹丽娜。 丽娜穿着样式简单的布衣,露出两截修长匀称的小腿,南疆气候炎热,大奉的罗裙、长袖在这里穿不出去,所以蛊族的人会把大奉服装进行裁剪、修改。 裙摆只到膝盖处,衣袖则短到手肘部位。 “丽娜!” 莫桑喊了一声,等妹妹抬起头,他才接着说道:“天蛊婆婆昨日派雪鹰传书,让你今天去见她,你怎么还在这里磨蹭。” 丽娜明显一愣,然后拍了拍脑瓜:“哎呀,我给忘记了,莫桑你为什么不早点提醒我。” 莫桑听见身后的汉子们发出哄笑声,田里的女人也跟着笑起来。 一时间充满了快活的空气,但莫桑觉得有些丢人,回头怒斥汉子们:“笑什么笑。” 另一边,穿着绵柔布靴的丽娜在溪边洗干净手,打算去百里之外的天蛊部落。 莫桑见状,连忙喊道:“天蛊部的水坝丢了道口子,你记得帮忙修理一下。” “知道啦!”丽娜脆生生的应了一声,跑远了。 相比起力蛊部,天蛊部更像是某个大奉王朝的县城,虽然简陋了些,但摆脱了草屋,以黄泥屋和砖瓦屋为主。 天蛊部建在落霞山的山脚下,从山脚到山腰,一块块梯田鳞次栉比,山上有一座水坝,昨日突然决堤,冲垮了梯田。 年少时经常在各部玩耍的丽娜轻车熟路的登上落霞山,在山脉中跋涉许久,看到了坍塌的坝口。 看到了数十名天蛊部的人站在水库边缘,为首的正是白发苍苍的天蛊婆婆。 丽娜视线掠过他们,看向水库,水面浮着一具怪物的尸体,那怪物长十余丈,体表覆盖黑色的鳞片,头尖,颈细长,爪有薄膜。 天蛊婆婆注意到了丽娜,向她招手。 丽娜在岩石间轻盈的起跃,来到天蛊婆婆面前,娇声道:“婆婆,那是什么怪物。” “蛟!” 天蛊婆婆露出和蔼的笑容:“不知哪里来的,毁了大坝,部落里刚插下去的秧苗都给冲毁了。” “噢。” 丽娜是第一次见到蛟,但听说过,这种怪物生活在南疆密集交错的水域中,沿着地下暗河到处乱窜。 丽娜的一个叔叔据说就是戏水时被蛟吃了。 “你帮忙采集一些石块,尽早堵住缺口。”天蛊婆婆说。 “好哒!” 干苦力丽娜最在行,她旋即跑开了,半刻钟不到,众人听见了沉闷的脚步声,循声望去,一块“石山”缓缓移动。 这座石山高二十多丈(六七十米),丢水库里能掀起惊涛骇浪。 石山不是自己移过来,而是被丽娜扛过来的,只是与二十丈的巨石相比,她渺小如蝼蚁。 天蛊部的众人面不改色,似乎早就习以为常。 蛊族七个部落中,力蛊部以怪力著称,丽娜的父亲龙图,那才是真正的搬山,当年与大奉打战时,他扛着一座山投掷大军,砸死数千人。 巨石缓缓挪到水坝附近,接着轰隆一声,丽娜把它放了下来。 众人站在坝上低头俯瞰,只见丽娜缓缓沉腰,扎稳马步,酝酿数息,忽然“嘿厚”一声怒吼,一个冲拳击在巨石表面。 咔擦声里,巨石表面出现蛛网般的裂缝,并迅速蔓延,顷刻间分崩离析,化作一块块碎石。 这下子,修补大坝的材料就有了,不用天蛊部的人辛苦采集,大大节省了时间和劳力。 留下部落族人修补大坝,天蛊婆婆带着丽娜下山,返回她的住所,一座有天井的四合院。 天蛊婆婆的儿媳正在院子里晒着做药引的蛊虫尸体,她的儿子则在后院饲养蛊虫。 天蛊婆婆带着丽娜径直入屋,从柜子里取出一只木盒,“啪嗒”盒子打开,里面躺着一只白玉般的虫子,形如蝎子,有六条节肢。 头顶两颗乌黑的眼睛,显得有几分可爱。 “这是婆婆的老伴炼的七绝蛊,他走之前,这蛊只炼成一半,婆婆用了二十年,总算把它完工了。”天蛊婆婆把盒子推给丽娜,说道: “现在就交给你保管了。” “给我的吗?”丽娜有些意外。 “不是给你的,是交给你保管,你将来要把它赠予有缘人。” 丽娜脑海里闪过一串问号。 她完全没搞明白事情的走向,突破被赠了七绝蛊,还让她转交给有缘人。 天蛊婆婆盖上盒子,说道:“还记得婆婆与你说过,那两个小偷的故事吗。” 丽娜用力点头:“记得的。” 同时她想起了三号,话说回来,三号很长时间没有传书了,地书聊天群又恢复了以前的平静。 “天蛊部有一则传说,蛊神复苏之日,整个南疆,乃至九州都将化为蛊的世界。虽然蛊族以养蛊炼蛊生存,但蛊只是工具,我们依旧是人。” 天蛊婆婆眼睛里流露出复杂神色:“这不是传说,是天蛊部一代代推演出的末日,为了窥见这个未来,很多前辈遭了天机反噬。 “为了能让蛊神一直沉睡下去,二十年前,老头子想到了一个办法,他要去偷一件东西,用它来压制蛊神,让它世世代代沉睡下去。 “于是他离开了南疆,从此再没有消息,没多久,他留在部族里的本命蛊枯萎,我才知道他已经死了。” “被偷的东西是什么?”丽娜抱着木盒子,蔚蓝如大海的眸子里闪烁着好奇。 天蛊婆婆摇着头,拍着丽娜的手背,声音慈祥:“婆婆年纪大了,遭不住天机反噬。” 要不怎么说天机不可泄露呢。 “昨夜,我窥见了命运的变化,那东西快出世了,丽娜,你也牵扯其中。”天蛊婆婆目光灼灼的盯着她。 “我?” 丽娜眨了眨蓝眸,想不明白自己一个平平无奇的孩子,怎么会出现在天蛊婆婆的“故事”里。 “去京城吧,你修为足够了,只是缺乏历练,恰好借此机会去人间世走一走。”天蛊婆婆补充道: “这件事我与你父亲商量过了,他也同意。” 去京城丽娜端详着手里的木盒,发现自己并不是太抗拒这样的事。她脑海里首先想到的是三号、一号,以及金莲道长。 正午,暖融融的阳光挂在天空,许府充斥在欢声笑语里。 一桌桌酒宴在大院里摆开,左边几桌是许氏族人,右边几桌是许平志和许七安的同僚、故友。 长乐县的县令和捕班的快手们也在其中,当然,还有府衙的总捕头吕青。 可惜李玉春宋廷风等人身在云州,无法参加酒宴。 许平志带着许七安挨桌敬酒,许七安原本只是应付了事,但听到大家一边恭喜,一边喊子爵大人忽然就爱上这种感觉了。 到了朱县令这一桌,肥头大耳的县令老爷感慨道:“本官有一个侄女,年芳二八,长的颇为俊俏。原本想许配给宁宴的,现在看来是不成了。” 朱县令的女儿已经嫁人,否则还能勉强配的上许七安。侄女就不行了,身份不够。 王捕头笑着接茬:“宁宴现在是子爵了,能配的上他的,只有大家闺秀,豪门千金。” 众人哈哈大笑。 邻桌的吕青听在耳里,心里很不是滋味,惆怅黯然。 本来,以她府衙总捕头的身份,配一个打更人是绰绰有余。而且属于同行,可谓天作之合。 但许七安封爵之后,跻身贵族阶层,肯定不能娶一个女捕快为正妻,于礼不合。 宴席一直到未时两刻才散去(下午一点半),许七安和许二叔负责送客,婶婶指挥着下人收拾残局。 申时三刻,许二郎带着下人和丫鬟回来了。 婶婶不愧是亲妈,吩咐厨娘给二郎热了一桌中午的剩菜。 “二郎吃完就好好休息,明日得早起去贡院考试。”婶婶殷勤的给儿子夹菜。 这会儿还没到饭点,但许二郎明日得早起,所以要提前吃饭,早些休息,睡眠不佳的话,会影响明日的考试。 许七安坐在一边喝茶,突然说道:“二郎,会试考的是哪些?” 许二郎一边吃菜,一边简单介绍:“策问、经义、诗词。” 顿了顿,说道:“从先帝开始,诗词便从科举中剔除,一直到元景十一年,王贞文入内阁,在他的推动下,诗词又重新回到科举。” 儒家正统之争的两百年里,诗坛衰弱,已经到了退出科举舞台的地步。 “大哥要是参加科举,别的不说,至少能重振诗坛。”许二郎客观点评,他喝了一口酒,转而看向父亲,幽幽道: “自去年年尾以来,大哥在诗坛名声鹊起,爹也渐渐出名了。” 膝盖上坐着许铃音,正逗弄女儿的许平志一愣,随后露出喜色,哈哈大笑: “其实是大郎自己天赋异禀,为父也没怎么培养,这般读书人就是喜欢小题大做他们怎么夸我的?” 许新年嘴角一挑:“夸你不当人子。” “???” 许平志怒而拍桌:“岂有此理,他们凭什么这么说。” 许二郎看了眼大哥,呵呵笑起来:“大哥作的诗越多,爹你的骂名就越盛,说不准将来能名垂青史呢。” 当天晚上,许平志愁的睡不着觉。 婶婶骂道:“人还没死,你就考虑几百年后的名声,瞎操心。” “妇人之见。”许平志哼一声,忧心忡忡:“二郎有首辅之资,大郎将来也能在青史留下一笔。后人评价他们时,都会夸一句。可到了我这里,就四个字:不当人子。” 婶婶嘀咕道:“那好歹也是青史留名了对了,我与你说件事,二郎将来如果外派怎么办,你能不能想办法把他留在京城。” “想都别想,他是云鹿书院的学子,外派是不可避免的。希望不要太远吧。”许平志无奈道。 云鹿书院的学子,基本无缘京城官场的权力中心。大部分会被分配到各州各地,哪怕留任京城,也只是微末小官。 “要不你找宁宴去说说,他是打更人,还认识公主,必然会有办法。”婶婶曲着腿坐在床上,烛光里,秀眉轻蹙。 “这是吏部的事,和打更人有什么关系。”许平志压低声音: “打更人监察百官,最招文官憎恶,宁宴出面,只会适得其反。” 婶婶往床上一趴,抱着枕头,愁眉不展。 “咚咚咚” 穿着白衣单衣,正准备入睡的许新年听见敲门声,开门看见许七安站在门外。 “大哥找我作甚。” 许七安审视着唇红齿白,俊美无俦的小老弟,咧嘴笑道:“过来猜题。” :下一章我得去查一查春闱的资料,虽然不是着重描写会试,但也要做到心里有数。 看我态度这么严谨的份上,投几张月票怎么样,不行的,我可以嘤嘤嘤给你们看。 先更后改,继续码下一章,回头再改错字。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三十二章 两首诗 “猜题?” 许二郎困惑的反问了一句,不过他聪明的很,立刻明白了许七安的意思。 不紧不慢的给大哥倒了一杯热水,又给自己披上一件外套,许新年坐在椅子上,说道:“不用,书院的几位大儒已经帮我们押过题了。” 国子监成立以后,学子们的思想被禁锢在了四书五经里,不复前人灵气,大奉无诗词就是后遗症之一。 但也有一个好处,就是押题更容易了。 所谓押题,其实和许七安上辈子老师敲黑板划重点是一样的操作,由于限定了范围以及答题方式,科举试卷是可以一定程度被“预测”的。 除了押题之外,还有骚操作——买题。 而比买题更骚的操作是“内定”。 所谓内定,这一类人即使写的狗屁不通,也可以顺利过关,成为贡士。 具体操作就是买通主考官,事先商量好怎么对“暗号”,比如第一行末尾是“老”,第二行末尾是“铁”,第四五六行是“666”。 主考官一看,就知道这是自己人。 糊名和誊抄防不住这样的作弊手段。 这些骚操作,许七安是从魏渊那里听来的,听完感慨,古人的智慧不可小觑。 可惜买通考官的行为不作考虑,许新年是云鹿书院的学子,注定了他无缘状元、榜眼、探花,甚至连前一甲都未必有可能。 在遇到钟璃之前,许七安只想着怎么帮二郎做小抄,并瞒过监考的号兵。绞尽脑汁后,想到一个办法,那就是把文章抄在丁丁上。 这个方法的灵感来源于前世的沙雕网友,记得有人在网上吹嘘自己,说女人看到他那里刻着一个“芝”,怀疑是前女友的名字。 气沉丹田,一柱擎天之后,原来是“苟利国家生(河蟹)死以,岂因祸福避(河蟹)趋之”。 虽然是不靠谱的吹嘘,但许七安很有代入感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以上操作二郎完全可以做到的。 他只要以他修身境的修为,说一句:我的貂蝉然后就可以在上面写五百字小作文。 考官绝对发现不了。 不过以二郎的傲气,打死也不会这么做的许七安缓缓点头,“那诗词呢?” 许新年皱眉回答:“诗词不作考虑,我本身不擅诗词。” 他的备考重心在策问和经义,当然,其他学子也是一样。诗词这玩意,只能说随缘。 “有备无患嘛,大哥过来,就是为了猜诗词。”许七安说。 “那大哥打算怎么猜?” “抓阄。”许七安神秘一笑。 “娘,我要吃橘子。” 相通的里间,小豆丁穿着松垮的单衣走了出来。 “晚上吃什么橘子,牙齿还要不要了,橘子在厅里,自己出去拿。”婶婶正心烦儿子将来的前程。 小豆丁一声不吭的出门了,她在外头的廊道里吃完橘子,心满意足的回屋瞌睡。 二叔和婶婶则继续探讨许二郎的前程,说着说着,婶婶就后悔当初为什么要把许新年送去云鹿书院。 二郎自幼便是天才,记性又好,云鹿书院招生时,许二叔带着儿子去清云山考试,一考便中。 “当初要是送去国子监该多好。”婶婶懊恼道。 “妇人之见,云鹿书院才是儒家正统。”许二叔哼道。 许新年把一张宣纸裁剪成十几张小方块,在上面写上“花鸟鱼虫”等主题,然后随意一划拉。 “大哥,你来吧。” 许新年觉得大哥是在胡闹,但见他如此热忱,不好拒绝。只想赶紧把讨人厌的大哥打发走,他好睡觉。 再就是想看看大哥能否现场作诗,他也能过过眼瘾。 许七安闭上眼睛,随手一抓。 “两个?” 许新年发现大哥一把抓了两个纸条。 “两个就两个吧,多一个就当备用。” 许七安说着,展开纸条,分别是“咏志”、“爱国”。 许新年有些期待的看着大哥。 “eeeee我好好想想,明日给你。”许七安挠挠头。 辞别许新年,回了自己的房间,许七安点亮蜡烛,坐在桌边,抬头看了一眼房梁,说道: “你不是预言师么,难道不能直接预言春闱的题目?” 房梁上躺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套着简单的亚麻长袍,回答说:“预言师更要懂得守秘,我不是有大气运的人,一旦泄露春闱考题,说不定明日就身死道消。” “有我护着你啊,监正不是说我是有大气运的人吗。”许七安怂恿。 “既然你是有大气运的人,那你抓阄的题目,就一定是春闱的考题。”钟璃淡淡道:“何必我冒险呢。” 有道理许七安又问道:“那为什么又不让我猜测策问和经义?” “越单一越容易猜对。”钟璃说。 许七安没再说话,搜刮肚肠的想着自己初高中学过的诗词,即使隔了这么多年,有些诗词依旧清晰的印在脑海里。 当然,文言文和篇幅较长的诗词他是记不住了,或者记不全,比如李白的将进酒,只记得“黄河之水天上来”寥寥几句。 但《春晓》这样的诗,他估计到死都不会忘。 “咏志最有名的应该是曹操的龟虽寿,但考虑到元景帝长生的渴望,写这首诗恐怕会被元景帝厌恶。 “爱国的诗倒是不少,只是我记忆中的爱国诗,都是在国破家亡时诞生的,什么铁马冰河入梦来,什么国破山河在,什么商女不知亡国恨难搞哦。” 后半夜,许七安睡的正酣,忽然听见“噗通”一声闷响,然后是某个倒霉的女人哼哼唧唧的呻吟。 他一下子惊醒,下意识的按住床边的佩刀。 “抱歉,摔了一跤”钟璃忍着疼痛说道。 这也能摔倒?你好歹是五品术士啊许七安嘴角抽搐,长长吐出一口浊气:“没事,这也是厄运的一部分?” “这还算好的,如果不是在你身边,我恐怕会直接摔断腿。” 这位监正的五弟子以平淡的语气说出令人辛酸的话:“无碍,反正我也习惯了。” 说完,她默默起身走向门口:“我到外头打坐,不打扰你睡觉。” “”许七安目送她离开,关上门。 翻了个身,继续睡觉,结果门又打开了,钟璃回来了。 “嗯?” 许七安嗯了一声,表达自己的困惑和不满。 钟璃低声说:“不知道哪个缺德的,把橘子皮丢在廊道里,我不小心踩到摔了一跤,头磕破了,我觉得还是在屋子里更安全。” 橘子皮也能滑?好惨许七安顿时充满了同情心。 翌日,天还没亮。 许府灯火通明,婶婶顶着两黑眼圈,亲自帮许二郎收拾笔墨纸砚等考试物品,以及考场中吃的糕点、馒头、肉干、清水。 “娘,不用带这么多吃的,一场只考一天,黄昏便出来了。”许新年见母亲不停的塞吃食,连忙阻止。 会试有三场,一场考一天,每一场间隔三天,历时九天。 准备妥当后,许平志带着妻子、女儿还有侄子,一起送许新年去贡院。 许七安和许平志提着灯笼,一前一后,不多时,一家人到了贡院,贡院外头聚满了应考的学子,街道两边有数十名官兵维护秩序,高举火把。 “二郎,这是大哥写的诗,阅后即焚。”许七安把两张纸条递过去。 许新年不动声色的接过,不动声色的展开,看了半天,差点没看懂大哥写的字,尤其是小字,别具一格。 好诗! 但许新年仍旧于心底赞叹一声。 倘若真能猜中题目,他也许将大放异彩。 许新年记下之后,撕碎纸条,正要告别家人,忽然听到不远处有人吟诵佛号。 回头看去,是个身材魁梧的大光头,正双手合十,朝他露出了讳莫如深的笑容。 我认识他吗许新年心里闪过疑惑,但礼节性的回了一个笑容。 大光头微微颔首,转身离开。 目送二郎排队进贡院,婶婶和玲月提议回府补觉,许铃音提议去桂月楼吃早点。 许铃音的提议遭大家一致无视。 许七安惦记着府里的钟璃,生怕自己晚些回去,她已经离开人世了。 回府时,东方微熹。 许七安推开房门,见钟璃盘坐在地上,披头散发,看不清五官。 这女人怎么总披散着头发,也不知道长的如何监正的弟子感觉都怪怪的,反而是吃货妹子最正常许七安清了清嗓子,道: “你不必藏着掖着,我可以把你介绍给家人。” “这会给你家人带来厄运,大麻烦不会有,但小麻烦不断。”钟璃说:“厄运是时刻影响着身边人的,而他们不知道我的存在,就可以避免。” 那算了。 距离卯时还远,许七安打算吐纳片刻,突然一阵心悸,这是地书聊天群有人冒泡了。 “你能转过去吗?”许七安问道。 “好的。”钟璃乖巧的转身,背对着他打坐。 多一个人就是不方便啊许七安这才摸出地书碎片,借着蜡烛的光芒,传书。 【二:我打算去京城了。】 率先回应李妙真的,竟然是极少冒泡的金莲道长:【九:剿匪结束了?】 剿匪结束了?那春哥他们也该回来了许七安心里一喜。 【二:是的道长,一号,你还没给我人宗年轻一代弟子的信息。】 当初她以云州案的信息与一号做交换,想从一号手里得到人宗这一代弟子里的佼佼者,但一号莫名其妙的沉寂了许久。 时至今日,依旧没有兑现承诺。 几分钟后,一号的传书过来了,大段大段的传书:【人宗这一代的弟子修为不强,最高的“净尘”也才七品境,但有一人,我不知道算不算年轻一代。】 【二:什么人物,修为如何。】 【一:此人是读书人出身,元景二十七年的状元,元景二十九年突然辞官,成为一介白身。他与洛玉衡的师兄灵韵道长亦师亦友,得灵韵道长传授人宗剑法、心经。 【此人天赋极高,弃文修剑三年后,便踏入剑心通透的境界,随后挑战金锣张开泰,惨败之后,便云游去了,被魏渊誉为京城第一剑客。 【他与灵韵道长没有师徒之名,却有师徒之实,不知算不算人宗弟子。】 读书人出身,弃文修剑,京城第一剑客,与人宗道长有师徒之实这浓浓的既视感是怎么回事?许七安一愣,沉吟过后,想到一个人,却又觉得太过荒诞。 这时 【四:呵,我已经回京了。】 “果然是他,金莲道长这是要搞事情啊,知道天人两宗水火不容,偏还要把他们一起拉入地书碎片。”许七安心里嘀咕。 有意思了,四号和二号要来京城撕逼等等,如果只是李妙真来京城,我自信还能应付一下,毕竟死而复生是可以用脱胎丸解释的。 而且,李妙真和我一样都社会性死亡过了,彼此不会太纠结。 四号也来京城的话 许七安脸色一变。 就在这时,五号也冒泡了:【好巧啊,我明天也要离开南疆去京城游历,等我到了京城,大家一起喝酒呀。】 许七安:“???” 怎么回事,为什么五号也要来京城,以五号的智商,四号和二号肯定不放心她单独一人的,到时候难免来一次下线面基。 而我也在京城,李妙真又知道我的真实身份 不行,这个锅一定要让二郎给我背。 【一:五号来京城做什么。】 【五:游历啊。】 李妙真压下惊愕的情绪,加入话题:【二:五号,你记得不要暴露自己的是蛊族的身份,大奉人讨厌蛊族。江湖险恶,即使你被坑害了,官府若是知道你蛊族人的身份,多半会置之不理。 【而在很多下九流的江湖人眼里,对蛊族人采取任何手段都是天经地义的事。】 当年山海关战役中,南疆蛮族和北方蛮族结盟,与大奉是对立阵营,再加上这些年,南疆蛮族为了夺回失地,常常骚扰大奉边境。 双方可谓积怨已久。 而南疆的蛊族也在“南疆蛮族”的范围里。 丽娜想了想,觉得自己既不怕毒,又不怕武力,没什么好害怕的。但既然二号如此热心提醒,她传书感谢道: 【好的,我会注意的。】 接着,李妙真传书道:【四号,虽然我们都是天地会成员,但宗门恩怨得放在前头,见面时,我不会手下留情。】 【四:生死自负。】 这大家都是群友,没必要这样吧。许七安心说。 群友聊天结束,许七安收回地书碎片,抬头,看了眼背对自己的钟璃。 是不是这个女人给我带来的厄运啊我还是找监正退货吧 :熬到现在,终于写完一章了。错字明天再改,先睡觉。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三十三章 许新年:今天老是遇到神经病 某个小院里,金莲道长收好地书碎片,凝眉不语。 地书聊天群里每一位都是有大福缘之人,折损任何一人,都是他不愿看到的。 “天人之争是长辈的事,晚辈之间没必要分生死,如果不插手的话,以李妙真的固执和四号的锐气,恐怕真会一死一伤。 “我地宗不方便插手天人之争,六号不善言辞,一号身份不便果然还是把许七安推出来和稀泥吧。让他插足天人之争,减弱李妙真和四号的敌对氛围,这样既对宗门有交代,又不需要再分生死。 “不过他的修为有些弱,还没资格插手李妙真和四号的战斗,除非能短期内修成铜皮铁骨。” 短期内修成铜皮铁骨,着实有些艰难了。 金莲道长一时愁眉,思考许久也没有想出合适的主意,直到一声尖细的猫叫声从院子里传来。 俄顷,一只橘猫欢快的离开,尾巴高高竖起。 屋子里,金莲道长躺在床上,面容安详。 吃完早饭,许七安骑着小母马,带着钟璃去打更人衙门。 “我不保证你能进打更人衙门,尤其是浩气楼。”许七安侧头,朝身边的钟璃说道。 她没有骑马,一步一步跟在小母马身边,闲庭信步的仿佛饭后遛弯。 缩地成寸的法术吗许七安看在眼里,默默羡慕。 刚踏入打更人衙门,一位银锣带着十几名铜锣匆匆出来,与许七安撞了个正着。 那银锣停下来打招呼,注意到了披头散发,套着亚麻长袍的钟璃,问道:“这是犯了律法的江湖人士吗?怎么没做捆绑。” 许七安一愣,斟酌道:“何出此言?” 银锣解释道:“你昨天没当值,所以不知道,魏公昨日发布告了,再过三个月就是一甲子一次的天人之争。 “而在此之前,人宗和天宗的杰出弟子会率先较量,对于很多江湖侠客而言,这是一生中只有一次的盛况。 “因此,许多江湖人士慕名而来,纷纷入京,欲观天人两宗弟子的决战。衙门里的同僚都守在城门口,登记进城的江湖人士,甄别可能存在的别国间谍。” 嗯?原来四号和二号的江湖地位这么高么完全没感觉出来啊,也许我是阉二代的缘故吧许七安点了点头,与银锣告别。 他把钟璃安排在李玉春的春风堂,自己去了浩气楼。 钟璃是监正的五弟子,身份还算高贵,然而没卵用,她见不了魏渊。 经侍卫通传后,许七安登上七楼茶室。 魏渊站在巨大的堪舆图前,还是那身不变的青袍,头发用乌玉簪子简单的挽起,双手负后,袖袍垂下。 论气质论相貌论才华,魏渊在许七安见过的中老年人里,堪称魁首。年轻一代里嘛,相貌方面,二郎和南宫倩柔属魁首。 但论综合实力,许七安觉得,还是许大郎更胜一筹,是当之无愧的翘楚、魁首。 “你的任命书在桌上,自己稍后带去文选部,领取相关的腰牌和差服。” 魏渊没有转身,只是指了指桌案。 许七安目光随之望向书桌,果然看见一份提拔文书,盖着魏渊的印章。 打更人是魏渊的一言堂,他想提拔谁就提拔谁,贬谁就贬谁。因此许七安对自己晋升银锣的事,毫不担忧。 “成为银锣后,就不用外出巡街,可以坐堂,自由支配的时间更多。”魏渊暗示道:“你的天资不错,时间不该用在公务上。”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对员工说“你不应该把时间浪费在上班这种小事上”的老板许七安只恨上辈子没遇到这么好的领导,勤勤恳恳做了小十年的社畜。 他拿起提拔文书,正要告别,便听魏渊道:“不急着走,再过不久人宗和天宗的弟子就要决战了,这段时间京城恐怕不会太平,少不得出现滋事斗殴的江湖人。” “卑职明白,卑职会维护好内城治安的。”许七安立刻说。 魏渊缓缓点头,继续说道:“你与李妙真在云州有过接触,对她的观感如何?” 李妙真天宗弟子的身份,在白帝城时已经和张巡抚、姜律中坦白,许七安战死后,张巡抚在剿匪过程中又发回京城一封折子,阐述了天宗弟子李妙真在剿匪中做出的突出贡献。 恳请朝廷封她一官半职。 结果当然被否了,洛玉衡可是大奉的国师,而人宗和天宗水火不容,这不是开玩笑嘛。 我对她的感官啊许七安想了想,感觉一句话可以概括:我与将军解战袍,芙蓉帐暖度春宵。 “只是两个弟子而已,魏公不比这么在乎吧?”许七安道。 “弟子之间的态度,决定了师门长辈的态度。”魏渊回过神来,望着他,语气认真道: “天宗道首是一品。” 对于这个答案,许七安既震惊又不震惊,道门三宗里,天宗最为强势。人宗和地宗的道首是二品,倘若天宗没有一品,如何强势的起来? 不过这样一来,人宗的洛玉衡岂不是必败? 洛玉衡赢面如何许七安不关心,他明白了魏渊的意思,这场弟子间的较量如何不能好好处理,到时候天人两宗之间的道首,恐怕要玩命死磕。 一品和二品是世间巅峰级战力,纵使大智若妖的魏渊也不敢疏忽大意,而大奉京城的压箱底人物监正,也只是一品。 “魏公,有件事卑职还没告诉你。”许七安打算汇报天地会的内幕。 魏渊“嗯”了一声,没有说话。 “那李妙真是天地会的成员,执掌二号碎片。而人宗派遣的弟子,应该是您评价过的那位京城第一剑客。”许七安汇报道。 这个消息出乎魏渊的预料,他离开堪舆图,返回桌边坐下,沉声道:“好好说说。” 许七安当即把“地书聊天群”昨晚的聊天记录转述一遍。 “你的消息很及时。”魏渊赞赏的点头。 他“宠爱”这个铜锣,成分很复杂,因素很多,首先是心性,也就是人品值得信赖和保证。其次才是天赋,许七安展现出的天赋值得他大力栽培。 然后是性格,这个与心性不同,许七安的性格很会来事,聪明、油滑、懂的阿谀奉承溜须拍马,但又有自己的原则。 最后一点,他总能是给魏渊带来惊喜,不管是破案还是眼下的情报,他一直在向魏渊展示自己的作用。 让魏渊欣慰这不是一株干啥啥不行,需要自己一直扶持呵护的树苗。 这和那些天资超绝,但办事、处事能力无比稀烂的家族天才有着显著的区别。 “尽量配合金莲道长。”魏渊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 见许七安茫然不解,他解释道:“金莲成立天地会,与九州各地寻找地书碎片的持有者,初衷是为了清理门户,剿灭入魔的道首。” 许七安点点头,金莲的动机还是他亲口告诉魏渊的。 “那么他必然不会看着地书碎片的持有者折损,会尽量想办法斡旋,但他是地宗的人,地宗向来保持中立,不方便直接干预,多半会找你帮忙。” “我能帮什么忙,呵,呵呵”许七安笑着笑着,笑容渐渐僵硬。 魏渊不知道麾下的小银锣在地书聊天群里装逼口嗨的经过,因此没在意许七安的表情变化,转而说道: “西方教也快到京城了。” 许七安一愣,心说魏渊怎么知道西方教要来京城旋即了然,西方教大队伍拜访大奉京城,肯定不会突兀的过来。 这就像两国元首见面,要事先通知,预约时间等等。 “又是春闱,又是西方教,又是天人之争难搞哦。”许七安心头沉甸甸的。 就在这时,楼下忽然传来锣鼓声,哐哐哐的敲打,以及隐隐约约的喊声:“走水了,走水了” 着火了?! 许七安加入打更人小半年,第一次遇到这种事,下一刻,他心头一沉,有了不好的预感。 “魏,魏公,我先告辞了” 他飞快起身,抱了抱拳,仓惶的冲出了浩气楼,四下张望片刻,发现吏员和打更人们提着水桶,疯狂的冲向春风堂方向。 一刻钟后,大火被衙门当值的一位金锣扑灭,春风堂付之一炬,化作焦土废墟,好在无人伤亡。 那位金锣很生气,责令打更人们去查走水的原因。 某处僻静的院子里,头发焦卷的钟璃蹲在地上,亚麻长袍被烧穿了好几个孔洞,露出细嫩的肌肤。 “我在屋里的待的好好的,不知怎么就着火了,你晚上片刻,我可能就熟了”她心有余悸的说。 “你好歹是五品术士,区区凡火能伤你?” 钟璃说:“我刚才打坐,行气出了岔子。” “” 许七安于心不忍:“我先带你去洗个澡,换身衣服。” 黄昏,结束了第一场会试的许新年离开贡院,随着涌出大门的学子来到街上,他转头四顾片刻,发现爹娘大哥妹妹竟然没有接他。 “爹和大哥应该还没散值,娘和妹妹不方便独自出行”许二郎这样安慰自己。 他背着书箱,打算步行回府,没忘记给自己施展buff,轻轻一拍大腿,震荡文胆,念诵道: “身轻如燕!” 无形的力量裹住了他,行走之间,仿佛有风在助力,走的不比马车慢。 突然,前方有人笑道:“好一个身轻如燕!” 许新年停下脚步,循声看去,街边站着一位背剑的青衫剑客,面容俊朗,落拓不羁,他看着很年轻,但那缕垂下的白色额发,昭示着他经历过的沧桑。 还不等许新年说话,那位青衫剑客笑道:“春闱第一场结束了,按照我当年的习惯,接下来三天得与同窗去教坊司喝酒庆祝。 “那都是九年前的事了,想来当年的花魁们已人老珠黄,或者觅得良人。听说京城教坊司出了一位诗琴双绝的花魁,名声传遍各州,我想去见识见识。 “兄台,不妨我们结伴同去。” 许新年静静的听完,脑海里就一个念头:这人是个傻子。 那自来熟的口吻,好像大家很熟似的,而且,而且还朝他眨眼可许新年无比确信,自己压根不认识这家伙。 今天怎么回事,入场前碰到一个莫名其妙的和尚,出场后又碰到一个傻子剑客许新年不搭理,飞快的跑远了。 男孩子在外面要保护好自己。 夕阳的余晖里,彤红的晚霞挂在天边,许七安带着钟璃来到教坊司。 “也不知道浮香的病好了没,这年代的女子身子骨弱,动不动的感染风寒。” 许七安准备带钟璃过来看看浮香,给她确诊一下。 钟璃依旧披着亚麻长袍,洗过澡之后,头发乱糟糟的,披散着遮住脸蛋。 许七安猜测她是个丑女,或者脸上有什么伤疤,所以才不以真面目示人。 :昨天熬夜太晚,一觉睡到中午。迟来的更新奉上。 先更后改。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三十四章 四号:兄弟俩都一表人才 “浮香是你在教坊司的相好吗?”钟璃问道。 许七安错愕道:“你怎么知道。” 钟璃点点头,微微低头,不紧不慢的走着,“如果不是关系匪浅,怎么会请我去看病。而你是有大气运的人,不会像那些男人一样做一个花魁的裙下之臣。” 五师姐,你还有当侦探的潜质啊许七安“嗯”了一声:“这个浮香吧,算是我的红颜知己,我年少时才华出众,过目不忘,是天生的读书种子。 “但二叔早早规划了我的人生,以致于大奉错失了一位诗坛巨匠那年我十四岁,带着堂弟参加国子监读书人组织的文会,那天,天空下着雨夹雪文会你知道吗,就是学术交流的聚会,会请一些教坊司的女子弹曲助兴,而浮香也在其中。 “我在文会上一鸣惊人,大家都夸我诗写的好,浮香也是在那次文会上对我情根深种,从此我们常常书信往来,展开了一场柏拉图式的爱情。柏拉图就是精神上的恋爱,绝对没有庸俗的肉体关系” 钟璃淡淡打断:“你与我说这些作甚。” “答应我,别告诉采薇。” “哦。” 钟璃扭头看了他片刻,收回目光,继续往前走,临近影梅小阁,她说道:“我会望气术的。” “” 人还没到影梅小阁,许七安已经听到了丝竹管乐的声音。 咦,今天影梅小阁这么早就打茶围了?他带着钟璃行至院门口,看见两扇黑漆院门禁闭,鼓乐声从里头传来。 砰砰砰许七安敲响院门。 “影梅小阁包场了。”门里头传来青衣小厮的声音。 “是我。”许七安道。 院门打开了,青衣小厮面露喜色,连声说:“许公子你可来了,今晚教坊司来了位不得了的客人,就在屋里呢。” 闻言,许七安皱了皱眉,“了不得的客人?” 在许七安看来,正三品以上才算了不得,不过这个身份,这个地位的官员,基本是不来教坊司的。 朝堂诸公们有自己的逼格。 “是啊,一来教坊司就直奔影梅小阁,说要见识一下我们娘子的琴艺,我们娘子本来不打算陪酒的,便婉拒了。”青衣小厮“嘿”了一声,故作神秘道: “您猜怎么样?” 被许七安横了一眼,老老实实回答:“妈妈亲自出面了,与浮香关起门来说了半天,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竟让娘子无奈接受,不情不愿的出场献曲。 “最不可思议的是,教坊司的花魁,一下子来了十二个,不请自来的呢。” 许七安大吃一惊,心说就算是王首辅那个糟老头子也没这个待遇呀。 当然,老王年事已高,大概也没心思和精力来教坊司寻欢作乐。 “可以啊,想不到京城还有这般人物,不行,教坊司必须是我一枝独秀的地方,我得去会会这家伙。” 想到这里,许七安面不改色的颔首:“带我去见见。” 此时,招待客人饮酒的大厅里,浮香坐在场中,低头抚琴,温婉美艳,活色生香。 她抚琴时有种特殊的气质,不像是教坊司里的花魁,而是待字闺中的大家闺秀。 酒客们列案而坐,除了那位额前一缕白发的青衫男子,其余客人们身边都有一位花魁陪伴。 一曲完毕,浮香盈盈起身,施礼道:“见笑了。” “浮香娘子太谦虚了,这京城教坊司,论琴艺,能与你一较高下的几乎没有。”一位留着山羊须,穿着便服的男人笑道。 “快快入座,咱们楚大侠客等着呢。”另一位大腹便便的男人附和。 在场的酒客们纷纷起哄。 更有人直接把话说死,调侃道:“自从那首咏梅绝句之后,浮香娘子已经不再陪酒了,但既然是楚兄回来了,又得两说。浮香娘子,莫要让楚兄久等。” 浮香眼波盈盈,扫过众酒客,这些人的身份都不简单,不是六部中掌实权的官员,便是翰林院的庶吉士、都察院的御史等清贵。 而那位青衫落拓的男子,身份更不一般,元景二十七年的状元,如今的京城第一剑客。 他既满足了教坊司女子才子佳人的热衷,又满足了她们对江湖侠客的幻想,双重光环。因此,他来到教坊司的消息一传来,便有十二位花魁不请自来,主动陪酒。 “各位老爷见谅,小女子身子不适,今日不宜饮酒。”浮香矜持一笑,转而去了一张无人的酒案。 几位官员眉头一皱,心里不喜。 虽然浮香艳名远播,早已不再局限京城教坊司,但她未免也太自视甚高,仅是让她陪酒而已,又不是要对她做什么。 反倒是青衫剑客洒脱一笑,不以为意。 在座的酒客都是元景二十七年的出身的进士,与他关系极好,这次来教坊司喝酒,一来是叙旧,二来是见识见识浮香这位名满大奉的花魁。 在楚状元看来,容貌反而是其次,倒是这股子内敛的气质让他颇为欣赏。 明砚左顾右盼,扬起一个明媚的笑容,打暖场道:“咱们浮香娘子,自打与许大人好上之后,便不再陪酒了,她还等着许大人赎身呢,各位老爷就不要为难她啦。” 虽然在座的都是手握实权的官员,但在打更人面前,都是弟弟。在许七安这位刚刚封爵的打更人面前,是弟弟中的弟弟。 果然,酒客们收敛了不悦之色,低头喝酒。 楚状元眉梢一挑:“许大人?哪位许大人。” 因为某些原因,他对“许”这个姓氏很敏感。 同时想起了当初在地书聊天群里,二号向一号问询一位许姓铜锣资料时,一号说过的一番话: 此人最大弱点就是好色,与教坊司多位花魁有染 然后,联系到刚刚见过面,却假装与自己不认识的三号,有一位诗才出众的堂哥,那位堂哥便是写出“暗香浮动月黄昏”,成就浮香盛名的人。 明砚等了一下,见没有人抢答,这才笑吟吟开口:“说起那位许大人,当真是不可思议的人物,他发迹于去年十月的税银案” 吧啦吧啦的,把许七安的事迹,如数家珍的说了一遍。 “在云州时,一人一刀挡在八千敌军面前,孤身力战半个时辰” 这段事迹,教坊司的花魁们已经听过数次,但依然听的津津有味,心驰神往。 浮香有些骄傲,有些得意,昂起下巴,柔声道:“许郎在力竭之际,面对数千敌军。” 另一位花魁小雅见状,连忙抢过话题,脆生生道:“少年侠气,交结五都雄。肝胆洞,毛发耸。立谈中,死生同。一诺千金重。” “好词!” 楚状元大声称赞,同时心里闪过一个疑惑: 二号不是说围攻布政使司的叛军有四百多人,许七安斩敌两百力竭身亡么。怎么变成八千人了? 一位官员说道:“确实是好诗啊,如此大才,不读书可惜了,那许平志不当人子。” 其余酒客颔首赞同,又说道:“可惜那许七安今日没来教坊司,不然定叫他知道咱们状元郎的才华。” 听到这句话,楚状元脑海里浮现一连串的“?” 许七安不是战死在云州了么,时隔月余,京城这边不可能没得到消息。 就在此时,浮香惊喜的欢呼起来:“许郎!” 青衣小厮领着许七安入院,走向大厅,说道:“不是小人挑事,那位爷可比您要受欢迎多了。 “我找院里的姐姐们打听过了,厚,这位爷可是个传奇人物。元景二十七年的状元,后来不知为何,辞官不做,做了江湖客。 “随后大放异彩,在京城闯出偌大威名,被魏公誉为京城第一剑客呢。” 许七安脚步猛的刹住,心说卧槽,四号在里面? 这大奉的状元怎么回事,个个都是教坊司老司机么。 四号知道我是辞旧的堂哥,知道我已经死在云州现在见我没死,回头在地书聊天群里一说李妙真又会想起自己被“三号”诱导着社会性死亡这件事许七安万万没想到,社会性死亡来的这么快。 “许郎!” 浮香惊喜的呼声里,许七安发现,社会性死亡来的比他想象的更快。 大厅里,酒客和花魁们齐回头,一道道目光落在他身上。 以四号和二号现在剑拔弩张的情况,应该不会主动聊天的,稳一手稳一手许七安瞬间压下所有情绪,面带笑容的踏入大厅,作揖道: “打扰诸位了。” 在座官员们纷纷露出笑容,口中喊着“子爵大人”,热情招呼他入座,好像与许七安很熟似的。 花魁们眼里更多的是惊喜。 “许郎。” 浮香笑靥如花,牵着他入座,殷勤的倒酒。 许七安入座的同时,回头看了一眼,发现钟璃不见了。 她应该是藏到某处了可别离我太远啊,不然今晚教坊司可能被一把火烧没了心里想着,许七安看向四号,大大方方的审视着他。 四号是个俊朗的帅哥,额前的一缕白发增添了他的魅力,浑身上下透着洒脱,不见锋芒。 楚状元也在审视着许七安,别的不说,单单是这皮相,他就相信眼前这位打更人是三号的堂兄。 兄弟俩都是一表人才,相貌堂堂。 他是怎么活过来的楚状元颔首道:“楚元缜,字子真。” 许七安拱手:“许七安,字宁宴。” 接下来是玩行酒令,文青花魁小雅负责充当令官,从对对子到诗词接龙,玩的不亦乐乎。 唯一的遗憾是许七安没有参加,而是让身边的浮香代劳,他只管自己喝酒吃肉。 许七安这趟来教坊司是探望浮香的,此时见她精神抖擞,气色红润,才相信真的只是小感冒,是自己瞎担心了。 “如此良辰美景,许大人当真不赋诗一首?”一位官员不甘心,怂恿许七安作诗。 许七安以文思枯竭推脱掉。 不仅是在场的官员失望,花魁们也惋惜不已。 其实他不是不想作诗,而是没想到何时的诗词。 今日魏渊给了他一个任务,那就是从中斡旋,阻止四号和二号死磕,让他们交手点到即止。 这样一来,他就得先在四号这里把好感度刷高些。 “楚兄,昨日听衙门里的同僚说,因天人之争在即,那天宗弟子李妙真即将赴京。而你是人宗的剑修”许七安顿了顿,没有说下去,但言外之意很明显。 四号楚元缜微笑道:“我会代表人宗出面,与天宗弟子交手。” 他对许七安知根知底,此人在云州时结交了李妙真,本身又是受魏渊器重的铜锣,知道这些内幕不奇怪。 许七安顺势看向斜靠在酒案边的长剑,好奇道:“可否让小弟一睹此剑锋芒?” 楚元缜摇摇头:“自从当年败给张开泰,此剑就再没有出鞘过。” “那完了,这剑锈死在剑鞘里了。”许七安脱口而出。 “什么?”四号一愣。 “小弟的意思是,为何剑不出鞘。” 楚元缜笑容温和,没有架子,有问必答:“我在养剑气,此剑不出则以,出则锋芒万丈。” 许七安缓缓点头,突然来了灵感,他握着酒杯,皱着眉,故作沉思状。 “有何不妥?”四号问道。 许七安悠悠道:“先前文思枯竭,做不出好诗,但听了楚兄的话,忽然文思泉涌,忍不住想赋诗一首。” 酒客和花魁们眼睛“唰”的一亮,灼灼的看来。 四号有些意外,有些惊喜,端正了坐姿,“洗耳恭听。” :赶在12点前码出来了,先更后改。 《大奉打更人》正文 今天大扫除,更新晚点。 今天家里大扫除,等我清洁工作做完了再更新。 另外,既然开了单章,不妨就说一说更新的事,下午两点对我来说有点难啊。我以为我可以,但天天打脸,终于让我意识到现实的骨感。 我回顾了一下我的更新时间,如果要下午两点更新的,字数在2000——3000之间。 你们觉得我短了,是我因为在赶两点的更新。写的长,两点就法更新。 我想了想,长是基本功。那就只能拖延时间了。按照这几天的规律,下午四点——五点,肯定能码一个大章出来的。 以后的更新时间就改成下午四点——五点。第二章晚上十二点之前。 今天例外,今天我要大扫除。今天的更新无法判断,应该晚饭左右能码出第一章。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三十五章 背锅侠 随着抄的诗越来越多,许七安渐渐摸索到读书人“显圣”的窍门,别人问什么你答什么,这是瓜皮才干的事。 一定要吊胃口,吊足了胃口。 就像现在这样,从四号到酒客,从酒客到花魁,从花魁到席间伺候的婢女,都在看着他,拭目以待。 众目睽睽中,许七安起身,在厅中踱步,七步之后,他顿住,悠悠道:“十年磨一剑。” 楚元缜一怔,他刚说在养剑,许七安立刻作出这一句,没跑了,这首诗就是为他而作。 四号顿时有些感动,他与这许七安素未谋面,把酒言欢几句,便愿意为他作诗,待人如此友善热忱,实在让人惭愧。 三号是侠肝义胆的读书人,虽有一些逐利的小毛病,但总体来说是个值得结交的人。他的堂哥比他更加古道热肠,不愧是亲兄弟。 同时,楚元缜想到了紫阳居士的例子,心头微微火热,他也是读书人,也爱诗词,遇到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没道理不期待。 许七安环顾众人,念出了第二句:“霜刃未曾试。” 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在场的官员咀嚼着这句诗,面带微笑,眼睛发亮。 这首联对仗工整,不管是韵味还是意境,都不如许七安以前的几首诗,但诗词的魅力不仅仅是韵味和意境。 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 简短的一句,壮志豪情跃然纸上。十年磨一剑,这股自命不凡的意气,也唯有他这样少年得志的人物才能写的出来。 楚元缜双眼明亮,不自觉的挺直了腰杆,身子半伏在案,整个人做出前倾的姿势,期待着下一联。 太贴切了,真是太贴切了。 他这些年走南闯北,开眼界,养剑气,这把人宗的极品法器,始终藏在剑鞘之中,未曾展示。 它终将有出鞘之日,只不过,楚元缜自己也没有想过,将来会是什么样的情况,让他拔出这把剑。 直到近来人宗道首飞剑传书,召他回来迎战天宗弟子李妙真,楚元缜才恍然明白,原来是为了等待此时。 只是心里多少遗憾,这一剑出鞘,必定惊天动地,用来斩李妙真,非他所愿。 “下联会是什么呢?十年磨一剑,会在什么样的情况下出鞘?” 楚元缜心里嘀咕,对此充满了“借鉴”的渴切。 这时,许七安摇头叹息:“下联暂未想好。” “!!!” “这,这怎么就没了?不能没有啊,一首诗怎么能只有上联。” “许大人,莫要任性,我们还等着呢。” “下联是什么,你再想想,再想想” 大厅内,众人瞪大了眼睛,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许七安摊手,握着酒杯返席,无奈道:“确实没想好,这样吧,我先做半首,另外半首以后在给楚兄补,如何?” “也只能这样了。”楚元缜失望道。 众人勉强接受这个结果。 行酒令继续,雅令虽然高雅,但氛围略显寡淡,浮香提出划拳,得到众人一致赞同。 花魁们陪着酒客划拳,玩的不亦乐乎。 “不如咱们来玩投壶吧。” 身边没有美人陪伴的楚状元提议。 本次酒宴是专为他接风洗尘,他是酒宴主角,他说了算。 投壶有投壶的规矩,很简单,在厅中摆一只壶,酒客们每人三支箭矢,不中者罚酒,投中者可以命令场中任何一人喝酒。 几轮下来,这群身份不低的官员喝的微醺,渐渐从游戏参与者变成了旁观者,然后从旁观者变成了喝彩助威的群众。 场上只有许七安和楚元缜在投壶,每根必中,两人仿佛在赌气,谁都不肯认输。 花魁们在旁摇旗呐喊,许七安和楚元缜任何一人投中,她们就大声喝彩,兴奋的脸蛋酡红。 如此精彩的投壶对决,非常少见。 一开始,花魁们还能公平对待,不偏袒任何一方,慢慢的,十二位花魁分成两个阵营,一方支持楚元缜,一方则是许七安的粉丝全是许七安睡过的女人,浮香、明砚、小雅等。 “这样玩分不出胜负,我提议蒙上眼睛。”许七安说。 楚元缜沉思片刻,摇头道:“即使蒙上眼睛也每发必中,我的建议是,每人二十根箭矢,谁先投完,谁便算赢。” 会玩! 酒客和花魁们眼睛一亮,纷纷表示赞同。 浮香命婢女取来丝巾,为两人蒙住眼睛,许七安发现丝巾是朦朦胧胧的,透光性很好,隐约还能看见藤壶的轮廓。 他默默的转过身去,背对着场中。 楚元缜一愣,笑着摇头,也背过身去。 场上气氛更活跃了,不但蒙面,还转过身去,这玩法他们从没见过。 “这怎么玩。”明砚娇声道:“谁能投的中呀!” 另一位花魁咯咯娇笑:“两位大人谁能胜出,明砚今晚就伺候谁。” 明砚红着脸“呸”一声,偷偷看向许七安。 许七安习惯性口嗨,蒙着眼大笑道:“不成不成,头筹也太少了,我要你们全部。” 花魁们一点都不怵,笑嘻嘻回应:“许大人明儿怕不是要扶着墙去衙门应卯。” 笑声“轰”一下响起,莺莺燕燕。 “三号婉拒了我的提议,看着是从不去教坊司的正经人,他这个大哥,却恰恰相反。” 楚元缜心里感慨,这个许七安果然是个风流之人,在教坊司如鱼得水,比任何读书人都能放得开。 教坊司和青楼对于当下的士大夫而言,更多的是一个应酬的地方,与同僚、同窗喝酒应酬,酒楼是平民才去的地方,真正有身份的人,首选都是教坊司。 有才情出众的花魁充当令官,有清秀乖巧的婢女倒酒伺候,这才是排面。 但士大夫们顾及颜面,不会太过放浪形骸,这个许七安就不一样了。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许七安搂着浮香的小腰。 突如其来的金句,让在场众人暗暗赞叹,这人的天赋怎么如此可怕,佳句、好诗章口就莱。 此人若是读书,必成一代大儒。 许平志不当人子。 “咚!” 一根箭矢准确的投入藤壶,打断了众人发散的思路,注意力归位。 投完一支的许七安笑道:“楚兄,开始了。” “好!”楚元缜淡淡回应。 说话的同时,他随手往后抛出一根箭矢,精准命中。 “哇” 明砚惊呼一声,瞪大眼睛。 咚咚咚 许七安和楚元缜一人一支箭,每投必中,每中一支,花魁们便惊呼一声,感觉大开眼界。 投壶只是个小游戏,却被两人玩出花样来了。 一支接一支,许七安投完第十支时,楚元缜已经投了十三支,手里只剩七支。 许七安手里剩五支时,楚元缜手里只剩两支。 似乎胜负已分。 浮香和明砚几位支持许七安的花魁神色一黯,难掩失望之色。 而支持楚元缜的花魁们,提前鼓掌,给这位元景二十七年的状元郎献上掌声。 周遭旁观的官员们,似乎早就料到这个结果,笑容反而最淡。 楚元缜是个传奇人物,当年还是学子时,便已在同窗中鹤立鸡群,才华相貌出类拔萃,而后弃文修道,谁都不看好他,一位至交好友气的与他割袍断义。 可谁想到,短短几年,竟一飞冲天,挑战金锣张开泰,虽败犹荣,被魏渊誉为京城第一剑客。 这样一位绝世天才,在他们看来,自然要比一个会查案的许七安出彩多了。 此时,楚元缜已经投出了倒数第二支箭矢,准确入壶。 浮香抿了抿唇,从藤壶收回目光,看了许七安一眼,愕然发现这男人嘴角轻轻挑起这个表情她很熟悉,每次许七安春风得意时,就会微微挑起嘴角。 他有把握?! 念头刚起,浮香看到了堪称荒诞的一幕,许七安把手里的五根箭矢同时投了出去,它们在空中划过一道整齐的弧线,完美入壶。 五根箭矢只有一个声音:咚! 大厅内瞬间陷入寂静,一双双眼睛瞪的滚圆。 这也行? “呀”明砚欢呼一声,激动扑到许七安怀里:“许大人,奴家爱死你了。” 浮香连连皱眉。 “神乎其技啊。”一位御史赞叹道。 “原来投壶也能这么玩,大开眼界。”另一位官员笑着附和。 花魁们看许七安的目光顿时充满了崇拜。 楚元缜摘下丝巾,笑了笑,“厉害厉害。” 打茶围维持到亥时初(晚上九点)才结束,花魁们哈欠连连,起身告辞,裙摆飘飘荡荡,身姿轻盈。 尽管有些困倦,但美人们意犹未尽,觉得有许七安,有京城第一剑客的宴会太有意思了,可惜这样的优质客人不可能天天碰到。 明砚偷偷在许七安掌心写字,勾引他去自己的青池院,但被浮香不冷不热的刺了几句,然后赶走。 楚元缜没有夜宿教坊司,告辞离开。许七安亲自送他出院。 四号太淡泊洒脱了,而且有着读书人的风骨我完全找不到机会让他社会性死亡啊许七安望着青衫剑客的背影,心里很是遗憾。 不过读书人有读书人的弱点,比如诗词。 下联他先藏着,等合适的时机再拿出来。 留下婢女收拾残局,浮香挽着许七安的胳膊进了卧室,许七安坐在桌边喝茶,耳廓一动,听见了钟璃的传音。 他扭头看了眼屏风,烛光里映出她婀娜的影子,投在屏风上,正一件件褪去衣裙,换上轻薄的纱衣。 沐浴时,许七安突然说道: “过几日为你赎身。” 浮香愣了一下,灵秀的眸子闪过复杂之色,迅速沉淀,轻笑道:“许郎刚成子爵,现在纳妾对你名声不好。” “也成。”许七安搂着滑腻的小腰,笑着说。 洗完澡,他和浮香在床上翻滚,缠绵悱恻之际,忽听“咔擦”一声,紧接着是失重感。 床塌了。 浮香惊呼着缠住许七安,白蟒般的大长腿死死勾住他的腰,吓了一跳。 钟璃,老子要找监正退货! 许七安大怒。 出了影梅小阁,楚元缜剑指一挥,背上的长剑宛如活了过来,游鱼般的脱离束缚,停在他面前。 楚元缜踏在剑鞘上,轻声说:“走。” 长剑微微一顿,倏然刺破夜空,扶摇直上。 飞上夜空的瞬间,楚元缜感觉京城里有无数道目光锁定了自己,随后挪开。其中最让他脊背发寒的注视来自那座高耸的观星楼。 他很快离开内城,朝着外城的南边飞去。 没记错的话,六号恒远就在养生堂,他降低高度,寻了许久,终于找到南城的养生堂。 楚元缜不是土生土长的京城人士,在国子监求学、进士及第,一直生活在内城。从未来过贫民聚集的外城。 按下剑头,轻飘飘的降落在养生堂的院子里,他跃下剑鞘的同时,听见屋檐下传来念诵佛号的声音: “阿弥陀佛。” 楚元缜握住剑柄,把剑插回背后剑囊,循声看去,檐下黑暗中,站着一位穿青色朴素纳衣的和尚,身材魁梧,浓眉大眼,脸部线条刚硬。 “恒远大师?”楚元缜笑着打招呼。 “正是贫僧,施主是四号?”恒远双手合十,静静审视他。 初次见面的两人没有表现的很平静,既不亲近,也不生疏,恒远领着楚元缜进屋,点上油灯,又从床底抱出一坛酒,翻出两只瓷碗,简单的用袖子抹去灰尘。 楚元缜从不对酒说不,酒到即干,只是有些好奇:“佛门弟子能饮酒?” 恒远沉稳回答:“武僧荤素不忌。” 这句话里还有一个潜台词:武僧无需守戒。 “我今日见过三号了。” 楚元缜有些后悔没带花生米,有酒没菜,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恒远点点头。 “三号假装不认识我以他的聪明才智,相信当时就认出我来了,不知为何假装不识。” 楚元缜无奈的摇头,说道:“八品修身境,修为是浅了些。” 不过,他知道三号的秘密,三号与亚圣殿清气冲霄有关,对待三号,不能简单的看表面。 恒远大师喝一口酒,沉吟道:“相比起三号,贫僧与许大人更投缘,你可能还不知道,他没有死在云州” 等六号解释完许七安死而复生的事,楚元缜颔首:“脱胎丸虽好,但限制太大,他能活下来,靠的是自身运气。 “我刚在教坊司见过许七安,我对他的观感不错,想来是听你们在地书碎片中讨论过太多次,对他没有生疏感。” 顿了顿,四号笑道:“三号我没相处过,但许七安的确很对我胃口。” 喝完坛里的浊酒,楚元缜提出要去看那个孩子,看完之后,神色颇为抑郁。 “我虽不喜佛门,但他们有句话说的很对,世间便如苦海,众生在苦海中挣扎。”楚元缜感慨说。 恒远大师看了他一眼。 楚元缜忙说:“无意冒犯。” 恒远这才收回目光。 “三天后是会试第二场,我们结伴去看看三号吧。”恒远说:“三号并不愿意与我们公开身份,他说,如果相见,只需相逢一笑便可。” “这样啊。”楚元缜恍然大悟。 时间一晃,便过了三天。 天蒙蒙亮,许二郎在家人的陪同下,抵达贡院。 “儒家九品有过目不忘的能力,这一场考的是经义,二郎想必是没有压力的。”许七安拍着他的肩膀,鼓励道。 许二叔和婶婶露出笑容。 据二郎自己说,头一天的策问发挥很好,他本就擅长策问,第二场经义问题也不大。 在二叔和婶婶眼里,二郎成为贡士已经十拿九稳。 许新年微微昂起下巴,傲娇的说:“天下学子人才辈出,不可疏忽大意,比我更强的可能也有。” 可能也有许七安心说,装逼还是你更厉害。 辞别家人,他走向贡院门口,打算排队进场,就在这时,耳边传来洪亮的声音:“阿弥陀佛。” 许新年侧头一看,看见街边站着两人,一位是身材魁梧的和尚,一位是背剑的青衫剑客。 见他看来后,和尚和剑客都露出了讳莫如深的笑容。 许新年脸色僵住,低着头,步伐匆匆的回到父亲和大哥身边,心里顿时有了些安全感。 “爹,大哥,我怀疑有人欲对我图谋不轨。”许新年沉声道。 许平志闻言,眉毛立刻扬起,目光如电:“谁?” 他是巡城的御刀卫,知道近期有大批大批的江湖侠客涌入京城,对治安来说,是极不稳定因素。 最明显的就是梁上君子更多了,那些江湖下九流在京城花光了银子,又没有挣钱的营生,第一选择就是偷窃和抢劫。 “一个和尚,一个剑客。”许新年回头,指向后方某处。 许七安看了片刻,道:“哪有人?” “???” 许新年露出了惊恐之色:“刚刚就在那里的。” “好了,还说你没有压力,我看你都产生幻觉了。”许七安拍着小老弟的肩膀,说道: “二郎啊,那些不认识的,行为奇怪的人,你千万不要搭理。” 说着,手往许新年背后托了一下。 许二郎看了看自己背后,不解道:“大哥这是何意。” “没事,帮你把锅背好。” :今天大扫除结束,浑身湿透了,一阵阵发晕,差点晕过去,赶紧开空调救命我这条命果然是空调给的。大特么的热了。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三十六章 楚元缜:需要我退避吗 初春季节,多风,多雨。 一艘三桅翻船乘风破浪,风力把帆布撑的鼓胀胀。 吃过午膳,宋廷风单手按刀,踏入甲板,迎着风眺望京城方向。 一个多月的时间,战火磨砺了他脸庞的棱角,鲜血洗锐了他的眼神,整个人的精气神改变极大。 脚步声从身后传来,宋廷风没有回头,指着北方说道:“在有一旬,就到京城了。” 朱广孝“嗯”了一声,与宋廷风并肩北望,他依旧沉默寡言,除了气质变的更加稳重敦厚,改变不大。 反而是油腔滑调的宋廷风,宛如脱胎换骨。 “以我在云州立下的战功,足以兑换炼神境的观想图”宋廷风笑了笑:“我打算晋升炼神境。” 如果换成以前,朱广孝会惊讶一下,同僚多年,他知道宋廷风缺乏上进心,混到铜锣已经心满意足,白天巡街,晚上逛教坊司,小日子过的很舒坦。 云州的这笔军功如果换成银子,够他在教坊司住一年了。 “嗯。” 朱广孝点点头。 这时,又一批吃完饭出来吹风的铜锣来到甲板上,嘻嘻哈哈,神色间有着回家的喜悦和期待。 “廷风,等回了京城,一起去教坊司喝酒。”一位相熟的铜锣走过来,勾肩搭背。 宋廷风好像没有听到,沉默北望。 那铜锣一脸无趣的走了。 宋廷风吐出一口浊气,说道:“我天资还不错,卡在练气巅峰这么多年,基础够扎实了,今年年末,晋升炼神境不难。 “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想,如果我不是那么懒惰,如果我不是那么没用,如果我来云州时已经是炼神境” 宋廷风低着头,轻声说:“不去教坊司了,再也不去了。” 朱广孝沉默着,拍了拍他肩膀。 春闱有条不紊的进行了,最开始,许二叔和许七安颇为关心许二郎的状态,嘘寒问暖。 当年高考时父母怎么对自己的,许七安现在就怎么对许二郎。 可随之而来的治安混乱,让身为御刀卫百户的许平志,以及打更人许七安忙的焦头烂额。 江湖人喜欢好勇斗狠,确实有行侠仗义的好汉,但更多的是下九流的货色,正经人谁混江湖啊。 手头没钱了,挑几个名声不好的富户下手,再兼济一下日子快过不下去的贫民,就已经算是侠盗了。 如李妙真那种真正兼济天下,匡扶正义的女侠,实在少数。 短短四五天里,单许七安自己就逮了好几个醉酒斗殴的外地人士,据二叔说,外城每晚都能抓住梁上君子,内城倒是太平。 因为内城是有宵禁的,夜巡的京城五卫,遇到有人夜里出行,会鸣弓示警,这个时候,如果选择逃走,会被当场射杀。 而如果是屋顶行走的可疑人物,则不必鸣弓,有先斩后奏的权力。 遇到寻隙滋事的,通常是押到狱中,等待同伴的保释,这些罪不至死的小事最是麻烦。 这天,许七安带着两名铜锣巡街,路过一座青楼,忽听瓦片“砰砰”的碎裂声。 抬头看去,两名江湖客正在楼顶大打出手。 底下一群人围观,指指点点,或者起哄或者叫好。 “妈的,这群狗东西,收缴了兵刃还这么折腾。”许七安骂骂咧咧,指挥身边的铜锣:“去,给老子弄下来,统统带回衙门。” 这里有普通人围观,不适合鸣锣,法器的音波会对周遭百姓带来伤害。 两名铜锣纵身跃起,喝道:“内城中禁止滋事斗殴,随本官去一趟衙门。” 他们这是在警告对方不要反抗,和鸣弓示警是一个意思。 谁知两个江湖客打出了真火,武夫头脑一热,就不管你谁了,官府的人一样打。 其中一位铜锣险险的避开一招阴险的撩阴腿,勃然大怒,锵一声抽出佩刀,运转气机一刀斩了下去。 虽然铜锣是最低等级的打更人,但练气境的修为在江湖中算是一把好手,等闲江湖客不是对手。 叮! 一道气机自下方弹出,命中铜锣的刀刃,让刀锋砍偏。 死里逃生的江湖客本能的奋起全力,一脚蹬在铜锣胸口,挨了一脚的铜锣从楼顶跌落下来,一个漂亮的后空翻,稳稳落地。 许七安眯着眼,拇指弹出黑金长刀。 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杀气,楼底下有人喊道:“住手!” 那是两拨衣着鲜亮的外地人士,有年轻公子哥,也有姿容俏丽,身段浮凸的女侠。同时,还有站在他们身后的中年人或老者。 听到主子们喊停,那俩江湖客才罢手。 许七安单手按刀,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走过去。 “这位大人,在下荆州陆家陆淳。”一位面容俊朗,穿白色华服的年轻人拱手道。 看到许七安过来,几位美娇娘眼睛一亮。 许七安点点头,看向另一拨人,问道:“你们呢?” 那边为首的是一位气质阴柔的公子哥,哼了一声。他身边的老者连忙说道:“回大人,荆州赵家。” 陆家和赵家是荆州有名的大族,族中既有走仕途的顶梁柱,也有混江湖的高手,黑白两道通吃。 用通俗的解释,就是地方乡绅。当然,像陆家和赵家这种规模的大族,已经脱离“乡绅”范畴。称一句钟鸣鼎食也不过分。 两家在荆州势如水火,官面上相互捅刀子,江湖中刀剑拼杀,恩怨由来已久。 这次来京城观战,恰好就在街上偶遇了。 双方冷嘲热讽几句,动了怒火,但还算克制,只派了两名豢养的高手上屋顶拼杀。 虽说当街滋事犯了律法,但既没伤到无辜百姓,又没造成太大的破坏,以两家的势力,完全有能力摆平。 “刚才是谁弹的气机?”许七安扫过众人。 那气质阴柔的公子哥昂起下巴:“是我。” 许七安缓缓点头,看向两拨人,“行吧,你们所有人随本官去一趟打更人衙门。” 陆家那位俊朗不凡的公子哥眉头微皱。 “什么?” 气质阴柔的公子哥冷笑道:“我们又没当街动手,你带他们两人回衙门便是。” “让你去就去,再罗里吧嗦的,信不信老子斩了你。”许七安骂道。 袭击打更人,单是这条罪名就足够他们喝一壶。这群外地人也太嚣张了。 “凭什么?天子脚下,打更人也得守法。”气质阴柔的公子哥丝毫不怵。 铿! 黑金长刀出鞘,暗金色的细线一闪而逝。 气质阴柔的公子哥还没反应过来,眼见就要命丧黄泉,他身侧一位面容姣好,气质温婉的女子率先做出反应,摘下头上的银钗,点向剑气。 砰! 银钗炸裂,剑气割伤了纤纤玉手。 许七安弹身而起,一脚踢飞女子,落地后一个回旋踢,再把气质阴柔的公子哥踢倒在地。 这一脚用了暗劲,骨头没断,但踢伤了对方的五脏六腑。 许七安没去看气质阴柔的公子哥,长刀往前一递,冷笑道:“铜皮铁骨境,一样要你走不出京城。” 老者脸色铁青,低头看着胸口。 许七安回头,看着陆家众人:“你们走不走。” 陆家众人的目光落在老者的胸口,那里沁出一抹淡红。 铜皮铁骨破防了。 他们重新审视起许七安,这位银锣年纪轻轻,这个年纪能当上银锣在他们看来已经是不可思议。 刚才那随手一剑一脚,直接击败了炼神境的赵家大小姐,紧接着轻描淡写的一刀破了铜皮铁骨境肉身防御。 这份修为简直可怕,而天资,更让人咋舌。 不愧是京城,随便一位银锣,搁在外头,就是天纵奇才级别。 “凭大人做主。”俊朗的公子哥不敢违逆。 押送着两拨人返回衙门,许七安找来管事的吏员,道:“这两拨人,你让他们每人出一百两银子,少一分都不准放人。 “其中三百两入账,五十两你和同僚们分一分,与我巡街的两名铜锣,每人五十两,剩下的,明日给我送到春风堂。” “放心,卑职一定办妥。”吏员忙说。 许七安满意的点头,转而去了马棚,骑着心爱的小母马,朝皇城方向行去。 日头正高,他打算去灵宝观蹭一顿午餐,顺便找洛玉衡请教《心剑》剑谱。 心剑剑谱已经入门,在许七安看来不算难,施展时只需将精神力附着剑身,如气机般斩出即可。 难的是如何与气机圆润的融合一处。 这就好比一只手画圆没问题,两只手一起画,脑子分配不过来,常常卡壳,出剑时,要么忘了渡送气机,要么忘了附着精神力。 如今他是银锣了,可以自由出入皇城,腰牌一亮,守城的侍卫立刻放行。 来到灵宝观,守观门的道童前去通报,俄顷返回。 “道首有请。” 许七安点头,随道童进了观,穿廊过院,在静室里见到了“善良的小姨”洛玉衡。 除了她之外,蒲团上还坐着一位青衫剑客,气质洒脱,额前一缕白发彰显着男人的成熟,增添他的魅力。 卧槽,四号也在啊这是许七安的第一个念头。 卧槽,洛玉衡知道我是地书碎片的执掌者这是许七安第二个念头。 “国师!” 许七安面不改色行礼。 然后笑嘻嘻的朝楚元缜拱手:“状元郎。” 楚元缜洒脱一笑,有些意外,竟然在这里遇到了许七安。 按理说,以许七安的级别,是没资格进入灵宝观见道首的。 “许大人怎么与国师相识的?”他问出了内心的好奇。 洛玉衡正要回答。 “咳咳咳” 许七安用力咳嗽,连忙传音给国师,但被弹了回来。 再传音,又被弹了回来。 再传,又被善良的小姨给弹回来。 洛玉衡的态度很明显:咱们没那么熟,不私聊。 传音这种比较亲密的举止,用在国师身上果然太勉强了许七安有些急。 楚元缜看了看许七安,又看了看国师,笑道:“需要我退避一下吗。” 许七安有些尴尬。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三十七章 许七安的绝学 幸好洛玉衡堂堂二品道首,对许七安的小九九不甚在意,更没兴趣回答楚元缜的问题,灵秀的美眸望着许七安,淡淡道:“何事。” “我修行《心剑》遇到了些难题,请国师解惑。”许七安恭声道。 “心剑要入门确实困难,”洛玉衡点了点头,道:“元缜,你帮我指导许大人,本座要去见陛下。” 陛下?元景帝那个糟老头子也要来吗道首啊,我心剑已经入门了,我不是在向你请教九九乘法表,我是要请教微积分啊许七安心里吐槽。 之所以没说出来,是因为洛玉衡的身形消失了,门没开,窗没开,这个女人就这么眼睁睁的消失在静室里。 “这又是什么神通?”许七安有些羡慕。 “不是神通,”楚元缜摇摇头,解释道:“那本来就是道首的一缕念头,刚刚只是收回去而已。” 高品强者的手段如神似魔啊 许七安今天能来灵宝观,主要是钟璃那倒霉蛋有事回司天监,否则进不来灵宝观的她,很可能在皇城遭遇意外,不,更大的可能是让皇城遭遇意外。 比如灵龙突然发狂,在皇城里大肆破坏。 自云州返京这段时间,许七安频繁出入皇城查案,但一次都没去看过灵龙,这条异兽对皇室来说象征意义太强,他不敢去接触。 一旦让人看见灵龙成了许七安的舔狗,传扬出去,他恐怕人头不保。 “心剑入门确实难了些,毕竟武夫不擅长元神领域”楚元缜正要讲述心剑的奥义,但他刚开口说了半句,就被许七安打断。 “楚兄,很抱歉让你误会了。”许七安矜持道:“心剑我已经入门。” 楚元缜点点头,也没在意,问道:“修行心剑多久了?” 许七安回顾片刻:“十天左右吧。” 楚元缜一愣,凝神审视着许七安,温和道:“莫要说笑。” 十天心剑入门,这得是什么程度的元神?即使是修行道门心法的弟子,也不敢说十天能入门。 “许某从不说谎。”许七安微笑道。 “许兄的天赋令我震惊,不修人宗之法,可惜了。”楚元缜诧异道。 别,千万不要产生这样的念头,不然人宗也得骂一声:许平志不当人子。 我二叔何其无辜。 楚元缜是个傲气内敛的人,他有读书人的风骨,又有剑客的不羁,但这些从不表露在言语之间。 和傲娇的二郎相比,四号更像是有着丰富阅历的社会人士许七安暗道。 当然,阅历丰富的社会人士未必是沉稳内敛的,许七安自己就是例子,懂人情世故,但依旧喜欢口嗨,依然是当年企鹅喜欢的充钱少年,前世今生都没改变。 “楚兄觉得大奉各地的教坊司有何差别?” 明明是很严肃很正经的讲道,许七安突然问了一嘴,楚元缜尽管有些困惑,依旧如实回答: “弃文修道后,我便再没有留宿过教坊司。” 潜台词是:老子禁欲了。 不久后,许七安又问道:“论道之期将近,楚兄对那天宗的李妙真有何看法?” 楚元缜沉吟道:“侠肝义胆,楚某甚是敬佩。” 麻蛋,完全没有破绽啊许七安微笑道:“咱们继续。” 但没多久,许七安又惹人厌的插嘴了:“楚兄,国师她饱受业火折磨,你是不是也有类似的折磨?” 楚元缜愕然道:“这你也知道?” 机智的许七安连忙打补丁:“魏公与我说起过。” 这样啊,魏渊对他确实悉心栽培,视为心腹楚元缜颔首,接受了这个解释,且认为合理。 毕竟一号曾经说过,许七安此人深得魏渊赏识。 “我只是修人宗的剑法,却不修心法。” “何意?”许七安没听懂。 “如果以武者的体系判定,我是炼神境。但我主修人宗的心剑、气剑和御剑术。” “那你如何晋升?下一品级是什么?” 三门剑术是克敌手段,而非体系根基,也就是说,楚元缜走的其实不是道门体系,是以武者体系为根基,主修人宗剑法。 “不知。” 楚元缜自己很洒脱,走一步看一步的模样:“路在前方,且走着便是。” “我们继续讲心剑的实战技巧” 最开始讲的是心剑,渐渐的,楚元缜发现许七安的修行见识很浅薄,完全不像是一个炼神境该有的样子。 对了,他是去年十月税银案后入职打更人,那会儿他是炼精境短短半年突飞猛进成为七品武者,天赋异常可怕楚元缜回忆起许七安的信息。 想到这里,顿时心头火热,道:“纸上谈兵甚是无趣,许兄,不如咱们切磋一番。” 他喜欢和天才交手,以便更好的观察,汲取对方的优点。 许七安想了想,觉得这是一个摸底四号的机会,当即点头:“行,楚兄记得手下留情。” 另一边,元景帝与洛玉衡相对而坐,两人之间的桌案摆着热腾腾的茶水。 “那天宗的小家伙要来京城了,楚元缜有把握击败她么。” 元景帝喝了一口热茶,袅袅的蒸汽模糊了他的面孔。 “难说!” 洛玉衡手里捧着茶,神色清冷,“李妙真虽是五品,但极有可能借这个机会踏入四品元婴境,楚元缜不拔剑的话,胜负难料。” “不管如何,都是极出彩的后辈。我大奉许久没有值得朕关注的年轻人了。”元景帝感慨道。 “陛下此言何意,楚元缜可是元景二十七年的状元。”女子国师轻笑一声。 元景帝摇摇头,楚元缜弃了官身,成为一介白衣,江湖游侠,早已不受朝廷调遣。 说来奇怪,这十几年来,大奉不但国力日渐下滑,连人才都越来越少,尤其近几年,元景帝许久没遇到让他满意的后辈了。 “国师打算怎么应对那位天宗道首?”元景帝转而问道。 他当然不会因为李妙真的事特意来找洛玉衡,元景帝担忧的是后续的天人之争。 “上一次的天人之争,天宗道首还未踏入一品境,你父亲与他斗的难解难分,未分胜负。”元景帝幽幽道。 说这些话的时候,他目光锐利的盯着洛玉衡清丽脱俗的容颜,暗示之意非常明显。 双修是互惠互利的好事,绝非只有一方获益的采补邪术。 洛玉衡想在短期内突飞猛进,除了与他双修,别无他法。 就在这时,忽然荡起一阵强烈的气机波动,惊扰到了元景帝和洛玉衡。 灵宝观内有人战斗? 元景帝首次遇到这样的情况。 洛玉衡凝神感应片刻,无奈一笑。 “国师,怎么回事?”元景帝皱眉。 “是楚元缜在与许七安交手。”洛玉衡回答。 听到“许七安”三个字,元景帝茫然了一下,不明白那个小铜锣怎么会出现在灵宝观,又是如何与灵宝观产生纠葛。 洛玉衡解释道:“此子修行的绝技有些特殊,魏渊领着他来观内求取剑术,我便教了一招半式。” 魏渊先后被自己赏识的铜锣和国师甩锅。 元景帝点点头,接受了这个解释,凝神感应片刻,有些惊讶:“许七安竟能与楚元缜交手的这般激烈?” 洛玉衡正好厌烦他几次三番的纠缠着双修,当即提议:“陛下感兴趣的话,不妨随贫道过去观战。” 元景帝想了想,“好。” 两人并肩走出茶室,穿过一座花园,两条曲折的长廊,来到灵宝观另一头,远远的,看见许七安和楚元缜在小花园里激斗正酣。 叮叮叮! 许七安手里黑金长刀舞的密不透风,不断嗑飞刺来的树枝,每次碰撞,都会激荡起闷雷般的响声,炸起狂潮似的气机涟漪。 十几条树枝在花园中穿插飞舞,从各个角度攻击许七安,楚元缜站在假山上,负手而立,面带微笑,时而颔首,似乎对许七安的战力非常赞赏。 但其实他内心更多的是惊讶。 虽然只施展了御剑术,可在如此数量的“飞剑”围攻中,能有条不紊的撑到现在,不露破绽,很难想象他是出入炼神境的武夫。 这意味着对方的元神出乎意料的强大。 楚元缜有些相信他仅用十天就初窥《心剑》门径了。 元景帝错愕的看着这一幕,在他的印象里,许七安一直是会破案的小人物而已,从税银案时,元景帝就听说过他的名字了,那会儿他还是长乐县捕班的一名快手。 而后经历桑泊案等一系列大案,此子越爬越高,能力也得到他的认可,但这些与战力无关。在元景帝的认识里,许七安就是一个靠查案崛起的快手。 今天,突然看到他与楚元缜酣战的一幕,让元景帝错愕不已。 其惊讶程度,就好比看见翰林院里修书的读书人,突然拎着丈八蛇矛上阵杀敌去了。 “国师” 元景帝望着院子,忍不住道:“这许七安的修为,如何啊?” “炼神境!”洛玉衡淡淡道。 炼神境元景帝恍然点头,从他的角度出发,炼神境的武者平平无奇,甚至不值得他关注。 不过,一个长乐县快手,在短短半年能踏入这个境界,还算不错。 但有了楚元缜珠玉在前,许七安这点成就,显得黯淡无光,尤其现在,两人在院中比斗,一方云淡风轻,一方疲于应对。 高下立判。 “人宗剑法举世无双,这般神仙手段,戏耍武夫信手拈来。”元景帝叹息道。 “许银锣也不差,陛下先前还说大奉朝廷无后起之秀,我看这位许银锣就是人中龙凤。”洛玉衡笑道。 她不说这话还好,元景帝听在耳里,看在眼里,愈发觉得楚元缜天资无双,许七安成了陪衬的绿叶。 元景帝皱着眉头:“手段过于匮乏,国师不是说有传授许七安剑法么?” 他对许七安的表现不太满意。 “贫道传他的是心剑,人宗剑法玄奥,纵使是入门,也非一朝一夕之事。”洛玉衡回答。 “终究是差强人意” 元景帝摇摇头,心里对许七安的天赋有了更直观的认识,比一般人强,与真正的天才相差甚远。 此时此刻,陷入剑阵的许七安倍感压力,数十根树枝,便如同一把把锋利的飞剑,裹挟着气机,呼啸而来。 已经是炼神境的他,能捕捉到周遭所有的敌意、杀意,自动反馈于脑海。 但双拳难敌四手,他灵觉再怎么敏锐,终究是两条胳膊一把刀,有点应付不过来了。 “所以,下一品级是铜皮铁骨,专门应对围攻的武夫体系还真是个人伟力的代名词” 许七安对武夫体系有了更深切的认识,每一个品级,都在弥补一个短板,如果有人能踏入武神境,恐怕举目世间,所向披靡了吧。 嗤 一条树枝穿过许七安的腋下,撕裂他的差服。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样的漏网之鱼越来越多。 对于眼下的窘境,许七安有不下三种办法应对,第一种是三六计中的最后一计。 第二种是使用儒家版的魔法书,里面记录了几种专门应对围攻的法术。 第三种是不顾自身伤势,对楚元缜来一发天地一刀斩。 不过切磋而已,前两种方法没必要,后一种是搏命招数,用完他就废了,一样会失去切磋的初衷。 “不对劲啊,气机运转再怎么圆润,飞剑转向之时,也会有惯性的可四号的飞剑运转如意,完全违背了物理定律,牛顿老爷子不要面子的么哦,这事儿不归牛顿管” 许七安沉思片刻,心里有了猜测。 他一刀扫开正面刺来的六根树枝,凝聚精神力,附着在黑金长刀之上。 旋身,挥砍,暗金色的刀锋撞中刺来的树枝,碰撞的一刹那,许七安福至心灵的领会了炸散精神力的运用技巧。 嗡无形的念力扩散,以扇形辐射,将身后“飞剑”尽数裹挟。 那些树枝微微一滞,而后,失去了某种支撑,无力坠落。 果然有效许七安心里一喜,以同法炮制,挥笔泼墨似的朝前泼洒精神力,将剩余“飞剑”尽数斩落。 至此,破开了楚元缜的剑阵。 “你怎么发现飞剑上附着着我的念力?”楚元缜诧异道。 呼呼 因为我有好好学初中物理许七安拄着刀,喘着气,望向假山上的状元郎,“这大概就是天赋吧。” 院外,元景帝微微颔首,侧头看了眼洛玉衡,看见女子国师绝美的脸庞,一抹惊愕闪过。 “国师?” 洛玉衡收回目光,赞叹道:“此子天赋绝伦。” “此言何解?” 元景帝极少见国师如此称赞一位后辈,虽然她刚才也称赞过许七安,但更多的是客套,而现在是发自内心的赞赏。 这让元景帝产生了些许兴趣。 “先前与陛下说过,我传授许银锣心剑之法,那是一旬之前。” 洛玉衡说完,见元景帝没什么感触,便解释道:“心剑的门槛极高,纵使是人宗的杰出弟子,入门的话,长则半年,短暂三月。” 这样的解释,元景帝就理解了。 而许七安只用了一旬。 元景帝望着假山上的楚元缜:“那他呢?” “同样是以武夫之身修人宗剑法,楚元缜用了一个月。” 元景帝一听,嘴角笑容刚有扩散,又听洛玉衡补充道:“一个月,三门剑法同时入门。” 元景帝又沉默了,这时,他听见楚元缜笑道:“你的绝学是什么?” “我的绝学?”许七安反问。 “嗯,从始至终,你都未曾施展绝学,不露一手的话,这场切磋也太无趣了。”楚元缜道。 “这”许七安犹豫道: “你与李妙真交手在即,我怕不小心伤了你,影响到天人之争。” 这话说的委实太嚣张了,洛玉衡和元景帝同时从状元郎身上挪开目光,投向许七安。 :更改更新时间后,我果然就能按时更新了。 先更后改。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三十八章 五号的传书 楚元缜眼睛一亮,并不恼怒,反而饱含期待,微笑道:“刚才的切磋略显无趣,你有什么绝学就尽管使出来。” 许七安点点头,又道:“我只出一招,一招之后,咱们的切磋就结束。” 他这是预防楚元缜接了一刀后,挥手反击,把他捅成刺猬。到时候,许七安,卒,享年二十岁。 楚元缜一沉吟,问道:“施展完绝学后,你会进入虚弱期?” 状元郎果然聪明,脑子灵光啊!许七安有些叹服,颔首:“是的。” “什么绝学?” 听到两人对话的元景帝,看向了身边的洛玉衡。 洛玉衡摇摇头,她其实知道的,只是不想和元景帝哔哔了,浪费口舌。 她云淡风轻的姿态,让元景帝暗暗皱眉,他身为九五至尊,坐拥大奉数十万里江山,主宰臣民生死。 可在这个女人面前,却成了没有拿得出手的东西的皇帝,毫无优势可言。 元景帝一直想与国师双修,来达到长生久视的愿望,但每次他提出这个想法,洛玉衡总是无视,或推脱。 在这位二品道首面前,他仿佛成了家底浅薄的穷小子。这让元景帝非常泄气。 锵! 花园内,许七安收回黑金长刀,让它回归剑鞘。 接着,他迈出弓步,双膝微微下沉,右手缓缓按在刀柄,做出蓄势拔刀的动作。 气息平稳,情绪沉淀,他仿佛海啸来临前的海岸,气机收缩,往体内坍塌。 楚元缜露出郑重之色,并指如剑,轻轻一招,召来一截树枝握住手里,以枝代剑。 锵许七安拇指弹出黑金长刀的同时,脑海里观想出金狮咆哮图,伴随着沉雄的咆哮声,他拔刀了。 楚元缜耳边“轰然”一震,宛如焦雷在头顶炸开,紧接着,他看见了一道细线般的刀气一闪而逝。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状元郎不紧不慢的递出手里的树枝。 轰! 树枝点在刀气的一刹那,狂暴的冲击波瞬间席卷整座花园,楚元缜脚下的假山当先炸开,紧接着是身后的凉亭,四个柱子应声折断,亭顶掀飞冲向高空。 平静的池水掀起狂涛,炸起浪花,眼见就要把身后的静室震塌,洛玉衡红唇轻启:“定!” 狂暴的冲击波瞬间凝滞,而后消失。 场中,许七安盘腿而坐,膝上横着刀,神色萎靡。 楚元缜半截袖子炸碎,露出凸显肌肉的有力小臂,他缓缓弯曲五指,继而松开,反复几次,缓解疼痛,喟叹道: “厉害,厉害你若是五品境界,这一刀能将我重伤。” 妈蛋,我全力一击,只是砍了一场寂寞许七安心里吐槽,昂起头,模仿许二郎的表情,淡淡道: “不愧是能与李妙真交手的强者,许某甘拜下风。” 许七安也是一个很骄傲的人,这份傲气不比云鹿书院的读书人差楚元缜微笑颔首。 元景帝扫了眼花园,侧头看向洛玉衡,姿容绝色的女子国师定定的凝视许七安。 见状,元景帝露出了畅快的笑容,“楚元缜不愧是人宗杰出弟子,这份修为,难得。许七安还差的远,不过他毕竟只是一个银锣嘛,还有待努力啊。” 看似捧楚元缜,踩许七安,其实刚好相反,区区一个银锣便将楚元缜断了袖,这样的银锣,打更人衙门还有很多很多。 洛玉衡勉强一笑。 元景帝顿时愈发畅快,笑道:“朕宫里还有事,不便久留,国师送送朕吧。” 洛玉衡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这时,院子里的许七安忽然喊道:“卑职参加陛下。” 楚元缜也行了一礼,但没开口。 元景帝和洛玉衡只好顿足,前者饱含威严的目光扫了眼已经晋升银锣的许七安,罕见的没有板着脸,点着头道: “精彩的对决,许七安,你的天资不错,莫要辜负了朝廷对你的栽培。” 许七安对答如流:“谢陛下栽培,卑职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元景帝满意点头,与洛玉衡并肩朝观外行去。 虚头巴脑的口头嘉奖,没点实际表示许七安看着两人的背影,撇撇嘴。 待两人身影看不到了,楚元缜道:“许兄稍等,我去换件衣裳。” 说罢,转身去了静室。 几分钟后,静室的门打开,楚元缜朗声道:“许兄,进来喝茶。” 许七安踏入门槛,看见楚元缜坐在案边,换了一件月白色的袍子,而那件断袖的青衫不见了踪影。 “咦,楚兄哪来的衣衫?那件青衣呢?”许七安装模作样的四顾。 “我有一件储物法器。”楚元缜给他倒了杯茶,温和解释。 这,我接下来还想说:哇,楚兄真厉害,是袖里乾坤法术么!做人哪有你这么诚实的,呸,完全不给我机会。比李妙真都诚实!许七安心里吐槽,面不改色的问道:“能给我看看吗?” 楚元缜摇头:“赠予我法宝的前辈曾经交代过,不能轻示与人。” 拒绝人也拒绝的光明磊落。 “无妨无妨。”许七安遗憾道。 相应的告诫,金莲道长也与他说过,主要是为了防备地宗的道士,地宗毕竟是传承数千年的宗派,虽然多年前产生了分裂,底蕴依旧很深厚的。 不能疏忽大意。 “楚兄不是云鹿书院的学子吧?”许七安问道。 “在云鹿书院求过学,后来去了国子监。”楚元缜毫不隐瞒,吐出一口气:“年少时满怀壮志,一肚子才华想要货于帝王家,知道云鹿书院的学子不受重用,便离开书院,求学国子监。” “那后来怎么辞官了呢?” “因为百无一用是书生,学文救不了大奉,索性就辞官,做了一介白衣,仗剑游江湖。”楚元缜叹息道。 我认识一个家伙,他觉得学医救不了国家,便跑去码字了许七安拍桌叫好:“潇洒!” 难怪刚才楚元缜见到元景帝,只是淡淡的行了一礼,没有开口问候他有注意这个细节,现在联系起来,当初真正让楚元缜失望的,应该是这位痴迷修道的九五至尊。 两人喝着茶,聊着天,都是楚元缜在说,给许七安讲自己游历多年的见闻。 “北方蛮族不过百万人口,而我大奉一个大州,就有千万人口,但千百年来,蛮族始终是我大奉心头之患,可知为何? “因为北方蛮族是远古神魔血脉。” “远古神魔?”许七安不解。 “据说天地初开时,诞生过一批搬山填海,摘星拿月的神魔,后来不知灭绝了。北方蛮族被称为神魔后裔,并非空穴来风,他们天生体魄强健,力能扛鼎。部族中时不时诞生返祖现象的婴孩,体表生出鳞片、额头长出独角、长出蟒蛇的巨尾、出生三年便有两丈高各种异象,都在证实这个说法。 “大奉的史官根据这些现象,推测出蒙昧时期,必定有一个神魔活跃的年代,在那个年代,人类弱小如蝼蚁,只能依附神魔生存,这才有了现在北方蛮族。 “而我们,是后来崛起的人族。” 不是,神魔和人类难道没有生殖隔离么许七安一边在心里抬杠,一边问道:“我怀疑是人与妖的混血,而不是什么神魔。毕竟北方蛮族和北方妖族是联盟。” 对于这个问题,楚元缜沉吟许久,道:“关于神魔是否存在,我听过一个说法,南疆那个沉睡在极渊里的蛊神,就是远古时代幸存下来的神魔,也是唯一的神魔。” 蛊神是远古神魔?这个问题可以请教五号许七安忽然心里一动,有了联想,“所以当年山海关战役中,南北蛮族是结盟的?” “这个思路不错,我们只知道南北蛮族始终保持着还算友善的关系,只当是中间隔了一个大奉,都在觊觎这块烙饼,所以是天生的盟友,但也可能是神魔血统让他们维持着相对的友善关系。” 楚元缜振奋道:“史官要是知道这个思路,一定非常激动。” 谈话继续。 “跨过北方蛮族的地域,再往北就是极地,那里冷的能让人从内到外结冰。但仍有生命存活的痕迹,我曾经见过一种人首鱼身的奇特种族,他们拥有智慧,但不通人语,可以靠手势沟通。 “他们族群中以雌性居多,常常一个雄性分配多名雌性,负责让她们怀孕,除了交配之外,雄性不用干别的事,狩猎交给雌性。” 万分羡慕许七安心说。 “但因为操劳过度,雄性往往活不过二十年,而生出来的后代,依旧是雌性居多。” 所以说,男孩子要洁身自好,保护好自己,不能让女人馋了身子许七安心说。 “他们每隔一甲子,就会出现种族灭绝危机,因为雄性都死光了,再也没有人能让雌性怀孕恰好那一年,我去了北方极低。” 许七安震惊道:“然后你成功让雌性怀孕了?” “噗” 楚元缜一口茶喷了出来,喷到许七安脸上。 “你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猜测?”楚元缜一边递手帕,一边震惊的发问。 “您继续说。”许七安摆摆手,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那一年,恰好是他们种族雄性灭绝的年份,为了让种族重新繁衍,有部分雌性会转化成雄性,勇敢的承担起繁衍种族的重担。 “种族的女王会率先转化性别,这本来就是她应尽的义务。女王成为国王之后,广纳后宫,将她的女儿们都召入自己的后宫里。” 我满脑子的槽不知道该怎么吐,怎么办?!许七安感慨道:“造物之神奇,令人咋舌。” 又聊了一刻钟,楚元缜笑道:“别光顾着听我说,许兄的大名京城无人无知无人不晓,你的光辉事迹,想必在酒楼茶馆被人津津乐道吧。 “和楚某说说那些案子吧。” “这个说来话长”许七安端正坐姿,道: “那我就从税银案说起吧,当时二叔被卷入税银失窃案中,自知命不久矣,害了他人。我得知此事后,对二叔说:二叔莫慌,此案处处皆是破绽,在侄儿眼里,不过是小把戏罢了,我一炷香就能破 “但我得承认,当时的确年少轻狂,小觑天下英雄。” “哦?此话何解。”楚元缜来了兴趣。 “我用了两炷香才破解税银案。” 许七安从税银案开始,一直说到福妃案,楚元缜握着茶杯,一口都没喝,听的万分专注。 听到疑惑处,皱眉不解,等许七安讲述其中内幕后,他又豁然开朗,展眉微笑。 “许兄断案如神,佩服佩服。” 楚元缜心里一动,想到了这位许大人的堂弟三号,之前他猜测三号与亚圣殿的清气冲霄有关,认为金莲道长正是看中了三号的特殊,才把地书碎片赠予他。 随后了解三号的堂兄许七安,认为此子同样惊才绝艳,金莲道长表面上是将地书碎片赠予堂弟,其实抱着兄弟通吃的想法。 如今见识到许七安的能力和天赋,愈发肯定了这个猜测。 “金莲道长果然老谋深算。” 就在这时,楚元缜忽然心悸,明白有碎片持有者传书,当即道:“我去趟茅厕。” 话音刚落,坐在对面的许七安几乎同步开口:“我去趟茅厕。” 两人沉默了一下,许七安面不改色道:“楚兄先请。” 楚元缜点点头,起身离开静室,他估计天地会成员的传书,一时半会无法结束。 若是许七安先去茅厕,俄顷返回,撞见了就不好了。 脚步声渐渐远去后,许七安取出玉石小镜,查看传书。 【五:我的银子被骗了,怎么办?】 这,还真是个预料之中,情理之中的事情啊许七安嘴角一抽,考虑到自己死人的身份,他没有传书询问。 等了几秒,看到楚元缜回复了:【四:怎么回事,银子如何被骗?】 【六:五号,你现在身在何处,离京城还有多少距离,被骗了多少银子?如果没地方吃饭,看看附近有没有寺庙,去哪里化缘吧。】 噗许七安捂住嘴,差点要笑出声。 向来只有和尚化缘,五号去寺庙化缘的话,和尚们心里是什么感受? 【二:银子被骗了好说,人别被骗就行了你们部族真是的,放心一个小姑娘千里迢迢来大奉?不知道派长辈陪同么。】 【一:记得别做触犯大奉律法的事。】 【九:哎,五号,如果距离南疆不远,你就回去吧。天黑路滑,江湖复杂。】 大家都为五号操碎了心许七安手指几次触碰在镜面,又缩了回去,好难受,好想掺和一句。 :求推荐和月票,是不是很久没投了,大老爷们。还差两千张月票超过前一名,大老爷们给力点,我会加更的,嘤嘤嘤。 今天又是万字的一天,先更后改。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三十九章 会试最后一场 丽娜见天地会成员们这么关心自己,感动坏了,将自己受骗之事娓娓道来: 【谢谢大家关心,我在雍州,今天早上遇到一个老道士,他说我骨骼清奇,是万中无一的天才,我觉得他是位真正的高人,不然如何在芸芸众生中发现我的特殊】 不是,骗子的开场白而已,你是真傻,还是自我感觉良好?!许七安忍住了传书吐槽的冲动。 【二:然后你就毫无防备的被他骗了?】 李妙真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说。 她遇到这种不平事,偏偏自己无法赶过去,无能为力,这种感觉太糟糕了,气的跳脚。 丽娜赶紧传书辩解:【我当然没那么蠢。】 你不蠢,那谁蠢?天地会众人心里吐槽。 【这位道长是真有本事的,他不但发现我是天才,他还看出是南疆人。我离开南疆时,换上了大奉的衣服,完全把自己伪装成一个大奉女子。】 【四:口音呢,口音有变吗?】 【五:什么口音?】 地书聊天群短暂的陷入沉默,恒远大师传书道:【没事,五号你继续说。】 【五:老道士说,出门在外,盘缠是最重要的,他问我要去哪里,我便告诉他自己要去京城。老道士又问我身上有多少银子,我告诉他有六十两。 【他便说,此去京城路途遥远,六十两不够。】 听到这里,众人知道,骗子的把戏来了。 【五:老道士说,他有一个聚宝盆,能让银子越来越多,放进去一文钱,隔日就能收获满满一盆的铜钱。放进去一两,隔日就是一盆的银子。】 【四:你信了?】 【五:我开始是不信的,但老道士在我面前演示了一遍,他让我放进去一粒碎银,用布条盖住聚宝盆,一个时辰后,果然多了好几粒碎银。 【老道士说,他的法宝只赠有缘人,便以六十两银子贱卖于我 【我把身上仅剩的两文钱放在聚宝盆里,已经两个多时辰了,还没有变出银子来。】 五号这智商还真是感人呐许七安笑了起来,果然,要从小蛮妞手里坑银子,偷和抢都没用,骗才是唯一的方法。 【二:五号,法宝价值连城,可遇不可求,怎么会平白无故的有人送你呢,你要记住这个教训。】 【五:可是,金莲道长就送了我地书碎片啊,他当初说,法宝只赠有缘人。】 【二:都怪道长。】 金莲道长:“” “哈哈哈哈哈。”许七安笑出猪叫声。 “金莲成立天地会的初衷是互帮互助,而不是彼此取笑。” 突然,身后传来柔媚悦耳的声音,有着成熟女性的魅力。 猪叫声一下卡壳,许七安略显尴尬的扭头看了一眼不知何时出现的洛玉衡,忙起身行礼:“国师。” 洛玉衡穿着华美羽衣,背负太极图,乌黑靓丽的秀发用一支乌玉道簪束起,白净的脸蛋宛如瓷玉,五官清丽如画,美若天仙。 眉心的一点朱砂增添仙气。 她目光落在地书碎片,眸子里仿佛藏着笑意,淡淡道:“五号是南疆蛊族的人?” 这你都知道?你在我背后看了多久许七安如实回答:“似乎是力蛊部的。” 洛玉衡闻言,缓缓点头,评价道:“怪力举世无双。” 许七安悄悄扫了眼国师的樱桃小嘴,“比武夫还强?” 洛玉衡清清冷冷的姿态,宛如白玉雕琢的美人,她返回自己的蒲团坐下,道:“单凭气力,武夫与力蛊部的高手比起来,差远了。 “蛊族七个部落,手段过于单一,任何一个部落都不足为虑,但七个部落联手,纵使是佛门也要忌惮三分。” 听起来就和我的《天地一刀斩》一样,都是走极端路线,而不是“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许七安微微点头。 美女国师今天谈性极佳,接着说道:“刚才听楚元缜与你说起远古神魔,蛊神确实是世间仅存的神魔。” “还真有神魔啊?”许七安吃了一惊。 “除了妖族和人族不是,九州现存的异兽,都是神魔后裔。你不是去过云州吗,白帝城传说中的那只异兽,便是神魔后裔。南疆的蛟,皇城里的那条灵龙它们都是神魔后裔。” 这神魔听起来就像是恐龙许七安试探道:“神魔是怎么灭绝的?” 总不能是火山喷发或者陨石撞击吧。 洛玉衡没有回答,美眸半阖,静坐不语。 许七安就偷偷打量洛玉衡,虽然国师大人有众生相,会让人许七安看到‘白头发的妹妹’、‘青梅竹马的高木同学’、‘36d的姐姐’等诸多形象。 但最多的是她真实的模样——善良的小姨。 三十多或者四十岁的成熟女子,俏脸素白,没有花信少女的活泼,也没有丰腴少妇的妩媚,清冷中带着长辈的威严。 许七安是大大方方欣赏国师的美貌,洛玉衡最清楚自己的魅力,但凡袖子没断的男人,都会被她魅力吸引。 所以许七安觉得自己是随波逐流罢了,而且,偷偷摸摸的看,根本瞒不过国师大人的感知,索性就大方一点。 这时,他瞥见金莲道长发了一则传书:【我已经屏蔽五号了,大家商量一下,怎么处理这件事。】 咦,我欣赏国师美色的时间里,错过了什么吗?许七安这才恋恋不舍的把注意力回归到地书聊天群。 【九:我建议不用管五号了,让她自己在江湖摸爬滚打吧,相信从南疆到京城,她能学会很多东西,得到成长。】 李妙真不同意金莲道长的做法,传书反驳: 【二:道长,人心险恶,江湖复杂,五号虽然实力强大,但她过于单纯,任何时候,智慧都比力量管用。】 随后是状元郎发表看法:【五号固然单纯,不谙世事,但她不是傻子,懂的趋利避害,更懂的什么是能被骗的,什么是必须要保护、坚守的东西。我觉得金莲道长的建议不错。】 金莲老妈子用心良苦啊,让五号经历一下社会的毒打,她会迅速成长的许七安暗自点头,认为这个建议很奈斯。 【六:我觉得,咱们现在要考虑的不是这个长远的问题,而是她今晚的食宿怎么解决?】 这句话仿佛是聊天总结者,地书聊天群很久没人再说话。 天地会的这场小会议,总结起来就是——五:人在异乡身无分文,吃住怎么办?在线等,很急! 能怎么办?大家只是网友,天南地北的,这个世界也有微信和支付宝可以给你转账。 神仙也没辙啊。 【二:不如让五号卖艺吧,胸口碎大石挺受民间欢迎的,一路碎到京城,能挣到盘缠。】 【六:可以找寺庙化缘,借宿。只是大奉寺庙不多,难解近渴。】 【四:江湖救急,可以适当的不劳而获。】 楚元缜的意思是,可以挑一些肥羊下手,偷点银子。 【九:五号不会偷银子,非要让她这么干的话,那就是抢。】 毕竟是力蛊部的人。 众人刚要说话,突然发现自己也被屏蔽了,无法再传书,也接收不到消息。 同时,许七安收到了金莲道长的传书:【三号,你有什么建议?】 虽然嘴上说让五号接受社会毒打,但金莲道长很在乎地书碎片持有者啊许七安心想,他没有犹豫,传书道: 【五号漂亮吗?】 【九:容貌不错。】 这就好办了许七安传书道:【我的建议是:当一个海王。】 【此言何意?】金莲道长表示不解。 问:帅哥美女如何身无分文跨国旅游? 答:养备胎。 许七安把自己的想法告之金莲道长,随后补充道:【我这里再传授五号一句名言:兔兔这么可爱,为什么要吃它。 【江湖少侠们最吃这一套,学会这一招,路上的吃住就稳了。】 金莲道长不搭理他了。 恢复通讯后,金莲道长把天地会成员的想法状告给五号,希望她能保护好自己,一路顺风。 至于许七安的提议,金莲道长选择无视,那法子虽然挺贱的,其实却是管用,只是五号显然做不出这么高端的操作。 这是三号自己的绝活。 没多久,楚元缜返回,先朝静坐的洛玉衡作揖,转而说道:“许兄,该你了。” 许七安面不改色的出门上茅厕,在茅厕外头转悠一圈后返回,看见一位小道士领着一位披甲的中年将领,步履匆匆的过来。 中年将领神色惶急,似乎遇到了什么事。 小道士停在静室外,朗声道:“道首,淮王府侍卫长求见。” 淮王府镇北王府?!许七安一听,顿时停下脚步,在一旁打量着披甲的中年将领。 此人气血旺盛,神华内敛,修为很强,但此刻眉宇间满是焦虑,急躁不安。 镇北王是亲王,淮王是他的正经封号,镇北王则是赞誉之称。 “何事!” 静室里,传来洛玉衡悦耳柔媚的性感声线。 “国师,王妃不见了,卑职找遍皇城也没找到,王妃与您关系甚笃,卑职特来询问。”中年将领沉声道。 镇北王的王妃,那个大奉第一美人?许七安耳朵扑棱棱的竖起来。 他见过辣么多的美人,更见过皇后这样硬核强大、国师这样buff加成无双的女子,现在是越来越期待王妃长什么模样。 何德何能被称为大奉第一美人。 “王妃不在灵宝观,将军且去别处寻吧。”洛玉衡回应。 中年侍卫长忧心忡忡的走了。 王妃失踪了?许七安目送侍卫长的背影离开。 在灵宝观用完午膳,许七安回到衙门,带着铜锣继续巡街,一银两铜斗志高昂,尽心尽责。 那两拨江湖客已经交了银票“赎身”,许七安现在怀里揣着六百两银票,心里无比满足,街上看到有江湖客打扮的外地人士,就仿佛看到肥羊。 可惜接下来半天,一起斗殴事件都没遇到。 散值后回府,晚上吃饭时,许二叔在餐桌上说起今日的趣闻:“今儿镇北王的王妃离家出走了,京城五卫全数出动,司天监的白衣配合搜捕,忙活了一下午,愣是没找到。” 婶婶咬着筷子,追问道:“后来呢。” “后来她自己回去了,所以说是离家出走嘛,王府里那群侍卫急的,还以为王妃被人拐走了。”许二叔无奈道: “所以说女人就是任性!几千号人满城搜捕。” 婶婶美眸一翻,嗤笑道:“几千号士卒,连一个女人都找不到,朝廷养你们,还不如养几千条狗呢。” 许七安挑起大拇指,称赞道:“婶婶出拳角度刁钻!” 脸蛋尖俏的婶婶听不懂侄儿的胡言乱语,于是也给了他一个白眼。 许二郎眉头一皱,发现了华点,说道:“淮王虽是亲王,但王妃始终,按理说,是不可能惊动京城五卫的。” 数千号人满城搜寻,宗室没这资格,只有皇宫里的几位殿下才有这般待遇。 许二叔回答道:“这问题我们也奇怪,问了千户,千户也不知道,只说是陛下的命令。” 元景帝很在乎这个弟妹啊,莫非是旧情未了? 许七安旋即否决了这个猜测,王妃当年是元景帝的嫔妃,只是进宫晚了些,那会儿元景帝已经禁欲修道。 再后来,便被赐给了镇北王,做了淮王的王妃。 这其实或许还有什么内幕吧许七安认为这些破事不值得自己伤脑筋,扭头与二郎说话: “明日就是最后一场?” 许二郎点点头。 “好好考,诗词之道,大哥可以拍着胸脯说,九州上下五千年,没人是我对手。”许七安豪气干云。 次日,天蒙蒙亮,许二郎在父亲和大哥的陪同下,提着灯笼来到贡院。 他又一次看见了大光头和青衫剑客,这一次很淡定了,只当他俩是傻子,甚至回了一个冷冷的笑容。 “三号这个笑容甚是狂傲啊。”楚元缜说道。 “会试最后一场,大概是觉得十拿九稳了吧。”恒远给三号解释。 “我差点以为是挑衅呢。” 恒远呵呵一笑:“走吧,接下来就是等放榜,再往后便是你与李妙真的交手了。” 楚元缜微微点头,与恒远并肩行去,他扭头看了眼大光头,忽然说:“大师,你现在的战力,到底是什么水准?” 恒远想了想,摇头道:“贫僧极少与人交手。” 楚元缜“哦”了一声,他和六号有点像,都是不能以正常品级来判断。如果从武夫体系来看,他只是七品炼神,但真实战力远不止如此。 恒远大师则是八品武僧,但真实战力深不可测。 另一边,搜身之后,许二郎进入四面封闭的小屋里,等待着会试的最后一场。 诗词! :先更后改,赶在五点前写出来了。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四十章 春闱结束 春闱的考场就是联排的小黑屋,成为“号舍”。学子进入后,负责监督的号兵会把大门挂锁,仅留一个递送考卷的小窗。 整整一天,学子们的吃喝拉撒都在小黑屋里完成。 烛光如豆,小小的屋内染上了昏黄,许二郎坐在案边,玩砚台倒入清水,缓缓研磨。 距离开考还有很长一段时间,这段时间足够他静下心来想一些事。 自古科举重经义,轻诗赋,再加上大奉诗坛衰弱已久,因此这会试最后一场,对于大多数学子而言,只是走个过场。 方才入院时,相熟的学子们言笑晏晏,怡然自得。不像前两场,脸色严肃,心态紧张,仿佛要披甲上阵似的。 但是,别人可以轻松,许二郎知道自己不能疏忽大意。 他是云鹿书院的学子,按照朝堂诸公对云鹿书院学子的态度,中了进士之后,要么发配到穷乡僻壤,要么迟迟不给官身,雪藏起来。 许二郎有自己的志向,既不想被发配到穷乡僻壤,又不想留京雪藏。 “前路漫漫啊”许新年叹口气。 这时,门外的号兵敲了敲小窗,瓮声瓮气道:“老爷,卷子来了。” 参加春闱的都是举人,举人有做官的资格,大头兵们都直接称考场学子为“老爷”。 许新年接过卷子,铺开在桌案,此时天色已亮,不过朝阳未曾升起。 借着橘色的烛光,许新年定睛一看,题目是《程子·干戈》中的一句话:“三军可夺帅也匹夫不可夺志也。” 饱读诗书的许二郎瞬间提炼出核心:咏志! 他盯着考卷,神色难以控制的呆滞,眼睛里则有难以置信。 “大哥那天进我屋子前,肯定踩过狗屎吧?”许二郎喃喃道。 这也能给他猜中? 那天抓阄的事,许二郎权当是应付烦人的大哥,春闱考题虽然可以猜,但仅限于经义和策论,毕竟两者有迹可循。 诗词题目则完全看考官的心情,想出什么就出什么,即使以路边野花为名,也是有可能的。 这都能猜?! 除非大哥那天晚上踩到了狗屎,许二郎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可能。 等一下许新年震惊、困惑、茫然等等表情,统统转化为狂喜和振奋。 大哥猜对题了,大哥猜对题了! 他豁然间挺直腰杆,忍不住想长啸三声来表达此刻内心的激动。 “以大哥的诗才,既然猜对了考题,那么会诗第三场,将以我许二郎为尊。我,我也许能竞逐会元。” 会试取中者为“贡士”,贡士首名称“会元”。 他这么想是有道理的,首先,会试糊名,他云鹿书院学子的身份不会曝光,因此不会被排挤。其次,许新年是天生的读书种子,大儒张慎的得意门生,再加上儒家体系过目不忘,念头通达等加成,自身水平远超国子监学子。 最后,大奉为了防止科举舞弊,安排了三名主考官,多名同考,这里头的成分就复杂了,三名主考官必定来自不同党派。 没准还互相敌对。 即使有人能买通一名主考官,也不可能买通其余两名。 因此每一届的会试,考官之间,也会来一场龙争虎斗,然后相互商议、妥协,做出最后抉择。 “天不生我许新年,会试万古如长夜啊。” 即使骄傲如许新年,这会儿屋内无人,他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手舞足蹈,笑的像个傻子。 如果有床,他会在床上打滚,或者像蛆一样扭来扭去。 “大哥真是我福星啊!冷静,冷静,大哥给我的咏志诗是什么来着” 许新年定了定神,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幸好儒家八品的他,早已做到过目不忘,而且大哥给的诗确实好,他记忆还算深刻,很快就回忆起来。 提笔蘸墨,展开草稿纸,这个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的手依旧在微微发抖。 “没出息,不过就是会试,激动成这样。爹说过,我是有首辅之资的。” 自我调侃了一句后,许新年心情放松了些,手不再抖,飞快在纸上书写: 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盘珍羞直万钱。 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剑四顾心茫然。 欲渡黄河冰塞川,将登太行雪满山。 闲来垂钓碧溪上,忽复乘舟梦日边。 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 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良心作者注:科举考的诗,又叫赋得诗,通常是五言八韵、四韵、六韵,而不是七言。异世界我给魔改一下,方便剧情。再注:防杠精!) 写完诗,反复看了数遍,确认自己没有写错,但新的疑惑浮上心头。 “黄河是什么?太行又是什么?闲来垂钓碧溪上,忽复乘舟梦日边,这两句是有什么典故吗” 许二郎眉头紧锁。 饱读诗书的许新年,搜刮肚肠也没找到黄河和太行在哪里,而根据他对诗词的了解,“闲来垂钓碧溪上”和“忽复乘舟梦日边”应该是两个典故。 “大哥真是的,写诗之时也不知道作注。这样如何让我明白他作诗时的心境,如何明白他的深奥用意?” “黄河和太行应该是河名和山名,这个可以更换,至于“闲来垂钓碧溪上”和“忽复乘舟梦日边”这一句,纵使没有典故,倒也不难理解想要表达的意思,问题不大。” 于是,更换了“黄河”和“太行”后,许新年提笔答题: 《赋得行路难》 本次春闱的主考官分别是东阁大学士赵庭芳、右都御史刘洪,以及武英殿大学士钱青书。 与学子不同,主考官、同考官们,自打会试开始,便没有离开贡院一步,大门挂锁,除非长翅膀,否则别想离开。 为了防止考官与学子串通舞弊,考官们需等贡士榜单确定,才能离开贡院。 相对于前两场阅卷时的烽火狼烟,同考官们不管是态度还是情绪,都产生极大的变化。 “狗屁不通,什么破诗也敢在会试上献丑。” “借竹喻人,以此咏志,角度虽然不错,但咏竹多过咏志,本末倒置了。” “哎,看了半天,没一首令人惊艳的诗。” “往年不也如此嘛,都习惯了。” 阅卷官又叫做帘内官,他们一边阅卷,一边点评。乍一看气氛中火药味十足,其实是最轻松写意了。 诗词不受重视,作的好锦上添花,作不好也无所谓。反正都是渣渣,学子们作出的诗,中规中矩便是难得。不值得考官们严肃对待。 在京城,说到诗,有一个人绝对绕不开,他就是打更人许七安。被儒林奉为诗坛魁首,或者,大奉诗坛救星。 “那许七安若是参加会试,不说别的,至少今年会试,将诞生一首传世诗吧。” “谁说不是呢,可惜许七安并非读书人,将来史书记载,元景年的诗词佳作皆来自此人,我们读书人颜面何存。” 读书人对许七安的态度很复杂,既庆幸他的崛起,让这两百年来有那么几首拿得出手的诗,不至于让后人耻笑。 又惋惜他是个武夫,而非读书人,因为这同样是一件会让后人耻笑的事。 大奉两百年,读书人千千万,竟连一个武夫都不如。 “千错万错,都是许平志的错。” 就在这时,一位阅卷官展开一份誊抄的卷子,细看数秒后,他愣住了,身体像是石化,一动不动。 但他的嘴皮子不停的在念叨,反复念叨。 持续了几分钟后,这位阅卷官蓦地起身,环顾房内众同僚,深吸一口气,掷地有声道:“谁说大奉读书人作不出好诗,谁说的,谁说的?” 阅卷官们纷纷看过来,神色茫然,不知道他发什么疯。 诗坛衰弱都两百年了,当代读书人不擅诗词,这些都是事实,有什么好争议的。 “啪!” 那阅卷官把卷子拍在桌上,胸腔起伏,激动道:“我敢断定,此诗一出,必将名传天下。今年会试,必被史官记上一笔。” 边上一位阅卷官看了他一眼,好奇的走过去,拿起卷子,定睛一看。 疯狂似乎会传染,阅卷官捧着卷子,激动的浑身颤抖:“好诗,好诗啊,哈哈哈,谁说大奉读书人作不出好诗,谁说的?” 这下子,其余阅卷官意识到有佳作问世,一窝蜂的涌上来,相互传递、品读。 “好诗,当浮一大白。” “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这才是读书人该写的诗。” “一个学子,如何能写出这饱经沧桑的诗?” “兴许是屡考不中,以诗铭志吧。” 这首《行路难》的出现,就像是一群土鸡里混入了金凤凰,格外珍贵,满屋的阅卷官不停传阅,兴奋的点评。 “咳咳!” 门外传来用力咳嗽声,头发花白的东阁大学士背负双手,站在门口。 他是被喧闹声引来的。 屋内阅卷官们顿时噤声。 “吵吵嚷嚷成何体统?” 大学士赵庭芳训斥了几句,而后问道:“本官刚才听到有人说,此诗一出,名传天下?” 立刻就有阅卷官上前,恭敬的递上卷子。 东阁大学士先扫了众人一眼,这才接过卷子,眯着眼看起来他握着卷子的手,微微颤抖起来。 任谁都能看出这是一首好诗,令人振奋的好诗。 但经历不同,感触也不同。 这首诗既是咏志,也是一段坎坷的人生经历。从“心茫然行路难”到“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任何有相似经历的人,都能迅速共情。 而最后一句是咏志,也是点睛,直接把整首诗的意境拔高到相当高的层次。 “此子绝对大才,若是经义和策问都是上佳,本官必点他为会元!”东阁大学士心说。 春闱结束的次日,许新年发现自己在家中的待遇一落千丈,以往每日清晨,娘都会让厨房热一碗热腾腾的牛奶。 中午是浓香的鸡汤,晚上是人参汤。 期间,娘还会嘘寒问暖,虽说没有什么切实的表现,但也表现出足够的重视。 而爹和大哥也会在餐桌上问几句,妹妹许玲月同样如此,就连幼妹许铃音偶尔也会喊一句:二哥,要勤勉努力呀! 可自从最后一场结束,牛奶没了,鸡汤没了,人参没了,问完什么时候放榜后,大家都不怎么关注了。 餐桌上,许七安问道:“二郎怎么心情不佳的样子,是最后一场没有考好?” 许二郎没有说话,等吃完饭,他拉着大哥进书房,直勾勾的盯着他:“大哥你猜中题了。” 对于这个结果,许七安既惊讶又不惊讶,点点头问道:“爱国还是咏志?” “咏志!” 许新年请教道:“黄河和太行在哪里?闲来垂钓碧溪上,忽复乘舟梦日边,又是出自哪个典故?” 嗯?这一句还有典故?我不记得了啊。许七安一脸懵。 “闲来垂钓碧溪上,是因为我喜欢钓鱼。忽复乘舟梦日边,则是,则是哎呀你废话怎么那么多?考试都考完了,还在这哔哔。 “赶紧撕了四书五经,大哥明天带你去教坊司耍耍。” 许七安骂骂咧咧的逃走。 返回房间,发现钟璃坐在床边包扎脑袋,隐隐沁出血迹。 “又摔了?” “嗯。” 钟璃有些委屈的点点头,说道:“我发现你妹妹的命很硬。” “哪个妹妹?”许七安问。 :今天跟自己抬杠了,我为了查历史上主考官都有谁,具体是什么官职,找了两个小时的相关资料,发现网上只有一个大致的官职划分,并不精确。 想去图书馆,图书馆又关门了,把我给气的。 虽然也可以随便编,但感觉还是要严谨一点,我是个怕被抬杠的人。 先更后改。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四十一章 临安公主性命危急 “小的那个!” 钟璃包扎好了脑袋,脱掉两双绣鞋,抱着膝盖,低着头,说道:“我在贵府待了许久,上至叔父,下至仆人,运气都有变差。 “唯独那孩子没任何变化,不受霉运影响。” 不是玲月啊,也对,上天让她继承了婶婶的美貌,如果再偏爱她,那小豆丁也太可怜了许七安道: “这么说,我家妹妹也是有大气运的人?” 钟璃缓缓摇头:“有气运之人,福源深厚,处处得益。她显然不是,她是单纯的命格硬,不受霉运影响。” “府上的人运气都变差了听你这么一说,我怀疑我这几天都没有捡银子,是不是你害的啊?” 自从接收了钟璃这个倒霉蛋,许七安就再没有捡过银子。 “不知道。”钟璃诚实的回答。 “我突然有个想法,如果铃音能免疫你的霉运,那我以后外出就带着她,我就又能捡银子了。”许七安想了想,提议道:“我们测试一下如何。” “怎么测试?”钟璃问道。 “等着哈。” 许七安当即出了门,到前厅把婶婶钟爱的兰花盆栽捧出来,放在廊道的屋脊上,然后他走向东厢房,侧耳听了一下,确认之后,这才敲门道: “二叔,铃音睡了吗?” 二叔困惑的声音从房里传来,道:“在床上闹腾呢,什么事?” “没事儿,你把铃音带出来。”许七安道。 “好。” 许二叔便没问原因,抱着小豆丁开门,许七安自觉的后退几步,这毕竟是二叔和婶婶的卧室,又是大晚上的,他不好站在门口。 “大锅” 许铃音展开一双小胳膊,自觉的扑向许七安。 许七安抱着他往自己房间走,来到头顶放着盆栽的廊道处,把许铃音放在下面,道:“你坐在这里吃糕点,吃完我们就回去。” 本来机智的许铃音会觉得奇怪,为什么吃东西要坐在外头,但她一听有吃的,本来就不多的智商便直线下降。 开心的回答:“好哒。” 于是许七安就把小小的一只豆丁放在廊道边的台阶上,变戏法似的摸出一块糕点,让她坐那里吃。 “以我的霉运,盆栽肯定会掉下来。”钟璃低声说。 “嗯。”许七安点点头。 他在测试许铃音的福源,如果钟璃判断出差错,也没事,他会打飞盆栽,不让小豆丁受到伤害。 几秒后,屋脊传来“咕咚”一声,紧接着,盆栽果然摔下来了。 而就在这时,花圃里窜出一只橘猫,纵身跃起,一巴掌把盆栽拍开,拍向许七安。 许七安侧头躲过,钟璃没躲过 盆栽撞碎在钟璃头上。 “我就知道会这样,我回房间包扎伤口。”钟璃默默走开。 “猫,猫” 小豆丁嘴里含着糕点,指着橘猫,兴奋的嚷嚷。 “好了好了,大哥抱你回房睡觉。”许七安抱起小豆丁返回东厢房,把她交给二叔,然后提醒二叔监督她刷牙。 考虑到这是婶婶钟爱的兰花,许七安又把碎瓷片、兰花以及肥土送回厅里。 做好这一切,他来到后院四处张望,看见橘猫蹲在井沿,琥珀色的竖瞳幽幽的看着他。 “道长。” 许七安靠近,打了声招呼。 “你刚才在做什么?”橘猫口吐人言。 “做个小实验而已。” 橘猫缓缓点头:“刚才那个司天监的预言师?” 许七安“嗯呐”一声:“以道长的眼力,应该能看到她头顶乌云汇聚吧。” “何止乌云汇聚,简直是遭天谴之人”橘猫抬起爪子,捋了捋猫须:“同样是泄露天机,相比起预言师,巫师体系的卦师堪称得天眷顾了。 “只需受九九八十一难,撑过便能成为卦师。” 闻言,许七安捧哏道:“而预言师则要受三千六百劫嗯?” 许七安忽然疑惑的“嗯”了一声,皱眉道:“预言师卦师这其实是一回事吧?只是称呼不同。” 说着,他求证的目光投向金莲道长。 正因为名称不同,他之前没有把“预言师”和“卦师”联系起来,但听了金莲道长的话,许七安猛的意识到,两者似乎是一个意思,只是名称不同。 就好比“女神”和“海王”,称呼不同,但做着同样的事:养备胎和养鱼。 橘猫放下爪子,乖巧的蹲在井沿,模样看起来颇为可爱,可惜说出来的声音是个糟老头子:“呵,看来你还不知道。 “术士体系只有六百年的历史,与大奉国运同寿,但你不觉得奇怪么,武夫体系完善至今,仍然没有武神。巫师、佛门、道门、儒家都拥有数千年的历史。 “区区六百年,术士体系除了没有超越品级的存在,九品至一品,非常完善。” 是啊,短短六百年术士体系就这么完善,如果真的从无到有开创一个体系,初代监正得是何等的天纵奇才,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无法超越品级呢许七安敏锐的察觉到其中的不合理之处,纳闷道: “所以,这是怎么回事?” 橘猫没有正面回答,笑道:“我与你说一段历史,你自己去品。” 它先舔了舔爪子,这才说道:“大奉的开国皇帝创业艰难,曾数次被逼到穷途末路,有一年,他去东北找巫神教借兵,承诺说,如果能推翻腐朽朝廷,建立新朝,那么他将奉巫神教为国教。 “中原数百万里河山也将纳入巫神教版图,巫神教答应了。借了他二十万精兵,还有许多巫神教高手。 “后来那位开国皇帝推翻了腐朽的前朝,打败了各路诸侯,一统中原。但巫神教并没有如愿以偿的成为大奉国教。 “因为大奉多了一个司天监,术士体系由此诞生。” 许七安脑海里只剩两个字:卧槽!! 金莲道长表面说的是大奉开国皇帝过河拆桥的黑历史也不能算黑历史,毕竟自古以来的开国皇帝都是道德底线极低的厚黑之人,正人君子永远不可能有这样的成就其实金莲道长是在向他透露术士体系的来源。 术士体系脱胎于巫师体系! 这是许七安根据自己九年义务教育培养出的理解,做出的判断。 难怪“预言师”和“卦师”的能力如此雷同。 对了,类似的操作还有武夫体系和武僧体系!术士脱胎于巫师,并不是不可能的许七安恍然大悟。 并且,他由此展开联想,发散思路,怀疑初代监正就在当年援奉的巫师队伍里。 “术士脱胎于巫师,虽然是有巫师的根基,但开创一个全新的体系依旧不易,这背后必的隐情恐怕只有初代监正和大奉开国皇帝知道了我怀疑这和监正保守的秘密有关。这或许能揭开云州神秘术士的面纱。” 许七安把自己的疑惑说了出来,希望见多识广的金莲道长能为他解惑。 可惜金莲道长对许七安,缺乏穿道受液的想法,假装没听见。 只有找魏渊或者长公主问一问这段历史了许七安岔开话题,道:“道长找我作甚?” 橘猫幽幽的望着他,过了半晌,说道:“路过此地,发现你的福缘消失了,特来看看。” 许七安听完,脑子里最先浮现的是:??? 片刻后,浮现的是:!!! 后一个情绪是他反应过来了,难怪这几天都没捡银子,原来是监正404大法的缘故。 “不过见到那个丫头后,我明白原因了。”橘猫说。 金莲道长以为钟璃的霉运与我的福缘抵消了?许七安没有解释,保持沉默。 他同样没兴趣给一个老道士授液。 告别金莲道长,许七安脸色郁闷的进了屋子,瞪着钟璃不说话。 这女人头上裹着纱布,脸上也缠着纱布,可怜兮兮的模样,她察觉到许七安的态度变化,小声道: “那位道门高手与你说了什么?” “关你什么事。” “哦。”她脑袋微微一低。 但许七安不放过她,怒道:“我以前天天捡银子你知道吗。” “不知道,但能理解。”钟璃老实回答。 “但因为你的缘故,监正把我留在京城,屏蔽了我的部分气运。”许七安判断是部分气运,依据是他仍能为钟璃消灾挡难。 “对不起啊” 说对不起有用吗,我一天损失几百万许七安气道:“你得赔我。” “我,我没银子。”钟璃羞愧的低下头。 “没银子就陪我睡觉吧,我这床很结实,摇不塌的。” 第二天早上,许七安精神抖擞的醒来,无比满足,床没塌。 这当然和钟璃无关,他昨晚说的是气话,虽然监正的行为让他很心痛,但他没想过要让钟璃体验破gua之痛。 这女人已经够惨了,许七安的良心不允许他祸害人家。 不过,钟璃答应回头送他两件法器做补偿,许七安顿时很开心,睡的格外香甜。 洗漱过后,他去前厅吃早膳,远远的听见小豆丁嗷嗷嗷的哭声。 跨过门槛,进屋一看,许铃音被婶婶按在凳子上,挥舞着鸡毛掸子,啪啪啪的抽打小屁股蛋。 许二叔、许玲月、许二郎面不改色的吃饭,两耳不闻妹妹(女儿)哭,一心只有粥、包、菜。 许七安路见不平一声吼:“住手!” 婶婶不搭理侄儿,她揍自己的女儿,关这小子什么事。 “婶婶你这就过分了,”许七安一把抢过鸡毛掸子,道:“铃音还小,你不能这样打她。” “大锅” 这一声“大锅”喊的掏心掏肺,喊出了亲爹般的感觉。 “大哥,”许玲月解释道:“娘心爱的兰花摔坏了,养不活啦,娘怀疑是铃音摔碎的。” 许七安把鸡毛掸子还给婶婶,拍拍她的手背:“教育孩子要趁早,现在不打,以后就晚了,婶婶打的好,婶婶您继续。” “嗷嗷嗷”许铃音哭的可伤心了。 果然是没有福缘的娃儿,纯靠八字硬。 随着涌入京城的江湖人士日渐增多,京城治安一落千丈,为了解决这个问题,魏渊想出了一个法子。 他命人在外城的东南西北各建一座坚固的汉白玉高台,名曰:豪侠台。 专门给那些“你瞅啥”、“瞅你咋地”的江湖侠客们解决纠纷用。一时间,抵京的各地人士蜂拥豪侠台,有仇人在京城的,直接往台上一跳,然后嚷嚷“xxx可敢上台一战,你若不来,便是个孙子”。 xxx要是听到,隔日就会应邀来战。 既有了江湖侠士们解决矛盾的平台,又不用担心祸及普通百姓,还可以让京城百姓们天天有瓜吃,有热闹看,拉动了当地的餐饮消费 “魏渊还是有几把刷子的,是能做政绩的官。”许七安暗暗点头,继续听许二叔说着巡城时的见闻。 此外,没有仇怨的江湖少侠们也会结伴上台切磋,博取名声。而女侠们则对上台献艺不感兴趣,更热衷于与江湖盛名的大侠们言笑晏晏,出入酒席。 热衷于找机会攀附京城内的达官显贵,热衷于勾搭有潜力的京城学子。 由此可见,自古男人和女子追求的东西是天差地别的。 男人追求的是一举成名,女子追求的是一炮而红。 正因为外头有那么多妖艳jian货,许二叔责令二郎没事不得外出,不能让那些粗鲁的女侠们馋了身子。 二郎在家乖乖待着,女妖精们就交给为父了许七安提取了二叔的核心意思。 “二叔,眼下来京的女侠们,有没有艳名远播的?” 许七安说完,见妹妹和婶婶表情不对,立刻补充道:“我这是为了防范于未然。” 婶婶和妹妹再看向许二叔,许二叔眉头紧锁,抱怨道:“你这小子,这种问题我怎么可能知道,我是会关注这种事的人吗?” 许新年看着大哥和父亲飙戏,不屑的“呵”了一声。 用完早膳,叔侄俩结伴出门,牵来坐骑,许二叔摸了摸小母马,感慨道:“跟了你之后,它好像越来越精神了。” “得到了滋润呗。”许七安回答。 “嗯?”二叔表达疑惑。 “打更人衙门的伙食好啊,喂的精饲料,大麦、黄豆、鸡蛋、粗盐巴。”许七安解释。 许二叔一听,顿时就很眼馋,道:“那咱们换一换,把我这匹马也送到打更人衙门改善伙食。” 许七安连连摆手:“我不换骑。” “二叔咱们还是说一说女侠们吧。”许七安对江湖女侠们特别上心,大概是前世的江湖情结作祟。 说起这个,许二叔如数家珍,“据说现在京城姿容俏丽的女侠数不胜数,但最出彩的有四个,分别是在庐崖剑阁阁主的女儿,人送称号“蝴蝶剑”,不但修为高强,模样也俊俏。 “红香楼的柳青阳,绰号销魂手,听同僚说,那简直是个勾人的狐狸精。任何男人都挡不住她的魅力。” 销魂手?! 是我理解的那个销魂手么,是挊挊挊的意思么。 “还有一个是千面女飞贼,长什么样没见过,但据说精通易容之术,每次都以绝色美人的形容露面。” 一般来说,这样的都是丑女。 “最后一个更了不得,是一位大名鼎鼎的女刀客,使的是双生刀,雷州双刀门的弟子。”许二叔啧啧道: “真是个英姿飒爽的女侠,如果我年轻二十岁我还是会选择你婶婶的。” 许七安点点头,心说二叔还是很爱婶婶的,拍着他肩膀说:“那些女侠,就交给你二十岁的侄儿吧。” 到了衙门,应付点卯,许七安在相熟的银锣闵山的堂口吐纳修行半个时辰,然后打算带着手底下的两名铜锣去巡街——春风堂一把火烧了,还没盖好。 “头儿,我们去哪里巡街?” “你们知道女侠们喜欢在哪里出没么。”许七安问。 “自然是豪侠台,东南西北四座擂台,如今可热闹了,很多内城的百姓都争相去外城看热闹呢。” “行,那今天就去南城的豪侠台。”许七安做出决定。 他刚踏出衙门,就见一骑狂奔而来,马背上坐着的侍卫,穿的是宫廷差服,是临安的侍卫。 “许大人!” 那侍卫见到许七安,大喜过望,猛的勒住马缰,急停下来。 “许大人,二殿下请您火速入宫。” “什么事。”许七安沉稳问道。 “二殿下说,人命关天的大事,她的生死就掌握在你的手中。”侍卫沉声道。 “???” 许七安一边吩咐铜锣去牵马,一边说道:“宫里是不是出事了。” :先更后改。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四十二章 又捡荷包 侍卫没有回答,露出为难之色。 他一个小小的侍卫,哪敢置喙宫中之事。 许七安没有为难,四处搜寻了一下,道:“钟璃?” “我知道了,我会先回司天监的。”钟璃从墙边冒头,乖巧的说。 “回去的路上会出意外吗?”许七安问。 “听,听天由命吧。”钟璃战战兢兢道。 侍卫审视着穿亚麻长袍,披头散发的女人,总感觉这女人透着一股子楚楚可怜的气质,让人分外怜惜。 “哒哒哒” 很快,铜锣牵着小母马返回,许七安摸了摸小母马的鬃毛,它打着响鼻拱了拱主人。 “给你开个光。”许七安摸了摸钟璃的脑袋。 她有过几次独自返回司天监的经历,也没见出什么事。许七安估摸着,小灾可能会有,但不会有大灾,这里距离司天监也不算远。 顶多半个时辰的路程。 骑上心爱的小母马,与韶音苑的侍卫并驾齐驱,朝着皇城赶去。 侍卫挥舞着马鞭喝退行人,时而观察一下许银锣,这位公主殿下的宠臣,面无表情,眼神专注的看路,尽管无言,但眉宇间透着凝重。 元景帝的后宫肯定一团乱了,皇后为报杀弟之仇,绝不会放过陈贵妃,不,是陈妃而后者早就对皇后怨念深重,把她当初假想敌那么多年 “妈的,为什么元景帝的家事要我一个小银锣来操心?还不是因为你女儿养的漂亮。”许七安暗骂一声。 快马加鞭进了皇城,在宫门口被羽林卫拦住,临安的侍卫是正常返回,但他没资格带人进宫。 许七安示出裱裱当初送的腰玉,当即就有一位羽林卫过来,领着许七安进宫。 按照皇宫的规矩,宫里有人召唤外臣入宫,羽林卫需要陪同,确保他不到处乱跑。 一路无言,快步穿过宫门,穿过广场,穿过宫墙,终于抵达了临安的韶音苑。 羽林卫候在韶音苑的大门外,裱裱的侍卫则带着许七安进了里头,穿过前院后,在会客的大厅里见到了临安。 二殿下依旧是繁复精致的红裙,发髻插着金步摇、玛瑙簪子等华美首饰,甚至还有一顶不合礼制的小凤冠。 圆润的鹅蛋脸,妩媚多情的桃花眸,面无表情的坐在哪里,宛如一个出自大师之手的东方版洛丽塔娃娃。 见她无碍,许七安无声的吐出一口气:“殿下,怎么了?” 临安挥挥手,斥退侍卫和贴身宫女,只留许七安一人。 裱裱盯着他看了片刻,“哇”一声哭起来,委屈的哭腔控诉道:“怀庆要杀我。” 我好像明白了什么!许七安叹了口气。 就说嘛,临安作为元景帝最疼爱的女儿,她能有什么危机。 所谓生死攸关就是这么一回事啊,还真是她会做出来的事。 “你又去长公主那里找惹事了?” 裱裱一边哭,一边瞪她:“什么叫我去惹事了,你把话说清楚。” 许七安重新组织语言:“二殿下又去怀庆公主那里伸张正义了?” 裱裱用力“嗯”一声,抽着鼻子说:“皇后那个毒妇要杀我母妃,我去找怀庆理论,岂料她也是个黑了心的。竟动手打我。” “打你?”许七安皱了皱眉,端详着临安,“哪里?” “她用藤条抽我。” 裱裱撸起袖子,露出一截白嫩嫩的藕臂,雪腻的肌肤上有着两条浅浅的鞭痕。 “简直可恶!” 许七安义愤填膺,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临安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 “殿下放心,卑职一定为你主持公道,不会轻饶了那个怀庆。” “那倒不用你出手” 一看许七安的义愤填膺,主辱臣死的态度,裱裱就很感动,说道:“怀庆好歹也是公主,你私自动手,会被宫中禁军射杀的。” 谢天谢地,殿下您智商还在线许七安摇摇头,沉声道:“殿下少了一根汗毛,对卑职来说就是奇耻大辱,卑职即使粉身碎骨,也要寻那怀庆的麻烦。” 裱裱缓缓点头,抽着鼻子,说道:“本宫今日寻你入宫,就是为了此事。本宫左思右想,当时明明可以反抗的,可以扑上去抓花怀庆的脸,可我发挥失常了。 “思来想去,定是我身边没有得力护卫。你陪我再去一趟怀庆的春藤苑。” 许七安表情一滞,感觉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咳咳!” 他清了清嗓子,“殿下稍安勿躁,且与我说说发生了什么,卑职也好斟酌斟酌。” 斟酌怎么悄悄溜走他默默的想。 裱裱便将福妃案结束后,后宫发生的争斗,事无巨细的告诉许七安。 不出所料,皇后恨透了陈贵妃,处处刁难,这时候大家才知道,原来后宫里的十八般武艺,皇后娘娘比谁都精通。 以前只是没有用武之地。 每天天一亮,她就让陈妃过去请安,然后可劲儿的挑错,吩咐手底下的宫女代劳,“批评”陈妃,让她成为后宫笑谈。 还有罚跪,掌箍等一系列体罚。 “你说皇后是不是蛇蝎心肠。”说到恨处,裱裱小手拍桌大怒。 你娘把人家胞弟给害死了,皇后当然要和你娘死磕,虽然国舅死有余辜许七安皱眉道:“还有吗?” “当然有,就在昨日,母妃忽然中毒,奄奄一息。景秀宫的下人忙去请太医,可谁知道,太医被凤栖宫的下人给抢走了。” “啊?那后来怎么样了。”许七安一惊。 裱裱心有余悸道:“还好母妃宫里有储备解毒灵丹,这才保了一命。” 许七安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 中毒应该是陈妃的苦肉计,陷害皇后,痛失胞弟的皇后则选择硬刚,于是抢走太医,陈妃无奈,只好取出解药自救。 “陛下是什么反应?”他问道。 “父皇什么都没说。”裱裱皱着小眉头,用力哼一声,表达了自己的不满。 嗯,元景帝的应该是门儿清的,也不管,就让她们闹也不能说没管吧,至少我暂时没看出魏公出手的痕迹如果是魏公出手,陈妃可能已经凉了。 许七安猜测元景帝有暗中警告过魏渊。 朕的女人们打生打死,是朕的事,你一个外臣,不许插手! 许七安觉得元景帝是渣男,自己比他好多了,因为他现在正积极处理后宫失火事件。 许七安沉吟片刻,试探道:“皇后为什么要针对陈妃,殿下您可知?” 裱裱假装没听见,眼里闪过一丝难过。 许七安懂了,心底叹息一声。 “走吧,本宫要打怀庆去了。” 说着,临安从桌案底下抽出一根藤条。 你特么都已经准备好了啊!!许七安惊呆了。 “殿下,冷静点冷静点” 他刚想劝,临安抿着嘴,盯着他:“我知道,你的心其实是向着怀庆的。” “瞎说!” 许七安反应很大,拍着胸脯说:“去便去。” 两人带着宫女和侍卫,直奔怀庆的春藤苑。 早晨暖融融的阳光里,树枝吐出新芽,穿着素雅宫裙的怀庆,坐在凉亭里,手里捧着一卷书。 背影曼妙,坐姿笔挺,乌黑秀发衬着白色宫裙,凸显出一股素雅知性的文艺气息。 许七安和临安气势汹汹的杀到,清冷的长公主殿下恍然不觉,自顾自的低头看书,只是语气淡淡的吩咐两边的侍卫: “闲杂人等若是扰了本宫看书的雅兴,格杀勿论。” 几名侍卫单手按刀,也气势汹汹的迎了上去,他们不敢对临安公主动武,把敌意转移到许七安身上。 临安公主当然不是闲杂人等,但这个小银锣就是可以格杀勿论的对象。 许七安立刻停下脚步。 临安一见许七安被逼退,当场就怂了半边,没了狗奴才撑腰,她肯定不敢单枪匹马斗怀庆啊。 于是用藤条指着怀庆,娇斥道:“臭怀庆,你给我出来。” “怀庆你给我滚出来。” “不要脸的怀庆,有本事过来跟本宫较量。” 怀庆公主丝毫不搭理,津津有味的看书。 一刻钟后,裱裱带着许七安,灰溜溜的走了。 许七安扭头看了眼板着脸,憋屈的直磨牙的裱裱,叹息道:“算了殿下,差距太大了。” 智商差距太大了。 怀庆一个简单的命令就破局了。 这样也好,省的我到时候不好做人怀庆殿下真是我的贴心小棉袄,轻易为我破解了难题但你动手打临安就过分了许七安欣慰的想。 裱裱不甘心,呜呜呜的直跺脚,火红裙摆晃荡。 送临安殿下回到韶音苑,陪她玩五子棋,给她讲故事,临近中午,许七安才告辞离开。 他是外臣,而临安是未出阁的公主,不能厮混太久的,更不能一起用膳。 “改日本宫再请你进宫玩。”裱裱说。 同样的道理,她不能经常召唤一个外臣入宫,这容易造成流言蜚语。 出了宫门,从羽林卫手里牵回自己的小母马,许七安骑着她“哒哒哒”的往皇城外行去。 “皇后和陈妃之间的矛盾,肯定是无法化解了,陈妃这个女人,自己斗不过皇后,肯定会怂恿临安,把她当做对付皇后的矛。” “按照怀庆的说法,少女时代的临安比现在还蠢,陈妃指哪,她就打哪。怀庆不还手,就只有被欺负,一旦还手,临安就要挨揍,而这一切正是陈妃乐意看到的。 “因为临安受宠,她被欺负了,元景帝不会坐视不管临安要是又被欺负,今天这样的情况,肯定还会发生。 “我堂堂海王,不应该被鱼牵着鼻子走,我要想个办法,想个办法” 一直返回打更人衙门,许七安也没能想出办法,他迁怒的拍了一下小母马的屁股,都怪它,颠啊颠的,颠的他心烦意乱,不能静下心来。 吃过午膳,他带着两个铜锣到外城巡街,因为距离过于遥远,还是得骑马,不能步行。 许七安最熟悉的是南城,许家老宅就在南边,而且这里还有一个养生堂,是六号恒远的地盘。 “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恢复我的欧皇被动技能,我还得定期给恒远大师送银子做慈善呢” 想到这里,许七安就万分惆怅。 南城的汉白玉擂台建在临河的广场上,短短两三天,擂台表面已是千穿百孔:有比斗时踏出的脚印、有刀砍斧劈的裂痕。 擂台上有两名江湖客在厮杀,一位肌肉虬结的糙汉,手里使一把黑铁棍;一位是使剑的少侠,五官还不错。 双方你来我往,打的不亦乐乎。 擂台边聚集了不少吃瓜百姓,以及内行的江湖客。 说到武器,普通的江湖人士进城前会被收缴兵刃,然后衙门开一张凭票给你,哪天要出城了,就拿着凭票取回武器。 自从擂台出现后,衙门放松了管制,江湖客们想要比武,可以去衙门申请取回兵刃,但必须得在隔天送还衙门,否则就全城通缉。 而一些名门大派出身的少侠女侠们,则可以凭自身所属的门派背书,不缴兵刃,但如果杀人犯事,该门派就要承担责任。 许七安目光扫过全场,没发现比较优质的女侠。 “许大人,在外头看戏的都是普通人,有身份有地位的,都在周边的茶馆酒楼呢。”铜锣解释道。 你很懂嘛,小老弟许七安当即扫一眼周边的茶馆酒肆,二楼的瞭望台确实有许多看客。 “走,咱们也找家酒楼就那家吧。”许七安看见一个特别漂亮的女侠了。 他刚迈开步子,突然脚上猜到了硬疙瘩,低头一看,竟是个荷包。 这荷包是浅绿色的,绣着同色的纹路,绣着一朵兰花,有着淡淡的幽香,似乎是女子的贴身物。 “?” 许七安愣了愣,心说我的捡钱buff不是被监正那个糟老头子404了吗。 “厚,分量还挺足的。” 许七安笑眯眯的收入怀中,然后发现边上一个小孩在看着自己,似乎懊恼为什么没看到荷包,竟被别人捷足先登。 “看什么看,哪家的孩子?”许七安抬手,作势欲打,小孩顿时吓的转身逃跑。 许七安哈哈大笑,心说胆子真心,我还想给你买串糖葫芦。 进了酒楼,在二楼寻了一张桌子,吩咐小二上酒上菜,许七安对擂台上的打斗毫无兴趣,眯着眼审视着邻桌的那位女侠。 她穿着粉色的纱裙,露出白皙的脖子,精致的锁骨,衣衫不厚,凸显出高耸的胸口规模。 穿衣风格很大胆,妆容同样精致,烈焰红唇,大大的杏眼顾盼生辉,五官自然极漂亮,但那股子妩媚风骚,才是最吸引男人的。 裱裱如果是个正紧的夜店小女王,那这个女人就是正经的夜店女王。 那妖媚女子察觉到许七安赤裸裸的打量,也不生气,反而抛了个媚眼过来。与她同桌的少侠们纷纷扭头看来。 看清许七安打更人的差服后,又假装没事的转回头。 店小二捧着牛肉、花生米、羊肉等下酒菜,以及一坛美酒。 “大人,你们的酒菜,请慢用。” “小二,给对桌上一坛82年的拉菲,本官请客。”许七安朝妖艳女子眨眼。 小二没听懂,懵了一下。 “一坛春意浓。” 这是酒楼里最贵的酒。 “好嘞。” 察觉到许七安和“女神”的互动,少侠们心里酸溜溜的,又不敢朝打更人发火,便将气撒在店小二身上,怒道: “小二,再有五斤牛肉。” “客观,小店没有那么多牛肉了。” “凭什么人家可以点两斤,我们这么多人,只能点一斤?” 牛肉在这个时代可是奢侈品,都是些老死的、病重的牛,要宰杀还得经过衙门的审核。再加上最近生意极好,因此酒楼里存货不多,许七安这边点的是两斤。 岂料店小二翻了个白眼,有着京城人自有的傲气:“人家是衙门当差的,客观您今早出门定是没照镜子。” “” 两名铜锣哈哈大笑:“这几个憨货。” 这时,许七安看见一个女人登楼,目光在厅里扫了一圈,然后径直走到自己这一边,居高临下,气势汹汹的瞪着他。 “把荷包还我。” :先更后改。今天更了9600字,哈哈哈哈,插着腰求月票。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四十三章 挑战银锣 这女人看起来三十多的样子,身段普通,姿色更是平庸。 同样年纪的美人许七安见过不少,比如陈贵妃;比如皇后;比如他家的婶婶。论颜值论身段,每一位都要吊打这个女子。 但她有一股子冲劲,是这些美妇人不具备的。 娇蛮对,就是这种娇蛮任性。 这种气质出现在一个老阿姨身上,倒是难得。 许七安心里有数了,嘴上不承认:“什么荷包?” “浅绿色的荷包,里头有二十两黄金。”女人双手按着桌面,俯视着许七安,咬牙切齿道:“还给我。” 黄,黄金?!许七安怦然心动,表面依旧平静,甚至不解:“这位大婶,你的荷包丢了,关我何事?” “大婶!?”她尖叫道。 这位婶婶气的脸蛋通红,耳根子都红了,睁大眸子,怒火欲喷的瞪着许七安。 这反应是怎么回事,自己多大年纪心里没数么许七安摆摆手,打发她走人:“我没捡你荷包,赶紧滚蛋。” 女子深吸一口气,回首喊道:“过来!” 楼梯口,探头探脑露出一个孩子的脸,正是刚才被许七安吓跑的孩子,也是目睹他捡荷包的孩子。 “就是他,是他捡了荷包,还威胁我。”孩子指着许七安,大声说。 周遭的酒客纷纷侧目,那位妖媚女子也看了过来,笑吟吟的看戏。 “小孩,过来。”许七安招了招手。 孩子摇摇头,警惕的盯着许七安。 许七安从怀里摸出一粒碎银,屈指一弹,银子落地后,咕噜噜的滚到孩子面前,他笑眯眯道: “你再重新说一遍,刚才我没听清楚。” 小孩眉开眼笑的捡起碎银,大声说:“我什么都没看见,我什么都不知道。” 许七安哈哈大笑,“去买糖葫芦吃。” 小孩欢天喜地的下楼了。 两名铜锣跟着大笑,戏谑的看着姿色平庸的女子。 周遭酒客也挪开了目光,没有兴趣再看,继续关注擂台上的比斗。 即使是初来京城的菜鸟,也知道打更人是京城地头蛇,惹不得。这女人一看便是头发长见识,不知道打更人的厉害。 别说捡了你的荷包,便是把你拖到包厢里临幸,你若是没有后台,也没辙。 女人盯着许七安看了片刻,忽然展颜一笑,居然有些难以言说的妩媚。 她大大方方的坐下来,拿起许七安没用过的碗筷,旁若无人的吃了起来,似乎是真饿了,开始吃的有些急,垫完肚子,吃相立刻变的优雅。 等她喝了一杯小酒,瞅着许七安,冷笑道:“咦,这位大人不将小女子五花大绑的押到衙门么?” 许七安平静回应:“大婶,几口饭而已,不至于。” 这女人估摸着是到了饭点肚子饿,一摸荷包不见了,便原路寻找,找到了他这里。 大婶她又有些咬牙切齿。 “哼,我说他是躺在长辈功劳簿上的膏腴子弟吧,否则年纪轻轻怎么可能当上银锣。”边上的一位少侠压低声音,恨恨的说。 那与婶婶一般年纪的女子,闻言,挑衅似的斜了许七安一眼。 “没错,连一个大婶的荷包都贪,便知不是好东西。”另一位少侠低声说。 女子一听,面无表情的说:“你好歹是个银锣,别人在背后腹诽议论,不生气吗?” 这女人还挺小心眼的许七安笑着问道:“你觉得该怎么办。” 女人怒道:“统统送入打更人大牢。” 这话给邻桌的少侠们听见了,但他们没有抬杠,默契的噤声。终究还是不敢惹打更人。 “这就过分了,人家只是碎嘴几句。”许七安说完,补充道:“瞧着穷酸样,也榨不出几两银子,浪费精力。” 少侠们敢怒不敢言。 女人不再搭理许七安,一边小口喝酒吃菜,一边兴致勃勃的看着擂台上的武夫打架。 许七安之所以没赶走这位有意思的大婶,是觉得她不像外表看去那么普通。 重申一下,她外表确实很普通,没有丰腴诱人的身段,没有美艳动人的外貌。 但她的身份应该是不普通的,正常人不会带这么多银子出门,半斤八两,二十两的话大概是一斤出头。 不算重,即使是个孩子,也能负担起这点微末的重量,但二十两银子对普通人家而言,相当于一年的积蓄。 如果是黄金,那就是难以想象的巨款。 而这位大婶,穿着普通妇人的衣衫,头发倒是乌黑靓丽,用一根木簪束起。用许七安上辈子的话形容: 一身地摊货,一百块不能再多了。 可是,这样一位普通的大婶,对于捡到自己丢失巨款的黑心打更人,只是掐着腰瞪着眼,对于许七安捡东西不还的恼怒,更胜过丢失巨款。 这是普通人能有的气度? 二十两银子,如果换成是许七安自己,已经跟捡钱不还的家伙玩命了。 倘若是二十两黄金,好了,马云已经报警了。 “这位大人,小女子能陪大人小酌几杯吗?” 这时,那个放荡妖媚的女人端着酒杯,脸部款款,扭着小腰走了过来。 许七安这才发现她穿的是束腰的长裙,一根丝带勾勒出盈盈一握的小蛮腰,这身段,啧啧 他又下意识看了眼身边的大婶,她穿的就很保守,是厚厚的布衣,又是这把年纪了,身材恐怕好不到哪里。 “当然可以。” 许七安连忙示意美人入座,但问题来了,四张凳子都坐了人,有一双漂亮杏眼的妩媚女子左看右看,不愿入座。 她又不敢得罪两名铜锣,便目光柔柔的看向女子,轻笑道:“这位婶婶” 大婶猛的回过头来,目光极具攻击性的盯着妖娆女子,可上下打量一番后,这个三十多的大婶,竟不屑的“呵”了一声,扭回头继续看比斗。 她刚才是什么眼神?她眼神充满了轻蔑和不屑妖娆女人眯了眯眼,还是头一次有女人用这样的眼神看自己。 以往,她走到哪里,都是男人视线的焦点。 她的一举一动在男人眼中,是风情万种,是勾魂摄魄,是血冲头部。 而女人羡慕她,嫉妒她,腹诽她。 可这位上了年纪的大婶,刚才的眼神里是赤裸裸的不屑。 许七安看了眼左侧的铜锣,那铜锣很懂事,当即拿起佩刀,恭声道:“大人,卑职巡街去了。” 许七安“嗯”了一声,笑眯眯的做了个请的手势:“女侠,请坐。” 妖娆女子嫣然一笑,按着裙摆坐了下来。 她观察许七安很久了,这个男人是个不错的猎物,首先是模样俊朗,五官精致如雕刻,双眼如含星辰,炯炯发亮。 高高的鼻梁和浓黑的剑眉,搭配硬朗的脸部轮廓,一股阳刚之气扑面而来。 此外,更令她在意的是许七安银锣的身份,年纪轻轻做到这个位置,不是自身天赋过于优秀,就是家中有手握实权的长辈。 不管哪一种,都值得她结交、亲近。 “还未请教大人高姓大名。” “许七安姑娘芳名?” “蓉蓉。” 蓉蓉姑娘啊,有牌号吗许七安笑道:“好名字,天仙似的名字,搭配天仙般的人儿。” 蓉蓉姑娘掩嘴娇笑,补充道:“奴家还有一个称号,叫销魂手。” 许七安放下酒杯,反复打量蓉蓉姑娘,后者被他赤裸裸的盯着,也不在意,反而挺了挺胸。 “久仰大名。” 许七安心说,老子这是走了桃花运么。早上刚听二叔讲过京城最标致的四位女侠,中午就遇到了。 “咳咳!” 他放下酒杯,自我介绍道:“原来是销魂手蓉蓉姑娘,重新认识一下,本官许七安,家叔在御刀卫当差。” 销魂手蓉蓉一听,心里有些失望。 御刀卫虽然是京城五卫之一,但职务决定了权力,算不上显赫的衙门。 但许七安下一句话,让蓉蓉姑娘改变了认识。 “当年曾经追随在魏公麾下,于山海关战役中屡立功勋。正因为这层关系,我才能在打更人衙门谋个一官半职。 “誉王是我世伯,与我父亲相交莫逆,父亲大人是伯爵,可惜去的早,没能争取到世袭罔替的资格,到了我这里,就只剩一个小小的子爵。” 叔父是魏公的亲信、父亲与誉王相交莫逆、自身即是银锣又是子爵蓉蓉姑娘愣了愣,美眸一眨不眨的凝视许七安。 她早听说京城勋贵如云,随便碰到一个家伙,家里说不定就有当官。 可是,官再高,有魏渊高?身份再高贵,有誉王高贵? 一时间,蓉蓉姑娘愈发热情。 前世因为应酬的缘故,他没少出入夜场,撩拨这类女人得心应手,倒不是馋她身子,许七安只是怀念当初的感觉。 偶尔说一些荤话,调侃几句,这位自称蓉蓉,绰号销魂手的妩媚女子也不会生气。 换成良家女子,早就红着脸啐他:呸,登徒子。 性格刚烈些的,钢铁直女的24k钛合金巴掌已经呼上来了。 这时,蓉蓉看向擂台,似询问又似考校的说道:“许公子觉得,这两人谁输谁赢?” “自然是那位使剑的少侠。”许七安没有犹豫。 “傻子也能看出来。”老阿姨冷哼一声,刷了波存在感。 那位使剑的少侠从头到尾都压着使斧的汉子打,闲庭信步,剑法精妙,时不时引来吃瓜群众的喝彩。 “练气境以前,实力的高低看的是体格,使斧的汉子不管气力还是体格,都在使剑的少侠之上。可为什么会处在下风?那位少侠剑法也就花架子。”许七安说道。 老阿姨没有搭理,但悄悄竖起耳朵。 “我猜是演员。”许七安揭露事实。 “演员?” 蓉蓉没听说过这个词儿。 “就是逢场作戏。”许七安解释。 蓉蓉恍然大悟,佩服道:“原来如此,许大人目光如炬。” 说着,眼神里配合的流露出崇拜。 老司姬了许七安也没拆穿,配合着露出得意笑容。 蓉蓉姑娘气息深厚,含而不露,不是弱手,肯定早已看穿擂台上的伎俩。也就刁蛮的老阿姨还没看出来,对于许七安的话将信将疑。 这时,擂台上的少侠一剑格开汉子的斧头,飞起一脚踹中对方胸口,汉子手中大斧脱手,飞出了擂台。 这之后,许久没有人上台竞技。 “我吃饱了,荷包还我。”老阿姨恋恋不舍的收回目光,瞪着许七安。 许七安假装没听到,她也不纠缠,只是看了许七安许久,一言不发的起身下楼。 “背影其实不赖。”仅剩的那名铜锣感慨道。 说完,他发现自己遭许七安和蓉蓉姑娘鄙视了。 “小伙子是不是自幼缺母爱啊。” 许七安拍了拍小铜锣的肩膀,接着伸手入怀中,摸出了浅绿色荷包,打开一看,一锭锭黄橙橙的金子。 “厚,还真是黄金啊。”铜锣瞪大眼睛,露出狂喜之色:“大人,发财了发财了。” 许七安系好荷包的穗子,道:“这种不义之财就别惦记了。” 轻轻一抛,把荷包丢出楼外。 紧接着,楼下传来女人的尖叫声,荷包正好砸在老阿姨的脚尖,她蹲在地上,裙摆散开,眼里含着一包泪,一边龇牙咧嘴,一边恨恨的抬头瞪着二楼。 “大婶,赶紧回家吧。”许七安善意提醒。 老阿姨咬了咬唇,捡起荷包,一撅一拐的离开。 许七安依旧和蓉蓉姑娘过招,双方致力于把对方养在自己鱼塘里。这个时代的渣女不要太多,她们喜欢卖弄风骚,然后把青年俊彦培养成自己的裙下之臣。 这种女人,就是古代版的绿茶。 许七安好久没碰到渣女了,乐呵呵的陪她过招。 大概一刻钟后,擂台方向忽然传来怒吼声:“许七安,给大爷滚下来。” “???” 许七安茫然的朝外张望,看见一个穿着粗布衣的汉子站在擂台上,此人身高八尺,络腮胡,双眼大如铜铃。 傲立在擂台上,气势雄浑。 纵使是看热闹的百姓,也能察觉到这位好汉的气势,与之前那些江湖侠客是不一样的。 许七安有些莫名其妙,心说你特么的是谁啊。 “许大人识得此人?” 蓉蓉抿着烈焰红唇,忌惮的看着汉子。 许七安摇摇头:“不认识。” “那就别管了。”蓉蓉柔声道:“此人体表神光闪烁,是铜皮铁骨境的高手许大人自然是不怵他的,但周围都是百姓,交手起来,恐伤无辜。” 这话说的委婉,给许七安留了面子。但蓉蓉心里知道,十个许七安恐怕也不是那位高手的对手。 毕竟他是靠着祖辈功绩才当上的银锣。 “打更人银锣许七安,给大爷滚出来,磕头赔罪,不然大爷今天捏爆你的卵蛋。”汉子叫嚣道。 “哗” 围观的百姓和江湖客们哗然起来。 原来那许七安竟是名打更人,还是银锣?豪侠台建立以来,终于出现一位江湖客要挑战衙门高手了。 对桌的少侠们先是一愣,而后迅速回过头看向许七安。 他们脸色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幸灾乐祸。 “出来叫爹,跪下磕头,否则老子天天上台来喊。打更人银锣许七安,儿子,快滚出来。” 汉子中气十足的声音传遍全场,周围的酒肆茶馆里涌出一大群看热闹的客人。 :先更后改。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四十四章 女贼 许七安起身站眺望台,手按护栏,眯着眼审视着擂台上的汉子。 无比确认,他并不认识这位叫嚣的好汉,更不记得有铜皮铁骨境的敌人。 敌人不会无缘无故的出现,只是我没想起来许七安摸了摸下颌,思考着可能针对自己的敌人。 在做人方面,他一直秉承与人为善,以德服人的宗旨。 在做官方面,他以刚直不阿,为国为民的大义为信条。 这样一个好人,不应该会有敌人。 陈贵妃是个阴险的女人,如果是她要报复我,首选暗杀,不会搞的这么大动静朝堂诸公的话,虽然好些党派恨不得我死,但眼下的情况不符合读书人的作风 “他怕了。” “废话,那是铜皮铁骨境的高手,就他这小身板,一拳就没了。” “所以说,这些依靠祖辈蒙荫的纨绔,别看在京城耀武扬威,真遇到高手,什么都不是。” 许七安的“犹豫”,在对桌的少侠们眼里,成了畏缩和胆怯。 少侠们顿时爽了,他们此时此刻的心理,就好比带着一位90分的美女去夜店,结果中途来了个赵公子,大喊一声:今晚消费赵公子买单! 90分的优质美人被赵公子的壕气所折服,转投赵公子怀抱可就在这时,天空一声巨响,真正的大佬降临,反手给赵公子一巴掌,说: 你不配! 虽然打巴掌的不是少侠们,但依旧很爽,看着一个银枪蜡样头的衙门吃瘪、丢脸,直戳少侠们的爽点。 想到这里,他们纷纷扭头看向蓉蓉姑娘,希冀从她眼里看到失望,看到膏腴子弟失去高光的模样。 然后想起他们才是潜力股,转投他们怀抱。 蓉蓉姑娘的段位显然不是少侠们想的那么浅薄,她露出了关怀备至的眼神,尽管那位除了帅,一无是处的银锣背对着她。 这时,许七安转过身,单手按住后腰的刀柄,道:“本官去会一会。” “哎!” 蓉蓉姑娘突然贴近,拉了一下许七安的胳膊,在他皱眉前松手,歉意一笑,道:“何必跟一个江湖匹夫较劲呢。” 许七安没搭理,摇摇头,径直下楼去了。 “就算你背景滔天,你好歹也得先找帮手啊,这么上去,不是白白挨打么。”蓉蓉姑娘嘀咕道。 出了酒楼,许七安迎着擂台走去,拇指轻轻一弹,溢出一缕气机。 那铜皮铁骨的汉子,以及人群中的江湖客立刻有所察觉,纷纷转过身看来。待看清许七安的银锣差服后,心里了然。 正主来了。 自觉的退开。 吃瓜百姓们没有这样的觉悟,依旧围在外头。 “滚开!” 许七安逮着一个穿布衣的汉子猛踹,踹的他狼狈逃窜,老百姓们这才忌惮的后退了一些,让开路子。 “滚,都滚!” 许七安摘下刀鞘,逢人就打,不管男女老少。 “所有人退出十丈,不得靠近喂,老头,你别倚老卖老,想不想尝尝后浪的巴掌? “哪家的小屁孩,没人抱走的话老子拉去卖了哭什么哭,非逼老子踢你大婶,午膳做了吗,碗刷了吗,你就跑这里来看热闹打你怎么了,你再年轻二十岁,老子把你卖青楼去。” 酒楼,瞭望台。 少侠们手按护栏,看着许七安欺负老百姓的这一幕,义愤填膺。 “这狗东西,居然拿周围的百姓出气。” “有本事上台去打啊,只会欺负百姓,算什么打更人?” “草包一个。” 许七安不在,他们便可以敞开来骂。 一个五官不错的少侠转过身,走到蓉蓉身边,温和道:“蓉蓉姑娘,咱们回去喝酒吧,关于我师父游历北方,剑斩蛮族的经历,再好好与你说说。” “是啊,和这草包二代喝酒有什么意思,蓉蓉姑娘你看,他只知道欺负百姓。”其余少侠附和道。 蓉蓉姑娘端坐着,扫过这些年轻的少侠们,笑吟吟道:“你们觉得他是在欺负百姓?” “难道不是?”少侠们反问。 蓉蓉姑娘眨了眨眼睛,好奇道:“江湖有句话:高手过招,闲人退避!说的是高品武者的气机波动能轻易震死常人,你们不会连这都不知道吧,不会吧,不会吧?” 少侠们登时涨红了脸。 “那直接说明情况便是,还不是想借机欺负平民,发泄情绪。”那位邀请蓉蓉的少侠不甘心的反驳。 蓉蓉姑娘低头喝酒,借此掩饰眼中的不屑。 市井百姓何其愚昧,好言好语的与他们说明利害,他们会听么,他们懂什么叫“高手过招、闲人退避”么。 市井百姓不仅愚昧,泼皮无赖还多。他们只怕官差,对付他们,和颜悦色不如大棒伺候。 这些个家境或师门都不错的少侠们,嘴上说人家是躺在祖辈功德簿上的蛀虫,其实还不如许银锣呢。 绕着擂台一圈打下来,总算把那些不开眼的平民给赶到远处,许七安这才跃上擂台,拄着刀,睥睨比他高一个头的汉子,问道: “你是谁的人?” “我是你妈的人。”身高八尺的汉子嗤笑道。 跟我口吐芬芳?行吧,留口气,押到打更人地牢里再教他做人,不怕他不老实交代许七安把佩刀挂回后腰,按住刀柄,道: “对付你这种六品的蝼蚁,本官只要一刀。” 何其狂妄?! 周遭的江湖客们震惊了,六品武者在江湖上也算个人物,而在一些郡县,那就是武林盟主的地位,一方霸主。 纵使京城高手如云,更有传说中的一品术士,可六品武者依旧不是任谁都能揉捏的大白菜。 “哈哈哈哈。” 身高八尺,肌肉虬结的汉子狞笑道:“老子不但要捏爆你的软蛋,你要割下你的舌头当下酒菜。” 瞭望厅,蓉蓉姑娘回头看了眼自顾喝酒吃菜的铜锣,蹙眉道:“这位大人,你不是喊人吗?” 上司都要吃瘪受伤了,他竟吃的这么香,真难相信是衙门里当差的,半点人情世故都不懂。 “嗨!” 铜锣摆摆手:“一个铜皮铁骨境而已,有什么的。你根本不知道我们许大人的强大。” “许大人也是铜皮铁骨?” 蓉蓉回忆了一下,便否定了自己的猜测,她有观察过许七安,体表没有铜皮铁骨境特有的神光。 铜锣看了眼少侠们,嗤笑道:“许大人当然不是铜皮铁骨境,但是啊,他有次当街遭遇刺杀,杀手是两名炼神境,一名铜皮铁骨境你猜后来怎么样?” 蓉蓉摇头。 后来当然是没事,毕竟许七安好端端的活着,她知道铜锣要说的不是这个。 “一刀!” 铜锣竖起一根指头。 “什么?” 妩媚勾人的蓉蓉姑娘没听懂。 铜锣指着外头,淡淡道:“自己看。” 砰! 擂台表面崩裂的声音传来,蓉蓉姑娘霍然转身,看见八尺大汉踏裂脚下的汉白玉,化作一道黑色的残影。 另一头,许七安弓步沉膝,拇指轻轻一弹。 锵刀刃出鞘的声音传遍全场,清越响亮。 以蓉蓉的目力,只看见一道暗金色的细线闪过,随后是炸散的刀气,如同一枚枚看不见的钢针,四处乱射。 在地面,在擂台表面刺出浅浅的坑洞。 刚才,许七安要是不驱赶百姓,现在起码死一片。 而在吃瓜百姓和大部分江湖客眼里,他们只看见许七安似乎拔刀了,定睛一看,又发现刀稳稳的收在刀鞘里。 但是,那位方才还气势汹汹的大汉,停住了。停在许七安一丈开外,低着头,难以置信的看着胸口。 下一刻,胸口裂开细长的刀痕,鲜血喷涌而出。 大汉缓缓跪倒在地,脸色一点点苍白下去。 许七安冷冷道:“我说一刀,就一刀。” “哗!” 人群爆发出的嘈杂声浪,乍一看,就是这样“哗”的一声。 喝彩声随之响起,吃瓜的市井百姓大声喝彩,声如鼎沸,小部分喊着快去医馆请大夫。 有修为伴身的江湖客,看的是门道,在最开始的哗然后,他们反而集体失声了。 一刀! 一刀斩破铜皮铁骨境的肉身,这位银锣的修为,恐怕是五品,甚至六品。 “打更人银锣许七安” 他们默默记下这个名字。 “怎么样,没骗人吧。”铜锣笑着起身,看了眼面容呆滞的蓉蓉姑娘,道: “这可我是我们魏公提拔的天才,区区一个六品武夫算什么。即使是朝堂诸公,见了我们许大人,也得客客气气。” 说完,冷笑的扫了眼目瞪口呆的少侠们,抓起佩刀下楼。 许七安砍完人后,两名铜锣立刻上台,请示道:“这人怎么处理?” “抬去让大夫处理一下伤口,然后带回打更人衙门,记得用牛毫针封住穴位,受死骆驼比马大。”许七安吩咐道。 他看向酒楼方向,发现蓉蓉姑娘不见了。 “蓉蓉姑娘呢?” “刚才还在啊。” 下楼的铜锣回头一看,果然不见了。 这不科学啊,我装了这么大一个逼,按理说她不是应该投怀送抱秋波暗送么许七安遗憾的想。 算了,反正也没想过要发生点什么。 许七安带着重伤的汉子去了附近的医馆,让大夫包扎完伤口,便带着昏迷的汉子返回打更人衙门。 半途,他忽然察觉哪里不对劲,仔细检查自身,腰牌、佩刀、荷包都还在。 一摸怀里,终于知道哪里不对劲了。 地书碎片没了。 “大人,您在找什么?”马背上驮着昏迷汉子的那位铜锣勒住马缰,问道。 “别吵!” 许七安闭着眼,回顾自己方才的经历。 衣服没破,排除行走时遗失地书碎片的可能,而且以他的耳力,真掉了也会立刻察觉。 打斗时他只出了一刀,没有剧烈交手,排除! 那么,就只剩一个可能,被偷了。 “那大婶傻乎乎的,没这本本事唯一接触过我的只有蓉蓉姑娘,我下楼前她拽了我一把” 许七安“呵”了一声,“难怪刚才不合常理的离开,原来是个小贼啊,销魂手,是这个意思么?” 从离开豪侠台,到目前为止,已经过去半个时辰,按理说人已经逃远了,京城这么大,想要追回失物,希望很小。 “偷什么不好,偏要偷地书碎片,这东西可以又g定位的。”许七安吩咐道: “你们先带人回去,我还有事。” 他要回现场看一看,然后去找金莲道长。 :先更后改,刚看了几集极海听雷,耽误码字了,我承认我有错。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四十五章 另有其人 与此同时,南城,豪侠台。 一伙江湖人士匆匆赶来,他们听到消息,说这边有一位银锣一刀将铜皮铁骨境的武者斩成重伤。 江湖人嘛,对这类消息特别感兴趣,加上自身就在附近,立刻赶过来吃瓜。 只是冲突已经结束,人群也散了七七八八,只留几个无所事事的闲汉留恋不去。 这伙江湖人士来到豪侠台,观察了半天,对传言又信了几分。 理由是——擂台保存的太完好。 以铜皮铁骨境高手的实力,若是旗鼓相当,那么造成的破坏是很清晰、明显的。至少这座擂台留不下来。 “你们看这里,还有边上这些小孔是怎么回事?”一位少侠说道。 “似乎是剑气,锐利而细小,没听说过这种剑法。” 说话的是一位千娇百媚的美人,有着秋水般的明亮杏眼,嘴唇抹着艳丽的红色,妆容有点浓,却不显庸俗,反而增添了她的妖娆美艳。 提问的那位少侠点点头,如果是气机造成的,那会是大面积的皲裂。 妖娆女子扭头看向另一位少侠,嫣然道:“柳公子怎么看?” 柳公子有着一副好皮囊,剑眉星目,背着一把七星剑。 在眼下的京城,能做到武器伴身的,都是有背景的人物。 这位柳公子来自大奉武学圣地的剑州,当地一个叫“墨阁”的门派。在这伙江湖人士里,柳公子的修为最高,是团队的核心。 最关键的是,他是个用剑的。 “未必是剑气,这些孔洞分部不均,宛如泼墨,似乎是剑气或刀气撞散,四下攒射时形成。” 柳公子说完,招手喊来一位闲汉,丢过去一粒碎银,问道:“听说刚才有一位银锣只出了一刀,便斩伤了对手?” 闲汉捏了捏碎银,眉眼间流露出谄媚和喜色,点头哈腰:“几位少侠是没看见,那一刀可了不得 “地上这些孔洞就是那位大人拔刀后出现的,噼里啪啦下雨似的。” 绘声绘色的把自己的见闻说了一遍。 “刀气撞散后产生的对手确实是一位铜皮铁骨。”妖媚女子颔首。 只有铜皮铁骨才有这样的体魄,六品之下的血肉之躯,只会被刀气斩为两半。 “据我所知,打更人衙门的银锣,以炼神境为主,少数是铜皮铁骨境。”另一位女侠说。 这位女侠是京城下辖十三县人士,勉强算半个本地人,对于京城大名鼎鼎的打更人有所了解。 “这算不算是衙门高手首次与江湖武夫碰撞?真想见识见识那一刀的风采。”妖媚女子笑吟吟道。 就在这时,他们听见了马蹄声,一位穿着打更人差服的年轻人,骑乘着骏马,飞奔而来。 这伙江湖儿女们看了几眼,便收回目光,猜测是打更人衙门过来勘察现场的。 但那位年轻打更人接下来的动作,让这伙年轻的江湖侠士们又惊又怒。 “铿!” 那位打更人抽出佩刀,策马冲向他们。 柳公子脸色微变,挡在同伴面前,一拍后背,七星剑铿锵出鞘,飞旋着挡向打更人斩来的刀锋。 年轻的打更人轻轻一削,七星剑断成两截,无力坠落,发出“叮当”声响。 “你” 柳公子又惊又怒,宗门赐予的法器被毁,心疼的难以呼吸。 许七安勒住马缰,刀指妖媚女子,咧嘴狞笑:“你还敢回来,蓉蓉姑娘,偷了本官的宝贝,不好好藏着,还敢大摇大摆的回来,看来是没经历过社会的毒打。 “本官给你两个选择,一,交出宝贝,给本官做妾。二,交出宝贝,本官再把你卖到教坊司。” 偷了他的宝贝?! 少侠女侠们愕然的侧头,看向妖媚女子。 销魂手蓉蓉姑娘,始终笑吟吟的脸庞明显一滞,紧接着蹙眉,朝同伴微不可察的摇头。 柳公子强迫自己不去看心爱的佩剑,抱拳道:“这位大人,您是不是误会了。” “滚!” 许七安审视着蓉蓉姑娘,发型、衣裙、妆容都一模一样,就是她没错。 “本官耐心有限,给你三息时间,不交出宝贝”他冷笑三声。 少侠们大怒。 蓉蓉姑娘踏前一步,凛然不惧的迎上许七安的刀锋,柔声道: “小女子与大人素不相识,更不知道所谓的宝贝是什么东西,请大人说明白了。” 许七安坐在马背俯视着她,缓缓道:“就在方才,一个时辰前,你与我在酒楼相遇,把酒言欢。而后趁我下楼比斗时,神不知鬼不觉偷走了我的宝贝。” 话音落下,未等蓉蓉姑娘回应,柳公子以是愤怒的开口:“绝无此事,蓉蓉姑娘始终与我们在一起,根本没来过这里。” 其余少侠们纷纷作证。 许七安皱了皱眉,心说我是碰上团伙作案了? 但看他们语气、神态,又不像是说谎,精通微表情心理学的许七安这份眼力还是有的。 除非他们都是影帝影后级别可惜儒家的魔法书也在地书碎片里,不然直接施展望气术就能看出他们有没有说谎许七安沉吟片刻,道: “尔等随我回打更人衙门,有没有说谎,倒是本官自有判断。” 怎么可能! 少侠女侠们脸色微变,他们开始怀疑许七安的真实目的。作为有门派背景的江湖人士,他们有足够的阅历和经验,深知论起江湖套路,有官府背景的高手更阴险更歹毒。 他们依仗自身势力,做欺男霸女强取豪夺之事,轻而易举。 销魂手蓉蓉姑娘,凭借美貌在京城小有名气,谁知这个年轻的银锣是不是觊觎美色,故意以宝物丢失为由,欲将他们带去衙门。 进了人家的地盘,生杀予夺,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阁下真当我们是砧板上的鱼肉?”柳公子眯着眼,冷笑道。 其余几位少侠没有说话,但同时按住了刀柄、剑柄。 江湖人虽然忌惮官府,但同样有着桀骜的性格,真逼急了,即使官府的人他们也敢死磕,大不了以后成为通缉犯,流浪江湖。 要不怎么说武夫以力犯禁。 这时,躲在一边的闲汉,看到银子的份上,小心提醒道:“他就是在擂台上一刀砍伤对手的银锣。” 少侠和女侠们身躯一僵,脸色呆滞的回头,看了一眼闲汉。 然后,僵硬着脖子,一点点扭过头来,看着许七安。 剑拔弩张的气氛骤然消失,他们再也生不出鱼死网破的念头。 蓉蓉姑娘深吸一口气,涩声道:“这位大人,既然我偷了你的宝贝,那我一人随你回衙门,此事与其他人无关。” “不可!” 同伴们大急。 蓉蓉姑娘苦笑一声,传音道:“你们应该做的是速去通知师门长辈,想办法把我救出来。” 柳公子沉着脸,用力点头。 你要真偷了我的宝贝,天王老子来了也救不了你许七安见她传音完毕,拍了拍马背,道:“自己上来!” 蓉蓉姑娘犹豫了一下,咬着鲜红的唇瓣,跃上马背。 许七安趁机点在她软腰,只听美人“嗯”一声娇吟,软绵绵的瘫在他怀里。 “驾!” 许七安一勒缰绳,调转马头,扬长而去,留下一群敢怒不敢言的少侠女侠们。 蓉蓉姑娘躺在宽敞厚实的胸膛里,两侧景物迅速远去,她咬着牙低声道:“大人准备怎么处置我?” “按照大奉律法,偷窃者,笞五十,原数偿还失主。无力偿还者,斩趾。本官是子爵,偷的又是宝贝,罪加三等,笞一百五十,斩趾,关押三年。” 蓉蓉姑娘脸色发白,“京城偷窃罪是这样的吗?” 这和她了解的不一样。 “不,刚才都是我瞎编的。” “” 许七安感觉怀里的美人似乎如释重负,他冷笑道:“但进了打更人衙门,怎么惩罚,还不是我一句话的事。” 美人的娇躯一下子绷紧,带着哭腔说:“我,我真没有偷你宝贝。” 收你点利息许七安嘴角一挑,道:“销魂手有什么神奇之处。” 蓉蓉姑娘不答。 许七安威严的“嗯”了一声。 蓉蓉姑娘咬牙切齿:“你果然觊觎我美色。” “?” 许七安只是想了解她如何神不知鬼不觉的瞒过自己的感知,偷走了地书碎片。 “蓉蓉姑娘虽然天生丽质,但也不要小觑男人啊,论美貌的话,本官家里就有两位远胜于你的。” 许七安说着,上下其手,在她身上一阵摸索。 蓉蓉姑娘脸红耳赤,眼里含泪,她仿佛知道了自己即将迎来什么命运,只希望同伴能及早请来长辈,救她脱离苦海。 咦,我的地书碎片不在她身上 小母马不愧是战马级别的良驹,托着两人,速度丝毫不慢,飞奔着抵达了衙门。 许七安把马缰交给守门的侍卫,拽着蓉蓉姑娘进了衙门,来到银锣闵山的堂口,吩咐吏员将她五花大绑。 “去司天监请白衣术士,就说是领了我的命令。” “是。” 待铜锣离开后,闵银锣起身,绕着蓉蓉走了一圈,诧异道:“哪绑来的美人儿,瞧这身段,这脸蛋,啧啧” “卖到教坊司,训练一年半载,可以当花魁。”许七安点评。 “花魁可不是靠脸蛋。”闵山摇摇头:“首重才艺,其次才是美色。” “那算了,留在衙门给咱兄弟耍吧。” 蓉蓉姑娘强装镇定,但俏脸已然发白。 口嗨了几句后,许七安说明情况:“这女人偷了我的宝贝,不愧是销魂手,神不知鬼不觉,我竟没有察觉。” “她就是销魂手啊!” 闵山恍然大悟,旋即纳闷道:“销魂手跟偷东西有什么关系?” “嗯?”许七安一愣。 “所有进京的江湖人士都有备案,销魂手蓉蓉,出身豫州青海郡的万花楼,那是一个女子帮派,以烟视媚行,祸害男人闻名。但其实与她们修行手段有关。” “采补?”许七安问。 “不是,据说是能牵动人的情欲,令敌人失去斗志,修行的绝学似乎叫”闵山记不太清楚了。 “六欲大(河蟹)法。”蓉蓉姑娘抬了抬下巴。 “那你怎么偷的宝贝?” “我没偷你宝贝。” 不多时,离去的铜锣领着一位白衣术士返回。 许七安指着销魂手蓉蓉,道:“问她,有没有偷我东西。” 白衣术士瞳孔亮起清光,按吩咐问询过后,摇头道:“许公子,她没说谎。” 许七安懵了一下。 “搜身,看有没有屏蔽气息的法术。” “许公子,没有。” “问她,有没有和我在酒楼喝过酒。” “许公子,没有。” 许七安心说,特么的怎么回事?!我是见鬼了么。 恼怒过后,他静下心来分析,偷我东西的肯定是蓉蓉,不会是那个大婶这案子最大的问题是出现了两个蓉蓉。 眼前这个蓉蓉没有见过我,而我确实见过蓉蓉。 发型、衣裙、容貌完全一致,连眼神和谈吐都惟妙惟肖双胞胎?不可能双胞胎也不可能完全一样。 易容?如果是易容的话,瞒不过我的眼睛。 困惑之际,蓉蓉姑娘突然说:“我知道了,我知道是谁了。” :后面有一个单章,本来想写在章节末尾,但字数较多,不坑你们钱。 提前说一下,主要是防止大家以为还有一章,产生巨大失望,以致于口吐芬芳。 先更后改。 《大奉打更人》正文 愉快的单章时间。 看了一下昨天的本章说,有读者说主角没有目标,欠缺内驱力。这个我解释一下,其实在主线推动方面,有两种写法:其中一种是显性主线,所谓显性主线是作者一开始就明确告诉读者。 咱们拿现在最火的诡秘之主举例,第一卷的主线是笔记本,一开始就明确写出来的。主角一直在为寻找失踪的笔记本而努力。第二卷,主角复活后占卜,升级和复仇的希望在贝克兰德。第三卷,为了升级去海上冒险一直到结尾,每一卷的主线作者都是在开头就直白的写出来告诉读者,然后才开展剧情。 你们想想,是不是这样。 另一种写法是隐性主线,不会直白的告诉读者,但所有的冲突点,所有的矛盾点,都提前埋下了伏笔。等剧情缓缓展开的时候,读者会发现这一切都是自然而然的,丝毫不突兀,甚至觉得就该如此。 不妨回想一下,第一卷京察风云,是不是有海量的伏笔? 当然,有些书确实是没主线,想到什么写什么。但我这本不是。 隐性主线的优点就是,你们永远不知道后续剧情是什么,可能是喜剧,可能是一把刀子。缺点是有时候读者会感觉没有目标,因为剧情还没到。 就拿打更人第二卷的内容举例,你们根本不知道它的主线是什么,所以猜不中它的结尾和过程。 还有一个好处就是,从体验来说,是世界在推着主角走,是历史的滚滚洪流在前进。 而显性主线的写法,你们早就提前知道他的结局,不知道的是过程。 这套理论是我自己瞎捉摸出来的,但写法早就存在,拿四大名著举例,显性主线:西游记、三国演义。 隐形主线:水浒传、红楼梦。 西游记和三国演义我们都知道他的主线,知道了他的结局。不知道的是过程。 水浒传和红楼梦则是隐性的,梁山好汉和贾府的结局,是我怎么都没有想到的。 如今的网文,大多都是显性主线。 开书之前,我有明确思考过这个问题,选择采用隐性主线的写法后,我就站在整个世界观的角度去写,淡化主角的目标。 让局势去推动剧情。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四十六章 赎人 许七安坐在大椅上,端着茶杯,喝了一口,缓缓道:“说说看。” 蓉蓉姑娘抿了抿红唇,道:“许大人既然听说过我的名头,想必对千面女飞贼的也不陌生吧。” “听说过。”许七安摸着下颌,看着她:“你是说,偷走我宝贝的其实是那位千面女飞贼? “闵银锣,帮我把那女飞贼的资料找过来。” 闵山转而吩咐吏员去找,一盏茶时间后,吏员捧着一本册子过来,翻开对应的页面,递给许七安。 千面女飞贼的资料不多,只记载着对方是一名极厉害的窃贼,独来独往,不知师门和底细,犯下大小案件无数,从未落网。 这段记载给许七安提供了两个信息:第一,对方不是一般的窃贼,连犯大案,从未失手。 第二,女飞贼的领域仅限于偷窃,没有太大的破坏力,所以打更人衙门寥寥几笔记录,并不重视。 “是个专业性很强的飞贼呀。”许七安合上册子,还给吏员,朝着五花大绑的蓉蓉姑娘问道: “千面女飞贼为什么易容成你的模样?” 蓉蓉姑娘冷笑道:“谁知道呢,许是嫉妒本姑娘长袖善舞。” 看来是撕逼过的,所以被报复了。许七安抓起佩刀挂回腰间,说道:“闵银锣,人就交给你了,我没同意之前,不能放人,谁来都没用。” 交代过后,许七安匆匆出了衙门,骑上心爱的小母马,哒哒哒的奔向外城。 只有找金莲道长亲自出面了,好在他知道金莲道长的住处,虽然从未去过。 日头渐渐西移,再过一个时辰就宵禁了,他得赶在宵禁前找到女贼,夺回地书碎片,不然就只能回衙门,求魏渊签搜捕令。 金莲道长住在北城,一座临河的小院里,特征是主屋的屋顶站在这个小小的稻草人。 许七安抵达这里,叩响院门,里头静悄悄的,无人应答。 “道长出门了?” 许七安翻墙进院,推开主屋的门,屋子干净整洁,床榻上,金莲道长面容安详的躺着,仿佛去世了。 许七安喊了几声“道长”,见他沉睡不醒,便知这老货又上猫出去溜达。 怎么突然就养成这种怪癖了这该怎么办啊,道长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许七安皱眉思考片刻,有注意了。 他信步来到床榻边,抬起手,左右开弓,啪啪啪的扇道长的耳光。 金莲道长作为一个成熟的江湖前辈,应该懂得怎么保护自己的肉身,他必定留了后手,只要肉身受到伤害,他就能立刻感知,甚至 “啪啪啪!” 房间里只剩下巴掌声。 过了许久,许七安听见门口传来金莲道长不掺杂感情的声线:“你在做什么。” 巴掌声立刻停止,许七安惊喜的回过神,望向门口,道:“道长,您回来了。” 一只橘猫站在门槛边,幽幽的望着他。 许七安见金莲道长不说话,忙解释道:“我有急事找您,但您不在院里,我猜您肯定在肉身上留了后手,只能出此下策。” 橘猫依旧是不掺杂感情的声线:“那你有没有猜到,你进入院子的那一刻,我就已经感知到了。” 甚至金莲道长在我入院时就感知到有客人来了许七安茫然道:“我不知道啊。” 橘猫点点头,迈着优雅的猫步进屋,跃上床榻,问道:“什么事。” “我的地书碎片被偷了。” 当下,将自己如何遭遇千面女贼,如何错抓蓉蓉姑娘的事,告诉了金莲道长。 “地书碎片认主之后,外人无法看到传书,也取不出里面的东西。你大可放心。”橘猫很镇定。 “那我从你手里得到它时,是无主之物?” “被地宗道首抹去烙印了。” 许七安点点头,这些事他早已知晓,“事不宜迟,我们去追回地书碎片吧。” “随我来。” 橘猫跃下床榻,窜出了屋子,许七安追出去后,发现它蹲在马背上,侧着头,静静的等待自己。 道长为什么不肉身出动?即使上猫是癖好,但现在是去办正事难道对他来说,肉身出动和元神出动没有区别? 怀着疑惑,许七安解开马缰,摸了摸小母马的脸,心说委屈让别的男人骑一次。 哒哒哒 小母马在宽敞的街道狂奔,行人自觉的退避,没有哪个不长眼的堵路中间。 这是一个人让车的年代。 “左转!” 橘猫忽然说。 许七安调转马头,控制着小母马完成漂亮的漂移,转向左边。 在金莲道长的指挥下,许七安从北城转到东城,来到一间客栈外,金莲道长说道:“地书碎片就在里面。” 他说话的时候,许七安感觉到了一股血脉相连般的感觉,玄而又玄,明确的感应到了地书碎片的位置。 地书碎片和宿主在近距离内,能产生交感。 客栈的某个房间里。 化着浓妆,有一双大大的杏眼,眼波柔媚的女子坐在桌边,一手托腮,一手把玩玉石小镜。 “为什么无法使用这个宝贝?” 冒牌的蓉蓉姑娘端详着地书碎片,它乍一看平平无奇,但作为盗门唯一传人的她,对宝物有敏锐的直觉。 搜寻宝贝,是盗门弟子的天赋技能。 镜面有许多奇怪的纹路,箱子、银票、军弩、银锭她凭借多年的“寻宝”经验,很快有了猜测: 这是一件滴血认主的法宝,且自带储物功能。 “蓉蓉”姑娘心头立刻火热,没想到一网捞上来这么多大鱼,不但得了一件宝贝,里头还有一笔巨额财富。 “怎么把里面的东西取出来” 冒牌蓉蓉握着地书碎片,哐哐哐敲击桌面。 需要滴血认主的法宝,她从未见过,对此束手无策。当然,有一个原则是不变的,但凡是储物法器,只要毁掉法器,储存在内的物品会自动脱落。 可这是一件滴血认主的法宝啊,价值难以估量,肯定不能做杀鸡取卵的事。 突然,房门“咚咚”的敲响。 “谁?” “蓉蓉”姑娘皱眉问道,她没有喊店小二要热水,房钱也还充裕。 “查水裱。”外头传来男人的声音。 听到这个声音,“蓉蓉”姑娘脸色大变,想也没想,抓起玉石小镜揣兜里,起身跨步,冲向窗边。 “哐!” 她打开窗户,正要从这里逃走,却看见窗户边蹲坐一只橘猫,琥珀色的瞳孔幽幽的看着她。 “蓉蓉”姑娘大脑像是被钢钉嵌入,撕裂了灵魂,她捂着头,闷哼的坐倒在地。 房门被推开,单手按刀的许七安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进入房间。 橘猫也从窗边跃入屋子。 “果然是你!” 许七安抽出黑金长刀,架在“蓉蓉”姑娘脖颈,哼道:“千面女贼。” “大人,您在说什么?” “蓉蓉”姑娘灵动的眸子转动,似乎在思考对策。 许七安探出手,轻轻一抓,地书碎片从“蓉蓉”姑娘怀里飞出,自动落入他手里。 “蓉蓉”姑娘“呀”了一声,伸手想要挽留,但脖颈一疼,她郁闷的放弃了打算。 这个男人战力强悍,十个自己都不够人家一刀砍的。 检查了一遍地书碎片,确认里面的物品没有遗失,许七安松口气,心里的大石随之落下。 镜子里的金银和银票可是他全数家当了,来到这个世界半年,风里来雨里去,好不容易才攒下的家当。 都是老婆本啊。 他把地书碎片收回怀里,接着撤了刀,拉来一张椅子坐下,笑眯眯的审视着灰心丧气的女飞贼,道: “咦,你不狡辩一下么。” “人赃俱获有什么好狡辩的。”女飞贼翻了个白眼,嘀咕道: “老娘纵横九州多年,没想到竟栽在京城,不愧是天下首善之城,不冤枉” 说话的语气、神态,一看就是老江湖,滚刀肉。与之前酒楼里表现出的绿茶姿态截然不同。 酒楼里是伪装,现在才是她原本的脾气。 许七安宛如逮住老鼠的猫儿,戏谑道:“狡辩一下嘛,说不定大爷心一软,就放过你。” 女飞贼说变脸就变脸,露出哀婉之色,泫然欲泣道: “小女子也是个苦命人,三岁被爹娘卖到青楼,十岁被迫接客,十五岁被师父看中收为关门弟子,原以为苦日子终于熬到头,谁知师父也是个人面兽心的,在一个夜黑风高的晚上,他,他” 许是演技过于逼真,许七安一时判断不了真假。 “行了行了,我很同情你的遭遇,但法不容情啊,本官有几个问题要问你,老实回答在。” 许七安道:“你怎么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偷走我宝贝的。” “这是小女子的看家本事,四品之下,我想怎么偷就怎么偷。” “那又是怎么易容的?”许七安俯身,捏住她的下巴,仔细打量,嘿道: “不是人皮面具,但这张脸肯定不是你的。” “这是我们盗门的独门秘术,叫瞒天过海之术,是真正改变容貌,非寻常易容术能比。” “等等!” 金莲道长突然打断,琥珀色的瞳孔盯着女飞贼:“你刚才说什么,你们是什么门派?” 突然感觉到凌厉杀机的女飞贼,弱弱的说:“盗门” 金莲道长看向许七安,冷冷道:“这个女飞贼,就砍了吧。” 这是道门被黑的最惨的一次许七安忍住不停上扬的嘴角,严肃道:“你可知道眼前这位是谁?” 女飞贼摇摇头。 “道门地宗的大佬。” “以后,我盗门就改为神偷门。”女飞贼求生欲很强。 门派是说改就改的?许七安愣了一下,见金莲道长不再说话,继续方才的话题:“把秘籍交出来。” 女飞贼可怜兮兮的表情:“这是童子功,自幼就练的,师父手把手的教,没有秘籍。我从四岁开始练,练了十几年才出师。” “你刚才不是说三岁进青楼,十岁接客,十五岁成为师父的专属“惹不起”么。” “许是大人听错了?” 许七安心说,这种江湖老油条的话,果然是一个标点符号都不能信。 “易容术的秘籍交出来。” 女飞贼认命的点头:“秘籍在衣柜里,我这就去取。” 见许七安颔首,她起身走到衣柜边,取出一个包袱,道:“秘籍就在里面。” 许七安接过包袱,打开的瞬间,一股绿色气雾喷涌而出,猝不及防之下,他和金莲道长吸了几口,顿时昏迷过去。 早已提前屏息的女飞贼,从包袱里取出一枚瓷瓶,服用里面的解药,这才从容呼吸,哼哼唧唧道: “跟姑奶奶斗,你还差远了。” 说着,泄愤的踢了许七安几脚,伸手到他怀里,摸索了几下,玉石小镜失而复得。 突然,她感觉有坚硬的东西顶在自己后臀,身后传来许七安的声音:“果然还是杀了吧。” “蓉蓉”姑娘骇然低头,发现之前躺着的银锣不见了。 她动都不敢动,知道后臀那里顶着一把刀。 “都提醒你了,这位是道门地宗的大佬,你连自己什么时候中的幻术都不知道。”许七安笑着说:“屁股还蛮翘的。” 女飞贼彻底认命。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葛小菁。” 许七安封住女飞贼葛小菁的穴,五花大绑,丢在马背上,告别了金莲道长。 橘猫微微颔首,嘱咐道:“一路小心。” 迈着优雅的步调离开。 许七安解开马缰,正要骑上他心爱的小母马,谁知小母马忽然发狂,调转马头,四十五度角旋身,一个漂亮的后踢腿,把许七安踢飞出去。 紧接着长嘶一声,扬长而去。 “???” 许七安灰头土脸的追上去,赶在它冲撞行人前制服,安抚了好久,小母马才恢复温顺。 “小母马你不爱我了么,你被金莲那个糟老头子骑过之后,就喜新厌旧了么。” 许七安坐在马背上,心说我再也不耍心眼了,姜还是老的辣啊。 回到打更人衙门,许七安把女飞贼押入大牢,警告狱卒不要做多余的事,这个人他还有用。 此时,宵禁已经开始两刻钟,天色也黑了。不过对一位银锣来说,宵禁形同虚设。 “销魂手蓉蓉可以放了,不过现在宵禁,出不了内城,等明天在处理她吧” 第二天,许七安骑马来到打更人衙门,早有吏员等在门口,见他到来,小跑着迎上来,道: “许大人,有一批江湖人士来衙门赎人,是您昨日带回来的那位姑娘,人就在闵银锣那儿呢。” 现在才来赎人?我要是个欺男霸女的好色之徒,孩子的卧室都灌满好几次了许七安“啧”了一声: “我知道了。” :哈哈哈,蓉蓉的名字出bug了,与前文不符,我把前文改了,悲剧的是,好像没人看出来。 我忽然有种将熊熊一窝的感觉,哈哈哈哈。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四十七章 工具人钟璃 柳公子等人也不容易,蓉蓉姑娘被带走后,以柳公子为首的少侠女侠们立刻返回客栈,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之同行的长辈。 几位长辈商议之后,没有立刻赶来打更人衙门要人,而是发动各自人脉,先走了官场上的关系。 得知是被打更人抓走,那些在京城地位不低的“人脉”面露难色,但在重金恳求之下,勉为其难答应。 可当知道抓人的打更人叫许七安后,一个个脸色大变,直呼:办不了办不了! 就在这蹉跎了一下午,第二天硬着头皮拜访打更人衙门,希望那位恶名昭彰的银锣能高抬贵手。 销魂手蓉蓉姑娘的师父,是一位风韵犹存的中年美妇,脸庞圆润,颇有些风情,想来年轻时也是一位烟视媚行的美人。 她心里满是担忧,深知天底下男人的德行,一晚过去了,也不知蓉蓉遭遇了什么折磨 失身还算好的,就怕那是个贪心的男人,锁在深宅大院里当个玩物,那才是女人的悲剧。 柳公子的师父则是一位沉稳的中年剑客,最大的特点是深深的法令纹,以及湛湛有神的目光。 两位长辈目光交汇,都从彼此眼里看到了担忧和无奈。 身在高手如云的打更人衙门,纵使在桀骜的武夫,也能收敛脾气,缩起爪牙。 焦虑的了两刻钟,直到一位穿着银锣差服,后腰挂着一柄与众不同佩刀的年轻男子跨入门槛,来到偏厅。 “你们谁是蓉蓉姑娘的师父?”许七安扫过众人,率先开口。 中年美妇起身,施礼道:“老身便是。” 阿姨谦虚了,这身段这容貌,怎么会是老身呢许七安颔首道:“本官已经查明原委,偷窃本官法宝的不是蓉蓉姑娘,而是千面女贼葛小菁。 “如今人犯已经缉拿,蓉蓉姑娘,你们可以带走了。” 听到这话,两位长辈如释重负,随行而来的少侠和女侠们亦是惊喜不已。 不过相比起经验丰富的长辈,他们心思单纯一些,两位长辈心里再无侥幸,蓉蓉恐怕已经 但对方能一夜风流后放人,已经殊为难得,只能自认倒霉了。 “多谢大人!” 中年美妇感激道。 说话间,蓉蓉姑娘在吏员的带领下,进入偏厅。 她情绪很稳定,惊喜的喊了一声“师父”,既没喜极而泣,也没一哭二闹三上吊。 中年美妇看在眼里,不动声色,只是说道:“没事了,这位大人明察秋毫,没有冤枉你。” 蓉蓉盈盈施礼,嫣然道:“多谢许大人。” 中年剑客咳嗽一声,抱拳道:“那,我们便不多留了。” 说完,一叠银票从袖子里滑出,放在茶几上。 “银票带走。”许七安淡淡道。 他没好意思要,毕竟销魂手蓉蓉,既没闹事也没偷窃,纯粹是误会一场。 中年剑客难以置信,有些诧异的审视着许七安,重新抱拳:“多谢大人。” 这伙江湖客随即离开,刚踏出偏厅门槛,又听许七安在身后道:“慢着!” 中年剑客顿住脚步,有些不屑,又有些如释重负,哪有不爱银子的官差。 他转过身,顺势从袖中摸出银票,打算重新递上,却见的是许七安在桌面铺开一张宣纸,提笔写书。 写完,又用拇指蘸了墨子,按了一个手印。 众人迷糊的看着,不知道他要作甚。 “本官不喜欢欠别人东西,昨日斩了这小子一把法器,你们拿着这张欠条,去司天监找宋卿,他会替本官赔偿一柄法器。”许七安抖了抖手腕,宣纸飞向中年剑客。 中年剑客接过,告辞离开。 一行人离开打更人衙门,美妇人握着蓉蓉的手不说话,倒是一位少侠终于回过味来,有些担忧的试探道: “蓉蓉,他,他昨晚有没有欺负你。” 少侠们先是一愣,纷纷反应过来,死死的盯着蓉蓉。 中年剑客呵斥道:“胡说八道什么。” 尽管他和美妇人都料定蓉蓉失身,但一直刻意不去提及,虽说是江湖儿女,但名节一样重要。 “他没对我做什么,我在打更人的厢房里独自住了一宿。”蓉蓉摇头解释,“就是被子有些臭。” 一夜过去,她不像刚开始那样惶恐担忧,知道那个银锣是正人君子。 既然话题说开了,美妇人也不再藏着掖着,狐疑道:“没欺负你,那他抓你作甚。” “那位许大人的宝贝确实被偷了,偷他宝贝的是葛小菁,而他之所以抓我到衙门,是因为葛小菁易容成我的模样作案,于是才有了这场误会。”蓉蓉说。 这倒合情合理 美妇人蹙眉道:“葛小菁又为何易容成你的模样?” 蓉蓉恨声道:“前日我与柳兄等人在酒楼喝酒,曾指名道姓的说过她几句,千面女贼本就是江湖下九流,专做些鸡鸣狗盗之事,怎配与我并称。 “想必那番话传入她耳中,她便易容成我的模样,行偷窃之事,借机报复。” “是有这么回事。”柳公子等人点头。 那么事情的脉络就很清楚了,那位银锣也是受害人,抓蓉蓉完全是一场误会,绝非是滥用职权的好色之徒。 少侠们松了口气。 中年剑客颔首道:“方才递他银票,他没要,年轻气盛就好啊,心中还有正气。” 语气里充满了赞赏。 柳公子想了想,道:“那,师父法器的事。” 中年剑客看一眼徒儿,摇头失笑:“在京城,司天监还要排在打更人之上,银锣身份虽然不低,但仅凭一张纸,就能让司天监送出法器,天方夜谭。” 柳公子难掩失望:“那他还” 中年剑客呵呵笑道:“年轻人都好面子,咱们不必当真。” 中年美妇眸子转动,提议道:“索性手头无事,便去一趟司天监吧,也带孩子们去看看大奉第一高楼。” “行吧。” 许七安手里握着一本泛黄古籍,从地牢里出来,他刚审讯完葛小菁,向她询问了“瞒天过海”之术的奥秘。 “这女飞贼倒是个人才,先把她留下来,将来肯定会有用。呵,偷我法宝,我既要薅你羊毛,将来还要驱使你做牛做马,当然,我会让你吃草的。” 春风堂还在修建中,他的堂口同样在修葺,目前属于没有办公室的银锣,只能再去闵山的金玉堂蹭一蹭。 来到偏厅,吩咐吏员端上热茶,他翻开泛黄古籍,津津有味看起来。 盗门哦不,神偷门的易容术确实神奇,与普通易容术不同,它并不是做一张惟妙惟肖的人皮面具。 而是直接改变容貌,方法是制作特殊药水敷脸半柱香时间,让脸部血肉发烫,出现“溶化”。然后配合独有的行气法门,改变面部五官。 效果维持十二个时辰。 当然,也可以主动复原。 铜皮铁骨境的武者,需要三倍的药水,面部浸泡时间延长一刻钟,没办法,脸皮实在太厚。 “这门秘术最难的地方在于,我要仔细观察、反复练习。就像画画一样,初级选手要从临摹开始,高级画师则可以自由发挥,只看一眼,便能将人物完美的临摹下来。 “是一门需要下苦功的手艺我最熟悉的人是二叔和二郎,二叔是长辈,还是从二郎开始吧。” 一位吏员跨入门槛,恭声道:“许大人,魏公有请。” 七楼茶室。 魏渊站在书桌边,握着笔,双目凝神,专心致志的画画。 魏渊头也不抬,继续描绘,道:“最近有没有得罪什么人?” 许七安皮了一句:“跟着您,哪有不得罪人的。仇家多的我都数不清。” 魏渊“嗯”了一声:“有这觉悟,将来成就怎么都不会低。” 顿了顿,说道:“你昨天带回来的那位六品,今早被人带走了,再好好想想,有没有得罪什么人?” 许七安无奈道:“我就是想不起来,所以才把那家伙带回来的,您怎么又给放了?” 他在埋怨魏渊。 打更人衙门里,敢与魏渊这般说话的也就两个人,其中一个是醋坛子,另一个就是许七安。 魏渊没再说话,笔尖在纸上缓缓勾勒,终于,搁下笔,长舒一口气:“画好了。” “魏公画的是什么。”许七安连忙凑上去。 画卷上是一位宫装丽人,穿着华美的衣裙,头戴诸多首饰,纤纤玉手捏着一柄轻罗小扇。 她有一股说不出的美,不是来自五官,而是神韵。 许七安确认不是皇后,便大胆了起来,问道:“这位姐姐好美,可有许配夫家?魏公认识吗?卑职还没娶妻呢。” 魏渊遗憾的摇头:“世上无人能画出她的美,我亦不行。” 到最后,也没说画中女子是谁,更没再提得罪人的事,挥挥手把许七安赶出浩气楼。 销魂手蓉蓉一行人抵达观星楼下方的广场,再一次被这座大奉第一高楼震撼。 此前,众人已经远远的观望过,确实高耸入云,直插天穹。 近距离观赏后,才知道这座高楼的雄奇伟岸,紧紧是凸出地表的地基,就有两层楼那么高。 而一块块垒成地基的砖石,比一辆马车都巨大。 站在这座高楼面前,方知自身渺小。 “师父,我们进去吧。”柳公子悄悄咽着唾沫。 “进去?” 中年剑客回头看一眼徒儿,摇头道:“为师一人进去便是,你们在外等候。进这司天监可不比大内宫廷容易。” 既然是抱着“试试看”的想法,那么丢人的事,就让他一个人去做吧。而且,一个人丢脸就等于没有丢脸,让晚辈们跟着、看见,那才是真的丢脸。 中年剑客理了理衣冠,挺直腰杆,踏着漫长的汉白玉台阶上行。 “花前辈”望着师父的背影,柳公子问身边的中年美妇:“我师父能讨来法器吗?” 他还是不甘心,七星剑在墨阁也算排得上号的法器,如今被毁,回宗门后他肯定要被惩罚。 最关键是,他不可能再获得一把法器了。 而司天监的大名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任何一位江湖客都渴望得到一件司天监出品的法器。 巨大诱惑之下,即使知道希望渺茫,也依然愿意做白日梦。 “知道你师父为什么说那张条子是年轻人要面子的掩饰,让你别做期待么。”美妇人反问道。 包括柳公子在内,一群晚辈摇头。 “因为那宋卿,是监正大人的亲传弟子,在大奉江湖的地位,不啻于皇帝的皇子,明白了吗。” 明白了,所以那个年轻的银锣的条子,真的只是一个面子上的掩饰,堂堂大奉江湖的皇子,岂是他一张条子就能指使。 另一边,中年剑客登上汉白玉修建的台阶,进入第一层,九品医师聚集的大厅。 一股浓郁的药香扑鼻而来,白衣术士们各自忙碌着,有的烹煮药材,有的临摹草药形态,有的分类挑拣 “你是何人?”一位白衣术士迎上来。 中年剑客连忙低头,抱拳,恭恭敬敬:“在下剑州墨阁的杨玉玔。” 剑州墨阁,没听说过白衣术士摆摆手:“你直接说,有什么事。” “我想见宋卿这是打更人衙门一位姓许的银锣交给我的。”中年剑客取出条子,谦卑的奉上。 柳公子要是看到师父现在的模样,必然心情复杂,师父常常对他们这些晚辈重拳出击,但在一位没啥修为的医者面前,却唯唯诺诺。 白衣术士接过条子,展开一看,神色立刻无比严肃,丢下一句话:在此稍等! 匆匆上楼。 这中年剑客一愣,对方的反应出乎了他的预料。 不是,这条子真的能换一把法器?怎么可能呢。 但很快,刚上楼的那位白衣术士返回了,而他手里拎着的东西,完美的回答了中年剑客的疑问。 那是一柄外观平平无奇的剑,没有华丽的剑穗,剑鞘和剑柄没有镶嵌金箔和玉片。 简单朴质。 “给!” 白衣术士伸手递来,等中年剑客手忙脚乱的接过,他便回头做自己的事去了。 我也该走了中年剑客没来得及观看宝剑,抱在怀里,默默退出了司天监。 “师父出来了。”柳公子惊喜道。 “还,还真有法器啊?”蓉蓉看到中年剑客怀里抱着一柄剑。 中年剑客来到众人面前,看了眼怀里的法器,犹豫了一下,道:“我们离开这里。” 美妇人颔首,目光却始终停在外观朴质的宝剑上。 众人行了片刻,身后的观星楼越来越远,行至一片僻静之处,中年剑客停下脚步,审视着怀里的宝剑。 “师父,快,快看看”柳公子心头火热,比看见绝色美人躺在床上还要激动。 中年剑客握住剑柄,缓缓拔出,锵一泓雪亮的剑光映入众人眼中,让他们下意识的闭上眼睛。 此剑长四尺,剑身天生云纹,剑刃散发一阵阵寒厉之气,指尖轻触,便立刻被剑气撕开血口子。 “剑气自生,竟是剑气自生” 中年剑客激动的双手颤抖,眼神狂热:“极品法器啊,纵使是我们墨阁掌门的那柄秋水寒,也远远无法与这把剑相比。” 砰砰,砰砰柳公子听见了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剑气自生,在江湖上,这属于一流的法器。 “师父,快给我看看,快给我看看。”柳公子伸手去抢。 “啪!” 中年剑客一巴掌拍开他,拍完自己都愣了一下,这完全是本能反应,好像这把剑是他妻子,不容许外人亵渎。 “师父,你为什么打我。”柳公子委屈道。 中年剑客想了想,语重心长道:“此剑是一流的法器,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对你来说,不是好事。 “为师刚刚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这把剑,暂且就由为师来保管,让为师来承担风险。待你修为大成,再将此剑交还与你。 “好了,为师心意已决,你不用再说。当然,为了补偿你,为师这把心爱的佩剑就交给你了。这把剑陪伴为师二十年,便如为师的妻子一般,你要好好珍惜它。” “”柳公子一脸幽怨。 这一幕许七安没看到,否则就会和柳公子产生共情,想起他儿时被父母以同样的理由,保管走无数的红包和零花钱,损失超十个亿。 “那许公子,到底什么身份?”蓉蓉姑娘喃喃道。 这个问题没人能回答她,众人沉默了下来,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大概,脑海里都不由自主的浮现那个阳刚俊朗的年轻银锣。 中年美妇艳羡的看着宝剑,接着又扭头看了眼妖娆妩媚的徒儿 她忽然意识到,昨晚什么都没发生,才是最大的损失。 送走蓉蓉这些江湖客后,许七安在偏厅吐纳、观想、修炼心剑、练习瞒天过海之术,不知不觉,竟然过了午膳。 还是肚子咕咕叫,才把他饿醒。 “虽然学的越多,对自己好处越大,但我现在感觉时间不够用了 “不行,不能再学绝技了,贪多嚼不烂,我始终应该以《天地一刀斩》为基础,然后学一些互补的辅助技能。 “终于明白为什么历代皇帝都不走武道,甚至不爱修行,因为没时间啊,一天就十二时辰,还要处理政务,再天才的人,也会变成仲永。” 吃完午膳,钟璃来了。 这位监正的亲传弟子,褚采薇的师姐,裹着粗布长袍,披头散发,看不见脸蛋,微微低头。 “你没受伤真是太好了。”许七安拍着她的肩膀。 “多谢关心。”钟璃礼貌。 从声线来判断,她应该是20—25岁,20以下的女子,声音是清脆悦耳的。20以上的女子,才会拥有性感的声线,以及女子成熟的磁性。 “你没事就太好了,昨日可有危险?”许七安问道。 “总共遇到三十六次危机,二十次小危机,十次大危机,六次生死危机。”钟璃熟能生巧的姿态:“都被我挺过来了。” 这这习以为常的语气,莫名的叫人心疼。许七安再次拍拍她肩膀: “辛苦了,字写的如何?” “尚可。” “好,钟师姐,小弟想劳烦你一件事。”许七安笑眯眯道。 :这章较长,所以更新迟了几分钟。都没来得及改,反正靠工具人捉虫了,真幸福,每天都有人帮我捉虫。之前的章节,就是靠敬业的工具人们抓虫,才修改的。 以后要专门为工具人加更一章。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四十八章 揭榜 通常来说,只要许七安不提出“今晚陪我睡觉”、“给我生个儿子”这类要求,钟璃都会满足许七安的意愿。 当然,如果监正说:钟璃啊,你和这小子双修,渡劫就稳了。 这样的话,只要许七安提出的姿势不是太难,钟璃也能满足他的意愿。 不错许七安不是那种趁人之危的小人,钟璃要是提出与他双修,他肯定是要拒绝的,毕竟她是褚采薇的师姐。 钟璃乖顺的坐在案边,按照许七安的要求,铺开专门用来修订书籍的纸,研磨,提笔,道:“你说呀。” “别急嘛,我要酝酿酝酿”许七安坐在一边,端着滚烫的茶杯,作沉思状。 为了杜绝临安和怀庆再发生冲突,他这位三家姓奴夹在中间左右为难,许七安苦思良久,终于想出对策。 临安不是喜欢听故事么,那许七安就给她故事。 市井中有不少才子佳人的话本,甚至小刘备,这些能满足临安的需求,但许七安觉得,作为一个成熟的海王,应该抓住一切机会,让鱼离不开自己。 “书名叫做《情天大圣》,爱情的情,钟师姐不要写错了。” 许七安见她没有动笔,说道:“钟师姐?是不是头发太长看不清,我不要撩一撩?” 钟璃缓缓摇头,“好奇怪的书名。” 现在的杂话、小说,普遍以“记”、“传”、“志”来取名,类似于词牌名,有着一套约定成俗的取名标准。 “你别管,按照我说的去写。”许七安摆摆手,将自己的故事娓娓道来。 情天大圣讲的是一段发生在天庭的爱情故事,女主角是天帝的女儿,叫做紫霞仙子。男主角则是天宫里的一名侍卫,是妖族身份。 名叫龙傲天。 妖族在天庭是最卑微的存在,受到仙人们歧视,只能充当苦力、侍卫,爱好是唱跳唱跳rap。 “这里有个问题” 钟璃说道:“龙傲天的名字犯了忌讳,按照书中天庭为尊的背景,不应该出现这样的名字。” 许七安想了想,只能说道:“咱们不必在意这些细节吧。” 故事继续: 但正是这两个身份落差巨大的男女,他们意外的相爱了。一个是阆苑仙葩,一个是美玉无瑕。 “等等,”钟璃顿住笔锋,皱眉道:“阆苑仙葩指的是紫霞仙子吧,那美玉无瑕就是龙傲天可他是低贱的妖族,从出身来说,配不上“美玉无瑕”四个字,我觉得要改改。” 你特么是杠精吗许七安气坏了,嘴角抽搐:“你在教我写书?” 察觉到“护身符”情绪不对,钟璃识趣的不再说话。 故事继续: 两人在天宫里幽会,从拉小手看日落云霞,到拥抱亲吻,再到密室里滚床单,这一系列经过,许七安说的极为详细,从开始到结束,细节描述的很到位。 在这个时代,类似的禁书也有详细描写,甚至还搭配着诗句,许七安抄诗可以,自己写诗是不可能的,所以没有班门弄斧。 可是,紫霞仙子和龙傲天的爱情,被一位贪恋紫霞仙子美色的神官发现了,于是告发了两人。 天帝震怒,将龙傲天拨皮抽骨,打入轮回,世代为畜。而紫霞仙子也被永生永世幽禁在广寒宫,与寒冷为伴,与寂寞相依。 故事到这里戛然而止。 “多少字了。”许七安端杯喝茶,润了润嗓子 钟璃心算片刻,“大概八万字。” 钟璃写字很快,一写就是两个时辰,毫不停歇,往往许七安一句话说完,她便写完了。普通人做不到这种程度。 不愧是五品术士许七安暗暗咋舌,非常满意。 故事写的其实很一般,至少在许七安看来很一般,但这个时代还没有出现商业小说,即使是许七安糙烂的故事,趣味性也比大部分话本强。 “早半年遇到钟璃就好啦,我说她写,她就是我的语音识别系统,我可以开一家书店,买话本为生” 许七安旋即否决了这个想法,首先是他今时今日的地位,不需要经商了。其次,鸡精的收入,每年的分红就够他过上妻妾成群的枯燥生活。 最后,这种话本如果是在他前世,倒不算什么。但在这个时代,是要杀头的。 犯不着犯不着。 “可以,这篇故事先这样,下半部我再斟酌斟酌。咱们继续下一本。” 钟璃手指一颤 第二本写的是一位魔界女君和人族书生的爱情故事,许七安直接套用前世霸道总裁的套路,只不过把男女角色转换。 女君霸道,强悍,睿智又冷酷,人族书生满腹经纶,但善良温和,彬彬有礼。 霸道女总裁vs傻白甜书生。 毫无疑问,这是写给怀庆看的。 给临安看的书,男女主是天庭公主和小侍卫,许七安用心险恶,在误导临安的爱情观和价值观。 当她沉迷小说时,心里就会脑补出一位英俊潇洒,能力出众,说话又有意思的“侍卫”型人物。 临安就会发现,呀,我的狗奴才不就是这样的人么,原来真命天子就在我身边。 这是极有可能的,那些养在深闺里的千金小姐,对才子佳人话本痴迷,梦想着将来的夫婿和话本里的一样不就是最好的例子么。 至于怀庆,她是一块难啃的骨头,聪明、冷静、有主见,这样的女人很难引导。 许七安甚至怀疑她不看烂俗的小说,当然,事无绝对。怀庆是个霸道女总裁性格的公主,而在这个男尊女卑的世界,几乎看不到《霸道女君爱上我》这样的小说。 许七安相信,这必然会引起怀庆公主的欲望。 黄昏后,餐桌上。 许二郎发现大哥很奇怪,总是一言不发的盯着自己,眼神专注而隽永,像是打量宝贝似的。 “大哥,你老盯着我看做什么。”许二郎忍无可忍,沉声道。 “我最近爱上的丹青,想临摹二郎。”许七安随口解释,依旧盯着许二郎猛看。 原来是这样啊许二郎微微抬起下巴,颔首道:“大哥能画出我十之一二的俊美,便算入门了。” 许二叔听不下去,指头敲击桌面,转移话题:“昨日,听说你一刀斩了一名六品武者?” 许七安矜持道:“小人物而已。” 许二叔看一眼儿子,又看一眼侄子,心说这自视甚高、骄傲自大的风气,可不是我老许家的传统。 “明儿就是放榜之日吧。”婶婶看向二郎。 “嗯。”许二郎点头。 “年儿一定是会元。”婶婶开心的给儿子夹菜。 许二叔看了眼丰腴美艳的妻子,恍然大悟,心说都是这婆娘,把家风给带坏了。 “等杏榜出来后,我们全家一起去看。”许七安说。 听到“杏榜”两个字,许铃音立刻抬起头来。 “不是吃的。”许玲月拍拍她脑袋。 许铃音低下头,继续吃饭。 晚饭过后,许七安洗漱完毕,拔开一支瓷瓶的木塞,混合清水洗面,面部浸泡了一盏茶的时间,皮肤开始发烫,五官出现“溶化”征兆。 他立刻来到铜镜前,运转半生不熟的行气法门,尝试改变自己五官。 “嘴唇再薄一点,鼻头稍稍变窄一些面骨要收缩眼睛形状圆一些” 一刻钟后,冒牌的许二郎现在了,准确的说,是许二郎失散多年的亲兄弟。 “差不多有五分相。”许七安对着铜镜顾盼自怜。 我这个样子,逮着婶婶喊妈,恐怕全家都会信不不不,收起这个危险的想法,二叔和婶婶闹离婚就不好了想着想着,许七安嘴角翘起,脑海里闪过许多骚操作。 当然,以后易容成二郎的模样,去和地书聊天群的群友线下面基,这就很有意思了。 到不是因为害怕社会性死亡,纯粹是觉得有趣。 “生活这么枯燥,要懂得自己找乐子好久没有去勾栏听曲了。” 春榜又称“杏榜”,因为这个时候,正是杏花的花期。 二月二十七,天蒙蒙亮。 今夜没有宵禁,城门大开,街边士卒来回巡逻,打更人衙门的铜锣几乎倾巢而出。 无数士子涌入内城,扎堆在贡院大门口,等待着放榜。 今年的春榜格外热闹,不但有数千名殷切期盼的士子,更赶上了道门的天人之争,海量的江湖人士蜂拥入城。 江湖人有一个最大的特点:吃瓜! 哪里有热闹,他们就往哪凑。 这给京城五卫、府衙和打更人衙门造成了极大的治安压力。 到了最后,许平志也没能陪儿子看杏榜,因为他负责的区域距离贡院有点远,基于同样的道理,许七安也要负责另一片的治安。 江湖人鱼龙混杂,要是存在一些间谍,或者反社会人士,那么学子们就危险了。 婶婶和玲月铃音三位女眷也要跟过来凑热闹,二叔只好安排府上的扈从随行护卫,许七安则认为自己巡守的区域离贡院不远,可以随时兼顾。 问题不大。 “历届的春闱放榜之日,都是这般的热闹的。朝廷养士多年,就在今朝。” 中年剑客带着柳公子等晚辈,行走在拥堵的街道,侃侃而谈:“为师当年游历京城,恰逢春闱,有幸见过这一幕。 “当时的会元似乎叫楚元缜,后来更是成了状元。这次来京,打听了一下,才知那位状元郎已经辞官。 “哎,时光荏苒,匆匆十年。” “哦,辞官不做?”销魂手蓉蓉好奇问道: “这是为何?我听说前一甲能进翰林院,成为储相。大好前程,为何放弃。” 中年剑客摇头。 再往前走,几乎已经没有路了,到处都是穿着儒衫的学子,以及一些江湖人士。 官兵艰难的维持秩序,大声呵斥。 “师父,要不我们腾跃屋顶去看吧。”柳公子提议道。 “你想被打更人一刀斩落,还是被御刀卫万箭穿心?”中年剑客没好气道。 离贡院较近的一处空地,停着一架轿子,披着红绸,轿便围着一群带刀的侍卫,以及两个娇俏丫鬟。 “春儿,还有多久放榜?” 轿中传来悦耳温婉的女子声音。 “小姐,还有两刻钟呢。” 左边那个叫春儿的丫鬟,踮起脚尖看了眼远处的日晷。 轿子里的姑娘是当朝首辅王文贞的女儿,平素最爱参加一些读书人举办的诗会、文会,又是喜欢凑热闹的性格,当然不会错过春闱放榜这样的盛会。 这位王小姐的才名不小,虽说不如怀庆公主那般惊才绝艳,但若是男儿身,考个举人是轻而易举。 “也不知道今年的会元是谁。”春儿娇声道。 王小姐笑了笑,微微摇头。 春闱舞弊屡禁不止,虽说还不至于明目张胆,但里头的水分很大,会元这个名头,在老百姓看来噱头十足,可在真正懂行的人眼里,也只能拱手说一声: 兄台壕气! 当然,偶尔也会有飞入鸡窝的金凤凰出现,总该还是有些实至名归的才子夺冠。 这时,另一位没有开口的丫鬟,忽然指着远处,赞道:“好俊俏的书生。” 王小姐掀起帘子,露出一条缝隙,往外张望。 她很快就知道丫鬟说的俊俏书生是谁,因为那人是如此的光彩夺目,即使被拥挤的人群推搡着连连皱眉,也丝毫掩盖不了他的俊美。 双眉精致修长,眼睛亮如星辰,唇红齿白,皮肤白皙,皮相比大部分女子都要精致好看。 他身后跟着一位瓜子脸的美妇人,穿着华贵的衣裙,发髻高挽,插着一枚金步摇。 美妇人身边则是一位清丽脱俗的少女,纵使是王小姐这样自恃美貌的女子,也忍不住惊艳。 婶婶在一群扈从的保护下,没有受到人群的推搡拥挤,但她有些后悔过来凑热闹。 除了嘈杂的士子,竟还有许多满脸横肉,凶神恶煞的江湖人士。这让只敢在家里对侄子和丈夫重拳出击的婶婶,心里发怵。 她平时外出,就经常招来一些臭男人的目光,只是更加含蓄,而周围的那些粗鄙江湖客,是赤裸裸的。 婶婶蹙着秀眉,心里叹口气,有着天生丽质难自弃的无奈。 “就在这儿吧。” 许二郎停了下来,解释道:“待会儿揭榜,自然会有人唱榜,我们在这里听着便是。” 婶婶松了口气,拉着二郎的手说:“娘为了你的功名,也是费尽心力了。” “娘辛苦了。”许二郎道。 杏榜贴在贡院的东墙,也叫“功名墙”,随着时间推移,终于到了揭榜的时辰。 首先揭开的是副榜。 单是一个副榜,就让一众学子兴奋起来,有人欢呼,有人痛哭,给在场的人展现了一副鲜活的众生相。 “揭榜,该揭杏榜了。” 学子们大声喊,群情激昂。 :先更后改。今天又是9600字,明天争取再接再厉,奥利给。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四十九章 舍不得砍你脑袋 “第四百六十名,杨振,国子监学子。第四百五十九名,李柱鸣,青州胡水郡人” 站在“功名墙”下的吏员,大声唱榜,而在他开口的瞬间,原本嘈杂的声浪,不约而同的安静下来。 数千名学子竖着耳朵聆听,当听到自己名字时,或喜极而泣,或振臂狂呼。 “二郎,怎么还没听见你的名字?”婶婶有些急。 “娘,这才到一百多呢。”许玲月安抚道:“你不是说二哥是会元么。” 婶婶瞪了眼女儿,死丫头居然连她都敢调侃。 “二郎,还没到你啊。” 第五十多名时,婶婶更急了,眉头紧锁。 “再等等。”许二郎皱眉。 唱榜到前十时,婶婶脸色发白,感觉儿子十有八九要落榜。 许新年眼里流露出忐忑和些许激动,这是不成功便成仁的趋势,想起大哥的那首《行路难》,以及自己平时的积累,二郎心里还算有些底气。 终于,当那声传唱想起:“今科会元,许新年,云鹿书院学子,京城人。” 婶婶耳边“轰”的一声,宛如焦雷炸开,她整个人都猛的一颤。 这一声“焦雷”同样炸在数千学子耳边,炸在周遭打更人耳边,他们首先浮现的念头是:不可能! 不可能会是云鹿书院的学子成为会元,儒家的正统之争绵延两百年,云鹿书院的学子在官场备受打压,这是不争的事实。 在这样的大背景下,会元怎么可能会是一位云鹿书院的学子? 上一个成为“会元”的云鹿书院读书人,还是二十年前的紫阳居士。但是,紫阳居士何等人也? 那是四品的大儒啊。 二十年后再看,他成为会元,乃至状元,完全是合情合理,人家本就是一条潜龙。 但是,换个思路,这位同样出身云鹿书院的读书人,在千军万马中厮杀出一条血路,成为会元。 是否意味着他也有大儒之资? 一时间,不少人怦然心动。 这些人都是榜下捉婿的富家翁,或士大夫阶级。 榜下捉婿自古便有,到大奉元景年,虽说不算流行,但守着杏榜物色女婿的家族依旧不少。 等的就是一位资质出众,有潜龙之资的读书人,比如眼下的“会元”许新年。 榜下捉婿是戏称,大户人家守着杏榜,瞧中那位读书人,便派人去家中说媒,争的是时间。 一旦说媒成功,婚事便定下来了,别人再想抢,那是抢不走的。 礼法重于天的年代,可不是带着师门长辈施压,给一粒聚气散,说毁婚就毁婚。除非不想要锦绣前程。 “许新年是哪位?” “许新年许老爷是哪位?” 人群里,时不时传来问询声。 一位学子转头四顾,相隔漫漫人海,看见了面容呆滞的许新年,当即大喊一声:“辞旧,恭喜啊。许新年在那儿呢。” 呼啦啦最先涌过去的不是学子,而是有意榜下捉壻的人,带着扈从把许新年团团围住。 “许会元可有婚配?本官家中有一女儿,年方二八,美貌如花。愿嫁公子为妻。” “本官家中亦有未嫁之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许新年连连后退。 春儿垫着脚看了片刻,喜滋滋道:“榜下捉壻真有意思,小姐,没想到会元是那位俊俏书生。” 话音方落,窗帘忽然掀起,气质斯文,脸颊有些婴儿肥,甜美暗藏的王小姐探头张望了片刻,道: “春儿,回去吧。” 这一边,从未见过这般阵仗的许新年,眉头紧锁。 正要口吐芬芳,喝退这群不识趣的东西,忽然,他看见几个江湖人不怀好意的涌了上来,冲撞扈从形成的“防护墙”,意图占母亲和妹妹便宜。 扈从被逼的连连后退,婶婶和玲月吓的尖叫起来。 “住手!” 许二郎大吼道。 但是没用,他根本阻止不了这么多人。 “呵,这般泼皮无赖,本事没有,浑水摸鱼倒是厉害。”中年剑客远远的瞧见这一幕,颇为不屑。 不过他也没太在意,这种小小的混乱很快就会被打更人和官兵制止,不过那两个姿容绝色的女子,恐怕得受一番惊吓了。 “住手!” 突然,一声震耳欲聋的声音炸响,这回不是心理上的炸雷,而是真真切切的有雷霆炸响,震的在场千余人头晕目眩,耳鸣阵阵。 骚乱一下子止住了。 贡院的围墙上,站着一位身穿打更人差服,绣着银锣的年轻人。他单手按刀,目光锐利的扫过闹事的那伙江湖客。 与此同时,官兵和打更人挤开人流,终于赶来了。 见到许七安的瞬间,婶婶如释重负,仿佛有了依靠,母女俩松了口气。 “把那几个捣乱的家伙带走。”许七安把几个江湖人一个个指出来,周边的几个铜锣立刻上去拿人。 底下的学子们认出了许七安,颇为惊喜,喊道:“是许诗魁!” “见过许诗魁!” 许多京城的学子拱手招呼,态度毕恭毕敬,像是在与前辈、师长行见面礼。 事实上,许七安确实当得起这样的待遇,就凭他那几首传世佳作,即使是在傲慢的读书人,也不敢在他面前表现出倨傲。 但外来学子不知许七安身份,叫他是个打更人,原本颇为不屑,但京城士子们的态度让他们意识到这位年轻的银锣身份不一般。 “兄台,这人是谁?如此张扬,瞧着就是个武夫罢了。” “你不认识他……哦,你不是京城人士。这位大人叫许七安,暗香浮动月黄昏的许七安。” “……原来是他,果然一表人材,器宇不凡,当真人中龙凤,令人望之便心生敬仰。” 这下,外地学子就知道他是谁了。许七安的“私生饭”还是很多的,凭借着抄来的诗,在大奉读书人群体里收获海量粉丝。 一时间,无数学子拱手招呼,高呼“许诗魁”。 “真威风啊……”许玲月喃喃道。 “真威风……” 远处,蓉蓉姑娘望着墙上的年轻人,目光有着敬仰。 “明明我才是主角啊……”许新年小声嘀咕。 ………… 许新年不但中了贡士,还是贡士头甲:会元! 这是全家都没有料到的。 婶婶开心的就像一只女装的范进,差点眼皮一翻晕过去。 二叔也很高兴,决定要在家里大摆宴席,请同族和同僚过来喝酒。现在许家阔绰了,流水席摆个三天三夜都毫无压力。 吃完午膳,许二郎搁下筷子,看向许七安,道:“大哥今日还要巡街吗?” 许七安摇摇头。 他是银锣,巡街通常是看心情,而非强制性。而且,现在杏榜已揭,数千学子各回各家,各找各妈,治安压力没早上那么大了。 许二郎颔首,起身,一手抬在腹部,一手别在背后,淡淡道:“那大哥就辛苦些,帮我守着家门,午后必定有讨人厌的苍蝇打扰,我,一概不见!” 这姿势通常出现在德高望重的老夫子,或者官员身上。 嘿,这小老弟还装起来了许七安嘴角一抽。 许新年的傲娇性格,就是从婶婶那里遗传的。不过毒舌属性是他自创,婶婶骂人的功夫很一般,不然也不会被许七安气的嗷嗷叫。 许七安回到房间,坐在书桌前,为许二郎的前程操心。 “二郎中了会元,这是我怎么都没有预料到的,接下来,就是一个月后的殿试。殿试过后,我埋下的后手就可以启用(吏部文选司赵郎中) “留任京城只是第一步,如果想让二郎成为一个对我有用的人,那就得给他找靠山了。否则凭他云鹿书院学子的身份,一辈子也就混在清水衙门了 “魏公现在不是都察院左都御史了,也不知道这么重要的位置能不能拿回来。不过,二郎不能投靠魏渊,不能与他有任何瓜葛,否则会和我一样,打上“阉党”的烙印。 “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我必须想办法给他找个靠山,这样,我们兄弟将来才有希望双贱合璧,制霸朝堂。” 许七安以前说过,要把许新年培养成大奉首辅,这当然是玩笑话,但他确实有“提拔”许二郎的想法。 经历这么多事,得罪这么多人后,这个想法愈发的清晰深刻。 首先,许二郎自身天赋极佳,走的是儒家正统体系,心机手段还算不错,在官场历练几年,绝对是一个神队友。 但儒家正统出身的弊端也很明显——没妈的孩子! “怀庆公主一介女流,我怀疑她有暗中培植势力,但二郎要的是一个坚实的靠山,而不是成为一名地下党。 “太子的话,福妃案后我和陈妃这位岳母决裂了,所以太子不作考虑。而且,太子段位太低,配不上我家二郎。基于同样的理由,四皇子也pass。” 脑子里过了一遍,他发现文官集团里,竟然找不到一个适合的靠山。 呼算了,这事儿不急。等殿试过后,二郎的事情就暂告一段落,接下来我要警惕的是佛门的使者团,以及李妙真和楚元缜的天人之争哎,这种道统之争最麻烦,许七安捏了捏眉心,低声说: “而对我来说,尽快晋升铜皮铁骨境才是最重要的。” 他洗了把脸就出门了,许银锣日理万姬,哪有时间给区区一个许二郎看门。 骑上小母马,怀揣着钟璃码出来的两本小说,许七安快马加鞭进入皇城,并取出临安赐予的腰玉,在羽林卫的带领下,来到韶音苑。 对于许七安的突然拜访,临安表示很高兴,让宫女奉上最好的茶,最美味的糕点招待狗奴才。 “殿下近日如何?”许七安问道。 临安叹息一声,桃花眸子都不妩媚了,垂头丧气:“母妃日日与我哭诉,说在后宫遭遇皇后欺负,眼见就要活不下去了。” 陈妃背后的人呢,不出手帮助的么嗯,陈妃是个合格的宫斗小能手,不至于这般不济,应该是故意在临安面前装可怜,想尝试曲线救国许七安诧异道: “皇后欺人太甚,殿下您就眼睁睁看着陈妃在后宫受辱?” “那我有斗不过怀庆嘛,而且,我觉得母妃也不是像她说的那样惨。”她委屈的说。 “你找陛下呀。”许七安试探道。 “你们先下去。”临安挥退宫女。 厅里安静了下来,好长时间没人说话。 “狗奴才” 她绵绵无力的叫了一声。 “嗯,殿下你说。” “太子哥哥被关进大理寺时,我去求过父皇,但父皇不见我,我便在寒冷里站了两个时辰,还是怀庆把我赶回去的” 临安难过的低下头,有些自卑的小兽,“那时候我就想,也许父皇并没有那么疼爱我。太子哥哥出事后,哥哥妹妹们就不再找我玩,我才知道原来他们也并不是真的喜欢我” 她眉毛耸拉着,那双澄澈妩媚的桃花眼黯淡无光,微微垂着头,哪里是公主,分明是一个委屈又可怜的女孩。 许七安知道这是临安殿下对他的信任爆棚,所以才在他面前卸下公主的骄傲,展露出来的,不过是一个不算太笨,但也不聪明的女孩。 这些事憋在她心里很久了吧至少太子出事后她就认识到这个现实了可她没有表现出来,依旧维持着她公主的骄傲。 直到福妃案结束,她后知后觉的品出了案件背后的真相当时她的心情是怎样的?悲伤,无助,失望? 这位公主外表娇蛮任性,其实是个外表凶巴巴的纸老虎,受了委屈只会大喊大叫,而真正扎心窝子的委屈,她又默默承受。 本质上其实是个逆来顺受的女子,漂亮,但也外强中干。 临安眼眶渐渐模糊,这些话说出来她心里就好受多了,虽然狗奴才给不了她什么,连帮她在怀庆面前主持公道都犹犹豫豫,但他能为自己去得罪怀庆,临安心里已经很开心了。 突然,一只手按在了她脑袋上,揉了揉。 临安诧异的抬起头,才发现狗奴才不知何时走到自己身边,他的眼神里有哀其不幸恨其不争的无奈。 “殿下,我会陪着你的。” 临安的脸一点点红了起来,细若蚊吟说:“你,你别摸我头我会生气的。” 许七安大逆不道的违背公主殿下的命令,用力揉了揉,把头发给揉乱了。 临安用力睁大桃花眸,瞪着他,似乎用自己公主的威严逼退狗奴才。可是她的眸子虽然妩媚多情,却委实没有杀伤力。 临安又低下头去。 嘛,对付这种性格的女孩,适当的霸道,以及死缠烂打才是最好的方式换成怀庆,我可能被一剑捅死了 暧昧的气氛在他们两人间发酵。 许七安及时撤回了手,从怀里摸出《情天大圣》话本,放在临安面前,笑道: “这是卑职偶尔间得到的书,挺有意思,公主喜欢听故事,想必也会喜欢看。不过,千万不要说是我送的。” 临安注意力顿时被《情天大圣》吸引。 “如果觉得在宫里待的无趣,不妨搬到临安府,这样卑职可以天天找你玩,还能偷偷带你去外头。” 聊了几句后,他告辞离开。 “许七安!” 临安喊住了他,鼓着腮帮,凶巴巴的威胁:“今日之事,不得外传,否则,否则” 想说“否则就砍你脑袋”,但又有点舍不得。 “知道了。”许七安说。 许七安离开韶音苑,对羽林卫说,“本官还有要是求见长公主,你领我去。” “这不合规矩。”羽林卫摇头。 “我可以去宫城外等,这样就合规矩了。”许七安不动声色的塞过去一张十两银子的银票。 羽林卫答应了他,带着许七安离开皇宫,让他在宫外等候,自己进去通传。 一炷香不到,羽林卫返回,道:“怀庆公主有请。” 许七安嘴角一挑,伸手按在胸口,心说,怀庆啊怀庆,见识一下霸道女总裁和傻白甜小书生的威力吧。 肯定能戳中到你的爽点。 :先更后改。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五十章 诗 随着羽林卫来到德馨苑,被告之说怀庆刚练剑结束,正在沐浴,让许七安在外头等候。 嘿,是听说我要来,故意沐浴洗澡的么许七安心里口嗨。 于是在德馨苑外头等了两刻钟,穿着浅黄色的宫裙的小宫女,迈过门槛出来,柔柔道:“许大人,殿下有请。” 进入雅苑,在会客的前厅见到了洗白白的怀庆,她清丽绝美的脸蛋挂着两抹红晕,双眸烨烨生辉。 多了几分女人的娇媚,少了些高贵冷艳。 有种玉美人活过来的感觉。 这样才有女人味嘛,一dayday的冷艳高贵,端着公主的架子不放,一点都不可爱许七安抱拳: “卑职见过殿下。” 怀庆让宫女奉上茶水,声音清冷悦耳:“许大人何事找本宫。” “卑职的堂弟中了会元,但他出身云鹿书院,卑职担忧他的前程。”许七安诚恳的请教: “不知殿下有没什么良策?” 自己想不通的事,请教聪明人是最好的选择,要学会合理的利用一切工具人。如果长公主没有主意,他就去问魏渊。 怀庆眸光闪烁,抿了一口茶水,她立刻明白了许七安的意思。这是不想让许辞旧打上“阉党”的烙印。 狡兔三窟,聪明人永远不会把筹码全押在一处。 许宁宴虽是武夫,却聪明绝顶怀庆笑了笑:“你去过青州,对那里了解多少?” “吏治清明,紫阳居士把青州治理的井井有条” 说到这里,许七安忽然明白怀庆的意思,青州而今是紫阳居士的一言堂,有他坐镇青州,如果云鹿书院的学子赴青州任职,绝对可以大展拳脚,不被打压。 “青州就是云鹿书院为儒家学子们开辟的净土。”长公主没卖关子。 这我就这么一个世代单传的弟弟,舍不得他去青州啊。弟行千里哥担忧! 许七安吐出一口气:“卑职明白了。” 算了,先让二郎留任京城,后续再想办法。或许,他自己就能找到靠山呢。 “对了,不知道殿下对话本、小说有没有兴趣?”许七安图穷匕见。 “本宫向来不看那些东西。” 怀庆公主高傲的语气,就仿佛一位女博士说:网文小说?呵,我从不看那种玩意! “卑职找到一本好书,殿下闲来无事可以看看哦,千万要帮卑职保密。”许七安从怀里摸出《霸道女君爱上我》,放在案上。 怀庆都没看,只是礼节性的颔首。 送走许七安后,她刚想吩咐宫女把小说收起来,自行处理,目光扫过封面时,眸子忽然顿住。 霸道女君爱上我女君?! 竟然是如此大逆不道的书名怀庆顿时来了兴趣,索性手头无事,看几眼也无妨。 于是她重新坐下,放开这本名字大逆不道的小说。 故事讲的是一个误入魔界的书生,他才华横溢,满腹经纶。但魔界的居民要吃书生,架起油锅准备炸他。 这时候女君出现了,女君是魔界唯一的读书人,拥有超高的智慧和文化。她救了书生,将他养在自己的后宫,两人吟诗作对,谈古论今。 过程中,女君充分展现了自己的霸道冷酷的作风,但她心里很在乎那个书生,只是不懂得表现,最喜欢说的口头禅是:男人,你在玩火。 怀庆从来没见过这么有意思的小说,它没有任何深度可言,更学不到知识,与她爱看的那些晦涩古籍宛如云泥之别。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只是生活中一些琐碎的小事,无聊的对话,却仿佛有特殊的魔力。 让怀庆忍不住想看女君的各种人前显圣?! 对,就是人前显圣。 把男人踩在脚下,把男人养在后宫,用霸道和冷酷的态度对待男人,但就算是这样冷酷的女君,内心也有柔情。 而那书生,对女君千依百顺,处处为她着想。还会因为女君和魔界将军们喝酒而生气、吃醋。 不知不觉,黄昏了,她竟然看了两个多时辰。 怀庆又发现这本小说的一个优点,它,它不需要动脑子。 有趣就完了。 爽完之后,怀庆忽然涌起了恼怒的情绪,我都干了什么? 这么一本没营养没知识的书,我竟然看了两个时辰?!这和浪费生命有什么区别,怎么能把时间和精力浪费在这种毫无营养的东西上。 她为此产生了深深的罪恶感。 “一本闲书罢了” 怀庆不屑的把书丢在一旁,起身离开会客厅,几分钟后,她又折返回来,把书藏在袖子里带走了。 绝不是为了夜里睡觉时再回顾一遍,而是这书不能被其他人看见,便如那些闺中秘本一样,见不得光。 同一时间,韶音苑,临安沉浸在《情天大圣》里不可自拔。 “原,原来男欢女爱是这么一回事啊啊啊,狗奴才怎么可以给本宫看这种东西。” 临安躺在床上打滚,面红耳赤,看到紫霞仙子和龙傲天滚床单的5000字内容,她一边嚷嚷着:讨厌讨厌。 一边逐字逐句的看完,顺带脑补出了画面。 然后她感觉自己身子滚烫,双腿时不时的摩擦一下,圆润的脸蛋红的像熟透的苹果,桃花眸子本就妩媚,蒙上一层水雾后,越显得媚眼如丝,勾人的很。 不过男欢女爱之事故事的点缀,故事的内核是紫霞仙子和龙傲天的爱情故事。 前面三分之二都是高甜的恋爱,后面三分之一就是刀子。 看到龙傲天被拨皮抽骨,打入轮回永世为畜,而紫霞仙子则永远囚禁在广寒宫,临安就发现枕头湿了。 她抽着鼻子,气恼道:“下面怎么没了?狗奴才,下面怎么没了。” 愤愤不平的骂完,她招呼宫女进来,说:“本宫要沐浴,准备热水。” “?” 宫女诧异道:“马上用膳了,这个点儿沐浴?” 裱裱忽然恼羞成怒:“让你去就去。” 很快,热水烧好,宫女调好水温后,服侍临安沐浴。 她白花花的胴体泡在水里,水面漂浮花瓣,露出圆润瘦削的玉肩,一对精致的锁骨。 “你们说,我身边的侍卫里,哪个最英俊,最有才华,最有趣,对本宫最忠心耿耿?”临安忽然问道。 “都挺忠心的呀,至于有趣和才华,奴婢也不知道。不过,如果不是侍卫的话,奴婢心里就有人选啦。” “是谁!”裱裱立刻问。 “是许大人呀,许大人模样俊俏,有才华又有趣,经常逗殿下您开心。他虽然不是侍卫,却是您招揽的心腹,而且不是读书人,是打更人,勉强也算侍卫吧。” 临安咬着唇,轻轻拨动花瓣,花瓣散开,她看见荡漾的水波里,模糊的映出自己的脸,容貌娇美,脸蛋酡红,似乎有些害羞。 皇城,王府! 首辅王贞文的书房,金红色的夕阳从格子窗外照射进来,年过五旬的王首辅批完折子,把它们通通扫到角落。 然而铺开一张宣纸,压上镇纸,提笔书写这时,王大小姐捧着一碗枸杞参汤进来。 王首辅没理会,趁着一股意气养在胸膛,落笔书写。 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盘珍羞直万钱。 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 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王小姐把参汤放下,凑过来一看,久久无法挪开视线,喃喃道:“爹,您写出一首传世名作。 “您这首诗问世,必定满朝震惊。” 作为一个女文青,鉴赏能力还是有的。王大小姐被这首诗里的气概折服。 王首辅摇头,端起参茶喝了一口,舒畅的吐息:“这可不是我写的,是那位新任会元写的。你今日不是去过贡院么,没见到? “据说是一表人才,罕见的美男子。” “女儿没见到,女儿就是瞎凑热闹而已。”王大小姐矢口否认,目光频频望向桌面。 “当年把诗词重新搬上科举,为师是花了一番心血的,阻力重重啊。” 王首辅指头点在纸张,笃笃作用,笑容畅快:“而今出了这么一首佳作,为父扬眉吐气了,也算对得起天下读书人,对得起先辈,没让诗词瑰宝彻底没落。” 杏榜出来后,许新年的这首《行路难》在阅卷官们传扬出去,闻者击节叫好,热血沸腾。 再过几天的酝酿,这首诗就会传遍京城,广为传唱。 “听说那位会元是云鹿书院的学子呢。”王大小姐“不经意”的说道。 王首辅沉吟片刻,感慨道:“可惜了。” 朝廷文官排斥云鹿书院的读书人,他作为首辅,文官表率,在这方面是不容退步的。 许新年越有才华,王首辅越警惕,越不会用他。 “爹!” 王小姐一边帮忙收拾折子,一边说道:“女儿想在府上举办文会,邀请京中有名的士子参加,得以您的名义召集。” 文会发起人必定是德高望重之辈,王大小姐没这个资格。不过,她在府上举办过许多次文会,都是以王首辅的名义召集的。 春闱刚过,举办一次文会,合情合理。 王首辅颔首道:“好。” 清云山,云鹿书院。 夕阳的余晖中,官道上,一骑飞奔而来,扬起尘埃漫漫。 马匹在山脚停下,穿着儒衫的学子跃下马背,手里拿着一份名单,飞快的奔向山顶。 “喜报喜报” 他一边高呼,一边狂奔,很快进入书院。 沿途不断有学子闻声出来查看,出口询问,报信的学子一概不理,直奔大儒张慎的书屋。 听闻动静的张慎早已等待在书屋外,脸色镇定的看着报信学子。 “读书人要有静气,大喜大悲都不能动摇心志。” 提点了一句后,张慎露出笑容:“看你神色,想来这批参加春闱的学子,都中贡士了。” “先生,何止是中贡士。”报信的学子兴奋的高呼:“许辞旧中了会元。” 张慎以为自己听错了,沉声道:“会元?!” 报信学子用力点头,“这是杏榜提名的书院学子名单,许辞旧确实是会元,千真万确。” 张慎激动的夺过名单,上面写着本次参加春闱的书院学子的名字,以及排名。 最前头的是许辞旧,第一名,会元。 张慎看着名单,半天,突然“嗷唠”一嗓子,吼道:“院长、陈泰、李慕白我学生中会元了,我学生中会元了。” 报信的学子目瞪口呆。 很快,院子赵守,以及两位大儒被惊动了,以吹牛逼大法,无视距离,出现在张慎的书屋外。 头发花白,邋里邋遢的院长赵守,率先问道:“当真?那位学子中了会元?” “许辞旧!” 张慎自豪道。 赵守皱着眉头,想了想,恍然道:“是那个吵架没输过的学子?” “这说明他口才无双。”张慎说。 “恭喜恭喜!” 李慕白和陈泰既高兴,又酸溜溜的。 云鹿书院的学子中了会元,自然是高兴的,书院里每一位先生都会高兴,甚至手舞足蹈,大醉一场。 但不妨碍他们酸溜溜,因为许辞旧是张慎的学生。 院长赵守皱眉道:“按理说,不应该是会元啊,辞旧做了什么文章?” 以往年会试的情况,这一届肯定存在舞弊,许辞旧是云鹿书院的学子,作弊没他的份儿。 可要是说全靠实力,似乎有些牵强。 张慎收敛了喜色,“嗯”了一声:“辞旧的策问经义都是上上之选,但要说惊才绝艳,还差了些。” 但不是惊才绝艳的话,又如何让三位主管官中,至少两位力挺他? 刚才听到学子报信,他自己都怀疑听错了。 李慕白见报信的学子还在,招招手,唤他过来,问道:“京城那边还有什么消息?” 原本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报信学子立刻点头,“有的,学生抄录杏榜后,也觉得许辞旧的会元有些不同寻常,便请一位阅卷官吃了一顿。 “‘饭钱’十五两,正要找书院报销呢。” 几位大儒颔首,云鹿书院培养出来的学子,办事能力都是极强的,更不是迂腐刻板之辈。 报信学子说完,又从怀里摸出一张纸,道:“听那位大人说,许辞旧第三场作了一首诗,深受东阁大学士赞誉。其他考官也很服气,再加上他前两场考试成绩极好,这才成了会元。” 诗? 几位大儒面面相觑。 :先更后改。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五十一章 佛光 三位大儒默契的没有接,而是彼此交换眼神。 院长赵守见状,伸手接过折叠好的宣纸,缓缓展开,然后他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察觉到赵守的异常,张慎试探道:“院长?” 但院长不搭理他,嘴里低声喃喃,陷入某种情绪里,暂时无法摆脱。 过了好一会儿,赵守抚须而笑:“好诗!这首诗,我要亲手刻在亚圣殿,让它成为云鹿书院的一部分,将来后世子孙回顾这段历史,有此诗便足矣。 “今晚你们仨来我雅居喝酒,咱们畅饮到天明。” 三位大儒觉得不可思议,院长赵守身为当今儒家执牛耳者,怎么会因一首诗如此失态。 即使是“暗香浮动月黄昏”、“满船清梦压星河”这类令人拍案叫绝的佳作,院长也只是微笑赞誉。 “你们自己看!”赵守把纸递了过来。 张慎接过,与两位大儒一同观看,三人表情倏然凝固,也如赵守之前那般,沉浸在某种情绪里,久久无法摆脱。 “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李慕白忽然老泪纵横,伤感道: “这首诗,写的就是我们云鹿书院啊。” 张慎和陈泰两位大儒握紧拳头,他们明白院长为何失态,李慕白说的没错,这首诗是写给云鹿书院的。 回顾国子监成立的这两百年里,云鹿书院进入史上最黑暗的时代,学子们挑灯苦读,奋发向上,换来的却是雪藏,一腔热血无处挥洒,满腹才华无处施展。 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剑四顾心茫然! 而这最后两句,简直是神来之笔,让几位大儒豪气顿生,心情激荡。 诗词最大的魅力就是共情,完全戳中院长赵守,以及三位大儒的心窝了。 “院长” 张慎咳嗽一声,从激荡的情绪中摆脱出来,低声道:“许辞旧是我的弟子,我含辛茹苦教出来的。” “谨言,辛苦了,辛苦了。”赵守欣慰道。 “为书院培养人才,我张谨言责无旁贷,谈何辛苦。”张慎义正言辞的说: “不过,我有一个小小的要求,希望院长能满足。” 陈泰和李慕白瞬间警惕起来。 赵守温和道:“什么要求?” “您亲手刻诗时,记得要在辞旧的署名后,写几个小字:师张慎,字谨言,荆州人士。” 赵守还没回答呢,陈泰和李慕白抢先说道:“我反对!” 张慎大怒:“我学生写的诗,管你什么事,轮得到你们反对?” “狗屁!” 两位大儒吹胡子瞪眼,毫不客气的拆穿:“你学生什么水平,你自己心里没底儿?这首诗是谁写的,你敢说的不知道?” 张慎当然知道,许辞旧是他学生,自己学生几斤几两,当老师的比谁都清楚。 至于许辞旧是怎么猜中题的,张慎的想法是,许七安请了魏渊帮忙。 “?” 赵守心里闪过问号,挥手隔绝了旁侧报信学子的听觉,沉声道:“你们刚才说什么?这首诗不是许辞旧所作?” 陈泰哼了一声:“许辞旧擅长策论,诗词平平无奇,如何做出这等振奋人心的佳作。” 李慕白接茬:“还不是我的学生许七安作的。” “什么时候又成你学生了。”张慎嗤笑道:“那也是我的学子,所以,不管如何写我名字都没错。” 三位大儒叽里呱啦吵起来。 院长赵守听了片刻,大概明白了,这首诗并不是许辞旧所作,而是他那位被儒林誉为诗魁的堂哥做作。 这么说来,许辞旧也作弊了。 “对了,咱们这位会元主治什么?”赵守问道。 儒家讲究人品,等级越高的大儒,越注重品性的坚挺,说白了,每一位大儒都有着极高的人格操守。 但这不代表儒家全员圣母婊,除非在立命境时,立的是圣母婊的“命”,不然的话,小节可以失,问题不大。 但作弊并非小节。 “治国和兵法!”张慎道,他本来就是以兵法著称的大儒。 治国是每一位儒家学子都要学习的“技能”,在这个基础上,儒家学子可以再选择1—2个主修的“课程”。 有些学子主治《礼记》,有些学子主治《中庸》,许辞旧主治《兵法》。 赵守闻言,放心的点了点头,主治《兵法》的话,那没有问题,不会对未来的晋升造成影响。 “你们不必为一首诗争论,我想,那许七安是借堂弟之手,将此诗赠予书院。这对我们来说,才是最大的回馈。”赵守说道。 “院长说的是。”三位大儒齐声道。 等以后在找许宁宴讨要佳作三位大儒又同时心想。 另外,他们很默契的在心里补充一句:卑鄙小人杨恭! 第二天,许府大摆宴席,宴请亲朋好友,按照许新年的意思,府上为三部分客人划分出三块区域:前院、后院、中庭。 中庭里坐的是他的同窗好友,后院外人不方便进,所以坐的是同族的人。前院则是许二叔和许七安的同僚。 三波客人被完美的分割,自顾自的喝酒吹逼,读书人不理会粗鲁的武夫,武夫也不搭理读书人的装腔作调。 “二郎不愧是读书人,安排的井井有条啊。”许七安一边陪着小老弟四处敬酒,一边感慨。 “我们老师怎么没来参加?”许七安问道。 许二郎喝了几杯酒,粉面微红,吐着酒息,无奈道:“今早送请帖的下人带回来消息,说老师和两位大儒打了一架,受伤了。” “又打架了?”许七安心说,云鹿书院的读书人脾气都这么暴的吗。 兄弟俩转道去了内院,这里都是族人,婶婶和二叔留在席上陪着许氏族人。几个吃饱的小孩在院子里嬉戏,很羡慕许府的大院。 许铃音羞于小伙伴为伍,从头吃到尾,打死不挪位。 许氏族人高兴坏了,前阵子许大郎刚封爵,许二叔紧接着便中会元,许家这是要崛起的征兆啊。 年轻一辈开心的同时,想的更多的是依靠这株大树,将来说不准能飞黄腾达。 老一辈的开心更加纯粹,老泪纵横的说祖宗显灵,许氏要成为大族了。 “驴二蛋,”一位族老起身,拍着许平志的手背,欣慰的说: “大郎和二郎能成材,你功不可没啊。一文一武,都让你给培养出来了。你可比那些夫子还厉害,我家里正好有一对孙子,二蛋你帮我带几年?” 驴二蛋是二叔的乳名,许七安亲爹的乳名叫:驴大蛋。 这称呼也就族里的老人能叫一叫。 “哈哈哈,好,没问题,叔公尽管把那两个小崽子送来。”许平志春风得意,有点飘了。甚至觉得许辞旧和许宁宴能成材,就是他的功劳。 你有个屁功劳,你明明是不当人子许平志许七安面带微笑,心里吐槽。 爹真是毫无自知之明,你只是一个粗鄙的武夫而已许新年心里腹诽。 在教育子嗣这一块,没人夸赞自己,让婶婶心里很不愤,但想到以前和侄儿的过节,她觉得如果站出来邀功,肯定会被侄儿怼。 京城,西门。 守城的士卒忽然听见了似有似无的梵音,缥缈的仿佛来自天际。 一位士卒挖了挖耳朵,发现梵音依旧回荡在耳畔,“喂,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 他刚问完,便见对面和身边的同僚也在挖耳朵。 这时,城墙上有人喊道:“佛光,西边有佛光……” 城墙下的士卒下意识的握紧了长矛,警惕的远眺,几秒后,他们看见了金灿灿的佛光自西边冉冉升起。 仿佛朝阳初升……不,比阳光更纯粹,更具亲和力。 不知不觉间,他们松开了紧握着的长矛,举目望着纯粹的佛光,眼神虔诚而温和,像是被洗涤了心灵。 守城的千户用力咬破舌尖,疼痛刺激他的大脑,获得了短暂的清醒,以此来对抗内心的“虔诚”。 他踉跄推开痴痴西望的士卒,抓起鼓锤,一下又一下,用力敲击。 咚咚咚 沉闷的鼓声传遍四野,震在守城士卒心里,震在东城百姓心里。 “来了!” 正举杯敬酒的许七安,脑海里响起神殊和尚的呓语。 来了,什么来了? 他先是一愣,然后立刻醒悟,佛门的使者团来了。 终于西域的佛门终于抵京了。 他们为了桑泊案而来,为了神殊和尚而来。 来者不善。 他来到这个世界半年多,即将首次接触西域佛门的高僧。 监正已经为我屏蔽了天机,佛门僧人应该是无法看穿神殊和尚的存在我作为桑泊的主办官,肯定无法避免与和尚们打交道我听说佛门有各种诡异神通,比如“他心通”之类的,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们是不是能听到我的念头? 许七安如临大敌。 :不是吧,刚看了眼人物卡,小母马已经6000+笔芯了?喂喂,你们别这样,它要是超过男女主们的话,我在怎么做人啊。 这章少一点,进入下一个剧情,我得好好构思,虽然有细纲。 先更后改。 《大奉打更人》正文 单章推书 推一本仙侠神作《大周仙吏》,作者荣小荣。 古代仙侠,和我这本是同样的背景(架空历史)。不过不同的作者,写出的故事不同,小荣的作品质量如何,不用我赘述。 反正不会让读者失望。 话说回来,我和他算同期作者了,如今他是大神,我还是lv5的小扑街。今晚的夜宵就决定是大闸蟹了。 没肥我也吃。 按照我单章推的规矩,今晚房间订好了,荣小荣在等我。 不过下一章会在十二点前更新。 另外,小荣很润(加钱居士脸)。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五十二章 李玉春的一生之敌 日头正高,酒宴渐入佳境,许七安敬了一轮后,以上厕所为由离席,回到书房,斟酌着如何面对西域佛门的使者团。 钟璃坐在四方桌边,低着头,小口小口的吃着饭菜。 根据这段时间做的功课,他认为西域佛门使者团,这次拜访京城有两个目的。 首要目的当然是了解桑泊案的始末,也是他们此行的主要目的。 “就是不知道秃驴们只做了解,还是要久居京城,追查神殊和尚的下落这个,大概得等他们弄清楚情况在做定论。”许七安手里转动着毛笔。 次要目的,应该是兴师问罪来了。 佛门和大奉的关系很复杂,属于那种表面笑嘻嘻,心里p的盟友。 比如当年的山海关战役,西域佛国和大奉是同盟,属于战胜国。南疆和北方则是战败国。 不过,经历了那次死而复生的梦境,许七安发现山海关战役没有史书记载的那么简单,因为东北的巫神教也参与其中了。 “南疆的蛮族、北方蛮族、北方妖族、东北巫神教如果再加上万妖国余孽也参与的话,战败一方的阵营得多庞大。 “换而言之,当年的大奉国力有多强?西域佛门有多强?魏渊领军打战的本事有多强?细思极恐啊。” 但这个同盟的关系并不牢靠,这二十年来,北方和南疆屡犯大奉边境,朝廷多次向西域求援,但佛门置若罔闻。 北方先不说了,而今的南疆地域,有一半落入佛门之手——当年万妖国的地盘。 如果佛国真的有念及同盟之谊,直接派兵偷水晶就行了。南疆蛮族还敢攻打边境么。 当然大奉也不是啥好东西,远的,当年云鹿书院一手主导了灭佛行动。近的,神殊和尚脱困了,监正那个糟老头子直接装病。 “兴师问罪与我无关,我只是一个卑微的银锣,自然有朝堂诸公和元景帝自己去苦恼。不知道监正会不会出手,这老银币多半不会。 “作为桑泊案的主办官,我多半会与佛门僧人接触保险起见,去见一见监正吧。 “另外,这次使团到来,既是一个危机,又是一个契机。神殊和尚的身份,佛门的人最清楚。我可以借此机会旁敲侧击,挖掘出更多的信息,这样也好给神殊和尚一个交代。” 一个大胆的计划在许七安脑海里成型。 “钟璃,我们走。” 当即,换上打更人的差服,戴上貂帽,离开了许府。 骑着永远不堵车的小母马,很快抵达观星楼,他把小母马拴在台阶边,与钟璃并肩登楼。 刚走完石阶,进入一楼大厅,眼前一花,多了一位白衣术士的背影,铿锵有力的声音念道: “手握明月摘星辰” “世间无我这般人。”许七安抢答。 杨千幻停顿了一下,重新来,悠悠道:“手握明月摘星辰” “世间无我这般人。”许七安又抢答,然后说道:“杨师兄,我们要去见监正,您别挡道。” 杨千幻沉默了好久,说道:“我就是为这事而来,老师让我来通知你。” 监正大人知道我要来?许七安颔首道:“您说。” 杨千幻气沉丹田:“滚!!!” 许七安一边拍着耳朵,一边解开小母马的马缰,郁闷道:“你们司天监也会佛门狮子吼? “我耳鸣了怎么办,会不会耳聋啊。” 说完,他看见钟璃默默打起了手语:我聋了,我要回去吃药,不然耳朵会没用。 “” 许七安指了指耳朵,又指了指自己,意思是:是我害了你吗? 钟璃摇摇头(无奈摇头,不想和许七安废话)。 许七安点点头,看来这是钟璃的又一劫,反而是自己受了对方的牵连。 监正不见我,这说明屏蔽天机的效果应该足以应付佛门高僧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许七安松了口气。 在楼下等待片刻,磕完药的钟璃返回。 “耳朵好了吗。” 钟璃点点头:“嗯。” 两人旋即到了打更人衙门,径直来到闵山的金玉堂,五大三粗,脸颊有一道疤的闵银锣没好气道: “你的一刀堂已经修缮完毕,还来我这里做什么。” 一刀堂是许七安的“办公室”,名字他自己取的,寓意“天下英雄谁能挡我一刀”。 “今天京城有什么事吗?”许七安随口问道。 “你也听说了?” 闵山嘿了一声,“西域使者团来了,听说队伍里有得道高僧,十里之内,佛光冲天。不少守城的士卒都看见了。 “进城之后,城里的百姓疯了般的高呼圣僧。要说蛊惑人心的手段,还是佛门最强。” 这应该是七品法师的能力,我记得案牍库的资料里记载过,七品法师开坛讲法,百姓闻之,大彻大悟,纷纷遁入空门许七安假装困惑: “佛门使者团来京城作甚?” “谁知道呢。” 闵山不知道桑泊案中的封印物,其实是佛门的神殊和尚。更不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 漕运船只缓缓停靠在码头,一艘三桅帆船的甲板上,伫立着数十位打更人。 金锣杨砚和姜律中率领一众打更人离开官船,一行人望着久别的京城,心里万分激动。 尤其姜律中和张巡抚这批先锋队,他们离京足足两个多月,隆冬时节离京,再返回,已是柳枝发芽,万物吐新。 李玉春招手,唤来宋廷风和朱广孝,沉声道:“等述职完毕,我们去祭拜一下宁宴。” 宋廷风和朱广孝点头,神色沉重。 距离许宁宴战死,月余过去,当时汹涌如潮的悲伤,如今沉淀在心里,成为他们永远要铭记的同僚、下属。 多年以后,回忆起那个跳脱的少年郎,心里或许还会有淡淡的悲伤,以及遗憾。 走在前方的杨砚回过头来,面无表情,声音却很低沉:“我也去。” 张巡抚叹息一声:“本官要面见陛下,就不与你们同去了。明日我携妻儿亲自祭拜。” 他事情比较多,明天肯定抽不出时间去给许宁宴上坟。 这伙人从青州还是,便一直在水上漂着,根本收不到朝廷的传书,因此并不知道许七安复生的事。 许七安非但复活了,还顺手破了一桩宫廷命案。 很快,他们抵达了打更人衙门。 这一边,许七安带着钟璃出了金玉堂,正要去参观自己的堂口,钟璃走着走着,忽然发现许七安顿住了脚步。 她先看了许七安一眼,然后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衙门口。那里,一群风尘仆仆的打更人跨过门槛全僵在了那里。 仿佛是一尊尊石像。 “这人谁啊,为什么和许宁宴长的如此相似” “咱们衙门有这么一位铜锣么” “眼花了吧,我好像看见许宁宴了,不对,许宁宴哪有这般俊俏” “是同胞兄弟么,可许宁宴没有兄弟啊” 一个个问题在南归的打更人脑海里浮现。 最怕空气忽然安静,最怕回忆突然翻滚绞痛着不平息,最怕突然看见你的身影许七安觉得这段歌词完美契合他们此时的心境。 他扬起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大家好啊,我叫许倩。” 迟早会有重逢的一天,不过在许七安的想法里,正确的打开方式应该是: 杨砚等人回京后,从衙门同僚那里得知自己死而复生的消息,惊喜无比,然后一个个脱缰的野狗般飞奔过来,抱着自己痛哭流涕。 这么尴尬的重逢,是他没有想到的。 一定是钟璃给我带来了霉运。 李玉春死死盯着许七安,用尽了所有力气,才颤抖着开口:“你,你是许宁宴?” 其他人没有说话,默默的看着他,屏住了呼吸。 “是我,我没死。”许七安笑道。 听到他的回答,那边静默了十几秒,宋廷风忽然大叫一声,狂奔着扑到许七安怀里,大力拥抱。 “你怎么没死的,你明明都死透了。” “容貌大变是怎么回事?你怎么复活的,跟我们说说。” “活的,真的是活的热乎乎的。” 打更人们把许七安围住,你一言我一语,满脸兴奋。 “这个稍后解释,稍后解释” 许七安推开宋廷风等人,笑嘻嘻的指着自己胸口的银锣标志,对李玉春说:“头儿,我成银锣了。” 李玉春背负双手,故作沉稳,颔首道:“不错,没枉费我的辛苦栽培。” 许七安招招手,说:“钟璃,过来,给你介绍一下我头儿。” 李玉春这才看见钟璃 头发干枯凌乱,粗布长袍布满褶皱,绣鞋很久没洗,看不见脸李玉春感觉背后有冰凉的蛇爬过,头皮一寸寸的发麻。 他露出惊恐之色,连连后退,指着钟璃咆哮道: “这是哪家的姑娘,这是哪家的姑娘!!!” “钟璃你先去我的一刀堂,前面右拐就是。”许七安连忙打发走五师姐。 “噢!” 钟璃低着头,委屈的走开。 李玉春如释重负,手臂的鸡皮疙瘩缓缓消散。 接下来,许七安详细的为大家解释自己死而复生的经过。 “脱胎丸,能让人褪去旧躯壳,收获新身躯的脱胎丸?听说陛下以前向监正讨要过,监正都没给那褚采薇是不是你小子的相好?”姜律中啧啧感叹。 听了他的解释,一部分不知道脱胎丸的打更人才恍然大悟。 等众同僚情绪渐渐稳定,许七安搂着宋廷风的肩膀,道:“晚上教坊司快活去。” 谁知宋廷风摇头,道:“我不会再去教坊司了。” 他看了许七安一眼,义正言辞:“我已经不是以前的我,现在的宋廷风,将是一个锐意进取,刻苦修行的人。 “宁宴啊,你会变,我也会变。你不能用以前的眼光来看我。” 许七安诧异的审视着他,他死后的一个月里,宋廷风果然沉稳坚毅了许多。 李玉春赞赏道:“廷风说的好,这趟云州之行,你的变化最大。我很欣慰。” 宋廷风沉稳的笑笑。 许七安拍了拍手掌,环顾众人,道:“等大家述职后,今晚一起去教坊司喝酒,我请客。” 说罢,许七安又搂着朱广孝的肩膀,道:“我还欠你五次教坊司呢,立过字据的。” 众同僚大喜。 宋廷风咽了一口唾沫,“宁宴,我字据里也有我的今晚,我也要去教坊司喝酒。” “你不能去。” 许七安脸色严肃,义正言辞:“你已经不是以前的宋廷风了,饮酒作乐,放浪形骸的事,就由我和广孝来做,你是锐意进取的宋廷风。” 佛门使团的落脚点是西城的三杨驿站,也是外城最大的驿站,两进的院子,院种着三株百年老柳。 名字由此而来。 驿站的驿卒从大门走出来,左右顾盼一会儿,闷不吭声的进了一条小巷。 巷中,站着一位打更人差服的年轻人,单手按刀,背靠墙壁,手里捻着一粒碎银,等待多时。 “大人,这是本次西域使团的名单,领队的大师法号“度厄”。” 驿卒递上条子,目光在碎银上扫过,说道:“度厄大师刚应召入宫,不在驿站。” “办的不错。” 许七安指尖一弹,碎银抛出一个弧线,被驿卒稳稳接住,后者眉开眼笑:“谢谢大人。” 打发走驿卒,许七安快速脱下打更人差服,接着,从地书碎片里取出一件僧袍穿上。 他摸了摸自己的板寸头,心里发狠,安慰自己说: 可以再长。 几分钟后,一位阳刚俊朗的和尚从小巷走出来,僧袍晃荡。 来到驿站门口,守门的不是驿卒,而是两个年轻的僧人。 “这位师兄,如何称呼?” 两位年轻的僧人迎上来,拦住去路。 许七安双手合十,念诵法号:“阿弥陀佛,贫僧青龙寺恒远,得知本宗同门自西域而来,特来拜见。” 青龙寺恒远两名僧人也不是好糊弄的,审视着许七安,道:“恒远师兄未曾守戒?” “贫僧修的是武僧。”许七安一脸“自家秘密自家人知道”的语气。 两名僧人恍然大悟,语气顿时变的客气:“恒远师兄,里边请!” :先更后改。感谢“哈利波特yy”大佬的盟主打赏。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五十三章 大师您保重 许七安在守门的僧人指引下,穿过前院,来到内院。 年轻僧人在院子里停下来,双手合十道:“恒远师兄在此稍候片刻,我去通知净尘师叔。” 许七安行佛礼回应:“有劳师弟。” 望着年轻僧人进入某个房间,许七安回想着名单上的人物。 本次西域使团总人数二十一。 驿卒要为使团安排房间,驿站的房间是分档次的,辈分高的和尚自然住好的房间,不可能一个小沙弥住总统套房,而领队的得道高僧住没有窗户的单人房。 因此驿卒对使团的人物地位,有着清晰的认识。 辈分最高的自然是本次使团的领袖“度厄大师”,不过修为怎么样,驿卒就不知道了。 再往后有两人,分别是“净尘”和“净思”,看法号,这两位应该是师兄弟。 至于其他和尚,地位仿佛。 “一个叫‘京城’,一个叫‘近视’,这师兄弟的法号可真有意思。” 正想着,年轻僧人出来了,请许七安入内。 他随着年轻僧人进房间,屋子里燃着檀香,一位脸庞圆润,耳垂肥厚的僧人盘坐在塌,微笑的望着房门。 这位和尚气息内敛,看着与常人无异。 “净尘师兄。”许七安双手合十。 “恒远师弟。”中年僧人回礼。 他旋即安排年轻僧人奉茶,等许七安喝了一口,才说道:“盘树师兄刚刚回寺。” 他是想说,青龙寺的和尚这会儿也就刚得到使团入京的消息盘树主持前脚刚回青龙寺,没有特殊原因,不会让寺里的僧人过来叨唠许七安一瞬间想到许多种可能,知道这是对方的试探。 对此,他早有腹稿,不紧不慢道:“贫僧早已离寺多年。” 净尘和尚微笑道:“恒远师弟所来何事?” 他的声音仿佛有着奇异的魔力,让许七安本能的抗拒说谎,只想一五一十的把自己的目的交代清楚。 五品律者? 许七安心里一凛。 青龙寺的盘树主持也是五品,这个境界的僧人,就像移动的“规矩”,他们会主动或无意识的影响身边的人。 出家人不打诳语、禁女色、禁杀生等等律者曾经守过什么戒,身边的人也会不自觉的遵守。 许七安没见过律者战斗,但以前去青龙寺查桑泊案时,特意看过佛门高手的资料。 律者的战斗力皆来源于“戒律”,有点像儒家的言出法随,但没有儒家那么流氓。 通俗的解释,儒家口嗨一句:许七安的貂蝉在腰上!这是可以实现的,虽说后遗症很大。 而佛门的律者受限极多,无法随心所欲,只能口嗨一句:许七安,反向抽烟赛神仙。 除了许七安嘴巴会被烫出一个泡,基本没有后遗症。 儒家的言出法随是更改规则,而律者是让人遵守规则,本质其实完全相反。 许七安双手合十,念诵佛号:“师兄与诸位同门抵京,是否为了桑泊案中脱困的封印物?” 这话,就仿佛一块巨石砸在湖里。 净尘眯了眯眼,表面不动声色,反而微笑道:“盘树师兄说的?” 盘树僧人返回青龙寺前,度厄师叔三令五申,不得将封印物的存在外泄,包括青龙寺的和尚们。 净尘大师给许七安下了个套。 许七安摇摇头,叹息道:“并非师父所说,实不相瞒,桑泊案,贫僧也算参与其中” 净尘温润平和的眼神里,仿佛有金色的神光闪过。 “贫僧有一位师弟,法号恒慧,我们师兄弟自幼一起长大,感情甚笃。一年多前,恒慧突然失踪,还窃走了寺里一件屏蔽气息的法术,我多方调查,发现他疑似被一个牙子组织拐卖” 许七露出了怅然伤感之色,似乎悲恸难耐,只能念诵佛号来缓解情绪:“阿弥陀佛。” 净尘正听的入神,见恒远师弟如此模样,心里一动:“此案背后,还有隐情?” “不错,恒慧师弟与一位女香客互生情愫,私定终身,因此窃走了青龙寺的法器,远走高飞。” 净尘眉头一皱,闪过诸多疑惑,“纵使私奔,也不必窃走法器吧?” 许恒远叹息道:“那位女香客是誉王的嫡女,誉王是陛下的弟弟,堂堂亲王。若没有屏蔽气息的法器,他们离不开京城地界。” 这净尘大师一时语塞,找不出词儿来。 随后,许七安将两个不谙世事的年轻男女如何被骗,如何被动卷入党争,又是如何死于非命,粗略的讲述了一遍。 “阿弥陀佛!” 净尘大师双手合十,面露慈悲,念诵佛号。 静默几秒,他说道:“可这事,又与桑泊案何干?” 问的好!许七安心里一笑,面不改色道:“此案曲折离奇,远没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去年年末,皇室桑泊中的永镇山河庙,忽然被爆炸摧毁,封印在桑泊底下的邪物出世。 “大奉皇帝震怒,责令三司严查,贫僧之所以卷入其中,是因为那邪物寄生在了恒慧师弟体内。” “什么?!” 净尘大师勃然变色,急切追问:“那邪物而今在何处?恒慧还没死?大奉如何处理此事的,监正没有出手吗?或者,邪物已经被监正重新封印?” 他一连串问了许多,高僧的淡然气度无存。 “净尘师兄别急,且容我慢慢道来” 许七安把桑泊案和平阳郡主案深入浅出的剖析,把两个案子的相关,背后牵扯的秘密,一五一十的告之净尘和尚。 净尘和尚许久没有说话,似乎被环环相扣,错综复杂的案件给震惊到了。 这些内幕,纵使是盘树主持也不知道,他只是西行而来,告之佛门桑泊封印物出世的消息。 师叔进宫面圣,了解案情始末,没想到留守驿站的我却率先知道了全过程净尘和尚喟叹道: “此案确实曲折离奇,而能破解此案的人,更是厉害。恒远师弟如何知晓的这般详细?” 许七安知道,这是净尘和尚必然会提出的疑惑。他丝毫不慌,强迫自己对抗“不说谎”的本能,回答道: “此案虽是三司主办,但真正查出桑泊案和平阳郡主案的,是打更人衙门的一位银锣,叫做许七安。贫僧与许大人相交莫逆,自身又因恒慧师弟卷入其中,这才知道的清清楚楚。” 银锣许七安净尘和尚记下了这个名字,忙问道:“那位姓许的银锣是何人物,恒远师弟,你且与我详细说说。” “唉!” 许恒远没有说话,而是长叹一声。 “师弟这是” “贫僧想到此人,心里感慨万千。” “哦?此言何意啊。” 许恒远缓缓道:“师兄有所不知,许七安此人,乃贫僧这辈子见过,最惊才绝艳之人。在修行方面,他天纵之才,整个大奉能与他相提并论之人,罕见。 “在为官方面,他坚决不拿百姓一针一线,以匡扶正义为己任。 “在破案方面,大奉高手如云,却不及他一根指头。 “在诗词方面,他被誉为大奉两百年第一诗魁,据说教坊司花魁们爱他爱的死去活来,他却置之不理。” 净尘和尚惊呆了,没想到京城竟有此等人物。 “世间当真有此等人物,不入我佛门,可惜了。”净尘和尚眼里有犀利的光闪过。 卧槽,牛逼吹大了,这孙子想“度”我入空门?那我要这铁棒有何用? 许七安心里警惕,不动声色的岔开话题,来了个图穷匕见:“此番来找师兄,便是想问一问桑泊底下的邪物,究竟是什么? “贫僧知道此物与佛门有关,但想不明白为何要镇压在大奉的桑泊?” “这”净尘和尚面露难色。 “师兄有何难言之隐?”许恒远主动问道。 “此事乃佛门机密,师弟还是莫要再问了。”净尘说道。 “呵!” 许恒远冷笑道:“贫僧明白了,贫僧把西域本宗看成是自家人,没想到本宗的师兄弟眼里,贫僧只是外人。 “罢罢罢,是贫僧自作多情了。贫僧这就离开,西域佛门是西域佛门,青龙寺是青龙寺,不一样的。” 说着,他起身边走。 “站住!” 净尘喝止,面带愠怒:“你我皆是佛门弟子,供奉佛陀,乃是一家人。师弟刚才那番话,实乃诛心之言,以后莫要再说。” 有戏许恒远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冷哼一声。 这一声他用上了佛门狮子吼,让哼声在房内回荡。 武僧的脾气一直都是这般暴躁净尘心里叹口气,招呼道:“弟子请坐,我便与你说些我知道的。” 青龙寺是西域佛门在大奉仅存的火种,如果西域佛门还想继续中原传教,青龙寺是不可取代的力量。 在这样的背景下,西域佛门很重视与青龙寺的“一家人”关系,任何嫌隙和裂缝都是要杜绝和规避的。 “那邪物确实与我们佛门有关,听度厄师叔说,那是一位佛门叛徒。” “佛门叛徒?” 果然和我预料的不错,神殊和尚是佛门中人,却被佛门亲自封印,不是叛徒是什么? “是哪位叛徒。”许恒远问道。 “这就不知了,”净尘和尚摇头,“要不怎么说是佛门机密,其中内幕,纵使是贫僧也不得而知。” 好想用望气术看看他有没有说谎是神殊,那叛徒的法号叫神殊许恒远又问道: “为什么是封印,而不是超度了他。” 佛门虽然讲究慈悲,但对一个门派叛徒,不至于心慈手软吧? “盘树主持将消息传回西域后,罗汉和菩萨们对此非常重视,以雷音相互通知。这般郑重姿态,除了二十年前的山海关战役,再也没有了。”净尘和尚沉吟道: “一路东来,我曾听度厄师叔说过,那魔僧是杀不死的。” 杀不死的?! 这段话蕴含的信息量极大,让许七安不得不暂停追问,细细思索。 也就是说,神殊和尚被封印在桑泊,不是因为佛门心慈手软,而是杀不死他。 神殊和尚曾经说过,他侥幸踏入了“不死不灭”的最高境界。 但是不要忘了,佛门是有佛陀这位超越品级的存在,连佛陀都杀不死神殊和尚?! “我的天,神殊和尚比我想象的更恐怖,他到底是什么样的怪物”许七安心里嘀咕。 一拳一个老监正么? “我明白了,原来是杀不死,难怪要分尸封印。”许七安沉声道。 “但为何选在桑泊呢?”他再次提出疑问。 这样一位可怕的叛徒,堪称心腹大患,选择封印在盟友大奉的地界,肯定是有逼不得已的原因。 否则封印在眼皮子底下,不是更稳妥么。 “这个问题,贫僧也想知道,也曾在路上问过度厄师叔。师叔告诉我,这源于五百年前与大奉那位武宗皇帝的一个约定。”净尘说道。 五百年前的约定那一年佛门在大奉四处传教,佛寺宛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这背后果然还有隐情啊可是,五百年前的大部分资料都被销毁、修改、隐秘。 根本没法查啊。 又聊了几句,许七安确定套不出其他信息,便起身告辞了。 净尘和尚亲自送他离开,刚出房间,就见一个眉目清秀的和尚沿着廊道走来。 “师兄!”俊秀和尚双手合十。 净尘回了一礼,介绍道:“这位是青龙寺的恒远师弟,你唤他一声师兄。” 接着,给许恒远介绍道:“这是净思师弟。” ‘近视’这么年轻?许恒远有些意外。 “恒远师兄。”俊秀和尚施礼。 许七安回了一礼,然后朝净尘说道:“师兄不必送了。” 目送许七安的背影离开,净思许久没有收回视线。 “师弟怎么了。”净尘问道。 “不知为何,总觉得他有一种令人亲近的力量。”净思说道。 许七安离开驿站,沿着大街疾走。 “虽然依旧不知神殊和尚的身份,但至少确定了几件事:一,他是佛门叛徒,证据确凿。二,他的修为比我预料的要更高,高到连佛陀都杀不死他,虽然没有证据证明佛陀出手我先这么假设吧。 “第三,我只负责帮他查身份,找记忆,他与佛门的恩怨,打死也不参与,除非我成了武神,但这是不可能的事。 “第四,这个大粗腿我一定要抱住,疯狂榨取好处。 “第五,神殊和尚的存在不能告诉任何人,魏渊也不行,这事儿太大了。 “第六,趁着天色还早,勾栏听曲。” 突然,许七安看见前方的人群里,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是一位魁梧高大的和尚,下巴有着一圈青黑色,似乎刚刮过胡子。 宽松的僧袍穿在他身上,似乎刚刚合身,藏住了里面蕴藏的肌肉。 “卧槽,恒远!!” 许七安心里一万头草尼马飞奔而过。 恒远大师也看见了他,惊喜的同时,又为许七安的打扮感到惊讶。 “许大人,何故如此穿着?” “行为艺术”许七安板着脸。 “?” “大师是要去三杨驿站吗。” “本宗同门来了,贫僧理当去见见。” “能,能不见吗?”许七安控制着不让嘴角抽搐。 “为何?”恒远表示不解。 因为你可能会被暴揍一顿许七安干笑着摇头。 恒远看了他几眼,颔首道:“我刚从许府吃完斋饭过来。” 啊?你去我家做什么哦,是去恭贺二郎中会元,二郎没把你赶出来? 许七安忽然升起了强烈的愧疚,感觉自己坑完小老弟,又坑敦厚质朴的恒远大师,简直不是人。 他发誓以后要做个好人。 “大师” 许七安从怀里取出一张十两面值的银票,诚恳的塞到恒远和尚手中:“这是我给养生堂老人和孩子的心意。” 如果是给自己的,恒远不会要,但这些钱是心地善良的许大人帮助鳏寡孤独的,恒远大师不会拒绝。 “阿弥陀佛,许大人真是大善人。”恒远由衷敬佩。 “应该的,应该的” 许七安挥手告别,往前走了几步,忍不住回头,喊道:“大师!” 恒远顿足,回身道:“许大人还有事?” “保重!” 许七安找了个僻静的巷子,换回打更人差服,轻车熟路的进入一家勾栏。 “客官,需要住店还是打尖?”青衣小厮迎上来。 “把你们这里最漂亮的姑娘喊过来,给大爷揉揉肩。”许七安径直上了二楼。 二楼包间属于贵宾包厢,有头有脸的人都是在二楼看戏听曲。 那一边,恒远大师来到了驿站门口。 守门的两位僧人面面相觑,心说咱佛门在大奉如此昌盛了吗。 “这位师兄在何处修行?” 心里怀着疑惑,守门僧人拦住了恒远。 恒远大师双手合十,“贫僧青龙寺恒远,得知本宗同门抵京,特来拜见。” 说完,他敏锐的察觉到两位僧人瞪大眼睛,一副见鬼了的模样。 “有什么问题?”恒远疑惑道。 “呵呵,没什么问题。师兄在此稍后,我去通传。”守门的僧人,深深的看他一眼,转身入内。 俄顷,他面无表情的出来,道:“里边请。” :先更后改。 :书评区有一个许七安升星的活动,先去回个贴,然后比心投稿大事记都可以分币,注意,分币哦。 许七安做完了才能做小母马,大家稳住。 以上是运营官让我通知大家的,其实我本人吧能不能做别的女配角啊?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五十四章 问答 恒远皱了皱眉,感觉有些不对劲,从他自报姓名开始,两名守门僧的表情就很奇怪。 通传之后,又有了似有似无的敌意。 “劳烦带路!”恒远低眉顺眼。 在守门僧的带领下,穿过前院和主楼,抵达了后院。 檐角下,廊道里,站着一位中年僧人,他穿着便于跋涉的苦行僧纳衣,脸庞圆润,耳垂肥厚。 面无表情的看着恒远。 “青龙寺恒远?”净尘和尚目光锐利的审视恒远。 “正是贫僧。” 恒远和尚也在审视净尘,到这一步,他已经意识到这群西域来的同门,对自己怀着似有似无的敌意。 恒远不知道这股敌意是怎么回事,要知道双方此前并无接触。 “出家人不打诳语!”净尘和尚沉声道。 听到这句话,恒远最直观的感受就是耳边敲响了警钟,不能说谎,诚实回答。 “正是贫僧。”恒远双手合十,坦然道。 净尘和尚沉默了。 他刚才使用了律者的能力,可以确认这位自称恒远的和尚没有说谎,除非对方也是律者,能自行修改戒律。 问题来了,眼前这位是恒远的话,刚才那个又是谁? 他有什么目的? 净尘仔细回顾了谈话经过,悚然发现,对方是为了桑泊的封印物而来。 这样的话,事情的性质就不是冒充恒远这么简单,事关魔僧,他必须要慎重对待。 “方才那位武僧也会佛门狮子吼,即使不是恒远,想必也是佛门中人眼前这位,就算真的是恒远,他的到来,当真只是为了拜访,没有别的意图?” 种种念头闪过,净尘和尚当即做了决定,指着恒远,喝道:“拿下!” 当即,两名穿青色纳衣的僧人上前,按住恒远的肩膀。 砰! 恒远气机一荡,轻而易举的将两位僧人震飞出去。 廊道里,净尘和尚双手捏印,吟诵道:“身不能移,手不能动,口不能言。” 话音落下,手印中荡漾出水纹般的金色涟漪,轻柔而坚定的扫过恒远。 刹那间,恒远宛如身陷泥沼,除了思维还在运转,身体已经失去控制。 “嘭嘭嘭” 恒远身周炸起一道道空气波纹,宛如一朵朵小型烟花。 他在以蛮力抗衡戒律,试图冲出泥沼。 净尘皱了皱眉,这个自称恒远的和尚,比他预料中的要强。忍不住喝道:“速速拿下!” 房间里又冲出几名武僧,几名法师和禅师,后两者战斗力低微,还得靠武僧动手拿人。 但恒远在武僧们包围过来前,冲破了“戒律”,以极快的速度拖出残影,扑向净尘和尚。 恒远生气了,要出手教训这个西边来的同门。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挡在净尘面前,是穿着青色纳衣,眉目清秀的净思小和尚。 他神色平静的望着扑来的恒远,拍出了一掌。 掌势刚起时,没有异常,但在过程中,一点金漆自掌心氲开,迅速覆盖手掌、手臂,紧接着整个人宛如金漆雕塑。 当! 掌心恰好推在恒远胸口,后者像是被攻城木撞中胸口,飞了出去,撞破内院的墙,撞穿主楼的墙。 驿站里的驿卒都要吓死了,躲在屋里瑟瑟发抖,不敢出来。 这群和尚刚入住就与人动手,再过几天,岂不是要把驿站给拆了? “咳咳” 带着隐痛的咳嗽声里,恒远和尚走了出来,盯着净思不说话。 净尘淡淡道:“你且留在驿站,等度厄师叔回来,自有话要问你。” 恒远颔首:“好。” “好”字的尾音里,他再次化作残影,凶猛的扑了过来,目标却不是净尘,而是净思。 体表散发金属质感的净思再次抬起手,一掌拍向恒远,这次没拍中,反而让恒远截住手臂关节,砂锅大的拳头连接不断砸在面部,发出“当当当”的巨响。 面部遭受打击的净思一个头锤撞开恒远,两人噼里啪啦交手十几招后,净思再次被反制。 恒远抓住他的手腕,沉声低吼,一个过肩摔将净思砸在地上。 轰! 铺设在院子里的青砖瞬间被炸上天空,地面崩裂。 恒远膝盖顶在净思喉咙处,右拳化作残影,一下又一下狂砸他脑袋。 当当当当宛如敲钟,声浪夹杂气浪,肆虐在院子每一个角落。 瓦片噼里啪啦滑落、花圃炸开,杨柳折断瞬间一片狼藉。 净思毫无反抗能力,只能捂着脸承受打击。 “够了!”净尘沉声道。 恒远这才罢手,甩动着血肉模糊的拳头,冷冷的盯着净思:“皮糙肉厚罢了。” 到这里,武僧的暴脾气终于发泄完了。 许七安对恒远一直存在误解,认为对方是个淳朴温和的“鲁智深”,其实恒远是披着这敦厚质朴外衣的暴徒。 脾气不暴的人,做不出夜闯平远伯府,杀完人扬长而去的行为。 只不过在恒远心目中,许大人是乐善好施的大好人,这样的好人,值得自己用温柔对待。 进入驿站后,他处处被针对,带着善意而来,遭遇的却是“棍棒”,心里别提多窝火。这么窝火的情况下,这个小和尚还特么出来装逼,好像他恒远是土鸡瓦狗似的,一掌就随便打飞。 结果只是个皮糙肉厚的小和尚而已。 申时初,初春的太阳温吞的挂在西边。 度厄大师手握禅杖,身披金红袈裟,信步而归,他在驿站门口顿了顿,然后一步跨出,来到了内院。 内院一片狼藉,驿卒们踩着梯子上屋顶,铺盖瓦片。武僧们拎着沙土夯实崩裂的地面。 其中干的最卖力的是一个陌生的大光头,度厄大师打量了几眼,没有说话。 度厄大师外表是一个枯瘦的老僧,皮肤黝黑,脸上布满褶皱,枯瘦的身躯裹着宽大的袈裟,显得有几分滑稽。 “师叔!” 净尘和尚从屋里出来,用西域的语言交谈:“您进宫期间,出了些事” 把真假恒远的经过,详细的说给度厄大师听。 “恒远把净思打的毫无还手之力?” 度厄大师扭头看了眼认真干活的恒远。 “是的,”净尘点点头,而后补充道:“不过净思师弟并没有受伤,金刚经可不是一般人能打破的。” 语气里夹带着自傲。 度厄大师没有表态,转而问道:“第一个恒远与你交谈时,可有说过关于邪物的信息?比如说,他知道邪物的根脚,知道邪物某方面的信息。” 净尘回忆片刻,摇头:“他只说桑泊底下的封印物与佛门有关,并在讲述案件时,说自己见过那只断手寄宿在师弟恒慧身上。 “师叔,这事儿其实可以验证,只需召外头的恒远过来质问。” 度厄却再次问道:“他真的没有透露半点邪物的信息,来诱导你吐露更多的内幕?” 净尘摇头:“没有。” 度厄大师“嗯”了一声:“我知道他是谁了,你现在去打更人衙门,找那个主办官许七安,我有话要问他。” 许七安从勾栏里出来,浑身轻飘飘的,感觉骨头都酥了,一边享受马杀鸡,一边看戏听曲,这种日子真逍遥啊。 一个时辰里,勾栏里的姑娘换了一批又一批,笑靥如花的进来,双手发抖的出去。 “可惜勾栏里的姑娘们本职工作是贩卖海鲜,不是专业按摩,水平还是差了些。这时代有青楼有教坊司有勾栏,少了足浴店和按摩店,可惜了。” 这个点儿,已经散值了,没必要再去衙门,许七安在路边雇了马车,返回许府。 “大郎你可算回来了,衙门有人找你,在府里等了许久,茶都喝了两壶了。”门房老张见大郎回来,赶紧迎上来。 衙门有事找我许七安略一沉思,猜测是西方佛门的人找他。 进入会客厅,看见一位黑衣吏员坐在椅上喝茶,目光频频往外看。 “哎呦,许大人您可算回来了。” 无数次的张望中,终于看见了许七安的身影,这位黑衣吏员喜出望外,道:“您再不回来,等宵禁后,我只能留宿贵府了。” “什么事。”许七安直入主题。 “不久前一位佛门高僧来衙门找您,没找着,便去见了魏公。魏公派我在府上等您。”黑衣吏员说。 不过是一个和尚而已,魏渊犯得着这么郑重对待?他西方佬算什么东西,我堂堂东土中原,什么时候能站起来,气抖冷。 许七安面无表情的说:“知道了,稍后我会去见一见。” 黑衣吏员松了口气,打算告辞,忽然想起一事,笑道:“魏公听说您近日到处闲逛,不在衙门等候差遣,也不巡街,他很生气,说您三个月的俸禄没了。” 这,爸爸,有事好商量啊!许七安脸色僵住。 送走黑衣吏员,许七安想起自己的小母马被留在了打更人衙门,便命下人去牵许二郎的坐骑。 许府有三匹马,分别是许平志,许大郎二郎的坐骑。一辆马车,专供女眷出行时使用。 许新年听说大哥回来了,连忙从书房出来,忧心忡忡道:“大哥,今日你走后,那两个居心拨测之徒又来了。” “什么?”许七安一时没反应过来。 “一个青衫剑客,一个更像是屠户的和尚。他们不请自来,说是道贺。爹说来者是客,便请他们进府吃酒。” 许新年皱眉道:“我总感觉他们看我的眼神怪怪的。” 许七安想起来了,下午见到恒远时,他似乎说过刚从许府吃酒出来。 “二郎啊,不必在意这些无名之辈,你现在是会元,你的眼光在更高的天空。”许七安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小老弟了,拍拍他肩膀: “你的坐骑借我用用,明儿还给你。” 正好此时下人从后门牵来了马,侯在大门外,许七安立刻闪人。 他再次来到三杨驿站时,夕阳已经挂在西边,黄昏的阳光是瑰丽的金红色。 “你” 守门的两个僧人知道自己被欺骗感情了,神色不善的盯着许七安。 “本官许七安,是桑泊案的主办官,度厄大师召我来的,带路吧。”许七安笑眯眯的递过缰绳。 守门的两位僧人深吸一口气,制怒,一个接过缰绳,一个做出“请”的手势。 随着守门僧人进入驿站,来到内院。 这里好像刚打过架的样子恒远也在这里干活罪过罪过,我以后一定做个好人。 他有些心虚的低头,不去看恒远和尚,在守门僧的引导下,进入了一间房。 房间里有三个和尚,居中的那位坐在塌上,是个皮肤黝黑的老僧,脸盘布满皱纹,枯瘦的身体撑不起宽松的袈裟,乍一看去有些滑稽。 左右分别是见过面的净尘和净思。 净尘神色不善的盯着许七安。 “度厄大师!”许七安双手合十,行了一礼。 老和尚还礼,温和道:“许大人何故假扮青龙寺武僧恒远?” 许七安一本正经,回答道:“想弄清楚桑泊底下封印着什么东西。” 老和尚眯着眼,默默的看着他。那平静温和的目光,仿佛是人体扫描仪。 在这个老和尚面前,许七安不敢有任何内心戏,收敛发散的思绪,不让自己胡思乱想,说道: “桑泊案是本官一手查办,我发现其中有很多秘密,永镇山河庙建在一座大阵之上,阵中封印着邪物。永镇山河庙炸毁,邪物脱困后,本官亲自下水勘察,发现残留的阵法石柱上,刻有佛文。 “最开始,我以为封印在桑泊底下的是上一代监正,可随着案件的推进,随着恒慧的出现,原来桑泊底下封印的是一只断手。 “本官由此推测,那只断手与佛门有关。但不管是监正,还是皇室,对此讳莫如深。 “我许七安在京中屡破大案,没有我查不出的案子。但这个疑问,便如鲠在喉,让我一度夜不寐,茶饭不思。” 度厄大师缓缓点头:“因此才有了之前那番试探?” “正是!”许七安道。 这番说辞,早就在冒充恒远时就已经想好,他把自己伪装成一个执着破案的“疯子”,对于断手的来历,以及背后隐藏的秘密耿耿于怀。 于是在西域使团入京后,假冒恒远来此试探。 他的试探也没有毛病,所有问题都是点到即止,没有主动透露关于神殊和尚的任何信息,充分的扮演一个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的主办官。 度厄大师微笑道:“许大人想知道关于邪物的信息?” 许七安心里一喜,适当的流露出求知欲:“大师愿意告之?” 枯瘦老僧笑道:“也无不可,但你得入我佛门,成为贫僧座下弟子。” 滚犊子许七安面皮一抽,摇头拒绝:“本官修的是武道,无法再修佛门心法了。” 度厄大师似乎早知会有这样的回复,不紧不慢道:“可以转武僧。” 可以转武僧武僧和武夫果然是殊途同归,我的猜测没错,佛门中的武僧体系,就是为了“外门弟子”准备的。 许七安压在心里许久的一个猜测得到了证实。 那八品武僧的下一品级是什么?! “能娶妻生子么?”他问道。 “虽然武僧不用守戒,但不能娶妻生子。这与修行无关,而佛门的规矩。”度厄大师摇摇头: “一如佛门,便是出家之人,武僧亦是如此。既是出家人,又怎能成家。” 许七安一脸遗憾:“我是很向往佛门的,奈何家中九代单传,哎看来我与佛门无缘,实乃平生一大憾事。” 度厄大师有些开心,没想到许七安对佛门如此友善。 “许大人以后有什么想问的,尽管来驿站问便是,能说的,贫僧都会告诉你。不必伪装成佛门弟子。” “本官知错。” 度厄点点头,吩咐净思送人。 等净思送走许七安,返回房间,度厄大师沉声道:“召恒远入屋。” “是!” 净尘出门喊人。 俄顷,满身灰尘的恒远随着净尘返回,度厄大师笑道:“盘树喊我一声师叔,你是他弟子,便喊我师叔祖吧。” 其实西域佛门和青龙寺没有辈分上的关系,之前净尘出于礼貌,与许七安以师兄弟相称。 “师叔祖。”恒远双手合十。 度厄大师颔首,问道:“听净尘说,那银锣许七安自称与你相交莫逆?” 恒远回答:“是的。” “先前的误会,皆因此人而起,你心里不曾有怨言?”度厄大师盯着恒远。 “许大人不管做什么,弟子都可以宽容谅解。”恒远道。 他欠三号两条命,欠许七安一条命,这些都是天大的恩情。 度厄再次颔首:“他是一个怎样的人。” :先更后改,今天好像有万字了。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五十五章 金刚不败(感谢捞面姐姐的盟主) 恒远酝酿了片刻,道:“我与许大人是在桑泊案中结识,当时我因为恒慧师弟卷入此案,打更人衙门的金锣当时围堵了我和恒慧师弟的藏身之所 “我原以为即使能逃过一死,也会被关在监牢里,没想到身为主办官的许大人,他查明我是牵连其中,并非恒慧师弟的同伙后,立刻放了我。” 这里,恒远做了修改,隐瞒了许七安忽悠他的事当然,恒远至今都不知道许七安是忽悠他的。 “还算是个好人!”净尘和尚冷哼道。 但也是个臭不要脸的,之前他问对方许七安是个怎样的人净尘和尚回想起来,都替许七安觉得羞耻,可他自己居然说的如此坦然。 他不是好不好人的问题,怎么说呢,他有一股难以描述的人格魅力恒远继续说道: “我离开青龙寺之后,一直借居在南城的养生堂,那里收留着一群无家可归的老人和孩子。许大人知道后,慷慨解囊,隔三差五的就送银子帮助他们。 “要知道,他一个月的俸禄也就五两银子,当时他还是一名铜锣。可他从未有过怨言,还安慰我说银子是捡的。 “呵,我偷偷调查过他,他与所有打更人都不同,从未以权谋私,压榨百姓。那些银子,还是他自己节衣缩食省下来的?” 听到这里,净尘和尚沉默了。 他想起许七安自卖自夸的话,说自己不曾拿百姓一针一线。 度厄法师不置可否,淡淡道:“行善事,未必是善者,人有千千面。” 恒远皱了皱眉,心生不悦,继续说道:“那弟子再与师叔祖说一件事,桑泊案之前,他曾经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少女,险些斩了要玷污她的上级,而他也因此入狱,被判了腰斩。 “若非当时永镇山河庙被毁,朝廷急需用人,他已经死了。” 度厄法师思考了许久,又问:“他有何特殊之处?” 特殊之处恒远斟酌着回答:“除了天赋异禀,是修武道的奇才,并无特殊之处。” 度厄大师似乎有些失望,颔首道:“你且出去忙吧。” 恒远双手合十,退出了房间。 “师叔,恒远并没有说谎,这么看来,那许七安确实是位大善人,虽然这人的行事作风让人讨厌。”净尘和尚说道。 不管是为官,还是做人,那许七安都是个品性温良的人。虽然也有一些令人讨厌的油滑,但这并不降低前者的成色。 度厄大师“嗯”了一声。 俊秀的净思和尚当即道:“那么,他还会和邪物有什么牵扯么?” 度厄大师摇摇头,沉声道:“此案的幕后推手是万妖国余孽,元景帝和监正,前者出工不出力,后者冷眼旁观,与那银锣关系不大。既是个善人,我们便无需与他为难了。” 净尘冷哼一声:“大奉言而无信,屡次毁约,我们何必再与他们结盟?不知道罗汉和菩萨们怎么想的。” 作为罗汉中的一员,度厄大师看了眼师侄,徐徐道:“北方蛮族有魔神血脉,与北方妖族是同气连枝数千年。 “南疆蛮族部落众多,最强大的七个蛊族部落,亦算魔神后裔。东北巫神教已有一位超越品级的巫神。 “要想让九州大地处处受佛光照耀,只有与大奉结盟。” 只能与大奉结盟净尘净思两位弟子从师叔的这句话里提炼出一个重要信息: 佛门之所以与大奉结盟,是因为大奉既无超越品级的存在,又与魔神没有纠葛。 当然,几千年前,中原是有一位超越品级的存在,儒家的圣人。 不过那会儿还没有大奉呢。 收回思绪,净尘试探道:“那我们下一步怎么做,追查邪物的踪迹吗?大奉这边,就这么算了?” 度厄大师高深莫测的笑了笑:“听说近来因为道门的天人之争,许多江湖人士涌入京城,官府在外城建了四座擂台。 “我们取两座来用,净思,你以金刚之躯迎战京城武者。净尘,你随意取一座擂台,诵经讲道。 “至于本座,既然来了大奉,那就会一会监正。” 度厄大师说完,走出房间,望着西边的残阳,悠悠道:“中原不识我佛门之威久矣。” 夜里,许七安与同僚结伴去教坊司,还是从前那个少年的宋廷风厚着脸皮跟过来,其中也包括“教坊司的摇床声永远不整齐”的李玉春,以及“我只是来喝酒”的杨砚。 浮香对许七安情深义重,每次他带人来影梅小阁玩,总是很给面子的抱琴出席,献上一曲。 部分与许七安有管鲍之交的花魁也来凑热闹,让许白嫖有了左拥右抱的机会。 但许白嫖并不开心,别人欢饮达旦的时候,他思考的是: 卧槽,这波少说得花掉我百两银子。 他自己来教坊司与花魁们谈情说爱,属于风光霁月,不掺杂低俗的钱色交易。但带着那么多同僚来喝酒,这是无法免费的。 哪怕浮香愿意自掏腰包给他补“成本费”,可许七安堂堂七尺男儿,不拿百姓一针一线,岂会同意这种事。 以后请客要慎重啊,尤其是教坊司这样的销金窟明天尝试找魏公报销,希望他看在我忠心耿耿的份上,能在报销单上签个名许七安强颜欢笑,举杯说: “喝酒喝酒,大家别跟我客气,今晚不醉不归。” 通通都给我喝的烂醉如泥,这样就省下一笔睡女人的钱! 结果,一直喝到夜深,这群武夫愣是没有烂醉如泥的,许七安只好脸上笑嘻嘻,心里p的结束酒宴,说: “为了能让我头儿睡个好觉,大家晚上摇床时,一定要听指挥啊,跟着节奏摇摆,不要跑调。” 李玉春:“” 第二天,许七安骑着二郎的坐骑,快马加鞭的赶回衙门,来到一刀堂,提笔研磨让吏员写了一张报销单。 本次应酬参与人数:二十一。 项目:歌颂朝廷,歌颂魏公(饮酒作乐睡美人)。 花费:一百六十四两三钱。 写完条子,许七安斟酌片刻,认为许银锣是个要脸的人,于是让吏员代劳,送去浩气楼。 没多久,吏员返回,汇报道:“魏公说,条子不是你自己写的,缺乏诚意。” 呼这就表明魏渊心里不满,但愿意给我报销,哈,放心吧魏公,卑职一定为您赴汤蹈火,报答大恩大德! 许七安当即写了一张报销单,吹干墨迹,折叠好,让吏员再跑一趟。 没多久,吏员回来了,魏渊的回复是:不批! 这是在耍我么!许七安生气了,问道:“魏公怎么说的?” 吏员犹豫许久,小心翼翼道:“嘲笑您字写的难看算不算。” 魏渊nsl许七安生气的把吏员轰出去。 春闱之后,接下来最受关注的事,本该是一个月后的殿试。 金榜题名四个字,自古便能迁动人心。 下至乡野百姓,上至皇帝诸公,都对科举无比重视。 不过,元景37年,破事儿特别多。先有道门的天人之争,一甲子一次,可不比科举更吸引人么。 后来,西域使团入京,再次造成轰动。 大奉佛刹寥落,佛门高僧罕见,但佛门高手的传说,在大奉江湖渊源流传。 什么转世轮回,什么死后金身不朽,什么舍利子破万法等等。 江湖人士对佛门抱着强烈的好奇心,而西域使团也没有让他们失望,第二天,一位年轻俊秀的和尚来到南城的擂台上。 大放厥词,说要以佛门的金刚神功领教中原武林高手。 当天便惹来江湖豪侠群起而攻之,但无一人能破金刚肉身,黯然离场。 与南城相望的北城,也有一位西域高僧霸占了擂台,但不是挑战大奉高手,而是开坛讲法。 城中百姓蜂拥而去,聆听高僧讲道,如痴如醉,有浪子痛哭流涕,有恶棍痛改前非,有几代单传的男丁大彻大悟,要出家修行 各种说法在市井流传,甚是邪乎,越来越多的百姓汇聚,聆听佛法。 内城,一座酒楼。 几桌江湖客,聊起了西域佛门,最开始只是两个人之间的闲聊,逐渐加入的人越来越多,后来连吃饭的普通百姓也加入话题。 “这都三天了,那小和尚竟从未败过,你们这些江湖人士不是自诩本领高强?怎么连一个小和尚都打不过。” “你一个平头百姓懂什么,那是普通的小和尚么,那是西域来的高僧,西域佛门的人,纵使是个孩童,也不可小觑。” “原来是这样,西域佛门果然厉害,与之相比,我大奉差的太远了。” “哼,不是说打更人是京城守护者么,十位金锣每一位都是超一流的高手,怎么没看打更人出手?” “你们这些外乡人不知道,打更人也在对付当官的厉害,对外就成了软脚虾。”一位京城百姓不屑道。 反而还是一位江湖人士不高兴了,反驳道:“胡说,前几天我还亲眼见到一位银锣,只出了一刀,便斩伤六品高手。” 对此,那位京城百姓的回答是:“可你们刚才不也说了,西域佛门即使是孩童,也不能小觑,我们大奉的武者能相提并论?” “这倒也是,本大侠行走江湖多年,从未见过如此厉害铜皮铁骨,金光灿灿,不愧是西方高手。” 二楼,柳公子从护栏外收回目光,不忿道:“一群井底之蛙!师父,那小和尚的肉身是怎么回事?” “那是佛门独一无二的锻体神功,远不是六品的铜皮铁骨能媲美。”中年剑客叹息道。 “神仙打架,咱们在旁看个热闹便是了。”美妇人笑道。 柳公子不甘心,盯着自己未来的佩剑,现在是师父的佩剑,说道:“这把出自司天监的神兵,能不能破了他的肉身?” 中年剑客“嗤”的一笑,不屑回答弟子天真的问题。 浓妆艳抹却不显媚俗的蓉蓉姑娘,蹙眉道: “这三天来,上台较量的大多是江湖人士,偶尔有几位官府的高手,但修为也不是太高。为何高品武夫也不出手?” “你也说了是高品武者。”中年美妇摇头道: “我们昨日去看过那小和尚,修为不高,仗着金刚神功立于不败之地。高品强者自然有他们自己的骄傲,赢了不光彩,若是打破肉身时多费些功夫那就丢人了。” 中年剑客颔首,补充道:“朝廷不派高手出面,也是这个原因。对方让一个小和尚摆擂,朝廷火急火燎的派高品强者打压,谁更丢人?堂堂大奉,这点气度还是要有的。” “所以就只能吃个哑巴亏?”柳公子皱眉。 虽然他平时行走江湖,一口一个狗官,一口一个皇帝昏庸,但这是自家事。 一旦有外人来削大奉脸面,柳公子立刻涌起同仇敌忾的情绪。 “那就看大奉有没有年轻一代的高手。”中年剑客喝着酒。 同一时间,南城,酒楼。 穿着银锣差服的许七安站在瞭望台,观赏着擂台上的打斗,他的左边是青衫剑客楚元缜,右边是魁梧高大的‘鲁智深’恒远。 此时,与净思小和尚交手的是一位年轻的白衣剑客,修为不差,练气境巅峰。也不知道是哪个名门大派的弟子。 这位白衣剑客使的剑法诡谲莫测,专攻净思和尚的要害。 净思小和尚纹丝不动,任由铁剑在身上劈砍出道道火光,偶尔伸手拨弄一下刺向裤裆和眼睛的阴险招式。 身体虽然是金刚不败,衣服却不是,裤腰带还是要保住的。 几百招后,白衣少侠力竭了,无奈收剑,抱拳道:“甘拜下风!” 台下嘘声一片,不管是京城百姓还是江湖人士,都很失望。 “这位好像是蝴蝶剑的师兄。”许七安指着擂台边,一位英姿飒爽的俏丽女侠,说道。 庐崖剑阁的“蝴蝶剑”是与蓉蓉姑娘、千面女贼、以及双刀门那位女刀客并列的江湖四枝花。 模样确实俊俏,是位让人眼睛一亮的美人。 恒远和楚元缜闻声,看了几眼,便没什么性质的挪开目光。 “恒远大师,这便是西域佛门独有的炼体功法,属于武僧体系。”楚元缜说道:“你不眼馋么。” “自然是馋的,”恒远说。 许七安听在耳里,心里微动。净思小和尚施展的这门炼体功法,就是不需要烹煮、捶打,就能媲美铜皮铁骨的炼体法门? “我也馋啊。”许七安吞了口唾沫。 恒远看他一眼,“金刚经非一般人能修成,没有佛法基础的人,是不可能修成的。除非天生佛根。” 你说的这个佛根,它是正经的佛根么许七安心里吐槽。 “小和尚,老子来会一会你。” 这时,一位彪形大汉挤出人群,跃上擂台。 这位大汉体表有常人肉眼无法看到的神光闪烁,是一名铜皮铁骨境武夫。 刚还失望的发出嘘声的围观群众,顿时激动起来。 西域的小和尚在擂台上耀武扬威了三天,终于惹来一位铜皮铁骨境的高手。 “有好戏看了。”许七安笑道。 说罢,他目光在人群中扫了一眼,愕然发现一位“老熟人”。 穿着布裙,秀发插着荆钗,打扮朴素,身段颇有些丰腴的老阿姨。 她脸庞严肃,一眨不眨的盯着擂台。 :先更后改,下一章可能要凌晨了。别等。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五十六章 佛门法相(六千字大章) “我遇见一个熟人,去看看。” 许七安丢下一句话,便转身下楼,低调的从远处绕过人群,靠向布裙荆钗的老阿姨。 楚元缜的目光追随着他,见他的目标是一位上了年纪,且姿色平平的妇人,顿时笑出声: “许宁宴的嗜好,有些独特。” 恒远皱了皱眉,正想为许大人辩白几句,就见远处的许七安不争气的露出“登徒子”的笑容,与妇人攀谈。 妇人不搭理他,还给了他一个白眼,许大人也不在意,喋喋不休的说着。 见到这一幕,恒远顿时没了辩白的底气,干巴巴的说:“少年风流,未必不是好事。” 楚元缜哈哈大笑,“教坊司的花魁美则美矣,却总感觉少了些什么,这有妇之夫,就很有风味嘛。” 恒远无奈,只能哀其不幸恨其不争。 许大人什么都好,就是好色风流方面让人诟病。 经过一号在天地会内部的宣传,许七安的好色人设已经深入地书碎片持有者内心。 “大婶,你怎么又来了。瞧你的打扮也不像富裕人家的妇人,柴米油盐酱醋茶,它不香吗?一天天的净知道跑出来看热闹。” “台上那个汉子是你男人么?” “今儿带了多少银子出门,莫要让人给偷了,来来来,本官带你去人少的地方。” 老阿姨除了刚开始那个娇媚的小白眼,之后就再不理了,任他在耳边叽叽喳喳没完没了。 对一表人才的许银锣表现出极大的厌恶。 许七安自讨没趣,也不生气,只是不再说话,把注意力放在擂台上比斗的双方。 这一次,净思和尚不再谦让,选择与铜皮铁骨的六品武者肉搏,拳拳到肉。 当当当 拳脚间回荡的巨响,仿佛是接连不断的撞钟声,又像是铁匠的捶打,因为两人之间时而迸射出刺目的火花。 围观的百姓大呼过瘾,喝彩声接连不断。 一位孩子看的入神,兴冲冲的跑向擂台,嘴里兴奋的嚷嚷。 “滚犊子!” 许七安一个扫腿把他踢飞,小孩轻飘飘的飞出几米,落入一个汉子怀里,那似乎是他父亲,又惊又怒的瞪一眼许七安,但不敢造次。 “有没有受伤?”汉子急切的问。 “不疼呀。”孩子笑嘻嘻说。 老阿姨扭头看了许七安一眼,又面无表情的扭回头,认真专注的看着台上的较量。 擂台上的战斗没有持续太久,一炷香后便分了胜负,那六品武者被净思和尚三拳捶在胸口,终于坚持不住,破了硬功。 “佛门的金刚不败名不虚传。” 汉子拱了拱手,似乎无颜再待下去,跃下擂台,匆匆离去。 老阿姨轻轻一跺脚。 许七安有些诧异,这位老阿姨,怎么说呢,总是能在她身上看到一些少女才有的姿态和表情。 家里的婶婶偶尔也会这般,但没她夸张。 这是一个对自己年纪没有逼数的大婶许七安心里下定论,笑着说道: “这就像两把刀碰撞,蛮力差不多的情况下,那把刀的品质更好,就能胜。佛门的金刚不败,据说出自佛陀之手,而武者的铜皮铁骨,“品质”参差不齐。输的不冤。” 老阿姨扭过头来,鄙夷道:“说的有模有样,你怎么不上台,你之前不是一刀斩了一位六品武夫?” 许七安眯着眼,反问道:“咦,你当时不是走了吗,你怎么知道我一刀斩了一位六品。” 老阿姨报以冷笑:“我不聋不哑,除非那天南城还有一位银锣。” “喂,那天是你喊人来打我的吧,大婶你是哪家的夫人,男人在哪个部门任职?”许七安不装了,开门见山的问。 当日,那位江湖人打扮的六品没理由的上台挑衅,指名道姓要挑战许七安,他本可以直接捉拿,不过为了装人前显圣,选择出面应战。 事后,没等他去审问,江湖武夫便被人提走,从打更人衙门提人,谁能做到? 许七安的猜测是“自家人”,要么是军方的人,要么是某位大人物养的客卿。 就在刚才,许七安见到同样是六品的武者上台,见到了混在围观群众里的老阿姨,忽然灵感迸发,想起自己确实得罪过人。 这位老阿姨的身份绝不像她外表那么朴素平常,而那天自己确实得罪过她,虽然不算什么大事,可以女人的小心眼,就另当别论了。 许七安有理由怀疑,那天的六品武者是受了这位老阿姨的指使。 听到许七安的质问,老阿姨展颜一笑:“你上台把这个小和尚砍了,我就告诉你。” 许七安摇摇头。 “怕了?”她眼里的鄙夷更深了。 是怕,我好不容易让自己从佛门使团的视线里摘出来,我可不想和佛门僧人有过多的瓜葛但许七安还是忍不住按住刀柄,沉吟道: “我斩不破他的金刚不败。” 也好叫你知道一山更比一山高!老阿姨撇撇嘴,眼里分成很复杂,既有失望又有得意。 这时,一位青衫剑客从旁边的酒楼腾飞而出,轻飘飘落在擂台。 围观群众一看又有人挑战小和尚,顿时精神抖擞,打算再吃一波瓜,顺带讨论青衫剑客何许人也。 “楚元缜” 许七安听见老阿姨嘀咕了一声。 她认识楚元缜?哦,楚元缜以前毕竟是状元郎,在大奉高层里不陌生楚状元出手的话,多半是稳了。 许七安松了口气。 净思这小和尚一直霸占着擂台,朝廷脸面也不好看。 “小和尚,我只出一剑,你能挡住,便算我输。”楚元缜面带微笑,平静的直视净思。 嘘声又来了,周围的吃瓜群众见青衫剑客如此嚣张,对他的印象分大打折扣。 这位西域来的小法师坚不可摧,大伙看在眼里。青衫剑客口出狂言,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是投机取巧,渴望一举成名的江湖人士。 “施主请!” 净思双手合十,巍然不惧。 “有意思。”楚元缜笑了笑,眼里没有胜负欲,反而是凑热闹的成分居多,与周围的群众一样。 接着,楚元缜做了一个所有人都看不懂的动作,他朝天空伸出了手,张开手掌心。 背在身后的那柄剑一动不动。 就在众人以为他虚张声势,打算狠狠嘲笑之际,有人看见一粒石子从自己脚边飞了起来。 越来越多的石子腾空而起,蜂窝似的涌向青衫剑客的掌心。 砰砰砰的撞击声里,石子与石子严丝合缝,一个剑柄成型了,随着石子的汇聚,一把四尺长的石剑成型。 哗 四周爆发出哗然声,大部分群众都是看个热闹,越是花里胡哨,在他们眼里就越厉害。 楚元缜这一手,就很花里胡哨,聚石为剑,简直神仙手段,可比从头到尾只挨打的西方和尚有看头多了。 “厉害!” 老阿姨眸子亮晶晶的,忍不住喝彩。 石剑成型后,楚元缜握剑往前一递,刹那间,风雷大作,狂风平地而起,吹的周遭百姓东摇西晃。 剑势来的太快,净思和尚无从躲避,双手合十,不退不避。 叮轰轰轰 先是一声刺穿耳膜般的锐响,紧接着是气机团团迸爆的闷响。一股股气浪宛如狂潮,将远处的群众吹翻。 好在这三天来,以及遭遇过所谓的气机波动,百姓们不敢再像以前那样靠近擂台,因此无人受伤,只是不少人耳朵被震出血迹。 第一次锐响之前,老阿姨的耳朵就被许七安捂住了,后续的气机爆炸更是将她死死“按”在许七安怀里。 大概从未被陌生男子如此亲密接触,老阿姨剧烈挣扎,脚丫子使劲狂踩许七安的脚背。 待一切风平浪静,青衫剑客和西域小和尚立在擂台上,小和尚的金身不再璀璨,显得黯淡无光。 楚元缜手里没了剑,两人之间,只有一地的砂砾。 “输了。” 许七安惋惜的想,随后就看见老阿姨一把推开他,挥手一个巴掌打过来。 许七安抬手挡住,没好气道:“你这个大婶,一把年纪了脾气还” 他没有说下去,眼前一只雪白皓腕,戴着一串菩提手串。 “???” 一连串的问号在许七安脑海闪过,他看着老阿姨的眼神,慢慢凝固,慢慢变的古怪。 他识得这个菩提手串,当日在内城偶遇金莲道长,从他手中“赢”下地书碎片可一串菩提手串。 那手串被一位坐在金丝楠木马车里的贵人买走。 就是她?! “放心” 老阿姨羞怒的声音响起,银牙紧咬。 许七安听话的松开手,老阿姨反手补了一个巴掌,怒气冲冲的走了。 不是吧不是吧,那个被金莲道长誉为“将来与我有极深渊源”的女人就是她?! 有资格乘坐金丝楠木制造的马车,所以,这位老阿姨是元景帝的堂妹,还是哪位亲王的发妻!? 这样的女人能和我有什么渊源啊,难道是不不不,思想不能滑坡,也许她有个女儿,长的貌美如花,与我有缘可她这般平庸的姿色,能有什么貌美如花的闺女? 想到老阿姨的姿色,许七安打断了年轻的岳母这个思路,心说有渊源未必是姻缘,也可能是其他的缘分。 “话说回来,短短几日我已经见了她两回,而她的背景模糊不清,不在我的生活、事业范畴里,也就不在我的交际圈里,这样的情况下还能频繁相遇,金莲道长说的没错,我与她确实有缘。” 这时,四周的观众从交手的余波中恢复,有人不停的拍打耳朵,“啊啊啊”的大声说话。 侥幸没有被震伤耳膜的,则扼腕叹息。 “这都没赢?” “西方佛门的人当真如此强大?” 倒是没有人埋汰楚元缜,毕竟刚才那一剑,已经是神仙般的手段。 许七安牵着小母马,与恒远、楚元缜缓步而行。 “楚状元,刚才那一剑,用了几成功力?”许七安好奇道。 楚元缜摇摇头,答非所问,“那小和尚走的路子,与你一样,又与你相反。” 许七安恍然,楚元缜的意思是,净思和尚只会金刚不败,这一点和只有一刀之力的许七安很像。 相反,则是一攻一守。 “那,楚状元觉得我这把矛,能不能攻破他的盾?”许七安问道。 “你可以!” 楚元缜看了他一眼,又笑道:“但又不可以。” 许七安回他一个板砖脸:“读书人和佛门中人一样讨厌。” 楚元缜诧异道:“何解?” 许七安笑了笑:“自己想去。” 楚元缜顿时一脸不爽,几秒后,他忽然明白了,摇头失笑:“打机锋确实没意思,自作聪明的人才干这事儿。” 顿了顿,他提点道:“你的《天地一刀斩》很强大,融合了心剑的诀窍后,更加没有破绽。但在我看来,它缺了灵魂。” 灵魂?许七安拒绝这个词儿。 “你施展的是天地一刀斩,也只是天地一刀斩。而我施展的不是剑法,是我的意气。我懒惰时,剑气也懒惰。我温和时,剑气也温和。可一旦我动了怒,我的剑意就能捅破天。”楚元缜沉声道: “这就是意气!这就是灵魂!这就是四品武夫的真谛!” 许七安回忆起衙门金锣们的“神威”,恍然点头,“可你也说了,那是四品武夫的真谛。” 我只是一个七品炼神境的小银锣。 “我可以教你养意,修行到高深境界,相当于提前拥有了四品武夫的能力。当然,效果肯定大打折扣。不过配合你的天地一刀斩,破那佛门金刚,足矣。” “修行一门绝学,不是一朝一夕的事。”许七安说。 他真正想说的是,我能白嫖你的绝技么。 “入门很简单!”楚元缜笑道:“我学剑之后的一年,琢磨出这套诀窍,要练成它,两三天便可。只是想练到高深境界,很难。” “请楚状元赐教。”许七安连忙说。 “我先与你说说窍门,这个不难,其实就是将自身意气融入其中,化作剑气或刀气,只简单的意气,无非是喜怒哀乐等。”楚元缜坦然道: “人宗就是走这条路的,我这相当于在人宗的基础上,摸索出一个新的窍门。” 灵宝观。 清幽的后院,静室里,元景帝与国师手谈,乌发再生的老皇帝捏着棋子,叹息道: “楚元缜也输了。” 女子国师眉心一点朱砂,五官艳丽,却不媚俗,身段丰腴,将少女的清丽和少妇的妩媚完美的杂糅。 既纯真又妖冶。 她下棋率性,不动脑子,啪嗒啪嗒的落子,闻言,回应道:“随手一剑,谈何输赢?” 元景帝点点头,“但不管如何,都成就了那小和尚的威名,成就了西域佛门的威名。” 元景帝虽身在宫中,京城里的事,特别是关于西域使团的信息,事无巨细,他了如指掌。 “陛下是觉得理亏?”洛玉衡秀眉轻蹙,下着下着,她发现自己快输了。 于是在谈话间,悄悄变幻了两子的位置。 “理亏?” 元景帝哂笑一下,继而叹息:“理亏是有的,更多的是无奈,小和尚年纪轻轻,修为惊人,京城没有后起之秀,朕能如何? “总不好让禁军中的高手出战吧,岂不是更丢人。” 洛玉衡听出来了,元景帝是在责怪楚元缜留手,不够干脆利索的击败小和尚,反而成为人家扬名的踏脚石。 “那秃驴来者不善,这次恐怕不会轻易回西域。”元景帝又说。 “陛下想说什么,直说便是。”洛玉衡道。 “前几日,度厄大师要见监正,被他拒绝了。监正久居观星楼,不问世事,他若是不理会西域高僧届时还请国师出手。” 洛玉衡缓缓点头,又变幻了两粒棋子的位置。 连输三局的元景帝郁闷的离开灵宝观,返回皇宫的路上,吩咐老太监:“去让魏渊寻人,朕不想看到那个小和尚再站在擂台上。” 元景帝面无表情,神色阴沉。 老太监低眉顺眼:“是!” 南城,养生堂。 后院,许七安与楚元缜盘膝而坐,听他讲述“养意”的诀窍。 恒远大师也不避嫌,坐在一侧偷师。 “听着倒是不难,不过如何把“意气”融入刀中?”许七安一边问着,一边起身,挥出黑金长刀。 过程中,按照楚元缜教导的秘诀,他试图把自己的意气融入刀中。 但是失败了。 “你情绪平静,无喜无悲无忧无怒如何养意?”楚元缜无奈道。 “是我的错,是我心中有静气,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许七安说。 所谓意气风发,本质上是一种情绪。 楚元缜思考了一下,道:“其实有个速成的办法。” 许七安眼睛微亮:“楚状元请说。” “你过来。”状元郎笑眯眯的招手。 许七安当即走了过去。 “啪!” 楚元缜反手一个巴掌。 你特么的许七安生气了,“楚兄,你是故意的吧。” “能斩出意气吗?” “完全没效。”许七安揉了揉火辣辣的面皮。 “那就是火候没到。” 楚元缜突然扑了过来,不停的挥舞巴掌,许七安竭力抵抗、躲避,仍然被扇了十几个大嘴巴子。 面对不依不饶的楚元缜,他彻底怒了,也就在这时,福至心灵,产生一股想要宣泄的念头。 嗤! 锋利无匹的刀气斩出,扭曲空气。 楚元缜似乎不愿与这个锋芒对抗,仰头避开,刀气冲入云霄,缓缓消散。 “果然有用!”许七安一喜。 刚才那一刀,超出了他平常刀气的极限,如果配合天地一刀斩施展,威力会更上一层。 “你果然是个天才。”楚元缜感慨道。 他说过的,一天或三天便能学会,许七安仅用了一个时辰。 不,其实你是教学生的鬼才许七安心里吐槽。 “但如果我每次施展这一刀,都要先挨打的话,是不是太亏了?” 楚元缜回答:“因此我说,入门容易,精通却难。你如今的意气,需要外界刺激,无法主动施展。” 啊,又多了一门要修行的秘法可我依旧是那个砍完一刀就等死的少年许七安感觉自己的修行之路陷入了某种不可逆的状态。 他学的东西越来越多,应敌的手段却依旧单调且极端。 “不过我能爆发的力量倒是越来越强了,不知道有没有一天,做到真正的天下高手无人能挡我一刀?” 当天晚上,许七安不出意外的听见了二叔说起南城擂台的战斗。 “据说一位极厉害的剑客出手,仍然没有赢那位西域的和尚。”许二叔感慨道。 “京城那么多高手,连个小和尚都打不过么。”婶婶吃着饭,随口搭茬。 “京城高手是多,但以大欺小传出去不好听。年轻高手倒是不少,可据说那是佛门独有的金刚不败,别说同境,即使高一品级,也未必能破。” 许二叔给自己头发长见识短的妻子科普。 婶婶听完就气抖冷了:“偌大的京城,连个优秀的年轻人都挑不出来,也就我家二郎不修武道,否则一拳把小和尚打晕。” 许二郎连忙摆手:“不不不,娘,我办不到。” 顿了顿,道:“西域使团确实嚣张了些,近日与同窗饮酒,说起此事,都颇为不忿。北城有个和尚天天诵经讲法,每日都有上千百姓听经,一听就是一两个时辰,可那些百姓都是穷苦人,如何蹉跎的起? “还有南城那小和尚,仗着皮糙肉厚,口出狂言,偏偏京城中武夫拿他没办法。同窗们都说武夫只能窝里横。” 这话同时得罪许大郎和许二叔。 “你们书生也就一张嘴,袖手空谈有万言。”许七安嗤笑。 “有理。” 许平志给侄儿点赞,顺带打压儿子中会元后,日渐膨胀的妻子:“二郎不是练武的料,反倒是铃音胖胳膊胖腿,气力充足,比他更有天赋。” 许玲月瞥一眼埋头吃肉的妹妹,掩嘴轻笑:“到时候,真的就要吃穷家里了。” 聊了几句,二叔叹口气:“别说书生,御刀卫里的同僚哪个不愤懑。西方的和尚太嚣张了。” 佛门嚣张是有原因的,他们本就是来兴师问罪许七安心说。 夜幕降临。 穿青色纳衣的僧人返回驿站,径直去见了度厄大师,双手合十,道:“师叔祖,监正依旧不见您。” 橘色的烛光里,度厄大师皱纹遍布的脸,一半映着烛光,一半藏在阴影里。 “知道了,你且下去。” 僧人退走。 度厄大师重新闭上眼睛,天灵盖处,一道金光冲霄。 那道金光冉冉升起,划破夜空,消失不见,大概过了几秒,夜空中乌云滚滚涌动,雷霆大作。 滚滚黑云中,一缕金光亮起,而后,狂潮般的金光笼罩了整个京城。 云雾剧烈抖动,探出一张佛脸,双眼圆睁,双眉倒竖。 这尊法相巨大无比,单是一张脸,就有半个京城那么大。 京城内,百姓丝毫不受影响,但所有的修行者,心中同时升起畏惧、胆寒的情绪,宛如春雷中的小动物,匍匐发抖。 许七安在睡梦中惊醒,脸色发白的冲出房间,昂头望天,看见一张金灿灿的佛脸凝在京城上空。 这番景象生平仅见,宛如佛陀降临,从云端俯瞰人间。 “哐” 东厢房和隔壁的房门同时推开,许二叔和许二郎冲了出来,父子俩双腿不停的抖,仰头望着天空。 “爹,大哥西域佛门是要在京城出手吗?”许二郎颤声道。 许平志都傻眼了,这辈子也没见过如此恐怖的场景。 “监正,为何不敢见本座。” 这时,法相口吐人言,宛如雷霆炸响,声浪回荡,响彻京城。 “这尼玛的这个世界的高层次战力果然恐怖”许七安一边抖腿,一边感慨。 :憋了个大章出来,想着三四千的更新也没意思,所以昨晚凌晨后一直写,想写一万字的,后来发现太高估自己了。 今天还是两章,不变。这个大章就当是补偿。 记得帮忙纠错,我先睡觉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五十七章 金刚怒目法相 许七安很想皮一下,高呼:老婆,快出来看佛祖。 然而他并没有老婆,而且那尊法相散发的厚重威压,让他升不起任何情绪,本能的想要跪地膜拜。 监正,为何不敢见本座 随着宛如雷霆般的喝问,苦苦支撑的许平志双膝一软,跪倒在地。 恐惧的同时,内心涌起屈辱,许二叔两手撑着地面,咬牙切齿道:“宁宴,辞旧,不要跪,站起来,站起来!!” 最后三个字是吼出来的。 吼完后,许平志得不到侄儿和儿子的回应,抬头一看儿子扶着廊柱,额头青筋暴凸,似乎在竭力支撑。 侄儿背靠着房门,双手拄刀,倔强的抬头望着夜空中的擎天法相。 然后,儿子和侄儿同时看了过来。 气氛一时间僵住,好在许辞旧和许宁宴不动声色的挪开了目光。 呼两个臭小子还知道给我留面子!许平志尴尬的情绪得以缓解。 噗,瞧二叔这怂样,精气神都消耗在婶婶身上了吧!许七安心里嘲笑。 爹太丢人了,自己跪就跪了,还要嚷出来,幸好这里没外人!许辞旧暗暗嫌弃丢人的老父亲。 “大哥,这,这佛门高僧打算如何?你,你在打更人衙门当差,知道些内幕吧?”许辞旧断断续续的说。 尽量让自己声音不颤抖。 他认为,应该是西域和大奉在某些事情上产生了分歧,因此才有了西域使团入京,今晚看佛门高僧的举动,西域那边的态度显而易见——愤怒! 如果处理不好,西域和大奉的联盟很可能破裂,甚至发生国战。 身为读书人,许新年对这类大事有着本能的求知欲。 许七安斟酌道:“是闹了点矛盾,但没你想象中的那么严重具体我并不清楚。在” 说到一半,他又改口了,因为佛门高僧的反应,同样出于许七安的预料。 他忽然意识到一件事,当年神殊和尚被封印在大奉,也许,并不仅仅是盟友间的相互帮助,其中另有隐情。 倘若只是盟友间的互相帮助,佛门如何这般恼怒,如何这般兴师动众。 浩气楼! 魏渊披着青袍,站在瞭望台,仰头看着一张佛脸遮住半个京城的法相,它的身躯无穷大,隐藏在滚滚乌云之中。 “杀贼罗汉!” 他目光平静,腰杆挺直,青袍在风中烈烈翻飞,似乎在与法相对视。 身后的茶室里,杨砚和南宫倩柔盘膝而坐,脑袋低垂,竭力抗衡着法相威压。 修为越高,受到的压迫越大。 “佛门还是一如既往的强大啊。”魏渊感慨道。 说着,他回头看了眼两位义子,淡淡道:“如果许七安在这里,我敢保证,他一定是站着的,不管用什么方法,都是站着的。” 杨砚和南宫倩柔一脸羞愧。 皇宫,元景帝披着龙袍,在老太监的陪伴下走出寝宫,他抬头眺望,那张双眉倒竖的佛脸,仿佛就悬在皇宫之上。 那双不怒自威的佛眼,像是在盯着元景帝。 皇宫内,禁军侍卫手持枪戈,如临大敌,一个都没跪,更没有流露出惶恐畏惧之色。 整个皇宫,仿佛隔绝了法相的威严。 “哼!” 元景帝冷哼一声,转身回了寝宫。 京城数百万人口,武者不计其数,包括近来涌入京城的江湖人士,在今晚,一个个战战兢兢,如临末日。 内心产生了巨大的畏惧和恐慌。 同时,心里不自觉的想,这是京城啊,是大奉的核心城市,难道就没人能制止佛门扬威? 先有小和尚打擂四天,无一败绩,今夜又有法相降临,震动整个京城,居高临下的质问监正。 监正可是大奉的守护神,唯一的一品高手。 这是把朝廷脸面置于何地,把监正脸面置于何地,把数百万京城人的脸面置于何地。 无数人都在渴望监正出手。 桑泊,新建的永镇山河庙内,那柄开国皇帝的佩剑,黄铜剑,嗡嗡震颤,似乎在等待主人的召唤。 在无数人殷殷期盼中,一声清越的啸声响起:“聒噪!” 声音悦耳,具备清亮的质感。 头戴莲花冠,身披太极鱼,眉心一抹朱砂的洛玉衡走出静室,秀发在风中狂舞。 她抬头望着佛脸,伸出了白皙的右臂,五指骤然一握,池水里,一把锈迹斑驳的铁剑破水而出,落在她掌心。 洛玉衡轻轻抛出手里的铁剑:“去!” 剑气如虹,冲天而去。 初时,它宛如一道细细的火光,宛如逆天而上的陨石。 不多时,剑尖撑起了一道直径百米的弧形气罩,那是空气阻力形成的气波。 再过片刻,火红色的光芒照亮了金色的天空,与金色法相交相辉映,那道原本的细线,已经壮大的难以想象。 宛如一挂红色的瀑布。 金身法相冷哼一声,滚滚黑云中探出两只擎天巨掌,要将剑光抓住。 两只金色巨掌合拢,恰好将璀璨如星河的剑光夹在掌心。 下一刻,焦雷在京城上空炸响,法相的双手一寸寸崩溃成金光,接着是佛脸崩散,红色的剑光混杂着金光,交融成瑰丽的七彩之色,在夜空中流舞。 这副瑰丽万千的景象,对京城百姓而言,恐怕是一辈子都没见过的。 “啪嗒” 刚艰难起身的许平志,又跪了下来。 许七安和许新年再次别过脸去,不去看父亲(二叔)丢人的一幕。 刚才出手的是洛玉衡?不愧是二品道首,这一剑如此冲着我来的话许七安此刻的心情有些复杂。 他和洛玉衡打过几次交道,尽管知道对方是道门二品,但对她的实力缺乏清晰的认识。 直到此刻,许七安才清晰意识到道门二品有多强。 “如果我一开始就知道这个女人这么凶,我以前肯定不敢盯着她胸脯看”许七安脊背发凉,感觉自己曾经在作死的边缘反复横跳。 半柱香后,天空恢复了寂静,红光和金光湮灭,乌云消散,一轮弦月挂在天边。 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许家三爷们如释重负,许七安坐在门槛上,许辞旧坐在回廊的横栏上,许平志慢悠悠起身,沉声道: “年轻就是好,身子骨还硬朗,不像我一样,猝不及防之下,站都站不稳。 “不过爹当年也是铁骨铮铮的好汉,千军万马中来回冲杀,眉头都不皱一下。” 他抬头看了眼天空,冷哼道:“这次我已有防备,如果再来一次,绝对不会失态了” 话音方落,夜空中忽然想起梵唱,平静的乌云再次翻滚起来。 云层深处,一抹金光亮起,伴随着梵唱,乌云翻涌,又一尊法相出现。 如上一尊法相不同,这尊法相更加生动,更加栩栩如生,佛脸也更加凶恶。 当然,气势也截然不同,远胜之前数倍。 “啪嗒” 铁骨铮铮许平志又跪了。 不过这一次,许新年和许七安都没有嘲笑他,许新年直接瘫软在地,浑身大汗淋漓。许七安则半跪着,双手撑着地面。 他在脑海里观想那尊顶天立地的巨人,心里满满迸发出斗天斗地的气焰,然后,一点点挺直了腰杆,拄刀而立。 度厄这是一定要和监正斗法吗许七安心里一沉,京城数百万人口,可经不起这么折腾。 哐! 这时,推门声传来。 许铃音揉着眼睛,扶着房门跨出门槛,“爹,外头好吵啊” “快回屋,快回屋。”许平志大喊。 许铃音扬起小脸,胖乎乎的指头指向天空:“天上有神仙。” 她看的如痴如醉,一点都不受法相威压的影响。 “金刚怒目法相?!” 洛玉衡撇撇嘴,转身回静室,不再搭理。 佛门九大法相,其中之一便是金刚怒目,这是一品的菩萨才能施展。 交给监正了,与她没有干系。 此时此刻,观星楼,八卦台。 白衣白发白胡子的老监正站在八卦台边缘,负手而立,夜风舞动他的胡子。 “当年的约定,是你们与皇室的事,与我何干?”监正没好气道。 那巨大到无边无际的法相开口,声浪滚滚,却只有监正一人能听见:“当年若非我佛门出手,你能踏入一品? “而今神殊出世,你若不给佛门一个交代,他日我便亲自来京。” “你敢来京,老夫就送你轮回去。”监正冷笑一声,而后问道:“你们佛门想怎样。” “是你想怎样,你该知道,神殊一旦重聚肉身,会对我佛门带来多大的灾难。”金刚法相怒吼。 “那你又知不知道,神殊若是继续封在桑泊,对我大奉又会带来多大灾难?”监正反问。 金刚法相道:“你们司天监自己捅出的篓子,让我佛门代过?” “事已至此,说这些没用的作甚,你这法相只能维持半刻钟,有话赶紧说完,别打扰京城百姓睡觉。”监正不耐烦道。 “两件事:一,追查万妖国余孽的下落,找回神殊的断臂。二,佛门要借你的天机盘三年。” “有本事就来拿。”监正淡淡道。 “好!” 金刚法相消散。 “咦,这回没有动手?” 许七安望着天空,那尊气势宛如神魔的金刚法相已经消散,并没有之前那般惊天动地的交手。 只是凝聚在天空半晌,便消散了。 许平志和许二郎缓缓吐出一口气,整个人仿佛虚脱。 “铃音,别傻站着,快过来扶你爹和你二哥回房间。”许七安招呼道。 “去去去!” 许平志啐了侄儿一通,骂道:“给老子过来,养你二十年有什么用。” 许七安连忙过去搀扶。 将二叔和二郎送回房间,许七安在脑海里沟通神殊和尚:“大师,大师刚才的情况你看见了吗。” :庆祝一百万字!先改上一章错字,然后继续码字。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五十八章 五百年前的交易 “何事?” 耳边响起神殊缥缈的声音,许七安看见了浓郁的雾霭,聚散合离,他穿过浮动的雾气,看见了一座破旧的寺庙,门口盘坐着俊秀的神殊和尚。 “大师,也没什么事就是刚刚看到了大画面,想过来和你吃个瓜。”许七安诚恳的说。 “当着佛门高手的面,不要在心里喊我的名字。”神殊告诫道。 “明白了大师,我不会拖后腿的。” 许七安把刚才发生在京城夜空的景象转述了一遍,感慨道:“监正的屏蔽天机术,还真是厉害呢。” “既是一品,自然是厉害的。”神殊和尚温和道:“不过,可能是我记忆残缺的缘故,我不记得关于术士的信息。” 额神殊和尚被封印的前一百年,术士体系才出现吧?他不晓得术士体系也正常。 许七安说道:“大师,我前几日,试探过西域来的和尚了,对于您的身份,有了些许了解。” 神殊和尚温润的脸盘,露出郑重之色,凝神盯着他:“有什么结果?” 许七安回答:“佛门的僧人说,您是佛门叛徒,因为杀不死您,所以才将您封印。” “佛门叛徒” 神殊和尚喃喃念叨着,神色渐渐有了变化,眼神深处闪过悲凉和愤怒。 这片隐秘世界的迷雾随之抖动,迷雾宛如河流般奔腾。 “你做的很好,我想起了一些往事。”许久,平复情绪神殊和尚颔首道。 什么往事啊,大佬,能和我分享一下吗许七安心说。 念头刚起,眼前的雾气合拢,遮挡住破旧寺庙以及神殊和尚,继而整个世界开始淡化。 景物变化,房间里的陈设映入眼帘,他从神殊和尚的神秘世界中出来了。 “那老阿姨与我有渊源,回头我问问金莲道长,到底是什么样的渊源。不然总觉得如鲠在喉,难受 “佛门使团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这段时间我尽量低调做人,度厄大师比我想象中的要强啊。 “我现在的精神力达到一个巅峰了,差不多可以尝试突破,可是见识到了佛门金刚神宫的妙处,我对武夫的铜皮铁骨有点看不上 “神殊大师记忆残缺,没有这门功夫,恒远是个后娘养的,学不到这种深奥的绝学,难了。” 他躺在床上,发散思绪,突然,熟悉的心悸感涌来。 许七安一边伸手从枕头底下抽出地书碎片,一边起身点燃油灯,坐在桌边,查看传书。 【一:道长,西域使团的领袖,度厄大师是几品?】 难得,窥屏狂魔一号居然主动发来传书。 【九:度厄是二品罗汉,杀贼果位。】 二品罗汉,这倒是附和我的猜测但杀贼果位是什么?许七安略作回忆,确认打更人衙门的案牍库里没有记载“果位”。 【四:所谓果位,是佛门的说法。罗汉有三大果位,分别是杀贼、不还、阿罗汉。其中阿罗汉果位最高,‘杀贼’和‘不还’平等。】 原来如此虽然听不懂,但感觉很厉害的样子!许七安缓缓点头。 解释过后,四号又说道:【不过,我感觉今夜出现的第二尊法相,强的有些离谱。】 第一尊法相是杀贼果位凝聚,是度厄大师自身的力量。第二尊法相的气息更加宏大,更加厚重。 【九:那是金刚怒目法相,佛门九大法相之一。】 【四:难怪,原来是菩萨出手了。】 菩萨,一品的菩萨?!许七安“嘶”了一声,他下意识的左右顾盼,脊背生出凉意,有种小偷听见警笛声的惶恐。 如果来京城的是一品,许七安觉得自己又要悬了。 稳住稳住,每一个体系都有它的特殊之处,屏蔽天机是术士的拿手好戏,要相信监正的实力他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这时,李妙真冒泡了,传书道:【你们在说什么?什么叫今夜出现的法相?】 一号向来与二号不对付,四号因为天人之争的关系,与她“避嫌”,金莲道长暂时没冒泡,冷场了一会儿,最后是六号恒远传书解释: 【佛门使团进京了,闹出了些动静,今夜京城上空有法相现世。】 几秒后,李妙真再次传书:【为了桑泊案而来?】 桑泊底下的封印物涉及到佛门,这件事三号曾经在天地会内部公布过。想到许七安已经殒落,她心里顿时有些怅然。 【六:是的。】 李妙真感慨传书:【佛门确实强大,不愧是九州第一大教。】 佛门是九州第一大势力么这一点我以前倒是没有想过,明天去衙门查一查资料。 【四:李妙真,你为什么还没抵达京城?】 【二:呵,让你多活几天难道不好?】 喂喂,姑娘,说话别这么冲,要以德服人啊!许七安心里吐槽。 【二:我选择走陆路到京城,沿途正好可以铲奸除恶,杀几个贪官和豪强。】 地书群里半晌没人说话,金莲道长冒泡了:【对了,五号近来如何?】 五号没有回应。 【二:道长,你私底下传书问问吧,我觉得这丫头又出事了。】 金莲道长无奈道:【好吧。】 五号的经历,大概可以写一本《五号流浪记》、《五号的奇妙冒险》什么的想到这里,许七安嘴角微翘。 一觉睡到天亮,许七安骑上小母马,来到打更人衙门。 他径直去了案牍库,来到“丙”字号案牍库,吩咐管理案牍库的吏员:“取一切与佛门相关的案牍。” “顺便再来一杯茶。”他说。 佛门相关的资料浩如烟海,叠在桌上比人还高,许七安做过筛选后,排除了一些奇人异事,以及“传说”,重点关注《九州地理志》和《西域地理志》等地域相关的书籍。 大概一个时辰后,他有了自己想要的收获。 “果然,论占地面积佛门在九州排第一,整个西域佛国遍地,而西域的疆土是大奉的两倍,北方的三倍,东北的三至五倍。 “当然,西域地广人稀,不是肥沃之地。然后,如果加上南疆十万大山的疆域,也就是原万妖国的疆土,佛门的“江山”就太恐怖了。” 接着,他让吏员奉上笔墨纸砚,在一张宣纸上开始写下“桑泊”、“国教”、“灭佛”等字眼。 他想起了金莲道长与他说过的一段历史,关于那位开国皇帝的历史。 当年为了推翻腐朽的中原王朝,大奉的开国皇帝曾经向东北巫神教借兵,代价是奉巫神教为国教。 根据《西域地理志》中的记载,佛门也是国教。 “以我和怀庆公主查出来的信息判断,四百年前,佛门在中原遍地开花,分明也是要成国教的趋势。只是当年的儒家正处在“恕我直言,在座各位都是垃圾”的巅峰阶段。 “直接推动灭佛,佛门愣是没有过激反应,退出了中原。我这里有两个猜测:一,儒家当年确实强大到无法无天。二,佛门不敢直接和大奉翻脸,因为还要依仗大奉封印神殊。 “如果儒家还没有衰弱,以儒家和司天监的强大,大奉国力无疑是九州之最。” 许七安以气机粉碎纸张,离开案牍库,转头进了司天监。 得到通传后,他登上七楼,茶室里不见魏渊的声音,他习惯性的看向瞭望台,果然看见了魏渊。 两鬓斑白的大宦官披头散发,穿着一件青袍,卧在躺椅上小憩,悠闲的晒着太阳。 “昨晚有没有跪?”大宦官笑道。 “脚都没有抖一下。”许七安不屑道。 “过来捏了捏头。”魏渊招手。 许七安先看了一下,确认南宫倩柔不在,放心的上前,宛如托尼老师附身,给魏渊按摩头部穴位。 “桑泊封印物脱困,怎么说都是大奉的失职,佛门高僧闹闹脾气罢了,不必在意。”魏渊安慰道。 他以为我是担心昨天的事而来魏公啊,你以为我在第一层,其实我在第十八层!我不但知道昨天有菩萨出手,我还知道神殊和尚的下落许七安干脆利索的问道: “大奉为什么要帮助佛门封印邪物?” 时至今日,他已经是魏渊的心腹,很多不能外传的秘密,可以敞开来说。 “你是不是查出什么了?”魏渊微微一愣。 “当初查桑泊案的时候,我偶尔间发现一段历史,五百年前,太子在桑泊游玩,不慎落水,而后得了癔症,不久于人世。 “五百年前,武宗皇帝夺位。五百年前,西域佛门忽然在中原传教,一百年间,佛刹遍地开花,直到一百年后儒家推动灭佛。 “桑泊底下的阵法,刻有佛文,我根据蛛丝马迹推测,那邪物也是五百年前封印的吧。” 魏渊沉吟了许久,缓缓点头:“不错,桑泊底下的封印物,源于佛门与武宗皇帝的一桩交易。 “当年武宗皇帝文韬武略,麾下精兵良将无数,但想夺位称帝,有一个阻碍是他永远都绕不开的。而那个阻碍,甚至可能让他的雄图霸业烟消云散。” 许七安脑海里浮现一个人物:初代监正! “司天监的初代监正,术士体系的一品高手。有监正在,只要大奉国祚未绝,那么谁都动摇不了帝位。面对这么一尊强大无匹,又无法绕开阻碍,武宗皇帝选择了与西域佛门合作。 “那一次,是西域佛门和大奉结盟的开端。佛门帮武宗皇帝杀死初代监正,武宗皇帝则要同意佛门在中原传教,以及替佛门封印邪物。监正那老匹夫坐视桑泊被炸,冷眼旁观。已经算是毁约了。” 卧槽!! 原来是这么回事,我就说啊,武宗皇帝夺位成功,那初代监正干嘛去了当年的夺位之争里,有佛门参与,佛门是有佛陀这位超越品级的存在的,干掉一位术士巅峰的监正,这就合情合理。 等一下,那当代老监正在里面又扮演了什么角色? 想到这里,许七安微微发抖,有些后悔来问魏渊。 “监正,他,他为什么要坐视邪物脱困”犹豫了很久,许七安还是问出了这个疑惑。 因为这个问题,极大可能涉及到自己。 监正知道万妖国余孽的谋划,偏偏选择冷眼旁观;监正知道万妖国余孽把神殊和尚的断臂寄宿在自己身上,偏偏选择冷眼旁观;监正甚至还暗中帮助他! 监正到底有什么目的,他在谋划什么? 他不怕佛陀挥舞着大佛根找上门来疯狂输出吗。 魏渊“呵呵”一笑:“谁知道呢。” 他眯着眼,享受着心腹银锣的服侍,说道:“今日早朝,度厄大师上殿了,他提出要与监正论道斗法,赌注是天机盘和金刚经。希望陛下同意。 “陛下派人询问了司天监,监正同意了。午后就会发黄榜昭告全京城,有热闹可以看了。” 不知道为什么,许七安心里忽然一沉,有种脊背发凉的感觉,小心翼翼的问道: “怎么斗?” 魏渊摇摇头:“今日便知。” :没有食言,终于在十二点前写完两章了,求一下正版订阅啊。还有月票。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五十九章 借人 佛门这么强大,为什么还要把自家的叛徒封印在大奉?要么是大奉的桑泊有特殊之处,要么问题来自神殊本身 许七安略作犹豫,还是忍不住将这个疑惑问了出来。 “本座只是个普通人,不知这些内幕。”魏渊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许宁宴,你今年有二十了吧。”魏渊忽然问道。 “是的魏公。”许七安一愣,心说这个开场语为何有浓浓的既视感。 果然,便听魏渊随后说道:“也该到成家的年纪了。” 这个世界的凡人寿命普遍偏高,不受天灾人祸的话,活过一甲子毫无压力,七八十岁也是常有。 所以试婚年龄的跨度很大,有些女子十四岁便嫁人,乳未丰臀未翘,一针见血可笑可笑。 有些女子二十多还待字闺中,花径不曾缘客扫,玉人何处(河蟹)教吹箫,可怜可怜。 许七安身边就有这样的例子,十六岁嫁给二叔的婶婶,以及二十五岁还目不识丁的怀庆。 说的寿命问题,许七安难免会心生疑惑,儒家圣人82岁就撒手人寰,未免有些不合常理。 不过魏渊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鶸,与他讨论这么高端的知识,感觉没什么意思,更没必要。 许七安试探道:“魏公是什么意思?” “右督察御史有一个孙女,正好也到了出阁的年纪,模样甚是清秀。”魏渊说。 “甚是清秀恐怕配不上卑职。”许七安摇头。 “威海伯家的四小姐,今年十七,威海伯想给他找一个夫婿,你是子爵,倒也般配。”魏渊道。 “不是卑职吹牛,伯爵家的小姐,配不上我。”许七安还是摇头。 “漕运总督的侄女呢?本座正好缺银子,你若能与他结成姻亲,也算解我燃眉之急。”魏渊看着他。 不是,我虽然调侃自己是阉二代,可你又不真是我爸,政治联姻的欲求也太明显了许七安想了想,道:“漂亮吗?” “自然是清秀可人的。”魏渊道。 听到清秀可人四个字,许七安直接pass掉,摇着头: “实不相瞒,卑职现在存了不少银子,打算把教坊司的花魁们统统赎身,发妻如果只是模样清秀,恐怕镇不住那群妖艳jian货的。” 魏渊皱了皱眉:“你想要什么样的女子为妻,或者,已有中意之人?” 中意之人,那可就太多了许七安沉吟道:“首先一定要美若天仙,其次必须身份尊贵,最后,要有相当的才华,是个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贤内助。” 魏渊笑了笑,“那倒不如本座替你向陛下求亲,娶一个公主回来。” 许七安一下有些激动:“魏公,当真?” 魏渊颔首,指了指门口。 “魏公有什么吩咐。” “滚出去。” 被魏渊赶出浩气楼,许七安没有回自己的一刀堂,转道去了刚修建好的春风堂。 李玉春正要带着宋廷风朱广孝几个铜锣去巡街,昨夜佛门高僧闹出这么大动静,城中百姓今早议论纷纷。 一部分人惊叹佛门高僧的强大,一部分人则表示佛门欺人太甚,希望朝廷挥师讨伐。 从王公贵族到贩夫走卒,今早讨论的全都是这个话题。 也就这个时代没有网络,否则千千万大奉子民要高喊一声:键来! 在键盘上与西域佛门大战三百回合。 为了防止江湖人士趁机捣乱,或者散布谣言,衙门加强了巡逻任务。 “一库一库!” 许七安当即拦住李玉春等人,回一刀堂喊上自己的下属铜锣,十几号人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结伴巡街。 巡了半个时辰,路过一家勾栏,许七安就说:“头儿,你带着我的人,去那边巡逻。我带着廷风和广孝,去这边。” 李玉春反问道:“为什么要安排的如此混乱?你带着你的人,我带着我的人,无需这般混搭。” 许七安想了想,道:“那头儿,你带着铜锣巡街,我带着兄弟去另一边。这样就不混乱了。” 李玉春一想,果然好受多了,颔首道:“去吧。” 目送李玉春等人远去,许七安带着两位同僚进了勾栏。 轻车熟路的要了二楼的雅座,喊上几个漂亮的姑娘陪酒,三人一边吃菜一边听曲看戏,仿佛又回到了当初巡街时的悠闲生活。 “宁宴” 宋廷风无奈道:“我本浪子回头,奈何身边总是些狐朋狗友。” 行了吧,我们都知道你还是从前那个少年!许七安懒得吐槽他,兴致勃勃的听曲,张开嘴,让身边的清秀姑娘塞一粒花生米进来。 俗话说,勤奋是一时的,懒惰的永恒的。 在云州剿匪时,迫于环境压力,宋廷风修行勤奋,日日不辍,可一旦回到纸醉金迷的京城,人的惰性和贪图享乐的天性就会被激发。 不过,相比起以前,宋廷风如今却是沉稳坚毅了许多,修行也比以前更加刻苦,总归是好事。 “哐当!” 一楼大堂传来摔杯声,一位喝醉酒的侠客掷杯起身,边打着酒嗝,边指着众人怒骂: “早听闻京城奢靡成风,上至达官显贵下至贩夫走卒,个个贪图享乐,原先我还不信。这番入京,不过一旬时间,入眼的尽是些朱门酒肉臭的行径。 “南北两城的豪侠台,臭和尚耀武扬威,这么多天过去,竟没有高手出战,冷眼旁观。 “昨夜佛门高手法相降临,在我大奉京城质问我们司天监的监正。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的同伴连忙上前拉扯,丢下几粒碎银,将他拖拖拽拽的拉出了勾栏。 戏曲继续,不过客人们谈论的话题,就此变成了佛门使团。 “这佛门确实嚣张,我大奉已经灭佛四百年,他们居然敢在城中讲道,北城那边,不知道多少户人家信了佛教。我听说有人还倾家荡产的捐献财物,打算为佛门高僧建寺庙。” “朝廷也不管管,难道我大奉还怕了佛门不成,想二十年前,山海关一战,大奉何其强大。” “可能是碍于盟友的颜面吧哎,反正这些年,朝廷越来越腐朽了。” “嘘,这些话不要乱说。” “昨夜的动静先不说,那是神仙手段。可是,南城那小和尚在擂台坐了五天,就没有一位英雄好汉出面吗。我大奉无人了吗。” 宋廷风放下酒杯,推开依偎在怀里的女子,低声骂道:“扫兴!” “咱们喝咱们的,别管这些闲事,天塌下来也不用着我们操心。”许七安笑道。 大师们加把劲,让元景帝更加丢脸才好,最好史官们记上一笔:元景37年,西域使团入京,小和尚摆擂五天,无一败绩。老和尚化出法相,质问朝廷。 嘿嘿,那元景帝的黑历史又多了一笔! 这时,府衙的一位白役拎着铜锣从街边飞奔而过,一边敲锣,一边高喊:“司天监要与佛门高僧斗法,司天监要与佛门高僧斗法 “大家去告示栏看皇榜,大家去告示栏看皇榜” 当许七安带着宋廷风和朱广孝来到内城城门口的告示栏,宽敞的广场挤满了百姓和江湖人士。 守城的士卒和几名打更人负责维持秩序。 许七安摘下佩刀,挥舞刀鞘拍打部分脾气暴躁,用力推搡的江湖人士,帮着维持秩序,顺带聆听前排的百姓念诵榜文。 榜文的内容很简单,大体意思是,西域使团远道而来,朝廷热烈欢迎,经过一番友好磋商,共同制定了可持续发展观,两国的关系将变的更加密切,大家共同进步,勤劳致富。 然后,西域高僧提出要与司天监斗法,进行“技术”交流,司天监欣然同意,双方将在明日,于观星楼的大广场举办斗法盛会,届时,城中百姓可以自行前去围观。 “不愧是官方发文,瞎比比了一大堆,怎么斗法,还是没有说不过,为什么要搞的这么兴师动众,是度厄大师的要求?” 思考间,发现李玉春也带着人过来了,想来是就在附近,听见府衙白役的宣传,便过来瞧瞧。 “头儿!” 许七安迎过去。 李玉春见秩序维护的井井有条,欣慰道:“自云州回来后,你们三人总算摆脱了以前的懒散,变的更加成熟稳重。” “这说明我们成长了嘛。”许七安笑嘻嘻回应。 到了正午,艳阳高照,司天监外的大广场,搭建起了凉棚,这是为京城的达官显贵们提供的歇脚之地。 千余名禁军围住广场,禁止闲杂人等靠近。 城中百姓和江湖人士若想旁观,只能在外围观望。 西域使团们用过午膳,在度厄大师的带领下,从外城的三杨驿站,穿过熙熙攘攘的人流、闹市,来到了观星楼外的大广场。 褚采薇站在八卦台边缘,低头俯瞰,一队僧人缓缓而来,青色纳衣的身影里夹杂几位裹红黄相间袈裟的身影。 为首的是枯瘦黝黑,外貌更似小老头的度厄罗汉。 “老师,和尚们砸场子来啦。”褚采薇说着,从兜里摸出一块糕点,兴致勃勃的看热闹。 “来便来了。” 监正喝着小酒,晒着太阳,怡然自得。 “老师打算亲自出战么。” “采薇啊,老师要是出手,就得菩萨亲自过来了。度厄要与我斗法,不是要与我战斗。” “那你要派谁出战?”褚采薇歪着脑袋,分析道:“钟璃师姐被厄运缠身,杀敌八百自损八千。 “宋师兄和我都是炼金术师,不擅长战斗。二师兄不在京城只有杨师兄能出战了。” 监正叹口气。 “老师为何叹气。” “实在不巧,你杨师兄昨日练功走火入魔,不能出战。” “啊?”褚采薇大吃一惊,顿时,嘴里的糕点都不香了,皱起精致的眉头,担忧道: “那可怎么办呀。” “为师也烦呐,所以要你进宫一趟,像陛下要一个人。” 俄顷,一袭黄裙骑着马匹,啪嗒啪嗒的飞奔入皇宫。 正午刚过,元景帝正在灵宝观钻研道经,听女子国师阐述经典奥义,却怎么都静不下心来,心不在焉。 “陛下是在为斗法之事烦恼?”洛玉衡轻声道。 元景帝犹豫了一下,道:“朕虽然对监正充满信心,然,佛门此次有备而来斗法若是输了,大奉颜面何存呐。” “术士体系较为特殊,不以战力为尊,的确不太稳妥。”洛玉衡颔首。 在当今所有体系里,术士体系的战力是最弱的,它所擅长的领域并非个人战力,而是增强国力。 大奉军队之所以能所向披靡,优良的军备是关键因素之一,而那些鬼斧神工的攻城器械、火炮、床弩等等,都来自司天监。 这是其余体系无法做到的。 九品医者救死扶伤、八品望气师和七品风水师,则是堪舆地脉,改善风水,这些都是极强的辅助技能。 哪怕是四品的阵法师,其实也是辅助,他们最擅长的不是战斗,而是炼制法器。 术士需要依附王朝,两者是共生关系。 一听洛玉衡这么说,元景帝忧虑更深了。 “陛下不妨去请一请云鹿书院的院长?各大体系中,武夫战力最强,但要论哪个体系最完善、没有短板,那只有儒家。儒家可以应付一切局面,纵使佛门手段再高超,儒家也能摆平。” 元景帝眼睛微亮,而后摇头:“国师,去年我有意让赵院长出仕,但他拒绝了。” 言外之意,他请不动云鹿书院的读书人。 谈话间,老太监匆匆进来,恭声道:“陛下,宫里来报,司天监的褚采薇奉师命求见。” 奉师命求见元景帝沉吟道:“朕在听国师讲道,不回宫了,你让她来灵宝观见我。” 老太监领命离去。 元景帝看向洛玉衡,道:“监正应该是为斗法之事,国师也听听,帮朕参谋参谋。” 他虽然贵为九五之尊,但道行低微,自身是没有主见的。需要洛玉衡在旁提意见,分析分析。 :抱歉抱歉,晚了一个小时。 :推一本朋友的书:《惊奇赘婿》,作者:齐家七哥。老作者了,质量有保障。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六十章 这是亲戚家的孩子? 褚采薇接到召唤,当即出了宫,骑马跟随侍卫来到灵宝观,穿过一座座花园,经过一座座人宗祖师殿,来到道观深处的小院。 “采薇姑娘,请吧。” 院门口站着一位蟒袍老太监,微笑着做了“请”的手势。 褚采薇“嗯”了一声,踏着轻盈的步调穿过小院,跨入静室,裙摆轻轻摇荡。 静室内,元景帝和洛玉衡隔着一张茶几对坐,茶几放着一本道门典籍,一只香炉,纤细的青烟升腾。 褚采薇扫了一眼,见桌上没有好吃的糕点,失望的收回目光,拱手行礼:“见过陛下,见过国师。” 元景帝审视着司天监白衣术士眼里的小师妹,杏眼大而明亮,脸蛋圆润,甜美暗藏,是个能让人不自觉开心起来的开朗少女。 “监正让你来见朕,所为何事?” “是这样的,三师兄杨千幻昨日练功,不慎走火入魔。二师兄不在京城,宋师兄和我又不擅战斗” 话没说话,元景帝皱眉打断,沉声道:“什么,杨千幻练功走火入魔?” 老皇帝升起屋漏偏逢连夜雨的惊怒。 洛玉衡眉梢一挑,盈盈眼波凝视着褚采薇,这可不像是监正的作风。 褚采薇不慌不忙,说道:“因此,监正老师让我来向陛下借一个人,代司天监与那西域的秃驴斗法。” 借人?! 心机深沉的元景帝没有第一时间答应,而是搜刮肚肠了片刻,没有锁定预想中的人物,这才皱眉问道: “监正想要谁?” “打更人,银锣许七安。”褚采薇声音清脆。 静室里,忽然安静下来。 过了许久,老皇帝用不太确定的语气,求证道:“许七安,银锣许七安?” “是的,是那个破案很厉害,从云州回来死过一次的许七安。”褚采薇娇声道。 元景帝摆摆手,“朕当然知道是他,朕的意思是,为什么是许七安。” 监正这个女弟子,心思有些太单纯,与她说话,一定要说的明明白白,她才能听懂。 褚采薇诚实的摇头:“我不知道呀。” 元景帝吐出一口气,挥了一下手:“朕知道了,你先去吧。” “好的。” 褚采薇脚步轻快的走了,她打算去怀庆公主的德馨苑喝茶吃糕点,顺便分享见闻。 等褚采薇离开,元景帝握着茶杯,沉思许久,语气沉重的问道:“国师,你怎么看?” “许七安此人天资固然不错,但身为一介武夫,与佛门斗法,毫无胜算可言。”洛玉衡五官精致端庄,面无表情时,宛如玉雕的神女。 “不过,天机盘是监正伴身法器,断然不会外借的。也许其中另有缘由吧。” 元景帝叹息道:“罢罢罢,不管他了,这老头心机深沉,朕一直看不透。朕还有事,先回宫了。” 元景帝最不喜欢的人就是监正,整个大奉,他俯瞰文武百官,即使是人宗道首洛玉衡,与他也是以道友相称,平起平坐。 唯独监正,是他真正要仰视的对象,元景帝完全看不透他。 对一位手握至高权利的皇帝来说,这是非常难受的事。 坐上辇车,元景帝吩咐道:“传许七安入宫见朕。” “陛下要见我?” 许七安收到消息时,人正在观星楼外吃瓜,于人群中打量以度厄罗汉为首的和尚们。 “是的,宫里的侍卫在衙门等着,许大人快些去吧。”传话的铜锣催促。 我要是去的晚些,今年的俸禄都要被扣光了许七安二话不说,骑上小母马,抽打它的小翘臀,风风火火的赶回衙门。 与等待在衙门的侍卫接头后,许七安进了皇宫,沉默的穿过东门,来到御书房。 六根粗壮的红柱支撑起高大的穹顶,铺着黄绸的大书桌后,空无一人。 许七安在寂静的御书房等待了一刻钟,穿着道袍,乌发扎着道簪的元景帝姗姗来迟,他没有坐在属于自己的龙椅上,而是站在许七安面前,眯着眼,审视着他。 这眼神似乎有点像老丈人看女婿,带着几分审视,几分困惑,几分不善! 元景帝在他面前停下来,对低眉顺眼的银锣说道:“监正与度厄斗法的事,你可听说了?” “回陛下,刚从皇榜上看到。”许七安恭声回答。 “斗法,通常分文斗和武斗,度厄和监正都是世间难寻的高手,不会亲自出手,这往往都是弟子之间的事。” 这倒是可以理解,大佬们坐在后边指点,由弟子冲锋陷阵但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他心里正疑惑,便听元景帝淡淡道:“监正刚向朕借人,点你应战!” “?” 许七安猛的抬起头,错愕的看着元景帝。 元景帝盯着他:“你有什么想法?” 监正你个糟老头子,到底安的什么心?知道神殊在我体内,你还巴巴的将我往佛门面前送许七安立刻说:“卑职实力低微,才疏学浅,恐无法胜任,请陛下容卑职拒绝。” 元景帝“哼”了一声,“监正既已决定,自然不会更改,朕寻你来不是听你说这些。朕是要告诉你,这场斗法,事关大奉颜面,你要想尽一切办法赢下来。” 你也不想想我凭什么能赢? 许七安面无表情的抱拳:“卑职遵旨。” 灵宝观。 元景帝刚走没多久,穿着层叠繁复的白裙,头戴华美首饰,脸上蒙着丝巾的女人,在侍卫队的保护下,进了灵宝观。 无需通传,她径直进入道观深处,在凉亭里坐了下来。 凉亭边的水池上,悬空盘坐着容貌绝色的女子国师洛玉衡。 丝巾蒙面的女子捡起一粒石子,悄悄砸向洛玉衡,石子接近洛玉衡三尺时,被一道气罩弹回,准确命中蒙面女子的额头。 她“哎呀”一声,捂着额头蹲下,气恼道:“二品高手了不起啊,二品高手就可以随便欺负人吗。” 洛玉衡睁开眼,无奈道:“你来做什么,没事不要打扰我修行。” 蒙面女子提着裙摆来到池边,兴致勃勃道:“佛门要和监正斗法,明儿有热闹可以看了。” “去看便是。” “我当然要去看,不过元景帝不允许我离开王府,我到时候只能变幻容貌,偷摸摸的去看。可我想近距离旁观嘛。”蒙面女子哼哼道。 “你可以易容之后,让别人带你进去。”洛玉衡笑道。 “我易容之后,谁都不认识我,怎么带我进去?”她烦躁的说,似乎觉得泄气,岔开话题,道: “我跟你说啊,那个许七安是真的讨厌,我好几次遇到他了。简直是个吊儿郎当的登徒子。” “以你的姿色,这不是人之常情么。”洛玉衡回答。 “看吧看吧,你都不是真心的和我说话,说话都没思考我怎么可能以真面目示人呢,那样的话,那个登徒子肯定当场爱上我了。 “我是变幻了容貌的,伪装过后的我,虽然是一个外表平平无奇,但气质和韵味都绝佳的女子” 洛玉衡不耐烦的打断:“气质和韵味绝佳,那在你面前油腔滑调不也符合情理吗。” 她一时哑然,呆了片刻 “不说了!”蒙面女子生气的别过身子。 她是绝对不会承认伪装后的自己,只是一个姿色平庸的寻常妇人。 而这样一个妇人,那许七安竟然还对她产生浓厚性趣,这个男人简直是个饥不择食的登徒子。 龌龊小人。 “你知道明日代替司天监出面,与佛门斗法的是谁吗?”洛玉衡突然说道。 蒙面女子竖起耳朵。 “许七安。”洛玉衡没卖关子。 “嗯?” 蒙面女子一下子转过身来,睁大美眸:“就他?代替司天监?” 洛玉衡点头。 蒙面女子顿时有些气愤,坐在那里,掐着腰:“我堂堂大奉,莫非无人了?竟让一个臭小子代表司天监斗法。” 她气抖冷了一会儿,见洛玉衡重新闭目打坐,也安静了下来。 坐在那里,眼睛转啊转,不知道在想什么。 浩气楼,许七安捧着茶,把宫中得知的信息告诉魏渊,魏渊事不关己的说:“尽力就好。” “我肯定会被陛下治罪的吧,如果输了。”许七安忧心忡忡。 魏渊笑呵呵道:“放心,也许明日斗法,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困难。” 许七安眼睛一亮:“魏公,你知道些内幕?” 魏渊扫他一眼:“用用你的脑子!” 大宦官提点道:“斗法的赌注是什么?” “金刚经和天机盘。” “天机盘是监正的伴身法器,世间绝无仅有,斗法输了,你只是被陛下治罪,而他,要输一件至宝。没有把握的话,监正会借向陛下借你?” 我这么厉害的么,我自己怎么不知道许七安心里嘀咕。 当天晚上,他将自己代表司天监,与佛门斗法的事告诉家人,并说:“你们如果想去凑热闹,可以拿着我的腰牌去属于打更人衙门的场地。” 许平志眉头紧锁:“有危险吗?” “只是斗法而已,应该没有吧。”许七安也不太确定,毕竟不知道明日斗法详情。 “呀,我们能入场去看?”婶婶就显得很没心没肺,喜滋滋的说。 “我也要去我也要去” 许铃音趁着吞咽食物的空隙,高举小手。 “你也想去看热闹?”许七安有些惊讶,愚蠢的妹妹吃饭的时候很少说话。 “热闹的地方肯定有好吃的。”许铃音信誓旦旦的说,这是她短暂的六年时光里,总结出来的一个人生哲理。 “监正为什么要选择大哥?” 家里唯一的读书人,智商担当,许辞旧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对于小老弟的疑惑,许七安只能无奈的说:“谁能知道监正在想什么?你知道吗,反正我不知道。” 小老弟摇摇头,表示聪明绝顶如他,也是猜不透监正想法的。 吃完晚饭,许七安吐纳养神,等自身进入一个相当良好的状态后,停止了打坐,打算美滋滋的睡一觉,养足精神应对明日的战斗。 “看来这几天不去教坊司是正确的选择,男人还是要懂得养精蓄锐的。” 他闭上眼睛,正要进入梦乡,熟悉的心悸感传来。 只好摸出地书碎片,点亮蜡烛,查看传书。 【四:明日便是监正与度厄的斗法,我在国师那里听到一个令人惊讶的消息。】 【什么消息?】 天地会成员纷纷问道。 只有许七安脸色大变,心说你特么给老子闭嘴,闭嘴! 楚元缜以指代笔,传书道:【司天监竟然选择让银锣许七安出面迎战。】 这条信息发完,楚元缜期待看见“群友”们震惊的反应,然后发表各自的意见,结果,一点反馈都没有。 “?” 楚元缜皱了皱眉,难道他们都已经知道了? 【二:这个四号怎么回事,故意吊人胃口?】 【六:四号不像是这种人,可能身边临时有事吧。】 四号临时有事哈哈哈,上天保佑啊,没有把我的事说出来,不然二号听说我没死,当场就要在群里揭露我身份了许七安如释重负。 这时,他看见镜面传来金莲道长的传书:【九:我暂时把他们都屏蔽了,四号也是我屏蔽的。】 道长屏蔽的四号?! 许七安一愣,连忙传书:【谢谢道长了。】 【九:不用谢。】 不用谢,现在让李妙真知道你复活的消息,她来京城后,反而能专心备战。你这个根搅屎棍,就没用了。 【九:不过纸包不住火,你是聪明人,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三:我自有分寸。】 许七安打算与李妙真面谈,说一说大家一起社会性死亡的过去,这样李妙真就会答应给他保守身份秘密。 金莲道长,你以为我在第二层,其实我在第五层。 【三:对了道长,我似乎见到那位与我有渊源的女子了。】 【九:呵呵,迟早是要见面的,说明你们缘分已到。】 缘分已到许七安咽了咽唾沫,哭丧着脸传书:【您说的这个缘分,它是正经的缘分吗?她的年纪都可以当我婶婶了。】 那老阿姨的年纪,大概也就比婶婶小个几岁,而婶婶今年芳龄36。 【九:我似乎没有与你说过那条菩提手串的能力,嗯,它可以屏蔽气数,改变容貌。佛门最擅长掩盖自身气数。 【手串是我以前游历西域,行善积德时,与一位高僧论道,从他手里赢过来的。】 这样啊,那如果老阿姨是一位风韵犹存的美妇人,我还是可以接受的,而且,三十多的年纪,以我上辈子的经验和眼光来看,其实是女人最好的年纪呸呸呸,思想不能滑坡,我似乎已经认定她和我会有孽缘了? 一定是金莲道长的暗示作用。 【三:道长,什么叫渊源?】 【九:渊源分很多种,彼此之间产生情谊,便是渊源。但情谊可以是朋友,可以是知己,可以是恩人等等。】 呼许七安松了口气。 结束聊天,他裹着薄薄的棉被,进入梦乡。 次日,清晨,许平志请假后返回家中,带着家中女眷出门,他亲自驾车带她们去观星楼看热闹。 许二郎骑乘马匹,跟在马车边。 刚驶出家门口的小道,欲拐入主干道,便见路边停着的一辆简陋马车里,钻入一个容貌普通的妇人,抬手拦下了许平志的马车。 许平志皱眉打量妇人,道:“你是?” “你是许七安的二叔?” “是!” “去观星楼?” “是。” 妇人点点头,自顾自的过来,攀爬马车:“带我去观星楼,告诉许七安,捡我香囊的事一笔勾销。” 许二叔本来想把妇人推下去,听到后面这句话,脸色就有些古怪了。 听起来,这位妇人与侄儿还有些纠葛的样子? “以宁宴的身份和资质,应该不至于和一个大他这么多的女人有什么纠葛,是我多想了,肯定是我多想了” 许平志打算回家好好质问许宁宴,此时先忍着不提。 老阿姨钻进车厢后,看见丰腴美艳的婶婶和清丽脱俗的玲月,明显愣了一下,再回忆外头那个俊美无俦的年轻人,心里嘀咕一声: 一家子皮囊都不错。 然后,她看见了和自己此时外表一样,五官平庸的许铃音,她扎着童子髻,坐在长条椅上,两条小短腿悬空。 对于自己的到来一点也不关注,专心的吃着怀里的肉干。 婶婶仔细审视老阿姨,矜持道:“你是哪家的夫人?” 老阿姨露出温婉笑容:“寻常人家而已,想去司天监看热闹,但进不去场地。恰好与许大人的侄儿相识,就过来沾沾光。” 婶婶点点头,只要这女人不是和自己丈夫有牵扯,她就不在意。 两个年级相仿的女人聊了几句,婶婶才发现对方自称“寻常人家”,恐怕是自谦。 这个女人谈吐优雅,笑容矜持,绝不是一般人家的妇人。 应该是某个和宁宴相熟的官员,家里的妇人不过,怎么没见她家的男人? 这时,老阿姨看着许铃音,随口问了一嘴:“这是亲戚家的孩子?” :先更后改。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六十一章 高调入场(大章求订阅) “这是我闺女!” 婶婶皱了皱眉,把铃音抱起来,放在双腿。 “难道她长的不随我吗?”婶婶有些不开心。 哪里随你了,她看着跟你完全没关系老阿姨带着浅浅笑容的脸庞微僵,又刹那间恢复,笑容温婉的说: “仔细一看,眉眼还真有几分神似,是我眼拙了。” 嗯,眉眼与外面那个车夫神似。 一路无话。 许平志驾马车来到观星楼附近,先是听见一声声嘈杂的声浪,拐过街头,看见了漫漫的人海。 他大致扫了一眼,就他看见的人群,少说也有一两千。而这只是一小部分的百姓,可以想象,以观星楼为中心,四面八方辐射的人群有多少,那是骇人听闻的一个数目。 “这可比春祭还热闹了”许平志勒住马缰,将马车停在外头。 “怎么停下来了?”车厢里,传来婶婶的声音。 “前头没路了,都是人。”许平志解释道:“咱们就在这里下车吧。” 婶婶掀起车窗,在丈夫的搀扶中下车,许玲月也在父亲的搀扶中下了马车,小豆丁则是被许平志抱下来的。 老阿姨皱了皱眉头,她平时上下马车都有侍女搬来小木凳迎接,这会儿有些不适应。 好在马车简陋,车底离地面不高,不像她那辆金丝楠木制造的豪华马车,车板能有人腰部那么高。 她轻松的跃下马车。 许平志招手,唤来街边的一位御刀卫,吩咐道:“看管好马车。” 说话的同时,他亮出了自己御刀卫的腰牌。 年轻的御刀卫恭敬的应诺。 许平志带着妻儿绕过人群,走向被禁军清理出来的通道,那条通道两侧站满了禁军,将百姓阻隔开来,形成一条专门提供给达官显贵的“安全通道”。 通道路口处,两名禁军长矛交错,拦住了许平志一行人。 许平志掏出许七安给的腰牌,禁军看了一眼,便放行了。 “宁宴现在地位越来越高了,”婶婶喜滋滋的说:“老爷,我做梦都没想过,会和京城的达官显贵们坐在一起。” 许新年忍不住恰柠檬,哼道:“娘,你以后会成为诰命夫人的。” 许平志反手一个背刺:“你先想想怎么留任京城吧。” 许新年顿时蔫了。 按照书院的意思,是想办法让他去青州,远离京城,一展宏图。 但许新年不太想去,去了青州,意味着远离父母、大哥还有妹妹们,如果三年任期满了,不能回京城,他就得在外地再任职三年。 三年又三年,只能在回京述职时见一见家人。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如果不能进翰林院,他基本就绝了内阁的路。 爹的“我儿辞旧有首辅之资”真的成一句空话了。 走完“安全通道”,一家人举目眺望,看见偌大的广场,搭建着许多凉棚,文官、武将、勋贵,井然有序又泾渭分明的坐在各自的区域。 此外,还有许多贵妇和千金小姐,基本都是拖家带口来看斗法的。 对于这些贵族女眷而言,大奉的脸面还是其次,看热闹才是最紧要的。 许平志一边扫视,一边带着妻儿去往打更人衙门所在的区域,主位坐着一袭青衣,两鬓斑白。 他两侧清一色的金锣,金锣身后是银锣,铜锣则被安排去值岗,没有资格待在凉棚里看戏。 许平志带着妻儿靠近,拱了拱手,便迅速带着妻儿和陌生妇人入座。 大名鼎鼎的魏渊和金锣没有搭理他,这让许二叔松了口气,当个小透明才好。 老阿姨也松口气,当个小透明真好。 这些凉棚中,搭建最豪华的是一座包裹黄绸布的休憩台,棚底摆设着一张张桌案,皇室、宗室成员坐在案边。 在后宫里脑浆子差点打出来的皇后和陈妃也来了,大家言笑晏晏,好像一直都是和睦的姐妹,没有任何龃龉。 四位公主到齐,怀庆坐在首位,裱裱坐在她边上。 皇子中,太子还在禁闭不得出门,其余皇子全来了。 这场斗法,于皇室而言,不仅仅是一场热闹,更关乎朝廷颜面,关乎皇室颜面。 “许七安在哪呢,他怎么没出来,他斗不斗得过秃驴们啊,秃驴打算怎么斗法” 临安叽叽喳喳的说个没完,水灵灵的桃花眼到处乱看,没看到她的狗奴才,顿时有些泄气。 “悬!” 七皇子摇摇头,“那许七安是个武夫,如何与佛门斗法?再说,以他的微末修为,真能应对?” 三皇子笑着附和:“除非佛门与他比诗词。” 两位公主和众皇子忍不住笑起来。 临安大怒,凶巴巴的扫过兄长和妹妹,骂道:“他输了你们很高兴?要不要本宫给你们每人铸一尊佛像?” 三公主皱眉道:“我们只是说说罢了,临安你这是作甚。” 其余皇子纷纷皱眉。 自打福妃案后,临安脾气就变的暴躁起来,对他们这些兄弟姐妹毫不客气,说话越来越冲。 怀庆淡淡道:“若是道门斗法,自然是谁强谁胜,其他体系亦然。但佛门不同,佛门讲究见悟,讲究佛心,讲究禅机。 “许七安确实只是七品武者,修为比他强的比比皆是,可修为高有什么用?再高能有度厄罗汉高?” 怀庆说话总是让人无言以对,无法反驳。 皇子公主们顿时不说话了。 与宗室凉棚紧邻的位置,首辅王贞文抿了口酒,察觉到女儿的目光一直望向打更人衙门所在的区域。 他皱了皱眉,问道:“慕儿,你在看什么?” 王小姐收回目光,笑容浅浅的回应:“女儿还是第一次见到大名鼎鼎的魏公呢,果然气度不凡。” 说罢,她眼角余光又瞄了一眼某个俊美无俦的小老弟。 “对了,怎么没见陛下。”王小姐不动声色的转移话题,分散父亲的注意力。 王首辅侧头看了看皇棚,笑道:“宫里两位打的热火朝天,陛下嫌烦,不愿意下来。这会儿应该在八卦台俯瞰。” 王小姐“哦”了一声,接着问道:“爹,西域使团本次入京,为的是什么?这番无理由的提出斗法,实在令人费解。” 使团不会说来就来,必定是有目的,而这几天佛门火药味十足的举动,让人意识到这次西域使团入京,来者不善。 “也许和桑泊案有关吧。”王首辅淡淡道。 王小姐皱了皱眉,从父亲的回答中提取到两个信息,一,身为首辅的父亲也不是很清楚。二,桑泊案似乎隐藏着更深的内幕。 刚想追问,王首辅有些不耐烦的摆手:“你一个女儿家,别过问朝堂之事,那一肚子的鬼机灵,以后用在夫婿身上吧。” 王小姐撇撇嘴,不再说话,趁着父亲没在意,她又把目光投向打更人衙门。 等斗法结束,我便在府上举办文会她暗暗心想。 另一边,许平志凭借自己在京城任职多年的经验,一个个凉棚的扫过,见到了认得出的大人物,当然,更多的是他不认识的大人物。 不过,以皇棚为核心,距离越近的,肯定是地位越高的大佬。 突然就有种登上京城权力舞台的错觉,而这一切都是宁宴带来的这次斗法之后,宁宴若是胜出,他将闻名京城,闻名大奉若是输了,恐怕要长时间遭人唾弃,史书若是再记一笔,他就得背千古骂名。 想到这里,许二叔心情甚是复杂。 “老爷,你看那位公主,是不是那天来祭拜过宁宴的那位?”婶婶也在观看现场,并认出了清冷如莲,皎皎生辉的怀庆公主。 许平志“嗯”了一声,算是回应妻子。 婶婶接着说:“她身边那位穿红裙的公主也很俊俏,就是眼神似乎会勾人,瞧着不是很正经。” 许平志吓了一跳,低声道:“胡说八道,不要在这种场合妄议公主,你想满门抄斩吗?” 婶婶连忙闭嘴。 “有什么说不得的?大奉皇室没一个好东西。”老阿姨淡淡道。 我们不认识你,你滚一边说去许新年心里腹诽。 许平志呼出一口气,强迫自己不去搭理那个女人,告诫妻儿:“在这样的场合,一定要多看多听少说话,什么都不做,就什么都不会错铃音?!” “铃音”两个字喊出口,声音是变调的。 不知什么时候,许铃音迈着小短腿走到了青衣宦官面前,她昂着脸,指着桌上的吃食,怀着憧憬,说: “伯伯,我能吃你的东西吗?” 看到这一幕的许平志,尾椎骨的麻意一直窜到天灵盖。 魏渊身边的金锣们,眉头同时皱了起来,心说这是哪来的稚童,如此不知礼数。 祭拜过许七安的张开泰认出了小豆丁,忙说:“魏公,这是许宁宴的幼妹。” 金锣们目光温和的打量许铃音,心说,这孩子不怕生,胆气足,必成大器。 魏渊捻起一块蜜饯递过去。 许铃音接过,几口就吞掉了。 “蜜饯不是这么吃的,含在嘴里的时间越长,甜味就持久。”魏渊笑道。 “等甜完了,蜜饯就被别人吃光了。”许铃音竖起小眉头: “我只要不停的吃,就会一直甜伯伯,我还要吃。” 魏渊笑着又投喂了几颗蜜饯,许铃音吃了一会儿,有些不好意思的说:“伯伯怎么不吃啊。” 魏渊笑着摇头。 “是你自己不吃的啊,”许铃音眨着纯真清澈的眸子,小心翼翼的试探道:“伯伯不吃,我才把它们吃光的。” “你能吃光?”魏渊笑了,瞄了眼许铃音的小肚子,再看看满桌的瓜果、蜜饯和极品糕点。 “魏,魏公” 许平志硬着头皮过来,躬着腰,努力让声音不颤抖:“小女顽劣,您别与她一般见识。” 魏渊抬了抬衣袖,拿起一只黄橙橙的梨递给许铃音。 姜律中见状,笑道:“魏公陪孩子说说话,你且回去吧。” 许平志看了眼小豆丁,又看一眼将自己视若无物的魏渊,无奈的转身离去。 “爹,你怕什么?大哥是银锣,深受魏公赏识,铃音不会有事。”许二郎说道。 许平志叹口气。 年轻人是不会懂魏渊的可怕的,经历过山海关战役的人,都不会认为魏渊是个和蔼可亲的人。 时间慢慢过去,魏渊身前的吃食越来越少,他看了眼许铃音的小肚子,皱了皱眉,抬手按在她脑袋。 接着,又在女童身上各处按捏了许久。 “可惜了。”魏渊惋惜道。 “义父,怎么了?”杨砚问。 “这孩子骨壮气足,先天根基深厚,只是筋骨柔韧性太差,不适合练武。”魏渊摇头。 “难怪这么会吃,这女娃娃是饭桶吧。”南宫倩柔嘲笑道。 “tuituitui”许铃音朝他吐口水,浅浅的小眉毛竖起:“你是坏人。” 她还记得这个漂亮的姐姐,来家里骗人说大哥死了,害得爹和娘哭了好久。 南宫倩柔冷哼一声,往怀里抽出手帕,擦拭裤腿上的口水。 不知不觉,时间走到巳时,盘膝在凉棚下静心打坐的度厄大师睁开了眼,声音洪亮:“监正,你可知须弥芥子。” “小把戏罢了!” 九天之上,传来监正的嗤笑声。 在场,不管达官显贵,还是外头的百姓,一个个精神亢奋,情绪激动。 正戏开始了! 只见度厄大师从袖中取出一只金钵,轻轻抛出。 “砰!” 金钵重逾千斤,砸的石板龟裂,深深嵌入地表。 一道纯净的金光从钵中升起,于高空展开,显眼出一座高山,曲折的石阶延伸向山林的尽头。 山顶,隐约是一座寺庙。 “神仙手段”婶婶惊呆了,瞠目结舌。 除了修为在身的武夫,但凡是见到这一幕的普通人,没有一个能管理好自己的表情,哗然声四起。 “义父,什么是须弥芥子?”南宫倩柔皱眉。 “这是佛门的一个典故。”魏渊看了眼对周遭事物视若无睹的许铃音,淡淡道: “须弥藏芥子,芥子纳须弥,传说佛陀手中有一座山,叫须弥山,那是他的道场,不管他走到哪里,道场就在哪里。” 杨砚想起了二十年前的山海关战役,想起了佛门高僧运输军队的景象,恍然道:“掌中佛国?” 魏渊颔首:“金钵里,就藏着一座山。” “净思,你进山,坐镇第二关。”度厄大师吩咐道。 穿青色纳衣的俊秀和尚起身,双手合十行礼,而后,众目睽睽之下,当着无数人的面,踏入了金钵。 下一刻,那副展开在高空中的画卷,多了一位登山的年轻和尚。 他不紧不慢的攀登台阶,来到山腰,盘膝而坐。 一道道金光自高空洒下,汇聚在他身上,顷刻间,他体表覆上了一层金灿灿的光,整个人宛如黄金浇铸。 “原来这个世界真有须弥芥子啊。”许七安咋舌。 背对着他的杨千幻颔首道:“须弥芥子,又称掌中佛国,不过,这应该是个无主的世界,藏于金钵之中。 “若是有主的“佛国”,那么胜负就在它主人的一念之间,这还算公平。” 褚采薇把一袋糕点塞到他怀里,娇声道:“许宁宴,去吧,爬山的路上吃。” “谢谢,不饿。”许七安婉拒。 身后,一群白衣术士鼓舞道:“去吧,许公子,虽然不知道监正老师为什么选择你,但老师一定有他的道理。” “一定要凯旋啊,许公子。” 能不能凯旋再说吧,这么好的机会,当着全京城的面,我先把这波逼装了许七安拍了拍杨千幻的肩膀,说道: “杨师兄,今日过后,你会明白,什么叫做人前显圣!” 场外,一座酒楼的楼顶,青衫剑客楚元缜与魁梧的大光头恒远并肩而立,望着金光璀璨的净思小和尚,状元郎“啧”了一声: “金光铸体,这须弥世界增强了净思的金刚之体,以许宁宴现在的实力,不可能斩断。” 恒远心情有些复杂,按理说,他是佛门弟子,本该站在佛门这边。可他同时也是大奉人士,且出战的是许大善人。 “对了,昨晚到底怎么回事?你们怎么没收到我的传书?”楚元缜问道。 “金莲道长屏蔽了。”恒远说。 今早,楚元缜来找他结伴“看戏”,顺带问起昨夜传书的事,两人对了口供后,一致认为是金莲道长屏蔽了四号。 “我知道是金莲道长屏蔽我的传书,可是,为什么?”楚元缜表示不解。 “金莲道长不想你说出许七安代表司天监斗法?” “呵,你觉得有道理吗?”楚元缜哂笑道。 “没道理。”恒远摇头。 “我总觉得这事儿不简单。”楚元缜沉吟道,他没有纠结这个问题,转而说道: “你在三杨驿站待了三天,可有收获?” “金刚经不能轻易传授,度厄师叔祖告诉我,如果想一观金刚经,可以跟他回西域,在须弥山修行三年。”恒远说道。 “等你整个人从内到外成为佛门中人,与大奉再无关系?”楚元缜嘴角挑起嘲讽的笑意。 “并非如此,”恒远辩解道:“金刚经不是一般人能修成,你不奇怪么,为何是净思出面应战,而不是其他人?” 楚元缜心里一动:“西域使团里,只有净思修成了金刚经?” 恒远点头:“要么天生具备佛根,能了悟其中奥义。要么,去须弥山聆听佛法,或有一线可能,参悟金刚经。” 楚元缜忽然想到了什么,一击掌,有些恼怒:“也就是说,纵使许七安斗法赢了,得了金刚经,也没用了? “因为许七安这样的好色之徒,不可能有佛根。” 恒远沉默片刻,缓缓点头。 谈话间,两人听见度厄大师朗声道:“本次斗法,曰登山!上得山顶,进了寺庙,若依旧不愿皈依佛门,便算我佛门输了。司天监有三次机会。” 听到这句话,魏渊笑了。 “登山”杨砚沉吟道:“沿途必定困难重重,一个不慎,便直接落败了。” 度厄罗汉说完,便不再开口,静心打坐。 场内场外,观众们等待许久,依旧不见司天监派人应战,一时间议论纷纷。 “司天监怎么没动静,莫不是怕了?” “监正呢,监正说句话啊。” “怎么回事?司天监若是怕了,那为何要答应斗法,嫌大奉不够丢人吗。” 突然,有人惊喜的喊道:“观星楼里有人出来了。” 一瞬间,无数人同时扭头,无数道目光望向观星楼大门。 一楼大堂里,缓缓走出来一位披着斗篷的人,他手里拎着酒坛,戴着兜帽,垂着头,看不清脸。 斗篷人踏出台阶的瞬间,低沉的吟诵声传遍全场,伴随着气机,传入众人耳里。 “少年十五二十时,青衫仗剑走江湖。” 斗篷人踏出第二步,低沉的声音忽然变的高昂:“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这那些凉棚里,一位位文官不自觉的站起身,朝着那人影投去注目礼。 斗篷人踏出第三步,单手指天,声音从高昂变的雄浑:“海到尽头天作岸,武道绝顶我为峰!” 场内场外,一位位武夫眉毛扬起,神色古怪,场外的江湖人士,有的甚至应声激起气机。 斗篷人踏出第四步,长啸道:“一身转战三千里,一剑曾当百万师。” 魏渊眉梢一挑,身子微微前倾。 武将们,霍然起身。 斗篷人踏出第五步,悠悠一叹:“天不生我许宁宴,九州万古如长夜!” 许新年气的浑身发抖,这是他此生巅峰之作,于心灰意冷中所创。 大哥真是太无耻了。 他气愤中环顾四周,看见一张张呆滞的脸,他们望着那缓步入场的斗篷人,是那么的专注。 我念这首诗,被家人取笑,而大哥念这首诗,却是万众瞩目,万人敬仰许新年愤愤的想: 大哥真无耻。 气恼之中,许新年又看了眼身边的妇人,她望着斗篷人,有些失神。 裱裱痴痴的看着斗篷人,眼里仿佛容不下其他东西了。 怀庆则双眸绽放异彩,她第一次觉得,这个男人是如此的光彩夺目。 许七安没有再吟诗,提着酒坛,一步步入场,终于在金钵边停下来,然后,他摘下了兜帽,仰头饮酒。 酒水沿着他的下巴流淌,染湿了衣襟,恣意豪放。 突然,他把酒坛子往地上一摔,在“哐当”的碎裂声里,狂笑道: “天下英雄出我辈,一入江湖岁月摧。宏图霸业谈笑中,不胜人生一场醉。” 猖狂豪放的大笑声中,他跃入了金钵。 这一刻,满场寂静。 过了许久,突然的,喧哗声来了,宛如海潮一般,席卷了全场。 “大奉,必胜!” “大奉,必胜!” 这番高调的登场,这一句句佳作的出世,瞬间就在格调上碾压了佛门,在气势上俯瞰了佛门。 也把信心还给了京城的百姓。 文武百官们缓缓点头,露出赞赏之色,原来许七安此番高调入场,是有深意的啊。 一扫颓势,重整旗鼓。 :先更后改。 早上九点码到现在,大章奉上,累死了,求正版订阅。 《大奉打更人》正文 凌晨后更新,写个大章 这种剧情,其实一口气写完才是最爽的,从体验来说,也是如此。不过,装逼剧情其实不好写,各方面都要铺垫到位,要考虑读者的体验,需要斟酌的地方很多。 所以写的不快,但一天时间有限,要考虑更新时间,不能晚点我觉得自己码字还是很肝的,从来没有轻慢过各位,即使遇到卡文,更新晚了,但也从来没缺过。 我打算写个大章,保底六千字吧,晚点更新。 嗯,晚更换大章,等价交换,诚意满满。 读者老爷们觉得如何? 为了让大家有更好的体验,我这几天尽量写大章,如果更新时间有拖延,大家见谅。 对了,这个凌晨,时间可能是两点,可能是三点,甚至更晚,你们千万别等。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六十二章 众生之力 褚采薇抿着嘴,明亮的杏眼追随着那道身影,直到他投入金钵,大眼美人依旧无法从刚才那一幕中摆脱出来。 真威风啊她心想。 “许公子简直神人也。”白衣术士们发自内心的惊叹。 这样的人前显圣方式,对他们来说,有些过于时尚和创新,对他们的内心造成了巨大的冲击。 相比起来,只会反复念叨一句“世上无我这般人”的杨师兄,就显得很下乘。 想到这里,白衣术士和褚采薇下意识的看向杨千幻,只见杨师兄整个人竟痉挛了起来。 “原来还可以这样原来还可以这样在京城无数百姓眼里,在大奉达官显贵眼里,豪迈饮酒,豪迈吟诗,慷慨应战。 “为什么只是代入其中,我便感觉大脑一阵阵的颤抖。这就是我所追求的极致,这就是我想要的感觉,没想到却被他轻而易举的做到的 “不,这本来是我的机会,是我的机会啊,监正老老误我。” 外围的酒楼屋顶,楚元缜叹息道:“厉害,实在厉害,这份博眼球的功夫,可谓旷古绝今,我当年便是中了状元,也不及他这般风光。” “阿弥陀佛,所以说许大人是个秒人。”恒远笑道。 许大人这样性格的人,远比刻板的读书人要有意思的多,也比一言不合拔刀相向的武夫要好相处的多。 这大概就是教坊司花魁们那么喜欢他的原因,除了馋他诗词,性格招女子喜欢也是一方面原因。 “他进去了。” 拥堵的人群里,有百姓指着投映在半空中的“画卷”,那座巍峨大山的山脚下,出现一位穿着斗篷的男子。 这波逼装的,我给自己打99分,差一分是觉得有些尬不过,只要我假装不尴尬,那么它就是一个100分的金镶玉偶尔中二一下,感觉还挺爽许七安一边总结刚才人前显圣的操作,一边环顾四周。 这个世界宛如真实,也许它就是真实的,他来到的是一片佛门大神通开辟出的小世界。 佛门巍峨高耸,云雾缭绕,宛如世外仙境。 耳边传来若有若无的梵唱,让人不自觉的心情平和,舍弃了红尘的一切烦恼,于心里留下安平喜乐。 眼前是一条蜿蜒的石阶,延伸向云雾深处。 许七安发散思维,感应了片刻,没有察觉到任何生命的气息,蠹虫鸟兽绝迹。 “净思小和尚坐守山腰,应该不会是第一关,第一关是什么?” 怀着疑惑,他开始登山。 风平浪静的走了一刻钟,许七安看见石阶边出现一块小小的石碑,碑上刻着:“八苦!” “人生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五阴炽盛” 度厄大师悲天悯人的声音响起,回荡在观众耳边:“这第一关,便是八苦阵。只有心智坚定者,才有资格登山,继续接受佛法考验。” 八卦台上,身穿道袍的元景帝站在边缘,俯瞰着广场,沉声道:“朕听说过此阵,监正,这八苦阵威力如何?” “它不是威力如何的问题,它是那种特别磨人的阵法。”监正喝着小酒,给元景帝解释: “若是一位稚童进入八苦阵,轻而易举便能出来。越是历经沧桑的人,越难破阵。在佛门,这八苦阵是僧人们磨砺心境所用。 “有人经历过考验,心境愈发圆满。有人则陷入八苦之中,佛心破碎。” 元景帝顿时凛然:“佛门高僧尚且如此,何况是他?” 监正笑了笑:“与佛门斗法,哪有那么容易赢,单是一座八苦阵,这京城里,能安然度过的就屈指可数。” 元景帝闻言,眉头紧锁。 京城中能度过八苦阵的,屈指可数,他可不认为这个“屈指可数”里包括许七安,这与天资无关,这和心性有关,和悟性有关,和体系也有关系。 武夫如何面对佛门僧人用来磨砺佛心的八苦阵? 如果佛门讲究一个透彻菩提心,那么武夫就是百无禁忌,一颗心是浑浊的。 “这一战若是输了,原本平起平坐的盟友关系,将会产生倾斜”元景帝心道。 这才是他最担忧的,与二十年前相比,大奉国力衰弱的厉害,早已无法和西域佛门相比。 但这是心照不宣的事,谁也不会说。可若是此番斗法输了,史书上记上一笔,那就相当于吧事情摆在明面上了。 后人研究这段历史时,会认为,元景晚年,大奉国力衰弱,他这个皇帝,就不是中兴之主,而是昏庸皇帝。 “不能输,不管如何都要赢,有三次机会,如果许七安输了,监正你最好选一个得力的人物。”元景帝一字一句道。 “竟是如此可怕的阵?” 听完恒远解释的楚元缜,大吃一惊。 “以许宁宴的心性,恐怕通不过八苦阵的考验吧。”楚元缜沉吟道。 “或许,你应该自信一点,把“恐怖”去掉。”恒远无奈道: “这八苦阵是修禅的高僧用来磨砺佛心的,武僧陷入其中,轻则心境破碎,重则发狂,丧失理智。” 这楚元缜脸色微变:“佛门未免过于歹毒了,他们想毁了许宁宴?” 恒远沉声道:“八苦阵还有一个作用” “没有气机波动,没有危险反馈,八苦阵法不会攻击我。”许七安站在石碑边,久久没有踏前一步。 不管了,先破阵再说 许七安一脚踏上石阶,进入阵法,刹那间,眼前景物变化,佛山淡去,台阶淡去,黑暗遮住了视线。 “哇哇” 他旋即听见了婴儿啼哭声,哭声撕裂的黑幕,他看见了白色的墙壁,白色的床单,白色制服的人群。 一位护士捧着新生的婴儿,真为他擦拭身子。 床上躺着脸色惨白,大汗淋漓的女人,她五官清秀,无比熟悉。 “妈” 下意识的,许七安喊出了声。 这不是大奉许七安的出生,是长在红旗下,生在新中国的许七安的出生。 孩子慢慢长大,经历了最快乐的童年后,他被迫上学了。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上学,沉重的课业支配了他的青春。 终于,熬到毕业,长大成人,打算踏入社会。 这时,已经明显苍老的父母,拍着他的肩膀,惭愧的说:“你终于警校毕业了,爸妈什么都给不了你,你要自己努力奋斗,买房买车娶媳妇,得靠你在自己。” 他进入单位,没日没夜的工作,为了攒够房子首付,头悬梁锥刺股,终于,他首付了一套房子。 问题又来了,没钱装修 许七安痛定思痛,离开单位,下海经商,生意失败,开始了长达十年的奋斗。 十年之后,他终于有了精装修的房子,有了一些积蓄,是时候成家了。 这个时候,父亲生病了一场大病让他几乎倾家荡产,父亲身子垮了,他得负责赡养两位老人。 为此,交往多年的女友离他而去。 这时候我不是应该醉酒猝死了么他很想自嘲一声,但内心变的格外沉重。 画面变幻,他终于在四十岁之前结婚了,娶了一个还算不错的妻子,第二年孩子诞生,夫妻俩为了让孩子读上更好的学校,大吵一架。 从此以后,他们为了孩子而活,抚养他长大,供他读书,直到有一天,孩子说:“爸妈,我要结婚了,但我要一套房子,女方不想和你们住一起。 “哦,在这之前,你们得准备几十万彩礼,就用爸的养老金吧。” 好吧,那就节衣缩食,提供大半辈子的积蓄,为孩子还房贷吧,人活着不就是为了这些嘛。 于是,儿子结婚了,有了婚房,开始了他的人生。接着,孙子出生了,老伴被接走了,因为要负责照顾儿子和儿媳的生活,要负责带孩子。 许七安开始了寡居的生活 这段人生的最后,是他躺在病床上,结束了自己的一生。临走前,身边只有一个同样苍老的妻子。 这一刻,许七安竟有种“终于可以休息”的轻松感。 一个轮回结束,第二个轮回开始。 从出生到死亡,他一生都在当社畜,都在努力的“活着”,年少时背负沉重课业,年轻时为了未来奋斗,人到中年为孩子奋斗,到老了,依旧在为孩子奋斗。 除了无忧无虑的童年时光,到咽气那一刻,他才真正的“自由”,感觉卸下了所有担子。 “这就是人生八苦么,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五阴炽盛这样的人生有何意义,我的人生不是这样,不应该是这样的。” 一次次的轮回中,许七安遁入空门的念头越来越重,心里有一个声音不停的说:歇息吧,歇息吧,这样的人生没有意义。 放下这一切,你就自由。 “不对,不对,我的意志出问题了”他旋即意识到自己的想法出了问题,好像得了精神分裂症。 一个蛊惑他遁入空门,寻求自由。一个则坚定自身的理念和想法。 两股意识在体内碰撞,许七安痛苦的抱住脑袋。 “想一想别的,想一想浮香雪白的屁股。” 他的一切表现都落在场外围观者眼里,无数人为他提心吊胆。 “怎么回事,好像很痛苦的样子?可是明明什么都没发生啊。” 八苦阵作用于心灵,外人无法窥见许七安的精神世界,也就无法共情。 “这才第一关呢,那人就如此痛苦。还怎么登山?” 一位江湖人士闻言,感慨道:“高下立判啊,这次斗法恐怕悬了。” 他们并不懂什么是八苦阵,只是看见许七安进入“画卷”,开始登山,结果没走几步,就这般模样了。 让人失望。 皇室所在的凉棚里,裱裱秀拳紧握,浑身紧绷,一眨不眨的盯着许七安,充分表现出内心的紧张。 怀庆握着茶杯,一直就没放下过。 “娘,大哥好像很痛苦的样子。”许玲月带着哭腔说道。 婶婶连忙看向丈夫,见他面沉似水,顿时不敢问了,小声安慰道:“没事没事,你大哥向来是有出息的,他在云州连几万叛军都不怕,还怕这几个秃驴么。” “伯伯,我大哥怎么了。”许铃音指着天空。 “没事。” 魏渊语气平静,但他抓着扶手的手背青筋凸起,身子也不自觉的前倾,眼神始终盯着“画卷”,不曾挪开。 “八苦阵!” 首辅王贞文冷哼道:“此阵是佛门高僧磨砺佛心所用,武者陷入其中,若无法破阵,心境破碎形同废人。若是安然过阵,则说明此人具备佛性。你便趁机度他入佛门。 “度厄罗汉好手段,如此打我大奉颜面,真不怕我大奉百万精兵吗。” 身为大奉首辅,皇帝不在,王贞文便是话事人。 他拥有广博的见识,成熟的政斗手段,三言两语就说出了度厄罗汉的算盘。 度厄大师念诵佛号,语气怡然:“皈依佛门,何尝不是一桩造化。” 楚元缜这才知道八苦阵的另一个作用,也明白为什么六号恒远刚才欲言又止。 度厄罗汉的盘算,确实阴险了些。 第一关先测佛性,如果没有佛性,许七安毁了便毁了,佛门胜出。若是有佛性,后续还有几关等着,把他度入空门,这样佛门不但胜出,还狠狠打大奉的脸。 派出来斗法的人,最后成了佛门弟子,这巴掌打的不要太狠。 各个凉棚里,达官显贵们顿时变色,原本只是看热闹的贵妇和千金小姐们,也收起了玩闹的心态,不再谈笑。 裱裱一下子紧张起来,睁大了眼角微微上挑的桃花眸子,急切道:“怀庆怀庆,首辅说,不破阵狗奴才就废了,破了阵狗奴才就成了和尚,这该怎么办啊。” 怀庆秀眉紧蹙,她虽见多识广,学富五车,但修行方面差强人意,眼下的情况超出了她的能力范畴。 “那你是想废,还是当和尚?”怀庆反问。 “我”裱裱张了张嘴,没有说出心里的答案。 愤怒的人不止凉棚里的达官显贵,还有围观的百姓,在大奉,生活在京城的百姓是最骄傲的,因为他们住在朝廷的核心城市,有着大国百姓的自豪。 因为这段时间净思和净尘的“挑衅”,京城百姓心里早有怨怒,今日司天监答应与佛门斗法,天没亮,这里就聚满了围观的百姓。 “欺人太甚,朝廷竟软弱,几次三番被佛门骑在头上,那些高手全不吭声。” 一道道目光凝聚在许七安身上,带着紧张,屏住呼吸。 婶婶忽然听见一声“咔擦”,原来是身边的丈夫捏碎了座椅的扶手。 她精致的眉头紧皱,懊恼的说:“怎么就选择了宁宴去斗法,这,这如何是好?” 丈夫为了给侄儿打基础,辛苦培养了二十年,如果真像那位老大人说的,不破阵就会废,那丈夫二十年的培养就毁于一旦。 破阵了也不是好事,长房就许宁宴一支独苗,当了和尚 婶婶回头扫了眼儿子和女儿,许新年眉头紧锁,许玲月咬着唇,俏脸布满担忧。 “此阵还有第三种方法可破。” 精神分裂般的痛苦之中,一道意念传入许七安脑海,那是神殊和尚的声音。 “不要回应,不要思考与我相关的事,听我说便可。此阵是佛门修行者磨砺心境所用,入阵者会有两个结果:心境愈发透彻,或心境破碎。 “非佛门中人,若是能挺过八苦阵,则代表具备佛性。” 难怪我会产生遁入空门的念头,佛门这是要诛我的心他一边忍受扭曲的精神痛苦,一边想着。 神殊和尚的念头再次传来:“除以上两者外,还有一个办法:以众生之力破阵!” 许七安等了片刻,神殊和尚不再说话,出于警惕,他没有在心里呼喊神殊。 众生之力破阵这是什么意思,人生八苦,所以需要众生之力来破?可我哪来的众生之力?这明显不是武夫该具备的能力吧 轮回还在继续,八苦阵“腐蚀”着许七安的精神,糟糕的是,遁入空门的想法没有加剧,反而是两个“人格”碰撞,让他精神愈发扭曲。 这意味着,许七安确实没有佛性,无法破阵的话,等待他的是心境破碎。 许七安审视了一遍自己的所有手段,天地一刀斩、心剑、狮子吼、变脸术、养意嗯? 养意? 楚元缜教导他的养剑意,以自身情绪为力量,融入剑中挥洒而出。 我现在的情绪确实很糟糕,但还不足以劈开八苦阵可是,换个思路,我为什么一定要用自己的情绪? 为什么不尝试借用别人的情绪?以他人情绪来养剑意。 这个念头刚升起,便一发不可收拾。 他闭上眼睛,借用楚元缜教导的秘术感应情绪,只不过对象从自己,变成了外界。 令人惊喜的是,他竟真的感应到了外界的情绪,那是来自京城围观百姓的情绪这些情绪是海洋,以紧张和愤怒为主。 你们也愤怒吗? 那就借给我力量吧。 许七安沉浸在情绪的汪洋中,吸纳着愤怒的情绪。渐渐的,一股强烈到无边无际的怒火从心底升起。 宛狂潮,如雷霆,如烈火。 他无意识的按住了刀鞘,像是要拔刀。 “不够,还不够” 清云山,云鹿书院。 亚圣雕塑忽然震动起来,一股股浩然之气冲上云霄。 一只悬挂在亚圣雕塑头顶的红色木盒,随之震颤,里面不知封印着什么东西,似乎要破盒而出。 清光闪烁间,院长赵守出现在庙内,惊疑不定的盯着红木盒子。 紧接着,三道清光闪烁,李慕白三位大儒赶来查看情况。 “怎么回事,亚圣雕塑为什么又动了” 李慕白声音忽然顿住,他难以置信的盯着红木盒,结结巴巴道:“它,它怎么了?” 院长赵守幽幽道:“有人牵动了众生之力,它复苏了。” 三位大儒像看疯子一样望着赵守。 赵守没有搭理他们,躬身作揖:“请前辈安静。” 三位大儒如梦初醒,纷纷作揖:“请前辈安静。” 红木盒子震颤减弱,慢慢归于平静。 “他要拔刀了!”有人嘶哑的喊道。 围观群众中,有人如释重负,因为许七安终于有了动作,不再沉浸痛苦之中,这让他们宛如服了定心丸。 有应对的举措就好,最怕的是毫无反抗的就输了。 魏渊愣了愣,对许七安的举动有些不解。 不只是他,但凡对八苦阵有所了解的人,都看不懂许七安的意图。 八苦阵不是敌人,拔刀有何用? 难道砍自己么。 “爹,他想做什么?”王小姐低声问道。 “什么都做不了。”王首辅摇头,失望道:“最好的结果就是他抗住八苦阵真不知道监正为何选择他。” 高楼之上,元景帝沉声道:“监正,这就是你要选的人?” 在他看来,许七安这般行为,与狗急跳墙无异。 “陛下什么都没有感觉到?” 监正望着他,眼里有着难以掩饰的失望。 裱裱大声道:“拔刀,拔刀呀。” 她刚喊完,便被陈妃制止,训斥道:“吵吵嚷嚷,有失体统。” “怎么不拔刀啊,快拔刀。” 这时,外围的百姓里,有人喊了一声。 “拔刀!” 立刻便有人跟着附和。 附和的人越来越多,喊声越来越响亮,到最后,“拔刀声”响成一片。 “拔刀,拔刀” 声浪如潮。 “够了!” 于是,许七安拔刀了。 锵 祥和的佛境中,突然冲起一道刺目的光,它像是破开黑暗的朝阳,像是劈开混沌的光。 这道光凝聚的不是许七安的力量,而是当下数千上万名京城百姓的力量,众志成城的力量。 咔擦! 那块写着“八苦”的石碑布满裂缝,随后“砰”一声碎裂。 轰隆隆 整座佛山在这一刻震动,似乎要坍塌了一样。 这一刀斩的,是八苦阵。八苦阵的力量来源于这片佛境。 因此,这一刀斩的,是这片佛境的力量。 “咔擦!” 又是一道脆响,但不是来自佛山,而是外界。 度厄大师愕然低头,看见金钵裂开了一道缝隙。 “金钵裂了,金钵裂了。” 裱裱“啊啊啊”的站了起来,一边尖叫,一边手指着金钵,不停的跺脚。 少女尖叫声回荡。 听到裱裱的喊声,先是各处凉棚里的达官显贵,下意识的低头,看向金钵。发现果然裂开一道缝隙。 “什么,金钵裂了?” 外围的百姓和江湖人士看不见金钵,或看不清楚,一时间心里大急,万分急切的想要求证: “是不是真的裂了,金钵是不是真的裂了?看不清楚啊。” 站在前头的几位江湖人士垫着脚尖,不停的推搡身边的人,以便调整位置,终于看见了度厄罗汉身边的金钵。 凝神一看,只见金钵表面崩裂出一道缝隙。 “真的裂了,金钵真的裂了。” 伴随着这个声音,狂潮般的欢呼声响起,一浪高过一浪。 “臭秃驴,不是很强势吗,哼,真以为我大奉无人?” “快滚回西域去吧,京城不是你们能耀武扬威的地方。” 这是真正万人鼎沸。 百姓们光顾着说狠话、乐呵,江湖人士的关注点,则是许七安这个人。 不知什么时候,京城又出了一位惊才绝艳的年轻人,之前竟从未听说过他的名头。 观星楼顶,俯瞰着子民们欢呼沸腾的元景帝,脸上露出了笑容。 “还不错!” 他满意的夸赞了一句,而后问道:“监正,刚才那一刀是怎么回事?” 许七安何时变的如此强大。 监正不搭理他。 凉棚里,王小姐抿着嘴,看向首辅王贞文,低声道:“爹,您不是说他输定了吗,您不是说要过八苦阵,只有” “好了好了!” 王首辅急忙挥手打断,“爹承认打眼了,满意了吧。” 话是这么说,不过神态中并不恼怒。 他姿态颇为轻松的喝了口茶,道:“魏渊又多了一员虎将。” 这时候,语气才有些郁闷。 打更人区域,魏渊轻轻吐出一口气,摸了摸许铃音的脑瓜,淡淡道:“这一刀劈的中规中矩,还成吧。 “不过,换成你们的话,能一刀破阵?” 金锣们惭愧的低下头。 武痴杨砚忍不住问道:“他怎么做到的。” 魏渊表情微滞,瞬间恢复,依旧是智珠在握的淡然语气:“等他出来,自己问便是。” 魏公早就知道了,难怪他一直这么淡然金锣们心里升起明悟。 最开心的还是许平志,咧开嘴,难掩笑容,与刚才的状态截然相反。 “还不赖。”老阿姨嘀咕道。 这个登徒子确实厉害,这个她是要认的。 酒楼顶上,恒远喟叹道:“难以置信的一刀,许大人是如何做到的。” 说罢,扭头看向楚元缜,却发现四号神色呆滞,嘴里喃喃道:“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宛如疯魔了一般。 许大人刚才劈出的一刀,竟对四号造成如何强烈的冲击? 恒远愕然。 这时,度厄大师的声音响起,一字一句,清晰的传入人们耳里: “八苦阵只是第一关,第二关叫金刚阵。贫僧观这位银锣施展出一刀后,气虚力竭,可还有余力过第二关?” 闻声,众人立刻昂头,看向“画卷”。 许七安坐在石阶上,大口喘息,脸色惨白。 即使是不懂修行的普通人,也能看出许七安状态差劲。 这让他们意识到高兴的太早了,此时才过一关,处在山脚位置,距离山顶尚远。 :道个歉,码字码睡觉了。 太困了,趴着休息了一下,结果睡过头了,所以说别等嘛。 尽力了尽力了,睡个回笼觉,晚上还是两章,或一个大章。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六十三章 禅机(大章求月票) 许七安的状态,宛如一桶冷水浇在众人心头,让高涨的气氛有所回落,让欢呼声渐渐消失。 “山腰得那个小和尚,就是在南城豪侠台坐了半旬的那个。” “据说是佛门的金刚不败,确实不败,五天里,不少英雄豪杰上台挑战,无人能打破他的金身。” 这一刻,京城百姓以及外来的江湖人士,又回忆起了被净思的金刚之躯支配的恐惧。 想起了这位清秀和尚的厉害之处。 部分不生活在南城,对此不太了解的百姓询问过后,反应顿时激烈: “竟有此事?你们莫要道听途说,市井流言最爱夸张,不可信。” “并非夸张,我还知道前些时日,有一位极厉害的剑客出手,据说召唤石子为剑,相当了得。可还是输在这位小和尚手里。” “佛门太强了吧,相比起来,我们的人就显得举步维艰,困难重重。” 京城百姓一阵泄气。 从净思和净尘的擂台战以及讲法,再到昨夜的法相降临,佛门给了京城百姓极大的冲击,强大的印象深入人心。 “贫僧记得,许宁宴的绝学是《天地一刀斩》,他可还有余力斩出一刀?”六号恒远摇摇头,双手合十,低叹道: “第二关金刚阵才是武斗,他只有一刀之力,偏偏在八苦阵中耗尽了力量。” 楚元缜忍不住笑道:“六号,你太死脑筋了。” 恒远皱眉不解。 楚元缜不答,继续道:“不过,除非他能斩出第二刀,破开八苦阵的第二刀,不然,无论如何也斩不开净思的金身。” 凉棚内,此时正展开一场激烈的辩论。 “气力不够可以休息,本次斗法又没时间限制。只要许七安能斩出威力不弱于方才的那一刀,破金刚阵是不成问题的。” 一位勋贵发表完自己的意见,立刻就引来旁人的反驳。 反驳威海伯的也是一名勋贵,修为不弱:“方才那一刀,威海伯认为是区区一个七品武者能斩出?” 周围的达官显贵们听着两人辩论,听的很认真。 裱裱招了招手,脆声道:“威海伯,平顶伯,你们俩说清楚些。狗那许七安有几分把握破金刚阵?” 平顶伯是一位四十出头的中年人,正值壮年,身材魁梧,虎目绽绽有神,听见二公主问话,起身拱手道: “殿下,以臣来看,那许七安毫无胜算。” 裱裱皱了皱眉:“何出此言。” 平顶伯叹息道:“许七安只是七品武者,而净思和尚的金身,即使是楚元缜都破不开,更何况是他呢。” 一位文臣皱眉出声:“平顶伯有所不知,许七安虽是七品,但实力强劲,有过两次斩破六品铜皮铁骨武者的记录。” 平顶伯摇头:“佛门的金刚不败,岂是武者的铜皮铁骨能相提并论。再说,这小和尚在南城坐镇半旬,许七安若是能胜,早就出手了,为何一直隐忍?” 出声的文臣颔首,平顶伯是勋贵,参加过二十年前的山海战役。他的眼光不会差,既然这么说,那么多半就是事实。 裱裱想半天,没想出反驳的话,于是气道:“平顶伯,你怎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许七安输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平顶伯无奈道:“臣不是长他人志气,许七安代表司天监斗法,亦是代表朝廷,臣也希望他能赢,只是赢面太小了。” 要知道,在场大部分文臣和女眷都是外行人,刚才看许七安一刀斩破阵,信心一下子就起来了,一位位如花美眷脸上绽放笑容。 可现在,听了平顶伯这位内行人分析,文官和女眷们也意识到情况不容乐观。 威海伯哼了一声,朗声道:“平顶伯,你又怎知许七安无法再劈出第二刀?” 这时,一直打坐不语的净尘和尚开口,“方才那一刀,想必是监正借了他力量吧。否则,以一位七品武者,如何能斩出此等可怕的刀气。 “七品武者体魄强度有限,如何能再承受那等力量的灌输?” 平顶伯摇摇头,这也是他想说的。 各处凉棚静了下来,文武百官们低头喝酒,女眷们则刻意扭头,不去看佛门的和尚。 没话说了,但心里又不服气。 “爹,您怎么看?” 王小姐笑吟吟的望着首辅大人。 王首辅淡淡道:“多看,少说,此时下定论尚早。” 即使心里认定许七安斗法难胜,心里已经开始琢磨下一个人选,但有过刚才的打脸,王首辅不可能再妄下定论。 堂堂首辅,不会在一个地方跌倒两次。 “我却有一个想法。” 王小姐笑了笑,看向净尘和尚,高声道:“这位大师,八苦阵乃佛门高僧磨砺佛心所用,与战力无关,纵使是高品武者,也难以轻易破阵,可对?” 净尘和尚颔首,“与其让高品武者入阵,不如寻一位稚子。” 王小姐嫣然道:“刚才度厄大师说过,大奉有三次机会,可对?” “自然。” 王小姐清秀温婉的脸庞,露出一个明媚笑容:“如今八苦阵已破,就算许七安力竭,无法过金刚阵,那朝廷派出一位高品武者破阵,山腰处那尊金刚,可能挡住?” 净尘和尚一愣,继而皱眉不语。 众人眼睛唰的亮起来,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各种念头起伏。 对于监正为何选一位七品铜锣斗法,没有人知道原因,暗自困惑。现在见许七安破了八苦阵,王家小姐又点明利害。 众人的思路瞬间打开。 “原来这许七安是马前卒啊,那是不是可以出来了?换一个高品武者破阵。” “嗯,论高品武者,京城多的是,想来是能破开佛门金身的。” “要论武者的话,咱们的镇北王是当之无愧的大奉第一人。” 话题渐渐转到镇北王身上。 王小姐出尽了风头,她状若随意的撇了一眼打更人所在的区域,见许新年也在看她,心里一喜。 在两人目光交汇前,王小姐不动声色的挪开视线。 “刚才说话的是王首辅家的女眷?似乎是他女儿”许新年嫌弃的收回目光,他对王家的观感很差。 因为王党和魏党是政敌,王党几次三番的迫害大哥,这些许新年都记在心里。 他早就把王党当成自己未来的假想敌。 “镇北王被誉为大奉两百年来最有天赋的武者,可惜他不在京城,否则也轮不到这群秃驴嚣张。” 许新年听见身边的妇人开口评价。 “这个妇人知道的不少,这份见识,不是寻常人家的妇人能比,也不知道大哥哪里认识的这么一位有妇之夫。”许新年暗道。 “我大哥也是练武奇才。”许玲月说。 妇人笑了笑,没有争辩。 但许玲月听出了笑容背后的意思,那是懒得争辩,就像手握真理的人,不屑与强词夺理的人争辩。 佛山。 许七安休息了片刻,继续拾阶而上,沿途没有再遇到关卡,直接来到了净思和尚面前。 此时的净思,浑身宛如黄金浇铸,散发一缕缕淡淡的金光。 羡慕啊,我要是学会这种神功,浑身金灿灿许七安脑海里自然而然的浮现一个词儿:金枪不倒! “净思大师!” 许七安停下脚步,在下方台阶坐下,道:“我能休息一会儿吗?” 净思小和尚盘膝而坐,微笑颔首:“施主尽管调息。” 许七安挑了挑眉:“你不怕我再来一刀吗。” 净思和尚微笑道:“施主此时经脉火烧火燎,还能承受得住刚才那股力量?” “也不是能不能承受的问题,只是技能需要冷却。”许七安咧嘴。 身体就像容器,超负荷承受了外界的力量,此刻进入贤者时间。但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还有一个原因是,他现在无法再调动众生之力了。 这就好比他一天只能捡一次钱,得等明日才能继续拾金。所以才说技能需要冷却。 以四号的秘法调动众生之力秘法应该只是一个手段,问题的核心在我自身,是我能调动众生之力我怀疑这是古怪运气的升级版很显然,神殊和尚知道我的这个能力,那么监正自然也就知道我记得神殊和尚说过,他与我是一类人,甚至他寄生在我体内也是这个原因这就有点细思极恐啊! 许七安暗想。 “大师自幼便出家吗?”许七安闲聊道。 净思和尚点头。 “大师修的是禅,还是武?” “禅武双修。”净思回答。 还有禅武双修这种操作?这小和尚的天赋有些惊人啊许七安颔首,说道:“我听说,佛门讲究先入世,再出世。大师自幼出家,连家都没有,出什么家?” 净思和尚听出许七安要与自己辨佛法,巍然不惧,说道:“出家指的是削去烦恼丝,遁入空门,施主不必咬文嚼字。 “贫僧自幼修行佛法,行走西域,尝遍人间疾苦,也尝遍人生八苦。” 狗屁的尝遍人生八苦,你一个连房贷车贷和天价彩礼都没经历过的人,在老子面前说尝遍人生八苦? 许七安心里吐槽。 “大师觉得,女色如何?”许七安问道。 “刮骨刀!”净思和尚言简意赅的评价。 “此言尚早,大师根本没碰过女色,怎知女色不是世间最美妙的东西呢。” 两人的对话,一字不漏的听在围观者耳里。 “不是金刚阵吗?怎么开始讲起佛法了?” “哪里是说佛法,明明在说女色,这位大人倒是字字珠玑,说到我心坎里了。” 男人们不约而同的露出“嘿嘿嘿”的笑容。 女人则红着脸,暗暗“啐”了一口。 “哎呀,狗奴才怎么说这些胡话。”裱裱脸蛋红了,微微低头。 “娘,大哥越来越不正经了。”许玲月跺脚。 婶婶不说话,有些尴尬。 许二叔是既尴尬又惭愧,这小子胡说八道什么呢,此地达官显贵云集,又有数千上万的百姓围观,有些难登大雅之堂的话,就不要吐出来了。 “贫僧确实不曾经历女色,然女色猛如虎,这是代代高僧相传之事,施主莫要强词夺理。”净思不为所动。 “常言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许七安反驳。 净思愕然:“施主此言何解?” 许七安不说话了。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这与美色何干?” “或许,里面蕴含着高深的道理,只是我们无法勘破?” 外头众人心里闪过疑惑。 “那本官倒是有几件事想请教大师,”许七安盯着他,哂笑道:“你赡养过父母吗?你辛苦操持过一个家吗?你扛起锄头种过田吗? “佛门不事生产,整日诵经念佛,需要香客来养。本官问你,你念的是什么经,诵的是什么佛? “以旁观者的姿态在人世间走一遭,便算体悟众生疾苦?人生八苦,你净思只体验过生,其余的一概没有。 “你只是个假和尚罢了。” 净思沉思许久,回答道:“佛观世间一切,自然就懂世间疾苦。” “好!” 许七安点点头,抽出黑金长刀,在手臂划开一道鲜血淋漓的伤口,他捂着伤口,望着净思: “大师觉得我痛吗?” “刀刃加身,岂有不痛之理。”净思双手合十。 “那你知道我有多痛?”许七安再问。 净思沉默了,他有金刚护身,刀刃无法加害,确实回答不出来。 “大师还不明白吗,”许七安叹息一声:“这就是你所谓的“观”,你只知我痛,却不知我有多痛。你只知道人间疾苦,却肯定不知到底有多苦。 “你连苍生的苦都无法体会,又谈何普度众生呢?岂不是笑话,本官与你说个故事。” 净思没有说话,但做出了聆听的姿态。 “有一年,天下大旱,百姓没有米吃,饿死无数。有一位富贾出身的公子听闻此事,诧异的说了一句话,大师可知他说了什么?” 净思追问道:“他说了什么。” 许七安盯着净思小和尚,露出嘲讽的笑容,逐字逐句:“何——不——食——肉——糜。” 净思和尚如遭雷击,瞳孔微有放大,面容呆滞。 “说的好!” “那小和尚无言以对了,快看啊,小和尚无言以对。” 外头的群众大声喝彩。 和尚最擅长辩机说禅,一张嘴能开出花来,谁都说不过,偏偏许七安一番言辞,让西域来的小和尚语塞。 这感觉,就是在佛门最擅长的领域击败了他们,从旁观者的角度来说,酸爽程度比许七安挥出的那一刀还要畅快。 士气大振。 朝堂诸公们沉默看着,斗嘴破不了金刚阵,看看这许七安有何目的。 这时,许七安把黑金长刀丢在净思和尚面前,沉声道:“大师,你若觉得本官说的不对,你若觉得自己真能体验民间疾苦,为何不尝试一番呢。” 净思抬起头,喃喃道:“体验一番?” 许七安颔首:“收去金刚不败,在臂上划一刀,你便能领悟本官的痛,领悟真正的佛法,而不是何不食肉糜。” “不,不”净思摇头,像是在说服自己不要尝试:“收去金刚不败,我便输了。” “出家人四大皆空,大师却如此执着胜负,已经是落了下乘。”许七安循循善诱: “输了一场斗法,大师却看见了更广阔的的天空,体会了真正的佛法,孰轻孰重,大师自己斟酌。” 出家人四大皆空,不该执着胜负何不食肉糜,何不食肉糜净思和尚表情渐渐复杂,露出了纠结和挣扎的神色,他缓缓伸出手,握住了黑金长刀。 许七安嘴角一挑。 “原来如此。”楚元缜赞许道:“净思自幼在佛门修行,或许佛法精深,却少了几分人世间沉淀出的经历,这是他的破绽。许宁宴果然机智。” 净思便如同天赋异禀的世家子弟,自幼在族中修行,实力是有了,心境却不圆满,缺乏历练和沉淀。 “阿弥陀佛。”恒远念诵佛号,内心怅然。 他想到了自己一手带大的师弟恒慧,也是一位极有天赋的佛家弟子,但缺乏世俗历练,动了凡心,以致于酿成大祸。 做的漂亮!文官们眼睛一亮,暗暗喝彩。 攻城为下,攻心为上,这一步暗合兵法,妙到毫巅。 相比起打打杀杀,许七安破金刚阵的这个操作,更让文官们有认同感。 不由的再次浮现那个念头:此子不读可惜了! 本能的,浮现下一个念头:许平志不当人子。 王首辅暗自点头,许七安的操作让他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这是他之前没有想到的应对之策。 税银案时,他并不知道许七安这号人,真正关注他,是在桑泊案之后。豁然间意识到,此子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可惜是魏渊的人,以后只能是敌人,当不成盟友。 当是时,伴随着念诵佛号,一个声音回荡在天空:“净思,你着相了。” 这句话响在众人耳畔的同时,也传入画卷,响在净思和尚的耳边。 俊秀的年轻和尚如梦初中,触电似的缩回了手,连忙双手合十,不停的念诵佛号。 渐渐的,眼神恢复清明。 “混账!” 王首辅摔杯而起,怒不可遏,“度厄罗汉,佛门输不起吗?” 魏渊身后,九位金锣同时起身,按住刀柄。 净尘和尚淡淡道:“监正可暗中相助,为何佛门不行?” 他这是咬定许七安刚才那一刀,是监正暗中相助,或者,提前就在他体内埋下相应的手段。 王首辅冷笑道:“这天下的道理,是你佛门说了算?你说监正出手相助,监正就出手相助了。” 达官显贵们面露怒容,大体还算克制,围观的百姓和桀骜的江湖人士就不管这么多了,怒骂声一片,甚至出现了冲撞禁军的行为。 “无耻秃驴,这摆明了就是舞弊,我们不管,金刚阵已经破了。” “堂堂佛门如此不要脸,今日斗法佛门若是赢了,我们可不认。” “” 度厄大师对震天的谩骂充耳不闻,看了眼净尘,淡淡道:“你又何尝不是着相。” “弟子知罪。”净尘低头。 场外的和尚能听到我和净思的对话还能这样?斗法即有文斗也有武斗,各凭本事,场外强行干预,这也太过分了许七安心里暗恼。 他当即不再说话,盘膝吐纳。 一刻钟后,许七安睁开眼睛,捡回了黑金长刀,收回刀鞘。 按住刀柄,许七安朗声道:“我只出一刀,这一刀过去,生死自负。” 声音通过画卷,传到外面。 只出一刀?! 不管外行还是内行,不管是平民还是贵族,听到这句话后,都觉得不可思议。 是气话么? 许七安沉淀了所有情绪,收敛了所有气机,体内的气息往内坍塌,丹田宛如一个黑洞,这是天地一刀斩必不可少的蓄力过程。 既然你们作弊,那就别怪我开挂了他闭上眼睛,精神力同步坍塌回缩,勾连到了体内一股庞大的气血力量。 那是神殊和尚的精血。 从云州返京的路上,许七安吸收了这滴精血,凭借不死不灭的武者精血死而复生,但部分力量还沉淀在他体内。 许七安在见到度厄罗汉让净思入阵,立刻就意识到自己无论如何都绕不开这尊“金刚”,而有了佛门秘境加持的金刚不败,凭许七安的力量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斩开。 当时他就藏在司天监里,沟通了神殊和尚,司天监是术士的地盘,不用担心会被度厄罗汉察觉。 神殊和尚给的建议是:调动体内精血,将这股残存的无法消化的力量宣泄出来。 这股力量并不会暴露神殊和尚的存在,为了能让许七安吸收血液中的不灭精华,神殊和尚早已磨掉它的“属性”。 它现在本质上,只是武夫凝聚出的精粹。 沉淀在体内的力量复苏了,它化入许七安的四肢百骸,转为纯粹的气机。 佛境无风,可许七安的长发无风自动,他依旧闭着眼,宛如沉睡的霸主,在一点点的苏醒。 这天地都要为他的复苏而战栗、颤抖。 “怎么回事,是我眼花了吗,怎么感觉世界在颤抖?” “是佛山,佛山在颤抖,是佛山在颤抖” 场外,忽然有人惊声高呼:“是许七安,他要拔刀了。” 没人是瞎子,都看出是许七安引起的佛山震动。 “阿弥陀佛!” 净思手捏法诀,巍然不动,可佛境内的云雾动了,洒下一道道细碎的金光,融入金身。 于是,金身愈发璀璨浓郁,绽放出万道光芒,犹如冉冉升起的朝阳。 分庭抗礼! 怀庆霍然起身,踏出凉棚仰头望着,她的眼睛里,迎着璀璨的金光,她死死的盯着,屏住了呼吸。 更多的人站了起来,走出凉棚,他们抬起头,瞪大眼睛,连呼吸都忘了。 其中包括王首辅。 魏渊缓缓起身,踱步到凉棚外,悠然道:“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这也在你的预料之中吗,魏公!?金锣们望着他的背影。 铿! 拔刀声如惊雷,响彻天地。 世上再没有这样一把刀,如此的万众瞩目,牵动无数人的心。 世上也再无如此决然的刀,仿佛要斩断一切,宁为玉碎。 世上当然也没那么快的刀,快到肉眼捕捉不到。 但是,场外众人的眼睛,清晰的看见那尊金身破碎,看到层层叠叠的金光宛如雾霭般被吹散,那是无匹的刀意驱赶了金光。 这尊在南城外不败了半旬的金刚,那尊被城中百姓耿耿于怀了五天的金身,终于,败了。 场上,许七安傲然而立。 净思跌坐,胸腹的刀痕入骨,可见破损的脏器,他脸色惨白,无法在维持打坐姿势。 一道道细碎的金光重新聚合,汇入他的伤口,修复血肉。 “我说过,我只出一刀!”许七安淡淡道。 这一刻,京城万人失声。 大概有个四五秒的寂静,然后,突兀的,声浪来了。 有人尖叫,有人欢呼,甚至有人热泪盈眶,一扫多日来的憋屈。 “我大奉乃九州正统,文治武功天下第一!”有读书人嘶声高喊。 “许诗魁武道绝顶,天下第一。” 这个时候,众人想起刚才秘境里传出的话:我只出一刀! 直到此刻,他们才懂这句话里的自信和豪气。 站在观星楼顶的元景帝,直面了声浪,也看到了热血沸腾,群情激昂的子民。 “金刚阵,破了。” 老皇帝露出了由衷的笑容:“监正,你果然是有把握的,好,很好,许七安也很好,不枉费朝廷的栽培。” “自古英雄出少年” 王小姐听见父亲低声喃喃。 确实是了不得的英雄王小姐心说,她目光扫了一圈,看见许多相熟的大家闺秀,望着佛山台阶,傲然而立的少年,眼神痴迷。 其中竟还有一些风韵犹存的贵妇,她们目光侵略性十足,灼灼的,一眨不眨的盯着那个青年。 即使是状元,也没他这么风光。王小姐在心里补充了一句。 砰砰,砰砰裱裱听见了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是二十多年来,从未有过的激烈。 看着风光无限的大哥,许玲月都有些痴了。 婶婶“啧啧”一声,“老爷啊,这次斗法之后,咱们家的门槛都会被媒婆踩破吧老爷?” 许平志双眼含泪,满脸欣慰。 大哥越来越强了,他在武道勇猛精进,我也不能落后太多许新年悄悄握紧拳头。 即使是淮王年少时,也没他这般光彩夺目吧老阿姨心想。 “大师好好修养吧。” 许七安收刀入鞘,继续登山。 穿梭在云雾缭绕的山林间,走了一刻钟,前方豁然开朗,乱石嶙峋,草木稀疏,有一株巨大的菩提树,树下盘坐一老僧。 许七安知道,这是第三关。 而他此时,已经快抵达山顶。 通过这一关,山顶应该还有一关,也是最后一关许七安双手合十:“大师,这一关,咱们比什么?” 老僧念诵佛号,悠悠道:“施主心不静。” 一开口就是老禅师了许七安心里吐槽,反问道:“为何要静?” “心静则有法,有法,则有佛,有佛,则能超脱苦海。”老僧回答。 “为什么要超脱苦海?”许七安又问。 “为何不超脱?”老僧也反问。 “为何要超脱。”许七安抬杠。 “为何不超脱。”老僧悠悠道。 “他们在说什么?” “说禅机呢,这都听不懂。” “你听懂了?那你告诉我。” “废话,我要是能听懂,我就成高僧了。但是,就是因为听不懂,所以才内蕴玄机啊。” “原来如此。” 外头的百姓们交头接耳,反应各不相同,有的人眉头紧锁,逐字逐句的咀嚼他们的对话,试图从中体悟到禅机至理。 有的人则微微点头,或摇头晃脑,一副有所悟的模样。 然后,所有人,上至皇亲宗室,下至平民百姓,听见许七安说道: “大师,咱们说人话吧,我刚才都是信口胡诌的。” :小母马涨的有些过分了!!!!我已经被好几个作者嘲笑了。 最多两章,这段剧情就写完了,如释重负,哦,现在还不行,还要继续肝。 今天就这么一个大章,早上的单章末尾里我说过。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六十四章 大乘佛法 “世间万物皆有心,若能心怀慈悲,感应万物,又何须拘泥于人言?” 老僧双手合十,波澜不惊,并不因许七安的话而恼怒。 那你倒是别跟我说大奉的官话啊,你说西域语言不就行了许七安心里腹诽,直截了当的说道: “直接说吧,如何斗法!别跟我扯这些有的没有。” “施主着相了,为何要斗法?”老僧面带微笑。 “分明是你佛门提出的斗法,大师这般无理取闹,不怕丢了佛门的脸面?”许七安皱眉。 “方才施主在山腰处说:出家人四大皆空。”老僧面容祥和平静,徐徐道:“既是四大皆空,脸面是什么东西?” “行吧,大师打算如何考验我。”许七安耐住性子。 他感觉到棘手了,比杠精更可怕的是不说人话的。杠精至少还会拼命的抓住你语句里的漏洞来反驳你。 可不说人话的家伙,则是不管你说什么,他都不搭理你,他只说自己的话。你不能领悟,那就是你不行。 可你就算费尽心力的去领悟,也没用,因为他会无视你。 “人生便是修行,施主入这佛门秘境,亦是一种修行。”老僧笑道。 “怎么修?大师指点。” “修行靠个人,何必问贫僧。” 修行你妈了隔壁!不说人话是吧,老子不奉陪了。许七安心底忽然升起无名之火,撇下老僧边走。 可是一道屏障挡住了他。 “我倒是有一个想法,”许七安冷笑着回身,按住了刀柄:“不知道四大皆空的大师,您能不能接我一刀呢。” “阿弥陀佛,那便试试吧。” 老僧低眉顺眼,沉声道:“贫僧是文印菩萨成道前,斩出的一缕执念。” 文印菩萨,一品菩萨?! 许七安面无表情的松开手,“大师,我们刚才说到哪了?” 老僧诚实回答:“施主让贫僧接一刀。” “大师!” 许七安严厉的呵斥一声,走到老僧对面,盘腿坐下,双手合十,批评道: “难道佛门只会打打杀杀吗?难道佛门普度苍生,全靠打打杀杀吗?大师,咱们聊个一钱银子的。” “狗奴才他,他刚才是怂了么”裱裱小声说,扭头看向怀庆。 怀庆斜了她一眼,神色清冷,语气平淡:“改变策略罢了。兵法云,上兵伐谋。对敌也是一样。” 裱裱恍然大悟,于是认为是自己狭隘了,狗奴才那不是怂,是聪明的改变了策略。 他就是害怕了没脑子的临安过于好骗!怀庆摇摇头,怜悯的看了眼妹妹。 听到对方是‘菩萨’执念后,许七安机智的化解冲突,这让场外许多人都赶到意外。 这也太识时务者为俊杰了。 不过,这一番举动,让他的形象更加鲜明有趣了,至少贵族女眷们就觉得这位银锣很有趣,很有意思。 “他倒是识时务,这一关若是以暴力破解,恐怕必输无疑。”南宫倩柔冷哼一声。 这小子金锣们无奈摇头,有些想笑,但场合又不对。 有时候就觉得他根本不像武夫,怂起来毫无压力,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可他偏又是资质极品的武道天才。 “义父,这一关的玄机在哪里?”杨砚问道。 金锣们纷纷看向魏渊,等待他的回答,从来不考虑魏渊又不是佛门的二五仔,他怎么知道第三关斗的是什么。 魏渊不搭理他们。 这时,皇室凉棚里,火红色宫裙的少女双手做喇叭,娇声高喊:“喂,秃驴们,这一关比的是什么?是老和尚阵吗?” 那少女脸蛋圆润,有一双水汪汪的桃花眼,乍一看是那种妩媚多情,极为勾人的女子。 度厄罗汉本是不愿搭理的,但见是问话的是某位公主,出于礼仪,解释道:“第三关,没有内容。” 这话一出,在场的达官显贵们,尽皆愕然。 “没有内容是什么意思?”裱裱两只手“啪啪”拍一下桌子,表达自己的不满。 度厄罗汉只是摇头,笑而不语。 金锣们恍然大悟,难怪魏公不说,原来这一关根本没有内容,可是,没有内容,如何斗法? 在众人的疑惑中,怀庆公主开口,清冽的声音宛如玉石碰撞,悦耳且有质感: “无题!?那是不是意味着,不管许银锣如何应对,佛门都可以不回应,或不认同,将他困在秘境中,直到他认输为止。” 一语惊醒梦中人! 各处凉棚里,文官武将们脸色微变。 仔细咀嚼后,发现确实如此,再困难的关卡,只要有题目,总归是能攻克的。 最难缠,最无解的是这种没有内容的斗法,操作空间很大,不管是武斗还是文斗,佛门都可以一票否决。 佛门永远立于不败之地。 “这不是耍无赖吗,既然要斗法,那便摆开阵势,文斗武斗你们佛门尽管说。这算什么?” “耍赖赢的斗法,恐怕胜之不武吧。” “王首辅,陛下不在,您出面说句话。” 急脾气的武将气的摔杯,指着度厄罗汉等人破口大骂。 文斗武斗都不怕,京城高手如云,双方见招拆招,各凭本事。但这第三关简直是无解,许七安不行,那么换别人上,能行? 被禁军挡在外围的百姓听见贵族们的喝问,立刻意识到不对劲,奈何距离遥远,听不太清楚。 “怎么回事?凉棚里的诸位大人似乎很愤怒。” “似乎在说佛门耍赖?” “佛门怎么耍赖了,哎呀,急死了,是不是这第三关有什么玄机?” 议论的声音里,一位江湖人士沉着脸,朗声道:“诸位,我刚才听到了,事情是这样的” 武者耳力极强,普通百姓听不见,但靠近前排的江湖人士却听的一清二楚,当即把第三关的玄机广而告之。 “无耻!” 有读书人勃然大怒,“想我读书十几载,从未遇见如此卑劣无耻之人,堂堂佛门,为赢斗法竟如此下流龌龊。 “是不是怕了我们许诗魁的刀法,才故意使这下三滥的手段。不管考校还是斗法,都应该堂堂正正,人不应该,至少不能 “科举这般天大的事,都还有考题呢。” 百姓们群情激昂,痛斥佛门无耻,可恨手里没有臭鸡蛋和菜叶子,不然统统丢过去。 有了许七安前面的两刀,平民百姓已经从“佛门真强大”的观念转变成“佛门不过如此”。 这都是许七安带来的自信,带来的底气。 无数百姓心里都是骄傲着的,与有荣焉。 现在,见佛门如此无赖,设套坑许七安,平民们勃然大怒,又开始推搡禁军,一副要冲进来揍光头们的姿态。 “阿弥陀佛,无题亦是题,人生变幻无常,莫非时刻都有“题”等待诸位?” 度厄罗汉祥和的声音传遍全场,似乎带着抚慰人心的力量,让外头的群众不自觉的安静下来,并认为他说的有理。 佛门七品,法师境的能力。 不止是百姓,就连凉棚里的贵族们,也收敛了怒火,微微颔首。 “无耻!” 就在这时,怒喝声响起。 众人循声看去,发现竟是个面生的俊美书生,他施施然的走下凉棚,来到广场,冷笑的望着一众和尚: “难怪你们和尚都是光头,原来是把脑袋上的头发藏进了心里,外表风光霁月,内心藏污纳垢,可耻!” 净尘和尚皱了皱眉,“这位施主” “谁是你们施主,许某一个铜板都不会施舍给你们,逢人就叫施主,可耻!” “你” “你什么你,好一个佛法高僧的大师,你也是佛陀出家前斩出的执念么。” 佛陀出家前斩出的执念?!净尘一愣,接着大怒,这是在侮辱谁呢。 “施主身为读书人,张口闭嘴只会骂人,这就是大奉的读书人?” “我从来不骂人,我骂的都不是人。” 佛门众人皆露出怒色,瞪着许新年。 “怎么滴,不服气?几位高僧远道而来,提出斗法,大奉是礼仪之邦,仅派一个银锣出面,已经给足了尔等脸面。 “哪知尔等脸皮竟比京城城墙还厚,难怪二十年前山海关战役能打赢,确实多为依仗诸位。南北蛮族联军十年都攻不破大师们的脸皮。 “偏偏诸位大师还没有自觉,不自觉的东西,照了镜子也没用。” “岂有此理!” 净尘和尚霍然起身,僧袍鼓舞,他怒目圆瞪,仿佛盛怒的金刚,气势骇人。 许新年巍然不惧,嗤笑一声:“好一个四大皆空的大师,空他娘个什么东西,呸!” 净尘和尚表情突然僵住。 度厄大师淡淡道:“净尘,你心乱了。” 净尘和尚脸色发白,无力的跌坐,双手合十,颤声道:“弟子着相了。” 西域使团来京是兴师问罪,本身就带着怒意,斗法之后,四周百姓的谩骂就没停过,同时,许七安连破两阵,对佛门僧人造成了极大的心里压力。 许新年此番突然跳出来谩骂,人格侮辱,佛还有三分怒火呢,何况是他们这些弟子。 许新年呵呵一声,转身回去。 一道道目光落在许新年身上,诧异中夹带着欣赏,那些话虽然不听,但骂的好,骂的佛门僧人无言以对。 这就很爽。 而且,他们自诩身份,那些话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在大庭观众之下说出来的,许新年相当于是代传贵族心声的工具人。 聪明!王小姐暗赞一声,她看出来,许会元骂人只是表面,真正的目的是扰乱佛门僧人的佛心。 故意激怒他们,而后给予致命一击。 既解气,又重重打击了和尚。 另外,她猜测许会元主动出击,还有一层深意,那便是在京城贵族面前表现一番,在陛下面前表现一番。 展现出足够的价值,让陛下觉得他是个人才,殿试之后,或许会给他一个不错的前程。 “有几分才智。” 这时,她听见父亲王贞文淡淡的点评了一句。 王小姐嫣然一笑。 爽了!许新年坐在椅子上,内心得到巨大满足,果然世上没有比骂人更爽的事了。 小插曲结束,斗法还在继续,场外众人心中依旧沉重。 菩提树下,许七安与老僧对坐论道,他一边“嗯嗯啊啊”的点头,说:大师所言极是,令人茅塞顿开。 一边思考着第三关的破解之法。 佛门确实阴险,这一关没有题目,意味着解释权都归佛门所有,和尚们会让自己输吗? 答案是否定的。 怎么破局?许七安深思熟虑后,有了两个思路:一,以理服人。二,以理服人。 我现在的状态,砍不出第二刀,即使气机恢复,没有了的加持,根本不可能斩开屏障。 眼前这位老僧是文印菩萨成道前斩出的执念,因此,第一个以理服人就要谨慎想一想了。 第二个以理服人,就是使用“物理”之外的一切手段,搞定老僧。 搞定他,这一关就破了。 “讲佛法,我肯定讲不过他,老和尚是文印菩萨斩出的执念,绝不是净思那种小和尚能比,只有他忽悠我,不可能是我忽悠他怎么才能搞定他?” 许七安一边假装听经,一边思考应对之策。 “大师,您说自身是文印菩萨斩出的执念,是何执念?”许七安忽然问。 “佛的至高境界!”老僧回答。 佛的至高境界一上来就是这么高深的问题,我还想从执念方面入手,看来是不可能了等等,不妨先听他说说,再结合我键盘侠的学识,看有没有操作空间! 许七安反问道:“佛的至高境界是什么?” 老僧沉默了许久:“我不知道,而文印觉得,是佛陀。于是他斩出了我,从此一颗琉璃佛心,再无凡垢,证道菩萨。” 闻言,许七安沉默了,他对这个世界的佛一无所知,反倒是对前世的佛教有些许了解,不过,前世的佛教与这个世界的佛教存在极大的区别。 最明显的一点,这个世界的佛门没有佛祖如来。只有一位佛陀。 “为什么佛的至高境界是佛陀?其他佛就不是佛么?”许七安皱眉道。 说到这里,他忽然想起一个细节,佛门体系中,二品罗汉,一品菩萨,再往上就是超越品级的佛陀。 没有其他佛的存在了。 老僧回答道:“佛门有罗汉果位、菩萨果位,唯有佛陀得至高无上果位。因此,佛陀便是佛的至高境界,是独一无二的存在。佛便是佛陀,只此一位。” “罗汉和菩萨,未必就不能得至高果位。”许七安说。 老僧看他一眼,摇头:“你非佛门之人,不懂果味在所难免。” 许七安一副弟子做派,双手合十:“请大师解惑。” 请大师多让我白嫖一些佛门知识。 “施主可知菩萨为何是菩萨,罗汉为何是罗汉?佛门四品为“苦行僧”,此境界者,当许宏愿。 “宏愿与果位息息相关,许大宏愿者,得菩萨果位。许小宏愿者,得罗汉果位,而罗汉果位,亦分三等。分别是杀贼、不还、阿罗汉。 “果位一旦凝聚,便不可更改,不可进阶。” 许七安愣住了,半天没说话,这段话的信息量实在太大,让他足足消化了好几分钟。 “原来菩萨和罗汉本质上是无关的,他们都是四品苦行僧晋级而来等等,四品之后是二品或一品,那么三品金刚境呢?” “四品直接跳过三品,成就罗汉果位或菩萨果位这是不是意味着,三品金刚境属于另一条佛门体系?” 许七安脑海灵光一闪,有了相应的猜测:八品武僧——三品金刚! 卧槽,八品直接跳到三品?佛门体系也太古怪了吧,根本不是按部就班的晋升。 许七安重新回顾佛门体系,很多事情瞬间就想通了。 佛门九品至一品,其中八品武僧对应的是三品金刚,难怪恒远大师战力强悍,却只是八品武僧,因为他下一品就是三品金刚境。 另外,难怪二品是罗汉,一品是菩萨,而佛陀属于超品,之所以这样命名,是因为果位一旦确定,便不可更改。 所以这个世界的佛门不像前世,有一大堆的佛和菩萨,这个世界的佛门只有一位佛:佛陀。 世间只尊一位佛卧槽,这不就是小乘佛法吗?! 我想到怎么破局了! 许七安缓缓起身,直勾勾的盯着老僧,嘴角微微挑起,继而扩大,从微笑到大笑,从大笑到狂笑。 “哈哈哈” 他笑的前俯后仰,笑的猖狂肆意。 “他在笑什么?疯魔了吗?” 场外众人茫然的抬头,看着佛门中,菩提树下,放声狂笑的许七安。 “是不是要认输了”有人担忧道。 佛门众人微微皱眉,不知许七安为何如此大笑。 凉棚里,文武百官、女眷,禁军等,所有人都露出茫然之色。 与许七安相熟的人,则升起了担忧,怕他是受了什么刺激,才突然这般反常。 元景帝站在监正身侧,微微昂头,看着画卷中许七安狂笑的姿态,他皱了皱眉,回头扫了眼监正,却发现监正竟然不喝酒了,脸色严肃的看着许七安。 魏渊无意识的敲击手指,望着佛山,一言不发。 “施主在笑什么?” 菩提树下,老僧问出了所有人的疑惑。 许七安捂着肚子,艰难的止住笑容,脸色倨傲嚣张,道:“我笑佛门狭隘、佛陀虚伪。” 狂妄! 老僧面露怒色,菩提树无风自动。 场外,至始至终都没有情绪的度厄罗汉,脸色终于一沉。 度厄尚且如此,更别提佛门众僧。 但许七安的一句话,止住了菩提树下,老僧的泼天怒火。 “大师,你不是不知道佛门至高境界么,那,我来告诉你!”他的声音铿锵有力。 老僧眼中爆射出金光。 “我以为佛法高深,以为罗汉菩萨个个都是心怀慈悲之人,如今才知,原来不过是一些自私自利之人。原来佛门修的是小乘佛法。”许七安大声道。 小乘佛法?! 这是一个陌生的,从未听过的词。让场外僧人愤怒之余,心生竟产生了好奇,既有小乘佛法,是不是也有大乘佛法? “哼,什么小乘佛法,分明是他故意胡诌,来贬低我佛门。” “一个武夫懂什么佛法,还擅作主张的分类大乘小乘?师叔祖,此人欺我佛门,不能轻饶。” 嘴上当然不会承认,众僧怒斥许七安。 “你说我” “大师,您是哪里来的高僧?” “西域。” “佛门僧人为何修行?” “得证果位,超脱苦海。” “这就是小乘佛法,修行只为自身,得果位亦是如此,利己而不利人。”许七安道。 老僧一愣,这一次,他沉思了许久,竟没有动怒,问道:“施主说,此为小乘佛法,那,何为大乘佛法?” “你不是西域的高僧,你是九州的高僧,是天下的高僧。出家人修行也不该是为自身脱离苦海,而是要助天下苍生脱离苦海。 “四百年前,为何儒家要灭佛?灭的不是佛,而是佛门,是小乘佛法。” “小乘佛法终究局限于一宗一派,只有大乘佛法,才能普度众生,那么,何为大乘佛法?” 老僧呼吸变的急促,他的眼睛再也不是无欲无求,再不是波澜不惊,他声音出现了明显的波动: “何为大乘佛法?” 场外,佛门众僧死死盯着许七安,呼吸变的急促。 “为何佛只有一人?”许七安质问道。 包括老僧在内,所有僧人呼吸猛的一窒。 度厄罗汉霍然起身,仿佛知道他要说什么。 深吸一口气,许七安缓缓道:“天下众生皆是佛,三世十方有无数佛,这才是大乘佛法。凭什么世间只有一尊佛!” 宛如晴天霹雳! 天下众生皆是佛老僧呆若木鸡,宛如石化。 “天下众生皆是佛,天下众生皆是佛大乘佛法,大乘佛法如果是大乘佛法,众生皆佛,儒家还能灭佛吗?”净尘和尚喃喃自语,像是人生遭遇了否定,佛心受到巨大冲击。 “我修的是小乘佛法,我修的是小乘佛法,哈,哈哈哈原来众生都可成佛,对,众生都是佛,这才是大乘佛法” 突然,一位僧人发狂了,他发了疯似的冲向人群,神色癫狂。 佛心破碎了。 :两件事,一,感谢“残剑的追忆”的盟主打赏。 二,这章资料查的有点久,写起来很卡,心力交瘁。大乘佛法和小乘佛法的区别很多,我这里只是简单的说一些核心的区别。 为了能娓娓道来,这段稿子我写了删,删了写,反复看资料、思考确实心力交瘁。 还有一章,继续肝吧。 我今天就一个请求:能不能为许七安比个心啊,人不应该,至少不能被坐骑骑在头上。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六十五章 新的思想流派 度厄罗汉双手合十,宛如暮鼓晨钟的声音响起:“了却烦恼,佛心澄澈。” 发狂中的僧人像是被人狠狠敲了一棍,身形出现凝滞,然后,缓缓坐到,盘膝打坐。 他脸色依旧挣扎,但不复刚才的疯魔。 度厄罗汉收回目光,抬头,望向佛山秘境,他沟壑纵横的脸上,罕见的出现了怒意。 不愧是菩萨斩出的执念,我仅仅提出一个概念,他似乎就有所悟! 九州的佛门,似乎更以力量、果位为本,其次才是佛法可能与我那个世界的小乘佛法有所出入,但绝对低于大乘佛法。 至少他们没有大乘佛法这个概念。 见到老僧呆若木鸡,又似有所悟的模样,许七安估摸着这一关是稳了。 “刚才怎么了?那和尚为何突然疯魔” “难道是刚才那位银锣的一番话造成的?” “区区几句话能有这般威力?净说胡话。” 普通人对“大乘佛法”和“小乘佛法”毫无概念,因此对僧人的突然发狂,有些摸不着头脑。 并不是所有人都听到僧人发狂前的那番话。 就在这时,带着大彻大悟的微笑,浑身佛韵流转,浑然天成。 “多谢施主解惑,贫僧已经大彻大悟。”老僧微笑合十。 你竟然真的顿悟了?!没想到我也有瞎几把胡扯几句,就让高僧大彻大悟的一天许七安心情复杂。 在他开口回应之前,老僧继续说道:“当年文印还是四品苦行僧时,曾有过疑惑,为何他不能成佛? “这个执念藏在内心无数岁月,直到寿元将尽,他大彻大悟,世间只有一位佛,那边是佛陀。于是他斩出了我,得菩萨果位。 “我在这秘境中枯坐多年,始终想不通如何才能成佛,更想不通为什么我不能成佛。” 老僧凝视着许七安,又像是穿过他,看见了遥远西方的自己,最后,他双手合十,对自己说: “我即是佛,佛即是我,阿弥陀佛!” 文印执着的是超脱品级,成为与佛陀并肩人物。 而今,他终于顿悟,佛,与品级无关。 “多谢施主点拨。” “大师见性既佛,非我之功。”许七安诚恳道。 他的话是到了开窍点拨的作用,但能顿悟,是这位执念大师自己积累深厚,豁然通透。 正如刚才简短的几句话,普通人听在耳里,没什么感觉,但佛门僧人宛如暮鼓晨钟,因为他们一下就理解了意思,甚至在脑海里做出了延伸、感悟。 秘境中忽有风来,老僧化作青烟散去,不知去了何处。 沙沙沙 菩提树摇曳,竟结出了一颗颗绿油油的菩提果,沉甸甸的挂在枝头。 果实散发晶莹绿光,一看便知不是凡品。 佛境里寂寂无声,只有菩提树“沙沙”作响,佛境外却热闹了起来。 看到这里,京城百姓已经不是愕然和震惊的问题,他们觉得不可思议。 没听错,没看错的话,是这位银锣大人点拨了树下老僧,让他大彻大悟,为此,老僧还感激的道谢。 一个武者,点拨了高僧,并让高僧大彻大悟?! 如此荒诞离奇的一幕,让京中百姓都忘了欢呼。 “说的什么东西?” 酒楼顶上,楚元缜问身边的恒远大师。 “雾里看花,雾里看花许大人说的清楚些,说的清楚些”恒远置若罔闻,只是喃喃自语。 许宁宴的话,对佛门中人的影响这么大?楚元缜愕然。 这一关算是破了么许七安心里一喜,恋恋不舍的看了眼绿油油的菩提。 还是进山顶的寺庙再说吧!他心说。 转身,正要离开此处,忽听一声洪亮的声音传来,响彻整个佛山。 “何为大乘佛法,何为小乘佛法?许施主说清楚了再走。” 外头,所有人都愕然的看向了度厄大师,堂堂罗汉竟然插足两人的斗法,这是众人没有想到的。 但此时,度厄罗汉的脸色是那么的严肃,严肃的让人以为正面临着天塌般的大事,不敢出声喝骂。 这大乘佛法和小乘佛法是怎么回事? 完全听不懂啊。 平民百姓不懂,但京城权力顶层的人里,有人稍稍品出了点东西。 比如魏渊,比如王首辅。 这是度厄罗汉的声音外界确实是能听到我的声音,看到我的行为,但直接插足斗法是怎么回事? 许七安皱着眉头,冷哼道:“请问大师,什么是佛?” “佛陀之前,七十二万三百六十八年,无人成佛。佛陀之后,三千四百九十一年,无人成佛。 “佛陀便是佛,何来的人人皆可成佛!” 度厄大师的声音里带着质问。 原来这个世界的佛门存在了三千四百九十一年,那为什么还没出现大乘佛法的思想流派? 许七安沉吟片刻,得出了结论,九州世界以力为尊,以境界为本,谁拳头大谁就是大佬。因此抑制了思想上的发挥。 而在他那个世界,大家都是肉体凡胎,反而是思想上的分歧在不停碰撞。 环境不同,发展方向也就不同。 既然这样,那我就要和你好好说一说什么是大乘佛法,嗯,是我自己理解的大乘佛法许七安沉声道: “所以,在天下佛门弟子眼里,佛是佛陀,而不是佛陀是佛。在我看来,这种想法简直可笑。” 这句话说的拗口,除了场外的佛门僧人,无人听懂。 净尘和尚忍不住道:“哪里可笑,你一定要说清楚。” 度厄大师看了他一眼,没说话,挪开目光,重新看向许七安。 “当然可笑,就拿司天监的术士来说,监正是一品术士,但一品术士不是监正,这应该成达成共识吧?可在你们佛门眼里,佛就是佛陀,这不是很可笑,很奇怪吗? “难道佛不应该代表一个至高果位,而不是单指某个人?” 此言实属大逆不道,佛陀是佛门的开宗鼻祖,是唯一的佛,是他们要膜拜的存在。 如此一位高高在上的仙神级人物,难道不应该是唯一的佛么。 可许七安的话,确实有道理的,因此佛门众僧一时间无法反驳。 许七安继续道:“所以,有个问题想请教大师,到底什么是佛,是一种获得力量的方式,还是一种思想?” 度厄大师脸色依旧严肃,但眼神里却没有了恼怒,反而是认真思考了片刻,道:“两者兼是。” “所以我说,这就有了大乘佛法和小乘佛法的区别。”许七安言之凿凿。 底下僧人们面面相觑,挠心似的难受,很想一口气听完许七安的理论。 观星楼,八卦台,监正瞪大眼睛,小声嘀咕:“这龟孙,什么话都敢说,完了完了” 元景帝回首,问道:“监正,你说什么?” 监正笑了笑:“陛下,许七安给你送了份大礼。” 元景帝皱了皱眉,表示不解。 但监正没有回答他。 魏渊缓缓起身,垂下的袖子里,双手握成拳头,他似乎想到了什么。 “厉害” 王首辅低声道。 厉害?!王小姐诧异的望来,想问,可见父亲全神贯注的姿态,只能把疑惑咽回肚子。 “当下佛门,以力为尊,以品级为根,每一位修佛之人的目标,都是成就果位,或罗汉或菩萨。说白了,就是度己。至于普度众生,还要排在后面,度厄大师,我说的可对?” 度厄大师默然半晌,双手合十。 这是默认了。 “因此,以力为尊,以品级为根,以佛陀为佛,我把这叫做小乘佛法。”许七安望着天空,朗声道: “度厄大师,诸位佛门高僧,我说的可对?” 一位僧人反驳道:“倘若这是小乘佛法,那,那何为大乘佛法?就是你说的众生皆佛吗?这简直是荒诞。” “你会觉得荒诞,那是因为你修的是小乘佛法,本质上依旧以品级为尊,这是利己。但如果以心为尊呢?” “心为尊?” 度厄大师念了声佛号,双手合十:“请施主赐教。” “你们觉得世间只有一尊佛,佛就是佛陀,而人不可能成佛,只能修成菩萨或罗汉果位。但,你们别忘了,佛陀难道生来便是佛?”许七安侃侃而谈: “我觉得,每个人都有佛性,只不过被凡尘污浊之气所迷,但修行之后,照见自我,人人都可成佛。 “大师,见性既佛!” 轰隆! 天空忽然有一道惊雷劈过,若有若无的梵音响起。 众人愕然发现,度厄大师浑身金光闪烁,与天地异象遥相呼应。 在佛门里,这是顿悟了。 见性既佛,见性既佛度厄大师沉浸在奇妙的状态中,如痴如醉。 有一个声音在他心里狂呼:为什么佛陀是佛,为什么我不能是佛。 不,人人皆可成佛。 这个佛不是修行体系上的佛,而是内心的佛。 许七安的话,在外人看来或许只是有一些道理,但在度厄大师这样修佛多年的人耳里,简直是震耳发聩。 佛真的只能以力量为准? 佛真的只能是佛陀? 这是何等的狭隘。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佛光普照九州,就是一句空话,只有人人皆可成佛,九州才能真正的佛光普照。 这才是真正的佛法。 佛陀代表的是佛门体系的巅峰,但佛法不应该局限于佛陀。 大乘佛法的理念出现了,新的思想流派出现了 其他僧人没有顿悟,但有了各自的感悟,甚至觉得豁然开朗,窥见了不同的佛法,窥见了新的思想境界。 其中净尘大师感触最深,如痴如醉。 打更人区域,金锣们忽然听见了低笑声,来自走出凉棚的魏渊。 “顿悟的好,顿悟的好啊!”魏渊一字一句道。 “妙极,妙极!”王首辅抚须而笑。 什么意思?这俩新 bile位极人臣的权臣有何可笑的,度厄大师顿悟,难道是什么值得开心的事吗? 佛门与大奉虽是盟友,但眼下气氛剑拔弩张,相互较劲,斗法,也算半个敌人。 文武百官们并不觉得这是值得开心的事。 观星楼顶,八卦台。 元景帝放声大笑,从未有过的欢畅。 “许七安提出大乘佛法的理念,这度厄大师没有顿悟也就罢了,既然顿悟,他日返回西域,必定会宣扬大乘佛法。 “而这势必会造成大小佛法的观念冲突,届时,争论不休都是轻的,一旦产生分裂哈哈哈哈。” 他很多年没笑的这么畅快。 势均力敌才能成为盟友,当一方越来越强大,而另一方越来越衰弱,必将貌合神离。 大奉和佛门现在就是这样的状态,大奉边关遭受南北蛮族的滋扰,佛门袖手旁观。 如果佛门将来产生分裂,那么,分裂的双方都会争取大奉来支持自己,大奉既能提高地位,又有利可图。 “监正说的没错,果然是一份大礼啊,很好,许七安送的这份大礼,朕很满意。” 凉棚里,不少贵族错愕的抬起头,看着司天监楼顶。 “那是陛下的笑声?!” “陛下在笑什么,这有什么可笑的,奇怪,魏公和王首辅如此反常,陛下也如此反常。” “大乘佛法,大乘佛法” 恒远和尚如痴如醉,喃喃自语:“我也可以成佛,武僧也可以成佛,天下人人皆可成佛。普度众生,知性既佛。” “狗奴才说了什么?” 裱裱睁大眼睛看向怀庆,她知道很厉害,但就是不懂,只能问见多识广的怀庆了。 “他说了什么我不知道,但会有什么后果,我倒是知道。”怀庆说。 “后果?”裱裱眨巴着桃花眼。 “从此以后,佛门就分大乘佛法和小乘佛法。”怀庆露出一抹笑意。 同一时间,许二郎给金锣们解释道:“从此以后,佛门就分大乘佛法和小乘佛法。” 金锣们瞬间瞪大眼睛,不需要说的太明白,他们已经知晓许新年话里蕴含的意思。 也知道为什么魏公会发出笑声。 姜律中惊喜万分,声音很低,带着颤抖,是兴奋的颤抖:“这,这,佛门有麻烦了,许宁宴都做了什么?他都做了什么?哈哈哈哈。” 三言两语,便将佛法分成大乘和小乘许宁宴做了件了不得的事魏公,这一切都在你预料之中吗。 姿色普通妇人,双眼顿时发亮,她讨厌佛门,无比的讨厌。所以特意派六品武者与净思和尚较量。 目的就是打压佛门气焰。 可惜手底下的人不争气,非但没完成任何,反而成了对方的踏脚石。 今日混在打更人区域里观看斗法,凑热闹是一方面,她更想看佛门中人吃瘪,看他们斗法失败。 许七安现在还没胜出,但这份惊喜,足够妇人回家在床上开心的打滚。 他可真有本事妇人心想。 而此时,贵族中,有人慢慢咀嚼出了玄机,一个个瞪大眼睛,就像看到绝色美人脱光了在床上等待。 那种惊讶和狂喜是难以掩饰的。 文武百官再看许七安时,眼神就不同了,这人虽然是阉党,且叫人讨厌,可不得不承认,他总能给人带来惊喜。 凡事有他出马,居然让人觉得安心。 :这几章确实写的慢,大家别骂,我有多肝,你们也有目共睹。写的慢是我能力问题,不是我态度问题。我每天这么熬,这么拼,足见诚意了吧。 你们可以骂一个天才不思进取,整天玩乐,但不能骂一个天赋平庸,却勤勤恳恳,通宵达旦码字的人。 我码的慢不是我没诚意,我膨胀,真是我个人能力问题,我本人其实不太擅长写这种大场面装逼,我擅长写日常。 这本在努力转型,所以很多写法都不熟悉,再加上对佛学也不太了解,又害怕造成逻辑上的大漏洞,所以我写的很小心翼翼,写的很卡很卡,真的。 而且,从斗法的这段剧情开始,三天时间,我写了27万字,平均下来,一天九千字,这不算少了吧,感觉完爆大部分全职作者了。 所以看到评论区天天喷更新,我其实挺难过的。因为我真的是拼尽全力了,拼尽全力了 好了,洗个澡小睡一会,还要上班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六十六章 不跪 天空中惊雷响了一声后,便没有了动静,翻涌的云雾消散,与之相对应的,度厄罗汉身上的佛光收敛。 他睁开眼,双眸中迸射出智慧的光,又在转瞬后收敛。 度厄罗汉见佛门弟子们,兀自沉吟,陷入一种绝妙的境界里,在佛门中,这是见悟的过程。 眼所见,耳所闻,心有悟。 当然,这和度厄大师的顿悟差了十万八千里。 度厄罗汉没有去打搅弟子们领悟,双手合十,朗声道:“圣人曰,学无长幼,达者为仙。此乃至理。 “许施主虽非我佛门中人,却拥有大佛根,另贫僧茅塞顿开,念头升华。这恰恰验证了人人皆有佛性,照见自我,人人皆可成佛的道理。 “多谢许施主点拨,让贫僧明悟大乘佛法。许施主当为吾师。这第三关,是你胜了。” 玄而又玄的佛法理论,平民百姓们听不懂,他们从度厄罗汉的这段话里,提取出核心意思: 许施主牛逼,许施主是我老师,许施主你过第三关了。 “刚才,这位佛门来的高僧,似乎在说:许施主当为吾师?” 前排位置,一位读书人打扮的男子,结结巴巴的说道。 吾师? 身为武夫的江湖人士激动了。 一直以来,武夫都是被各大体系鄙夷的存在,武以力犯禁,粗鄙的武夫只会凭借暴力搞破坏、杀人。 除了打战时有用,其余时间、场合,毫无作用,反而是九州社会的不安定因素。 而现在,堂堂佛门高僧,二品罗汉,竟然说一位武夫“当为吾师”。 这句话听在周遭的江湖人士耳里,简直是扬眉吐气,恨不得仰天长啸。 “整个大奉江湖,都应该记住许七安这个名字,他是真正的武者。” “武夫体系终于出一位能人,老夫行走江湖多年,从未有这样一位武夫,被其他体系的巅峰强者尊为师长。” “等我回家乡,就把这件事广而告之,这次来京城,不虚此行,长足了见识。” “那是,以后回乡和亲友喝酒,我能拿出来说个三天三夜突然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回家了。” 某个角落里,风韵犹存的妇人,恋恋不舍的从许七安身上收回目光,扭头,看向了自己的得意弟子——销魂手蓉蓉。 “蓉蓉啊,为师打探过了,这位许大人嗯,是教坊司的常客。” 浓妆艳抹,却不显媚俗的蓉蓉,咬着唇回望妇人:“师父,您想说什么?” “咱们江湖儿女,不讲究名分。”美妇人幽幽道:“蓉蓉,以你的姿色,给许大人做妻倒是勉强,但身份不够。做个妾,却是没问题的。” “我” 蓉蓉是想拒绝的,但那个男人实在太耀眼,耀眼的让她这样自恃美貌的女子,也忍不住有些心动。 许七安拾阶而上,沿途再没有遇到关卡,一直走到台阶尽头,踏入山顶寺庙外的小广场。 这是一座独栋寺庙,一字型的屋脊,飞翘的檐角,没有偏厅,没有厢房,就一个主殿。 “寺庙里应该是最后一关,我记得度厄罗汉说过,进了寺庙,如果依旧不肯皈依佛门,那就算佛门输了” 瞬间,许七安在脑海里回忆了教坊司花魁们传授的一百零八种招式,以此污浊内心,整个人染上皇室专属的颜色。 确认自己成为了一个老色批,他才满意的颔首,推开寺庙的门,进入殿内。 看到这一幕,度厄罗汉双手合十,道:“进了此庙,便是石头,也能点化,皈依佛门。” 这是什么意思? 众人闻言皱眉,随后想起本次斗法的主题:皈依佛门。 西域使团不但要赢天机盘,还要让斗法者皈依佛门,狠狠打大奉颜面。 “臭和尚,本宫要看寺庙里的情形。”裱裱霍然起身,妩媚多情的桃花眸,罕见的绽放出狠意,怒道: “谁知道你们佛门在里头设了什么龌龊伎俩,坑害我大奉的银锣。” 她不信许七安会遁入空门,但佛门手段诡异,强行“度化”也是有可能的。看不见寺庙里的景象,裱裱反而不停脑补,脑补许七安受害。 一下子就忍不住了。 “既然是斗法,自然该风光霁月,度厄罗汉,请现寺庙景象一观。”怀庆冷冰冰的说道。 凉棚里的贵族们纷纷开口。 “有理!” 度厄罗汉合十微笑,宽大的袖子一挥,佛境画面切换,众人看见了烛光摇曳的大殿。 殿内,一尊六丈金身盘坐,头顶几乎触到殿顶。 这尊佛像,双耳肥厚下垂,面如金盘,半眯着眼,似带慈悲微笑,却又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直达心灵的威严。 让人观之,便忍不住双手合十行礼。 “寺庙中共有两尊法相,这尊便是金刚法相,许施主,金刚经的奥秘就在金身之中,你若能参悟,便可修成佛门金刚不败。” 度厄大师的声音传了进来。 金刚经就在法相中许七安顿时眼神火热,他一直很眼馋佛门的金刚神通,若是能修成这门护体神功,他在六品武者境,堪称无敌。 而且,有了这门神功,许七安最后的短板也将得到弥补,砍完一刀之后,气虚力竭的许大人把刀一扔,躺在地上,对敌人说:上来,自己动。 难怪监正非要让我代表司天监斗法监正,这一切都在你的预料之中吗? 许七安激动之余,又觉得脊背发凉,监正太可怕了。 外头,听完度厄罗汉的话,在场的武夫双眼骤放光明,抬头望着佛像,恨不得把眼睛瞪出来,黏到佛像上去。 许七安盘坐在蒲团上,昂着头,审视着金刚法相。 度厄罗汉则在看他,金刚神功只适合武僧,不到罗汉境,修佛法的僧人是无法掌握金刚神功的。 度厄罗汉这是在给他画饼,为拉拢许七安进佛门做铺垫。 一位天生慧根的佛子,无论如何,度厄罗汉都要将他度入空门,成为佛门弟子。 这不仅是惜才,更因为许七安是大乘佛法的开创者,度厄罗汉则想做大乘佛法的奠基人。 如此一来,想要更好的推广大乘佛法理念,想要化小乘为大乘,许七安的存在就至关重要。 许七安这位提出大风佛法理念的先驱者,一定要加入佛门,如此,才能彰显“正统”。 金刚经在佛像里?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明明没有啊许七安盯着佛像观察了一刻钟,眨都没眨,眼睛快酸了。 我果然是没有佛根的粗鄙武夫他心里自嘲一声。 突然,腹内一股暖流涌来,从丹田起势,走过中丹田,进入上丹田,眉心霍然一振,像是塑料薄膜被拉开。 眼前的佛像,有变化了 它依旧盘坐不动,但周身佛韵流转,一股玄而又玄的禅意展现于许七安眼前。 令人意外的是,他看懂了禅意,看懂了法相中蕴含的佛韵。 是,是在帮我?! 念头闪过,许七安不自觉的改变坐姿,双手合十,眼睛半眯,与佛像一模一样。 这个过程维持了不知多久,突然,他的眉心一点金漆诞生,接着迅速蔓延,宛如无形的笔在他身上勾勒。 几个呼吸间,许七安浑身灿灿金光,俨然也是一尊金身法相。 度厄罗汉愕然不已。 “他,他怎么化成金身了?!” “这,这真的皈依佛门了?” 见到这一幕,市井百姓险些崩裂,脸色瞬间垮了,一个个的像是戳破了的气球,一泻千里,再没有之前的喜悦和骄傲。 这位大人历经三关,让大奉出尽风头,让京城百姓扬眉吐气。结果,最后却被佛门“度化”。 佛门这一巴掌打的效果,真是太狠了。 “金刚不败,他修成金刚不败了!”人群里,突然爆发出一身尖锐的叫声。 那是一位江湖人士打扮的男人,他激动的指着许七安,嘴皮子不停的颤抖。 “什么金刚不败,难道不是皈依佛门了吗?” 男人身边的百姓连忙追问。 “当然不是,非但不是皈依佛门,反而是修成了佛门神功——金刚不败。”江湖客打扮的男人一边解释,一边手舞足蹈,狂笑道: “偷鸡不成蚀把米,哈哈,哈哈哈!佛门这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这位银锣是天纵之才,天纵之才啊。 “假以时日,未必不能超越镇北王,成为大奉第一武者。” 喧哗声顿时如开闸的洪水,汹涌着,翻腾着,不懂修行的平民百姓们放心了,再次笑了起来。 原来不是大奉的年轻天才皈依佛门,而是修成了佛门的金身。 假以时日,未必不能超越镇北王许新年身边,听到这句话的妇人耳朵一动,她昂起头,神色复杂的凝视许七安。 骗人的,大奉怎么可能有人在武道上超越镇北王。 同一区域,九位金锣心里像是恰了柠檬似,酸的胃水翻腾,强大如四品武者的他们,也对金刚不败垂涎欲滴。 战力相差不大的情况下,谁最硬,谁就能胜。 金刚不败魏渊皱了皱眉头,随后露出笑容。 他不追究内幕,只要许七安能在武道勇猛精进,难得糊涂也挺好。 文官们反应还好,毕竟不是修武道的,内心感慨一下许七安天资竟如此恐怖。 武将们则把眼睛瞪的滚圆,心里酸溜溜的,既酸许七安,又酸魏渊。 如此出色的一枚武道种子,竟被魏渊给得了。 “爹,今日过后,也许你就不是不当人子了。”许新年低声道。 正高兴的许二叔扭头,诧异道:“为何?” “因为你培养出了大哥这样一位武道天才。”许新年笑道,“以后但凡习武之人,都要竖起拇指夸您。” “哈哈哈哈。”许二叔放声大笑。 许玲月挺了挺初具规模的胸脯,与有荣焉,满脸骄傲,这是她大哥。 “嘿嘿嘿。”临安弯起眉眼。 “别高兴的太早,还有一尊法相呢。”怀庆沉声道。 酒楼顶上,恒远羡慕不已:“金刚神功” “稳了。”楚元缜拍了拍大光头的肩膀,笑道:“回头找许宁宴讨要金刚不败,你的武僧之路,能走得更远,晋升三品金刚,也不是不可能。” 那位执念老僧与许七安的一席话,外头的人一字不漏的听在耳里,以楚元缜的智慧,不难猜出八品武僧的下一品级是三品金刚。 在一片欢呼鼓舞中,度厄罗汉念诵佛号,略带笑意的声音传遍全场:“这一关,叫修罗问心。” 修罗问心? 声浪渐渐平息,一道道目光从佛山秘境挪开,看向了度厄大师。其中包括魏渊和王首辅,以及观星楼顶层的元景帝。 “此乃我佛门典故” 度厄罗汉娓娓道来。 相传,佛陀在西域开宗立派之时,西域被一群名为“修罗”的蛮族占据,修罗族凶残好斗,茹毛饮血。 为了争夺地盘,肆意残杀佛门僧人。 佛陀知道后,亲自来到修罗族地盘,打坐三天三夜,任打任杀,绝不还手。 残忍的修罗族立刻刀枪相加,只见一刀下去,皮开肉绽,鲜血淋漓,但血肉里传来了铿锵之身。 两刀下去,皮开肉绽,血肉里亮起了金光。 三千六百刀之后,佛陀褪去了血肉凡胎,现出金身法相。 修罗族们在三天三夜的劈砍中,明悟了自身,大彻大悟,从此放下杀心,皈依佛门。 围观的市井百姓听的津津有味,但王首辅等权臣,以及世袭的贵族们,却脸色大变。 寺庙里当然不会有佛陀,但这一关既然命名为“修罗问心”,那效果必然是与佛陀度化修罗族是一样的。 连凶残成性,茹毛饮血的修罗族都能度化,还度不了一个许七安? 与此同时,寺庙中,那位眯眼的金刚法相,忽然睁开了眼睛。 刹那间,佛法的威严如山崩,如海啸,裹挟着沛莫能御的力量,吞没了许七安。 许七安看见的佛光,无边无际的佛光,这佛光并不能让人感觉祥和,反而给人霸道无理的感觉。 在瞬间压垮了他的意志,改变了他的内心。 “人生八苦没有意义,加入佛门,才是唯一的归宿” “我是大乘佛法的开创者,佛门更适合我发展。” “犹豫什么?真的只甘心做一个粗鄙的武夫吗?” 一个个念头闪过,诉说着佛门的种种好处,偏偏许七安还觉得很有道理。 人的思想是会变的,大概需要漫长岁月的时间来改变,但此时此刻,许七安在短短一瞬间,改变了本心。 开始向往佛门,向往佛法。 连教坊司的花魁们都不香了。 在众目睽睽中,许七安站了起来,缓缓抽出黑金长刀,另一只手,按在了貂帽上 卧槽,不能摘啊,不能摘! 巨大的羞耻感让他找回了一点“自我”。 抽刀、摘帽这是要给自己剃度,但他没有头发,摘了貂帽,他的大卤蛋就曝光在成千上万人眼里了。 “贫僧来访大奉,实在是生平做过最正确的决定。” 度厄罗汉含笑的声音响起,仅听声音就能体会他此刻畅快淋漓的心情:“一朝顿悟大乘佛法,更得一位天生慧根的佛子。阿弥陀佛,天佑佛门。” 众人大怒。 谩骂声反而没有,因为都在全神贯注的看着许七安,紧张的屏住呼吸,任谁都看出了许七安在挣扎,在于“修罗问心”做抗争。 “坚持住,坚持住”裱裱碎碎念着,秀气的小手紧紧绞着裙摆。 怀庆瞳孔微有放大,她心里有一个念头,无比清晰的念头,这个念头化作两个字:不要。 许平志站了起来,双手握拳,像是和侄儿一起发力似的。 “你好像不在乎他当不当和尚。” 姿色平庸的妇人扫了一眼,发现所有人都在紧张,在愤怒,唯独这个堂弟不去看登徒子,反而盯着度厄罗汉猛看。 “我在乎啊。”许新年说。 “那你怎么一直盯着度厄罗汉。” “我在想应该从哪个角度捅他一刀。” 观星楼顶,元景帝猛的回身,指着秘境中的许七安,急切道:“监正,朕不允许许七安遁入空门,成为佛家弟子。 “不管用什么办法,你一定要阻止。” 监正笑道:“陛下乃九五之尊,区区一个银锣,不必在乎。” “不行!” 元景帝一口否决,气冲冲道:“大奉好不容易出一位天纵奇才,怎可让佛门度了去,你一定要阻止他,哪怕输了天机盘。” 监正颔首:“陛下放心。” 他握住了酒杯,杯中酒水平静,映出日月山河,映出黎民苍生。 监正苍老的手掌,青筋凸起,似乎在蓄力。 金刚经到手,他的目的达到了,至于“修罗问心”这一关,必须有外力才能阻止,单凭许七安自己,绝对无法抗住佛法灌顶。 但这时,监正忽然停下来,愕然眺望远方。那是云鹿书院的方向。 “啊,狗奴才抵抗住了。”裱裱兴奋的尖叫一声。 佛境里,寺庙内,许七安松开了按住貂帽的手,貂帽依旧戴在头上。 他短暂的获得了自我意志,抗拒加入佛门,抗拒那些灌输进来的思想。 呼这一声吐息,是场外无数人的吐息。 度厄罗汉皱了皱眉,摇头道:“皈依佛门,才能脱离苦海,长生不朽,长生不朽,方能度化他人。明明有大佛根,为何却如此执迷不悟?” 许七安的抗拒,似乎引来了佛像的震怒,佛山雾气剧烈抖动,一道顶天立地的金身法相凝聚。 它宛如天地间的一切,万事万物都变的渺小,云雾在他周身缭绕,法相的脸隐藏在肉眼看不见的高空。 寺庙还没有法相手掌大。 擎天的法相缓缓垂头,望着寺庙,而后,徐徐伸出了巨大的佛掌。 往下一按! 寺庙里,许七安肩膀猛的一沉,像是肩上被压了一座大山。 排山倒海般的压力,迫使他下跪。 不能跪,不能跪许七安心生警兆,他有预感,这一跪,就再没有回头路了。 他会变成另外一个自己,一个尊佛礼佛的许七安。 寺庙外,擎天法相的佛掌,再次往下一按。 咔咔咔许七安的浑身骨头爆豆般的作响,尤其脊椎骨,隐隐外凸,随时都会刺破血肉。 他的头埋的更低了,怎么都直不起来。 唯一不变的,是膝盖没有弯曲。 不跪,不跪,不跪!就算要信佛,也是我心甘情愿的信,谁都不能驯服我。 低着头的许七安脸色涨红,汗水一滴滴的滚落,他双目充血,脸色狰狞,竭力对抗着从天而降的压力。 他张了张嘴,倔强的吐出:“不跪” 云鹿书院。 亚圣殿,浓郁的清气直冲天际,整座大殿又一次震动。 书院里,学子和夫子们或抬起头,或走出屋子,遥望亚圣殿方向。 殿内清光接连闪烁,院长赵守,三位大儒同时出现。 “怎么回事,前辈怎么又动了。”张慎愕然道。 悬挂在亚圣雕像头顶的红木盒子,剧烈震动,这一次,震感极其强烈,里面的东西似乎迫切的想要出来。 “又有人调动众生之力?”李慕白瞪大眼睛,难以置信。 院长赵守眉头紧锁,拱手道:“请前辈安静。” 嗡嗡嗡岂料,红木盒子的震动愈发剧烈。 见状,三位大儒立刻鼓荡浩然正气,与院长赵守联手,压制红木盒子,拱手道:“请前辈安静。” 红木盒子再次安静,但就在下一刻 “砰!” 红木盒子炸散,亚圣殿内清光一震,院长赵守,三位大儒胸口如撞,鲜血狂喷,齐齐震飞。 一道清光破盒而出,撞穿殿顶,破空而起。 院长赵守追出亚圣殿,目光随着清光,它掠过群山,消失在天际。 那是京城的方向 “阿弥陀佛,想不到许施主执念如此深刻,想必皈依佛门后,佛心反而更澄澈。”度厄罗汉双手合十。 裱裱恶狠狠的瞪了眼度厄罗汉,她突然走出凉棚,高喊道:“不要给秃驴下跪,狗奴才,站着。” 佛境中,许七安的肩膀血肉模糊,颈椎以诡异的角度弯曲,他的痛苦清晰的映入场外众人的眼中。 这是什么样的执念,竟让人在承受如此重压之下,膝盖依旧直着。 这是许七安? 这是那个油腔滑调,又风流好色的许七安? 熟悉他的人,此刻心里徒然一震。 突然,凉棚里,某个穿便服的老者站了起来,他眼眶发红,用微微颤抖的声音,高声道: “少年侠气,交结五都雄。肝胆洞。毛发耸。立谈中。死生同。一诺千金重能写出这种词的人,不跪!” 张巡抚。 许平志喝道:“宁宴,站直了,不跪。” 许铃音突然嗷唠一嗓子:“大锅” 魏渊摸了摸她脑壳,替她说完下一句:“不跪。” 王首辅站了起身,朗声道:“大奉武者,不跪。” 群众里,突然有人抬起拳头,吼道:“不跪。” 这一下子,就算点燃了导火索,围观的百姓们沸腾了。 “不跪。” “不跪。” “不跪!” 一个,两个越来越的多的人喊着“不跪”,一位父亲把儿子高高举在头顶,稚童的清脆的声音喊着:“不要跪。” 丈夫握住妻子的手,与她一起喊:“大奉子民,不跪。” 从凉棚到场外,从贵族到百姓,这一刻在场的大奉子民,发出了共同的声音: “不跪!” 我好像又感觉到众生之力了意识朦胧间,一股纯粹的念头涌入他的识海,这股念头驳杂而宏大。 在向他传递一个声音:不跪! 刹那间,许七安双眸里迸射出前所未有的光,像是在黑暗中徘徊的苦行者,终于见到了曙光。 他依旧无法直起脊梁,但是,鬼使神差的,他抬起了手臂,像是要握住什么东西。 冥冥中有什么东西来了。 同一时刻,许七安吼出了京城成千上万百姓的心声:“我!许七安,不!跪!” 当是时,一道清光破空而来,带着“轰隆隆”的破空声,带着不可匹敌的力量,悍然撞入佛境。 这道清光,应召而来。 佛境中,那尊擎天法相似有所感,收回了佛掌,拍向撞入秘境的清光。 交锋的刹那,清光和金光同时一黯,沉寂了一秒,耀眼的青金光团炸开。 随后才是“轰隆隆”的爆炸声,震的京城百姓抱头鼠窜。 外场,狂风肆虐。 擎天法相崩裂成纯粹的金光,归于这片佛境。那道清光旋即入庙,落在许七安手里。 那是一把古朴的,黑色的刻刀。 许七安缓缓的,慢慢的直起腰杆,握紧了刻刀。 “众生皆可成佛,为何跪你?” 他说完这句话,平静的刺出了刻刀。 咔擦佛像眉心龟裂,裂缝瞬间遍布全身,继而崩散。 轰隆隆! 佛像崩溃的同时,佛境剧烈抖动起来,佛山坍塌,天摇地动。 咔擦! 度厄罗汉愕然低头,看见金钵裂开一道道缝隙,终于,“砰”的一声,炸成齑粉。 佛境随之幻灭。 两道身影跌出,昏迷不醒的净思,以及傲然而立,手握刻刀的许七安。 许七安徐徐扫过全场,然后眼皮一翻,昏了过去。 晕倒之前,许七安按住了貂帽。 这是他的尊严。 满场寂静无声。 :感谢“沛哥大大”和“城北徐工”的盟主打赏。沛哥这个id有些眼熟啊,是我认识那个沛哥吗?改名字了? 晚上码字的时候睡了一觉,太困了,今天白天没什么时间补觉,所以撑不住趴着小睡了几个小时。呼好歹写出大章来了。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六十七章 洛玉衡的震惊 观星楼顶层,监正不知何时离开了八卦台,目光锐利的盯着许七安手里的刻刀。 你也选择了他吗这一刻,这位坐镇京城五百年,大奉子民心目中的“神”,于心底喃喃自语。 “哈哈哈” 元景帝仰天长啸,双手负后,站在大奉第一高楼里,听着子民们的欢欣鼓舞,这是大奉的胜利,也是他的胜利。 佛门,这回,在他脚下。 “好一个不跪啊,”元景帝感慨道:“多少年了,京城多少年没出现一位这般优秀的少年俊杰。” “啊啊啊啊” 裱裱爆发出刺耳的尖叫,激动的跺脚,“赢了,怀庆,狗奴才赢了,他是我的人,是我的人。” 怀庆望着昏迷不醒的许七安,盈盈眼波中,似有痴迷。 她是极出彩的女子,高贵矜傲,纵使是状元,在怀庆看来也就尚可。京城俊杰无数,真正能让怀庆公主钦佩的,只有魏渊一人。 院长赵守是值得敬重的晚辈,却不足以让她钦佩。 此时此刻,怀庆回忆起许七安的种种事迹,税银案初出茅庐,暗中设计陷害户部侍郎公子周立,彻底消弭隐患。 随后加入打更人,刀斩银锣,入狱,临危受命,调查桑泊案几乎独立完成了云州案的调查,随后在四百叛军中战死,回京奉命调查福妃案。 期间,隔三差五的就有一首传世佳作问题,让大奉儒林备受鼓舞。 再到现在,代替司天监与佛门斗法,两次出刀,硬生生把京城百姓的信心给打了回来。 一次论道,度化了菩提树下老僧执念,让堂堂二品罗汉顿悟,明悟大乘佛法。 随后,清光天外而来,他一击轰塌法相,击毁罗汉法宝。 怀庆公主从来没见过这么出彩的男人,从来没有。 女眷们欢呼着,文武官员们大笑着在爆炸般的欢呼声里,许平志瘫坐在椅子上,像是被抽空了力量。 差那么一点点,他一手带大的把儿,就被佛门抢走了。 在京城百姓沸腾的欢呼,以及热血沸腾的呐喊中,正主许七安反而无人问津,许二郎默默走过去,背起大哥。 终究是我一个人抗下了所有许二郎心想。 他背着许七安往一众打更人方向走,目光瞥见许七安手里紧紧握着的刻刀。 这是什么东西,似乎是一把刻刀? 看外形,似乎是古时候的读书人使用的“笔”,那会儿还没有纸张,文字载于竹简,读书人手握刻刀,在竹简上写下经天纬地的才华。 哪来的刻刀等下没人注意,偷偷从大哥这里顺手!许二郎有些眼馋,这种古物对读书人诱惑很大。 度厄罗汉失魂落魄的站在原地,并非心疼法器金钵损毁,他这是懊悔如此一位天生慧根的佛子,没能皈依佛门。 “师叔祖” 净尘和尚望着许二郎的背影,望着他肩膀上的许七安,沉声道:“许施主乃上天赐予佛门的天才,大乘佛法的开创者,师叔祖一定要把他带回西域。” 度厄罗汉沉吟许久,长叹一声:“罢了,缘分未到。” 净尘和尚不甘心,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回头望了眼观星楼,张了张嘴,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 佛门与司天监的斗法结束了,但这场精彩绝伦的盛会,余韵还在继续。 某座酒楼里,一位穿着破旧蓝衫的中年人,拎着空荡荡的酒壶,跨过门槛,进入一楼大厅,径直去了柜台。 “掌柜,听说只要与你说一说斗法的事,你就免费给一壶酒?” 蓄着山羊须的掌柜微笑点头,“你也可以边喝边说,小店再赠送一碟花生米。” 中年人犹豫了一下,他本来想带着酒回家喝,但掌柜的给的实在太多,道:“好,那就在这里喝,快,拿花生米。” 掌柜招招手,唤来小二,给破旧蓝衫的中年人奉上一壶酒,一碟花生米。 蓝衫中年人喝了口酒,又捡了两粒花生米丢嘴里,缓缓道: “那佛门罗汉把金钵往地上一扔,顿时风云变色,雷霆交织,天空幻化出一片佛境。这佛境里面啊,共有四关,第一关叫八苦阵,此阵了不得,据说是佛门高僧磨砺佛心所用 “这第二关,叫金刚阵,掌柜,你可知坐镇的金刚是何许人也?” 中年人睥睨着掌柜。 “不就是南城那个小和尚嘛。”店小二嗤笑一声。 “就是,不就一个小和尚么。”边上一桌的酒客附和。 “你们都知道啊”蓝衫中年人一愣。 “还不是给我们许银锣一刀斩了,什么金刚不败,都是纸老虎,呸。”说话的酒客,神色间充满了京城人士的骄傲。 搁在一天前,提及净思小和尚,他们是咬牙切齿,“大奉高手如云,难道连一个小和尚都解决不了?” 无能狂怒。 但现在,提及那尊金刚小和尚,哪怕是市井百姓,也骄傲的挺直胸膛,不屑的嗤笑一声:不过如此。 这都是许七安在斗法过程中,一点点争回来的颜面,一点点重塑的信心。 蓝衫中年人愕然的看向掌柜:“你早就知道了,那还定这个规矩?” “不同的人,看到的不同,查漏补缺嘛。”掌柜的笑眯眯道:“今日我守着酒楼,没能去看斗法,人生一大遗憾啊。 “只能事后反复品味,再喝点小酒,便从遗憾成为一桩快事。” 蓝衫中年人点点头,继续道:“那位许银锣出来后,一步一句诗” “等等。”掌柜的忽然喊停,道:“海到尽头天作岸,武道绝顶我为峰?你确认有这句诗吗,前头好些人与我说过这一段,但都没有说。” 蓝衫中年人用力点头:“有的,有这一句,我读了十几年前的书,几句诗会记不住?” “嘶这就奇怪了。”掌柜的皱眉。 这时,一位江湖人士“咳嗽”一声,低声道:“掌柜的,与你说这些的,都是些江湖侠客吧。” 掌柜的反问:“有问题?” “嗨!”江湖人士摆摆手:“你们普通人倒是无所谓,说便说了,但作为习武之人,谁敢在大庭观众之下说这种话?不是找死,就是找揍。” 掌柜的恍然大悟,武夫好勇斗狠,最见不得有人嚣张,常常因为对方说了几句不妥帖的话,便拔刀相向。这种事儿即使在规矩森严的京城也时有发生。 “又收集到一句好诗,这可是许诗魁的诗啊。快,快给我准备纸笔。”掌柜的激动起来,吩咐小二。 翰林院。 翰林院归属内阁,负责修书撰史,起草诏书,为皇室成员侍读,担任科举考官等。 朝中最清贵的三个职位,都察院的御史、六科给事中、翰林院。 若论地位,翰林院排在首位,因为翰林院还有一个称呼:储相培育基地。 大奉历任首辅,都是从翰林院出来了,换而言之,只有翰林院里的清贵,才能入内阁,成为大学,甚至官拜首辅。 唯一的例外,就是勋贵或亲王可以直接越过翰林院,入内阁执掌相权。 不过,文官是做不到这样的,文官想入内阁,必须进翰林院。而翰林院,只有一甲和二甲进士能进。 此时此刻,元景帝寝宫里当值的宦官,正站在翰林院的大厅里呵斥清贵们。 “这场斗法的胜利,难道不是陛下用人唯贤?难道不是朝廷培养许银锣有功?瞧瞧你们写的是什么,一个个的都是一甲出身,让你们撰史都不会。” 宦官把书往地上一掷:“重写。” 在场清贵们脸色一变,这是他们回翰林院后,连饭都没吃,凭着一股意气,挥墨撰写。 今日这场斗法,必将载入史册,流传后世,这是毋庸置疑的。但该怎么写,里头就很有讲究了。 凡是这样扬国威的大事,史书上必定是正面记载,象征着荣誉和光辉。 当权者,也就是元景帝,想蹭一蹭。 当然,别的皇帝遇到这样的机会,也会做出和元景帝一样的选择。 一位年轻的编修沉声道:“人是监正选的,斗法是许银锣出力,这与陛下何干?我们身为翰林院编修,不仅是为朝廷撰写史书,更是为后世子嗣写史。” 宦官冷笑一声,阴阳怪气道:“几位能进翰林院,是陛下的恩赐,将来入内阁也是迟早的事,日月照耀,前途无量。 “若是惹陛下不开心,把他们分配到外头,啧啧,这大好的前途,别说日月,连星光都没了。 “陛下的意思是,篇幅不变,详写斗法,以及陛下选贤的过程,至于许银锣的歌功颂德,他毕竟年轻,将来有的是机会。 “诸位大人,明白了吗。” 那位年轻的编修抓起砚台就砸过去,砸在宦官胸口,墨汁染黑了蟒袍,宦官闷声一声,连连后退。 “你敢打咱家?”宦官大怒。 “打的就是你。”那编修指着宦官喝骂:“此次西域使团入京,先有金刚于南城坐擂、北城法师讲经;后有法相降世,质问监正。 “而后司天监与佛门斗法,许诗魁力挽狂澜,挫败佛门锐气,若没他,朝廷这次将丢尽颜面,凭什么不能歌功颂德,凭什么要缩减笔墨。少年豪杰,本官心里钦佩,他若是读书人,我便拜他为师。 “给本官滚出去,翰林院不是你这阉狗能撒野的地方。” “滚出去。”其他清贵抓身边能抓的东西,一股脑儿砸过来,笔墨纸砚书本笔架 宦官狼狈逃窜,离开翰林院。 灵宝观。 穿着华美宫装,裙摆拖曳在地,头戴珍贵首饰的女人来到内院,举止端庄,声音温婉,吩咐道: “你二人且先下去,我有话与国师说。” 随行的两个丫头退出院子。 女人一下子活泼起来,拎着裙摆,小跑着进了静室,嚷嚷道:“国师,今日斗法时怎么没见你,你看到今日斗法了吗。” 静室里,穿玄色道袍,戴莲花冠,头发整齐的梳着,露出光洁额头和倾城容颜的洛玉衡盘坐在蒲团,望着大咧咧闯进来的女人,淡淡道: “没兴趣。” “那你可错过好戏了。” 蒙面纱的女子来到案边坐下,道:“今日斗法可精彩了,比戏班子唱戏还有趣,我与你说说” 她叽叽喳喳,把斗法的过程,绘声绘色的讲给洛玉衡听。 “你说,他一刀破了八苦阵?”洛玉衡皱眉。 “是啊,可厉害了,怎么了。”蒙面纱女子问道。 是监正在帮助他,还为他调动了众生之力洛玉衡沉思片刻,说道:“你继续。” 蒙面纱女子再给她讲许七安一刀斩破金刚阵,洛玉衡没有表态,听到与老僧说佛法,并让度厄罗汉顿悟时,女子感慨道: “虽然我还是没听懂大乘佛法有什么了不起,但听着就好厉害的样子。” 大乘佛法他竟有如此悟性?洛玉衡美眸里闪过震惊之色。 “这些都不算什么,最精彩的是第四关当时金身法相出现,逼迫那个登徒子下跪,这时候,最有意思的一幕出现了” 蒙面纱女子眸子亮晶晶的,给自己吨吨吨灌了一口茶。 洛玉衡笑道:“慢慢喝,南栀啊,你有没有发现一件事。” “什么事。” “你以前来我观里,总嚷嚷着无聊,想出去玩。可现在,你已经不说无聊了,非但不说,与我说起的事情里,三言两语都扯到许七安身上。” 蒙面纱女子一愣,她盯着洛玉衡看了片刻,收敛了活泼气质,又成了矜持端庄的贵妇,带着淡淡的疏离,语气平静:“你什么意思。” 洛玉衡笑着摇头:“就是想提醒你,你是有夫君的。你夫君是淮王,三品武者。他镇守边关,不在京城。 “但京城有多他的心腹和耳目,你莫要与那许七安有太多牵扯,否则就是害了他。” 蒙面纱的女子嗤笑一声,语气骄傲:“我怎么可能与一个成日出入教坊司的登徒子有牵扯,你在埋汰我吗?” “那边好,”洛玉衡颔首道:“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无非就是法相无故破碎,或者,监正出手了?” 适才,她有察觉到一股众生之力膨胀而起,继而一切风平浪静。 要么是监正暗中相助,要么是光明正大出手。 毕竟在京城里,元景帝气运不足,修为又弱,能调动众生之力的唯有术士,术士一品,监正! “不是。” 蒙面纱女子摇头,语气冷淡。 这小气的女人,动不动就摆脸色洛玉衡笑了笑,端着茶杯,问道:“不是?” “是一道清光从天而降,破了金身法相,破了佛境。”她小声道: “我当时离的近,看的一清二楚,那是一把刻刀。” 刻刀?! 耳边仿佛有一道霹雳,洛玉衡手一抖,温热的茶水溅了出来,她秀美的脸庞倏然凝固。 不是监正监正不可能支配儒家的刻刀洛玉衡沉声道:“刻刀,刻刀在哪,后面发生了什么,你仔细说说。” 她的语气里透着急切,以及一丝无法掩饰的激动,蒙面纱的女子从未见过洛玉衡有这般丰富的情感波动,奇怪问道:“你怎么了?” “你快说!”洛玉衡身子前倾,竟喝了出来。 “就是刻刀破了法相啊。” “刻刀是破了法相之后遁走,还是留在了现场?许许七安他有没有触碰刻刀?”洛玉衡目光灼灼的盯着她,似乎这一点很重要。 “有呀,他一刀捅破了寺庙里的法相。”女人抬起右臂,做了一个往前“捅”的手势。 洛玉衡呆住了。 :十二点前还有一章。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六十八章 两场谈话 “国师,国师?” 蒙面纱的女子喊了几声,发现洛玉衡面容呆滞,眼神涣散,像一尊玉美人,美则美矣,却没了灵动。 面纱女子伸手去推,却被一道气墙挡了回来。 外城,某座小院。 一道常人无法捕捉的幽光降临,落在院中,化作身穿玄色道袍,头戴莲花冠的美艳女子。 她杏眼桃腮,五官绝美,秀发乌黑靓丽,宽松的道袍也掩盖不住胸前骄傲的挺拔。 洛玉衡推门而入,看见一位头发花白的老道躺在床上,面容安详。 她凝神感应了一下,于宽松道袍中探出素手,骤然一抓。 几息后,一道略显虚幻的人影自远处归来,被她摄入掌心,袖袍一挥,打入老道肉身。 金莲道长睁开眼,盘身坐起,无奈道:“我已经在赶回来的路上。” 说着,金莲道长审视着洛玉衡高挑浮凸的身段,道:“师妹连阳神都出窍了,如此急切,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洛玉衡没有废话,直截了当的问:“今日斗法你看了?” 金莲道长颔首。 “儒家刻刀出现了。” 金莲道长略作迟疑,微微点头。 “我问你,许七安究竟是什么人。”洛玉衡跨前一步,妙目灼灼。 “一个普通人。”金莲道长的回答竟有些迟疑。 “一个普通人能使用儒家的刻刀?”洛玉衡冷笑。 金莲道长皱眉不语。 许久后,他缓缓道:“当初我遇到他时,看出他是有大福缘的人,便将地书碎片赠予他,借他的福缘躲避紫莲的追踪。 “事后,我对他的身份做了调查,觉得有些奇怪。不管是李妙真、楚元缜还是其他人,我将地书碎片赠予他们时,差不多都已经起势。 “唯独许七安是炼精境,家世更是平平无奇,何来福缘?呵,福缘要么行善积德,要么祖先庇佑。他两个都不占。 洛玉衡耐心的听着,没有打断。 “后来发生一件事,让我意识到他的情况不对有一次,这小子在地书碎片中自曝,说他天天捡银子,想知道原因何在。” 听到这里,洛玉衡忍不住了:“这不是福缘吧。” 金莲道长凝视着她,眸光深刻且明亮,一字一句道:“这是气运,泼天的气运。” 尽管有所猜测,但得到金莲道长的确认,洛玉衡瞳孔倏地收缩。 许七安幽幽醒来,浑身各处疼痛,尤其是脖颈,火辣辣的痛感出来。 他转动眼睛,扫了一眼周围的景象,白色的床帐,绣着荷叶的锦被,简单却雅致的陈设外厅的圆桌边坐着一位穿儒衫的老者。 儒衫老者花白的头发凌乱垂下,儒衫松垮,花白的胡子许久没有修剪,整个人透着一股“丧”的气息。 这犬儒是谁?许七安心里闪过疑惑。 “你醒了,”犬儒老者起身,含笑道:“我是云鹿书院的院长赵守。” 云鹿书院的院长辞旧说过,书院的院长是儒家三品立命境!许七安立刻直起身,拱手道: “原来是院长,院长气质不凡,儒雅内敛,真是一位德高望重的长辈。” 顿了顿,他才说道:“院长为何在我房里?” 院长赵守没有回答,目光落在他右手,许七安这才发现自己始终握着刻刀。 他先是一愣,旋即有了猜测:这把刻刀是云鹿书院的?也对,除了云鹿书院,还有什么体系能裹挟浩然正气。 “这把刻刀是我书院的至宝,你一直握在手里,谁都取不走,我就只好在这里等你醒来,顺便问你一些事。” 赵守说完,又看了一眼古朴刻刀,那眼神仿佛在说:还握着?小后生一点都不懂事。 许七安双手奉上。 赵守没接,而是看了眼桌子。 心领神会的许七安把刻刀丢在桌上,哐当一声。 赵守眉头一跳,连忙作揖,朝着刻刀拜了三拜,这才从袖中取出一只木盒,将刻刀收了进去。 “许大人可知刻刀是何来历。”赵守微笑道。 许七安心里微动,大胆猜测:“亚圣的刻刀?” 赵守摇头:“这是圣人的刻刀。” 圣人的刻刀是那个圣人吗,是超越品级的圣人吗那个,刻刀能让我再摸一会儿吗,我还没拍照发朋友圈许七安张着嘴巴,喉咙像是失声,说不出话来。 “自从亚圣逝去,这把刻刀沉寂了一千多年,后人纵使能使用它,却无法唤醒它。没想到今日破盒而出,为许大人助阵。” 赵守凝神望着许七安,沉声道:“有些话,还得当面提点许大人。” 许七安心里一沉,有所预感,从床上起身,躬身作揖:“请院长指点。” “不可能,不可能” 洛玉衡不停摇头,两条精致修长的眉毛皱紧,反驳道: “我与他接触过许多次,他如果身怀气运,我不可能察觉不到,我人宗怎么可能察觉不到?” 金莲道长反问道:“如果被屏蔽了天机呢?而今你再去看许七安,一样察觉不到他有任何异常。” “你是说监正?”洛玉衡深吸一口气,皱眉的姿态也美不胜收,随着眉心皱起,眸光锐利如刀: “你不是调查过许七安吗,他小小一个银锣,祖上没有经天纬地的人物,他如何承担的起气运加身?” “抱歉,这件事我没有想通。”金莲道长从床榻起身,走到桌边坐下,倒了两杯水,示意洛玉衡入座。 女子国师不理。 她现在哪有闲心喝茶。 洛玉衡思考许久,突然说道:“如果是术士屏蔽了天机,按理说,你根本看不到他的福缘。监正布局草蛇灰线,他不想让别人知道,别人就永远不知道,这就是一品术士。” “你能想到的事,我自然想到了。”金莲道长喝着茶,语气平静:“前段时间,我发现他的福缘消失了,特意过去看看。 “发现是监正屏蔽了天机,掩盖他的特殊。我当时就知道此事不同寻常,许七安这人背后藏着巨大的隐秘。 “那天我离开许府,走着走着,便走到了观星楼的八卦台,见到了监正。” “他说了什么?”洛玉衡美眸眯起。 “井水不犯河水。”金莲道长沉声道。 身段浮凸有致的洛美人,寂然许久,咬着银牙贝齿,气道:“王朝气运大跌,果然与司天监脱不了干系。” 金莲道长皱了皱眉:“什么意思。” 洛玉衡终于在桌边坐下,端起茶杯,娇艳的红唇抿住杯沿,喝了一口,说道:“前些年,魏渊曾来灵宝观,指着我鼻子呵斥红颜祸水。 “他说陛下修道二十年来,大奉国力日衰,各州的税银、粮仓时常收不上来,百姓困苦,贪官横行。 “这一切都是因为我为了自身的修行,蛊惑陛下修道,害陛下怠政引起。” 难道不是?金莲道长心里腹诽了一句。 “那时起,我突然意识到王朝气运开始流失,钝刀割肉,让人难以察觉。若非魏渊有治国之才,熟悉民政,最先察觉,并给了我当头棒喝,恐怕我还要再等几年才发现端倪。” 听完,金莲道长颔首,提醒道:“别说那么多,这里是监正的地盘,说不准我们谈话内容一直被他听着。” “不至于,”洛玉衡撇撇嘴,颇为自信的说:“他听不到。” 这不是他听不听得到的问题,这是我不想参与这件破事的问题金莲道长充满智慧的岔开话题: “如果,我是说如果,许七安真的有气运加身,你会与他双修吗。” 洛玉衡表情再次凝滞。 “你知道圣人刻刀为何破盒而出?为何除了亚圣,后世之人,只能使用它,无法唤醒它?”赵守连问两个问题。 我只是个粗鄙的武夫啊院长许七安摇头,表示自己不晓得。 院长倒也没有卖关子,沉声道:“气运不足。这把刻刀是圣人用的,圣人用它,刻出《春秋》,刻出《礼》、《乐》、《易》等等。 “非凝聚人间大气运者,不能用它。” 院长的这段话里,终于为许七安解开了困扰多时的疑惑,他的古怪运气,其实就是气运。 每天捡银子,这可不就是气运之子么一天捡一钱,慢慢变成一天捡三钱,一天捡五钱还是个会升级的气运。 不,与其说升级,还不如说它在我体内慢慢复苏了许七安心里沉甸甸的。 他会这么想是有原因的,随着他的品级提升,运气变的越来越好。乍一看好像是运气在升级,可这玩意怎么可能还会升级? 唯一的解释是,他体内的气运在慢慢复苏。 可我只是一个京城普通人家的孩子,我许家只是一个普通人家,二叔和生父是粗鄙的武夫出身,大头兵一个。 除非我不是许家的崽。 这个怀疑以前有过,因为在皇宫里有一条舔龙划掉,有一条灵龙,非常讨好他。金莲道长说,灵龙只喜欢紫气加身的人。 许七安当时心说,哎呦,完了完了,我还惦记着怀庆美色的,我不会是皇室哪位亲王在民间的私生子吧。 但许七安“整容”前的脸,与许二叔颇为相似,从遗传学角度分析,两人是有血缘关系的。 他许七安就是许家的崽,是许平志兄长的子嗣。就算是许平志在外的私生子,也还是许家的崽。 本质不变。 那么,哪来的气运? 院长赵守温和道:“这气运玄而又玄,却又真实存在。九州与气运相关事物,有三者:一,儒家;二,术士;三,人间帝王。 “第三者并不局限于大奉,巫神教和西域佛门亦然。至于南北蛮族,前者部落分散,未曾统一。后者族人数量稀疏,都无法凝聚气运。” 儒家多半与我无关,不然院长不会跟我哔哔这些那么,我气运加身的原因就只有两个:皇室和司天监。 如果我是皇室子嗣,那完蛋了,临安和怀庆就是我姐,或堂姐。但是,灵龙的态度说明我不太可能是皇室子嗣,相比起一个流落民间的私生子,根正苗红的皇子皇女不是更应该舔么。 再说,我也没见裱裱和怀庆天天捡银子啊。 我现在和临安关系稳步增长,与怀庆处的也不错,自身又成了子爵,将来再把子爵提到伯爵,我就有希望娶公主了。 我无论如何都不能和皇室有什么血缘牵扯啊。 结合监正以往的态度、表现,许七安怀疑此事多半与司天监有关,不,是与监正有关。 见他似乎想通了什么,院长赵守笑呵呵的说:“还有什么想问的?” 有什么想问的嗯,院长,许七安的枪,永远不会倒您看这句它可行吗?可行的话就给我来一句吧。许七安心说。 表面上,他摇摇头:“没了,多谢院长解惑。” 赵守点头:“宫里的宦官在外头等待多时了,请他进来吧,陛下有话要问你。” 宫里的宦官? 许七安略一沉吟,便知道宦官寻他的目的。 斗法期间,他两次大发神威,斩破“八苦阵”和“金刚阵”,这都是超越他实力极限的爆发。 虽然有些“聪明人”会猜测是监正暗中相助,但例行的询问是不可摆脱的。 而且许七安看了眼赵守,前两刀尚可把锅甩给监正,书院这把刻刀出现,击碎佛境,这就不是监正能控制的。 元景帝是个掌控欲很强的皇帝,他不会对这些细节视而不见如果应对不好,我可能会有麻烦,暴露一些不该暴露的东西,比如刻刀是受了我的召唤。 许七安穿好衣衫,戴好貂帽,与院长赵守前往大厅。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六十九章 丹书铁券 “怎么?若是如此,师妹平息业火,踏入一品,那就指日可待了。” 金莲道长笑眯眯道:“难道不应该是天大的喜事吗?” 这样一来,我灭魔也指日可待了道长在心里补充了一句。 洛玉衡淡淡道:“即使许七安有气运加身,难道比元景帝更强?比未来储君更强?我与他双修,监正会同意?” 她的问题直指要害,让金莲道长无法反驳。 金莲道长颔首:“师妹道心澄澈,确实比你父亲更适合成为道门一品,陆地神仙。” 洛玉衡不置可否。 金莲道长想了想,又道:“师妹介不介意有一位道侣?” 见女子国师瞪眼,他笑呵呵道:“有气运加身,修的又是武道,许七安将来成就会极高。你若是要与他双修,也非一朝一夕的事,可以先双修,再培养感情。 “人宗传到你这一脉,不管如何,你将来都要是诞下子嗣的。以你的性格,与人双修之后,还能再与其他人结道侣?” 洛玉衡冷哼道:“陆地神仙寿元无穷,何须子嗣。” 金莲道长笑而不语。 虽然陆地神仙逍遥天地,寿与天齐,但难免也会发生意外,因此需要子嗣来传承衣钵。 不过,人宗师妹虽是道首,终究是女子。修的也不是天宗那太上忘情的路子,偶尔会有些小性子。 “早些抽身而退,史书上,或许会把你写的好些。”金莲道长笑眯眯的语气。 洛玉衡讥讽道:“自古史书只会说红颜祸水,祸国殃民,殊不知问题结症出在男人身上。那些没骨气的笔杆子不敢触怒君王,便将罪责都归结到女子,实在可笑。 “元景帝修道是为长生,他想做一个久视的人间帝王。纵使没有人宗,他依旧会修道。与我何干? “魏渊这狗东西,说我蛊惑君王,这些年我常与元景帝说,丹药用处已然不大,可他依旧一季一大丹,一旬一小丹,半分不理我的劝告。蛊惑君王?从何说起。” “师妹说的有理,”金莲道长先是赞同洛玉衡的话,然后中肯评价: “你人宗要借帝王气运修行,压制业火,虽是逼不得已,但确实为元景帝的修道提供助力,难免要被迁怒。” 你跟我和稀泥?洛玉衡定定的看了他几秒,起身告辞,走到门槛时,回眸道: “元景36年尾,地宗道首残魂飘落京城,不思修道,整日附身于猫,与群猫为伍,不亦乐乎我要在人宗《年代纪》里添上一笔。” 说罢,化作幽光遁走。 师妹,有事好商量啊!!金莲道长冲出房间,朝着天空,伸手做挽留状 “真是个小气又记仇的女人。”金莲道长嘀咕道。 许府。 许七安离开房间,经过内厅时,看见许铃音在厅里欢快的奔跑,褚采薇在后面追她。 许铃音一边跑,一边发出拖拉机般的小声。 婶婶在一旁摆弄她的盆栽,许玲月安静的坐在椅子上喝茶,看着妹妹与黄裙子的少女嬉戏。 这个女人又来我家了,一看便是惦记着大哥的许玲月默默的给褚采薇打上标签,但她不表现出来,偶尔在褚采薇看过来时,还回以温婉的笑容。 许七安先朝院长赵守拱手,踏入厅中,问道:“采薇姑娘,你怎么来了。是被玉树临风的我吸引过来的吗。” “大哥,你醒了?”许玲月大喜。 婶婶也从她心爱的盆栽里抬起头,观察着倒霉侄儿。 许七安昏迷了大半天,她们早已把激动兴奋的情绪沉淀,不像之前那般,担惊受怕。 “噢,我是替老师传话的。”褚采薇停止追逐,环顾周围,招手道:“你过来。” 许七安依言过去,被黄裙少女拉到角落,她附耳低语:“老师说,你可以向陛下要一块铁券。” 铁券?他用了几秒才反应过来铁券是什么东西。 正规名叫“丹书铁券”,俗称:免死金牌。 我要那玩意干嘛,我换几千两黄金,然后加官进爵,不是更香么许七安心说。 “我明白了。”他颔首。 见两人低头谈话的亲密姿态,许玲月鼓了鼓腮,招手唤来许铃音,“铃音,去找采薇姐姐玩。” 许·马前卒·铃音迈着小短腿冲向褚采薇,一头撞她翘臀:“采薇姐姐我们继续玩啊” 见状,许七安只能走人,与赵守去了前厅。 “院长,监正让我向陛下求一块铁券。”许七安把这件事告诉赵守,然后观察他的反应。 只有智者才能对付智者。 赵守缓缓点头:“不错,丹书铁券,除谋逆外,一切死刑皆免。然免后革爵革薪,不许仍故封,但贷其命耳。” 不许仍故封,但贷其命耳这句话什么意思?许七安脸色一滞,而后恢复如常,颔首道: “原来如此,原来丹书铁券是这个意思。” 换一个免死金牌也成监正特意让褚采薇过来嘱咐我,不会没有理由嗯,我是阉二代,政敌众多,也算多个保障。 许七安其实不怕元景帝,如今修为越来越高,他底气越来越足,若是再遇到刀斩银锣的破事,大不了以后远走江湖嘛。 唯一舍不得的就是家人。 谈话间,两人来到外厅,厅内主位坐着蟒袍宦官,是位面白无须的中年人。 许二叔和许二郎陪在下座,与蟒袍宦官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 “宁宴醒了?”许二叔耳廓一动,看向影壁后方。 许七安和赵守并肩出来。 “院长!”许二郎忙起身作揖。 面对许二郎和许二叔时,颇为倨傲的宦官,见到许七安出来,脸上立刻堆满笑容: “子爵大人醒了,身体状况可好啊?若是需要调养身子,尽管跟咱家开口,咱家回宫给您拿。” “宁宴,这位是都知监的陈公公。” 许二叔不知不觉的挺直腰杆,说话也硬气起来了。 “多谢陈公公关心,本官无碍。”许七安颔首。 “那便好,那便好。”陈公公热情的笑着,把自己主位让了出来,给了许七安和院长赵守。 “咱们是代表陛下来探望许大人,许大人为朝廷立下汗马功劳,陛下一定会重重奖赏。” “其实都是陛下的赏识,给了卑职一个机会。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正是朝廷的培养,卑职今日才能为朝廷立功。”许七安诚恳的说道: “所以,请公公状告陛下,卑职不高居功,请求陛下赐予丹书铁券。” 听到这句话,许二郎和许二叔的内心活动完全不同,许二郎心说,大哥倒是挺有自知之明,丹书铁券的用处,绝对比金银布帛要大。金银只能让大哥在教坊司花的更潇洒,绫罗绸缎则让娘和妹妹身上的华美衣裙越来越多。 都是鸡肋。 许二叔则满脑子都是“荣誉”两个字,自古以来,非功臣不赐丹书铁券。 陈公公一愣,道:“咱们会转达许大人的话。嗯,陛下有几件事颇为好奇,命我来问询一二。” 来了许七安面不改色的笑道:“陈公公请问。” “许大人在斗法中两次出刀,名震京城,不过那两刀委实超出了大人您的极限。陛下很好奇,您是做到的。” 陈公公脸上依旧挂着笑容,但双眼一眨不眨的盯着他。 “说来惭愧,是监正赐予了我力量。”许七安言简意赅的解释。 他没有具体详说,因为这样更符合监正的人设,说的太清楚,反而不对劲。另外,他不怕元景帝找监正求证。 这点默契,监正那老银币应该还是有的。 陈公公缓缓点头,似乎对此并不意外,继而问道:“儒家的那把刻刀” 许七安斟酌了一下,正要开口,便听赵守淡淡道:“云鹿书院四百年前能灭佛,今日一样可以。” 许七安当即道:“多谢院长相助。” 陈公公看了眼院长赵守,笑了起来:“原来是书院帮忙。” 其实这算斗法作弊了,不过,佛门自己也不磊落,破金刚阵时,净尘和尚出言警醒净思。第三关时,度厄罗汉亲自下场,与许七安论佛法。 所以,佛门认输的很干脆,没有死揪着刻刀的事不放。 “咱家知道了,那就不打扰了许大人休息了。” 陈公公起身离开。 皇宫。 服食丹药,打坐吐纳的元景帝听见了细微的脚步声,他没有睁眼,淡淡道:“何事?” 老太监低声道:“去翰林院传话的奴才回禀,说那群书呆子不肯改文,还把他打了一顿。” “这群狗东西。”元景帝睁开眼,皱眉道。 论权术,元景帝炉火纯青,但对付那些油盐不进的清贵,“暴力”打压是最好也是唯一的手段。 你要跟他们玩权术打机锋,他们只会捂着耳朵说: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罢了,慢慢磨吧。”元景帝道。 毕竟只是想蹭一蹭,还不至于大动干戈,那样对他名声影响太大。 说完,他看了眼没走的老太监,问道:“还有事?” 老太监点头:“许银锣醒了,司礼监的陈公公带回来话” 当即把许七安的回答,转述了一遍。 “丹书铁券?”元景帝神色微微错愕,接着,嗤笑一声: “放着加官进爵不要,金银玉帛不要,要一张丹书铁券?” 话虽这么说,不过老皇帝在心里权衡许久,没有答应,也没拒绝。 老太监低声笑道:“许大人倒是心里通透,知道这是陛下知人善用,是朝廷栽培有功,没有居功自傲。他若是提出把爵位往上抬一抬陛下可就有的烦咯。” 这小子的觉悟比翰林院那帮书呆子要强多了元景帝顿时没再犹豫,沉声道:“准了。” 大伴所言不错,确实如此。短期内接连封爵,只有在战乱时代才有这样的先例。加官容易进爵难。 刻刀的出现是院长赵守相助的原因?元景帝沉吟片刻,出于一股直觉,他结束打坐,吩咐道:“摆驾灵宝观。” 灵宝观。 “国师,本次斗法大胜,扬我大奉国威,相信再过不久,南疆蛮子和北方蛮子,以及巫神教都会知晓此事。 “一个银锣出面斗法,会让各方猜忌、怀疑,忌惮我大奉国力。效果远胜杨千幻出面。国师,国师?” 洛玉衡恍然回神,美眸从涣散恢复灵动,蹙眉道:“陛下说什么?” 元景帝定定的审视着美艳诱人的国师,狐疑道:“国师心不在焉,有什么心事?但说无妨,朕一定帮国师解决。” 作为人宗道首,道门二品,元景帝几乎没见过洛玉衡这般心事重重的模样,从来没有。 是天人之争让她感觉到压力了?这个女人,为何就是不肯于朕双修,朕的长生大计就卡在这里 念头闪烁间,他看见洛玉衡摇头:“多谢陛下关心,无妨。” 元景帝点点头,不再追问,说出了本次来灵宝观的目的:“国师可知,斗法时,云鹿书院的刻刀出现了。 “朕知道那是圣人遗物,是书院至宝,此番现世,是否还有内情?” “陛下为何有此疑惑?”洛玉衡反问。 “圣人刻刀非一般人能用,那赵守是三品立命,未必使的了。” 元景帝见识还是有的,尤其云鹿书院曾经执掌朝堂,儒家的资料,朝廷这里不缺,一些相关隐秘也有。 洛玉衡略作沉吟,不甚在意的笑了笑:“赵守虽是三品,不过书院里还有三位四品君子境,联手催使刻刀,不难。 “况且,儒家与佛门素来有怨,当年灭佛正是书院一手主导。云鹿书院会出手,意料之外,但情理之中。” “朕还是很信国师的。”元景帝再无疑虑。 打发走元景帝,洛玉衡走出静室,坐在凉亭里,直愣愣的发呆。 许七安去了趟打更人衙门,向魏渊汇报自身情况,进浩气楼时,有些伸脖子一刀缩脖子一刀的感觉。 心里打好腹稿,把谎言变的愈发圆润。 谁知魏渊竟没有问过,得知他身体状态良好,便安心的点头,留他喝了一杯茶,说了些琐事。 离开浩气楼,许七安松了口气。 魏公毕竟是普通人,不修武道,理论知识扎实归扎实,却看不出其中门道再加上他是聪明人,认为自己早已看透一切,我的爆发是监正暗中相助刻刀的事是云鹿书院的原因。 想着想着,许七安嘴角挑起,感觉自己在心理上战胜了魏渊一次。 除了监正,其他人都在第二层,而我在第五层看着他们。 黄昏,心情颇为轻松的回府,穿过外院,他闻到一股浓郁的鲜香。 婶婶让厨房做了一桌子的美味佳肴,甚至还有到外边酒楼买回来的大菜。这些自然是为了犒劳许七安。 席间,婶婶抱怨道:“这么一大家子都要我一个人操持,忙里忙外的,累死个人。” 随口一句抱怨,没想到被许玲月抓住机会了,妹妹说道:“那娘就把账给我管吧。” 这个账,包括家里的“库银”、绫罗绸缎、以及外头的田地和商铺。现在都是婶婶在“管”,不过婶婶不识字,许玲月充当助手身份。 活儿没少干,但大权依旧握在婶婶手里,婶婶出今天给家里人添衣衫,那就添衣衫。婶婶不同意,大家就没衣服穿。 “你管什么管,就算要管,将来也是交给大郎或二郎的媳妇,哪有你的份儿。”婶婶把女儿“谋逆”的心思打压了回去。 就算大郎和二郎的媳妇,也休想夺我的权婶婶在心里补充了一句。 吃完晚饭,许二郎放下筷子,突然说道:“大哥,你随我来书房,我有事要与你说。” 许七安看了眼小老弟,他脸色严肃,眉头微皱。 “又发生什么事了?”许七安心里嘀咕,跟着许二郎去了书房。 :下午和运营官稍微讨论了一下“马后炮”的形象问题,你们可真强,公众号里选了一个最头疼的东西。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七十章 赴会 进入书房,关上门,许新年神色古怪的盯着大哥看。 脸色怪异但并不焦虑,不是急事许刑警做出判断,自顾自在圆桌边坐下,倒了杯水,缓解味精吃多后的干渴,语气随意的笑道: “二郎啊,男人不能吞吞吐吐,有话直说。” 许二郎走到书桌边,拿起一份请柬,“啪嗒”轻响中,准确落在许七安面前。 许七安展开请柬,一眼扫过,知道许二郎为何表情古怪。 这份请柬的内容是邀请许二郎参加文会,上面有句话很有意思:携妹同往。 邀请人是当朝首辅王贞文。 “你是春闱会元,邀请你参加文会,合情合理。”许七安分析道。 许新年只有两个妹妹,文会这种场合,自然不是请幼童。堂堂王家,这点规矩会不懂? 至于女子参加文会,大奉虽然依旧是三从四德那一套,不过由于修行体系的存在,女子中亦有翘楚。 因此女子地位虽在男人之下,但也不会那么低。不用裹小脚,出门不用戴面纱,想出去玩便出去玩。 比如婶婶和玲月,隔三差五会带着扈从出门逛逛首饰铺。 文会上有女眷参加,并不稀奇。 “愚蠢!” 许新年冷笑道:“官场如战场,或许有很多昏聩的蠢货窃居高位,但庙堂诸公不在此列,王首辅更是诸公中的翘楚,他的一举一动,一句话一个表情,都值得我们去深思,去咀嚼。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大哥是魏渊的人,王贞文和魏渊是朝堂上的两头猛虎,水火不容,他请我去府上参加文会,必然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 许二郎一边在屋中踱步,一边思考,“我许新年堂堂会元,前途无量,王首辅忌惮我,想在我成长起来之前将我扼杀 “不对,即使我金榜题名,荣登一甲,王首辅想要对付我,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我与他的地位差距悬殊,他要对付我,根本不需要阴谋诡计。 “那么,他邀请我真的只是一场普通的文会而已?这样的话,就把对手想到太简单,把王贞文想的太简单” 苦恼的许二郎看向许大郎,皱眉道:“大哥,你说句话啊。” 我觉得你的思想在渐渐迪化许七安皱眉道:“这样,你去问问其他中贡士的同窗,看他们有没有收到请柬。 “如果有,那么这只是一场简单的文会。如果没有,独独请了你一位云鹿书院的学子,那其中必有蹊跷。” “这个我自然想到了,可惜没时间了。”许二郎有些捉急,指着请柬:“大哥你看时间,文会在明日上午,我根本没时间去求证我明白了。” “明白什么?”许大郎问道。 “王首辅这是根本不给我反应的机会,我若是不去,他便将我自视甚高目中无人的做派传出去,污我名声。我若是去了,文会上必定有什么阴谋诡计等着我。”许二郎倒抽一口凉气: “姜还是老的辣。” 被他这么一说,许七安也警惕了起来,心说我老许家好不容易出了一位读书种子,那王文正竟这般不当人子。 随后他察觉到不对,皱眉道:“你刚才也说了,王首辅要对付你,根本不需要阴谋诡计。纵使你中了进士,你也只是刚出新手村罢了,而人家差不多是满级的号。” 许新年茫然道:“何为新手村,何为满级的号?” “若是不去,你骄傲自大的名声就传出去了,若是去了可能有阴谋诡计二郎自己定夺吧。”许七安拍着他肩膀,安慰道。 “大哥几时与铃音一般笨了?” 许二郎不悦道:“我说了这么多,你还没明白我意思?我是想让大哥与我同去。” “不,你不能与我同去。你是我兄弟,但在官场,你和我不是一路人,二郎,你一定要记住这一点。”许七安脸色变的严肃,沉声道: “你有自己的路,有自己的方向,不要与我有任何干系。” 许二郎是聪明人,默然片刻,“嗯”了一声。 大哥其实是在告诫他,不要与魏渊有任何牵扯。有朝一日,就算魏渊倒台了,大哥受牵连是在所难免。 但魏渊倒台,和他许新年没有关系,他的身份只是许七安的兄弟,而不是魏渊的下属。 这个想法,许新年是认同的。 历史上那些钟鸣鼎食的豪阀中,家族子弟也不是一条心,分属不同势力。这样的好处是,哪怕折了一翼,家族也只是伤筋动骨,不会覆灭。 次日,许七安骑上心爱的小母马,在青冥的天色中“哒哒哒”的赶往打更人衙门。 点卯之后,宋廷风几个相熟的同僚过来找他,大家坐在一起喝茶嗑花生米,吹了一会儿牛皮,大家开始怂恿许七安请客教坊司。 “滚滚滚” 许七安啐了他们一通,骂道:“成天就知道去教坊司,不都看过我斗法嘛,那菩提树下的老僧怎么说的?美色是刮骨刀,要不得。 “一天天的就知道嫖,对得起自己身上的差服?你们嫖就算了,偏要拉上我,呸!” 大家都知道他什么样的人,一点都不怕,骂道:“咱们衙门里,谁比你嫖的更多?” 许七安振振有词:“我又不给钱,怎么能是嫖?大家熟归熟,你们这样乱讲,我一定去魏公那告你们污蔑。” “呸!”众人啐他。 不过大家对许七安还是很佩服的,这货不是睡花魁不给钱,而是花魁想花钱睡他。 “宁宴啊,听老宋说,你还是铜锣的时候,刚加入打更人时,已经和浮香姑娘好上了?除了一首诗之外,还有其他绝学吗?”一位铜锣虚心求教。 在场的几个铜锣、银锣,眼睛唰的亮起来。谁不想成为教坊司花魁们的宠儿呢。 “这确实是有诀窍的。”许七安给予肯定的答复。 “什么诀窍?!”众打更人呼吸急促。 这时,门口传来威严的声音:“当值期间聚众闲聊,你们眼里还有纪律吗?” 众人回头看去,一道堂的门口一位金锣,鹰眼锐利如刀,眼角有浅浅的鱼尾纹,赫然是姜律中。 “姜金锣” 众人收敛了嬉皮笑脸的姿态,恭敬的解释:“许宁宴在教我们如何不花钱睡花魁。” “?” 姜律中目光犀利的扫过众人,嗤笑道:“一个个就知道做春秋大梦嗯,你们聊你们的,记得别聚太久。” 说完,他转身离开,出了院子,往墙边一靠,激发四品武夫的听力。 堂内,其他人推了推许七安:“宁宴,你继续说。” 许七安咳嗽一声:“有点渴。” 宋廷风给他端茶。 喝了一口润嗓子,许七安侃侃而谈:“确实,浮香姑娘喜欢我,是因为一首诗而起,但她真正离不开我,靠的却不是诗。” “是什么?”众人忙问。 “你们知道女人最讨厌男人什么吗?”许七安反问。 众打更人纷纷给出自己的看法,认为是“没银子”、“没出息”等。 许七安摇头,环顾同僚们的脸,沉声道:“是交浅言深。” 这是什么道理?闻言,打更人们陷入了沉思。 “这和浮香姑娘离不开你,有什么关系?”朱广孝皱眉。 “当初我与她初识,关起门来,问我她”许七安放下杯子,脸色变的严谨而沉稳,一字一句道:“到底,行不行?” “后来我做到了,于是她就离不开我。” 一片沉默中,宋廷风质疑道:“我怀疑你在骗我们,但我们没有证据。” “很正常,这不是一般人能领悟的,尤其是本事不够的男人。”许七安拍拍他肩膀,对着其他人说: “诀窍我已经告诉你们了,能不能领悟,嗯,靠个人。” “交浅言深,到底行不行”姜律中若有所思的离开,这两句话乍一看毫无理解障碍,但又觉得背后潜藏着难以想象的深奥。 还是去问问魏公吧,以魏公的才智,这种小诀窍应该能瞬间领悟。 打发走同僚们,没多久,一位吏员进来,道:“许银锣,姜金锣让我来问你,还需要准备烹煮的药材么,您的修为,可以尝试淬体了。” 老姜刚才来是问这事儿?吩咐一声吏员变成了,不需要他亲自过来吧应该是为金刚不败来的,但又不好意思许七安回应道: “不需要了。” “好的。”吏员退走。 没多久,“交浅言深”和“到底行不行”两句口诀在打更人衙门传开,据说,只要领悟这两句秘诀的奥义,就能在教坊司里白嫖花魁。 不要怀疑,因为这是许银锣亲口说的。 一时间,各大堂口展开激烈讨论。 此时此刻,罪魁祸首许七安堂口里,迎来韶音苑的侍卫。 侍卫说:“二公主召您过去。” “知道了,我手头还有事,晚些便去。”翻看卷宗的许七安坐在书桌后没动。 侍卫拱手离去。 大概一刻钟后,许七安把卷宗放下,松了口气。 “涌入京城的江湖人士越来越多了,等斗法消息传出去,更怕会有更多的武夫来京城凑热闹虽然大大促进了京城的经济,但坑门拐骗甚至入室抢劫的案件频出不断。 “在这样下去,要解决这方面的事,从两个方面入手” 许七安招了招手,唤来吏员,吩咐道:“你写个折子” 每一位银锣的堂口都安排了至少三名吏员,充当秘书角色,毕竟银锣们砍人可以,写字的话许银锣这样的,属于平均水准。 许七安给魏渊提了三条建议:一,从京城下辖的十三县里抽调兵力维持外城治安;二,向陛下上奏折,请禁军参与内城的巡逻;三,这段期间,入室偷盗者,斩!当街抢劫者,斩!当街寻衅滋事,造成路人受伤、摊主财物受损,斩! 前两条是为第三条最铺垫,重刑之下,贼人必定走极端,因此需要大量兵力、高手镇压。 这或许会造成贼子铤而走险,犯下杀孽,但如果想快速肃清歪风,恢复治安稳定,就必须用重刑来威慑。 写完折子后,又有侍卫进来,这一回是德馨苑的侍卫。 “怀庆公主请许大人入宫一叙。” 许府。 许二郎穿着儒雅的浅白色袍子,用玉冠束发,腰上挂着美玉,自己的、父亲的、大哥的总之把家里男人最值钱的几块腰玉都挂上了。 “大哥和爹是武夫,平日里用都不用,我看搁着也是浪费。”许二郎是这么跟婶婶还有许玲月说的。 王首辅举办的文会,必定才子如云,算是这个时代最顶层的聚会之下,许二郎觉得自己务必要穿的体面些。 婶婶上下审视,很是满意,认为自己儿子绝对是文会上最靓的崽。 “你参加文会便去吧,为何要带上玲月?”婶婶问。 许铃音一听“文会”,一下子昂起头。 “请柬是这么写的,就当带玲月去长长见识。”许二郎说。 婶婶顿时拉着女儿的说,兴奋的说: “去了文会,你多看看,瞧中哪家的公子,回来要跟娘说,以咱们许府现在的声势,把你嫁入豪门是不成问题的。” “娘你说什么呢,我不去了。”许玲月不开心的侧过身。 许铃音见缝插针,扑向许新年:“姐姐不去我去,二哥带我去,带我去。” 说着,整个就挂在许二郎腿上。 许新年抖了几下,居然没把她抖开,这小丫头力气大的吓人。 “行吧,但你得去换漂亮裙子,不然不带你去。”许二郎说。 “嗯!”许铃音开心的点头。 然后在婶婶的带领下回了屋子,几分钟后,小豆丁把头发梳成大人模样,穿着一身漂帅气西装二哥和姐姐已经走了。 “嗷嗷嗷嗷” 杀猪般的哭声回荡在院子里。 春日融融的阳光里,马车抵达王府。 :终于赶出来,记得帮忙抓虫,谢谢工具人们,么么哒。以后给你们加更哦。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七十一章 勾心斗角(大章) 怀庆也要见我?!嗯,以我和两位公主的关系,斗法之后,理当是要见的不过,我到底是先见怀庆,还是先见临安? 许七安稍作沉吟,便有了答案:先见怀庆。 他这么选是有理由的,并不是说更在乎怀庆,不在乎临安。许七安的选择是个两位公主的智商息息相关。 怀庆太聪慧不好糊弄,而且心思深,对你心怀不满也不会表现出来,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坑你一下。 临安相对来说比较单纯,她娇蛮任性,时常无理取闹,但其实不记仇,发完脾气就揭过了。 “好,本官这就随你入宫。” 许七安让吏员去浩气楼送折子,自己则随着侍卫,骑马进了宫。 走完相应的流程,许七安踏入德馨苑,在雅致干净的大厅里见到怀庆,她穿着贴合性格的白色宫装,秀发用金簪简单挽起,垂下一缕缕青丝。 清冷如画中仙子。 而垂下的青丝则让她多了几分慵懒的烟火气。 “身体无恙?”怀庆浅浅一笑。 “没有大碍,卑职提状如牛,这点小伤,睡一觉就好了。”许七安笑道。 怀庆放心的点头,招呼他入座,道:“本次斗法胜出,朝廷必定嘉奖。不过加官容易进爵却难。 “如果许大人不缺银子,可以向父皇提一提要求。许辞旧的前程也便有了保障。” 以后谁能娶到怀庆,就如大耳贼得了诸葛孔明啊!许七安心里感慨。 这确实是一条绝妙的点子。 适应的牺牲一点利益,换取二郎的前程,为小老弟的首辅之路铺路。 “卑职已经向陛下要了丹书铁券。”许七安惋惜道。 “丹书铁券?”怀庆秀眉微蹙,道:“你要这东西做什么?虽然有时候它能收获奇效,但也有可能一无是处。” 她的意思是,这玩意的解释权都在皇帝身上,元景帝没信用,这东西一无是处说白了,丹书铁券就像我上辈子的信用纸币,政府有信用,钱就值钱,政府没信用,钱就是津巴布韦币怀庆能跟我说这种话,算是掏心掏肺了。 许七安淡淡一笑:“也有可能收获奇效呢。” 怀庆不再纠结,继续道:“金刚神功你真的学会了?” 许七安伸出手掌,血肉迅速凝结出金漆,整条手臂流转着淡金色的光芒。 怀庆却并不高兴,低声道:“你可知,这金刚不败让多少武夫眼馋?” 许七安心里一凛,没有说话。 怀庆喝了口茶,道:“你现在声势正隆,不会有人明着对付你。身边的人看紧了,另外,自己也要注意些,不要给人抓住破绽。” 顿了顿,她补充道:“魏公不是无敌的。” 以我在斗法时展现的强大战力,京城里的江湖人士即使垂涎欲滴,也不敢把注意打到我头上而江湖大佬不会来凑天人之争的热闹,自然也就不知道斗法的事怀庆的意思就很明显了。 京城里能觊觎我金刚不败的有多少? 文官或许会觊觎我的金刚不败,毕竟他们不需要,但可以给府上养的死士和心腹。 不过,这毕竟不是直接利益和必须的利益,所以文官不会太热衷。 是勋贵和军方! “多谢殿下提醒。”许七安诚恳道。 又闲聊了几句,怀庆语气随意的说道:“上次你给我的话本,我身边的丫鬟们看了,据说还挺有意思。 “本宫虽然不看那些东西,但架不住她们多次请求后续呢?” “殿下想要,过几日我再给您送来。”许七安笑道。 怀庆矜持的点头:“也不用急,就是几个婢子想看。嗯,就明天吧。” 你这是不急么,你这是急爆了行吧,今儿回去就找工具人钟璃码字许七安心里腹诽。 闲聊几句后,许七安找了个借口,辞别怀庆公主。 他先返回宫城外,等羽林卫通传后,才重新进宫,去了前往韶音苑的路线。 “许大人留步!”侍卫抬手拦住他,道: “临安公主有命,今日不见客,请回。” “是临安公主邀我来的,你去通传便知。”许七安提醒他。 岂料侍卫刚的很,摇摇头:“许大人不要为难卑职,请回吧。” 在宫里殴打侍卫是大罪,你小子运气真好临安这是生气了啊,知道我先去了怀庆的德馨苑许白嫖念头转动间,已有应对之策,生气道: “明明是殿下邀请我来的,你不去通传,我拿你没办法,就在外头等着便是。” 造型普通的马车停在王府外,许新年掀开帘子,踏着车夫准备好的木凳下车,回身,朝着清丽的妹子伸出手。 许玲月在二哥的掌心撑了一下,稳稳下车,兄妹俩把请柬递给看门的下人,在对方的带领下进了府。 “二哥,这一路心事重重,是因为紧张吗?”许玲月低声道。 “你二哥我便是见了当今圣上,也不会紧张。”许辞旧淡淡道,他脸色严肃,眉头微皱,压低声音与妹子说: “进了席间,多听多看少说话。你只是随行女眷,不会有什么事儿,至于我” 至于我,说不得就要会一会当朝首辅了。 其实,别的不说,单是这份胆魄和斗志,许二郎就是当之无愧的同辈翘楚。 王府极大,兄妹俩随着下人走了许久,穿廊过院,终于来到一处花园,假山绿水,衬着吐新的绿叶,以及含苞待放的花骨朵,景色颇为宜人。 宽敞的花园里,传来清朗的吟诵声,以及莺莺燕燕的娇笑声。 穿出长廊,许二郎和许玲月见到两拨人列案而坐,左边是十几位穿儒衫的读书人,个个都是精神抖擞,器宇轩昂。 右边则是一群穿着各色罗裙,年轻貌美的姑娘。 许家兄妹登场的瞬间,气氛明显一滞,少年俊杰和花季少女们的目光纷纷一亮。 许二郎眉头皱了皱,这和他预料中的文会有些不同,在他想象中,这场文会将由王首辅主持,参加文会的贡士略显拘谨的在首辅面前阐述自己的理念、展示自己的才华。 若是能得首辅看中,将来入朝堂便有了靠山。 没想到文会的气氛竟如此轻松,美酒佳肴,还有新鲜瓜果,再就是竟有这么多的妙龄少女。 “许公子,许小姐,快请入座。” 一位五官姣好,气质落落大方的女子起身,盈盈施礼。 她身段高挑,略显圆润的脸庞文静秀美,一双眼睛甚是明亮,笑起来时,既有大家闺秀的落落大方,也有一丝丝的狡黠。 许新年和许玲月还了一礼,前者略一打量,便走向左侧的席位,挑了一个空位坐下。 “许会元,久仰大名。” 方甫入座,周围的贡士们纷纷举起酒杯。 果然,除我之外,没有云鹿书院的其他学子,这些人都是国子监的学生许新年心里一凛,表面笑容镇定,举杯回敬。 他与贡士们畅谈了片刻,这些人礼貌的让他有些意外,没有出现绵里藏针,或公然挑衅的事件。 以王首辅的权谋智计,公然挑衅实属低端许新年微微颔首,不愧是王首辅,人未至,便已让我如临大敌。 另一边,许玲月被安排在王小姐身边,后者荡漾起温和的笑容:“许小姐今年多大了。” 许玲月细声细气道:“十七。” 王小姐立刻说:“姐姐十九,就喊你一声玲月妹妹,可好?” 她是谁,一副主人翁的姿态许玲月微笑道:“听姐姐的。” 王小姐笑容愈发热情,道:“那你就叫我思慕姐姐吧。” 聊了几句后,许玲月知道这位温婉可亲的女子是谁了,竟是首辅王贞文的嫡女。 “玲月妹妹可有婚配?”王小姐突然问道。 许玲月微羞的低头:“尚未婚配。” 换成是男子问她这个问题,许玲月肯定生气,但周围都是女子,说话声音又低,最重要的是,对方是王家嫡女。 王小姐诧异道:“家里的哥哥们想必都订婚了吧,妹妹也得抓紧呀。” 许玲月看了她一眼,摇头道:“两位兄长尚未成亲。” 尚未成亲王小姐不动声色道:“以许家两位公子的才华,想必早有婚约在身。” 周围的少女们悄悄竖起耳朵。 不管是俊美无俦的许新年,还是英姿勃勃的许七安,后期是后者,刚刚经历过一场斗法,京城贵族女眷们对他“好奇心”无比旺盛。 王小姐嫣然一笑。 不过,凡事都有例外,就有一个穿紫衣的少阳怪气道: “许家算是鱼跃龙门了,那许七安原本只是长乐县的一个快手,许平志也不过是御刀卫百户,这样的家庭,许小姐将来嫁个商贾之家便算是万幸。而今呢,说不准能加入豪门呢。” 许玲月琢磨不透这位少女的背景,于是做出委屈的姿态,低着头。 见状,其余千金小姐对紫衣少女产生了些许不悦。 王小姐眯了眯眼,柔声道:“阎儿,好好说话玲月妹妹,阎儿是刑部尚书的侄女。” 刑部尚书的侄女许玲月心里一动,记起了当初户部侍郎的公子周立串通刑部,把大哥锁进刑部大牢的事情。 原来是冤家。 “阎儿姐姐口直心快,说的也没错的。”许玲月摇摇头,强迫自己压住委屈,露出笑容的模样: “我大哥一届武夫,二哥也无官无职。” 叫阎儿的少女一时语塞,要是接这个话题,她就得在大庭观众之下继续嘲讽许七安和许新年,一位就在席上,另一位声威正隆。 “行了,喝茶喝茶。”王小姐强行结束话题。 文会照常进行,贡士们从诗词聊到国家大事,偶尔和大家闺秀们互动几句,场面还算快活。 许新年发现自己谈的竟颇为愉快,便找了个借口,说花园景色不错,端着酒杯去了一旁,思考王首辅究竟有何阴谋。 “花期将近,却枯萎了?”他盯着一池枯萎的荷叶发呆。 这时,身后传来温柔的声音:“这是青州的红莲,隆冬季节才盛开,开春了便凋零枯萎。不过,京城气候与青州相差甚大,红莲长势不好,观赏价值不大。” 回头望气,是那位五官姣好的女子。 许新年现在已经知道他的身份了,作揖道:“王小姐。” “叫我思慕。”她说。 许新年道:“思慕小姐。” 王思慕嫣然一笑,目光望向离开席位,各自赏景游园的才子佳人们,柔声道:“许公子那首行路难,思慕裱在房中,日日观赏。” “论及诗词,还是我大哥最好。”许二郎说完,矜持道:“不过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我亦有妙手偶得之时。” 用大哥的东西来人前显圣,许二郎心安理得。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大哥的东西就是我的东西。 许玲月坐在池边,迎着微风,无聊的观赏景色。 文会没什么意思,她不是那个圈子的人,而娘说的“青年才俊”,确实也都不错,只是他们和大哥二哥比起来,就有些摆不上台面,即使这些人都是贡士。 “哼!” 身后传来冷哼声,紫衣少女走了过来,狠狠剐了许玲月一眼,骂道:“小贱人,你刚才装什么可怜?” 许玲月昂起头,弱弱道:“阎儿姐姐说什么?我,我几时装可怜了。” 紫衣少女冷笑道:“就你那点伎俩,也敢在我面前献丑,装没装你自己心里不清楚?一个粗鄙武夫家出身的贱丫头,配坐在这里吗,配与我同席吗? “立刻给我滚出王府,以后别让我看见你。” 许玲月皱了皱眉:“阎儿姐姐讨厌我,是因为我大哥?” 紫衣少女嗤笑着,骂道:“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那个与叔父为敌的许七安当然是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是,这个小蹄子刚才故意装可怜,博取姐妹们的同情,让她碰了个软钉子,很丢脸。 紫衣少女就没受过这种委屈。 想到这里,她愈发恼怒,更嫉妒许玲月的美貌,恶狠狠道:“像你这样的小贱人,也就那点拿不上台面的花样,长的一副狐媚子模样,信不信姑奶奶把你卖到青楼去,让你尝尝人间疾苦。” 许玲月顿时很委屈,“文会是二哥带我来的,王府的邀请,我怎可中途离场。要不,姐姐帮帮我?” 紫衣少女闻言皱眉。 这时,许玲月隐蔽的伸出手,狠狠掐了一把紫衣少女的小腰。 紫衣少女疼的脸色发白,下意识的伸出推她。 许玲月就“顺势”往后一倒,落入池水。 “救,救命我不会游泳,二哥,二哥救我” 许玲月哭喊着,尖叫声传开,吸引了一众才子佳人的主意。 “落水了,有人落水了。” “快救人呀,来人啊” 惊呼声不断响起,众人迅速围拢过来。 听见呼救声的许新年循声望去,看见许玲月在水中沉浮,一副溺水模样,他脸色大变,来不及和王小姐招呼,疾步奔了过去。 “噗通” 他纵身跃入池水,揽住许玲月的腰肢,把她托出水面,在王小姐等人的帮助下,将许玲月拉了上去。 “快,快去屋子取我的大氅来。”王小姐急忙吩咐丫鬟。 俄顷,丫鬟取来大氅,王小姐亲自给许玲月披上。后者依偎在二哥怀里,嘤嘤嘤的哭泣。 众人围在边上,静看事态发展。 许新年脸色阴沉,扫了眼紫衣少女,低头问道:“玲月,怎么回事?” 许玲月抽着鼻子,秀发贴着清丽的脸,柔弱又可怜,抽抽噎噎道: “我,我不知道,这位姐姐让我滚出王府,说我不配与她同席,我不理,她,她便推我下池。” 众人瞬间看向紫衣少女,贡士们看了眼楚楚可怜叫人怜惜的许玲月,又看看刁蛮跋扈的紫衣少女,暗暗皱眉。 “我没有。” 紫衣少女气的脸色通红,指着许玲月,骂道:“贱人,你敢害我,明明是你先掐我的。你们别信她,是这个小贱人在害我,是她自己故意下水的。” 一位千金皱了皱眉,低声道:“阎儿虽然刁蛮了些,但不至于做出推人下水的事。” 紫衣少女朝闺蜜投去感激的目光,然后很配合的指着许玲月:“就是她自己做的,她自己故意跌下水的,还想陷害我,这小贱人心坏的很。” 众人狐疑的看向许玲月。 许玲月对周遭目光置之不理,泪水啪嗒啪嗒滚落,哀泣道: “二哥,大哥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这位阎儿姐姐说大哥常与她叔父作对,她拿大哥没办法,却可以将我偷卖进青楼。” 卖进青楼许新年怒火瞬间烧到头顶,定定的看着紫衣少女:“倒是不知姑娘是哪家的。” 王小姐有些愧疚,低声道:“阎儿的叔父是刑部孙尚书。” 众贡士恍然大悟,一脸“原来如此”的模样,身为贡士,将来必定入朝为官,他们对朝堂有一定的了解。 刑部孙尚书和许七安的恩恩怨怨,他们还是听过的,最有名的是那首《桑泊案·赠孙尚书》。 至今还被人津津乐道。 以许诗魁而今的名声,这首诗必定流传后世,孙尚书也将遗臭万年。 如此一来,今日这位阎儿姑娘推许诗魁妹妹下水的动机就很充足了。 “你” 紫衣少女再次语塞,这些话她确实说过,本想否认,但看周围士子的神色,她知道自己辩解也毫无意义。 “你说我妹妹掐你,掐你哪里?”许新年问道。 “我的腰。”紫衣少女眼里怒火欲喷。 许新年缓缓点头:“姑娘好计策,知道读书人非礼勿视,无法验证,什么都凭你一张嘴来解释。” 紫衣少女一愣,突然明白这小贱人掐她腰的原因,这下,有理也说不清了。 “我们可以验。”一位少女说道。 许新年点头:“回头自己掐一下,便有淤痕了,我妹子人笨嘴笨,百口莫辩。” 这紫衣少女和她相熟的闺蜜被许二郎怼的说不出话来。 许新年冷笑道:“今日你不给我一个交代,此事绝不与你干休。” 紫衣少女气的眼眶通红,指着许新年怒骂:“你别太嚣张,你区区一个会元,算什么东西,你敢把我怎么样。” “啪!” 许新年反手一个巴掌。 紫衣少女趔趄几步,脸颊瞬时间一片红肿,她捂着脸,难以置信:“你,你敢打我?” 众人都惊呆了,完全没想到许新年如此果决,打起女人来毫不犹豫。 “今日之事,诸位都是见证,我现在就绑她去见官,回头请诸位当个证人。” 说完,许新年盯着紫衣少女,冷冰冰道:“不是去刑部也不是去府衙,许某请姑娘去一趟打更人衙门。” 众人脸色大变。 打更人衙门是什么地方?进了里头,就算是刑部尚书的话都不好使,真要计较起来,推人下水,判个蓄意谋杀,打更人完全可以做到。 即使刑部尚书竭力援救,出来后,姑娘家的声誉就没了,将来还能嫁个门当户对的人家? 紫衣少女眼里闪过恐惧,她疾步走到王小姐身边,哭道:“思慕姐姐,救我我不要去打更人衙门。” 王思慕立刻看向许玲月,后者不动声色的撇开头。 这女子也不是善茬王小姐心里浮现这个念头,而后看向许新年,低声道: “许公子,阎儿只是无心之失,我让她道歉,赔偿玲月妹妹相应的损失,可否看在小女子的份上,就此揭过。” 她也很为难,文会是在她府上举办,出了这事儿,让许新年带走人,那么刑部尚书与父亲必生嫌隙。 阻止许新年,又彻底得罪了他这是王思慕不想看到的,所以打算私底下解决纠纷,不报官。 “行,看到王小姐的面上,我可以不报官。”许新年道。 当下,王小姐领着许家兄妹进了偏厅,磋商赔偿以及道歉事宜。 “阎儿性格刁蛮任性,做出这等错事,理当赔偿道歉五百两银子如何。”王小姐美眸凝视。 “银子只是小事,主要是看个态度。”许新年淡淡道。 王思慕看了眼紫衣少女,后者憋屈的低头道歉。 许新年这才点头,道:“一千两,少一文就是蓄意谋杀。” “成。” 王思慕笑容温婉,和颜悦色:“许公子快些带玲月妹妹回去换干净的衣衫,莫要着凉了。” 于是,王小姐让人取来一千两银票,千恩万谢的交给许新年,并亲自送兄妹俩出府。 马车里,许新年把一千两银票递给许玲月,道:“妹子,银票收好,将来就是你嫁妆的一部分。” 他伸手按住许玲月的肩膀,悠然道:“热血沸腾,风邪不侵。” 许玲月感觉一股暖流从体内涌来,驱散了寒意。 她舒服的吐出一口气,低声道:“二哥,是我不好,害你提前离席。” 许新年摆摆手:“早些离席也好,说实话,我没多大信心与王首辅斗争,趁他还没来,早早离开,这叫趋利避害,君子所为。” 停顿一下,继续道:“倒是那个王小姐,不简单啊。” 许玲月问道:“王小姐气度非凡,做事井井有条,能压的住场。” 从头到尾,都是她在处理事情,明明不关她的事,“认错”态度却非常好,有领袖之风。 许新年哂笑道:“这只是其一,你落了水,她却不留你在府上换衣,这既是做给刑部尚书家的死丫头看,也是做给我和你看的。 “玲月,是你自己主动跌入水中的吧。” 许玲月细声细气道:“二哥,你知道为什么大哥比你更讨人喜欢吗?” 许新年顿时激起了好胜心:“我从来都比他更讨人喜欢。” 许玲月摇摇头:“换成大哥,他现在一准而对我嘘寒问暖,自责没有保护好我。他心里什么都明白,但他不会说出来。” 许新年脸色倏然僵住。 “哭什么?” 王小姐手里捏着帕子,给紫衣少女擦眼泪,笑道:“你是嫡女,自小在府上耀武扬威,没人敢惹你。 “有些事你看的明白,但自幼养成的脾性,让你更喜欢直来直往,这是不对的。将来嫁了人,有你好受。” “就是那小贱人自己落水的。”紫衣少女委屈的大叫。 “这些不重要,大家怎么想才重要,他们觉得是你推的,那就是你推的。”王小姐笑道。 “姐姐,你都不帮我。”紫衣少女气道。 “我可斗不过那两兄妹。”王小姐笑吟吟道。 她心情很好,收获满满。第一,许辞旧并未成亲,也没婚约在身。第二,摸清了许家妹妹的脾性。 第三,虽然交流短暂,但许新年的性格、脾性,很对她胃口。 长的好看,性格强势,聪明,有主见有心机,更重要的是,他愿意为家人得罪刑部尚书。 自古雄才伟略的男人数不胜数,聪明的,阴险的,狠辣的这些人统统没意思,因为他们眼里只有自己的雄图霸业,极少有把家中女眷摆在第一位的。 能教出这样一对有心机的子女,培养出一位惊才绝艳的侄子,许家那位当家主母,想必是个了不得的人物。 王小姐眼里闪过犀利的光,充满了斗志。 :“马后炮”礼物上限了,角色里有。小母马强势崛起,这是我怎么都想不到的。 我的公众号“我是卖报小郎君”,马后炮就是公众号里投票投出来的,里面会定期更新书里的人物、伏笔、势力、修行体系等等。 以及《大奉花魁娘评鉴指南》应该也会在公众号更新,大家可以关注一下。 另外,今早上吐下泻,得了急性肠胃炎,上午是在医院打点滴度过的,嗯,身体如今已经无碍,就是有些虚弱,大家别担心,基操了。 老读者应该还记得,前年我急性肠胃炎两次,去年一次,今年该来的总是会来的。 记得帮我纠错别字。 :今晚尽量码第二更,十二点前没更新,那就明天更新。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七十二章 严以律己(大章) 浩气楼。 姜律中坐在案边,捧着吏员奉上来的茶水,吹了一口热气,抿了抿,感慨道: “记得去年曾经在魏公这里喝过一次茶,沁人心脾,唇齿留香,三个时辰不散。” 站在书架前翻找书籍的魏渊,背对着他,淡淡道:“那是宫里的贡茶,三年只产三斤,陛下平时都不舍得喝的。” 难怪姜律中恍然大悟,好奇道:“如此神奇的茶,产自何处?” “产自京城。” “京城还有这种好茶?卑职怎么从未听说。” “一个女人种的,她在京城,这茶便产自京城。”魏渊声音温和醇厚。 姜律中颔首,没有多问,茶虽好,奈何他一介武夫,对茶谈不上热衷,他这次来浩气楼,是有一个清晰明确目的的。 “今儿听宁宴说起一事,他在教坊司如鱼得水,深受花魁们的喜爱,是有原因的。”姜律中道。 “美人爱诗词,尤其是风尘女子。”魏渊笑了笑。 “并不是,”姜律中摇头:“除了诗词之外,还有两个秘诀,分别是“交浅言深”、“到底,行不行”。卑职参悟许久,一无所获当然,并不是说卑职想成为那样的人,卑职纯粹是好奇罢了。 “魏公博学多才,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因此卑职特来请教,想必以魏公的学识,应当了然于胸。” 说完,姜律中看见魏公转过身来,幽幽的凝视着他。 凝视了十几秒,魏渊收回目光,语气随意:“律中,你跟了我小十年了吧。” “是。” “这十年来,你恪尽职守,兢兢业业,本座都看在眼里,甚是欣慰。”魏渊抽出一,道: “好了,本座要继续看书,你且退下。” 姜律中有些茫然的离开,返回自己的堂口。 屁股还没坐热,一位吏员便进来了,躬身道:“姜金锣,魏公有吩咐。” 这不是刚赶我走么姜律中问道:“何事?” “魏公说,姜金锣恪尽职守,兢兢业业,理当继续保持。往后一个月,夜里值守的活儿都交给您了。” 顿了顿,吏员继续说道:“魏公还说,希望姜金锣收拾收拾,搬到衙门里来。家里就暂时别回去了。” “???” 这是对一个恪尽职守,兢兢业业的下属该有的吩咐?这是人话?彻夜值守一个月,岂不是说往后一个月我不但教坊司去不成,连女人都不能碰?! 姜律中懵了。 许七安这一等,就是一个时辰,整整一个时辰。 幸好来的时候没喝太多水,不然就尴尬了日头不够烈啊,完全衬托不出我的悲凉感他极有耐心的等候,不抱怨不催促。 不过,许七安有发现,每隔一刻钟,就会有一个宫女鬼鬼祟祟的站在院内朝门口张望。 许七安假装没发现。 阳光灿烂,春风暖人,开春后,韶音苑的后花园开始苏醒,渐渐展露出它艳丽妩媚的一面。 同样有着桃花眼,气质妩媚多情的二公主临安,气鼓鼓的坐在凉亭里,指挥两个贴身宫女下五子棋。 棋下多了,她开始喜欢教人下棋。 两个宫女一点游戏体验都没有,但又不敢忤逆气头上的二公主。 “公主,许大人还在外头等着呢。”小宫女定期过来汇报。 临安矜持的“嗯”了一声,便没了后续。 小宫女退后。 过了一刻钟,她又过去查看情况,见许七安还在那里,心里有些感动。 咱们公主总是闹脾气,这不是把许大人这样的俊杰往怀庆公主那里赶嘛念头闪过,她看见许大人突然身子一晃,直挺挺的倒地,昏迷了过去。 “哎呀” 小宫女大急,飞奔过来查看情况,只见许七安脸色发白,痛苦的皱紧眉头。 “许大人,许大人?”小宫女焦急的推搡他,一副快哭出来的样子。 许七安“幽幽”转醒,他捂住胸口,咳嗽几声,摆手道:“没事,我没事,就是斗法时受伤太重,刚才站的太久,伤势复发了,休息一会儿便成。” 小宫女又心疼又感动,劝道:“许大人,您还是先回去吧,二公主正在气头上呢,不会见你的。” “殿下在气头上?” 许七安大吃一惊,问道:“殿下怎么了,是哪个不长眼的惹了殿下生气?” 小宫女一时语塞,心说那个惹殿下生气的人不就是你么。 她低声道:“韶音苑的侍卫看见许大人进了宫,去了德馨苑。” 许七安沉默了。 小宫女见他不解释,顿时有些失望,叮嘱道:“许大人回吧,改天殿下气消了您再来。” 说完,她撇下许七安进了院子。 一路疾走,来到内院的凉亭里,语气急促道:“殿下,许大人刚才晕倒了。” 临安霍然抬头,愕然和紧张的表情在脸庞闪过,随后压住,淡淡道:“昏迷?” “许大人说是站了太久,昨日斗法受的伤又复发了。”小宫女低着头,说道。 “我也没让他等下棋都不会下,你们俩个蠢货。” 临安烦躁的骂了一声,转而对小宫女说道:“没走的话请他进来吧。” 许七安被带到偏厅,喝了口热茶,等了许久,才看见那袭红衣进来,圆润的脸蛋,秀美的五官,冷着脸,那双妩媚的眸子强行装出冷漠的眼神。 “本宫不是说了不见客吗?你们让他进来作甚。” 临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斥责了一声,目光随即落在许七安身上,一番打量后,似乎松了口气,吩咐道: “许大人为朝廷出力,本宫也不会白让你受伤,荷儿,把东西搬进来。” 那个被许七安拍过屁股的大宫女退下,俄顷,带着苑里的当差进来,手里捧着一些丹药、滋补的药材。 “这些药材、丹药是本宫从御药房取来的,许大人带走吧。”临安矜持的说。 “都是殿下求了许久,陛下才忍痛割爱的。”荷儿补充。 “要你多嘴!”裱裱柳眉倒竖,深吸一口气:“荷儿,送客。” 许七安不走。 双方僵持了片刻,许白嫖厚着脸皮说,“我研究了许久的五子棋,得出一套秘诀,杀遍天下无敌手,殿下可敢应战?” 裱裱果然中套,点头应战。 于是让丫鬟搬来棋盘和棋子,她和许七安在厅里大战三百回合,许七安三战三败,无奈认输。 “殿下果然聪慧绝顶,卑职叹服。”许七安顺势送上马屁。 裱裱微微抬起下巴,很矜持的“嗯”一声,忽然想起这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又哼道: “棋也下完了,本宫就不留许大人了。” “别急,卑职又想到一个新的玩法,殿下如果有兴趣,卑职可以教殿下。”许七安的套路,就是老母猪戴胸罩。 安静的韶音苑忽然热闹起来,裱裱指挥着苑内的侍卫伐木,许七安则把砍下来的木头,再砍成一节一节。 “你去取染料你去取刻刀” 指挥完侍卫,她又开始指挥宫女,眼角眉梢带着笑意,干劲十足。 两位宫女领命离开,边走边交流: “殿下不久前还生气的摔杯子,气的眼圈都红了你说这许大人真有本事,连好话都没说,殿下竟然就原谅他了。” “殿下只是发脾气,又不是真的很许大人,我与你说啊,他要是走了,那殿下才真伤心呢。” “咳咳!” 男人低沉的咳嗽声从身后传来,两宫女吓了一跳,受惊小鹿似的跳了一下,回头看去,原来是许七安。 “许大人好生过分,吓奴婢一跳。”荷儿抱怨道。 许七安随口与两个清秀宫女打情骂俏了几句,然后切入正题: “本官问你们一件事,那些丹药价值连城,殿下什么时候准备的?” “那些丹药是陛下自己服用的,补气养精,据说一炉丹药只有二十四颗,二十四炉才成功一炉呢。昨儿殿下在陛下那里闹了许久,陛下忍不可忍,才给赏了一粒。”荷儿说。 “然后今早便立刻派人去请许大人您啦,谁想”另一个宫女补充。 “去吧!” 许七安在她们屁股蛋上拍了一巴掌,把两个宫女赶走。 他若无其事的返回,做着自己手头上的活计,把一节节的木头雕成扁平的原形,然后在上面刻着。 过程中,临安也在帮忙雕刻,她好歹是读过书习过武的,虽然文不成武不就,但基础还算扎实。 把木头雕刻成偏平的原形不成问题。 不知不觉,日头西移,许七安的新棋做好了——象棋! 看着自己和狗奴才亲力亲为,制作的两副象棋,裱裱露出了由衷的笑容,刹那间百花失色,眼里只有美人妩媚的笑靥。 “时辰不早了,我给殿下说说规则,差不多就该出宫了。”许七安说完,把宫女挥退。 裱裱看了眼日头,笑容渐渐收敛,嗯了一声。 许七安认真的讲解象棋规则,但裱裱听的心不在焉,她今天本是很生气的,裱裱得承认,当初硬拉拢许七安,纯粹是为了抢怀庆的东西。 可慢慢的,她越来越喜欢这个狗奴才,变着法子的送他银子,掏心掏肺的对他好,从不奢求他为自己做什么,只要抽空过来陪她玩耍,裱裱就很开心。 但她心里一直有个刺儿,那就是许七安和怀庆始终保持“不正当”关系。 明明答应为她效劳,摆脱怀庆,私底下还是和怀庆来玩,可不就是不正当关系。 她假装看不见,一次两次三次到今天终于爆发了,为了求丹药,被父皇呵斥怒骂,她厚着脸皮硬抗过来了。第二天派人去请许七安,喜滋滋的等待着。 等来的是侍卫的一句话:他去了德馨苑。 有那么一瞬间,裱裱觉得自己尊严丧尽,觉得自己死皮赖脸,其实许七安根本没把她当回事,不,把她当傻子对待。 难过的就想哭。 “唉!” 突然,许七安长长叹息一声,低声道:“殿下,我刚才先去了趟德馨苑。” 裱裱脸色瞬间垮下去,撇过脸去:“我不知道什么德馨苑,你进宫后就来了我这里。” “不,我就是先去见了怀庆公主。” “许七安!” 裱裱大喊一声,回过脸来,眼圈微红,他连我自欺欺人都要拆穿吗,就不能考虑一下我的感受? 许七安再次长叹,目光眺望挂在西边的太阳,眼神变的深邃而隽永,仿佛藏着无数故事和人生经历。 一字一句,缓缓道:“殿下,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裱裱默然。 “人生会遇到很多风景,也会遇到很多人,但你最后做出的那个选择,才是内心最想要的。” 裱裱一愣,怔怔的看着他。 “今日殿下和怀庆公主同时邀请我,我没有任何犹豫,就去见了怀庆公主,为何?并不是她在我心里远胜殿下啊。” 许七安站了起来,神色有些激动:“若是先来了韶音苑,我必然无法久留,说不了几句便要告辞,去德馨苑见她。呵,难道怀庆公主邀请,我可以视而不见? “可若是先去了德馨苑,我就可以在这里一直陪殿下到宫门关闭。殿下和怀庆在我心里孰轻孰重,难道还不明显吗?” 裱裱的眼神渐渐软化,表情也从冷淡,转为温柔。 许七安重新坐下,用刚才看落日的隽永目光,深深凝视着临安,柔声道:“因为我知道,殿下需要的是陪伴。” 这句话戳中裱裱内心最柔软之处,是的,她是孤独的,寂寞的。 太子哥哥禁闭之后,母妃成天找她哭诉,给她灌输皇后的居心拨测。兄弟妹妹们的态度也日渐冷淡。 父皇依旧是父皇,临安却不再是以前的临安,至少她意识到,父皇宠爱自己,完全是因为自己人畜无害。 一个外表妩媚的、骄傲的公主,心里却住着寂寞孤独的女孩。 许七安扫了眼四周,确认挥退的宫女不在附近,便大胆的握住临安柔软的小手,语气诚恳: “殿下,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手背传来的温度有些滚烫,临安脸颊羞红,心里仿佛有一股暖流化开。 时间静静溜走,许七安握着她的手,没有松开,一股暧昧的气氛在两人之间发酵、酝酿。 “殿下,时候不早了,卑职先回去。您若是想天天见我,可以搬到临安府,不必住在宫里。”许七安低声道。 夕阳的余晖里,许七安牵着小母马,哒哒哒的走在皇城中。 “小母马,根据我多年泡妞的经验,这次能牵临安的手,下次就能抱她女孩子嘛,就是要追的,不追她就不是你的。 “我以前听过一个笑话,某个渣男对女朋友说:你父母对你好是因为你是他们女儿,只有我对你好,才是真正的爱你疼你。 “虽然是歪理,可我觉得歪理也是理。临安对我好,是真的就是对我好,没有掺杂太多的利用和利益。当然,后者也许才是成年人的世界。 “虽然她有些蠢,是一个漂亮的花瓶,可这个花瓶把自己掏空了来对你好。 “要说谁最适合当媳妇,还是褚采薇,她的软饭吃起来最香最没后遗症,临安和怀庆,危险太大了。 “其实到了我今时今日的地位,对女人没什么要求的,只希望她们能严以绿己。” 说到这里,小母马用脑袋拱了他一下,打两个响鼻。 “你也要我给你提要求?” 许七安想了想,说道:“你的话,嗯,勿以鳝小而不为!” 王府,散值回府的王贞文用过晚膳,照例进书房看折子,到了他这个年纪,女人已经可有可无。 或许是受了元景帝白发转乌发的刺激,朝堂诸公都不怎么近女色,很讲究养生。 不过元景帝有人宗指导修行,有人宗为他炼丹药,这是朝堂诸公享受不到的待遇。 王思慕端着滋补养颜的汤进来,然后借着整理书桌为由,偷看父亲的折子、批注。有时候还大逆不道的问东问西。 “听府上下人说,今日文会,那位云鹿书院的会元来了?”王贞文问道。 “嗯,还与孙尚书的侄女起了冲突。” 王思慕把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的转述给父亲,哼了一声: “爹,我见那许会元是个人才,才邀请他的,谁想是个感情用事的家伙,不懂隐忍,是个庸才。爹,你要好好教训他,为阎儿妹妹泄愤。” 王首辅看事没有那么肤浅,沉吟道:“云鹿书院出身的学子,走了儒家修行体系,秉性倒是差不到哪里去。 “能以云鹿书院学子的身份,中得会元,的确是不可多得的人才。至于你们小辈间的冲突,上不得台面。” 王小姐嘴角一挑,立刻说:“那看来女儿的想法与爹不谋而合,那爹觉得有没有拉拢他的可能呢?” “拉拢他?为何要拉拢他,纵使是个人才,也没有非他不可的必要,为此得罪国子监出身的文官们,不智。再说,你爹我是一朝首辅,文官表率。”王首辅摇头。 “正因为爹是文官表率,所以您出面拉拢,阻力反而最小。女儿觉得,如果能将他招揽入麾下,既可打击云鹿书院的气焰,又能得一良将,两全其美。” 王小姐一副“我在分析局势为爹着想”的模样。 “没有特殊理由,招揽此人弊大于利。”王贞文摇头。 王小姐想再说几句,但被父亲瞥了一眼,立刻打消了念头。 点到即止。 没有特殊理由正好,我也要多考察他一段时间的王思慕心情愉悦的想。 南城,养生堂。 柴房里,金光缓缓熄灭,净尘和尚安抚了“黑狗”,让他陷入香甜的梦想。 “阿弥陀佛!” 耳垂肥厚的中年僧人面带慈悲,沉声道:“这孩子能活到现在,简直是个奇迹。” “司天监的术士为他治过病,是,是走了许大人的关系。”恒远在身边说道。 “这些年游历红尘,看过无数悲欢离合,众生皆苦。贫僧常常会想,为何有佛灯万盏,却始终照不透世间层层黑暗。 “直到昨日了悟大乘佛法,才知追求品级,追求罗汉和菩萨果味,是度己,是小乘。度苍生才是大乘佛法。若人人心怀慈悲,世间还需要佛灯吗?不需要了。” 净尘和尚感慨道。 恒远颔首,双手合十:“许大人真乃神人也。” 净尘和尚双手合十:“是与生俱来的佛子,是上天赐予佛门的厚礼。贫僧相信,他有朝一日,必将大彻大悟,遁入空门。” “贫僧无比期待那一天。”恒远心头火热。 净尘和尚点了点头,接着说:“这孩子体质虚弱,灵智受损,短期内无法恢复正常。经不起舟车劳顿,贫僧的建议是,将他送去青龙寺吧。至于你,该西行了。 “你也知道了,八品之后是三品,三品叫金刚,你若不修金刚神功,便永远不可能成为金刚。” 恒远犹豫许久,缓缓摇头:“刚才师叔您还说,度己是小乘,度众生才是大乘。” 净尘一愣,惭愧的低头合十:“师叔祖说的没错,你果然更有慧根。也罢,也罢。” 虽然了悟大乘佛法,但度己是几十年来的思想惯性,没有那么容易改变。 这便是顿悟与没有顿悟的区别,度厄罗汉顿悟了,他不会再有类似的思想惯性。 “明日师叔祖要带我们回西域了。”净尘和尚道。 “这么快?邪物的事,不追查了?” “邪物脱困已有数月,不急于一时。师叔祖想先回西域,弘扬大乘佛法。”净尘和尚解释。 送走了净尘和尚,恒远正要转身,忽然看见一个老道站在院子的黑暗中,微笑的看着他。 “金莲道长?” 许府。 落日在西边只剩一角,将落未落,彤红的万霞瑰丽多彩。 许七安骑着小母马回了府,把马缰丢给看门的下人,踏入府中,时间掐的很准,正是用晚膳的时候。 餐桌上,许新年说起今日参加文会的事,简单的提了提玲月没人推到水池里。 “什么?玲月落水了?” 许七安端详着妹子,嘘寒问暖:“身子怎么样?有没有头疼脑热,会不会感染风寒?” 许玲月细声细气道:“没有,大哥别担心。我回府后喝过药了,不会感染风寒的。” “怎么回事?”许七安等着许二郎:“你怎么看护妹子的?参加个文会都能落水,要你何用。” 许二郎看了眼许玲月,后者忙说:“也不怪二哥,二哥总不能时刻盯着我,而且落水后,二哥第一时间救我上来了。 “推我下水的人是刑部尚书的侄女,已经道歉赔偿了。” 刑部尚书侄女许七安眉梢一扬,冷笑道:“行,回头我派人去孙府蹲点,等她侄女出来,便驱车冲撞,撞死她算了。” 说完,一脸愧疚的看着玲月:“妹子,是大哥连累了你。” 许玲月鼓了鼓腮,不悦道:“大哥说什么呢,一家人还这么见外。” 这妹子真好! 吃过晚饭,许七安开始了漫长的修行之路,吐纳、观想、参悟心剑、参悟养意,以及参悟金刚不败神功。 这让他有种回到读书时代,课业繁重的感觉。 突然,眼前云雾弥漫,他看见了层层雾霭,来到了神殊和尚的世界。 穿过雾霭,来到一座破旧寺庙,看见了盘膝而坐的俊秀和尚。 神殊和尚目光温和的望着他,道:“我即将沉睡,短期内无法苏醒,便顾不到你的生死。再赐你一滴精血,用来修行金刚不败。” 他的血能修行金刚不败?许七安一愣。 神殊和尚笑道:“你该明白我这不灭之躯,是以什么为基础。此功于旁人来说,修行艰难,进展缓慢,但于你而来,短期内便可达到高深境界。这样,你就有了足够的自保能力。” 说完,他弹出一滴精血,撞入许七安眉心。 紧接着,他被弹出了迷雾世界,于房中睁开眼睛。 “咔咔咔” 身体爆豆般的巨响中,他的皮肤表面,一根根筋肉凸显,一条条血管暴突,然后,它们都染上了一层金漆,在烛光的照耀中,灼灼醒目。 许七安脑海里闪过一个大大的“卧槽!” 金刚神功已经登堂入室了,现在,让他和净思和尚肉搏,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当然,不能把这件事暴露在佛门眼里。 许七安散去金刚不败,坐在桌边,捏着茶杯,陷入沉思。 神殊和尚是佛门中人,不死不灭般的存在那么,他必然也修炼了金刚不败,而监正同意佛门斗法,指名道姓让我代表司天监参加 监正为什么要给我铺路?还做的这般明显?不,我怎么感觉他是在养韭菜啊 这时,房门被轻轻敲响。 “谁?” 许七安起身,打开房门,夜色中,站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道士,手里挽着拂尘,面带微笑。 他身后是青衫剑客楚元缜,魁梧高大鲁智深。 “你们” 许七安愕然,他们怎么突然来我家了。 “我有一位小友出事了,想请许大人帮忙。”金莲道长说道。 :求保底月票。 上个月更新了29万字,平均下来,一天9400字数。还不错。同时,质量稳住了,不但没崩,还涨了不少。总体较为满意。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七十三章 可怕的厄运 一位小友出事了是五号,还是金莲道长认识的其他晚辈? 许七安适当的做出疑惑表情:“道长的那位小友身在何处,需要我调动朝廷人马?” 金莲道长摇头道:“她在襄州。” 襄州在京城的南边,路程大概四百公里不近也不远。许七安皱眉道:“道长有事,本官责无旁贷,不过我得先去衙门请个假,毕竟此去路途遥远。” 金莲道长颔首:“你让府中下人明日代为请假,咱们今夜就出发,抓紧时间对了,那位预言师呢? “想要寻人的话,必须要有望气术的帮助。” “她在司天监”许七安吐出一口气,以玩笑的口吻:“行吧,我去她娘家把她找过来。” 这个预言师一定是个女子六号恒远以及四号楚元缜,心里同时给出猜测。 三人旋即进屋等待,而许七安则从后院牵来小母马,骑着它赶往司天监。 司天监的灯火彻夜不熄,许七安进了一楼大堂,问爆肝做研究的药师们:“哪位师兄去通传一下,我找钟璃师姐。” 气氛一下子僵硬,药师们交换了眼神,然后说:“钟璃师姐在地底一层,您稍后” 一位白衣进了里头,几秒后,传来大吼声:“钟璃师姐,许公子来找你了。” 说罢,那名术士急匆匆的跑出来,速度之快,仿佛后边有大虫追赶。 大堂里,其他白衣纷纷抛下手头工作,冲向楼梯。转瞬间,大堂里静悄悄的,除许七安外,一个人都没有。 又过了几分钟,钟璃从里头出来,披散着头发,穿着粗布长袍,微微低着头。 很标准的丧女打扮。 “我要离京办点事,很快就回来,需要你的力量。”许七安没有客气,直截了当的开口。 “噢。” 钟璃言简意赅的点头,很有一个工具人该有乖巧。 两人并肩离开司天监,许七安骑马,钟璃步行,速度并不比小母马慢。 不多时返回了许府,与金莲道长为首的天地会三人会合。 楚元缜道:“内城中不宜飞行,我们去外城,劳烦许兄带我们出城。” 若是他一人的话,在内城飞天遁地倒也无妨,城中高手看在人宗的份上,不会出手阻拦、攻击。 但人数多了,就无法睁只眼闭只眼,徒增麻烦。 当下,许七安带着三人出府,有许七安这位银锣带路,不管是打更人还是御刀卫,只做例行盘问,没有多加阻拦。 路上,金莲道长看着许七安,沉声道:“五号失踪了。” 楚元缜顿时看向许七安。 许七安茫然道:“道长你在说什么?嗯,道长今天怎么没附在猫上。” 金莲道长不动声色道:“五号是地书碎片持有者的序号,这个你应该清楚,当日救恒远还多亏了你。嗯,你说猫怎么了?” 许七安“哦”了一声,“没什么,是我记错了。” 金莲道长满意点头。 许七安也满意点头。 楚元缜先看了看两人,再看一眼恒远,笑道:“是桑泊案时救的恒远大师?” 恒远道长双手合十:“当初对亏了许大人。” 恒远确实被卷入了桑泊案,当初他在地书碎片里说过,能从打更人衙门脱身,全是许七安的功劳如今看来,此事背后还有内幕,金莲道长通过三号联络上了许七安,也就是说,许七安知道天地会和地书碎片的存在。 如此,我更确信了一个猜测,金莲道长虽然把地书碎片给了云鹿书院的学子许新年,但他其实两个都要。 楚元缜笑而不语。 到了外城,楚元缜一拍后背,那柄人宗的法器连剑带鞘飞出,悬在半空。 金莲道长从怀中取出一只纸鹤,轻轻一抛,纸鹤瞬间化作体长七尺的大鸟,振翅盘旋。 “道长我跟你!”许七安连忙说。 这个傻子都会选,楚元缜这个是站票,金莲道长这边是坐票。 恒远与楚元缜跃上剑鞘,“咻”一声破空而去。 许七安和金莲道长坐上白鹤后,才发现位置不够,钟璃没有座位了。 “术士会飞行吗?”许七安朝着下方的“丧女”问道。 “不会,瞬移阵法得四品才能施展。”钟璃摇摇头。 许七安环顾周身,看了看自己的大腿,建议道:“坐我鞭上吧。” “无妨!”金莲道长摘下木簪,丢给钟璃。 钟璃握住木簪,在它的带领下,“咻”一声窜向高空,紧跟着楚元缜的飞剑。 道长,你这路就走窄了呀许七安心说 白鹤振翅飞行。 飞剑、纸鹤和木簪越来越高,慢慢的,地表的景物开始模糊。 呼云雾破开,一剑一鹤冲破了云层。 夜空蔚蓝如洗,挂着一轮弦月,脚下云海凝固,一动不动。 世界瞬间变的寂静。 “咱们进平流层了。”许七安传音道。 强风吹的他睁不开眼,声音从嘴里说出来,立刻会被强风扯碎,交流只能传音。 金莲道长同样闭着眼,用元神代替了眼睛,收到许七安的传音后,诧异道:“平流层?” “我随口胡诌的,道长,说说五号的情况吧。”许七安传音过去。 “上次天地会内部交流结束,五号没了回应,那会儿我还能感应到地书碎片的位置在襄州,第二天,突然失去了与碎片的感应。”金莲道长沉声道。 “五号遭遇地宗妖道了?”许七安脸色微变,给出猜测。 “有这个可能。”金莲道长点头。 所以你才邀请了我、恒远还有楚元缜一起行动道长求生欲还是挺强的。许七安点点头,评估了一下己方的战力。 表面是武夫体系,实则修人宗剑道的楚元缜,真正的战斗力应该有四品,即使没到,也差不了太多。 表面是佛门体系,实则是武夫的六号恒远,这个不好判断,毕竟没有交手过。恒远的战斗履历也很少。 再就是金莲道长,记得当初他被四品的紫莲追杀,一路逃进京城,金莲道长的实力水平应该是不比四品弱。 理由是,他并非被紫莲打伤,是被那个入魔的地宗道首给击伤。即便如此,依旧能在四品紫莲的追杀中逃脱。 如果是遭遇了地宗妖道,那么,三品以下,我方稳如老狗许七安心想。 一个时辰后,金莲道长给众人传音:“到了,身下方圆百里区域,应该就是五号消失的地方。我依旧没有感应到地书碎片。” 众人降下云端,朝地面俯冲。 地表从模糊到清晰,许七安在东边看到一座大城的轮廓,而以大城为核心,分散着许许多多的村落、小镇。 四人在一处山林中降落,金莲道长和楚元缜盘膝打坐,恢复气机。 恒远为他们护法,许七安则一个人在山林间溜达,打了两只野鸡,一只獐子。 返回打坐地盘,许七安问道:“你们谁带锅了?” “我带了。” 楚元缜睁开眼,刚想起身走到附近的林子里,取出铁锅,转念一想,许七安既然知道地书碎片的存在,那就没必要遮遮掩掩。 于是掏出地书碎片,取出铁锅,四人烧了两堆篝火,分别用来炖肉汤和烧烤。 不管是哪个体系,消耗过后,都得补充能量,身体不可能凭空诞生力量。 “我这里还有酒” 楚元缜又取出两坛酒,配着烤肉和肉汤食用,解释道:“走南闯北的时候,两样东西一定要带着。一,锅碗瓢盆。二,厕纸。” 许七安扬了扬瓷瓶,扬眉笑道:“现在多了第三样:鸡精。” 楚元缜立刻点头赞同。 许宁宴是个妙人,有趣! 楚元缜毫无破绽,但我不能放弃,一定要想办法让他社死。 两人相视一笑。 酒足饭饱后,金莲道长随手摄来一根枯枝,把花白的头发束起,然后,他脸色突然一僵。 “那个预言师呢?” 听到这话,许七安脸色顿时僵硬,卧槽,钟璃呢? “我记得降落时,她还在身侧,后来,不知怎么就忘记她了”许七安脸色发白。 “应该就在附近,大家一起找找,一定要仔细,另外,赶紧的。”金莲道长沉声道: “这比救五号还要紧迫,五号或许没事,但预言师的话,去晚了可能就” 恒远不懂术士体系,问道:“就如何?” 许七安沉声道:“就凉了。” 金莲道长无声点头。 四人迅速散开,一刻钟后,许七安找到了钟璃,她降落时,坠落在了一处深坑里。然后这个女人就蹲在深坑里不动了。 直到许七安找来,听见他的声音,钟璃才爬出来。 篝火边,钟璃背对着众人,抱着膝盖坐在地上,双肩瘦削,背影孤单。 “我真不是故意忘记你的,别生气了好不好。” 许七安又道歉又解释:“我就是,就是一不小心就忘了嘛。” 钟璃抱着膝盖坐在那里,不理他。 楚元缜“啧”了一声,笑眯眯的看戏。 恒远大师双手合十,不解道:“周围并无危险,钟施主为何不自行出来?” “对你没危险而已。”钟璃低声道:“根据我以往的经验,遇到这样的情况,待在原地等待救援是最安全的办法。 “如果我出来,就会遇到各种各样的危机,也许是陨石从天而降,也许是遇到路过的大妖、邪修等等。 “厄运是无法窥探的,也无法占卜,它随时都可能发生,就比如” 话没说完,篝火突然啪嗒一声,溅起一串火星子,点着了钟璃的头发。 “小心!” 恒远脸色微变,下意识的端起滚烫的肉汤,朝钟璃泼了过去。 当是时,许七安挡在钟璃面前,挥舞气机,将滚烫的肉汤尽数扫开。 钟璃抱着许七安的大腿,瑟瑟发抖。 楚元缜目瞪口呆。 场面一下子安静了。 沉默的气氛中,恒远双手合十,怜悯道:“钟施主,世间纵有佛灯万盏,也照不透你身边的黑暗。阿弥陀佛。” 金莲道长和楚元缜,跟着双手合十,怜悯道:“阿弥陀佛。” 道长你一个道门大佬,念什么佛号虽然钟璃很惨,但我就是有点想笑许七安心里吐槽。 他伸手摸了摸钟璃的脑袋,以示安慰。 “刚才,刚才降落时,我发现附近的风水有问题,南边群山底下,有一座大墓。”钟璃小声说。 :今天更新104万字,美滋滋。月初求一下月票。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七十四章 令人安心的队友(8000字大章) “大墓?” 许七安闻言,扭头朝南边山脉望去,黑夜中,群山静静蛰伏,彼此簇拥,轮廓仿佛一朵绽放的莲花。 只是看了几眼,完全不懂风水的许七安便收回目光,却发现金莲道长和楚元缜,还有恒远,看的极为认真,专注凝望。 相比起他们,我的根基还是太浅薄,也怪武夫体系太lo逼,不懂风水诶?不对啊,看风水不是术士的专长么? 想到这里,许七安开口问道:“你们,能看懂那边那片山脉的风水?” 金莲道长收回目光:“不懂。” 楚元缜和恒远跟着摇头。 不懂你们还看的那么认真,一个个比我还会装许七安嘴角一抽,然后听见金莲道长皱眉说: “虽然不懂风水,但地脉之势略同一二,即使那片山脉是风水宝地,可也未必就有大墓吧。” 对啊,道长说的有理,风水师只能看风水,难道连底下有墓地都能看到?许七安看向钟璃。 “大墓被人掘开了,阴秽之气冲霄。”钟璃眼里闪着清光,一边观测地势,一边说道: “状如莲花,主峰朝东,接纳紫气,背面是一条河,想必地底会有暗流,底部得黑水滋养,是三花聚顶地势。如果山中再有铁矿,那便五行俱全了。” 五行俱全了吗?许七安心想,嘴里问道:“所以?” “能选中这种风水宝地,墓中之人绝非凡俗。”钟璃说。 “其实我挺好奇的,除术士之外,其他体系都不懂风水,那么,这墓是谁选的?”许七安挠头。 钟璃有问必答,“除术士外,巫师略通风水,道门也懂一些。” 术士脱胎于巫师体系,巫师懂一点皮毛,倒是可以理解道门也懂风水?许七安忍不住看向金莲道长。 其他人同步看去。 金莲道长摇头:“地宗不学这种东西,天宗和人宗倒是倒是有所涉猎。准确的说,天宗是因为修行到高深境界,与天地同化,感应万物,因此自带这种能力。 “人宗修行,业火缠身,需依附帝王,所以是主动研究风水这方面。不过没有术士精通。” 院长赵守和我说过,与气运相关的事物有三种:儒家、术士、朝廷!人宗修行也要依附帝王,可为什么不在此列?许七安心想。 钟璃继续说道:“此墓中或有异宝,但也伴随着大凶。” 她直勾勾的盯着南边,又向往又忌惮。 许七安和天地会的几位成员交换了个眼神,金莲道长摇头道:“先找人吧,下墓以后再说。” 找到五号就回京城,就当没有这回事。 恒远看了眼钟璃,颔首道:“逝者已矣,没必要再去打扰人家。” 楚元缜表示很赞,“而且我们准备也不充分,下墓之事从长计议。” 大家的求生欲都好强,都是让人心安的队友,没有事逼和事精,真好许七安欣慰极了。 至于如何找人,众人商议了一番,绝对从三个方面入手。 一,许七安利用打更人的身份,调动官府的官差、乡镇民兵搜索。 二,金莲道长和楚元缜可以御剑(物)飞行,负责主城周围的镇子和村落。 三,恒远大师在城中找江湖人士、市井百姓打听情况。 “五号是南疆人,外貌特征明显,长的可爱娇俏,只要见过,应该都会记得。”金莲道长说道。 长的可爱娇俏许七安从荷包里掏出一把碎银,递给恒远大师:“找人打听情况,最好的办法是银子,其次是拳头,恒远大师可以双管齐下。” 恒远接过银子,点点头。 襄州的下辖八个州,十十六个郡县,襄城是主城,有人口五十万余,虽无法与京城想必,但也算一等一的大城。 天刚亮,许七安便带着钟璃进了城,街上除了谋生的摊位,以及早起赶工的手艺人,普通百姓还没下床。 倒是青楼和勾栏这些娱乐场所,早早的就开门了。 嫖客们打着哈欠出来,在微冷的晨风中打了个哆嗦,各自散去。 不知道襄城的勾栏和京城比起来如何,这小曲好不好听,女子水灵不水灵许七安逮着路人问了府衙方向,郎心如铁的把青楼和勾栏抛在身后。 进了府衙,凭借银锣的腰牌,见到了襄州知府。 知府姓李,大腹便便的中年人一个,客客气气的接待许七安。 许七安喝着茶,道:“本官要找一个来自南疆的女子,很年轻,貌美如花,外貌特征很容易辨认。希望李知府发动人手去搜寻。 “一有消息,就在城门口发布公告,本官看到后,自然就会寻来。” 李知府颔首:“许大人放心,本官一定照办。” 许七安这才满意的喝一口茶,继续问道:“襄城地界,近来有发生什么异常?或者,有古怪人物在附近战斗。” 李知府想了想,摇头道:“没有。” 等许七安走后,李知府喊来同知,将事情转述于他。 “这不是大海捞针么,虽说南疆人士外貌特征明显,但襄城那么大,如何找啊。” 同知一听是件吃力不讨好的苦差事,有心推脱。 李知府摆摆手:“京城来的银锣,不能拒绝,你就敷衍一下便成。” 说完,他忽然眉头一皱,道:“银锣许七安总觉得这个名字和称呼颇为耳熟。你去把昨日朝廷发来的邸报取来。” 昨日府衙收到一份朝廷发过来的邸报,说是司天监与西域佛门斗法大胜,吩咐各州各府将此事张贴出去,广而告之。 邸报送来后,李知府定睛一看,凝视着一行字久久不语:银锣许七安代司天监斗法。 真是这尊大神来了啊李知府看向同知,沉声道:“这件事,你立刻去办,务必要尽心尽力。” 他指头点了点邸报,“刚才离开那位银锣,就是邸报上的大人物。” “下官一定竭尽全力。”同知连连点头。 日头渐高,许七安带着钟璃在城里转了几圈,专挑一个江湖人士打听,但一无所获。 “按理说,如果五号真的遭遇了地宗的妖道,她恐怕凶多吉少,或者被抓住了 “金莲道长带我们来寻人,这不是大海捞针么。除非他认为五号能在地宗妖道手中逃脱。 “这才带我们过来,循着蛛丝马迹找五号。这样的话,襄城地界内,必定留下战斗痕迹,而根据我在府衙打探到的情况,如果有人目睹过那般激烈的战斗,早就报官了,府衙不可能不知道。 “当然,不排除李知府隐瞒不报的可能,可我在城中打探了许久,并没有听说奇闻异事,要知道,百姓的嘴是信息传播最快的渠道果然还是勾栏听曲去吧。” 心里想着,许七安便带钟璃进了勾栏。 “打探了大半天,饥渴难耐,我们进去休息片刻,喝点水吃些东西。”许七安这般解释。 钟璃犹豫一下,顺从的跟了进去。 “客官里边请。” 勾栏里的青衣小厮,热情的迎上来,引着许七安和钟璃往大堂走。 “挑二楼上好的雅间,准备酒菜瓜果。” 许七安屈指弹出一粒碎银,语气熟练的就仿佛来到熟悉的会所,对妈妈桑说:老包间,让2号和5号过来,晚上我带她俩出台。 青衣小厮打量了钟璃几眼,露出暧昧笑容:“那客官楼上请。” 一般来说,像这样带着女人进勾栏的,都是纯粹的听曲看戏。但也有例外的,就是喜欢把外头的女人带来勾栏玩。 这种女人大多来路不正,不好带回家里,才选择了勾栏。 这位客官看着俊俏非凡,没想到喜欢这种不修边幅的女子青衣小厮心里嘀咕,腿脚却很利索,领着许七安上了二楼,推开一间雅室。 “你们要找的是谁?”钟璃一边吃菜,一边小声询问。 “是一个隐秘组织里的成员,那个组织是地宗的金莲道长创建的。” 许七安并不怕工具人把自己的隐私透露出去。 钟璃小口小口的咀嚼,许七安依旧看不到她的脸,只能看见吃东西时,露出红润的小嘴,唇形还挺漂亮。 “他的元神是残缺的。”钟璃突然说。 “什么意思?”许七安一愣。 钟璃没有回答,而是说道:“与你在教坊司的相好一样,元神与肉身并不契合。” 沉默了很久,许七安点点头,以正常的语气“哦”了一声。 “你们手里的那件法宝是地书?”钟璃又问。 许七安点头。 “地书是远古至宝,据说可以追溯远古人皇时代,是一件得天地造化的法宝,但后来碎了。”钟璃说。 “怎么碎的?”许七安来了兴趣。 “我听监正老师说过,他猜测,嗯,应该是道尊打碎的。”钟璃抿了一口酒,解释道: “司天监有一本法宝图录,专门收录了九州的法宝信息,是监正老师亲手修的。” 这件法宝很重要,关乎金莲道长清理门户的计划,如果落入地宗妖道手里,后果不堪设想,毕竟谁也没把握从一位二品道首手中抢夺地书碎片。 道长肯定急爆了,但没有在我们面前表现出来许七安暗暗心想。 脚下踩着纸鹤,金莲道长脸色沉重的掠过下方大地,许七安猜的没错,他确实有些着急。 五号不回传书时,他已经有不好的预感,等到地书碎片失去联系,金莲道长便知出问题了。 谁能料到五号运气竟如此糟糕,她修为不弱的,纵使遇到地宗的妖道,打不过也能逃 有了紫莲的教训,地宗妖道必定不会像之前那样,持着地书碎片挨个寻找持有者们。 很可能会一直雪藏在地宗。 碎片无法集齐的话,他的大计便失败了一半。 现在,只能祈祷五号没有落入地宗之手,这样还可以把小丫头救下来。至于地书碎片 “时也命也?” 金莲道长内心长叹,露出苦涩笑容。 另一边,楚元缜踏着飞剑滑行,速度极快,以他的目力,只要扫过一眼,哪里发生过战斗,就能一清二楚的看见。 “如果地书碎片找不回来,那么好不容易恢复正常传书的天地会,又得静静蛰伏,不敢出声了。 “这样既不利于彼此交换情报,也会让产生一定感情的成员慢慢疏离,最重要的是,金莲道长的计划很难成功。而我们答应过帮他清理门户,变相的提高了风险。” 这时,地书碎片的持有者们同时悸动。 【二:我打算去一趟江州,调查一个案子,而后再去京城,沿途铲奸除恶。嗯,天人之争延期几日吧,殿试过后,我会来京的。】 殿试过后,那就是二十天以后,不算太晚楚元缜其实心里隐约有个猜测,李妙真要突破了,所以才一拖再拖。 “这说明她对天人之争并没有太大的把我,对我而言是好事。可如果她顺利突破四品,那必定是生死之争,无法避免。” 【六:五号出事了,她在襄州消失不见,金莲道长失去了地书碎片之间的感应,极有可能被地宗的妖道抓走了。】 静默了十几秒,二号的传书过来了,大段大段的: 【确定是被地宗妖道抓走了吗,襄州是吧,金莲道长也在襄州?我立刻过来,一起寻找五号。她失踪好些天了,金莲道长有找到线索吗?这姑娘怎么那么倒霉?南疆蛊族的长辈脑子怎么长的。 一个涉世不深的丫头远赴他国,竟然不派人保护,蛮族就是蛮族】 二号老妈子似的喋喋不休,任谁都听出了她的急切。 【一:如果是在襄州遭遇了地宗妖道,那么势必发生战斗,寻找当地官府帮忙吧。】 这时,金莲道长传书了:【二号,你不必过来,没有意义。四号和六号也在襄州。】 几秒后,金莲道长又一次传书:【尽人事,听天命。】 任谁都能从字里行间看出道长的无奈,一时间,天地会众人心里沉甸甸的。既有法宝落入妖道手中的担忧,也为五号生命安全忧心。 “咦,道长居然没提我,看来“猫道”这个身份确实让他很忌惮,就说嘛,人不能又怪癖,有了怪癖还让人知道,那就是活生生的把柄。”许七安嘿嘿一笑。 接着,他看向钟璃,“吃饱了吗?” “嗯!”钟璃乖巧的点头。 “我有个大胆的想法。”许七安旋即开口。 “我建议你藏好大胆的想法。”钟璃警惕道。 几分钟后,战战兢兢的司天监五师姐,被许七安拉到大街上。 “你随便指一条明路,用你预言师的能力,我觉得或许能让我们找到线索。” “按照我的经验,即使有了线索,最终也会让事情走向更糟糕的结局。”钟璃提醒道。 阳光洒在她身上,秀发闪烁着七彩的光,她其实挺干净的,就是不修边幅,让人错以为是脏丫头。 “可是你别忘了,我是有大气运的人,能抵消你的部分厄运。” 钟璃被他说服了,本身就是乖巧的女子,缺乏一些主见。 她低下头,瞳孔里凸显出清光凝固的古怪纹路,几秒后,略显空洞的声音传来:“往南走三里,会有我们想要的线索,青色衣衫男人惶恐不安” 说完,她虚弱的跌坐在地。 “预言师每日只能预测一次,而后厄运会升级成天谴。若没有大气运,或特殊法阵庇佑,我活不过两个时辰。” 预言师本身就厄运缠身,泄露天机后,就直接遭天谴了?联系监正的做事风格,感觉这个术士这个体系简直是天生的阴谋家,暗中布局的老银币许七安心里吐槽的同时,背起钟璃。 “我带你走。” 小姐姐还挺有料的!后背传来的触感,以及丰满柔软的手感,让他心里补充了一句。 三里路,走到不太平,许七安遭遇了一次当街纵马的冲撞,两次马车突然的失控,以及一位江湖人士把钟璃错认成自己跟野男人私奔的妻子,含怒下杀手。 三里路怎么走出了西天取经的感觉?我的天,这女人有毒吧许七安心里吐槽。 “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钟璃说。 “都小意思啦,我许七安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绝对没有怪你。”许七安说。 “我,我会望气术的”她小声道。 “” 许七安假装没听见,环顾四周,看见路边有一位穿青色衣衫的男子,他盘膝而坐,身前放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 “江湖救急,诚意要求七品以上高手相助,重金回报,非诚勿扰。” 这浓浓的既视感是怎么回事许七安靠拢过去,盯着青衣男子看了片刻,道:“兄台,遇到什么麻烦了?” 青衫男子面沉似水,看他一眼,没搭理,指了指木牌。 许七安刚想说话,忽听身后传来一声厉喝:“狗贼,你杀我全家,我今日要你血债血偿。” 回头看去,是一名魁梧的江湖客,手持一把钢刀,怒气冲冲的奔了过来。 “喝!” 钢刀劈砍而来。 青衫男子脸色一变,喊道:“小心。” 岂料许七安躲都不躲,任由钢刀看在头上,“叮”的锐响中,钢刀卷刃。 青衫男子瞪大了眼睛,颤声道:“六,六品?!” 满目凶光的江湖客也惊醒过来,发现自己认错了,砍了一个六品的铜皮铁骨,吓的脸色发白。 连忙跪地磕头:“大侠饶命,大侠饶命,小的认错人了,小的有眼不识泰山。” “滚犊子!” 许七安一脚把他踢飞,然后看着青衫男子,“我这点微末伎俩,够不够帮忙?” “够够够” 青衫男子狂喜,满脸激动:“请大侠帮忙救人,报酬好说,报酬好说。” 他怀疑自己在做梦,竟能遇到一位六品的武者,天上掉馅饼也不过如此。 “大侠,我们换个地方说话。”青衫男子说着。 换个地方就会遇到别的麻烦,还是待在原地吧许七安突然明白钟璃为什么不从坑里爬出来了。 遇到情况不明的危机,留在原地等待救援是最好的选择,真是熟练的让人心疼啊。 “行,行吧”青衫男子也只能照做,咳嗽一声,压低嗓音:“在下叫钱友,是后土帮的舵主。” 好名字!许七安疑惑道:“后土帮?” 青衫男子有些不太好意思的解释道:“我们的活计是挖掘一些古代遗迹、墓穴,让里面的物件重见天日。” 哦哦,盗墓贼,不对,摸金校尉!许七安恍然大悟。 钱友紧盯着许七安观察,见他没有反感后,继续道:“大概在去年的年尾,我们帮的客卿发现襄城外有一片风水宝地,底下极有可能藏着大墓。 “挖掘之后,发现果然如此。但我们的副帮主说,墓穴里污秽之气甚是恐怖,怕有邪物,光是我们后土帮搞不定” “等等!”许七安喊停,盯着他,质问道:“你们副帮主如何得知墓穴污秽之气甚是恐怖?” 钱友骄傲的挺了挺胸膛,“我们后土帮的这位副帮主是术士,江湖上罕见的术士。” 术士?!许七安愕然的看向钟璃,见她脸色未变,恍然间想起以前在天地会内部询问过,术士体系虽只有六百年的时间,但六百年只是对比其他体系,显得短暂。 整个大奉的国运目前也就六百年而已。 除了司天监之外,九州是有野生术士存在的。 “什么品级啊?”许七安问道。 “七品风水师。”钱友回答。 果然,对野生术士而言,七品差不多到极限了,六品炼金术师需要依附王朝,得到百姓的“好评”反馈,这是普通术士很难具备的条件。 许七安颔首,“你继续说。” “我们准备了足足三个月,四处招揽高手,准备工具,其中包括至刚至阳的物品,克制墓的阴秽之气。直到近期才准备妥当,带人下墓,结果” 钱友有些慢慢苍白,眼里浮现焦虑和担忧: “结果帮主他们再也没有回来,我知道他们必然出现了意外。奈何本领低微,无能为力,只能继续招揽高手,援救他们。” 那座墓看起来大凶啊,能让这群专业人士阴沟里翻船嗯,官府通常是不会管这些破事的,甚至还会把他抓起来,因此才在这里“摆摊”求助等等! 许七安心里一动,连声问道:“你刚才说招揽高手,嗯,有没有招揽到一位南疆的姑娘,修为很不错的样子。” 钱友疑惑的看了他一眼:“大侠怎么知道?确实有一位南疆来的姑娘,力大无穷,从南疆千里迢迢而来,缺了盘缠,饿了三天三夜。 “帮主请她大吃一顿,承诺带她去京城,路上管吃管住,她便答应下墓帮我们。” 原来如此,难怪钟璃的预言指向这位老哥原来五号不是被抓走了,是下墓倒斗出了意外可为什么地书碎片会被屏蔽? 为了一口饭和一点盘缠,这个傻妞竟然就跟人下墓了,这就是所谓的兽人永不为奴,除非包吃包住? 许七安满脑子都是槽。 见他久久不语,钱友忙说道:“墓中有大宝贝,只要大侠肯帮忙,不但可以得到墓中宝贝,我们后土帮还会重金答谢。” 许七安看了他一眼:“既然走投无路,其实报官更稳妥。” “报官的话,小人第一个被抓,官差也不会急匆匆的去救人,并不稳妥。”钱友连连摇头。 “这个任务我接了。”许七安颔首。 半个时辰后,钱友随着这位六品的强大武夫出了城,去的并不是南边山脉,而是北边。 钱友几次提醒走错方向,他也不理,只是淡淡解释说:找几个朋友相助。 一路上,钱友从信心满满,到战战兢兢原因是,这位六品高手实在太倒霉了。 一会儿被马车冲撞,一会儿被人误认为仇人,一会儿被官差误认为江洋大盗、通缉要犯。 好几次差点波及到自己。 “这不会是天煞孤星吧,这种人下墓真的没问题么,不会人没救成,反而连累到帮主他们吧” 一念及此,钱友心生退意。 “你到远处等待,尽量远些,捂住耳朵。”许七安吩咐道。 “好!” 钱友应了一声,闪身进入林子,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这人虽然实力强大,但他实在太倒霉了,倒霉的连我都看出问题来回城之后,换个地方摆摊吧帮主你们一定要撑住,我一定想办法找来救兵。 钱友心情沉重,突然,身后传来震耳欲聋的咆哮,滚滚音波震的密林抖动。 他眼前一黑,气血翻涌,耳鸣阵阵,立刻捂住耳朵蹲下。 过了好几分钟,他才缓过劲来,拍了拍疼痛的耳朵。 “怎么回事?”钱友骇然心想。 这时,听力尚未恢复的他,隐约听见尖锐的呼啸声,忍不住抬头看去,一道剑光破空而来,剑身站着一位青衫男子。 另一个方向,一只纸鹤振翅而来,鹤身盘坐一位老道士。 而他们,很有目的性的朝倒霉的六品高手汇聚。 “神,神仙帮手”钱友喃喃道。 他没想到路边偶遇的高手,不但自身是五品,竟还有能飞天遁地的朋友。简直是捡到宝了。 有这几位高手相助,何愁救不了帮主和兄弟们。 回去,得回去,立刻回去,抱住这根大腿,打死不放! 这个念头在心里无比坚定。 地书碎片不能用,不然会暴露我身份,还好嗓门比较大,通讯全靠吼许七安望着疾速赶来的金莲道长和楚元缜,说道: “恒远大师还在城里,道长,你通知他一下。” 金莲道长从纸鹤背跃下,边取出地书碎片,边急切问道:“你是不是发现什么线索了。” 楚元缜看着许七安。 “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许七安沉吟道:“好消息是,我知道您那位小友身在何处。她不是被地宗的妖道抓住,而是遇到了其他麻烦。” “什么麻烦?”金莲道长连声追问。 这时候,恒远大师赶来了,他在城中听见了隐约的狮子吼,知道可能是许七安在联络众人。 碍于城中百姓众人,不方便展示速度,耐着性子出城,才发力狂奔。 得知许七安有了五号的线索,恒远双手合十,庆幸的念诵佛号,而后,期待的看着许七安。 “她还在襄城地界,并没有遭遇地宗妖道。”许七安指着南边,沉声道:“她下墓了。” 下墓了?! 这个答案委实超出了三人的预料,愣了半天。 许七安遥遥看见钱友返回,脸色兴奋,连滚带爬,笑道:“正好,道长可以亲自盘问。” 一番询问后,金莲道长三人再无疑惑,接受了五号下墓的事实。 “道长,如果五号在墓中,那么地书碎片被屏蔽是怎么回事?”楚元缜皱眉。 “除了地宗秘法能封印地书碎片,其他手段也可以,只是比较苛刻。”金莲道长目光南眺,眯着眼: “墓中必有大阵,屏蔽了地书碎片,让她无法接受到我们的传书。” 原来是没信号了许七安心说。随后,他捕捉到了一个细节,墓中有大阵,而众所周知,司天监是专业玩阵法的。 “事不宜迟,我们赶紧下去吧。”金莲道长迫不及待。 “不行!” 许七安摇头:“我刚才还说过,有一个坏消息。” 三人顿时直勾勾的看着他。 迎着他们的目光,许七安脸色严肃:“钟璃为了寻找线索,使用了预言的能力,而今处在遭天谴的状态。” 三人又直勾勾的看着钟璃。 略显沉默的气氛中,金莲道长缓缓道:“既然知道了五号的下落,那,那也不急于一时,贫道觉得,咱们不妨稍作休整,明日再下墓。” 恒远大师双手合十:“贫僧也是这般认为的。” 楚元缜颔首:“善,大善!” 大家的求生欲都好强,都是让人心安的队友,没有事逼和事精,真好许七安欣慰极了。 而后,他愣了愣,心说这句话如此熟悉,好像刚刚说过似的。 :今天肝了一整天,终于码出来了。继续第二章,十二点前应该能更新,但不是大章。记得纠错别字。 另外,感谢大家为小母马的笔芯和送礼。真是群好读者,让人心情复杂极了。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七十五章 墓中 钟璃现在遭了天谴,肯定不能把她留在外面,许七安向来是个怜香惜玉的男人。 但把她带到墓中,说不定有团灭的风险。因此,金莲道长的决定是最稳妥的,得到众人一致赞同。 当天晚上,意外频发。 钟璃盘膝打坐,身边的草丛里突然窜出一头大野猪,给她一招野蛮冲撞。飞鸟路过她的头顶,留下一坨金坷垃。 大树突然被风吹倒,哐一声砸在她头上;夜里上山狩猎的猎户射来一根流矢,险些射死她 太惨了,太惨了,亲眼目睹钟璃遭遇的几个男人,都沉默了。 男默女泪。 终于熬到天亮,钟璃列了一份克制阴秽之气的物品清单,让钱友进城购置。 “我,我小睡片刻” 钟璃伸出小手,拽住许七安的袖子:“你别离开我。” 钱友购置清单返回,钟璃还在睡觉,许七安便背起她,随着金莲道长等人前往南边群山。 “嘤”钟璃嘟囔了一声。 “你继续睡,等到了墓穴入口,我再唤醒你。”许七安轻声道。 钟璃安心的继续酣睡。 两炷香的时间后,钱友带着一行人来到一处山坳,熟门熟路的找到墓穴入口,那里用劈砍下来的树枝遮掩。 钱友挪开树枝后,露出了仅容一人通过的狭小甬道。 “我们进去吧。”金莲道长说。 “嗯,好。” 楚元缜和恒远颔首,然后和金莲道长一起看向许七安。 “给我一个理由!”许七安沉声道。 “炼神境武者的神觉能提前感应到危机。”金莲道长笑道。 “金刚神功护体无双。”楚元缜补充。 “好吧,你们说服我了。”许七安背着钟璃弯腰进了盗洞。 金莲道长四人跟在身后,没有靠的太近,保持相对安全的距离。 从口入,初极狭,才通人。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 钻出盗洞,眼前是一片宽阔的空间,跃出盗洞时,许七安踩到了砖石,想必是盗墓贼们挖掘盗洞时,墙壁上掉落的。 哒哒 他敲打着火石,点燃了准备好的火把,火把熊熊燃烧。 这个盗洞开了近三月,空气流通,墓的含氧量极高这可不行啊,会破坏墓穴里的文物的,有些东西一旦接触氧气,就会迅速变质嘿,我又不需要过审,想这些求生欲强的台词作甚许七安心里吐槽。 脚步声从身后传来,金莲道长等人钻出盗洞,跳入墓穴。 众人同时点亮火把,照亮黑暗的空间。 许七安低头,捡起一块砖,捏了捏,发现砖石的硬度比他预料中的强无数倍。 “这是什么砖?”他问道。 金莲道长移动火把,照了过来,凝神看了几眼:“青冈砖。” “?” 许七安看他。 “是一种比较罕见的石头,特点是坚固,不易风化。”楚元缜解释道: “我在书中见过这种砖,不过还是第一次见到。” 许七安颔首道:“我们进入的应该是大墓的边缘,根据这些砖推测,整座大墓应该都是用青冈石的砖块砌成。 “这座墓的主人,比我们想象中的更加尊贵。” 不愧是破案的奇才,思维灵活,推敲分析能力强悍楚元缜心想。 众人在墓室里搜寻了一圈,发现十二具棺材,四具尸体,他们死去已有数日,身体散发一股极淡的腐臭味。 “三人是帮派里的兄弟,另一人是请来的高手。”钱友低声道。 虽然干这一行,风险极大,时常遇到危机,但他心里依旧沉重。 许七安放下钟璃,把火把递给她,蹲下来检查尸体,“脸色青黑,嘴唇乌黑,这是中了剧毒而死。” “空气中没有毒气。”钟璃说道。 许七安点点头,快速剥光死者的衣服,发现这具尸体的手臂处,有几个细小的伤口,像是被某种昆虫咬出来的。 “它们在棺材里,这几个死者肯定动了棺材。”楚元缜忽然说。 许七安耳廓一动,捕捉到了轻微,却密密麻麻的蠕动声,来自石棺里。 石棺仿佛是养蛊的器皿,里面全是毒虫。 “要不要打开棺材看看?”恒远说着,看向了金莲道长。 金莲道长则看向楚元缜。 状元郎颔首,屈指弹出一道剑意射向石棺,石棺猛的一震,蠕动声停止。 他挥了挥袖,石棺掀开,一股恶臭扑鼻而来。 在场的都是高手,不惧区区毒素,钟璃摊开掌心,捧着一粒褐色的药丸,对钱友说道:“这是辟毒丹。” “谢谢姑娘。”钱友感激的接过,吞入腹中。 天地会的四名成员站在石棺边,审视着内里,密密麻麻的节肢毒虫炸的稀巴烂,黑褐色的液体溅满棺壁。 除了被楚元缜震死的毒虫,还有一具变形严重的骷髅,判断不出具体年代,只知岁月悠久。 可惜这个世界没有相应的技术,不然可以验出这具骸骨的年代许七安心想。 “没有陪葬品,这间墓室里的棺材,应该是陪葬者的。”楚元缜道。 “大奉好像没有活人陪葬的制度吧。”许七安向楚状元虚心求教。 “活人殉葬的制度,自古便有,最初年代不可考证。不过,真正废除殉葬制度,是在两千一百二十三年的大翼王朝。那时儒家圣人还没出世。” 楚元缜没做犹豫,自然而然的浮现相关知识,并作出回复。 “也就是说,这座大墓的年代,在两千以上。”金莲道长道。 检查了一阵,没有收获,众人手持火把离开这件墓室,往内深入。沿途偶尔遇到一两具尸体,都是死于陷阱。 又走了片刻,他们进入一座更宽阔的墓室,墓顶在幽黑的深处,前方黑暗没有边际。 许七安挥动火把,看见地面横陈着许多尸体,他们有的是血肉之躯,死亡不过数日。有的是枯槁的尸体,穿着破烂看不清原本样式的服装。 这些枯槁的尸体没有一具是完整的,有的脑袋被撕裂下来,有的四肢被扯断,有的被砍成稀巴烂。 此外,还有一具具被掀开的棺材。 可以想象,这里刚发生过一场激烈的厮杀。 盗墓贼们揭开棺材,惊动了沉睡在里边的僵尸。 “这僵尸是怎么回事?我记得能操纵尸体的是巫神教,对吧?” “文化水平”极低的许七安率先开口,他目光扫过远处那些没有被揭开的棺材。 钟璃摇摇头:“这些僵尸与巫神教无关,是受了阴气滋养,久而成僵。幸好这些僵尸已经被摧毁,省的我们麻烦了。” 话音方落,“砰砰砰”的声音在空旷的墓室中响起,那是棺材盖被推开,摔落在地的声音。 黑暗中,一具具黑影站了起来,它们形如枯槁,却有锋利的、黑色的指甲,双眼碧绿,阴冷可怕。 “阿弥陀佛!” 恒远念诵佛号,大步向前,主动迎上僵尸,一拳捶爆一个僵尸的脑袋。 解决完僵尸后,他们在墓室两边的墙壁上,分别发现了壁画。 左侧墙壁上的壁画内容,刻着一群穿古朴衣服,戴古怪帽子的人,他们匍匐在地,朝着一座高台跪拜。 右边的壁画就很不正经,画着无数对交(河蟹)合的男女,他们以固定的姿势享受男欢女爱。有些姿势,即使是经历过硬盘老婆们言传身教的许七安,也闻所未闻。 壁画中的男女身体上勾勒着经脉运行图。 “这似乎是上古fang中术。”金莲道长沉声道。 “上古fang中术?” 楚元缜对此略知一二,但了解的不多,而恒远和许七安则没有听说过。 金莲道长沉吟了片刻,娓娓道来:“道尊被誉为万法之祖,所学广博,他传下来的道统中,以天地人三宗为主,但也有许多旁支流派。 “其中有一支流派,以双修为主,阴阳交汇,共参大道。最辉煌的时候,声势不比“天地人”三宗弱。香客如云,被渴望修道长生的达官显贵奉为上宾,甚至有女香客流连道观,自愿双修。据地宗典籍记载,其中包括一些身份高贵的女子。” 卧槽,这支流派很会玩啊不对不对,我这是淫者见淫了,在他们眼里,共参大道才是核心目的,其余一切都是浮云许七安震惊了,盯着壁画猛看,努力记下姿势,记下经络运行。 恒远摇摇头,目光清澈的凝视着壁画,仿佛上面的东西都是浮云,无法动摇他的佛心。 “此术倒是有利于修为精进,可惜要找双修对象太难。”状元郎评价道。 既是双修,自然要找一个同样精通此道的女子,绝不是青楼里找个女子就能修行。 “天地阴阳,幻化五行,双修术乃直指大道的正统之术。然,术法无类,人却有别。双修术进展缓慢,且需维持本心,不被欲念占据。 “渐渐的,这支流派为了速成,于双修术中创出了采补之术,由此堕入魔道。他们诓骗女香客,将她们囚禁在观内,供其采补,四处劫掠女子,惹的民怨沸腾。 “终于招来了朝廷的军队,以及江湖侠士的怒火至此湮灭,而今道门倒是有双修术的残篇,既是残篇,用处便不大。想不到这里有完整的双修术。” 金莲道长感慨。 “那,为什么这里会有完整的双修之术?”许七安提出疑问。 :这章少一点,不然十二点前无法更新了。 《大奉打更人》正文 开个单章,小母马的。 今天看到群里有人我,说小母马c位出道了,我一脸懵的点进去满脑子就两个字:卧槽?! 原本电脑都关了,我立刻起床开机码单章,必须得开个单章。 我要感谢一下为小母马打榜的你们,人数实在太多,我就列个前十吧,小母马星耀值贡献榜里有大家的贡献,可以去看看。 1:感谢“残剑的追忆”大佬的一个白银八个盟主打榜。小母马以后就是你的马了。 2:当然,还有“砍掉重练的土狼”的盟主。 3:“小分队队长”、“loserrrrr”、“潋滟舞葉”的打赏。 4:然后是“海洋之心520”的打赏。 6:“寻忆思月”的打赏。 7:“咸鱼不想说话”的打赏。 8:“你隔壁王哥”的打赏。 9:“崂司基”的打赏。 小母马:我从未想过有朝一日我能引爆全场。 这周开始,小母马在角色星耀榜第一名待了几天,就被刷子反超了,之后差距越来越大。 说实话,我都不抱希望的,相信大多数读者也是。 嗯,“残剑”大佬牛逼(破音) 讲件事儿,两周前开始,《打更人》的打赏就炸了,每天几百人打赏,一周累积打赏人数:2000+ 我当时很激动,心说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是我写的太好了吗?打赏爆炸了啊。 我就这样膨胀了一周,第二周,打赏依旧爆炸,但有人跟我说:醒醒吧,那些打赏是个小母马的,关你卖鲍的什么事 我才反应过来,原来打赏爆棚的原因是小母马。 心情万分复杂。 小母马大概是我写过,最受欢迎的“女角色”? 心情更复杂了。 小母马不但力压所有女角色,还把许白嫖也骑在胯下了 大佬们牛逼!!!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七十六章 迷宫和重逢 “不是说那支流派曾深受达官显贵的追捧么,这个墓穴主人的身份又明显高贵。”楚元缜分析道。 他的意思很明显,墓穴的主人是双修术的狂热崇拜者。 “能在这里见到失传已久的双修术,倒是不枉此行了。”金莲道长感慨一声。 “道长你又不近女色,这双修术于你而言,毫无用处嘛。”许七安笑道。 金莲道长脸一黑。 “壁画上那些人穿的衣服有些古怪,年代久远到我竟无法确定是哪朝哪代。” 相比起双修术,楚元缜对另一幅壁画更高兴趣。 许七安已经记下了壁画上的双修术,赶紧催促道:“走吧,离开这里,找五号要紧。” 这么好的东西,他要独占。 于是众人继续往前摸索,钱友全程旁听了他们的对话,知道壁画上的东西是传说中的双修术。 好东西啊,床事、修行两不误。 对男人来说,简直是无法抗拒的诱惑。尤其是钱友这样的江湖人士,缺资源,缺名师指点,缺秘籍。 他悄悄退后几步,等许七安等人走远了,钱友立刻转身回去看壁画。 时间有限,刚才他只记下寥寥几幅图,根本无法凑成有效的双修术,相当于没用。 “等我记下来就去追他们,很快就好,很快就好” 钱友握着火把,脚步极快,空旷的环境里,只有他的脚步声在回荡。 慢慢的,钱友发现不对劲,他走了这么久,还没走回壁画所在之处。 “我们没有走这么远啊,怎么还没回到壁画的位置?” 他举着火把四处乱照,墓室空旷,静的可怕。不但没有壁画,连棺材都没有。 壁画不见了,石棺和僵尸也不见了他呆立片刻,冷汗“刷”的涌了出来。 钱友牙关颤抖,声音随之颤抖:“大,大侠?大侠我在这里,别丢下我” 声音在空旷的环境里回荡,折射,变形,再传回耳中时,像是有另外的人在呼喊。 钱友脊背发凉,汗毛一根根竖起,紧闭嘴巴,再也不敢说话。 他扭头往回走,企图追上许七安等人。但是,他从疾走变成狂奔,跑的气喘吁吁,始终没有追上许七安。 见不到半个人影,寂静的墓室里,只有他的脚步声在回荡,让人如坠冰窖,体验到了来自地狱的阴冷。 突然,狂奔中的钱友脚下绊了一下,狠狠扑在地上,摔的闷哼一声,他惶恐的抓住火把照了过去。 那是一具尸体,准确的说,是半具尸体。 他只有上半身,下半身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拦腰截断,伤口血肉模糊。腹内的脏器也被掏空。 钱友“啊”一声惊呼出来,吓的连滚带爬的退开。 有邪物,有吃人的邪物就在附近,我随时会遭遇它巨大的恐惧在心里爆炸,钱友脸色一点点苍白下去。 “离开,赶紧离开这里。” 钱友握着火把的手微微发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是后土帮的老人,下过墓,经历过种种危机,但都不如眼前这个诡异,好在胆子还是有的,不至于吓的六神无主。 “火光可能会吸引来邪物,但如果没有火把照明,我可能迎面撞上它都不自知。而且,常年待在地底,眼睛必定退化,对光线不太敏感。 “我要做的不是熄灭火光,而是除去身上的气味。” 身为一个成熟的盗墓贼,这些东西都有。从随身携带的包裹里取出一个瓷罐,罐里装着气味刺鼻的粉末,仔细闻的话,与尸臭味有些相似。 钱友把粉末洒在身上,举着火把,小心翼翼的走前往走。 他已经完全没有了方向感,走到哪里算哪里。 突然,身后传来惊喜的声音:“钱友?” 手持火把前行了一阵,金莲道长忽然皱眉:“咱们是不是少了个人?” 说话的同时,他往后看了一眼,老道士瞳孔微缩。 身后空空如也,那个后土帮的舵主不见了。 许七安、楚元缜和恒远随之察觉到异常,脸色微变,如临大敌。 “他是什么时候不见的?我竟毫无察觉。”许七安闭目,凝视感应了一下,皱眉说道: “神觉未受影响,如果是被什么东西卷走了,我不会毫无察觉的。因为那东西既然对他有敌意,就必定会对我们产生同样的敌意。 “而一旦产生敌意,我的神觉会迅速捕捉,并反馈于我。” 楚元缜脸色凝重,分析道:“不止如此,脚步声少了一个,我们居然都没有发现?这本身就不寻常。” 恒远凝眉不语。 金莲道长心里一动,取出地书碎片,端详了片刻,沉声道:“地书碎片无法使用了。” 许七安、楚元缜和恒远,同时做出往怀里掏东西的动作,不过后两者成功掏出了地书碎片,而许七安及时醒悟,悬崖勒马,不带烟火气的挠了挠胸口 “确实不能用了。”楚元缜尝试传书,失败后,脸色一沉。 五号为什么在襄城漂到失联的原因弄清楚了。 这座地底大墓屏蔽了地书碎片。 “我,我好像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了,嗯,准确的说,知道我们的处境了。”钟璃抬了抬小手。 等四人看过来,她低了低头,小声说道: “通常来说,墓穴的结构分内、中、外三层。最内层是主墓,沉眠着大墓的主人。中间是偏室和甬道,沉眠着墓主重要的陪葬人物,而外层是大墓的防御。我们现在处在最外层,也是最危险的一层。 “这里遍布着机关和陷阱,以及阵法我没看错的话,咱们进入有壁画的那座墓室开始,便踏入了阵法。” 四个男人同时看她,许七安瞪眼道:“为什么不早说。” “我忘了嘛,”钟璃低下头,委屈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忘了。” 闻言,四个男人都沉默了,不忍心再责怪她。 “这是什么阵法,你能看出来吗?”金莲道长问道。 “应该是一种迷魂阵,地宫的外围布局契合这个阵法,我们现在身处一个巨大的迷宫中,必须要找到正确的路才能离开,否则会一直困在这里。”钟璃说。 “快带我们离开。”楚元缜忙说道。 “我,我会把你们带入死路的。”钟璃头愈发低了。 众人:“” 倒霉的预言师许七安心里哀叹一声。 楚元缜眉头紧皱,看了一眼许七安,顿时从他身上找到灵感:“如果不能用常规手段破阵,那么暴力破阵是最佳选择,就像许七安在斗法时劈出的两刀。” 金莲道长否决了这个提议,脸色严肃的说道:“在没有弄清楚墓主身份之前,最好别这么做。外层全是青冈石堆砌而成,如此奢华,别说在古代,就算是现在的大奉,那位元景帝,他也拿不出那么多青冈石。 “上古双修术是那支流派的镇观秘法,等闲不会全数交出去,可墓中却有。 “我们身处的这个迷魂阵如此精妙,而它布置的年代至少两千年以上,那会儿还没有术士。以上种种,都说明此墓的主人不简单,贸然破阵,恐怕会引来不可预测的后果。呵,如果你是三品高手,那当我没说。” 楚元缜沉默的点点头。 恒远眉头紧锁:“我们眼下该如何是好?” 他是武僧,不懂这些。楚元缜修的是剑道,虽说读书人出身的缘故,博闻强识。可同样不通阵法。 许宁宴一介武夫,就更指望不上了。 “道门不通风水,但对阵法之道略有涉猎,贫道可以试着带你们闯一闯。”金莲道长说道。 道门是会阵法的,当初紫莲和杨砚在城外交手,便曾布下大阵。只不过没有术士那么变态,抬脚一踏,阵纹自生。 一刻钟后,金莲道长脸色僵硬,望着前方沉沉黑暗,凝眉不语。 金莲探路失败,怀疑人生。 道长你特么的也是个水货啊许七安心里腹诽。 在场没人知道金莲道长是地宗道首的残魂,是善的一面,因此不知道他严肃的神色后,隐藏着一个沉重的事实。 他们遇到麻烦了,天大的麻烦。 “术士之前,还有谁有这等强大的阵法造诣?”金莲道长沉思不语,在脑海里搜刮着“可疑目标”。 “道长也没办法吗?” 恒远和楚元缜相视一眼,都看见了彼此眼中的沉重。 太大意了,早知道应该先查一查襄城的地方志,查一查史书,寻找出大墓的蛛丝马迹,然后才考虑下不下墓我们这支队伍的阵容,四品高手见了也得逃之夭夭,让我一时心态膨胀,疏忽大意了。 楚元缜心里暗暗懊悔。 恒远低声念诵佛号,他心里则是愧疚,五号消失了数日,身处阴暗诡异的大墓里等待救援。可自己这一伙儿才刚下来,就遭遇了摆不平的问题。 金莲道长叹息一声,看向钟璃:“你有什么意见?不必告诉我你的选择,详细阐述这种阵法的奥秘便可。” 钟璃沉吟道:“这类阵法,通常都是建立在暗室和地底,不然,入阵者只需定位方向,就能轻易分辨出正确道路。 “无法辨认方向的情况下,想要脱离阵法,只能靠入阵者的经验和判断。我,我的经验和判断一旦“猪油蒙了心”,恐怕会引来更大的麻烦。” 这下,金莲道长也沉默了。 天地会成员们终于体会到五号的绝望了,身在地宫,出不去,又联系不到外界。仍留时间一点点流逝,身体状态渐渐下滑 凝重的气氛里,钟璃又举了举手,小声道:“其实,还有一个稳妥的办法,” 楚元缜和许七安脸色一喜,急切道:“什么办法?” 恒远抬起头看她,眼神里饱含期待。 金莲道长心里一动。 钟璃用指头戳了一下许七安,低着头说:“让他带路,我们就可以出去,嗯,大概率可以。” 他?! 周围的视线从钟璃,转移到许七安身上。 楚元缜有些难以置信的审视,心里诸多念头闪过,许宁宴只是一介武夫,不可能通晓阵法,让他破阵,还不如让我来呢。 但这位司天监的预言师不会随意开玩笑,所以,是许宁宴本身有特殊之处,还是他身上有什么物品能破法阵? 可是,根据许宁宴的表情来看,他似乎对此颇为错愕 想到这里,楚元缜忍不住看了眼金莲道长,却发现他似有恍然之意。 金莲道长也知道?楚元缜暗暗记下这个细节。 许宁宴身上似乎有什么秘密我对他越来越好奇了。 “许大人懂阵法?” 恒远内心戏没有状元郎那么丰富,直接问出了心里疑惑。 许七安嘴角一抽:“不懂。” 钱友霍然转身,顺势抽出武器摆出戒备姿态,然后眯着眼凝视前方黑暗处,低声喝道:“谁?” 脚步声靠近,有人影靠近了火把光芒照明区的边缘,轮廓从模糊到清晰,这是一个四十多的中年男人。 脸庞瘦削、眼眶深陷,双眼布满血丝,像极了大病一场,身体被掏空的病夫。 多日没有修理的下颌,长出了一圈青黑色的短须,邋遢又颓废。 “帮主?” 钱友瞪大眼睛,面露狂喜之色,他移动火把一照,发现了许多熟悉的面孔,都是后土帮的兄弟们。 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了帮主他们,得来全不费功夫钱友正要迎上去,突然脸色一变,武器指着众人,色厉内荏的喝道: “别过来,全都别动,否则老子的刀可不认人。嗯,你们怎么证明自己?” 那位病夫帮主露出欣慰的笑容:“很好,没有粗心大意,看来两年前在荆州地底遇到的那个人皮尸鬼让你印象深刻。” 身后的帮派成员随之怒骂:“姓钱的,为什么把你留在上面你不知道吗,就你那三脚猫的功夫,下墓就是送死。” “哈哈,真的是你们。”钱友不怒反笑,开心的迎了上去,临近病夫帮主时,他突然洒出一把朱砂。 “他娘的,这破东西只能对付低等怨灵,对僵尸都没用。”病夫帮主拍打着身上的朱砂,骂道。 到此,钱友再无疑虑。 他举着火把,逐一看过去,看见了头发花白,眼窝深陷,同样憔悴模样的副帮主,那位年迈的野生术士。 此时身上的白袍已经又脏又破。 接着,他看见了南疆那位少女,少女原本圆润的脸蛋瘦了一圈,下巴都有点尖了,模样依旧俊俏,只不过双眼布满血丝,似乎很久没有睡了,神色难掩憔悴。 等他逐一看完,清点了人数,心里颇为沉重。 本次下墓宫三十二人,如今只剩十二人。 “大家饿惨了吧?我给你们带了干粮和水。”钱友解开背在身上的行礼,给众人发干粮。 包括那个南疆来的少女,所有人眼睛骤然亮起,盯着烧饼,就像盯着一丝不挂的绝色美人。 这支队伍的食物早已耗尽,在地底忍饥挨饿了几天。 钱友在发放食物的过程中,注意到帮派的兄弟们身上都带着伤,有的甚至断了一臂,连带衣袖一起消失,伤口做了简单的包扎,隐隐透出血迹。 “帮主,你们这是怎么了?”钱友问道。 闻言,狼吞虎咽的众人同时一滞,病夫帮主低声道:“我们遇到了麻烦。” 这,瞎子也看出来了啊。钱友心说。 “这里是一座迷宫,怎么走都走不出去,我带着兄弟们下墓后,进入一个满是僵尸的墓穴,牺牲了不少兄弟才干掉那些阴邪之物,这得多亏丽娜,否则死伤的兄弟会更多。” 病夫帮主扫一眼低头吃饼的少女,继续说道:“进入那座墓穴后,我们就再也没有出去过,数日来一直团团乱转,水和食物逐一减少。 “为此,帮派和那些请来的高手发生了争吵这还不是最糟糕的,有一次我们苏醒,发现“守夜”的兄弟不见了。 “从那次起,每天都有几个兄弟无缘无故的失踪。队伍陷入巨大的恐慌中,那些请来的高手与我们发生了分歧,激烈争吵后,便分道扬镳。 “没多久,我们就发现那些离开队伍的人,全部死了,死状很凄惨,像是被什么东西啃食过。” 钱友心里一沉,莫名的想到了绊倒自己的那具惨不忍睹的尸体。 病夫帮主喝了一口水,咽下嘴里的仕食物,道:“那是一个怪物,很强大的怪物,它在狩猎我们,每天吃两个人,多了不要,少了不行。”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声音里有一丝丝的颤抖。 “我们已经两次打退它了,多亏有丽娜在,不然,也许你已经见不到我们。”病夫帮主沉声道: “但丽娜的状态越来越差,没有食物和水的补充,我们终有油尽灯枯的时刻。对了,你怎么下来了?” :以后更新情况会在书友群通知,书友群群号码在书评区置顶帖,大家可以自行加入,除此之外都不是官方群,和卖报的没有任何关系。 另外番外一开始就说了,是给正版书友的额外福利,对主线剧情没有任何影响,打更人暂时也不会有番外,加v群卖报的任意一个作品粉丝值满五千就能加,所以大家真没必要花钱去买番外,也更没有必要拿番外去卖钱盈利。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七十七章 诡异 听到这个问题,钱友顿时来了精神,他用力咳嗽几声,吸引来帮派兄弟们的注意力,说道: “帮主,各位兄弟,我为你们请来救兵了。大家放心,咱们很快就能出去。” 众人闻言大喜,激动道:“是襄州武林的公孙世家吗?还是黑水河畔的龙神堡?” “如果是这两家的话,我们这次就能得救了。” “是啊,公孙世家的家主是五品,手底下高手如云,不缺精通左道之术的好手。龙神堡更强。不过这两个势力吃相都不好看,恐怕墓里的东西没我们的份,还得给一笔天价报酬。” “猪油蒙了心不是?命都没了,钱财有什么用。只要能救咱们出去,一切都好办。” 病夫帮主吐出一口浊气,颔首道:“钱友,你做的很好。” 钱友沉默许久,神色古怪道:“我,我找的帮手不是公孙世家,也不是龙神堡。” “什么?” 众人一阵失望,兴奋的神色消失无踪。 襄城附近的武林势力,公孙家和龙神堡是当之无愧的执牛耳者,与襄城官府来玩密切,许多江湖好手都依附他们。 如果襄城还有谁能救他们,非两个势力莫属。 病夫帮主眼里希冀的光顿时黯淡。 穿白袍的副帮主开口问道:“不是龙神堡也不是公孙世家,那你请的帮手是什么品级,什么身份,散修,还是有门派背景的?” 副帮主叫公羊宿,是一位术士,众所周知,除司天监外,江湖上的散修术士如凤毛麟角。 术士能望气,擅堪舆,简直是天生的盗墓贼。因此,公羊宿是后土帮的宝贝,虽是副帮主,但全帮上下都很听他的话。 公羊宿一开口,众人立刻安静,看着钱友。 “说来也巧,那几位帮手是我在路边偶遇,但他们似乎也正在找人”舵主钱友看向南疆小蛮妞,感慨道: “丽娜姑娘,他们是来找你的。” 众人随之看向南疆来的少女,正努力对付烧饼的丽娜抬起头,嘴角沾着面渣,表情很懵。 “我是第一次来大奉,族人没有跟来。”丽娜摇摇头,表示自己孤苦无依,木得朋友。 钱友解释道:“我遇到的那位是六品铜皮铁骨境的武者,模样极为俊朗,背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 他还没说完,丽娜就连忙摇头:“不认识。” “可他们确实是在找你啊,还问我下墓的人里有没有南疆来的姑娘,我寻思着,襄城近段时间,也只有你一位南疆姑娘了。” 病夫帮主皱了皱眉,他不认为丽娜会在这事上有所隐瞒、狡辩,首先,这位姑娘单纯天真,没有心机。 其次,大家身处绝境,正是同舟共济之时,谁不想早点出去,这时候隐瞒这些毫无意义。 最后,这丫头如果在大奉有一个六品武者的朋友,何苦挨饿三天三夜?若非自己请她吃了一顿,她都准备打家劫舍了。 想到这里,病夫帮主沉吟道:“你不是说有好几个人吗,详细说说其他几人的特征。” 钱友点头,道:“除了那一男一女,还有一位身材魁梧,长的很凶的大和尚;一位穿青衫的剑客,他能御剑飞行,当真是神仙手段啊。” “御剑飞行?”病夫帮主大吃一惊,他从未听说过有武夫能御剑飞行的。 “你认识吗。”公羊宿看着丽娜。 南疆小蛮妞摇头:“不认识。” 真的不认识?这,这怎么可能呢,大侠和他的同伴们就是找丽娜姑娘的啊钱友怀着疑惑,继续道: “还有一位道长,我听其他人称其金莲道长。” “金莲道长?!” 丽娜忽然尖叫一声,喜上眉梢,连连道:“认识的认识的,金莲道长是我一个很信赖的前辈呜呜,金莲道长来找我了,金莲道长果然是大好人。” 原来认识啊众人如释重负。 这么看来,真正与丽娜相识的是那位金莲道长,其余人是道长找来的帮手。 魁梧的大光头应该是武僧恒远,也就是六号御剑飞行的青衫剑客则是四号,嗯,天人之争在即,他如今就在京城俊朗的六品武者是谁?咱们天地会有这号人物?丽娜不算聪明的脑瓜子飞快转动,把钱友口中的“朋友”对号入座。 但想不出“一男一女”是何许人也。 “丽娜姑娘。” 一位帮派成员脸色激动,双眼发亮的看着她,“您的那几位朋友,修为如何?” 丽娜性格单纯,有问必答:“金莲道长是地宗的高手,具体几品我也不清楚,但肯定比我强很多很多的。” 众人脑海里浮现力量手撕僵尸,与吃人怪物肉搏的画面,而那位金莲道长比她还要强大,顿时心头火热,充满了希望。 “光头和尚是佛门武僧,修为也很厉害。” 丽娜对恒远不太了解,直接略过,接着说:“青衫剑客的话,他叫楚元缜,是天人之争的主角之一,代表人宗与天宗圣女交手。” “什么?!” 众人惊呼出来,病夫帮主也目瞪口呆。 襄州距离京城不远,骑马三四天的路程而已,天人之争早已传遍京城地界,以及周边各州。 就襄城武林,便有许多江湖人士去了京城,打算一观天人之争的盛事,虽说这只是人宗和天宗小辈的殊死较量。 现在,冷不丁的听说“天人之争”的主角之一,下墓来救他们。 后土帮众人的心情,就仿佛田埂里的老农听说皇帝要来帮自己插秧。 过于梦幻,以致于让人怀疑真实性。 可这话是丽娜说的,丽娜的性格他们都知道,一个天真善良的姑娘,没有心机,待人热忱,不会说谎。 不过,这不意味她是傻子,后土帮的人曾经亲眼看见队伍里,一位招揽来共同探索墓地的江湖人士趁夜里欲玷污她。 结果丽娜姑娘抡起一巴掌,那脑袋,就像西瓜一样炸了。 敢从南疆千里迢迢到京城,没几把刷子,根本走不到襄城。 “地宗的高手,佛门的武僧,天人之争中的人宗弟子”一位后土帮的成员,狠狠咽一口唾沫,神情激动: “那,那一男一女又是什么来头?何方神圣?能与这些人同行,肯定是大名鼎鼎的人物吧,丽娜姑娘?” 一道道激动的目光看过来,期待从她嘴里听到一个耀眼的名字。 丽娜歪着脑袋,想了想,道:“不认识。” 这回答好让人失望众人心说。 这时,钱友咳嗽一声,问道:“帮主,您刚才说有怪物在狩猎你们,那是什么样的怪物?” “外形酷似巨大的蜥蜴,但有人脸,满嘴獠牙,行动速度极快,却无声无息。”病夫帮主眼神闪过恐惧,低声道: “它喜食内脏,但凡是被它杀死的人,四肢完好,内脏确实空的。” 这不对啊,我见到的那具尸体,下半身被一口咬断钱友心里一沉,又问:“体型呢?” “体长七尺左右,不算太大。” 这时,丽娜耳廓一动,于寂静的黑暗中捕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声音,她本能的起身,喝道:“小心,它又来了。” 话音落下,一道影子从黑暗中窜了出来,一个弹舌,卷住距离最近的后土帮成员,就要把他卷走。 砰! 地砖崩裂声里,丽娜像炮弹般冲了出去,狠狠撞向黑影。 阴物被撞飞的刹那,一个甩尾,抽打在丽娜的背部,清脆的声音里,她背后的衣衫崩裂,裸露出细嫩的肌肤,沁出细密的血珠。 阴物被撞飞后,突然没了声息,仿佛就此退去。 但丽娜没有放松警惕,一边凝神细听,捕捉周遭的蛛丝马迹。 “大家小心,这邪物狡猾的很,注意别让它偷袭咱们。” 病夫帮主抽出了武器,与帮众们一起严阵以待。 在过去的几天里,后土帮的帮众死了一个又一个,也让存活下来的人摸清了怪物的脾性。 那邪物不敢与丽娜姑娘硬抗,时常隐藏在黑暗中伺机偷袭他们。 一击得手,立刻就走。 丽娜慢慢后退,劈手夺过钱友手里的火把,娇俏可爱的脸蛋布满严肃,她握着火把聆听片刻,忽然把火把投掷出去。 火光晃荡中,众人看见一只巨大的蜥类怪物,附在墙壁上,两颗灰褐色的眼睛长在两侧,略显呆滞,似乎对光线很不敏感。 钱友首次看清怪物的模样,它体长不足一丈,尾巴与身体等长,浑身覆盖厚厚的角质。 火光照到怪物的瞬间,进食后的丽娜展现出了强大的爆发里,她无声的弯曲膝盖,骤然一弹,身形在脚下青砖碎裂声传出之前消失。 附在墙壁上的怪物察觉到了异常,身子一晃,消失不见。 在南疆有着丰富狩猎经验的丽娜紧追不舍,一人一物在墓室中角逐,俄顷,传来“砰砰”的打斗声,以及怪物的嘶吼声;丽娜的娇斥声。 终于,一切风平浪静。 “丽,丽娜姑娘?” 病夫帮主强行让自己的声音不颤抖。 死一般的寂静中,传来丽娜的呻吟声:“疼死我啦。” 紧接着,她从黑暗中走了出来,手里拖着怪物的尸体。 欢呼声炸响,后土帮众成员惊喜的热泪盈眶,大吼着发泄心里的憋闷。 困扰他们多日的危机,至此,终于解除。 丽娜把阴物的尸体丢在众人面前,喜滋滋道:“它能吃吗?” 不敢吃不敢吃后土帮的众人连连摇头。 “丽娜姑娘,此物生长在墓中,吃毒物腐肉成长,吸纳阴秽之气,对我等来说是剧毒之物。”术士公羊宿提醒道。 “呼,呼呼” 前方的甬道里,灌入了风声,裹挟着腥臭的风声,吹灭了火把。 风声宛如呼吸,有节奏的起伏。 不,这就是呼吸声。 公羊宿脸色徒然一白,嘶哑着声音说:“前方有阴邪之气,有什么东西过来了。” 刚大难不死,心情喜悦的众人,一颗心幽幽沉了下去。 “去点燃火把。”病夫帮主吩咐道,接着,脸色凝重的看向丽娜:“你,还能战吗?” 钱友战战兢兢的奔到火把位置,掏出火石,咔咔咔的打火,他的手不停的颤抖,火石怎么都打出火苗。 呼吸声越来越近,腥臭味也愈发浓重。但,唯独没有脚步声。 “快,快啊,快点啊” 钱友都快急爆了,咔咔,火石燃起微弱的火苗,点燃了火把上的油脂。 “呼!” 火焰腾起,驱散黑暗。 钱友抓起火把,二话不说,朝着远处丢了过去。 火把摔在地上,爆起刺眼的火星,光芒骤亮间,众人看见了甬道里的景象。 甬道里,一只巨大的阴物匍匐强行,正是狩猎时,蓄势待发的姿态。 这只阴物的体型是刚才那只的三倍,属于同一种类,灰褐色的眸子略显呆滞,嘴唇闭合,但上獠牙凸出。 还有?! 火把爆起的光芒只有一瞬间,下一瞬间,众人就看不见它了。 病夫帮主只觉一股阴风掠过,像是有一个速度极快的东西与自己高速擦过,而后,他发现丽娜不见了。 “丽娜!!” 病夫帮主大喊一声,霍然回身,众人与他做出一样的动作。 身后,那只怪物叼住了南疆的小蛮妞,晃动着脑袋,致命摇摆。 病夫帮主目眦欲裂,吼道:“救人,救人,干死这畜生。” 黑暗中,传来丽娜痛苦的吼声。 就在这个时候,另一边的甬道里,传来喝道:“退下!” 一名举着火把的青衫男子冲出甬道,竖起剑指刺入火把,火焰宛如被赋予了生命,徒然窜起。 青衫男子指尖捏着一簇火苗,骤然弹出。 火苗破空而去,在黑暗中擦出笔直明艳的细线,刺入那怪物的背部。 嘭! 血肉炸开,焦臭味弥漫。 骤然遇袭的阴物松开了口中的猎物,回过神来,沉沉嘶吼一声,化作幻影扑向青衫男子。 一道人影从青衫男子身后闪出,迎向阴物,过程中,一点金漆从他眉心亮起,扩散全身。 他沉沉低吼一声,闷头撞了过去。 duang! 阴物宛如撞到铁板,整个脑袋都是一颤,前冲的身子卡壳。而那道金灿灿的身影则倒飞了出去,想一块神铁,砰的嵌入墙壁。 这个间隙里,又一道身影腾空而起,趁着阴物头晕目眩,稳当当的跃到它头顶。 口中念着阿弥陀佛,扬起砂锅大的拳头。 嘭嘭嘭 在密集如雨的拳头里,阴物从剧烈挣扎,到浑身抽搐,最后因为脑浆子被打出来,丢掉了性命。 金莲道长手持火把,最后一个出场,温和道:“不用害怕,我们是来救你们的。” 钱友激动的狂呼:“他们是丽娜姑娘的朋友,是我请来的救兵。” 后土帮一伙人直勾勾的盯着金莲道长,只觉对方气度温和,高深莫测,完美的契合他们内心绝世高手的姿态。 “多谢道长救命之恩,多谢道长救命之恩。” 后土帮众成员欢呼着。 手持火把的金莲道长微微颔首,目光扫了一圈,于远处的黑暗中看见了躺在血泊里的丽娜。 金莲道长上前查看情况,她的半边身子被撕咬的血肉模糊,隐约可见脏器,伤口血肉里窜出一条条细密的银线,它们迅速覆盖那些可怕的伤口,止血,修复伤势。 本命蛊没有遭受创伤,蛊族的人就不会死。 金莲道长松了口气。 另一边,钟璃拽住许七安的脚踝,四十五度角后仰,把他从墙壁里拉出来。 许七安散去金刚不败,高声问道:“道长,你的小友情况如何?” “受了些伤,性命无碍。”金莲道长朝钟璃招了招手,道: “钟姑娘有带疗伤丹药吗。” 钟璃“嗯”一声,从麻布长袍里摸出一枚瓷瓶,乖巧的递给金莲道长:“一日一粒,三日变成痊愈。” 金莲道长拔出木塞,嗅了嗅,是品质绝佳的疗伤丹丸。 司天监真富有啊,贫道已经许多年没有钱炼丹了金莲道长羡慕的想着,俯身撬开丽娜的嘴,喂了一粒。 许七安手持火把,屁颠颠的凑过来,端详着传说中的五号,她头发黑中带褐,末梢微卷,少女的身段宛如矫健的雌豹。 五官颇为精致,嘴唇薄薄的,鼻子俊挺,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很符合南疆小野妞的形象。 长的不错,五官比大奉女子稍稍立体一点是个漂亮的女网友!许七安点点头,挺满意的。 确认五号没有大碍,许七安和楚元缜等人挥舞火把,打量着邪物的尸体。 “这是什么怪物?” 没啥文化的许七安心里说了一声:卧槽。 “应该是镇墓兽。” 博学多才的楚元缜解释道:“我看过相关记载,古人死后,会在墓穴里放入异兽,让它们充当守护墓穴的侍卫。 “这类异兽的数量刚开始会很庞大,它们想要活下去,就只有靠吞噬同伴或腐尸果腹。直到慢慢死绝。” 金莲道长补充道:“一代代繁衍下来,得阴气滋养,吞噬腐尸与墓穴的毒物,早已面目全非,与它们的祖先迥异。” “尸体有什么价值吗?”许七安问。 金莲道长摇头。 “钟璃,她就交给你看管了,背好她。”许七安很现实的挪开目光,不再搭理邪物尸体,道: “你不要离我太远,不然我顾及不到你。” 离的太远,我隐性的翅膀护不到你! 金莲道长有些不放心这样的安排,毕竟五号已经受伤了,再让她跟着司天监的预言师,对她未免也太残忍了些。 以这小子的气运,应该,不会出大问题金莲道长旋即看向劫后余生的后土帮,安抚了几句,而后道:“跟紧我们,带你们出去。” 说完,示意许七安带路。 一伙人持握火把,继续前行。 病夫帮主望着高手们的背影,回忆起刚才的战斗,背剑的青衫男子,想必就是“天人之争”的主角之一。 佛门武僧好生厉害,赤手空拳打死了邪物,丽娜姑娘没有详细说他的身份,我原以为只是个帮手而已,谁想竟如此强大。 那位六品的年轻武者看起来很平常病夫帮主心说。 在他看来,六品铜皮铁骨的武者,抗揍是理所应当的,因此许七安方才表现平平,没有太出彩的操作。 至于那位披头散发的女子,古里古怪,没有出手,无法判断。 想法纷呈间,病夫帮主听见身边的下属惊喜道:“走出迷宫了!” 甬道的尽头,是一座巨大的墓室,墓室中央摆着一具青铜棺椁,此外,室内还有一些陪葬品:金银、器皿、陶瓷、书籍等等。 在漫长的岁月中,银子已经严重氧化,呈蜡泪状,黄金保存还算完好。至于书籍和布帛,几乎一碰就碎。 这座墓并不是完全隔绝氧气啊许七安扫了几眼,问道:“这里是主墓?” “不是,是偏室。” 病夫帮主说道:“应该是众多拱卫主墓的偏室之一。” 后土帮的人兴奋的收集金银等值钱货物,对书籍等物视而不见,这并不是他们粗鄙,只认黄金,恰恰相反,后土帮是专业的。 所以更加清楚,这样一座年代久远的古墓,书籍是带不出去的,它们早已朽烂。 楚元缜对书有本能的热衷,随便翻了几本,书页脆的像是灰,轻轻用力就碎了。 不过,他也不是一无所获,至少知道棺椁里葬着什么人。 “这座墓不简单啊,是一位皇帝的墓,殉葬的是他的妃子。”楚元缜道: “现在怎么办?去主墓的话,可能会遇到危险。原路返回的话,则重新进入迷宫了。” 说着,看一眼许七安,“我觉得后者比较稳妥。” 虽然很想知道这座墓的主人到底是什么身份,不过,安全第一,安全第一。许七安点头,赞同楚状元的提议。 除昏迷的丽娜和没有主见的钟璃,天地会成员一致认为原路返回是正确选择。 当即,带领后土帮的杂鱼们,返回了迷宫。 前行了不知多久,许七安带着众人离开甬道,进入了一座偏室。 “怎么又回来了?”病夫帮主皱眉。 天地会众成员沉吟不语。 “再走一次。”许七安看着金莲道长等人。 “好”楚元缜脸色凝重的点头。 不知过了多久,许七安再次带着众人离开甬道,进入一座偏室。 “怎,怎么又回来了?”病夫帮主声音颤抖。 后土帮的其他成员脸色随之变了,有些发白,眼神惶恐。 “再,再走一次?”许七安吞了吞唾沫。 “好。”楚元缜涩声道。 第三次,他们又来到这座偏室。 盗墓小队死一般的寂静,许七安僵硬的扭动脖子,看向钟璃。 钟璃摇摇头。 金莲道长沉默许久,长叹道:“进去吧,不进去的话,我们恐怕永远都走不出这座墓。” 许七安和楚元缜,以及恒远目光交流,咬了咬牙,道:“好。” 接着,他看向后土帮的众人,告诫道:“进入主墓后,不要乱碰东西,不要乱说话。明白吗。” 盗墓贼们虽然贪婪,可也知道性命最重要,连连点头。 这时,穿肮脏白袍的老人看着钟璃,说道:“千万别在这里使用望气术。” 这老头许七安不动声色的端详他。 钟璃低着头,啄了啄:“嗯。” :肝完睡觉。明天再改错字。求一下月票。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七十八章 你来啦 这老头就是钱友口中说的野生术士? 他似乎看出钟璃也是术士,那么,想必知道钟璃是司天监的人了。毕竟野生术士如同大熊猫,异常珍稀,不可能在襄城附近同时出现两位。 许七安暗想。 “这座墓的主人不简单,呵呵,看到一些不该看的东西就不好了。这是老头子多年来掘墓的心得,你们司天监的术士不屑干这种活计,缺了点经验。”公羊宿笑道。 司天监的术士?! 后土帮的成员看向钟璃,满脸愕然,像是被惊到了。 原来是真人不露相,她竟然是司天监的术士果然这种闷不吭声的人物往往才是核心人物之一。 病夫帮主心说。 他再看向许七安,愈发觉得此人地位最低。 首先是武夫身份很难在这样的队伍里成为核心。其次,刚才击杀邪物时,此人的作用就是盾牌。 清晰直观的体现出了他的作用。 “嗯嗯。”钟璃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她绝对不会施展任何法术的,绝对不会参与任何战斗,这是一位成熟的预言师总结出来的经验。 楚元缜沉默不语,目光时而审视许七安,时而打量金莲道长。 许宁宴很奇怪,他绝非表面上那么简单。 三次都走到这间偏室里,只有两个可能,要么许宁宴是故意的,要么有什么特殊原因,让他不断的重返此处。 “许宁宴身上到底隐藏什么秘密嘶,三号与云鹿书院清气冲霄有关,三号是儒家弟子。而他堂兄,身上竟还有另外的秘密道长啊道长,你藏的可真好。” 众人心情沉重的进入偏室,偏室的尽头是一条甬道,通往位置的深处。 “那,那个道长要不您走前面?我还只是个孩子。”许七安站在甬道口,望着前方的黑暗,有些踌躇。 “有感知到危险?”金莲道长神色一肃。 没有,就是有点怂,勾起了我儿时看恐怖片的心理阴影许七安在心里回答,深吸一口气,举着火把进入甬道。 甬道狭长,两侧石壁有人为开凿的痕迹,染着橘色的光辉。 他们的脚步声回荡在寂静的甬道里,谁都没有说话,凸显出众人内心的紧张。 甬道尽头是一扇高大的石门,紧闭着,尚未有人光顾。 许七安停在石门前,双手按在门上,他尝试着发力,但又未真正用力,静默几秒,没有受到来自神觉的预警。 收回手,朝金莲道长点头:“没有危险,嗯,至少我没感知到。” “开门吧。”金莲道长说。 扎! 生涩沉重的摩擦声里,石门缓缓往后敞开。 火把的光芒照入,只能照亮范围数丈距离,再往内,光芒就被黑暗吞噬了。 许七安看见火把黯淡了一下,忙说:“再等等,里面没有空气。” 而后吩咐钟璃:“有辟毒丹吗?给后土帮的兄弟们分一点。” 白袍肮脏的公羊宿说道:“不必客气,我们服用过辟毒丹了。” 在外头等了一刻钟,许七安半只脚踏入墓室,既没有危险预警,火把也没有黯淡,这让他松了口气,道: “我先打头阵,你们跟在身后,记住,不要做多余的事。” 后土帮的成员们,用力点头。 到现在,不止是病夫帮主,连普通成员也看出许七安的低等地位。 探路打头阵,危险当盾牌。 武夫,就是如此粗鄙。 我这一波操作也算出尽风头了,作用最大,道长他们都要倚仗我许七安嘴角微挑。 同时,许七安想起以前没有注意道的细节。 “金莲道长果然是残魂啊,我想起来了,桑泊案时,我们潜入平远伯府,结果遭遇了被神殊俯身的恒慧,道长当时的操作是,元神莽上去。 “当时我的“文化水平”不高,没觉得哪里不对,现在回想起来,就很奇怪。法宝呢?法术呢?金丹呢? “用元神莽上去,这就相当于脱下裤子,用肉做的枪和别人铁铸的枪硬拼。纯粹找死。 “可道长如果是残魂,一切就可以解释。甚至,他喜欢上猫也能解释,反正人和猫都不是自己的肉身。 “不过,残魂能活这么久?道门不愧是玩鬼专业户。” 虽然内心戏很丰富,但许七安没有忽略周遭环境里,可能存在的危机。 进入主墓后,五根火把驱散的大部分的黑暗,墓室内的场景一点点勾勒于众人眼前。 主墓空间巨大,如果把它比作房间,许七安等人现在的位置是玄关,可即使是玄关,已经给人一种进入神庙的错觉。 数人合抱的立柱支撑起看不见高度的穹顶,两边的墙壁距离初步估计有二十丈,也就是说,这座主墓的宽度是二十丈(60米)。 深度未知,有待探索。 “按照墓穴的格局,中央必定是墓穴主人的棺椁,我建议先别过去,绕着墙壁摸索圈,估测出模式的大小,顺便看看能不能发现有价值的信息。” 病夫帮主走到金莲道长身边,建议道。 老盗墓贼了不过,领队的是我啊,为什么不找我商量?许七安心里嘀咕。 “有理。”金莲道长颔首。 许七安带领着众人往左开始探索,谨慎移动,直到看见一副巨大的壁画。 文字出现前,壁画是用来记载事件的唯一方式,哪怕是现在,也还流行着“壁画记事”的传统。 许七安和楚元缜一前一后,高举火把,照亮壁画。 壁画的内容是:一条可怕的巨蛇闯入了人类城市,它盘绕起来时,身躯比城墙还高。它的瞳孔猩红发光,狰狞可怕。 这时,一位脚踏飞剑的道人从天而降,斩杀了巨蛇。 城中的皇帝带领臣子们出来迎接道人,对他磕头跪拜,道人踩踏飞剑,凝于半空,俯瞰着下方的皇帝和臣子。 “这么大的蛇,是妖族?”恒远皱眉。 楚元缜摇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他虽四处云游,但自从甲子荡妖后,大妖渐渐绝迹。而二十年前的山海关战役,倒是有妖族出现,但楚元缜当时还是孩童。 至于许七安他和大家一起看向金莲道长。 “确实有一些天赋异禀的妖族,体型庞大。但也不至于这么夸张。而且,如果你们知道妖族五品的时候,会凝聚妖丹,就不会认为壁画上这条蛇是妖族了。” 金莲道长负手而立,一副得道高人的风范。 三人的想法各有不同。 许七安想的是,原来五品妖族凝练的是妖丹,听道长话里的意思,凝练妖丹后,体型会缩小?还是说妖族修行的路子并不是体型上的增长。 楚元缜则在想,既然不是妖族,那这条蛇是什么?他心里隐约有个猜测。 恒远的想法比较简单,这条蛇他打不过,是佛法暂时无法降服的妖孽。 金莲道长没有卖关子,说道:“体型庞大并不是好事,虽然会带来力量上的增长,但也会暴露很多破绽。这世间,以体型庞大著称,且实力强劲的,是远古的神魔。 “不过远古神魔活跃的年代,人类还处在蒙昧时期,处在部落时代。所以,壁画上这条蛇,应该是远古神魔的血裔,并非真正的神魔。” 楚元缜微微点头,道长说的,与他想的一样。 “即使如此,这道人能斩大蛇,实力恐怕非凡寻常。”楚状元道。 整面墙壁就仿佛画卷,他们边说边走,看到了后续的内容。 皇帝为了答谢道人,为他铸了高台,率文武百官膜拜。 “这不就是我们之前看到的壁画吗。”许七安道。 群臣膜拜高台的画面,与外头那幅壁画一模一样。 接下来的壁画内容,让众人大吃一惊,那面目模糊的道长挥剑斩杀了皇帝,然后穿上龙袍,戴上皇冠,他篡位了。 这特么的是什么神展开许七安瞠目结舌。 楚元缜张了张嘴,同样被道长的举措震惊。 金莲道长眉头紧锁。 恒远大师皱眉道:“如此高人,应该不至于留恋权力。称帝对他而言有何意义?” 话音方落,许七安和楚元缜同时“呵”了一声。 他们默契的相视一笑,知道对方和自己一样,想到了元景帝。 再接下来,壁画描绘的内容变成了战争,黑甲军队和白甲军队厮杀,白甲军队后方是巨人般的皇帝——那位篡位的道人。 黑甲军队后方空空如也。 皇帝的军队平定了叛乱,但他似乎并没有打算做个好皇帝,他开始玩起了多人运动。 皇帝高举宝座,怀里坐着果体女人,身边围绕着同样一丝不挂的女人。 再往后,男人和女人渐渐多了起来,无数队男男女女,愉快的做起多人运动。 “这不就是我们在外头见到的那幅壁画吗。”许七安说完,觉得自己这句话如此的熟悉。 这幅“多人运动”壁画,与外头那幅一样,只不过没有行气经络图这幅壁画要传达的意思是,皇帝后来沉迷双修,成了道门双修术的狂热崇拜者,荒淫无道? 不对,他本身就是道人,篡位当了皇帝! 许七安脑海里诸多念头闪过,然后听见楚元缜低声道:“道长,这位皇帝,与道门双修流派有莫大的渊源啊。” 他真正想说的是,这道长会不会是那支流派的开宗祖师? 楚状元还是很聪明的吗,我也是这么想的许七安一边点头,一边看向金莲道长。 “不知道。”金莲道长的回答言简意赅。 众人缓慢走着,继续看壁画。 可能是上天也看不惯皇帝昏聩的行为,某一天忽然乌云大作,降下雷霆劈死了他。皇帝驾崩了。 “道长篡位,荒淫无度,于是上天降下雷霆劈死了他这未免也太勾栏了。”病夫帮主摇摇头,给出评价。 “太勾栏”的意思与“戏剧性”差不多,这个时代的戏曲普遍都在勾栏里。 天地会成员的脸色极为古怪,因为他们联想到了更多的东西。 许七安从理性的角度出发,分析道:“奇怪,有些地方不符合逻辑。” 金莲和楚元缜等人知道许七安在破案方面有着异于常人的天赋,纷纷按捺住发散的思绪,聆听他说话。 “如果这座墓的主人是壁画里的皇帝,也就是道人,那么,这幅壁画就很奇怪了。”许七安沉声道: “即使是我们大奉英明神武的陛下,也知道修改史书,遮掩自己的污点。而这壁画,赤裸裸的画在这里,是讽刺?” 英明神武的陛下修改史书,遮掩自己的污点许宁宴也太谨慎了吧,即使在这样的场合里,也不留下“大不敬”的把柄。 楚元缜心说。 “天雷劈死了他,所以,这座墓应该是臣子、后人修建,批判他不是很正常吗。”恒远道。 “大师,您或许会为了仇人建墓,可别人未必会。”许七安摇头,说道: “如果后人憎恨着他,那么便不会修建出如此规格的大墓。反之,就不会画这样的壁画。除非壁画的内容无比真实。” 众人点头,接受了他的说法,楚元缜沉声道:“以道人的实力,等闲的雷霆劈不死他。这雷霆是不是还有别的寓意?” 这时,金莲道长说话了,一字一句,沉声道:“是天劫。” “天劫?” 闻言,许七安等人看向金莲道长,这是一个陌生的词汇。 金莲道长缓缓点头:“在道门体系中,二品叫做‘渡劫’,度过天劫,就可以成为一品的陆地神仙。呵呵,这可不是司天监预言师的天谴能比拟。上一代的人宗道首,就是在天劫中,灰飞烟灭。” 原来道门二品叫“渡劫”,一品叫“陆地神仙”。天地会众人颇为欣喜的记下来。 许七安一拍脑袋,道:“我想起来了,道长你说过,那个该死的地宗道首就是渡劫失败,才被魔性反噬,堕落成妖道。” 当初杀死紫莲后,金莲道长夜里潜入许七安房间,与他有过一番坦诚布公的谈话。 “也就是说,这位皇帝是道门二品,而且是巅峰的二品,距离陆地神仙境只差一线。”楚元缜说道。 金莲道长忽然松了口气,“死于天劫,灰飞烟灭,这座墓应该是衣冠冢。不会有太大的危险。” 其他人也松了口气,许七安颇为轻松的调侃道:“道长,过于笃定的判断,往往会招来相反的后果。” 道长这家伙,别乱插旗啊。 在许七安的带领下,他们来到了主墓的另一侧,失望的发现并没有壁画。 主墓周边的探索到此结束,许七安手持火把,带着众人绕到中心位置,看见了一条宽阔的黑色通道。 这条通道笔直的通向最中央的高台,通道两边是浅浅的水坑,水质浑浊。 “两边都是蜡烛” 许七安移动火把,橘色的光辉照到了通道边缘,每隔十步树立一个等人高的烛台,一直连绵到高台。 烛台上有尚未燃尽的蜡烛,赤红如血,却又晶莹剔透,宛如红宝石一般。 “这似乎是东海红龙身上提炼出的油脂,这一根蜡烛,能烧几十年不灭。”金莲道长嗅了嗅,辨识出蜡烛的材质。 说话间,许七安和楚元缜点燃了蜡烛,一簇簇烛光静静燃烧,为宽阔的主墓带来更多的光明。 许七安一边让人注意两侧的水池,防止水中藏着邪物;一边点亮通道边缘的烛台。 火把无法维持太久,终将熄灭,得赶在它们燃尽前,用别的东西接替照明任务。 临近高台,许七安忽然停了下来,因为通往高台的台阶上,伫立着两列士卒,静静的注视着这群不速之客。 妈的,吓老子一跳许七安骂骂咧咧的走过去,先侧耳聆听,确认没有心跳,接着观察这些干尸。 “只是干尸而已,大家不要胡乱触碰,跟在我身后。” 告诫了一句后,他拾阶而上,踏过九十九阶,登上了高台。 高台上的景物最先映入许七安眼里,中央摆放着一具巨大的青铜棺椁,高台的四角伫立着四道高大身影。 这些身影手持各不相同的武器,无声的伫立着,伫立了数千年的岁月,屹立不倒。 金莲道长看了一眼青铜棺椁,挪开目光,走到高台边缘,审视着最近的一具干尸。 这具干尸穿着鱼鳞甲胄,手持紫金锤,带着青铜面具,只露出一双眼睛。 一片片鱼鳞甲胄用红线串联,每一片鱼鳞上都刻着古怪的符文,既邪异又精美。 “这似乎是道门作品?”楚元缜同样在观察干尸,不过他看的那具干尸,手里拄着一柄锈迹斑斑的青铜剑。 金莲道长看完四具干尸,观察过他们身上的甲胄,沉吟道: “确实有道门痕迹,不过,这种上古符文我只能猜测一二,西边那具主金,南北东分别主火、水、木。” “土呢?”许七安问。 金莲道长没有回答,而是看向摆在中央的青铜棺椁。 “中央主土!”楚元缜低声道:“这样的格局代表什么意思?” “是不是往生?”野生术士公羊宿,望向了钟璃。 钟璃点点头,道:“天地万物皆为五行幻化,古代人相信,人死后葬于墓,墓在土,若能在墓中摆下五行阵,死者终有一天,会从土中转生。” 众人听的津津有味,许七安却忽然脊背一凉,道: “这不对啊,道长,你不是说死于天劫,灰飞烟灭?什么都没有了,那如何转生?这五行阵又有何用?” 金莲道长先是一愣,继而瞳孔微微缩,沉声道:“走吧,主墓探索过去了,没必要多逗留。” 许七安点点头,正要宣布撤退,突然听见了青铜棺椁里传来叹息声: “你来啦” 一股凉意从尾椎骨升起,直窜头皮,许七安“咕噜”一声,吞咽了口吐沫,霍然扭头看向众人,却发现他们脸色虽然严肃,却并没有惶恐。 金莲道长察觉到许七安无比难看的脸色,问道:“你怎么了?” “我听见,棺材里”许七安嘴唇嗫嚅几下,从牙缝里一字一句吐出: “有——人——说——话。” 一股凉意从众人尾椎骨窜起,头皮瞬间发麻。 钟璃缓缓打了个寒颤,差点背不住丽娜。 楚元缜脸色铁青,声音又低又急促:“走,离开主墓,快点离开” 这一刻,所有人都展现出了强烈的求生欲,没有废话,扭头就走。 扎! 这时,众人听见了生涩且沉重的摩擦声,从身后传来。 那是青铜棺椁揭开的声音。 :想说些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嗯,那就求个月票吧。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七十九章 惊!墓穴主人现身 青铜棺椁揭开的刹那,一股阴邪之气弥漫,主墓内气氛骤降,火把剧烈摇晃。 正欲转身离去的众人,浑身僵硬的停留在原地,不是他们想留,而是浑身血液宛如凝结,阴冷之气笼罩,仿佛深处极寒的环境里,躯干和血液都被冰封了。 如果金莲道长是猫身的话,他现在已经炸毛了。 哐当! 身后传来棺盖落地的巨响,同一时间,背对着高台的众人,看见下方的台阶,那一尊尊覆甲的干尸守卫,齐齐扭动脖子,违背骨骼结构的转动一百八十度,正脸扭到了后背,无声无息的凝视着众人。 这一幕过于惊悚诡异,巨大的恐惧在内心爆炸,后土帮的盗墓贼们,露出了极度惊恐的表情。 咔擦咔擦 许七安听见身旁不远处,传来骨骼爆豆的声响,伫立在高台四角的甲人也复苏了。 他缓缓转动眼眶,去看同伴们的表情。 楚元缜微微睁大眼睛,额头沁出豆大的汗珠,他后背的长剑时不时震颤几下,似乎想出鞘,但被无形的力量压制着。 恒远大师脸部肌肉抽动,咀嚼肌凸起,铆足了劲想冲破无形力量的压制,恢复自由身。 金莲道长胸部一起一伏,似在做某种吐纳,他最沉稳,最冷静,眼里却有着决然之色。 道长在憋大招么,准备断尾求生,还是牺牲自己保护我们许七安心里想着,眼珠子在眼眶中转动,看向了钟璃。 她背上的丽娜兀自昏迷,反而是在场最“轻松”的一个,至于倒霉的钟璃,麻布长袍下的娇躯,微微发抖。 也不知道是她的锅,还是我的锅或许两者皆有!许七安苦中作乐的想。 这时,他脑海里自动浮现一幅画面,一只长满绿毛的手,从青铜棺里探了出来,撑按在棺材边缘。 棺椁里的人缓缓起身,是一位身穿黄袍的干尸,头顶戴着纯金打造的皇冠,脸部皮肤紧贴着骨骼,鼻子腐烂,只剩两个孔洞。 眼球嵌在眼眶里,仿佛随时会掉落下来。 神觉捕捉到这具干尸的刹那,许七安大脑宛如嵌入钢钉,疼的险些昏厥,画面随之破碎。 棺材里躺着的果然是那位道人,渡劫失败的二品,难怪这么强大许七安头皮有些麻。 静默了几秒,第一声脚步声传来,那具干尸离开了青铜棺,正缓步朝众人走来。 “嗡嗡嗡” 楚元缜背后的长剑剧烈抖动起来,却失踪无法出鞘。 啪嗒状元郎额头的汗珠终于滚落。 恒远双目暴突,脸颊、额头青筋一根根凸起,浑身肌肉剧烈痉挛。可就算这样,他依旧没能冲破无形力量的压制。 钟璃像一只鹌鹑,浑身发抖,头越埋越低。 骚臭味扑鼻而来,这是前头几个后土帮的成员吓的小便失禁了。 但这并不怪他们,身处数千年前的古墓,邪物从棺材里出来,正缓缓从身后靠近他们 光想一想就让人脊背发凉,更何况,这是真实发生的事。 金莲道长闭了闭眼,重新睁开时,眼里一片清明。似乎已经下定了决心。 就在这时,脚步声停止了,嘶哑低沉的声音传遍主墓的每一个空间,每一处角落。 “恭迎主公回归!” 甲片碰撞声连成一片,高台四角的干尸,以及台阶上的干尸,竟齐齐跪了下来,膜拜着人群中的某个人。 那股阴邪可怕的气息迅速收敛,宛如退潮。 众人愕然发现,自身恢复了行动能力。 “别轻举妄动!” 金莲道长传音给众人,包括那些盗墓贼。 “咕噜” 吞咽口水的声音不停响起,盗墓贼们双脚发颤,但没有失了理智,以往的经历给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让他们不至于像普通人一样,心态崩溃,不管不顾的只想着逃跑,让事情更加糟糕。 同时,他们心里闪过一个念头:主公? 主公是谁,看那具干尸的姿态,似乎那位主公就在我们之间? 盗墓贼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竭力在人群里寻找“主公”,谁能成为干尸的主公,这得是什么样的人物。 而那人,就在我们之中 病夫帮主下意识的看向了金莲道长,根据壁画的内容,这座墓穴的主人是一位道人,在场恰好有一位地宗的高人。 结论就很简单了,这位老道长,便是干尸的主公。 “他,他竟有此等身份这么说来,这位地宗高人此番下墓,并不是专程援救我等。嗯,高手行事,岂是我这等江湖匹夫可以猜测。” 病夫帮主战战兢兢。 野生术士公羊宿,惊疑不定的审视着金莲道长。 察觉到两位首领异常的后土帮众人,立刻看向最符合高人风范的金莲道长,就觉得无比安心。 天地会众人站的很近,因此一时间分不清这具穿黄袍的干尸跪的是谁。 楚元缜出于思维惯性,先看了一眼金莲道长。 金莲道长微微摇头。 恒远是武僧,不是道门中人,自身天赋虽好,却没有太古怪之处丽娜是南疆蛊族的人,与这座墓并无干系司天监的钟姑娘可以直接排除难道?! 楚元缜霍然扭头,死死盯着许七安。 他想起了队伍来到主墓的原因,正是许七安接连三次的“巧合”,他们才进了主墓。 原来一切都不是偶尔,是有缘由的许宁宴是这座大墓主人的主公? 这个猜测在楚元缜脑海里浮现,一阵惊惧,身体竟莫名的战栗起来。 他在跪我?喊我主公?当事人的许七安能直观的察觉出干尸口中的“主公”是自己。 巨大的错愕和茫然充斥了大脑,让他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应对。 有那么一瞬间,他差点脱口而出:为什么说我是主公! 但理智让他闭嘴,因为眼前的情况无外乎两种:一,他真的是黄袍干尸的主公,身份可怕到难以想象。 二,干尸因为某些原因,认错了人。 第一种可能性先不管,如果是第二种,是干尸认错了人。那么他贸然询问,身份必定会被揭破。 到时候迎接他们的是团灭。 想到这里,许七安强行压住了翻涌不息的情绪,面无表情的凝视着黄袍干尸,沉声道: “做的不错。” 干尸脑袋埋的愈发低。 见到这一幕的病夫帮主,几乎呆住了,他缓缓瞪大眼睛,原来原来干尸口中的“主公”是那个六品武夫,而不是地宗的道长? 这,这他只是一个武夫啊。 公羊宿亦是难掩心中的震撼,此刻他无比庆幸,解除了这几位“援兵”后,他没有悄然开启望气术。 否则,自己恐怕当场死于非命,死因是看见了不该看的东西。 后土帮的成员们屏住呼吸,傻傻的看着许七安。 低着脑袋的干尸,再次发出低沉的声音,带着些许疑惑:“主公为何没有成仙?” 成,成仙?! 这句话像是一道惊雷,在所有人耳边炸响,实力低微的盗墓贼、修为高深的金莲道长,当然也包括许七安,内心同时掀起惊涛骇浪。 只不过相比起失去表情管理能力的盗墓贼,许七安等人比较镇定,没有做出表情。 许七安面无表情的盯着干尸,内心戏却在这一刻爆炸了。 成,成仙?按照我的理解,成仙就是超越品级了吧,是和佛陀、蛊神、巫神一个等级的存在。 这个黄袍干尸的主公,到底是什么人物? 至神魔之后,超越品级的存在总共也就那么几个,这座大墓的年代在两千年以上,两千多年里,有人成仙了? 不,也可能是成仙失败了,但干尸不知道 卧槽,下个墓,也能碰到这种级别的存在是钟璃的锅吧,一定是她的锅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回答? 干尸低垂的脑袋,那双随时要掉出眼眶的眼球动了动,似乎在审视着许七安。 察觉到干尸打量的许七安,眸光骤然犀利,缓缓道:“你在教我做事?” 干尸惶恐的低下脑袋,身体微微发抖,“主公恕罪,主公恕罪。” 说着,他解开黄袍,露出内里干瘪的肉身,胸口塌陷,肋骨轮廓一根根呈现在薄薄的皮肉下。 此外,许七安注意到,这具干尸的身体,似乎曾经受过灼烧。 “噗” 突然,干尸做了一个谁都没想到的动作,他抬起手掌刺入自己的胸膛,从里面挖出一个物件,不是心脏,而是一块色泽剔透的玉玺。 “主公可是为了这件玉玺而来?您当年把它留在我体内,嘱托我好生温养,我,我一直都妥善保管着,如今,奉还给主公。” 干尸双手奉上玉玺,嘶哑低沉的开口:“而今,而今是何年岁。” “如今的中原王朝叫大奉。”许七安淡淡道。 “大奉”干尸喃喃低语,谦卑问道:“我,我沉睡了多少年?” 我特么怎么知道,不如你先跟我走,我把你上交国家,让研究人员告诉你答案许七安心里疯狂吐槽。 他脑子高速运转,并不主动回答干尸的问题,淡淡道:“时光与我等而言,并无意义,不是吗。” 漂亮的回答! 金莲道长心里振奋的鼓励了一句,许宁宴是真的稳。 他隐晦了给了许七安一个眼神,告诉他差不多了,想办法脱身。 许七安t到了,边伸手拾取玉玺,边说道:“回去沉睡。” 没有太多的话,一来是害怕多说多错,二来是他现在拗人设,身为主公,取回自己的东西,并不需要对下属解释。 其实他并不想要玉玺,但看干尸的态度,这枚玉玺似乎很重要。不拿,可能会让干尸起疑。 玉玺质地坚硬,触感宛如暖玉,许七安不动声色的翻转玉玺,看见了底下刻着的字,只来得及记下寥寥几字,突然,玉玺化作了白色的沙粒,从他指缝间流逝。 一股难以描述,难以言喻,宛如海潮的力量,通过手臂,窜入许七安体内。 他觉得体内的血液疯狂涌入大脑,造成强烈的眩晕,身体里仿佛有什么东西觉醒了。 “你不是主公” 干尸霍然抬头,眼球里,血光一点点迸射。 嘶哑低声的声音在墓室里回荡,夹杂着强烈愤怒和杀意。 “走!” 金莲道长反应最快,大袖一挥,荡起一股狂风,后土帮的盗墓贼和楚元缜等人送下高台,飞向主墓的大门。 与此同时,他抓住了许七安的肩膀,试图将他丢下去。 自己留下来,承受干尸的怒火。 可是,许七安抖动肩膀,震开了他的手,并将手掌按在他胸膛,低声道:“道长,带他们出去。 我留下。” 砰! 掌心气机骤然爆发,金莲道长炮弹般的飞射出去。 抛飞的过程中,金莲道长看见干尸掐住了许七安的脖颈,将他高高提起。高台四角的甲士,挥舞着兵刃冲上去,要将这个假冒主公的蝼蚁碎尸万段。 “许七安”金莲道长喃喃道。 :上一章蜡烛的燃烧时间,并没有错。能燃烧几十年,但墓穴里氧气有限,烧着烧着,没氧气了,蜡烛就熄灭了。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八十章 不灭之躯 金莲道长没再多看,落地后,一脚踢回准备回身救人的恒远,喝道:“楚元缜,带恒远走! “其余人迅速撤出主墓。” 说罢,他回身荡起一阵狂风,将投掷而来的长矛震开,那些裹挟着阴气的长矛炸开,侵蚀着金莲道长的肉身。 他脸色徒然一白,肉身险些当场转化成阴物。 趁着这个间隙,后土帮的成员们,随着楚元缜和钟璃逃出来主墓,恒远被楚元缜偷袭封住经络,强行带走。 金莲道长不再恋战,拖曳出一道残影,瞬间逃离。 砰! 主墓石门闭拢。 “你不是主公,安敢攫取主公气运?” 黄袍干尸高举双臂,将许七安提在半空,黑紫色的口腔里喷吐出森林的阴气。 整个墓室的气温骤降,高台、石阶爬满了寒霜,“格拉拉”的声响里,通道两侧的水坑也凝结成冰。 许七安眉心亮起金漆,迅速覆盖脸庞,并往下游走,但脖颈处被干尸掐着,阻断了金漆,让它无法覆盖体表,发动金刚不败之躯。 “卑微的蝼蚁,你敢窃取主公的气运,我要让你永世不得超生,吞你血肉,嚼你骨头,再将你的魂魄镇压在墓中。 “生生世世,永受煎熬。” 黄袍干尸大怒,嘴巴徒然张开,嘴角血肉裂开,露出一口尖锐交错的獠牙。 接着,一口咬在许七安脖颈。 当! 凿击钢铁的声音传出,能轻易咬碎精钢的牙齿没有刺穿许七安的血肉,不知何时,金漆突破了他手掌的桎梏,将脖颈染成灿灿金色。 金漆迅速游走,覆盖许七安全身。 一尊璀璨的,宛如骄阳的金身出现,金色光辉照亮主墓每一处角落。 宛如天神降临。 “小小邪物也敢在贫僧面前放肆。” 前半句话是许七安的声音,后半句话,声线有了改变,明显出自另一人。 宛如化身天神的许七安伸出手,一点点掰开黄袍干尸的手指,他完全可以用暴力打开,却选择用这种缓慢的,示威般的手段。 黄袍干尸的手臂微微颤抖,以他的力量,竟不足以与对方角力。 当! 黄袍干尸的另一只手刺在许七安胸膛,依旧无法突破金身防御,它手掌骤然握拳,改刺为大,在震耳欲聋的气机爆炸中,将许七安震飞出去。 “吼” 黄袍干尸张开血盆大口,化作永远填不满的深沉旋涡,高台上的四名干尸被气旋扯住,跌跌撞撞的投入血盆大口。 接着是台阶上的两列阴兵,一个个拔空而起,或被迫或自愿投入干尸嘴中。 “咔擦咔擦”的咀嚼中,黄袍干尸体型随之膨胀,漆黑的指甲伸长,干瘪的血肉膨胀,一块块宛如甲胄的角质凸起,覆盖周身。 头顶长出深绿色的硬鬃。 它变成了一个身高一丈的人形怪物。 形貌大变的黄袍干尸站在高台,抬头看着浮于半空的灿灿金身,瓮声瓮气道: “一个卑微的蝼蚁竟能攫取气运,原来体内藏着一位武夫。看来我沉睡的太久了,世间竟出现这等强大的肉身。” “是佛门金身。”神殊和尚回答。 “佛门?”那怪物歪了歪头,凶厉的眸光审视着金身。 “哦,你不知道佛门,看来存在的年代过于久远。”神殊和尚淡淡道:“很巧,我也讨厌佛门。” 半空中,金色气浪一炸,他宛如陨石般砸了下来。 砰! 双方手掌互抵,于高台角力,这座屹立了无尽岁月的高台,不断发出清脆的崩裂声,一道道裂缝蔓延、游走。 终于“轰隆”一声,彻底坍塌。 金身与干尸同时下坠,后者一个头锤撞在金身额头,撞的金光如碎屑般溅射,撞的金身头晕目眩。 砰砰砰砰! 干尸出拳快到残影,不断击打金身的胸膛、额头,打出一片片碎屑般的金光。 金身钳住干尸的双手手腕,痛苦的声音:“疼,疼死我了,大湿” 接着,他自问自答,“嗯,这阴物颇为厉害,我开始反击” 话音方落,干尸一个飞踢,将他踢上半空。 金光化作一线远去,紧接着传来“轰隆”的撞击声,应该是撞到了墓室的穹顶,一块块碎石崩裂,掉落。 干尸站在废墟中,昂头望着穹顶,双膝下沉,摆出蓄力姿态。 咻! 凄厉的尖啸声里,金色陨石再次砸了下来。 早做好准备的黄袍干尸朝天打出一拳,与俯冲的金身撞在一起。 电光火石的沉寂后,地面的碎石和浊水逆卷上空,拳劲化作涟漪状的劲风,冲撞在墓室的四面石壁,石壁炸开一道又一道裂缝,巨石滚滚而落。 黄袍干尸双脚深深陷入地底,金身趁机出拳,在闷雷般的拳劲里,把他砸进坚硬的岩石里。 “大湿,把他脑袋摘下来。”许七安大声说。 金身正欲上前,干尸血盆大嘴突然裂开,化作吞噬一切的旋涡。 一缕缕金漆被它摄入口中,灿灿金身瞬间黯淡。 危机关头,金身招了招手,浑浊的污水中,黑金长刀破水而出,叮一声击撞在干尸的侧脸,撞的它脑袋微晃。 金身趁机脱离了旋涡的覆盖范围,一个扫腿击打后脑勺,金光碎屑溅射,干尸后脑的角质甲胄崩裂。 砰砰砰! 鞭腿化作残影,不断击打干尸的后脑勺,打的气浪爆炸,角质不断瓦解、崩裂。 就在这时,许七安脑海里浮现一个画面,水中冲出一柄锈迹斑斑的古剑,袭击他的后心。 没有犹豫,当即收回了踢出的鞭腿,朝侧面一个翻滚。 下一刻,厉啸声响起,袭击落空的古剑被干尸握在手里。 它依旧锈迹斑斑,但剑身散发的阴邪之气却让金身眉心剧跳。 “这是主公留下来的法器,在墓中吸收了无数年的阴气,最适合破你至刚至阳的护体神功。”干尸声音低沉嘶哑。 说话的同时,浑浊的污水里,溢散出一缕缕漆黑的阴气,汇入他的身体,修复了崩裂的角质。 怎么办,这座大墓建在风水宝地上,等于是天生的阵法,干尸占尽了地利许七安的身体完全交给了神殊和尚,但他的意识无比清晰,下意识的分析起来。 思考如果是自己,该如何对付此邪物。 神殊和尚双手合十,大慈大悲的声音响起:“放下屠刀,回头是岸。” 声音里蕴含着某种无法抗拒的力量,干尸握剑的手忽然颤抖,似乎拿不稳武器,它改为双手握剑,双臂颤抖。 趁着对方抗拒的间隙里,金身腾空而去,漂浮于干尸上空,双手飞快结印。 一道充满金属质感的“”字,在金身头顶凝聚,更多的“”字凝聚而出,呈圆形阵列,中央是灿灿金身。 金身闭上眼睛,双手结印还在继续,手势快的只看见残影。 相应的,“”字愈发璀璨,发出刺目的金色佛光,将墓室染上一层亮金色的光晕。 突然,一切手印停止,归于合十。 轰! 空气发出沉闷的巨响,一道金色的光柱从“”字阵列中爆射而出,笼罩黄袍干尸。 嗤嗤 仿佛水倒在沸腾的油锅里,黑色的青烟冒出,深陷金光的干尸发出了凄厉的咆哮声。 金光散去之前,神殊和尚悠然道:“戒嗔、戒怒、止干戈。” 金色光柱散去,干尸浑身遍布灼烧痕迹,角质崩裂,露出漆黑血肉。 但他却没有丝毫愤怒和杀意,甚至不想再继续动手,只想息事宁人,和气生财。 神殊和尚就没有这种念头,从天而降给了他一招摸头杀。 掌心按在头顶,在气机“砰”的爆炸声里,干尸头顶的硬鬃炸碎,角质炸碎,露出了黑色的,宛如心脏般搏动的大脑。 这一瞬间,干尸眼里恢复了清明,摆脱施加在身的禁锢,“咔咔”头骨在极端事件内再生,伸手一握,握住了破水而出的青铜剑。 剑势反撩。 噗这把据说干尸主公遗留的青铜剑,轻易斩破了神殊的金刚不坏,于胸口留下入骨伤痕。 流淌出来的不是金色或红色的鲜血,而是漆黑如墨的液体。 中毒了?!许七安心里一沉,感觉大脑一阵阵眩晕。 两具强大的肉身在空旷的墓室里厮杀,打的碎石滚滚,打的浊浪排空,打的整座墓穴都在摇晃,在颤抖。 过程中,神殊和尚以佛法消耗干尸的阴气,而干尸则以青铜剑侵蚀神殊和尚的金身。 不同的是,这里是干尸的主场,阴气浓重的地底墓穴,而神殊和尚则是空中楼阁的状态,得不到补充。 “你不是我的对手,为何不逃?”干尸一剑刺入金身胸膛,发出闷雷般的说话声。 “你既已经苏醒,不杀你,周边生灵无法幸免。”神殊和尚回答。 “我不愿毁了这座墓,还主公气运,我便放你们走。” “还不了。”神殊和尚遗憾摇头。 “那就去死吧!” 正要绞碎眼前敌人的五脏六腑,突然,空旷的墓室里传来了擂鼓声。 砰砰,砰砰,砰砰! 擂鼓声越来越剧烈,频率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干尸忽然感觉到了手臂的颤抖,原来那剧烈跳动的是对手的心脏。 当心跳达到某个节点时,一道火焰般的魔纹从眉心浮现,燃烧起漆黑的火焰。 许七安身躯开始膨胀,健康的古铜色肌肤转化为深黑色,一条条可怕的青色血管凸出,似乎要撑爆皮肤。 短短几秒,他从一个人类,变成了类人型的怪物。 这个怪物缓缓舒展身姿,体内发出“咔咔”的声响,他扬起脸,露出陶醉之色:“舒服啊” 他抬起漆黑的手,握住剑身,轻轻捏碎。 卧槽,我都快忘记神殊和尚的原身了见到这一幕的许七安心里一凛。 一直以来,神殊和尚在他面前都是在温和的高僧形象,渐渐的,他都忘记当初恒慧被附身时,宛如恶魔的形象。 忘记那只漆黑可怕的断手充满了邪异和恐怖。 “其实,我并不想现出不灭之躯,那样对我来说,消耗实在太大,需要不停的吞食生灵血肉来弥补自身。但我讨厌杀戮,无比的讨厌。” 神殊和尚淡淡道。 他目光冷淡的看着干尸,眼里饱含威严,仿佛远古的君王苏醒了。冷漠、自信、睥睨天下。 “你到底是什么人,不,你是什么怪物?” 见到这一幕的干尸,露出了极具惊恐的表情,色厉内荏的咆哮。 回答他的是神殊和尚的手掌,缓缓按向他头顶,干尸迅速暴退,不甘心束手待毙。 但神殊和尚仿佛无视了距离,手掌依旧缓慢,却不可阻止的按在了长满粗硬鬃毛的头顶,无声吐力。 砰! 气机的闷响里,干尸双眼一瞬间呆滞,邪异的身躯绵软,似乎失去骨骼的支撑,颓然倒地。 “主,主公我不能再等你了。”干尸艰难开口,充满了不甘。 神殊和尚指尖逼出一粒精血,俯身,在干尸额头画了一个逆向的“”字。 金光一闪而逝,沉淀入干尸体内,让他再无法动弹。 感受到体内的变化,知道自己被封印的干尸,露出茫然之色,低沉喝问:“为何不杀我?” 神殊和尚再难维持不灭之躯,火焰魔纹消散,漆黑褪去,恢复了许七安的模样。 整个过程只有短短十余秒。 神殊和尚温和道:“杀你有什么难,你只是一具遗蜕罢了。 “你的主公,是谁?” 冲出墓室,穿过甬道,重返迷宫。 身后的没有阴兵追来的动静,这让众人如释重负,楚元缜心情沉重的解开了恒远的金锣。 砰! 魁梧和尚砂锅大的拳头砸在楚元缜脸上,揍完人,他一声不吭的转身,打算返回主墓。 金莲道长拦住他,沉声道:“回去送死?” 恒远面无表情,低声说:“让开!” 金莲道长脸色惨白如死人,眼神浑浊,状态很不对劲,摇头道:“我们已经进入迷宫,你走不回去了。” 恒远用力握拳,手背的青筋凸起,涩声道:“为什么要带我出来,我欠他一条命,我欠他一条命啊” 声音渐渐从艰涩到哽咽。 谁都没有想到,这个硬汉风格的武僧,竟然眼圈通红。 “道长,你不应该带他来的。”恒远缓缓摇头: “加入天地会时,我们答应过你,要互帮互助。可是,这和许大人没有关系,他不是我们天地会的人,你不应该找他帮忙。 “他总是这样,危机关头,永远都是先顾忌别人,舍己为人。但你不能把他的善良当成义务。 “现在五号找到了,天地会的成员一个没少,可是我们又有什么脸面回去呢。 “金莲道长,我对你很失望,非常失望。” 在京城时,通过地书碎片得知许七安战死在云州,恒远当时正手捻佛珠打坐,捏碎了陪伴他十几年的佛珠。 可那次毕竟是远在云州的事,除了悲伤,他无能为力。 这一次不同,他亲身参与了此事,亲眼目睹了大家抛弃许七安逃命,巨大的悲伤和愤怒充斥了他的胸膛。 让恒远产生了自我怀疑,对同伴产生了怀疑。 金莲道长欲言又止,有心辩解,但想到许七安最后推自己那一掌,他保持了沉默。 楚元缜颓然的看着争执的两人,青衫仗剑走江湖的意气荡然无存,更像一条丧家之犬。 许七安独自留在墓中断后的画面,在他脑海里不断闪过。 虽然与许七安相识不久,但他非常欣赏这个银锣,早在认识他之前,便在天地会内部的传书中,对此人有了颇深的了解。 恒远说他是心地善良的人,一号说他是风流好色之人,李妙真说他是小节不顾,大节不失的侠士。 而在楚元缜自己看来,许七安是一个值得结交的好友,他的品性和道德值得肯定。 楚元缜觉得此次回京,最大的收获就是结实了许七安,一个既有趣又值得欣赏的朋友。 这样一个人,为了救大家,义无反顾的留了下来。 真像是你会做出的事啊,你让我们怎么向三号交代楚元缜眼眶发热,视线渐渐模糊。 “他对我有救命之恩,我说过要报答他”说着说着,恒远面目忽然狰狞起来,喃喃自语: “我还有什么脸活下去,我还有什么脸活下去。” “不好,他佛心要崩了。”金莲脸色微变,指尖点在恒远眉心,为他抚平狂躁的意念,让元神得意平静。 恒远的眼神恢复几分清明,粗暴的打开了金莲道长的手。 “恒远,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金莲道长喝道,“其实许七安他是” 正要告诉他,许宁宴就是三号,是地书碎片持有者,是天地会成员。 就在这时,整座地宫忽然颤抖起来,穹顶不断砸下大石。 金莲道长声音夏然而止,皱眉抬头:“地宫要塌陷了。” 整座地宫不知为何,处在随时坍塌的边缘。 钟璃忽然说:“地宫出了问题,阵法自行破解,我,我们可以出去了” 接着,她把背上的丽娜交给恒远:“你帮我背她,带她出去。” 又一块巨石滚落下来,笔直的砸向钟璃和丽娜。 “小心!” 救人的念头压过了悲伤情绪,恒远把两个姑娘拉拽开,顺势接过五号,低声道:“好,我会带她离开。” 钟姑娘厄运缠身,在地宫坍塌的情况下,确实不宜再背着五号。 众人一路奔逃,果然没有再迷失方向,于石块不断坠落的环境中,回到了连接盗洞的那间墓室。 感觉完成了任务的恒远吐出一口气,停下脚步,回身一看,发现钟璃没有跟上来。 她,她回去了恒远僵在原地,突然感到一股锥心般的难受。 :感谢“颜小团”、“东海哥”、“茶荼靡九月开”、“不语小诸葛”的盟主打赏,有空一起睡觉。 这章删改了,本来已经写了五千多字,然后前头的打斗,以及一些细节不满意,所以删掉重写。整整删了三千多字。 理论上来说,我今天码了八千字。哈哈哈哈。 说这些就是解释一下,不是无故拖更。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八十一章 信息量太大,脑子宕机了 遗蜕?! 听到神殊和尚的话,许七安愣了愣,旋即想到诸多细节。 从壁画来看,这座墓的主人分明是那位道人,可青铜棺椁里出来的却是一位下属自居的黄袍干尸。 黄袍加身一个下属怎么敢穿黄袍呢,这一点就很可疑。 另外,干尸身上多有烧灼的痕迹,符合遭雷劈的经历。 以上种种细节,在神殊和尚道破干尸身份后,通通得到了解释。 这具尸体是那位道长渡劫失败,遗留下来的旧身躯?那他本人呢,本人是渡劫成功,踏入一品境界,还是夺舍了其他身躯许七安思绪不可遏制的转移到道长本身。 旋即想到一个不对劲的地方,金莲道长说过,二品渡劫期,成功了会所嫩模,啊不对,成功了便是陆地神仙。 失败了化作灰灰,而这道人能留下躯壳,是通过某种办法规避了灰飞烟灭的结局?还是金莲道长段位太低,知识有限,把天劫夸张化。 “你想套取我主公的信息?”干尸狰狞丑陋的面庞露出不屑的表情。 干尸的语言,和如今的大奉官话很像,细微处的发音又有所区别。 人族自古占据中原,历史虽有断层,但人族一直存在,语言变化不是太大。 这家伙对自己的前身很忠心啊也是,毕竟是一个肉体的前任和现任。许七安心说。 神殊和尚温和道:“道门中人,剑修,需要借气运修行,即使你不说,贫僧也能猜到那个道人的根脚。” 人宗! 那道长是人宗出身我说怎么壁画内容有那么强的既视感,这就能解释道人为何要杀皇帝篡位哎,可惜洛玉衡不是男儿身,不然危·元景帝·危! 许七安颇为遗憾的想。 干尸沉默了一下,没有反驳:“以你的位格,确实不难看出。” 神殊和尚点点头:“你不想知道自己主公的下落?我们可以交换一下信息。” 这一次干尸没有犹豫,“好!” 谈判的技巧,就是要抓住对方想要的东西,只要有需求,就有谈判的余地许七安一边丰富自己的内心戏,一边聆听两位大佬的交谈。 “他是什么朝代的人物?”神殊和尚问道。 “大梁王朝。” “大梁王朝你知道吗?” 神殊和尚皱了皱眉,最后一句是问许七安的。 接着,他自问自答,口中传来许七安的声音:“大师,我只是个粗鄙的武夫,不是儒家弟子。我连大奉的史书都没看过” 我只是个武夫,你不能让我承受这个体系不该有的压力许七安幽默的吐了个槽。 “看你们的样子,我沉睡的似乎过于久远。”干尸喉咙里吐出嘶哑低沉的声音,让人觉得他的声线已经腐烂: “大梁王朝时期,是神魔绝迹后数万年,那时诸国割据中原。神魔残留的血裔仍在九州大地肆虐。不过已是余烬之势,难成大器。 “除了人族之外,妖族势力也不容小觑,不过正如人族群雄割据,妖族同样以部落、族群为核心,彼此虽有联合,总体却是一盘散沙。只有在与人族展开大战之时,妖族各部才会团结。” 神魔之后,是人族与妖族争霸这段历史维持了多久?我怎么感觉这个世界的历史乱七八糟的,有太多无法考证的过去。 楚元缜这样的状元,也不认识壁画上的服饰。 这个世界需要一个司马迁啊许七安于心底嘀咕。 “神魔是怎么殒落的?”许七安强势占线,把“账号”的所有权暂时夺了回来。 干尸摇摇头。 好吧,历史断层太多,没有形成完善的文化体系,这些破事估计永远也不会浮出水面,嗯,除非去南疆的极渊里问一问蛊神许七安继续问道: “神魔是什么品级?” “品级?”干尸反问。 哦哦,现在的九品到一品,是儒家圣人提出的概念,并亲自划分的品级,这座墓穴的主人在更早之前的年代许七安恍然,改口道: “什么实力。” “你这个问题太含糊了,我无法回答。每一尊神魔战力都不同,无法一概而论。最强大的神魔,永生不死,足以毁天灭地。” 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最强大的神魔拥有超越品级的实力?许七安陷入沉思,没有说话。 “你存在的年代里,具备最巅峰神魔位格的强者有多少?”神殊和尚顺势接管“账号”。 “南疆的蛊神。”干尸回答。 闻言,神殊和尚皱了皱眉头:“道尊呢?” 许七安也意识到不对了,怎么会没有超越品级的存在呢,干尸不知道佛门,说明他存在的年代里,佛陀还没证道。 巫神也是同样的道理。 可是,既然有了篡位的道人,那肯定在道尊之后,毕竟道尊是道门的开创者。 道尊不就是超越品级的存在么。 “什么道尊?”干尸语气茫然。 这许七安一时间说不出话来,脑子处在懵逼状态。 他竟不知道尊,他竟不知道尊?! 修道之人,竟连道尊都不知道,这怎么可能。 “道门的开宗祖师你都不认识?”许七安声音低沉的问出这个问题。 “道门?”干尸想了想,说道:“我并没有听说过,应该是大梁之后出现的势力吧。” 没听说过道门,但壁画里那位道人却是真实存在也就是说,当时很可能还没有道门这个概念? 但连道尊都没听说过,这就很不合理。 许七安旋即想到了魏渊关于武夫体系的描述,它并不是一蹴而就,从无到有。而是一代代修力的武者,靠自身的智慧和天赋,不断摸索,不断开创,无尽岁月后,才形成了如今的武夫体系。 那有没有可能,道尊并不是道门的开创者,当时有一个笼统的体系,大家都在走这条路。最后是道尊集大成者,成功超越品级,成为仙神级别。 之后才有了道门? 我记得以前在案牍库查阅道门三宗的典籍时,上面记载过,道尊出生年代不详,无法考证这符合历史断层现象。 可惜啊,当时没有儒家,没人会修书,关于道尊集大成者的假设很难验证许七安遗憾的想着,听见神殊和尚说道: “说说你自己的事。” “主公渡劫失败后,阳神褪去了旧身,他点化了残留在旧身里的残魂,并采集游历在世间的魂魄,补完了残魂。于是我就诞生了。 “后来他修了这座大墓,将凝聚大梁国运的玉玺交由我。让我好生看管,有朝一日,他会回来取走。可是无数岁月过去,他再也没有回来,直到你们进入墓穴。” 干尸看着许七安,带着些许被欺骗的愤怒:“你身上的气运与当时的主公一模一样,我才将你错认成了他。” “难道不是每一位帝王都身负气运?”许七安问道。 干尸冷笑道:“我若知道,便不会错认。” 许七安口中发出神殊和尚的声音:“帝王身负气运,然气运并不属于他,而是属于王朝。因此,帝王可以更换。 “你不一样,你身负的是被炼化过的气运,独属于你。那位道人想必也是如此,因此他才将你认成道人。” 被炼化过的气运许七安心里一沉。 回答完许七安的问题,神殊继续道:“而今人族正统是大奉王朝,距离你那个年代,恐怕有万年以上。 “至于你主公的下落,贫僧可以告诉你,大梁之后,具备巅峰神魔位格的存在,有蛊神、巫神、佛陀、道尊、儒家圣人。 “其中儒家圣人殒落,道尊一气化三清后,不知所踪。其他几位,呵,都出了点问题。” 这里面又涉及到我始终想不明白的一个点,儒家圣人怎么可能只活82岁?还有,什么叫其他几位都出了点问题。 这句话细思极恐啊许七安感觉自己大脑有点不堪重负,吸收的信息太多太杂,太高端了。 强行去分析,脑壳就很疼。 “这其中有没有你的主公,你自己去想,如果没有,那他要么已经殒落,要么还在蓄力。如果有,他为何不回来找你,呵,这些贫僧也不知道。” 干尸盯着他,问道:“这其中,难道就没有你吗。” 神殊和尚摇头,而后说道:“贫僧给你两个选择,一,我现在便灭了你。二,你留在墓中继续等待,而这一次,你无法再沉睡,将忍受着孤独和寂寞,没有尽头。” “我我选择继续等待,这是我的使命。”干尸低声道: “也是我存在的意义。” 真是一个好八公啊许七安都有些感动了,然后就听神殊和尚说:“十年之内,他会回来还你气运。” “好。”干尸点头。 hat are you dog?许七安脸色徒然僵住。 这时,他耳廓一动,听见了奇怪的脚步声,那脚步声落地的轻重不同,来的人似乎是个瘸子。 “来人了,”神殊和尚皱了皱眉,沉声道:“我要继续沉睡了,否则无法控制自己吞食的欲望。 “别担心我,你吸食的气运越多,对我也有好处。” 声音渐渐不可闻,消失不见。 一轻一重的脚步声靠近,早已化作废墟的主墓口,慢慢探出一个披头散发的脑袋,小心翼翼的往里边打量。 “看什么看!”许七安大喝一声。 她顿时吓了一跳,脑袋缩的飞快,躲了回去。过了几秒,脑瓜又探出来,很小心谨慎。 这一次,许七安直接就在她面前了。 钟璃吓的一屁股坐在地上。 许七安知道她不敢用望气术窥探,于是故意吓唬她,阴恻恻道:“正好饿了,小丫头细皮嫩肉,嘿嘿嘿” 钟璃一哆嗦,拖着一条腿往后爬,像是受惊的小兔。 “你腿怎么了?”许七安皱眉,用正常语调问道。 钟璃仰起头,藏在秀发里的眸子盯着他片刻,“你,你没死呀,没被夺舍” 语气里有些雀跃。 “我有大气运护身,死不掉。”许七安盯着她的腿:“你回来干嘛。” “回来找你。”钟璃说完,委屈的低下头:“路上被石头砸断腿了。” 我还能说什么呢,这是预言师的基操了! 默然几秒,许七安道:“行吧,那我们一起回去。” 钟璃松了口气,没挨骂。 于是一撅一拐的跟在许七安身后,与他一起返回,她的腿有些扭曲,裤管里沁出殷红的鲜血。 为了追上许七安,她只能努力的蹦跳,这愈发加重了伤势。 前头的许七安突然停下来,问道:“痛不痛?” “嗯”她小声的应了一下。 “这就是没脑子的代价。”许七安骂了一声,折返回来,蹲在地上:“我背你出去吧。” 钟璃挪了过来,张开双手正要扑上去,许七安突然站了起来,脑袋“砰”一声顶在钟璃下颌,顶的她惨叫一声,仰头摔倒。 绝了许七安心说。 他把可怜的五师姐打横抱起,边往外走,边愧疚解释:“我,我刚才想的是,如果背你的话,可能头顶又会砸石头,把你脑袋炸烂。” 钟璃舌头破了,说话含糊不清:“系我倒没” 许七安点点头:“所以刚才突然起身,打算抱你。” 钟璃:“系我到霉” 许七安嗤笑:“你是真倒霉。” 钟璃羞愧的把脸埋在他臂弯里。 “墓穴的干尸被我解决了,我敢留下,自然是有后招的。我有逼数,但你就没有了,自己多倒霉不清楚吗?” 许七安把话题拉回来,告诫道:“下次再有这种事,只管自己逃。别到时候我没死,你先死了。” “我,我不放心你。”她说。 “滚犊子,你又不是我媳妇,咸吃萝卜淡操心。”许七安呸道。 我可是要当驸马的人。 :码字的时候,我突然想到一个bug:语言不通啊。 于是查了查资料,发现唐朝和宋朝的官话是陕西话,历朝历代,官话或许会随着首都的不同而改变,语言是一直存在的。而且自古变化不算太大,除非某一地区的人死绝了,那么当地语言才会消失。 于是我机智的补完了这个bug。 另外,这章全是干货,写的很深思熟虑,码字就很慢。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八十二章 真乃神人也 黄昏,夕阳西下。 盗洞里,钻出一个又一个后土帮的成员,总共十三人,加上天地会成员,是十六人。 “终于出来了!” “恍如隔世,差一点以为要死在里面可惜,捞上来的东西有限。” 盗墓贼们心情激动,有的虚脱般的坐在地上,享受着劫后余生的喜悦;有的则轻点墓中带出的财物,感慨这次行动的性价比过低。 天地会众人心情沉重,脸上没有笑容。 恒远把丽娜轻轻放在地上,木然的望着盗洞,低声说:“贫僧连一个女子都不如。” 他寂然坐了几秒,双手合十,悲恸大哭。 伤心程度,竟不比一手带大的恒慧死去弱。 恒远怕是要留心结了,往后到了高品,这就是他心境最大的破绽楚元缜张了张嘴,本想安慰,却说不出话来。 他也需要静一静,需要一点时间来平复悲伤。 恒远屡受许宁宴大恩,偏在这种生死关头,“胆怯”逃脱,此事对恒远的打击难以想象。 他虽然不曾受许宁宴恩情,却将他视作可以交心的朋友,许宁宴卒于地底墓穴,他心里悲恸万分。 不应该的,不应该的他是身负大气运之人,不应该殒落在这里金莲道长罕见的露出颓废之色,与他向来保持的高人形象对比鲜明。 心里虽这么想,但也知道所谓大气运之人,并非真的不死不灭,尤其在触及高品级的情况下。 这样一位身负气运之人折损在这里,是在预示着我必将身死道消么金莲道长怅然若失。 “道长!” 这时,后土帮的病夫帮主走了过来,他显得愈发憔悴,眼眶深陷,气血虚浮,一双浑浊的眸子迸发出亮光: “请道长告诉我们恩人的大名。后土帮虽然是掘墓的窃贼,江湖下九流,但我们一样懂的知恩图报。 “恩人已经逝去,我们这辈子都无法报答,只想为他立长生碑,从今往后,后土帮所有成员,一定日日祭拜,永志不忘。” 钱友热泪盈眶,抹着眼睛,哭道:“求道长告诉恩人大名。” “求道长告之恩人大名。”后土帮众成员激动道。 “许七安,他叫许七安,是京城打更人衙门的银锣。”金莲道长叹息道,而后告诉他们名字怎么写。 许七安后土帮众人默默记下这个名字。 就在这时,金莲道长、恒远、楚元缜突然僵住,他们捕捉到了极细微的脚步声,从盗口里传出去。 有个几秒的沉默,然后,恒远抓起丽娜甩向后土帮众人,低声咆哮:“走,快走!” 金莲道长和楚元缜后退一段距离,与恒远形成“品”字形,面朝盗洞。 老道士沉声道:“迅速离开,能走多远走多远,墓穴里的怪物出来了。” 恒远毫不畏惧,反而露出了解脱般的神色,无比轻松的语气:“阿弥陀佛,这一次,贫僧不会再走了。” 我还没参与天人之争呢楚元缜嘀咕一声,手伸到背后,握住了那柄从未出鞘过的剑。 后土帮众脸色大变,吓的魂飞魄散,连滚带爬的逃窜。 一时间,竟没人去管昏迷的丽娜。 这群狗娘养的东西病夫帮主心里怒骂,忍着强烈的恐惧折返,试图带走丽娜。 他抓住丽娜的双手,一边俯身把她往肩上扛,一边抬头看向盗口,祈祷着那位可怕的阴尸千万不要此时出来,然后他看见了一个光秃秃的大卤蛋。 这颗大卤蛋低垂着,缓缓走了出来,背上趴着一个披头散发的麻布长袍姑娘,两者形成鲜明对比,让人忍不住去想: 为什么不把头发分他一点。 病夫帮主愣住了,保持着俯身的姿势,手里还拽着丽娜的手腕,呆呆的看着出来的一男一女。 直面盗洞的三人也如他一般,呆若木鸡。 场面一时间陷入死寂。 楚元缜喃喃道:“是他本人吗。” “福缘”变的更加浑厚了,监正屏蔽天机的法术失效了?他,他是怎么从干尸手中逃脱的各种念头在金莲道长脑海里闪过,表情却颇为木讷的说道: “应该是他。” 这时,许七安扬起一个笑脸:“大家都出来了啊,真好。” 边说着,边托了托钟璃的臀儿,把她往上颠。 甬道狭窄,无法提供公主抱需要的空间,只能换成背。 “许大人” 沐浴在黄昏的阳光里,恒远只觉得世间是如此的美好,善有善报,佛法无量。 他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微微颤抖的双手合十,眼眶通红,低头念诵佛号。 “恩公,恩公原来你没死,真是太好了。”脚底抹油的钱友,看见许七安安然无恙的出来。 顿时狂喜,脚底再一抹油,狂奔回来。 这人虽然谨慎小心又怕死,但秉性还行。 “恩公福大命大,太好了,真是太好了。”后土帮的成员随之返回,满脸喜悦。 许七安被他们夸的有些不好意思,心说要不是受到气运刺激,神殊和尚醒过来,我当时可能就真的逃走了 玉玺化作白沙,气运贯入他体内,那时许七安察觉体内有什么苏醒,那是神殊和尚的断手。原本沉寂的断手,首次真切的让许七安感觉到它的存在。 有了底气,他才敢留下来断后。否则,就只能祈祷跑的比队友快。 毕竟在遇到“熊”的时候,和你竞争的不是熊,而是你队友。 城外,距离南边山脉极远的山谷里,溪流边,许七安接过钱友递来的水。 他是从溪流里填装的水也不知道喝了会不会拉肚子,全是细菌许七安心里想着,吨吨吨的一口喝光。 探索古墓花了一整天,最后与boss大战,体力耗损巨大,继续补充水分。 丽娜被丢在一旁,呼呼大睡。钟璃孤零零的坐在溪边,处理自己的伤势。 术士体系不擅长战斗,体魄无法与武夫这种完善自身的体系相比,好在术士人人都是大国手,悬壶救世六的一批。 这点伤钟璃自己就能搞定,不影响许七安在旁吹牛皮。 “当时我啥都没想,只想着大家赶紧走,一切危险由我来挡”许七安说的唾沫飞溅。 让一众后土帮成员感动的无以复加,再回想自己怕死逃命的行为,一个个的羞愧的无地自容。 私底下,许七安告诉金莲道长等人,传音解释:“监正在我体内留了后手,至于是什么,我不能说。” 监正竟在他身上留了后手果然,我预料的没错,许宁宴是监正的重要棋子。如今看来,这颗棋子的重要性,非同寻常啊。 金莲道长恍然且释然的颔首。 难怪,难怪司天监的钟璃姑娘会跟着他楚元缜看了眼远处,钟璃瘦削的背影,露出了恍然之色。 此外,他联想到了更多的细节,比如监正为何钦点他为代表,与佛门斗法。又比如金莲道长为何对许七安如此看重且厚爱。 还有刚才在迷宫带路时,展现出的细节,一切种种,都预示着许七安此人绝不简单,背后隐藏着难以想象的秘密。 有点意思。 恒远念头相对纯粹,在他看来,许宁宴是好人,许宁宴没有死,所以世界暂时还是美好的。 “可惜我没机会修行金刚不败,距离三品遥遥无期。”恒远心里感慨。 吹完牛皮,许七安目光挪向后土帮里的那位野生术士,头发花白,年约五旬,穿着肮脏长袍的老者。 “这位前辈如何称呼?” “不敢当“前辈”二字,老朽复姓公羊,单名宿。”野生老术士摆摆手。 “前辈是怎么发现这座墓的?”许七安问道。 根据钱友所说,南山底下这座大墓是精通风水的术士,兼副帮主公羊宿发现。 这就很奇怪,这座墓埋在那里数千年,不,上万年,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被发掘? “那座墓并不是我发现的,而是我老师发现的。我们这一脉的术士,几乎断绝了晋升的可能。大部分止于五品,至于原因” 公羊宿摇头道:“体系里的隐秘,不便透露。” 不就是需要依附朝廷嘛,我早就知道了许七安暗暗撇嘴,没打断他,继续听着。 “人总得吃饭嘛,谋生的手段就那么几种,最挣钱的行当,嘿嘿,无外乎发死人财。我自幼跟着老师游历九州,足迹踏遍天下河山,每遇到一个风水宝地,我们就会记录下来,将来寻机会挖掘。 “有墓就发一笔横财,没墓,就介绍给富户。这座墓是我老师年轻时发现的,便记录了下来。不过我老师不热衷掘墓,说此事有违天和,迟早遭天谴。 “谁成想,还真给这老东西说中了,这次要没恩公出手,老朽怕是永眠地底了。” 我也没能力判断你说的是真是假,作为术士,望气术对你根本没用这件事的契机是五号,不是我,知道我是天地会成员的存在寥寥无几,而且,还得满足一个条件,那就是知道五号行踪,这就排除了人为安排的可能哎,我都快得监正应激障碍症了。 许七安心里感慨。 而后联想到云州遇到的神秘术士,忍不住暗骂一声:术士真他娘的全员老银币。 嗯,高品术士。 褚采薇这种脑子不太聪明的女子,绝对是选错体系了,钟璃也是。 不过这么说对钟璃有点不尊严,毕竟她虽然倒霉、可怜,没啥主见,但智商明显要比采薇高一个层次。 收拢思绪,他故作好奇的问:“公羊前辈,你们这一脉的术士,祖师爷是谁?” 公羊宿定定的看着他,摇头道:“不知道。” 这就是谎话了,表情特征太明显许七安佯装茫然,疑惑道:“难道不是初代监正吗?” 公羊宿面色如常,道:“术士起源便是初代监正,至于我这一脉的祖师是谁,老朽便不知了。” “应该是五百年前脱离司天监的某一派吧。”许七安云淡风轻的语气。 公羊宿脸色狂变。 他张了张嘴,喉结滚动:“许公子,借一步说话。” 我硬盘都没了,怎么借一部?许七安心里吐槽,微笑着起身,顺着细流往下走。 公羊宿沉默的跟上。 脚底踩着鹅卵石,一直走出百米开外,许七安才停下来,因为这个距离可以确保他们的谈话不被金莲道长等人“偷听”。 大家朋友归朋友,我不能把术士体系的秘密透露给你们,除非你给钱。 跟在身后的脚步声停下来,公羊宿死死盯着许七安,脸色严肃,试探道:“许公子,还知道些什么?” “我还知道当年武宗皇帝能篡位成功,是因为与佛门结盟,佛门助他杀掉了初代监正。”许七安回过身,目光灼灼的望着他。 “你竟连这也知道,你究竟是什么人?身边跟着一位预言师,又能从古墓邪尸手中脱身。” “我是谁你不必知道,我只问你,如今的监正,在当年扮演了什么角色?”许七安开门见山,问出困扰自己已久的疑惑。 “呵,这不是很明显的事情吗。若没有高品术士里应外合,佛门想杀一品的术士,岂有那么简单。”公羊宿冷笑道。 他的眼神和表情里带着不屑和鄙夷,许七安知道那不是针对佛门,而是当代监正。 我猜的没错,监正当年确实做了二五仔,所以才换来了如今的地位许七安叹息一声,心里很不舒服。 他没有道德洁癖,但对于这种弑师的行为,本能的感到厌恶,无法接受。 “所以,如今流落江湖的术士,都是当年初代监正死后分裂出去的?”许七安没有露出表情破绽,沉稳的问道。 “当年从司天监分裂出去的术士共有六支,分别是初代监正的六位弟子。我这一脉的祖师爷是初代监正的四弟子,品级为四品阵法师。” 许七安忙问道:“你和其他五支术士流派还有联络吗?他们现在如何?” 公羊宿摇摇头:“各奔天涯,哪还有什么联络,再说,为什么要联络,组成秘密组织,对抗司天监?” 他苦笑一声:“术士体系需要依附王朝,越到高品越是如此,这也是为什么我们这六支术士会没落的原因。” 这不对啊,我在云州遇到的绝对是一位高品术士,他不属于司天监,而六支派系又无法晋升高品逻辑出问题了。 许七安沉声道:“我曾经在云州遇到过一位高品术士,最少是天机师,他不是司天监的人。” 公羊宿一愣,眉头紧锁:“这不应该。” 许七安沉吟道:“有没有这样的可能,他投靠了某个势力,就如同司天监依附大奉。” 公羊宿思索道:“这么说的话,佛门、巫神教两者都是有可能的。至于南疆蛮族和北方蛮族,呵,你可能不知道,他们无法凝聚气运。” 不,我知道,院长赵守都告诉我了 只有佛门和巫神教么那术士助我挫败巫神教的阴谋,他对我肯定是抱着恶意的,因为我怀疑税银案背后的幕后术士就是这群人,当然这个猜测有待考证但是,不管他对我是善意还是恶意,他跟巫神教都不是一路人。 那么,就只剩佛门了?! 我就知道西方的那帮秃驴不是啥好东西严谨严谨,现在还是假设,没有证据嗯,但不妨碍我diss秃驴。许七安深吸一口气,清晰深刻的认识到九州各大势力之间的暗潮汹涌。 “最后一个问题想请教公羊前辈。”许七安道。 “你对我有救命之恩,只要是老朽知道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公羊宿颔首。 “你可知道监正屏蔽了关于初代监正的一切信息。” 公羊宿“呵”了一声:“预料之中,自古帝王还知晓修改史书呢。” 许七安语气困惑:“可问题是,知晓初代监正存在的人不在少数,比如你我。” 公羊宿略作沉吟,目光望向湍急的细流,斟酌道:“许公子认为,何为屏蔽天机?” “抹去与某人相关的一切,或者,屏蔽某人身上的特殊?” 许七安基于自身对“404大法”的了解,给出回答。 公羊宿收回目光,望着许七安:“那,什么叫抹去相关的一切呢?” 没等许七安回答,他低头,脚尖在地上划了一道,指着痕迹说: “抹去这条印记很简单,任谁都不可能知道我在这里划过一条道。但是,如果这条道扩大无数倍,变成一条沟壑,甚至是峡谷呢? “更进一步说,如果这条峡谷横贯在京城呢?” 许七安恍然道:“我明白了,初代监正就是这座峡谷,即使被屏蔽了天机,可它因为影响太大,太醒目,以致于留下的痕迹不可能被抹除的一干二净。” 公羊宿颔首,接着说道: “另外,如果许公子最亲近的人,比如父母,被抹去了存在过的痕迹,那么,许公子会觉得自己是石头里蹦出来的?其他人会认为许公子是石头里蹦出来的? “屏蔽天机的法术,也得遵循天地规则,大道至理。如果是最亲近的人,他们会在脑海里留下一个模糊的概念,却记不起相应的细节。” 原来如此,难怪魏渊说,他老是忘记有初代监正这号人,只有回忆司天监的信息时,才会从历史的割裂中记起有一位初代监正! 许七安似有所指道:“你知道的可真多。” 公羊宿问心无愧的笑起来:“不是我知道的多,是我这一脉只知道这些。既然话说到这份上,我再跟你说一些术士体系的隐秘。 “术士一品和二品非常神秘,即使是我那位祖师,也不知道这两个品级的名称,以及对应的手段。” 许七安缓缓点头:“多谢提醒。” 结束谈话,许七安缓步靠近溪边的钟璃,她正在清洗自己的伤口,并用一块褐色的软膏不停的茶室臃肿充血的腿部。 直到腿部臃肿略有褪去,她取出两根准备好的木棍,撕下一截布条,打算给自己正骨。 许七安突然在她身后大吼一声。 钟璃吓的一哆嗦,一根木棍脱手,顺着溪水漂走。 许七安插着腰,得意洋洋的看着。 “你” 钟璃有些生气,咬着牙碎碎念:“我下次不回去找你了。” “行了行了,破棍子有什么好可惜的。等回京城,给你换一条银棍。” 许七安拉着她起身,把倒霉的五师姐背好,扬声道:“道长,该回京城了。” 俄顷,飞剑和纸鹤御风而去,窜入高空,消失不见。 背对着夕阳,许七安双手托着钟璃的翘臀儿,纵声高歌。 后土帮成员们抬头,目送着高人们离开,心旌神摇。 遥遥的,传来高歌声:“正道的光,照在了大腚上” 夕阳的余晖里,后土帮的成员赶到襄城城门口,距离关城门恰好只剩一刻钟。 “快点快点,赶紧找个客栈歇下来,再晚便宵禁了。”病夫帮主催促帮众加快脚步。 回头一看,发现钱友没有跟上,而是停在城门处的告示墙边,呆呆的看着上面的官府告示。 “钱友,钱友你他娘的发什么愣,墙上有女人不成,让你这般挪不动脚步。”病夫帮主恼火的大吼。 钱友转过头来,表情复杂的无法用语言形容,结结巴巴道:“帮,帮主,你,你过来一下” 病夫帮主怒气冲冲的过去,骂道:“墙上要是没有女人,老子就把你剥光了糊在墙上。” 一边怒骂,一边顺着钱友的手,看向墙上的告示。 然后,两人一起愣在了墙边。 “帮主,你俩咋了?” 其他成员见状,跟着走过来,心说这墙上也绝色美女啊,这两人是怎么回事。 定睛一看,原来墙上贴着一张官府告示: 辛丑年,三月十八日,佛门使团抵京,欲与司天监斗法,打更人衙门银锣许七安出战,破法阵、斩金身、辨佛法力挫佛门,扬大奉国威。 钱友结结巴巴的说道:“我,我记得恩公的名字,是叫许七安?!” “咕噜!”一位后土帮成员喉结滚动。 “咕噜” 吞咽口水的声音接连响起。 代表司天监斗法,力挫佛门公羊宿瞳孔剧烈收缩,他有察觉那位姓许的年轻人身份不一般。 可他没料到对方竟是此等人物。 病夫帮主喃喃道:“我错了,错了 “我竟天真的以为他是地位最低的武夫,原来,原来他才是真正的大人物。破法阵,斩金身,辨佛法真乃神人也。” :今天应该是更新时间最早的,每次看到大家说:重新定义五点钟。 我就很羞愧。 但是今天,我要掐着腰说:请大家重新定义五点钟。 这章又长又硬,大家别忘投月票哦。还有正版订阅,当然也别忘记纠错别字,爱你们哟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八十三章 情报换丹药 夜,星月黯淡,浓雾笼罩。 许七安背着钟璃,在高空俯瞰京城,这座天下第一大城静静的蛰伏在黑暗中。 城墙的马道上每隔二十步设立一个高架火堆,用来照明。再加上皇宫、皇城、内城等地的烛火,竟颇为璀璨。 “真漂亮。”趴在他背上的钟璃喃喃道。 “司天监的八卦台,看不到这样的夜景?”许七安笑道。 “看不到这么漂亮,而且,老师夜里要观天象,这个时间一般不允许我们上八卦台,采薇除外。”钟璃遗憾道。 “为什么采薇可以?”许七安诧异。 “也许是因为她最小最笨,所以老师格外偏爱。”钟璃猜测道。 你在说采薇的坏话?没想到你是这样的钟璃。额,但以这位倒霉五师姐的性格,说的应该是实话看来采薇脑瓜不太聪明是司天监公认的。 心里想着,许七安转移话题,低声道:“我梦里看过一个城市,每逢夜里,便有一盏盏灯在街边点亮,迤逦盘绕在城市的每一个角落。 “我梦里看过一个城市,遍布着观星楼这样的高耸建筑,散发着颜色各异的光芒。 “我梦里看过一个城市,会发光的马车在街上穿梭,整座城市璀璨又炫目,烛光彻夜不息,直到天明。” 钟璃听的有些痴了,喃喃道:“那一定是仙境。” 许七安没有回答,笑了笑,笑容里有着眷恋和怅然。 飞剑和纸鹤没有立刻降落,而是在外城空中盘旋了片刻,这类似于敲门,给司天监的术士或京中高手反应的机会。 让他们知道来者不是敌人,而是自己人。 倘若乍乍呼呼的降落,不打招呼,那么京城高手很可能会应激出手。 飞剑和纸鹤在距离城门口不远的僻静小巷降落,众人拱手告别,昏迷中的丽娜被金莲道长带走了,暂时由他来看护,毕竟金莲是天地会的扛把子。 这个责任理当由他来担。 许七安背着钟璃走向城门口的守卫。 那里栓着一条身形矫健,曲线曼妙的骏马。 昨夜与金莲道长等人一起出城,他把小母马也带上了,途中转交给巡逻的御刀卫,让他们帮忙寄放在城门口,由守城的士卒看管。 “小母马,你的针男人回来了。” 许七安摸了摸小母马的脖颈,解开缰绳,与钟璃骑马返回内城。 从外城门到内城许府,走路得走到半夜,还是骑马比较快,许七安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 使用自己银锣的特权打开内城的城门,返回许府已经是深夜,钟璃简单的洗漱了一下,用许七安给的木棍给自己正骨。 “很抱歉,都是我的错,你本来可以不受这个苦。”许七安愧疚道。 “明日带我回一趟司天监,老师会替我治好腿伤。” 钟璃低着头,揉着腿,小声说:“我要借你气运规避厄运,自然也得给予回馈,用你的话说,这是等价交换,炼金术不变的法则。” “钟师姐通情达理,真是太让人感动了嗯,钟师姐困吗?” 钟璃摇摇头。 啪!许七安把一本空白的册子放在她面前,道:“不困的话就帮我码字吧,我把师姐你从襄城背回京城,很累的。等价交换,炼金术不变的原则。” 钟璃懵了。 许七安一边倒水研磨,一边催促道:“快点,我答应过公主,要给她送话本。我都已经鸽了她一天。” “哦” 钟璃弱弱的应一声,一撅一拐的走到桌边坐下,挺直腰杆,握住许七安递来的毛笔。 次日,许七安穿戴整齐,绑上铜锣,挂好佩刀,送钟璃回娘家。 目送钟璃进了观星楼,许七安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亢长的吟诵声: “海到尽头天作岸,术道绝顶我为峰。” 杨师兄换口头禅了?不是,你在观星楼底下说这样的话,有考虑过监正的感受么?许七安扬起热情的笑容,回身说道: “杨师兄,找我什么事?” “你昨晚似乎出了些问题,需要我帮忙处理一下吗。”杨千幻幽幽道。 许七安有种脊背一凛的感觉,眯了眯眼,瞳光锐利的盯着杨千幻的背影。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他指的是我昨日在古墓中攫取的气运?不可能,杨千幻怎么可能发现我古怪气运。 惊疑不定之际,只见杨千幻负手而立,说道:“我只是帮老师传话。告诉我你的想法,我去回复。” 我的想法就是揍你丫一顿!! 许七安嘴角一抽。 “不出意料,也许我昨晚回京时,监正就在八卦台看出我的异常,不用怀疑,一个登高望远的一品术士,不可能直到现在才发觉。 “监正让杨师兄给我带话,也就是说,他为我屏蔽的天机已经失效?是昨日收了气运冲击的缘故? “那我肯定拒绝啊,度厄罗汉回西域去了,我还有什么理由去承受404大法?这段时间我每去一次勾栏,心里都在滴血。不能白嫖的人生毫无意义。” 想到这里,许七安给出自己的答复:“不用了,替我谢过监正。” 一夹小母马,哒哒哒的跑开。 赶往衙门的路上,沐浴着清晨朝阳的许七安,突然看见前方一辆马车失控,拉车的马匹似乎受到了刺激,狂性大发,横冲直撞。 车夫竭力阻拦,猛拉缰绳,始终无法阻止马匹。 马车失控的冲撞路边的一位稚童,他正蹲在路边玩耍,母亲在旁边的摊子挑廉价首饰。 异变突发,谁都没能反应过来,年轻的母亲听见路人的惊呼,一扭头,看见一辆马车直冲儿子而去。 当即发出惊惧的尖叫声。 就在这时,一位穿打更人差服的年轻人,鬼魅般的闪现,探出手按在马匹的额头。 “律律” 马匹嘶吼着,前蹄跪倒,而那位打更人差服的年轻人,纹丝不动。 “多谢大人相助,多谢大人相助。” 年轻的母亲抱住儿子,喜极而泣,不停的躬身致谢。 眼见这一幕的行人,爆发出响亮的叫好声。 “这不是许大人吗?这不是咱们大奉的英雄吗。” 有人认出了他,惊喜的喊道。 闻言,又有围观过斗法的路人百姓认出了许七安,高呼道:“没错,是许大人,是许大人。” 这下子,没看过斗法的百姓,也知道这位出手救人的俊俏银锣,便是斗法中出尽风头,打压佛门嚣张气焰的英雄。 原来我已经这么受欢迎了吗,这么受京城百姓爱戴了许七安唏嘘着,拱手示意,骑上小母马离开。 身后,高呼“许大人”的声音遥遥传来,经久不息。 “这就有点爽了,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装逼本天成,妙手偶得之”许七安心说。 但接下来,他又遇到了一起稚童走丢事件,为防止遇到人贩,他在原地等待孩童家人找来,收获了满满的感谢和路人的称赞。 一起老奶奶过马路摔倒,无人搀扶事件。许七安作为五好青年,遇到这样的事情自然责无旁贷,收获了老奶奶的感谢和路人的称赞。 而后,许七安意识到了不对劲:“为什么我走到哪里,逼就装到哪里,这不科学啊。扶老奶奶过完马路,是不是还要帮秋家小姐捶李复?” 念头闪过,果然看见街边冲出来一个披头散发的妇人,哭唧唧的。 身后追出来一个汉子,扬起巴掌就打,嘴上怒斥: “打死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打死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老子这就写休书” 不对劲许七安调转马头,一抽小母马的臀儿,哒哒哒的往司天监方向赶。 路上,他沉下心来想了想,有了一个较为合理的猜测。 原本体内的古怪气运,随着他的修为提升,缓慢苏醒,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因此外在的体现是捡银子,从一钱到五钱 现在,攫取了玉玺中的气运,宛如拔苗助长,气运失控了。 “钟璃厄运缠身,时刻要防备突如其来的意外。而我是气运缠身,所以我要时刻防备突如其来的装逼事件这可不是好事啊。而且,我不确定这些意外事件是本来就会发生,还是因为我的出现,才刻意发生,目的就是为了让我装逼(获取声望)?” 想到这里,许七安心里自嘲了一声:以后我可以写一,叫《我真没想要装逼》 快马加鞭的返回司天监,还等下马,身后传来亢长的吟诵声: “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手握明月摘星辰,世间无我这般人。” 余音中,一块紫玉飞到许七安面前,悬空不动。 杨千幻道:“老师让我交给你的,他说你会有些小麻烦,这块玉佩可以解决。” 这块玉佩能屏蔽我的气运?接过玉佩审视,此玉状如圆盘,许铃音手掌那么大,触手温润许七安心悦诚服: “监正真乃神人也,他早知道我会回来。” 杨千幻听了,摇摇头:“不,是之前就交给我的。” “?” 许七安的表情凝在脸上:“那你刚才为何没交给我。” 杨千幻理所应当的说道:“最重要的东西,自然要留到后面出场。正如英雄总是出现在危急关头。” 我受不了了,监正快帮我打死这家伙许七安心里问候了一百遍杨千幻的祖宗十八代,黑着脸,扬鞭而去。 德馨苑。 许七安和怀庆公主列案而坐,手里捧着热茶,袅袅蒸汽铺在俊朗的脸庞,许七安说道: “听说殿下通读史书,才华不输儿郎。” 怀庆双手交叉叠在小腹,腰背挺直,清清冷冷的反问: “不输儿郎?” 那双秋水般清澈明丽的眸子,审视了许七安几秒。 “是卑职形容的不够恰当,不输状元郎。”许七安笑道。 怀庆没再说话,伸出广袖中的玉手,捧着茶杯喝了一口,道:“有何事请教?”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轻松许七安道:“殿下可知大梁王朝?” 襄城外的古墓探索,属于天地会内部的帮派任务,身为魏渊安插在天地会内部的二五仔,许七安理当向上峰汇报此事,但因为玉玺气运的事,他打算隐瞒。 “以“大梁”为名的王朝有三个,最早的,距今大概有三千多年,最近的,则是大奉立国后,前朝余孽在巫神教的扶持下,建立了一个短暂的大梁。十八年后被奉高祖皇帝所灭。” 怀庆想都没想,直接给出答案。 “还有没有更早的?”许七安皱眉。 怀庆摇头。 看来官方史书里确实没有壁画所处年代的记载这个答案意料之中,许七安依旧有些失望。 儒家出现之后,人族虽也有记载历史的习惯,但多绘于壁画,壁画不易保存,一场战争下来,可能会毁于一旦。 真正把修书当做传统,是在儒家出现以后,读书人开始呕心沥血的修书,修史,并将之当成毕生事业,光荣事业。 “许大人还有什么事吗?”怀庆提醒道。 “没有了” 心里思考着,许七安下意识的摇头。 “没有了?”怀庆的声调微微拔高。 “瞧我这记性,说好要给殿下送话本的。”许七安一拍脑袋,从怀里取出册子,放在案上,道: “昨日家中有事,以此耽搁了。殿下等急了吧。” 怀庆看都不看话本,淡淡道:“几个婢子想看罢了,本宫何来“等急”之说?” “那没什么事,卑职就先告退了。” 许七安还惦记着去临安府约会。 女人真是麻烦,我都没时间好好修炼,你说养那么多鱼干嘛想起临安妩媚多情的容颜,许七安有些迫不及待。 “不送。” 等许七安离开厅里,怀庆提着裙摆起身,径直走到桌边,有些急促的拿起册子,哗啦啦扫了一眼,确认量大管饱,她盈盈眼波里闪过欣慰。 灵宝观。 一只橘猫轻盈的跃上围墙,扫了一眼幽静的小院,从墙头扑了下来。 它翘着尾巴,穿过鹅卵石铺设的小径,来到静室门口,抬起爪子,敲了敲门。 格子门自动敞开,洛玉衡清冷的声线传出:“你又来我灵宝观作甚。” “唉!” 橘猫叹息一声,震荡空气,传出沧桑的声音:“师妹,江湖救急,我肉身快不行了。” “我觉得你挺喜欢现在的肉身。”洛玉衡揶揄道。 “师妹莫要信口雌黄。”橘猫有些生气,义正言辞道:“我辈人士,行事不拘小节。” “废话少说,什么事。”洛玉衡不耐烦了。 橘猫脸上露出人性化的笑容,厚着脸皮说:“想向师妹讨要两粒血胎丸。” 洛玉衡叹息一声:“我只是一个蛊惑君王修道,祸乱朝纲的红颜祸水,我的丹药,都是民脂民膏。师兄不怕吃了以后,业火灼身,身死道消?” 这小气又记仇的女人金莲道长沉声道:“师妹此言差矣,元景帝欲修道,与你何干?换了心术不正之人做国师,那才是真正的祸乱朝纲。 “师妹这是心系天下苍生,才接了国师之任,亲自盯着元景帝。不然,朝廷早乱了。” 洛玉衡幽幽叹息:“要是天下人都如师兄这般看的清,看的明,那该多好。其实你说的对,既然借了朝廷气运修行,遭口诛笔伐也是应该。” “那,那血胎丸” “一枚血胎丸,三十八两黄金。念在同门之情,我便为师兄抹去零头,给个六十两黄金吧。” 贫道要是有那么多银子,找你干嘛!! 金莲道长猫脸僵硬。 沉吟片刻,金莲道长翻过门槛,进入静室,看着盘坐在蒲团的绝色美人,商量道: “我用情报,换取血胎丸。” 洛玉衡没有睁眼,五心朝上,精致的脸蛋如玉雕,红唇轻启:“师兄情报虽多,可我不感兴趣。” 橘猫碧瞳幽幽的盯着她,道:“如果是许七安的呢?” 洛玉衡立刻睁开眸子。 :肝完睡觉,明天起来改错字。我果然只有在半夜才能静下心来码字。以后有女朋友了怎么办啊? 伤脑筋。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八十四章 许辞旧会做诗?呸! “他的事,我并不关心。” 洛玉衡眉间轻蹙,不悦道:“你没必要时常用他来刺激过,与谁双修,我自有决断,不劳烦师兄操心。” 她这个样子,就像是不满被长辈强行安排婚姻橘猫心里轻笑,自然而然的抬起爪子看了一眼,然后放下来。 “看来师妹对许七安也不是真的不屑一顾,或者,至少他不会让你觉得厌恶?反正我知道你很不喜欢元景帝。” “没有女子会喜欢一个整天要求与你双修的男人。”洛玉衡淡淡道。 那完蛋,许七安也是这样的人橘猫心里腹诽,表面稳如老猫,笑道: “师妹想和谁双修,无人能替你决定。不过,双修道侣并非小事,不能轻易决定,自当多多观察。我这里有一个关乎许七安的重要信息,或许对你会有用。” 洛玉衡态度果然好转,颔首道:“师兄请说。” “其实这个情报,不仅事关许七安,还牵扯到上古人宗的隐秘。”金莲道长说完,措辞片刻道: “五号是蛊族的小姑娘,这件事你应该知道。前段时间她离开南疆,来大奉历练” 橘猫爪子动了动,以莫大决心压制住本能,继续说道:“但她在襄城附近失联。 “前天夜里,我召集了三号四号六号,一同去寻她。几经探索,在襄城外南山底下的一座大墓里发现了她。 “那座大墓的主人是人宗的一位前辈,根据壁画记载的信息判断,他出生在神魔后裔活跃的年代,为了借气运修行,斩杀国君,篡位称帝。” 篡位称帝洛玉衡眉头紧皱:“他也是二品?” 橘猫摇摇头道:“我原本也是这样认为,后来,他渡劫失败,身死道消。在地底修建了一座大幕。” “是后人为他修建的吧。”洛玉衡边说着,边倒了杯水,推到橘猫面前。 橘猫低头,伸出粉嫩舌头,“哧溜哧溜”舔了几口茶水,感慨道:“猫的舌头和人差别真大,茶喝起来寡淡无味,浪费了,浪费了。” 接着切回正题,沉声道:“问题就出在这里,那道人渡劫失败,肉身却没湮灭,一直沉睡在地宫中。我们进入主墓后,惊醒了他。” 许七安能看见的细节,金莲道长这样的老江湖,怎么可能忽略?那干尸身上的焦痕,以及肉身强度 金莲道长当场就意识到那具干尸就是道人,老银币只是假装不知道。 “这不可能!”洛玉衡脸色严肃。 天劫毁灭一切,道门二品若是不能渡劫成功,元神连同肉身会被一同摧毁,不会留下任何东西。 上一代人宗道首便是如此。 “我最先也惊讶,但事实就是如此。”橘猫说。 他其实对天地会的成员隐瞒了一件事,地宗道首并非渡劫失败入魔,而是为了应对渡劫,走了歪路,一时不慎堕入魔道。 若是渡劫失败,地宗道首早就化作灰灰。 “那干尸出现后,误将许七安认作了主公,并奉上守护多年的传国玉玺” “且慢!”洛玉衡抬了抬手,皱着精致的眉梢,“你说他唤许七安为主公?” 金莲道长肯定的点头。 丰腴美艳,似人间尤物,又似清冷仙子的洛玉衡不再说话,花了十几秒消化掉这句话里蕴含的庞大信息,而后缓缓道: “你说干尸是那个道人,却又称许七安为主公。他主公是谁,又为何错把许七安认作主公?” 女子国师美眸凝视,一眨不眨的盯着金莲道长,神情特别专注,收敛了之前云淡风轻的姿态。 显然,她无比在乎这几件事,或者,从这几件事里发现了什么端倪。 金莲道长分析道:“我的猜测是,那具干尸是一具遗蜕,真正的道人脱离了躯壳,重塑了新的肉身。” 这里就要涉及到道门的修行体系了。 道门三品,阳神! 阳神在道门的称呼里又叫“法身”,是法相的雏形。 天地人三宗,走的路子不同,但核心是一样的。归纳起来,修行步骤是: 先修阴神,再凝练金丹。阴神与金丹融合,就会诞出元婴。元婴成长之后,就是阳神。阳神大成,就是法相。 所以说阳神是法相雏形,又被成为法身。 道门修士到了三品阳神境,已经可以初步摆脱肉身的桎梏,阳神遨游天地,无拘无束。 纵使肉身湮灭,只需要花费一定的代价,便可重塑肉身。 当然,这不代表肉身不重要,恰恰相反,肉身是踏入一品陆地神仙的关键。 阳神进一步蜕变,就是法相,这个时候法相要和肉身融合,重新归一,然后度过天劫,完成质变。 陆地神仙便诞生了。 “既然能留下遗蜕,那说明道人不是一品陆地神仙,既然如此,他如何在天劫失败后脱身?”洛玉衡眉头紧皱。 “所以只是猜测,看来师妹也不知晓原因。”橘猫惋惜摇头。 “我若知晓原因,父亲便不会湮灭在天劫里。”洛玉衡撇撇小嘴。 “有道理。”橘猫点点头,露出人性化的微笑: “这件事暂且揭过,我们说一说下一个情报,道人渡劫失败后,为自己修建了大墓,命令遗蜕守护一枚传国玉玺,里面凝聚着他收集起来的气运。 “道人告诉遗蜕,他日会回来取走玉玺。那具遗蜕将许七安错认成了道人,双手奉上遗蜕。你猜猜后面发生了什么。” 洛玉衡芳心“砰砰”狂跳了几下,美眸晶晶闪亮,追问道:“许七安得了传国玉玺?这可真是个好消息,师兄,你这个情报是无价的。” 倘若能从许七安手里交换到传国玉玺,借助里面的气运修行,踏入一品指日可待。她也不用烦恼和臭男人双修的事。 晋升一品,逍遥天地间,寿元漫长,她再不用当什么国师,再不用应付元景帝,再不用困在京城。 一念及此,洛玉衡心跳愈发剧烈,呼吸急促。 自人宗成立以来,历史长河中,二品多如牛毛,一品却凤毛麟角。天劫挡住了多少人杰。 “玉玺没了。”金莲道长遗憾道。 洛玉衡神情倏然僵硬,呼吸一滞,尖声道:“玉玺没了?那它在哪儿,留在了墓里,没有带出来? “襄城外的山脉是吧,那座山脉,确切位置告诉我” 她霍然起身,招来飞剑和拂尘,让它们悬与身后。接着,一边往外走,一边朝橘猫探出手掌,摄入掌心。 洛玉衡坐不住了。 “师妹。” 金莲道长脖颈被拎着,四肢下垂,一副“你随便折腾我懒得动”的姿态,道:“玉玺不在墓中,你去了也寻不到。” 洛玉衡顿住脚步,睁大美眸,娇斥道:“你这老道,不会一口气把话说清楚。快说,玉玺何在?” 大袖一挥,把橘猫打了一个跟头。 “玉玺毁了” 橘猫赶在洛玉衡发怒之前,补充道:“内蕴的气运尽数被许七安攫取。” 听到这句话的洛玉衡,当场呆若木鸡。 过了好一会儿,洛玉衡沉默的返回蒲团,盘坐下来,喃喃道:“气运全被他攫取了” “如果之前,你认为他的气运不足,那么现在,助你踏入一品应该是板上钉钉的事。当然,与谁双修,要不要双修,是师妹你自己事。” 橘猫温和道。 它蹲了片刻,见洛玉衡愣愣出神,忍不住咳嗽一声,提醒道:“不知道这两个情报,值不值两粒血胎丸?” 话音落下,便见洛玉衡袖中飞出两枚瓷瓶,瓷白剔透。 橘猫张开嘴,将两枚瓷瓶吞入腹中收好,笑道:“多谢师妹。” 轻盈的跃下桌案,竖着尾巴,摇着猫屁股,欢快的窜进花圃,离开灵宝观。 洛玉衡宛如一尊雕塑,盘坐了许久,突然,长而翘的睫毛颤了颤,玉美人便活了过来。 她抬起胳膊,袖子滑落,白皙玲珑的玉手年捻住道簪,轻轻一抽。 莲花冠滚落,柔顺的青丝失去束缚,如水般倾泻而下。 国色天香。 “国师,国师” 这时,提着裙摆,蒙着面纱的女子,小跑着冲了进来,她迈过门槛,看见青丝如瀑,妩媚绝色的洛玉衡,顿时一愣。 蒙面女子呆了片刻,指着洛玉衡,‘哦哦哦’的叫道:“你终于想通了,要和元景帝双修了?” 说着,还挤眉弄眼,一副老司姬的姿态。 洛玉衡素白的脸蛋,微微一红,兰花指捻着道簪,在发丝轻轻一旋,变戏法似的缠好了发髻。 滚落在地的莲花冠弃之不顾。 “找我什么事?”洛玉衡不动声色的道。 蒙面纱女子没有回答,径直走到桌边,翻开一个倒扣的茶杯,给自己倒了杯温茶,吨吨吨的喝光,舒服的打了个饱嗝。 “王府收到边关传来的信,信上说镇北王已经趋于三品大圆满,最迟明年初,最早今年,就能到三品巅峰。” 蒙面纱女子在静室里来回踱步:“大事不妙,大事不妙。” 洛玉衡蹙眉道:“这么快?” 她沉吟过后,笑道:“有什么不妙,他晋升二品,你这个镇北王妃的地位,那可就只在皇后之下。宫中的妃子和贵妃,见你也得低一头。” “谁在乎那些东西呢。”蒙面纱女子说着,忽然蹙眉:“对了,送信回来的是他的副将,那粗鄙的武夫副将还向我询问了佛门斗法之事。” 皇城。 许七安在临安府用过午膳才告辞离开,骑上心爱的小母马,思忖着在临安府中的收获。 “果然,象棋对她来说还是太难了,她不怎么喜欢,但却很珍惜我们一起制作的棋盘和棋子 “龙傲天和紫霞的话本她也喜欢,不过似乎对这一期的内容有点失望?问她哪里写的不好,她也不说,吞吞吐吐 “今天和临安牵了两次手,一次是教她下棋,另一次是在后池乘船时拉她,实验证明,只要我不是太赤裸裸的占便宜,她可以适当的接受与我有肢体触碰,好兆头啊,友达以上恋爱未满。 “稳住,稳住,当下,爱情就像马车,临安在里面,我在外面。不久的将来,爱情就像一张床,临安在我下面,我在她里面。” 很快,打更人衙门在望。 “大郎,大郎” 这时,衙门口传来熟悉的呼喊声。 许七安脸色一僵,循声看去,是门房老张的儿子。 “跟你说过多少遍,在外头要喊我公子。”许七安恼怒的批评了一句,继而问道: “你来衙门作甚。” 外城带过来下人,依旧保持着过去的习惯,喊他大郎,喊许新年二郎。这让许七安想起了前世,明明早就成年了,父母还喊他的乳名,特别丢人,尤其外人在场的时候。 “府里来了一位姑娘,说是找您的。问她和你什么关系,她也不说。就是一口咬定是找您。夫人让我过来喊你回府。”门房老张的儿子解释道: “但衙门的侍卫不让我进去,又说你今天还没点卯,不在衙门,我只能在门口等着。” 姑娘? 许七安回顾了一下自己鱼塘里养的鱼儿,首先排除褚采薇,她是许府的老顾客了,隔三差五的过来玩。 浮香也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她不会登门拜访,而且婶婶认得浮香,当时,爱情就像一具棺材,许白嫖在里头,浮香债主在外头。 不会是钟璃吧许七安心里想着,问道:“那姑娘外貌有何特征?” 内城一家酒楼里,云鹿书院的学子朱退之,正与同窗好友喝酒。 席上除了云鹿书院的学子,还有几位国子监的学子。 虽然云鹿书院和国子监有道统之争,两边的学子确实存在相互敌视、鄙夷现象,不过也仅限于此。 真要说有什么不可化解的矛盾,其实没有,毕竟道统之争对普通学子而言过于遥远,在说,大部分学子连当官的机会都没有。或者只能做个小官。 倘若有一方主动结交、讨好,那么坐在一起把酒言欢还是很容易的。 朱退之近日心情极差,他春闱落榜了。 这对心高气傲的朱退之来说,无疑是巨大的打击。尤其是向来一直以来的竞争对手许辞旧,竟高中“会元”。 愈发凸显出两人的差距。 春闱放榜之后,便与同窗整日流连青楼、教坊司、酒楼,借酒浇愁。 “他何时有这等诗才?” 这个疑惑始终困扰了朱退之,身为同窗兼竞争对手,许辞旧几斤几两,他还不知? 策问和经义确实堪称一流,但诗词写的平平无奇,朱退之自信,论诗词,十个许辞旧也不如自己。 “想不到啊,今年春闱的会元,竟被你们云鹿书院的许辞旧夺了去。” 一位国子监的学子感慨道:“这对我们国子监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若是换成以前,那还不闹翻天去。 “可是,如果是许辞旧,那大家都服气。” 另一位国子监学子直接摇头吟诵:“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每次回味这首诗,都让人内心激荡起万丈豪情,任何艰难险阻,不过尔尔。哈哈哈,喝酒喝酒。” 云鹿书院的学子露出了得意的笑容,许辞旧高中“会元”,他们身为云鹿书院的学子,脸上倍感光荣。 唯有朱退之沉默不语,闷头喝酒。 这时,国子监一位没有说话的年轻学子,瞥了眼朱退之,笑道:“朱兄似乎不太高兴?” 朱退之看了他一眼,此人姓刘,单名一个珏字,很擅长交际,并不因为自身是国子监的学生,而对云鹿书院的学生恶语相向。 在京城年轻学子里,人脉极广,此人与自己一样,春闱落榜了。 朱退之不答,摆摆手,继续喝酒。 刘珏不以为意,铁了心要把朱退之拉进话题里,问道:“许会元有此等诗才,为何之前平平无奇,从未听说啊? “纵使佳句天才,但能偶得此等传世佳作,自身的诗词造诣也不会太低。可我却从未听说京城诗坛里有一位许辞旧。” 朱退之“嗤笑”一声,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神情不屑道:“别说你没听说,我这个云鹿书院的学子,也没听说过。” 此言一出,国子监学子来了兴趣,顿时看了过来。 刘珏眯了眯眼,语气未变,随口问道:“朱兄此言何意?” 今天有小母马活动哟,一定要【先回复】书评区的帖子,这样才算参加活动了,小母马马上一星了,一星可以解锁专属卡牌,限定番外人设音频等。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八十五章 科举舞弊 “许辞旧会写个屁的诗,我随随便便写几句,就能让他无地自容。当日若非替他堂哥许七安赠诗,紫阳居士的那块玉佩就应该是我的。” 朱退之想起当日的过节,骂骂咧咧。 “会不会是科举舞弊?”刘珏试探道。 “胡说八道!”云鹿书院的学子闻言大怒,一个个用眼睛瞪他。 科举舞弊这个词在朱退之脑海里浮现,像是瞬间贯通了所有疑问,合理的解释了许辞旧能写出传世名作,高中“会元”的原因。 旋即,朱退之摇头:“不可能,诗词不是文章,提前得知考题,便能有时间充分准备。刘兄,我让你以“春景”为题,给你三日时间,你能写出一首传世之作?” 刘珏摇头:“在下汗颜,给我三年恐怕也写不出来。” 他喝了口小酒,露出饱含深意的笑容,压低声音:“可是,朱兄想一想,如果替他写诗的人,是银锣许七安呢?” 席上气氛一静,不管云鹿书院的学子,还是国子监的学子,都没有立刻反驳。而是在脑海里仔细思忖了一下。 是啊,如果是许诗魁的话,若能提前知道考题,别说三日,恐怕一日就能写出来。 送别诗和咏梅诗,以及那首在云州“牺牲”前引吭高歌的半首词,都是临阵而坐。 云鹿书院的学子更是联想到了张贴在书院功名墙上的《劝学诗》,据书院大儒透露,许宁宴十息成诗,惊才绝艳。 “哼,银锣许七安又如何得知考题?” 心里虽然那么想,但嘴上是不会承认的,云鹿书院的学子质问道。 “不知不知,”刘珏摆摆手,笑道:“本就是醉话,瞎猜而已。不过那许七安是银锣,官场流传,此人深受魏渊信任” 他没继续往下说。 有了这段插曲,云鹿书院的学子没了饮酒的心情,坐了片刻,就起身告辞。 擅长交际的刘珏亲自送朱退之等人下楼,然后主动结账,众人在酒楼外各自散去。 一刻钟后,刘珏去而复返,钻进停在酒楼外的一辆马车里。 车马里坐着一位富家翁打扮的中年人,大拇指套着玉扳指,手里盘着核桃,另一只手端着茶杯。 “赵管事!” 刘珏恭敬的作揖。 中年人颔首,放下茶杯,翻开倒扣在小茶几上的茶盏,倒了杯茶,皱眉道:“一身酒味,喝口茶吧。” “多谢赵管事。”刘珏双手捧着茶盏,呲溜一口喝完,徐徐道: “打听出一些事情了,根据那几个云鹿书院的学子说,许辞旧根本不会作诗,水平稀烂。那首《行路难》十有八九是别人捉刀代笔。当然,我也没有证据。” 中年人闻言,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哂笑道:“不需要证据,有这个就够了。” 外城,种着杨柳的院子里。 刚吞服血胎丸的金莲道长,沐浴在春日融融的阳光里,感觉身体不再阴冷,不再往阴物方面转化,但体内残留些许阴气,靠另一枚血胎丸足以消弭。 “这具肉身与我元神并不契合,用不了太长时间,好在造化金莲成熟在即,莲子可以为我重塑肉身,我也该离京了。 “希望到时候不会出意外。” 金莲道长心里祈祷。 “大郎,那,那姑娘好像不是大奉人士。” 门房老张的儿子想了想,形容道:“是个黑皮的丑姑娘,眼睛还是蓝色的。头发也难看,带着卷儿。” 五号?! 卧槽,她来我家干嘛,金莲道长让她来的?那她知不知道我是三号的事? 金莲道长请他帮忙寻找五号,而不是请三号,尚可以用“三号品级太低”来掩盖,毕竟儒家的言出法随越到后期,实力越恐怖。 但前期的品级里,九品到七品都是辣鸡,到六品儒生境,可以抄录别人的技能,才具备相当可观的战力。 在楚元缜和恒远看来,虽然三号许辞旧聪明绝顶,但真正需要的时候,还是战力彪悍的堂哥许宁宴更靠谱。 看来今天只有旷班了许七安颔首道:“我知道了,待我请假过后,再与你一同回府。” 请假之后,许七安坐在马背,小跑着往许府方向去,门房老张的儿子小张,小跑着跟在一旁。 两刻钟后,抵达了距离衙门不远的许府,许七安把马缰交给小张,径直入府。 刚进外院,就看见厨娘们端着一碟碟的热菜和馒头、米饭,往内院走去。 “大郎回来啦”厨娘们松了口气,边说着,边把目光投向内院: “府上来了个姑娘,说是找你的,问和你什么关系,她自己也说不清楚,叽里咕噜的,十句话里九句听不清。” 十句话里九句听不清,五号的南疆口音有点重啊许七安吐槽着,与厨娘一起进了内院,远远的听见内厅传来许玲月温柔的声音: “丽娜姑娘从南疆远道而来,找我大哥何事?” “不是来找你大哥的,是来找几位朋友,随便历练”一个口音很重的声音响起,说着半吊子的大奉官话。 不过声音宛如银铃,清脆悦耳,甚是好听。 “就是说你不认识我大哥?” “不认识。” 三言两语就摸清底细了,这个姑娘不太聪明的样子,和大哥也没关系许玲月热情的招待丽娜。 婶婶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眉头轻蹙,目光略带敌意的审视丽娜。 这个外族女人真会吃啊,半个时辰里,吃掉了家里三天的口粮,兑换成银子的话,有十几两了。 这还是婶婶特意让厨娘准备一些米面馒头和素菜,要是大鱼大肉的话,得吃掉多少银子? 谁家养的起这种姑娘。 “丽娜姑娘?你来我府上作甚。” 许七安踏入门槛,一脸诧异的审视着南疆来的小蛮妞。相比起昨日受伤的苍白脸色,她现在气色红润,眸子明亮,似乎伤势已经痊愈。 “金莲道长让我来找你,说在京这段时间,我便住在你这里了。多谢许大人救命之恩。” 丽娜赶忙放下筷子,咽下食物,大大方方的端详许七安。 她原以为自己来了京城,接待她的要么是金莲道长,要么是三号,或者四号六号。谁想,最终居然住进了一个陌生男子家中。 昨天的事,金莲道长已经告诉她,丽娜知道这位皮相极佳的年轻银锣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既然是道长信赖的朋友,那丽娜也无保留的信任他。 她喊我许大人,而不是三号许七安盯着丽娜看了片刻,无法从那双澄澈无邪的碧眸中看出端倪。 金莲道长为什么要把她安排在我身边?这有何深意? 老银币做这件事之前没与我商量,按照我与老银币们打交道的经验判断,事先商量,则没有某种谋划。 事先没商量,则必有深意。 于是,许七安问道:“道长还与你说了什么?” 丽娜啃了口馒头,含糊说道:“金莲道长说你是他在京城结识的挚友,让我安心待在府上便成。” 咽下馒头,她有些气愤和委屈的说道:“道长说我太能吃,养不起我。” 啊许七安脸色呆滞,原来金莲把她送到我这里的原因,是因为太能吃养不起? 这还真是个无懈可击的理由,同样的道理,住养老院的六号和吃住都靠故友接济的四号,也养不起南疆小蛮妞。 该死,被当成狗大户的感觉好不爽,人在江湖飘,不是你白嫖,就是我白嫖,报应啊许七安叹息一声:“原来如此。” “咳咳!” 婶婶用力咳嗽一声,彰显她当家主母的存在感。 但许七安不搭理她,自顾自道:“行吧,我马上让人给你安排房间。” “许宁宴!!” 婶婶气的嗷嗷叫,从椅子上起身,掐着小腰,怒目相视:“我是你婶婶,你,你难道没想过和我商量一下?” 说着,目光频频瞟向杯盘狼藉的餐桌,告诉倒霉侄儿,这姑娘是个无底洞。 这许七安顿时犹豫,婶婶考虑的很有道理,京城物价贵,这姑娘那么能吃,委实太耗银子。 而且,我最近的气运发生变化,不再捡银子了,改成积累声望,然后,魏渊又扣了我工资。 “大哥你忘了鸡精吗?” 这时,许玲月开口了,她给许七安算了一笔账:“京城的盐运衙门去年开出去盐票两千斤,获利五千两,其中大哥占一成,得五百两。这银子您还从没司天监要回来呢。 “我问了盐运衙门的吏员,朝廷打算在今年开设至少十座作坊来制作鸡精,等今年年尾结算时,将是一笔难以想象的巨额财富。 “所以,咱们家已经不缺银子啦。” 许玲月说的“盐票”,单指鸡精。现在鸡精和盐一样,成了朝廷重要战略物资。去年横空出世,还无法大规模生产,但今年扩大生产规模后,其中利润无法估量。 你不说我还真忘了肯定是监正那个糟老头子屏蔽了鸡精,让我想不起来,他想坑我银子。 许七安惊喜的发现自己其实已经是这个时代的马爸爸了。 丽娜完全没听懂,但觉得很厉害的样子,她从南疆千里迢迢来京城,知道一个铜板能买什么,一钱银子能买什么。 同时,也知道赚取银子是何等困难的事。 下意识的,她看向了这位“许大人”,眼里流露出纯粹的崇拜,就像小姑娘看见邻居家的哥哥烫着泡面头,穿着牛仔裤,腰上悬一条装饰铁链,在自家院子里跳街舞。 “我怎么不知道这事儿。”婶婶狐疑道。 “婶婶不知道吗,我让玲月告诉你了。”许七安顺势看向妹妹。 许玲月一脸茫然:“娘许是忘记了吧。” 婶婶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她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忘了,对这么大一块“利润”毫无印象。 这时,丽娜带着崇拜的语气,问道:“请问许大人高姓大名。” 这样的问话方式是她在大奉浪迹江湖时学会的。 “许七安!” “许,许七安”丽娜歪着头,想了半天,忽然一声尖叫:“你就是许七安,你不是死在云州了吗?” 婶婶和许玲月狐疑的看了过来。 这位外族姑娘自称认识许七安,却又不知道她死而复生的事,那,她来府上作甚? “借一步说话。” 许七安拉着丽娜走出偏厅,行到花圃边停下,解释道: “我并没有死,是李妙真弄错了。嗯,其实我是天地会的外围成员,虽然没有相应的地书碎片,但对你们的事了如指掌。” “难怪金莲道长让我来找你呢。”丽娜露出开心的笑容,很轻易就相信了许七安的话,没有任何质疑。 真好骗许七安严肃道:“这是个秘密,你不能对外泄露,哪怕是天地会内部也不行。” “好!” 丽娜嫣然一笑,用力点头。 “吃饭去吧。” 如果世上人人都像五号这样单纯天真,该多好许七安望着蹦跳活泼的背影,由衷感慨。 他还有很多事情要问五号,比如她是如何知晓捡银子的是三号自身,而不是无中生友。 不急,性格单纯的人通常比较执拗,说保密就肯定会保密。 但吃人嘴软,等她在家里多吃几天,她但凡有点良心,就知道白嫖是不对的。 内阁。 穿绯袍的王贞文伏案批阅折子,他已经坐了两个时辰,中途上过几次茅厕,其余时间全部投身在公务。 内阁相当于皇帝的私人秘书,权力极大,远高于六部。 朝廷大大小小的奏章,甚至百姓给皇帝提出的建议,都由通政使司汇总,司礼监呈报皇帝过目,再交到内阁。 内阁负责草拟处理意见,再由司礼监把意见呈报皇上最后决定如何处理,最后由六部校对下发。 到了元景帝这一朝,通政使司直接把奏折转交内阁,内阁草拟处理意见,最后再转交给元景帝。 中间省略了一道流程。 这是因为元景帝认为,中间多出来的流程妨碍到了他修道。 恰恰是中间省略的这一道流程,猫腻最多。因为这样一来,元景帝看到的,就只是内阁让他看到的折子。 当然,元景帝虽然不是好皇帝,但他是个擅用权术的皇帝。为了扼制文官权力过大,架空皇权,他想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这个办法名字叫“魏渊”。 从大格局来说,各党派与魏渊党势如水火。小格局来说,各党派之间厮杀惨烈。 元景帝稳坐钓鱼台,负责维系平衡,安心修道。 王贞文打开最后一份奏折,看完上面的内容后,他沉吟着,静坐许久。然后,取出一张纸条,写下自己的建议,贴在奏折上。 做完这一切,恰好黄昏散值。 到了晚上,许府餐桌上多了一位许铃音的生死大敌。 对于这位横空出世的姐姐,许铃音又爱又恨,爱是因为“姐姐”来了之后,家里的饭菜多了数倍。 恨是因为,这个大姐姐吃的实在太多了 自己一张嘴那么小,根本吃不过她。 许二叔沉着脸,审视着丽娜,扭头问侄儿:“她是不是南疆蛊族的人,力蛊部的?” 丽娜从碗里抬起脸,嘴角沾着饭粒,脆声道:“我是力蛊部的,许二叔怎么知道。” 谁是你二叔!许平志冷哼一声。 当年山海关战役,他亲生经历了大战,见识过力蛊部的蛮子的可怕膂力,他们的特点就是能吃。 一位精壮的力蛊部族人,一天吃下一头牛也是常事。 当年魏渊从来不俘虏力蛊部的族人,都是直接杀的,节省粮草。 “大哥,与你说件事。”许新年突然开口。 “早知道你有事,眉头没松过。说说看。”许七安一边跟丽娜抢肉吃,一边回复堂弟。 “王家大小姐明日约我游湖。”许新年警惕道。 “你怎么看?”许七安沉吟道。 许新年‘呵’一声,放下筷子,不屑道:“无非是两个原因,要么出于私仇,想为那刑部尚书的侄女找回场子。 “要么是王首辅不想放过我,又暗中憋坏。” “那你觉得是哪一种可能?”许平志接茬。 许新年想了想,遗憾道:“虽然我将来或许会成为王首辅的心腹大患,但不至于被他这般惦记,我觉得是王小姐想使坏。” 闻言,许玲月放下筷子,小脸严肃:“二哥,你不擅长对付女人,我随你去” 她连忙看了一眼许七安,改口道:“虽然人家也不会那些乱七八糟的争斗,但女人还是最懂女人的。” 许新年对大妹妹的智商发出嘲笑,“谁说我一定要去的?是王小姐邀请我游湖,不是王首辅,既然如此,男未婚女未嫁,一起游湖有失体统,我拒绝便是。 “兵法云,敌进我退,势弱,不可撄其锋。” 不错,处理的还行许七安颔首:“你都决定了,还问我作甚。” 一家人边吃边说,气氛融洽。 次日,元景帝结束打坐,研读经书半个时辰,服饵,然后养神一炷香,早课就算结束了。 这个时候,他才会抽出点时间批阅奏折,不会耽误太长时间,因为内阁已经做好“票拟”,他只需要批红就可以。 他打开第一份折子,是新任的右都御史的奏折,内容是弹劾东阁大学时赵庭芳收受贿赂,向云鹿书院学子许新年泄题。 折子里还举证说,乡试时,该学子诗词属四等(最低五等)。又怎么可能写出《行路难》这样的传世之作。 看到这里,元景帝本来没在意,诗词不是文章,文章泄题的话,性质非常严重。诗词要轻一些,即使你知道考题,却发现找一位诗才比得到考题还难。 但随后,奏折里提到,乃学子有一位堂兄,是打更人衙门的银锣,叫做许七安。 而众所周知,许七安是大奉诗魁。 看完奏折,元景帝瞳孔锐利了起来,但他没发表意见,随后揭下内阁的“票拟”,上面写着内阁的建议: “科举为朝廷选士寻贤,自古以来,便是重中之重。科举舞弊不可容忍,望陛下严查。” 元景帝沉吟片刻,提笔,批红。 :感谢“砍掉重练的土狼”的白银盟打赏、“seanghot”的19万赏。“ady”的盟主。“上仙齐天”的盟主打赏。“佛系九大爷”的盟主。 大佬们错爱,万分感激,一定爆肝回报你们。 另外,替许白嫖弱弱的问一句:大佬们是打赏我的,还是打赏小母马的?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八十六章 办法 元景帝把批红后的折子,轻轻丢给老太监,笑道:“大伴,你给朕说说,这会元许新年,到底有没有舞弊?” 老太监接过折子,飞快扫了一眼,然后说:“老奴愚钝,不过老奴觉得,此事确实有蹊跷。” 元景帝盯着他看了几秒,吩咐道:“责令府衙和刑部处理此案,务必查个水落石出。” 等老太监领命退下,元景帝坐在龙椅上,望着御书房外的蓝天,忽然一笑:“一箭三雕。” 蟒袍老太监离开御书房,低头疾走,行出百米,他惊心肉跳的拍了拍胸膛,脸色阴沉: “批红了还问我魏渊啊魏渊,不是咱家不帮你,咱家的命最重要。” 不久后,宫中的谕令分别传到了刑部和府衙。 刑部孙尚书似乎早有预料,接到谕令后,立刻遣人捉拿许新年。 陈府尹收到宫里传来的谕令,叹息摇头:“长风破浪会有时就怕一个大浪打过来,打的你船毁人亡啊。” 他当即喊来少尹,沉声道:“立刻派人捉拿许新年,带回衙门审问,务必要抢在刑部之前拿人派人去通知一下许银锣。” 许府。 春日和煦,许新年让人把书桌摆在树荫下,阳光透过枝叶,斑驳的晃动在桌上,书上,以及他俊美无俦的脸上。 手边是茶盏和糕点。 婶婶带着许玲月和许铃音姐妹俩,以及借宿在家里的丽娜,正准备出门去玩。 丽娜看见树下的许新年,大方的称赞道:“许二郎长的真俊俏,要是在我们部落,婆娘们会为了抢他打的头破血流。” 婶婶瞬间警惕起来,像是看到了一头企图拱自己家白菜的母猪。 这个南疆的小黑皮是在暗示吗,她对二郎有意?呸,痴心妄想,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婶婶美眸剐了丽娜一下,催促道:“时间不早了,早些出门吧。” 这次出行不带扈从,一百个扈从也抵不过一个南疆小黑皮,小黑皮的实力,是得到许二叔和许大郎人证的。 婶婶也亲眼目睹小黑皮把一块拳头大的石头,轻而易举的捏成齑粉。 丽娜顿时把俊俏的许二郎抛之脑后,兴匆匆的往外走,她迫不及待想逛一逛大奉京城。 以前在南疆时,便时常听部落里的长辈们说起大奉京城,世上最繁华的城市。 “死丫头吃的多,还对我家二郎起歪念,我得想办法把她赶走”婶婶暗暗心想。 这个从天而降的外族女子,激起了婶婶的排外思想。 她正谋划着怎么赶走外族女子,视线里,看见一伙官兵冲了进来,把门房老张推到在地,直奔内院而来。 为首的一位捕头,手里拿着画像,对照了一下,指着树荫下看书的许新年,喝道:“此人便是许新年,拿下。” “你们是什么人?凭什么抓我家二郎。”婶婶大惊失色,出于护犊心理,她没做犹豫,竖着眉头挡在官兵面前。 “刑部拿人,你敢阻拦?一并带走!”那捕头大手一挥,吩咐手下缉拿婶婶。 两名官差当即上前,取出绳索就往婶婶头上套。 “砰!” 丽娜上前一步,轻轻推在两名官差的胸口。“啊”两声惨叫里,官差飞了出去,摔的七荤八素。 锵! 官差们纷纷抽出了兵刃,刀口指着丽娜,南疆的小蛮妞舔了舔嘴唇,有些兴奋,这些人她能在十息内全部杀死。 婶婶惊魂未定般的躲到丽娜身后,忽然发现这个小黑皮竟如此的可靠,值得依赖。 “住手。” 许新年呵斥一声,放下书卷走过来,目光冷冽的扫过众官差,沉声道: “我是会元,有功名在身,你们擅闯我府邸,妄动刀刃,这是大罪。” 这时,两名被打飞的官差揉着胸口站了起来,捕头见他们并无异常,略作沉吟,收了刀,取出一份牌票,道: “我们是奉了刑部的命令,带许会元回衙门问话。” 许新年皱眉道:“许某犯了何事?” “许会元随我们走一趟就知道了。”捕头大手一挥,喝道:“带走。” 丽娜刚想出手,但被许新年制止,他迎上刑部的官差:“我跟你们走。” 婶婶和许玲月一直追到府外,直到官差押着许新年消失在街口。 丽娜小声说:“许二郎也抢银子啦?” 她知道抢银子是要被官兵捉拿的。 这个时候,门房老张牵来了许新年的马,道:“夫人,小姐,老奴这就让人去通知老爷。” 婶婶和许玲月同时转身,叫道:“去找大郎(大哥)。” “什么?刑部的官差来府上捉拿二郎?” 打更人衙门里,收到消息的许七安愣住了,有些猝不及防。 “大郎,您快想想办法,夫人和小姐急的都哭了。”门房老张的儿子神色焦虑。 “为何捉拿?” 老张的儿子摇头,说:“突然就冲来一批官兵,还把我爹给推了个跟头,抓了二郎就走。” “我知道了,你先回去。”许七安吩咐道:“告诉婶婶和玲月,让她们别急,我会处理这件事。” “大郎,您得亲自回去和她们说呀。”门房老张的儿子说道。 许七安点点头,挥手把他打发走,坐在桌案边,沉吟片刻,他起身离开一刀堂,打算走一趟刑部,先弄清楚刑部为何要捉拿许二郎。 “总不是刑部尚书为了给侄女出气,刻意找茬吧。如果是这样,那反而好解决。二郎有功名在身,一般的小事奈何不了他 “但朝堂大佬们的行事风格,就算是为侄女出气,也不会毫无道理的抓人,必然是抓住了把柄,有把握一击必中,这才出手的。 “所以,二郎必定惹上了什么事,只不过我还不知道” 心里想着,他出了院子,正要转头去马棚,牵来小母马,便看见府衙的总捕头吕青,带着两名快手,步伐匆匆的进了院子。 “许大人。” 双方迎面碰到,吕青面露喜色,继而被焦急代替,连声道:“府尹让我来通知你,许会元有难。” “我知道,他不久前已被刑部的人带走。”许七安沉稳的点头。 “看来还是刑部的人快了一步。”吕青叹口气。 “吕捕头里边请,正有事要请教。” 许七安打消了去马棚的念头,引着吕青返回一刀堂。 吕青接过吏员奉上的茶水,象征性的抿了一口,开门见山道:“陛下降旨,要查许会元科举舞弊。” “科举舞弊”四个字,让许七安眉心一跳。 二郎那首《行路难》确实是我给他的,但这算不算科举舞弊?考题是我押中的,押题这种事,朝廷不支持,但也从未禁止,儒林里常有押题的习俗,严格来说,不算舞弊不,问题本身不是舞弊。 许七安嗅到了阴谋的气息,沉声道:“是陛下要查?” 吕青看了眼堂内的吏员,低声道:“本官不知,许大人也莫要妄加揣测。” “是我失言了。” 但这一点很重要啊,如果是元景帝想搞二郎,那就不好处理了,二郎的前程几乎毁于一旦。货于帝王家,帝王家不要,读书人就废了许七安心说。 “多谢吕捕头提醒,本官急于处理此事,不便留你。” “许大人送一送我吧。”吕青意有所指。 两人离开一刀堂,并肩往府外走,吕青压低声音,说道: “许大人最好去一趟刑部,人到了刑部手里,就任人拿捏了。迟了,恐怕什么都招了。言尽于此。” 吕青自幼习武,在府衙任职多年,类似的案件见过不少,对官场上的猫腻一清二楚。 送走吕青,许七安扭头进了浩气楼,求助魏渊。 直觉告诉他,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官场上的勾心斗角,门门道道,他缺乏经验,段位也不够,好在有一根大粗腿可以抱。 进了浩气楼,茶室里,许七安把事情告之魏渊,求助道:“请魏公教我。” 魏渊握着茶杯,沉吟道:“我没有收到宫里来的通知,这意味着陛下不想我知道,至少不想让我即刻知道。” 许七安脸色一变:“是陛下要搞我?” “搞这个字何其粗俗。”魏渊嫌弃道,随后摇头:“你们许家兄弟,还不够格让陛下亲自下场,应该是遭人弹劾。 “至于目的,首先,按照历届科举舞弊案的例子,既然是舞弊,那必定有考官泄题。本次春闱三名主考官,分别是东阁大学时赵庭芳、右都御史刘洪,以及武英殿大学士钱青书。其余小杂鱼暂且不顾。 “三位可能泄题的主考官中,钱青书先排除在外。” 许七安皱眉:“为何?” 魏渊回答:“弹劾奏章要先过内阁,内阁是王贞文的地盘,而钱青书是王贞文的人,懂了吗。” 王首辅没有把奏章打回去,那说明此事与钱青书无关许七安点头:“懂了。” 魏渊继续道:“其次,你堂弟许新年是云鹿书院的人,朝堂虽党派林立,但共同压制云鹿书院的士子,是所有文官心照不宣的默契。这,就是本次科举舞弊的主要原因。” “云鹿书院的大儒没有提醒我啊?”许七安皱眉。 “遭遇压制是必然的,但未必会以科举舞弊为由,即使许新年中了状元,依旧可以把他扫到犄角旮旯。招无定式,方法太多,如何防备呢?”魏渊摇头。 “最后,许新年是你堂弟,你是我的心腹,遇到关乎前程的大事,你会不会向我求助?我若是不应,我们之间必生嫌隙。我若是应了,后续的招就来了。”魏渊冷笑道: “咱们这个陛下,乐意看到我和文官们争斗,所以宫中的消息没有传出来。” 一箭双雕不,如果还有那位泄题的考官,背后的人,是一箭三雕。至于二郎,牵扯到科举舞弊案,无外乎三种结局:一,证据确凿,流放或斩首。二,证据确凿,但罪责较轻,革除功名,终生不得录用。三,查后无罪,但错过殿试,名声尽毁。 许七安深吸一口气,头大如斗。 读书人真恶心啊,有什么矛盾,咱们拔刀拼一场,一决雌雄,多干脆利索。 尽搞这些鬼祟阴毒伎俩。 “魏公,我该怎么做?”许七安虚心求教,论破案,他信心十足。论官场争斗,那他就是一个白银直面一群王者。 幸好我身后也有一位王者巅峰级的大佬啊。 “我可以下场,但这样一来,许新年就是我的人了,身上的标签这辈子都洗不掉。”魏渊喝着茶,目光温润的看着他。 这件事很麻烦,即使魏公出手,帮二郎脱身,恐怕也要伤筋动骨吧,毕竟对面不是一个党派,很可能是多个党派之间的默契 而且,二郎如果跟我一样成了阉党,那还不如让他背井离乡,离开京城 许七安眉头紧皱,静坐许久,涩声道:“魏公,还有没有,其他办法?” “有!” 这个回答让许七安既惊喜又意外。 但魏渊话锋一转,摇头道:“但你办不到。” :纠正一下,“seanghot”大佬打赏的是23万,不是19万,上一章我算错了。 另外,最近遇到了些糟心事,昨晚一晚没睡,白天睡了四个小时,就起来码字了。然后也没什么心情码字。 还好是周末,不然真怕我猝死。今天就一更了,哎。 放心吧,今天欠的字,明天会补回来,说话算话。 对了,这个案子的灵感来自唐寅科举舞弊案,不算凭空捏造。我查过不少科举舞弊的资料,证据确凿的有,但也有许多是没有证据,却被毁了一生的案例。 先打个预防针,免得有读者觉得不合理。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八十七章 如何破局?(8000字大章) 两刻钟后,许七安踏出浩气楼,站在楼底,闭目凝神片刻,毅然离开。 离开衙门,骑乘小母马,沿着宽敞到难以想象的内城主干道,快马加鞭的奔向刑部衙门。 主干道宽一百多米,直达皇城,是皇帝出行时走的路。这种宽度主要是为了防止刺客埋伏在路边,一旦遭遇冷箭和刺杀,如此宽敞的道路便能为禁军提供充足的缓冲时间。 不多时,抵达刑部衙门。 许七安远远的看见许二叔的身影,他披甲持锐,应该是巡街的时候收到消息,便立刻赶来。 许二叔被刑部衙门的守卫,拦在大门外。 两名守卫大声呵斥,其中一位伸手猛推了许二叔一下,他也不敢还手,踉跄后退。 “怎么,一个小小的御刀卫百户,敢强闯刑部衙门?”一名守卫指着许平志的鼻子骂,再不滚别怪老子动粗。 练气境的许平志硬忍着,憋屈的握紧拳头,沉声道:“我是许新年父亲,我有权力探监。” 另一位守卫嘲讽道:“科举舞弊重犯,不得探视,这是一直以来的规矩。你这个不识字的匹夫,懂个球。” 许平志确实不知道,科举舞弊相关的案子离他过于遥远,接触不到。 “那你们还问我要三十两?”许平志眉毛扬起,怒火如沸。 “就坑你怎么了,这里是刑部衙门,你还敢动手不成。你动一个试试。”守卫冷笑道。 “嗬tui。” 另一位更干脆,一口唾沫吐向许平志。 许平志急忙避开。 两名守卫猖狂大笑。 “呼” 许二叔缓缓吐出一口气,看了眼衙门里走出来的两列士卒,显然,只要他敢在刑部衙门口闹事,今儿就吃不了兜着走。 白白把把柄送到人家手里。 “滚!” 守卫睥睨着,呵斥道。 哒哒哒突然,急促的马蹄声传来,循声看去,一匹矫健的骏马疾冲而来,悍然冲撞刑部衙门。 撞向横眉竖目的两名守卫。 砰! 其中一位守卫避之不及,被小母马撞中胸口,重重摔飞出去,挣扎了片刻,缓缓倒地,受伤不能再起。 竟然真有人敢在刑部衙门口行凶? “宁宴。” 许平志见到侄儿,如释重负。 “锵”拔刀声连成一片,衙门里的守卫听到动静,纷纷持刀奔出,要把敢在刑部衙门闹事的家伙千刀万剐。 可他们看清马背高坐的银锣是许七安后,一个个哑火了。 为首的守卫收回刀,抱拳沉声道:“许大人,这里是刑部衙门。您要知道,冲撞刑部,打伤守卫,轻则入狱、流放,重则斩首。” 许七安不理,翻身下马,一脚踹翻那名腿脚利索,避开小母马冲撞的守卫。 “哎呦”那守卫惨叫一声,翻滚在地。 许七安摘下腰后的佩刀,拎在手里就是一顿抽打,刀鞘抽打皮肉发出的闷声,让人心惊肉跳。 守卫惨叫连连。 “许大人!” “叫我子爵大人。” 守卫头目噎了一下,假装没听见,大喝道:“你真当刑部没有高手,真不怕陛下降罪,不怕大奉律法吗。” “你尽管放马过来,这点破事摆不平,我许七安在京城就白混了。”许七安冷笑一声,挥舞刀鞘继续抽打。 那守卫最开始还能躲避,或抬手抵挡,抽了十几下后,双眼开始翻白,奄奄一息。 守卫头目咬紧牙关,握刀的手背青筋绽跳,却不敢真的与狂妄银锣动手。 当日斗法的景象历历在目,许七安的声势还没散去,这个节骨眼上,等闲人不敢与他硬碰硬。 最关键的是,此人有免死金牌护身,纵然在刑部衙门口大杀一通,最后也不过是罢官革职,性命无忧。 见守卫还剩一口气,许七安罢手,把佩刀挂回后腰,淡淡道:“三十两银子,就当是两位请大夫的诊金,以及汤药费。” 出完气,他盯着守卫头目,道:“进去通传,我要见许新年。” 闻言,侍卫头目没有拒绝,也没回应,用眼神示意手下把两名伤者抬进衙门治疗,深深看了眼许七安,退回了衙门内部。 俄顷,侍卫头目返回,道:“孙尚书有请。” 许七安把缰绳栓在衙门口的石狮子上,回头招呼:“二叔,我们一起进去。” 许平志沉默的跟上,两人进了衙门,穿过前院、回廊,许二叔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但选择了沉默。 守卫带着叔侄俩进了偏厅,偏厅的主位上,坐着穿绯袍的孙尚书,脸色严肃,面无表情的等待着。 “见过孙尚书。”许七安抱拳。 孙尚书目不斜视,眼里似乎没有许七安,淡淡道:“少了两个字。” 盯着孙尚书看了几秒,许七安弯曲了脊椎,以下级面见上级的语气,抱拳道:“卑职见过孙尚书。卑职想见一见许新年” 见到这一幕,许平志的眼睛突然有些发酸。 孙尚书露出满意笑容,道:“科举舞弊是大罪,家属探视乃人之常情。” 突然,话锋一转:“不行。” 许平志咬牙切齿。 说完,孙尚书不再看叔侄俩,端起了茶盏。在官场上,话说到一半,主人端茶却不喝,代表着送客。 “不打扰孙尚书了。”许七安转身离开。 望着叔侄俩的背影,孙尚书淡淡道:“院子里有几根荆条,听说许大人修成佛门金身,有没有兴趣试试。” 许七安头也不回的走人。 许平志边走出刑部衙门,边骂道:“狗娘养的尚书,还想让你背荆条请罪,老子就是拔刀砍了他,也不会答应。” “二叔怎么来的这么快?”许七安问道。 “是你来的太慢了,我收到消息后,便立刻回家安抚你婶婶和玲月,结果完全没用”许二叔头疼道: “就知道哭哭哭,唉,宁宴,这事儿如何是好?” 许平志虽是粗鄙的武夫,但国子监和云鹿书院的“过节”,他是知道的。来的路上,努力分析了一波,觉得二郎入狱,十有八九和这事有关。 “这件事非常复杂,二叔你先回去,我还有事办。” 许七安不想浪费时间,跨上小母马,哒哒哒的顺着街道跑远。 他的脑海里,浮现魏渊的话: 第一步,你要阻止刑部屈打成招,府衙的陈府尹为官油滑,左右逢源,一旦此事坐实,他多半不愿得罪孙尚书。 “孙尚书对我恨之入骨,科举舞弊案正好给了他报复的机会,甚至,这就是他推动的。再不济,也是参与者之一,想让他善待二郎,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小母马跑出一层细汗,气喘吁吁,终于在外城一座院子停了下来。 “道长,道长,江湖救急” 许七安推开院门,直奔里屋,看见金莲道长安详的躺在床上,像是睡着了一般。 又,又上猫去了火急火燎的他,见到这一幕,嘴角忍不住抽搐。 有过上一次小母马爱的后踹,以及有求于人的目的,许七安没有用物理方式唤醒金莲道长,坐在桌边默默等待,三分钟不到,门口出现一道纤细的影子。 “什么事。” 金莲道长蹲在门槛,声音温和平静,似乎已经习惯这副模样交谈。 “我堂弟许新年被卷入科举舞弊案” 许七安简单的讲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而后说道:“道长,我需要你的帮助。” 橘猫琥珀色的瞳孔幽幽的凝望,震动空气,说道: “我对大奉官场了解不够,无法给你提出有效建议,这件事你不该找我,魏渊才是政斗高手。如果政斗分品级的话,魏渊是二品。” 本来很焦急的许七安,听到这个话题,忍不住接了下去:“只是二品?那谁是一品?” 橘猫笑呵呵道:“自然是元景帝,论帝王心术,元景帝已经登峰造极。魏渊和王贞文都有望政斗一品,但他们理念不合,政见不同。 “元景帝特意把两头猛虎放在朝堂上,自身真正的坐山观虎斗。” 有道理啊等等,你特么不是说对朝堂情况了解不多?许七安心里骂着,嘴上则问: “那道长觉得,政斗有超越品级的存在吗?” “当然有,”金莲道长抬起爪子,舔了舔,说道:“政斗的最高境界,就是武力压服一切,一言九鼎,无人敢违逆。每一任开国皇帝都是如此。” 道长好像渐渐被猫的习性影响了果然,任何生物,其实是身体控制着大脑,身体分泌的激素决定了你要做的事饿了要吃饭,困了要睡觉,渴了要喝水,金库满了要施舍给女香客,那么问题来了,金莲道长喜欢上雌猫还是上雌猫? 这时,橘猫叹息一声,放下爪子,幽幽道: “你似乎很喜欢在生与死的边缘徘徊。” 并反复横跳?许七安脑海下意识闪过这句话,然后连忙把话题转回来,说道:“道长,我想请你帮个忙” 顺着京城外的运河,往南,在城郊十里处,有一片湖,烟波浩渺,两岸青山环绕,湖中荷花成片,景色极为秀丽。 湖边还有炊烟袅袅的农家,茶馆和酒楼。 因为此地就在京郊,乘船便能达到,快捷方便,因此每年春季,便有无数乘船游湖的年轻公子和富家千金,甚是热闹。 一艘精巧的绣船停泊在岸边,王思慕今天可谓是盛装打扮,穿着时下流行的广袖轻纱裙,花纹颜色与底色相同,既显繁复精美,又低调内敛。 妆容精致,梳着好看的发髻,乌黑秀发间点缀金钗玉簪,完全是按约会的标准来的。 可是一个时辰过去了,人家游湖游了一个来回,王小姐的船还停在原地,心情就很不美丽。 “小姐,算了,咱们回去吧。”丫鬟小声劝道:“许会元不会来了。” “是不是你们消息没送到?”王思慕不接受这个现实,轻轻瞪一眼丫鬟,试图给许新年甩锅。 “哪敢啊,肯定是送到了的。”丫鬟委屈道。 王思慕呆坐许久,明眸中难掩失落,轻声道:“罢了,回去吧。” “哎。”丫鬟轻快的应了一声,小步离开船舱,去船尾通知船夫返航。 船夫们把锚从水里拉上来,合力划动船桨,绣船徐徐行进,沿着运河返回京城。 回了京城码头,王思慕进入等候在路边的马车,吩咐道:“兰儿,你现在即刻去许府,就说我要去找玲月小姐玩儿。 “我在这里等半个时辰再出发。” “小姐,这是为何啊。”丫鬟皱紧小眉头。 “纵使他对我无意,我也要知道的明明白白。”王小姐非常攻。 春闱会元许新年,因涉嫌舞弊,被刑部缉拿,押入大牢。 这则注定将震动整个京城的大案,从府衙和刑部流传了出去,再通过六部,悄然蔓延整个京城官场。 再经几日发酵,传播,届时就全民皆知了。 午休时,相熟的官员、吏员们聚在酒楼、茶馆等地方,讨论科举舞弊案。 “我就知道,云鹿书院的学子取得会元,朝堂诸公们会答应?这不就来了吗。” “这你就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此事绝对没那么简单,那许新年是许七安的堂弟,许七安是大奉诗魁,《行路难》此等佳作要说没猫腻,我是不信的。” “屁话,这世间莫非就一个许七安会作诗?我们读书人就不能灵光一现,妙手偶得?” “行了,争执这个没有意义。许会元这次栽定了,不管有没有舞弊,前途尽毁。我记得元景十二年,有过一起舞弊案,三名学子牵扯其中,案子查了两年,最后倒是给放了,但名声尽毁,学业荒废。” “元景二十年也发生过类似案子,不过那次是证据确凿,涉案的学子和主考官都被陛下给斩了。” “此案要是坐实,以许新年云鹿书院学子的身份嘶,左思右想,毫无转机的可能,你们说魏公会不会出手?” “极有可能,那许七安是魏公的心腹,必定求魏公出手。” “那魏公要是束手旁观呢?” “魏公不出手,那还有谁能救许会元,指望许七安那个武夫吗?破案、杀敌,他或许是一把好手。官场上的门道,岂是区区武夫能琢磨透彻的。” 借宿在故友家中的楚元缜,午膳时间,也从衙门归来的好友口中得知了此事。 三号陷入科举舞弊案中了三号虽然绝顶聪明,但云鹿书院和国子监的争斗属不可逆的大势,非聪明能弥补最好的结局就是革除功名,三号不能为官,这是朝廷的损失 “我听说此事是新任的右都御史上书弹劾而起,但估摸着,嗯,各党派或旁观,或暗中助力,许新年危矣。”好友说道。 楚元缜叹口气,沉声道:“我便是厌倦了党争,才离开庙堂。自古党争伤国力,帝王修道伤气运。” 好友脸色大变:“元缜,慎言。” “怕什么,我早是一介白衣,逍遥自在。”楚元缜哂笑一声,继而叹息:“我方才思考了许久,竟无法破局。除非魏渊下场厮杀,以许宁宴的潜力,魏渊应该会做出决定。 “不过,这或许正是那群人希望看到的。哎,还是无法破局。” 皇宫。 德馨苑,穿着素色宫裙的怀庆坐在桌案后,朝屋内的侍卫长颔首:“本宫知道了,你退下吧。” 待侍卫长离开,怀庆起身,走到窗边,蹙眉沉吟:“如果是我,我该如何破局?” 思考许久,摇头叹息。 然后,她突然又想,如果是许宁宴,他会怎么做呢。 内城一家酒楼,孙耀月订了一个雅间,邀请国子监的同窗好友们饮酒,主要目的是分享一则即将震动京城儒林的大事。 “春闱的会元许新年,今晨被我爹派人缉拿了,据说是因为科举舞弊,贿赂考官。” “消息属实?”国子监的学子震惊不已。 “自然属实,我亲自去衙门确认过,问了我父亲,虽然被他赶出衙门,但朱侍郎已经与我透露了。那许新年就在牢中,等待提审。”孙耀月扫视众好友,得意洋洋的说。 孙耀月是孙尚书唯一的嫡子,学业颇为不错,比大部分纨绔子弟要强,不过有个毛病,特别爱八卦。 对于云鹿书院学子许新年高中会元,孙耀月既嫉妒又愤怒,而今他因科举舞弊入狱,别提有多开心。 “那银锣许七安不当人子,仗着魏阉狗的庇护,在京城耀武扬威,写诗辱骂我父亲,真该千刀万剐。” 孙耀月猛的一拍桌子,肆意大笑:“剐不了他,就剐他的堂弟。哈哈哈,喝酒喝酒。” 国子监学子们听到这个消息,又诧异又解气,就是嘛,春闱的会元让一个云鹿书院的学子得了去,他们这些国子监的读书人,尊严何在? 肯定是舞弊,绝对是舞弊,不接受其他理由。 “孙兄,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此等大快人心的事,咱们要让它广为流传才是啊。” “有道理,就这么办,今晚教坊司见。” 酒足饭饱,孙耀月醉醺醺的离开酒楼,进了停在酒楼外的马车,在扈从的搀扶中,爬上马车。 真打算小睡片刻的他,看见垫着虎皮的软塌上,蹲坐着一只体态修长的橘猫,琥珀色的瞳孔,幽幽的望着他。 没有任何动静,马车继续前行,车窗忽然敞开,跃出橘猫,它竖着尾巴,小猫步迈的极快,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 刑部。 孙尚书招来吏员,问道:“去狱中问问,许新年招供了没有?” 吏员领命退走,几分钟后,返回复命:“尚书大人,那许新年骨头硬的很,怎么打都不肯招供。” “那是打的不够,”孙尚书冷哼一声,道:“刑部酷刑多的是,给他一一尝个遍,石头也让它开出花来,嗯,留口气就行了。” “是。” 吏员退下,前脚刚走,后脚就急惶惶的冲进来一人,做富家翁打扮,头发花白,过门槛的时候还给绊了一下。 “你来衙门作甚。”孙尚书皱眉问道。 此人正是孙府的管家,跟了孙尚书几十年的老奴。 “老爷,大事不妙啊”老管家哭丧着脸,颤声道:“少爷他,他不见了。” “什么叫少爷不见了?” 孙尚书脸色微变,起身走过来,盯着老管家,沉声重复:“什么叫少爷不见了!!” “跟随少爷外出的下人,不久前回府汇报,今日少爷在酒楼宴请同窗,吃过酒,进了马车然后就不见了,马车回了府才发现车里根本没有人。” 老管家抓耳挠腮,焦急中带着茫然,小心翼翼道:“府上客卿说,许,许是老爷近期得罪了人?” 大奉官场有一套约定俗成的潜规则,政斗归政斗,绝不祸及家人。倒不是道德底线有多高,而是你做初一,别人也可以做十五。 还会因此被视作不懂规矩,遭整个阶层排斥。 这条潜规则的权威性很高,甚至朝廷也认同它,不明文规定出来是因为它上不得台面。 但大奉有一条制度,任何官员,一旦入京为官,那么父母或妻儿就得一同入京。 这条制度存在的意义在哪里? 一条制度,为一个潜规则铺路,可见这个潜规则的权威性有多高。 得罪了什么人孙尚书喃喃自语,脑海里自然而然的浮现出许七安这个贱人。 “愚蠢!” 孙尚书大喝一声,须发戟张,怒不可遏,咆哮道:“自以为绑架我儿,便能让本官屈服?黄毛小儿,自毁长城。 “我儿若有任何闪失,整个京城都没你立锥之地。不,你全家都得死。” 怒吼之后,把桌案上的折子统统扫落在地,茶杯“砰”的摔个粉碎,笔墨纸砚散落一地。 老管家噤若寒蝉,大气不敢出,老爷为官多年,早已养成宠辱不惊的城府。 这般气急败坏的模样,却发生过两次,前一次是那首极具羞辱性的诗,两次都是因为这个叫许七安的黄毛小儿。 孙尚书突然提起官袍下摆,以不符合他这个年龄的矫健身子,狂奔出屋子。 “老爷,您有什么吩咐只管让老奴去做” 老管家追出来,大声说。 孙尚书置之不理,咆哮道:“来人,来人,速去监牢,不得动刑,不得动刑” 刑部衙门的天空,回荡着孙尚书的“不得动刑”(破音)。 一刻钟后,此时,已经初步冷静的孙尚书气喘吁吁的返回堂内,接过老管家奉上的热茶,喝了一大口。 “黄毛小儿,敢要挟本官,无知,愚蠢!” 骂完,孙尚书话锋一转,吩咐管家:“你即刻去一趟打更人衙门,让那天杀的狗贼来见我。” 尽管对方坏了规矩,但孙尚书现在也硬气不起来,能谈当然最好,先保住嫡子无恙,再与姓许的狗贼秋后算账。 管家点头应是,转身正要离开,便见一位守卫跨过门槛,抱拳道:“尚书大人,那许七安又来了。” 来的正好! 孙尚书双眸射出精光,瞬间挺直腰杆:“让他进来。” 俄顷,守卫带着穿银锣差服的许七安入内,姓许的狗贼一副笑眯眯的表情,闲庭信步,不像上午求见时,沉着脸,压抑怒气。 而孙尚书此刻的表情,恰似那时的许七安。 “我儿孙耀月在何处,许七安,速速放他归家,本官可以当做这件事没发生过。”孙尚书目不斜视,好似眼里根本没有许七安。 “什么意思?本官听不懂啊。” 许七安一脸无辜,想了想,忽然脸色大变:“好啊,孙尚书不但冤枉我堂弟科举舞弊,竟连我也想栽赃陷害,世间竟有如此卑鄙无耻之人。” “你” 孙尚书终于移动目光,死死盯着许七安,他没开口,而是挥退了堂内的吏员。而后,一字一句道: “本官念你年轻,不懂规矩,愿意给你一个机会。你若还想在京城官场待下去,就乖乖放人。” 许七安摇头道:“孙尚书一定弄错了,本官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顿了顿,他恍然大悟,关切道:“听孙尚书话中的意思,难怪贵公子出事了?遭贼人绑架?你跟我说啊,我这人最急公好义,破案无人能及。只要孙尚书开口,我保证,一天之内,就能将他给你找回来。” 跟我装傻孙尚书怒从心头起,恶狠狠道:“许七安,别忘了你也有家人。” 许七安叹口气,面露哀色:“尚书大人,您对我看来不了解。我自幼父母双亡,二叔将我养大。 “然,婶婶欺我辱我,百般羞辱,十五岁时,便将我赶出家门,让我住了狗窝。可惜我没有一个十万军队簇拥,并且会歪嘴的父亲” “许七安!”孙尚书怒喝着打断,盯着他看了许久,低声道: “你究竟想如何?科举舞弊案是陛下要查,刑部与府衙主审,满朝文武盯着,非我一人说了算。你若想以我儿为要挟,本官只能同你鱼死网破。别天真了!” 这年头啊,谁更横谁就能占便宜堂弟的重要性自然是不如儿子的,我能“狠心”,他却不行许七安眯了眯眼,走到孙尚书面前,附耳低语: “我只有一个要求,许新年入狱期间,不得动刑,别想屈打成招。他少一根手指,我便断你儿一根手指,他身上有多少伤口,我就在你儿身上留多少伤口。 “科举舞弊案结束后,不管许新年能不能脱罪,我都依言放你儿子。” “许七安” 孙尚书正要呵斥,许七安忽然黑化,脸色狰狞,厉声道:“叫我子爵大人。” 孙尚书服软了,沉声道:“子爵大人,我凭什么信你。” 许七安缓步走到桌边,拾起一块糕点吃起来,淡淡道: “孙尚书有的选吗?信或不信,你都要依照我的意思去办。除非你不想要嫡子。我没让你帮许新年脱罪,只是要你别做多余的事。这件事不难。” 他走到孙尚书面前,在那身绯袍上擦了擦,沉声道:“真如你所言,我也有家人。” 这一步,是魏渊教他的,但办法和计划,是他自己想的,魏渊没有出主意。 什么都不做,寄希望对手心怀仁慈,那只能是痴人说梦,今早在刑部遭遇的戏耍和冷遇就是正好的证明。 想要击倒敌人,就要抓住对方的弱点。 而大部分的弱点,就是骨肉至亲。不过,祸及家人是大忌,其中的尺度,许七安要自己去斟酌和把控。 所以,他没异想天开的认为,仅凭一个孙耀月就能救二郎脱身。只拿孙耀月与孙尚书做笔交易,这样一来,难度就大大降低,性质也轻一些。 至于孙尚书不同意,非要对许二郎用刑,那许七安也说到做到。甚至让孙尚书白发人送黑发人。 目前为止,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归功于尺度把握的好。 孙尚书吐出一口气:“本官信你一回,我不会对许二郎用刑,也希望我儿回府是,也是全须全尾,安然无恙,否则,后果自负。” “这是自然。”许七安哼道。 “不过我对你也不放心,我要去见一见许新年。你让人安排一下。” 说着,他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走到门口,突然回身,笑道:“对了,子爵大人叫的不错。” 孙尚书脸色阴沉,气的胡须发抖。 “哗啦啦” 锁链滑动的声音里,狱卒打开了通往大牢的门,潮湿腐朽的气息扑面而来。 在狱卒的带领下,许七安走过昏暗的通道,来到关押许新年的牢房前。 许新年闭着眼睛,背靠着墙壁休憩,他穿着狱服,脸色苍白,身上血迹斑斑。 见到小老弟凄惨模样,许七安脸色徒然一沉,终究是来晚了一步,二郎在狱中吃了些苦头。 他低估了孙尚书迫不及待报复自己的决心。 许七安轻声道:“二郎,二郎” 许二郎愣了愣,怀疑自己听错了,愕然睁开眼睛。 :昨天的欠更,今天补,嗯,补的是字数,而不是章节数,大章的话你们的体验会好很多。 我平时一章的字数是4000——5000。所以,今天的字数是12万——15万之间。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八十八章 婶婶和王小姐的隔空交手 阴暗的通道上,栅栏外,穿打更人差服的大哥就站在那里,眯着眼审视他。 许二郎眼睛顿时一亮,从草席站起,镣铐随着走动,“哗啦啦”作响。 “你怎么进来了?孙尚书能让你进来?”许新年既意外又惊喜。 许七安见状,安心的收回打量的目光,吐出一口气:“看来只是皮外伤。” 而后,他扫了一眼狱卒,冷冷道:“退下。” 狱卒识趣的离开。 许新年‘啐’了一口,道:“这群狗东西,鞭子抽的可疼了。” 二郎是在向我告状吗许七安颔首:“你放心,大哥会想办法救你出去。” 他刚说完,许新年摆摆手,打断他,强调道:“大哥,你或许不太清楚,这件事的本身不是科举舞弊,而是国子监和云鹿书院的冲突。” 不,我知道的一清二楚许七安心说。 但许二郎没给他说话的机会,喋喋不休的讲述着,说话声中气十足,确实只是受了些皮外伤。 “其实我早就有预感,以云鹿书院的学子高中会元,哪有这么简单轻松?但我不怕,书院想要重返朝堂,扩充势力,就需要有人打头阵,有人为后来者铺路。”许新年沉声道: “而我,就是那个打通甬道的人。” 二郎啊,人们并不佩服第一个打通甬道的人,人们真正佩服的是扩充甬道的人许七安“嗯”了一声: “你继续说。” “其实我在狱中已经想出解决之策,呵,毕竟朝堂上的勾心斗角,家里还是我最精通的。” 许新年骄傲的抬了抬下巴,接着说:“书院的大儒,无法以白衣之身插足朝堂。但是魏渊可以,你去求一下魏渊,我不要求他即刻帮我脱罪,那样太难,必定伤筋动骨,因为这等同于和诸位文官开战。 “我的要求是,革除功名,但保留科举的权力。或,将我关到殿试之后,我三年后再考一次会试。 “国子监出身的文官们,主要目的是打压云鹿书院,并不是我。” 言罢,见大哥愣愣出神,许二郎叹息道:“是,对大哥来说这些确实有些难懂,你只需按我说的做便可以。 “我虽身在狱中,一样可以运筹帷幄。” 二郎啊,你以为你在十八层,其实你在地球表面许七安咳嗽一声,道:“大哥这里有不同的看法。” 许新年一愣,“谦虚”的点头:“你说。” 当下,许七安把魏渊分析的“一箭三雕”说给许二郎听,于是,牢房里陷入了长久的沉寂。 “原来如此,原来此案背后竟有如此复杂的脉络,我,我完了?”许二郎一副大受打击的样子。 不知道是因为脱身无望,还是因为自己的分析过于肤浅,这与他自认为的王者段位不相符。 “放心,大哥会努力救你出来的。”许七安这样安慰。 此处是刑部地牢,不适合说太多。 许新年惨笑一声。 告别许新年,许七安离开刑部衙门,打算回家一趟,安抚妹妹和婶婶,大半天过去,他一直在外奔波,家里两位女眷恐怕担惊受怕到现在。 远远的,听见厅内传来婶婶的哭声:“大郎怎么还没回来,二郎被关进刑部,不知道要受多少苦,好歹给个准信儿” 许玲月安慰道:“娘,大哥肯定在奔走,疏通关系,你别急,等黄昏散值了,大哥回来会告诉您的。” “那还要等多久,娘现在每过一刻钟,都是煎熬。”婶婶嘤嘤嘤的哭起来: “你没听你爹说么,大郎去刑部求人,非但没见到二郎,还被羞辱了一番。” 接着,是许平志的叹息声。 婶婶虽然小心眼,一把年纪还自以为小可爱,但没在这时候辱骂二叔无能,救不了儿子,这大概就是二叔那么宠婶婶的原因了许七安突然发现了这个以前没注意到的细节。 “咳咳!” 许七安一边进入内廷,一边咳嗽,吸引家人注意。 明明刚才还很镇定的许玲月,眼里瞬间蓄满泪水,望着许七安,无语凝噎。 见状,许七安只好先安抚她,拍拍她香肩:“别担心。” 许玲月柔柔的喊:“大哥” 然后就被婶婶高分贝的声音遮盖住,她眼睛霍然亮起,拽住许七安的袖子,期待又紧张的看着他。哭道: “宁宴,二郎他,他怎么样了?你快想办法救救他,家里只有你能救他。” 许平志唉声叹气。 “我见到二郎了,他很好,没受什么伤。”许七安拍拍婶婶的小手,又拍拍妹子的小手,安慰道。 婶婶不信,明艳的眼波凝视着侄儿,抽了抽鼻子:“大郎,你可不要骗我。” 许七安不理婶婶,看向二叔,低声道:“用了些非常规手段,我绑架了孙尚书的嫡子。” 许平志脸色大变:“宁宴,你坏规矩了。” “放心吧,他没证据。而且,我也没让他帮二郎脱罪,那样太难了,反而容易让事情脱离掌控。我只是让他不得动刑。对于孙尚书来说,这是可以做到的小事。而相比起鱼死网破,他更在乎嫡子的性命。” 虽然是坏了规矩,但尺度把握的好,就能让事情影响降到最低。 况且,孙尚书确实没证据,人又不是他许七安抓的。司天监的望气术更不怕。 平阳郡主案里,誉王就是没有证据,女儿无故失踪,他连敌人是谁都不知道。 当然,事发之后,梁党付出的代价是满门抄斩。 只要效果好,就算是写在大奉律法里的规矩,也有人铤而走险,更何况是潜规则呢! 念头到此,许七安看向没心没肺坐在一旁吃糕点的丽娜和许铃音,说道:“今日你们别出门了,丽娜,白日里,府上女眷的安危就靠你了。” “好哒!”丽娜一口答应。 这小黑皮虽然不大聪明,但是她能打啊许七安对她颇为放心。 至于被官场孤立,且不说孙尚书会不会把这件事传出去,即使传出去,他也不怕,身为魏渊的心腹,他的敌人太多了。 还怕被孤立? 许七安可不是要走仕途的读书人,他是打更人,两者性质不同。前者需要名声,需要官场认可。 而打更人,并不需要。 魏渊在,他就在,魏渊倒,他就倒。 许平志张了张嘴,没发表意见,内心怅然且欣慰,欣慰的是侄儿成长了,不再是以前那个任他拍后脑勺的小子。 怅然则是再也拍不到这小子的后脑勺。 婶婶喜极而泣,拉着许七安的手不放:“大郎,家里还是你最有出息,不枉费婶婶辛苦培养你长大。” 不是,婶婶你说这话,良心真的不会痛?许七安疑惑道。 许玲月低声说:“那,那后续怎么办?” 婶婶的喜悦之情顿时凝在脸上,恍然间想起,对哦,还有后续呢。 “我会想办法。”许七安沉声道。 魏渊教他的第二步,他暂时还没想好做,只是心里有一个模糊的念头。 心情一下子低落的婶婶,就拿许铃音出去,青葱玉指用力戳她脑门,怒道:“就知道吃吃吃,生你有什么用,还不如生个耗子。” “娘,我肚子饿嘛。”许铃音仰着小脸,委屈的说。 “你肚子什么时候饱过?”婶婶恨铁不成钢:“你亲哥都大难临头了,你还在这里吃。没心没肺的东西。” 许铃音看了眼许七安:“大锅不是好好的嘛,娘就是不想给我吃东西,然后自己一个人藏起来偷吃。” 婶婶气的身子一晃。 许七安、许玲月和许平志有些尴尬。 丽娜捅了捅吃伴的小腰,低声说:“你还有一个哥哥的。” 许铃音想了想,发现自己确实还有一个哥哥的,顿时“嗷”的哭起来,嘴里的糕点往下掉。 她一边把掉在衣服上、腿上的糕点捡起来塞回嘴里,一边哭着:“二哥是不是也死了,我不要二哥死,嗷嗷嗷” 这时,门房老张进来,说道:“外面有一个姑娘,说要见玲月小姐。” 一家人顿时看向许玲月。 后者眉头微皱,“哪家的姑娘,找我何事?” 门房老张摇头。 “请她进来吧。”许玲月道。 俄顷,门房老张领着一位穿粉色襦裙的俏丽姑娘进来,她梳着丫鬟发髻,穿的衣衫面料却比普通富家小姐还好。 “是你?”许玲月认出她了,神色愕然。 “婢子叫兰儿,小姐今日想来拜访玲月小姐,不知玲月小姐今日可有空闲?”自称兰儿的娇俏婢子行礼。 “这是王首辅千金,王思慕小姐身边的丫鬟。”许玲月解释道。 她相信以大哥的智慧,定能听出弦外之音。 王贞文女儿的丫鬟?她派人来府上作甚,来冷嘲热讽?因为受到二郎的影响,许七安也觉得王思慕是幸灾乐祸,落井下石来了。 顿时有些恼火。 区区一个女子竟如此嚣张我可以坚决贯彻男女平等思想的新时代人类,撕绿茶可不会手软许七安心底冷哼。 “今日有事,改日我定登门拜访。”许玲月淡淡道,目光倏然锐利:“请回去转告王姐姐,我可喜欢她了,届时定要与她交流一番。” 但在下一刻,目光中的锐利收敛,又变成了柔弱无力的妹妹,含泪道:“大哥,你还有事就先去忙吧,二哥的事就拜托你了。” 许七安正要点头,就听兰儿姑娘露出紧张之色,问道:“许会元怎么了?” 兄妹俩都不搭理她,冷着脸,婶婶忽然开口道: “你家小姐是王首辅的千金?那可真是太好了,我家二郎不知道被哪个天杀的狗贼污蔑科举舞弊,人给关押到刑部大牢里了。 “姑娘,能不能替我求求你家小姐,帮帮二郎。” 许七安和许玲月脸色僵硬的看着婶婶。 这娘(婶)真一点脑子都没有的吗? 病急乱投医也不能投到敌人面前啊,还嫌死的不够快,要让别人再补一刀? 许七安黑着脸,冷冷道:“兰儿姑娘,不送。” 兰儿姑娘满腹疑惑,神态焦急的告辞。 王思慕坐在宽敞马车的软塌,时而掀起车窗的帘子看一眼外头,时而关注一下橘红炭火舔舐底部的茶壶。 充分体现出王小姐内心的焦虑。 半个多时辰过去,兰儿那死丫头还没回来,等的人才是最难受的。 如果许家小姐拒绝她的拜访,那多半就代表了许家的意思,也代表了许新年的意思。 那我还要继续登门吗?还是知难而退? 后者让她不太甘心,前者的话她毕竟是未出阁的女子,首辅千金,怎么也要脸面和名声的,不好意思再继续登门。 念头闪烁间,她挑起帘子一看,惊喜的发现了兰儿的小马车。 小马车缓缓停靠,丫鬟兰儿灵活的跳下车,小跑着过来,爬上这辆高大的马车,推开车门进来。 “死丫头,这么晚才回来,都什么时辰了?”心烦意乱的王思慕迁怒道。 她深吸一口气,问道:“许家小姐怎么说?” 兰儿摇头。 王思慕脸色顿时垮了下去,眼里的亮光瞬间黯淡。 这时,她看见兰儿吞了吞口水,喘息一下,说道:“小姐,大事不好,许会元因科举舞弊被刑部缉拿了。” “什么?” 听到这个消息的王思慕,心里五味杂陈,最先涌来的是愕然和担忧,担忧许新年的前程和安危。 随后竟是一丝丝的喜悦。 原来他不曾赴约,并非对我无意,而是被刑部缉拿,无法脱身。 是我错怪他了。 当下,兰儿把许府的见闻,原原本本转述给王小姐,包括许七安冷冰冰的态度,以及许玲月疏离的姿态。 刑部孙尚书与我爹是同党,他们认为这是我爹在幕后主导?倘若真是爹暗中推动,那,那我岂不是王思慕心里一阵苦涩。 兰儿气愤道:“哼,态度那么差劲,还想要您救许会元,许家人真不要脸。” 王思慕皱了皱眉,“好好说话。”顿了顿,她脸色严肃,道:“是那许七安的要求?” 不对啊,我与许会元只见过一面,说话几句话而已。那许七安是个聪明人,怎么可能让我这个王首辅千金帮忙? 他不可能知道我的心思,连爹都不知道。 聪慧的王小姐立刻品出端倪。 兰儿摇头:“是许家的当家主母说的,便是那天我们瞧见的,颇为美艳的妇人。” 许家主母的要求 王思慕脸色又一次严肃起来,积极开动脑筋,沉吟,分析 她是许会元的娘,遇到这种事,对我,对王家的感观必定极差,那为何又要求我帮忙? 能教出一个心机深沉的女儿,一个气概无双的侄儿,一个才华横溢的儿子,这样的女人绝非泛泛之辈。 我要好好想想,好好想想,不能粗心大意 “兰儿,那位主母,有,有骂我,或我爹吗?她是何态度?”王思慕问道。 “全家就属她态度最好,请求时,特别诚恳。”兰儿说。 这王思慕一下子睁大眼睛,心里有了相应的猜测。 我第一次以爹的名义邀请许会元参加文会,这本身没有问题,可我又在极短的时间里邀请许会元游湖而游湖这种事,粗心大意的男子或许不会想太多,但身为女子,且是一个智慧过人的女子,她不可能一点都察觉不到。 纵使不确认我的心意,多少也能有所猜测所以,这是一个试探和机会? 她对我的态度是不反感,没有因为我是王家千金就敌视、嫌弃。 提出这个要求,是在向我暗示。 果然,这许家主母是个有大智慧的人全家只有她看穿了我的心意王思慕握紧秀拳,娇躯竟有些战栗。 同时也有棋逢对手的振奋。 “兰儿,去皇城,我要到衙门找我爹。”王思慕一字一句道。 :这段剧情其实很重要,为卷尾做的铺垫之一,嗯,不剧透。 今天码了13万字,完美达成目标。求月票啊,老铁们。 感谢“有妖气丶琉璃”的盟主。“l字节”的盟主。“荒唐9”的盟主。“今晚睡个好觉丶”的盟主。“念卿安無殤”的盟主。 谢谢大佬们。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八十九章 浮出水面的幕后黑手(大章) 王贞文是文渊阁大学士,因此文渊阁理所应当的成为大学士等官员的入直办事之所。 堂内,穿着绯袍,头发花白的王贞文伏案办公,其余文官、吏员各自忙活自己的差事,偶尔有小声讨论,但总体安静和谐。 遇到意见不合的,文官们会到偏厅大吵一架,分出胜负。不过,读书人吵架,通常是谁都说服不了谁。 最后还得让上级做出裁定。 “首辅大人,思慕小姐来了,说要见您。”一位门外值守的吏员,轻手轻脚的进来,说话声也压的很低。 王首辅游走的笔锋一顿,墨汁顿时在纸页氤开,化作一团墨迹。 她怎么进的皇宫她来内阁做什么两个疑惑先后浮现在王首辅脑海。 文渊阁在皇宫的东侧,不过并不在皇宫高墙之内,但在规划中,它就是属于皇宫,外头重兵把守,闲杂人等进不来。 首辅的千金也在“闲杂人等”里头。 “不见让她进来吧,从后门进,我在偏厅等她。”王首辅搁下笔,一手负背,一手置于腹部,沉稳的离开内堂,转去偏厅。 在偏厅等了几分钟,气质文静大方的王思慕拎着食盒进来,轻轻放在桌上,甜甜的叫道:“爹!” 王首辅板着脸“嗯”了一声,不悦道:“你不是与闺中密友游湖去了么,来内阁作甚,谁带你进的皇宫。” 王思慕笑了笑,不疾不徐的打开食盒,捧出一碗鲜香四溢的鱼汤,声音轻柔: “游湖时,女儿见湖中鲤鱼肥美,便让人捕捞几条上来。趁着它最鲜活时带回府,亲手为爹熬了鱼汤。 “爹公务繁忙,也要注意身子,多喝一些滋补的汤。” 王首辅脸色稍转柔和,嗅着令人食指大动的鲜香,尝了一小口,顿时露出享受神色,称赞道: “鱼汤中掺入鸡精,果真是人间美味。司天监研制出此物,乃大奉百姓的口福。” 司天监研制的鸡精流入市场后,立刻获得了各阶层的追捧,而今京城的达官显贵,以及商贾富户,家中饮食已离不开鸡精。 平民人家,偶尔也会奢侈的在菜肴里撒一些,提升口味。 王贞文已经很多年没见过司天监研制出这种好东西了。 王思慕顺势说道:“我以前听过一个小道消息,这鸡精其实不是司天监研制。而是另有其人。” 王贞文一愣:“另有其人?” 王思慕笑道:“听临安殿下说,鸡精真正的研制者是银锣许七安,司天监不过是改进一番。” 这种小事,王贞文倒是没有关注,听女儿这么说,一时间愣住了,好半天都没有喝一口。 “此子绝顶聪明,惊才绝艳”王贞文感慨着,摇了摇头,继续喝鱼汤。 王思慕继续闲聊着,“本来是想让羽林卫代劳,给您把鱼汤送过来的,谁知在路上遇到临安殿下,便随她入宫来了。” 到此,王贞文的两个问题回答完毕。 王思慕没等王贞文喝完鱼汤,起身告辞:“爹,您慢些喝,散值了记得把碗带回来。文渊阁内禁止女子进入,女儿就不多留了。” 最后一个问题,也回答完——来文渊阁就是给老父亲送鱼汤。 王贞文随之露出笑容,语气温和:“回吧,慕儿的孝心,爹知道了。” 爹这个老狐狸,太难对付了,和他耍心眼真累王思慕心里暗暗松口气,嫣然一笑,转身离开偏厅,但她没有真的离开文渊阁,朝着外头等待的丫鬟招招手。 丫鬟提着另一个食盒疾步过来,然后,主仆两人去了另一位大学士的办公堂。 另一间偏厅,王思慕把食盒放在桌案,捧出鲜香的鱼汤,笑道:“钱叔叔,我今日游湖,见湖中鱼儿甚是肥美,便让人捕捞了几条,给您和父亲熬了鱼汤。” 钱青书是个高瘦的老者,与威严沉稳的王贞文不同,他气质更温和随意,让人感觉是个极好相处的长者。 钱青书和王贞文是同窗好友,更是同一届的进士,说起成绩,钱情书当年是一甲探花。王贞文是二甲,后选入翰林院,成为庶吉士。 “上求材,臣残木;上求鱼,臣干谷自古美味啊。”钱青书尝了一口,眼睛微亮:“嗯,好喝。” 公务繁忙之际,能歇下来喝一碗鱼汤,享受! “侄女最近听到一则消息,听说春闱的许会元因科举舞弊入狱了?”王思慕故作好奇。 钱青书表情顿了顿,缓缓点头:“新任的左督察御史弹劾东阁大学士赵庭芳收受贿赂,泄题给许新年。 “而那许新年的《行路难》也不是自己所写,是堂兄许七安代笔。” 许会元的诗是许七安代笔?此事竟还牵扯上东阁大学士赵庭芳王思慕脸色微变,各种念头闪过,她很好的收敛了表情,问道: “钱叔叔慢些喝,与侄女说说此中门道呗。” 钱青书皱了皱眉,犹豫了好一会,叹道:“果然是吃人嘴软啊不过你得保证,这里听到的话,一丝一毫都不得泄露出去。” 王思慕飞快的啄脑袋:“这是自然,我最守信用了。” 许府。 书房,许七安坐在书桌后,思考着下一步的计划。 搞定一个刑部尚书不算什么,让二郎免除刑罚只是计划的第一步,接下来他要从文官里找出真正的敌人。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怀庆贵为公主,但朝堂诸公们的谋划,她只能看着,无法插手。毕竟是个没有实权的公主,不过她应该有隐藏的心腹 “魏公对这件事的态度不是很积极,更多的是在考验我的能力,如果我处理不了,去找他帮忙,虽然魏公肯定会帮我,但心里也会失望,在所难免的。 “我该怎么样搞到一些内幕消息?张巡抚是个好人选,可他是魏渊的人,会被敌对阵营的文臣警惕,未必知道太多” 思忖之际,他耳廓一动,听见了脚步声。 “咚咚” 脚步声在门外停下,敲了敲门,继而传来声音:“大郎,有一位姑娘找您。” 姑娘,谁啊? 额,我的姑娘太多了,根本没法猜许七安回应道:“请她去内厅,我马上过来。” 他把打断的思路接续,又思考了几分钟,端起茶杯润了润嗓子,这才起身出门。 来到内厅,看见一个穿荷色襦裙的娇俏丫鬟站在厅里,小豆丁围绕着她转圈,很自来熟的说: “姐姐我们来玩呀,我们来玩呀,我请你吃马蹄糕。” 娇俏丫鬟强颜欢笑的应对着,似乎不太习惯和稚童相处。 “兰儿姑娘?” 许七安踏入门槛,一个时辰前,这丫鬟刚来过。 “许大人,”兰儿施礼,而后从袖中取出折叠好的纸条,递给许七安,低声道:“我家小姐让我送来的。奴婢不打扰了,告退。” 不给许七安挽留,以及打开纸条的机会,匆匆离开。 许七安坐在椅子上,展开纸条,飞快扫了一眼,满脸错愕。 这他的表情渐渐变的严肃,因为纸条上的信息太重要了,几乎把本次科举舞弊案的内幕写的清清楚楚。 上书弹劾“科举舞弊”的是新任左都御史袁雄,此人接替魏渊,执掌都察院后,便与右都御史为首的“阉党余孽”展开了激烈的争斗。 按理说,右都御史刘洪也是主考官之一,正是袁雄的目标。可本次科举舞弊案,泄题的却是东阁大学时赵庭芳。 原因在于,袁雄若是直接弹劾右都御史刘洪,那么,与他正面交锋的就是魏渊。纵使打着打压云鹿书院的旗帜,各党派多半也只是冷眼旁观,能给予的帮助有限。 毕竟就算让许新年参加殿试,入朝为官,朝堂诸公一样有法子打压,雪藏。 所以,此案背后的第二个幕后推手出现了,兵部侍郎秦元道。 原兵部尚书因为平阳郡主案,满门抄斩,原本兵部侍郎秦元道是兵部尚书的第一顺位继承人。 但元景帝安排了一个小党派的头目接任兵部尚书。 升级无望的秦元道换了个思路,他打算入内阁,挤掉没有靠山,自身势力不强的东阁大学时赵庭芳。 对于左都御史袁雄来说,打压之人许新年,不但是云鹿书院的学子,更是银锣许七安的堂弟。 那许七安若不想堂弟身败名裂,势必求魏渊出手,只要把魏渊拖下水,何愁解决不掉右都御史刘洪。 此外,王思慕提供的纸条上还提到,曹国公宋善长也在其中推波助澜。 “表面上看,是左都御史袁雄和兵部侍郎秦元道联手,最多加上他们的党羽。实际上,撇开二郎云鹿书院学子的身份,单凭他是我堂弟,之前在桑泊案、平阳郡主案、云州案中得罪的人,势必会抓住机会报复我,孙尚书就是例子。 “而加上云鹿书院学子的身份局势不妙,另外,曹国公是几个意思?文官找茬可以理解,你一个粗鄙的勋贵武夫,特么的也凑热闹?动机是什么” 还有,我凭什么相信王贞文的闺女?她提供的信息我能信? 但她骗我的意思何在,从旁观者角度看,二郎这次完犊子了,她理当在一旁偷乐,没必要做多余的事。那丫鬟也显得鬼祟,给完条子就跑,这不是心虚么。 要么这位王家大小姐是蠢货,要么她认为我是蠢货可听二郎和玲月的分析,这位大小姐也不蠢啊,靠,她当我是蠢货? 遇事不决找魏渊,嗯,我就说这些是我自己打探到的,然后找他求证,还能让魏渊对我刮目相看,若是被骗,也不碍事,说明我小心谨慎,没有轻信于人。 午后,从浩气楼出来的许七安,脑海里回荡着魏渊的话:曹国公和镇北王是穿一条裤子的。 昨日黄昏,收到王思慕的“密信”,他独自思考了许久,觉得可信度很高,但没有轻率相信。 今日午膳过后,找了魏渊验证,得到了肯定的答复。 镇北王与我八竿子打不到一处,这应该是曹国公自己的想法,可我与曹国公同样不熟,他针对我做什么? 金刚神功许七安脑海里闪过这个念头。 返回一刀堂的途中,遇到了一位吏员,正巧是来寻他的,道:“许大人,外头有人找您。” “谁?”许七安目光微闪。 “淮王府上的人。”吏员回答。 淮王府许七安吐出一口浊气:“知道了。” 他当即转身,往衙门外走去,到了衙门口,看见一辆奢华的马车停靠在路边。两列披坚执锐的甲士守卫在马车边。 见许七安出来,立刻就有守卫过来传话:“可是许银锣?” 许七安点点头。 “褚将军在车里等您。”侍卫道。 沉吟几秒,他随着侍卫来到马车边,听见里面传来男子浑厚的嗓音:“进来说话。” 声音里带着一股久居上位的语气,更像是在命令。 许七安登上马车,进入车厢。 宽敞的车厢里,端坐着一位络腮胡男子,他穿着浅紫色的袍子,国字脸,皮肤黝黑,目光流转如电,锐气逼人。 络腮胡男人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许七安入座,浑厚的嗓音说道: “听说许银锣的堂弟卷入了科举舞弊案中。” 许七安盯着他,试探道:“将军是” 络腮胡男人言简意赅的回复:“褚相龙,镇北王的副将。” 镇北王的副将许七安顿时眯起了眼,“将军不应该镇守北方吗,怎么回京了?” “这不是你一个银锣该问的。”络腮胡男人淡淡道。 他停顿了一下,继续说:“本将军找你,是做一笔交易。” “将军请说。” “交出金刚神功的修行之法,本将军帮你把人从牢里捞出来。”褚相龙目光灼灼的盯着他。 果然是为了金刚神功,也是,哪有武夫会不惦记这门护体神功,神殊和尚的不灭之躯里,就有金刚神功,即使是高品武夫,也眼馋这门功法 这么说来,曹国公和此人在谋划我的金刚神功,趁火打劫,从我这里攫取好处 “佛门的金刚不败,非等闲人能学,得有大机缘。”许七安提醒道。 “不需要你提醒我,你既已学会金刚神功,说明已明悟其中奥义,将金刚神功的奥义刻录出来,能不能修成,这是本将军自己的事。”褚相龙发出一枚定心丸: “只要你刻录出神功奥义,本将军自有办法捞人。” 你这不止是想从我这里敲骨吸髓,你顺带还想玩弄一下我的智商?许七安心里冷笑,问道: “敢问将军,如何捞人?” “我自有办法。”褚相龙沉稳回答。 “此案背后牵扯极广,错综复杂,那些文官可不会听你的。将军不要当我是三岁小孩。”许七安不客气的冷笑。 “我只说捞人,没说为他脱罪。”褚相龙那双锋芒毕露的眼神盯着许七安,道: “他不过是个小人物,没人真的会对他死缠不放,我有把握让他从轻处罚,最多拖个三年,就能重新参加科举。 “以云鹿书院在青州的苦心经营,那会是他最好的去处。” 许七安目光一闪,道:“好!不过,我的要求是,先救人。” 褚相龙点头:“可以。” 结束谈话,离开马车,许七安面无表情的站在街边。 到现在,他可以确认曹国公在背后推波助澜的真正目的。 “这群狗日的早惦记我的金刚神功,之前我声势正隆,他们有所忌惮,而今趁着科举舞弊案打压二郎,好让我乖乖就范,交出金刚神功 “可以,看老子怎么坑你们。” 等马车消失在视线里,他没有返回打更人衙门,消失在长街尽头。 经过一天一夜的发酵,传播,以及有心人的推动,科举舞弊案的流言于次日爆发。 上至贵族,下至平民,都在议论此事,当成茶余饭后的谈资。议论最激烈的当属儒林,有人不相信许会元作弊,但更多的读书人选择相信,并拍案叫好,夸赞朝廷做的漂亮,就应该严惩科举舞弊的之人,给全天下的读书人一个交代。 许新年的名誉急转而下,从被夸赞、佩服的会元,成为了千夫所指的小人。 而身在狱中的许新年,对此一概不知,他正迎来刑部和府衙的第一次审讯。 “哐,哐”狱卒用棍子敲打栅栏,呵斥道: “许新年,跟我出来,大人们要审问你。” 另一头,审讯室内,刑部侍郎和府衙的少尹坐在桌后,边喝茶,边讨论案情。 “侍郎大人,为何不得用刑?”少尹提出疑惑。 “孙尚书的命令,”侍郎解释了一句,随后不屑道: “那许新年不过是个毛头小子,待会儿本官先给他当头棒喝,让他失了方寸,随后再慢慢审问。到时,得劳烦少尹大人扮一扮红脸。” 府衙的少尹颔首:“也可以用刑法威胁,现在的学子,嘴皮子利索,但一见血,准吓的面无血色。” 众官员露出笑容,他们都是经验丰富的审讯官,对付一个年轻学子,信手拈来。 狱卒带着许新年离开牢房,来到审讯室,朝着室内的几名官员,躬身说道: “诸位大人,人犯许新年带到。” 说完,识趣的退了出去。 许新年站在门口位置,扫了一眼审讯室的景象,主桌后坐着两位绯袍官员,分别是刑部侍郎和府衙的少尹。 两侧则有多位陪同审讯的官员、做笔录的吏员,还有一位司天监的白衣术士。 “啪!” 刑部侍郎抓起惊堂木拍桌,沉声道:“许新年,有人举报你买通主考官赵庭芳,参与科举舞弊,是否属实?” 许新年摇头:“一派胡言。” 刑部侍郎冷笑一声,继续说道:“你通过赵庭芳的管家,向其贿赂三百两纹银,以管家为媒介,提前得到了考题。 “赵庭芳的管家朱右已经招供,这是他的供词,你自己看看。” 说着,从袖中取出一份供词,让吏员递交给许新年。 许新年接过,仔细看完,供词写的非常详细,甚至精确到了双方“交易”的时间,几乎没有漏洞。 “不愧是刑部的人,连我这个当事人都看不出破绽。不过,我这里也有一份证明,几位大人想不想看。”许新年道。 “什么证明?”刑部侍郎问道。 “拿笔墨纸砚。”许二郎淡淡道。 当即,吏员搬来小桌,摆上笔墨纸砚。 许新年戴着手铐脚镣,站在桌边,提笔蘸墨,奋笔疾书。 俄顷,蝇头小字写满了纸张,许新年拇指蘸了墨,在纸上按了手印,把笔一掷,道:“请大人过目。” 刑部侍郎命人取来,定睛一看,他脸色倏然凝固,而后呼吸渐渐粗重,突然撕毁了纸,指着许新年,气急败坏道: “动刑,给本官动刑。” 少尹愣了愣,这和刚才说的不一样啊,人犯还没失了方寸,侍郎大人先失了方寸? 在场的官员下意识的看向撕成碎片的纸,猜测这许新年写了什么东西,竟让堂堂侍郎如此愤怒,歇斯底里。 “看,侍郎大人也觉得学生在信口开河?” 许新年摊了摊手,不屑的嗤笑一声:“如果写明时间,地点,人物,以及具体过程,再按个手印,就能证明我收买了什么管家。 “那么,侍郎大人,哦不,吾儿,唤一声爹来听听。爹和你娘做过的事,都写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众官员再次看向碎纸片,似乎知道上面写了什么。 “用刑,给我用刑,本官要让这狂生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刑部侍郎目眦欲裂。 区区一个学子,竟敢侮辱他的亡母。区区一个贡士,竟敢当众羞辱他这个正四品的侍郎。 刑部侍郎血气瞬间涌到脸皮,怒火如沸。 “侍郎大人息怒,尚书大人有命,不得动刑。”刑部的一位官员急忙上去安抚,附耳低语。 “哼!”刑部侍郎喝一口茶,强迫自己制怒,但也不再说话。 府衙的少尹咳嗽一声,接过审讯的担子,问道:“许新年,你可有舞弊?” 许新年义正辞严:“没有,许某行事光明磊落,绝不曾舞弊。” 少尹闻言,看向司天监的白衣术士。 此人是许公子的堂弟,许公子今晨早已来司天监告诫过,但凡许新年说的话,都是真话白衣术士点头:“没有说谎。” 少尹又问道:“那首《行路难》,是你所作?” 许新年挺了挺胸膛:“不才,正是学生所作。” 白衣术士机械似的回答:“没有说谎。” 少尹和刑部侍郎相视一眼,前者沉吟道:“此案盘根错节,颇为复杂,不如,择日再审?” 刑部尚书点头:“好。” 两人出了监牢,进入偏厅,喝茶交谈。 “不出所料,司天监果然在偏帮许新年。”刑部侍郎沉声道。 府衙的少尹笑呵呵的不说话,在“科举舞弊案”里,府衙采取的是静观其变,随波逐流的态度。 “今日不必请司天监术士了。”刑部侍郎道。 “可以。”少尹颔首。 第二日,府衙的少尹来到刑部,参与审讯人犯许新年,却被吏员引着去见了孙尚书。 “少尹大人请坐。”孙尚书坐在大椅上,笑着招呼。 “卑职见过尚书大人。”少尹拱手行礼,随后入座。 孙尚书喝一口热茶,捧着茶杯感慨道:“陛下对此案极为重视,三令五申,让我们尽早查明真相。 “而今赵庭芳的管家已经认罪,只需撬开许新年的嘴,此案就算了结。你说对吗。” 少尹挺着腰杆,略有些拘谨的说:“这尚书大人不肯用刑,那许新年岂会认罪。” 孙尚书笑眯眯道:“让人认罪,不是非用刑不可。” 少尹心领神会,露出为难之色。 孙尚书笑容温和:“不急不急,你且回去问一问陈府尹,再做决定。” 少尹回到府衙,把孙尚书的话转告给陈府尹。 陈府尹没有半分迟疑:“可以,就按照孙尚书说的办。” 少尹为难道:“大人,此事不合规矩。倘若那许新年是无辜的” 陈府尹坐在桌案后,嗤笑道:“许新年无辜与否,不重要,他只是个小角色。那些人想要的是“罪证”不是真相。 “有了罪证,他们才能在朝堂上厮杀;有了罪证,他们才能占理。陛下也会觉得他们有理。明日朝堂之上,有戏看了。 “我们若是不同意,这案就卡在这里,到时候,你头上这顶帽子,扛不住的。” 少尹还能说什么,拱手道:“大人高见。” 陈府尹摇摇头:“魏公竟然没有出手,奇怪,奇怪你派吕青去一趟打更人衙门,把这件事隐晦的透露给许七安。” 少尹出了府衙,来到刑部,依旧没有审讯人犯,只是把陈府尹的回复转告给孙尚书。 孙尚书满意微笑:“少尹大人,此案结束后,本官在府中设宴,届时一定要光临。有几位大人想与你认识认识。” 次日,天蒙蒙亮。 文武百官保持缄默,井然有序的穿过午门,参加朝会。 又过一刻钟,穿打更人差服的许七安缓步而来,他的左边是穿素色宫裙的怀庆,清冷如画中仙子。 右边是红裙似火的临安,妩媚多情,眼神勾人。 “你有几成把握?”怀庆侧了侧头,看向身边的许宁宴。 许七安朝天边拜了拜,喃喃道:“五五开保佑。” :推一本朋友的书《不会真有人觉得修仙难吧》 作者:黑夜弥天 卖报点评:怎么说呢,瓜子的书,总是让我很有代入感。平平无奇是这样,这本也是这样。相信大家也很有带入感。 他说卖报的,你和你的读者都是帅到惊动党,羞煞古天乐的男淫,出门300时速的人才。我最喜欢以你们为原型写书了。 瓜子这个人啊,就喜欢投机取巧,呸!请继续保持。 :我先睡一会儿,太困了,眼睛快睁不开。什么时候醒来,再更第二章,必定凌晨后了,大家别等。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九十章 一人挡群臣 “五五开?” 裱裱眨巴一下明眸,诧异道:“狗奴才你把握还挺大呀。” 然后,那双小妩媚的桃花眸子,扫了一眼怀庆,哼道:“你想进宫,找我便好啦,何必再带一些无关紧要的人呢。” “近来胆子大了不少。”怀庆点点头,朝她走过去。 按照以往的情况,这时候临安肯定吓一跳,小兔子似的蹦一蹦,然后溜走。 但这一次她没走,骄傲的挺起小胸脯,掐着腰,竟选择硬刚怀庆,脆声嚷嚷:“怎么的,本宫说的有错?” 许七安不动声色的挡在两人中间,苦笑道:“两位殿下别闹,周遭都是外人,莫要让人笑话了。” 难道你就不是外人?怀庆轻轻瞥他一眼。 身材发育优+,气质却宛如冰山神女的怀庆微蹙娥眉,她意识到银锣许宁宴和临安的关系,在短时间内飞速升温。 比如许七安横插她们之间,是背对临安,面朝她。这是下意识保护前者的举动。 再比如结伴而来时,临安与许宁宴离的很近,已经超过臣子和公主之间的礼仪范围。 显而易见,许宁宴已经渐渐向临安靠拢,这个发现让怀庆心里莫名的烦躁,很不舒服。 “殿下之前不是问我,打算如何处理此案么,我当时没有说,是因为把握不大。现在嘛,该做的都做了,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许七安引导话题,不给两位公主撕逼的机会,见果然吸引了怀庆和临安的注意,他笑着继续往下说: “最开始,我苦恼的是如何证明二郎的清白,证明他没有舞弊,为此绞尽脑汁。但后来发现,他有没有舞弊根本不重要。” 许新年只是文官们展开政治博弈的由头,一个理由,或者,一把刀而已。 用通俗的话说,许二郎是政治斗争的牺牲品。 因此,问题的结症,破局的关键是“政治斗争”四个字,只有打赢了这场战,二郎才能得到公正的审理。 否则,一个在朝堂没有靠山的家伙,清白不清白,很重要? 怀庆微微颔首,说道:“你要做的是给他找帮手,能打赢朝堂局势的帮手。难度就在这里。 “云鹿书院学子的身份,让他注定是无根的浮萍,诸公们不落井下石就是万幸,不可能偏帮他。 “魏公如果出手,那么,那些中立的文官也会下场。没有人希望看到魏公和云鹿书院结盟,王首辅恐怕也不会视而不见了。” 里头的这些玄机,怀庆自己看的明白,困扰她的是“帮手”二字。 没有了魏渊,许七安如何在朝堂中找出可以抗衡左都御史、孙尚书、曹国公、兵部侍郎等人的势力? 他的所有底气,无非就是魏渊而已。 在这场博弈里,元景帝只是裁判只要他不主动搞二郎,我还是能试一试的许七安心说。 诸公们进入金銮殿,保持缄默,静等了一刻钟,元景帝姗姗来迟。 乌发转黑的老皇帝,穿着朴素道袍,双袖飘飘,像道士而非皇帝。 正常奏对后,刑部孙尚书突然出列,朗声道:“微臣有事起奏。” 刹那间,一道道目光看向绯袍官服在身的背影,略显死寂的朝廷氛围,在这一刻,像是激荡起汹涌的暗流。 一股股旋涡在朝堂诸公之间传递、汹涌。 前戏结束,大幕正徐徐拉开。 谋划此事的左都御史袁雄、兵部侍郎秦元道,悄然挺直腰杆,展露出强烈的斗志,以及信心。 参与此事的大理寺卿等党派,嘴角一挑,既等待好戏开幕,又有些迫不及待的要展开对许七安、魏渊的报复。 大学士赵庭芳一派,势单力孤,眉头紧锁。 换成平时,倒也不惧党派之间的挑衅,不惧那兵部侍郎。只是,如今兵部侍郎携“大势”而来,将东阁大学士与云鹿书院学子捆绑一起。要为东阁大学士洗刷冤屈,相当于为许新年洗刷冤屈,那敌人就太多了。 殿内殿外,其余中立的党派,默契的看热闹,静观其变。若说立场,自然是偏向刑部尚书,不可能偏向云鹿书院。 “爱卿请讲。”元景帝高坐龙椅,气态沛然。 “臣奉旨调查东阁大学士赵庭芳收受贿赂,向考生许新年泄题一案,而今已真相大白,水落石出。涉案人员有三人,分别是云鹿书院学子许新年;东阁大学士赵庭芳及其作为中间人的管家。 “另外,根据许新年交代,他是通过其兄许七安,结实的东阁大学士。” 孙尚书奏报完毕。 相应的供词,早就先一步呈给皇帝过目,但凡是朝会上讨论的事,都是提前一天就递交奏章的。 左都御史袁雄,侧了侧身,面无表情的看魏渊一眼。 其余官员也随之看向魏渊,等待他的应对和反击,孙尚书这一步,是强行把魏渊拖下水,不给他袖手旁观的机会。 “陛下容禀,微臣有话要说。” 这时,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御史出列,正是在云州立下汗马功劳的张行英。 元景帝的回答没变,沉声道:“爱卿请说。” 张行英余光瞥了一下孙尚书,扬声道:“臣要状告刑部尚书孙敏,滥用职权,屈打成招。请陛下下令三司会审,再查科举舞弊案。” 这是官场常用的一招:拖字诀! 此招的效果如何,最终得看皇帝的意思。 就这?孙尚书冷笑,反唇相讥:“此案是陛下亲自下达谕令,刑部与府衙共同审理,相互监督,何来屈打成招一说。 “那三个人犯在牢里羁着,是否有屈打成招,陛下派人一探便知。” 元景帝缓缓点头,不再看张御史,问道:“各位,觉得该如何处理此案?” 张行英失望的站在那里。 孙尚书回瞥张巡抚一眼,目光中带着轻微的不屑,如此绵软无力的反击,这是打算放弃了? 同时,孙尚书也难免泛起失望情绪,陛下的态度很明确,拖字诀无用,但也没有立刻将此案定性。 陛下在给魏渊和赵庭芳党羽反击的机会。 但想着要把魏渊拖下水的左都御史袁雄,眼睛一亮,当即出列,作揖道: “陛下,微臣觉得,此案性质极为严重,经多日发酵,京城上下人尽皆知,学子怨念滔天,百姓义愤填膺,不严办,不足以平民愤。” 这时,大理寺卿出列,摇头道:“那许七安代表司天监斗法,新立大功,不可处置。” 大理寺卿此乃诛心之言,给元景帝,给殿内诸公树立一个“许七安挟功自傲”的嚣张形象。 这话说出口,元景帝就不得不处置他,否则就是验证了“挟功自傲”的说法,树立一个极差的榜样。 赵庭芳的党羽纷纷出列反驳。 朝堂诸公等待片刻,愕然发现,魏渊居然没有说话,手底下的御史竟也偃旗息鼓。 这他要割舍心腹许七安? 各种念头在殿内官员心里闪过,风向悄悄改变,吏部都给事中出列,试探性的发言: “大理寺卿所言极是,此案一定要严办,决不可姑息,否则朝廷威性全无,陛下威信全无。” 一时间,六科给事中纷纷出列,支持大理寺卿的看法。 作为推动者之一,却没有说话的兵部侍郎,扭头看向曹国公。 现在,文官表态了,贵为一等公爵的曹国公再来添把火,殿内便能形成一股强大的力量,陛下没有理由,也不会为了一个大学士,与这股力量针尖对麦芒的抗争。 曹国公面无表情的出列,牵动着周遭大臣和勋贵的目光。 曹国公也在“科举舞弊案”中推波助澜他若代表勋贵出面,失了先机的魏渊,再难扭转局势,于他而言,那许新年或许并不重要。但,这却会让他与心腹许七安产生无法弥补的嫌隙诸公们心想。 曹国公出列后,与孙尚书并肩,作揖道: “陛下,臣觉得,刑部和府衙处理此案,过于轻率。东阁大学士赵庭芳素来清廉,名声极佳,怎么会收受贿赂? “此外,许新年虽然只是一位学子,但云鹿书院多年来未有“会元”出现,如此轻率定案,书院的大儒们岂会善罢甘休。” 曹国公的话,提炼出来其实很简单:许新年是云鹿书院重点培养的学子,处理他时,要考虑书院的态度,不能过重。 孙尚书僵硬着脖子,一点点的扭过头来,难以置信的盯着曹国公。 左都御史和兵部侍郎脸色微变,上书弹劾之前,两人有过一番密谋。而后,曹国公主动推波助澜,联合勋贵,欲支持两人。 多方默契的形成同盟,共同发力。 此时此刻,袁雄和秦元道有种“革命”遭遇背叛的愤怒。 这是怎么回事?! 殿内诸公难掩愕然之色,曹国公调转阵营了?那他此前推波助澜的意义何在 突然,诸公们悚然一惊,看向了魏渊。 是什么时候,魏渊什么时候说服的曹国公,许诺了什么利益? 就在诸公们纷纷猜测的时候,魏渊回过神,颇为意外的看一眼曹国公。 魏渊似乎极为诧异,他也不知情吗这个细节落入众人眼里,让大臣们愈发不解。 一时间,朝堂局势忽然诡谲起来。 众臣陷入了沉默,没有立刻跳出来反驳,选择了旁观局势发展。 兵部侍郎却无法保持沉默,跨前三步,沉声道: “陛下,曹国公此言诛心。试想,若是因为许新年是云鹿书院学子,便从轻处置,国子监学会作何感想?天下读书人作何感想? “当年文祖皇帝设立国子监,将云鹿书院的读书人扫出朝堂,为的什么?便是因为云鹿书院的读书人目无君上,以文乱法。 “程亚圣在云鹿书院立碑刻文:仗义死节报君恩,流芳百世万古名。就是要告诉后世之人,如何忠君爱国。 “诸位难道要让当年文祖皇帝的无奈重演吗?” 元景帝瞬间眯起了眼,不复淡泊气态,切换成了手握大权的君王。 厉害! 孙尚书和大理寺卿嘴角微挑,这招偷换概念用的妙极,宛如在朝堂上划了一道线,一边是国子监出身的读书人,一边是云鹿书院。 道统之争,如何抉择? 再有文官要为许新年说话,就得考虑自身的立场,考虑会不会因为不但的言论,让自己背离朝堂,背离众臣。 左都御史袁雄险些要抚须大笑,如此一来,魏渊就不得不下场,因为有些话,读书人不好说。但他这个阉党领袖可以,因为他不是科举出身的读书人。 魏渊下场的话,王首辅会作何表态呢?其余旁观中立的文官也会作何反应? 把魏渊拖下水,再携大势击败他,让他妥协,退让出都察院的掌控,这是左都御史近期的重要谋划。 “哼!” 这时,一道饱含滔天怒火的冷哼声,在殿内响起。 众人循声侧头,竟是一直以来的小透明誉王,这位穿暗黄盘龙服的亲王跨步而出,脸色铁青,他的两鬓霜白,眼角鱼尾纹深刻,显得无比苍老。 见到他出列,方才还感慨激昂的兵部侍郎秦元道,心里徒然一沉。 “往前推两百年,本王从未听说过云鹿书院的读书人,有做出暗害郡主之事。这就是你们国子监读书人所谓的忠君爱国?” 誉王大声喝骂:“虚伪!” 而后,他朝向元景帝,作揖道:“陛下,科举舞弊案真相如何,臣弟并不在乎。臣弟只是觉得,刑部众官尸位素餐,昏聩无能。 “他们若是会办案,我可怜的平阳又怎会喊冤而死,若非打更人银锣许七安彻查此案,恐怕今日依然不能沉冤得雪。 “科举舞弊案事关重大,希望陛下能重审此案,由三司会审联合打更人一同审理。” 元景帝皱了皱眉,踌躇不语。 誉王立刻大哭:“陛下,我那可怜的平阳” 无耻! 孙尚书、大理寺卿、左都御史、兵部侍郎等人脸色大变,平阳郡主案是文官和元景帝之间的一根刺。 兵部侍郎告诉元景帝,云鹿书院的读书人无法驾驭。而现在,誉王则在告诉元景帝,国子监的读书人同样有谋害宗室之心,且会付诸行动。 魏渊心里暗笑,那小子能求誉王相助,在他预料之中,但曹国公为何临阵倒戈,他心里有大致的猜测,不过现在无法验证。 许宁宴虽不擅长党争,但悟性极高,看待局势一针见血。 这时,曹国公和其余勋贵纷纷附和,隐隐与文官形成对抗之势。 王首辅冷眼旁观,内心却颇为诧异,眼下勋贵与文臣对抗的局面是他都没有想到的。 曹国公和誉王不是一路人,而这两者与魏渊也不是一路人,但双方联手确实不争的事实。 是谁在幕后操纵着这一切? 这位幕后操纵之人,清晰明确的知道自己的敌人是谁,并由此展开策略,寻找能与“敌手”抗衡的势力。 誉王平阳郡主案是他?!王首辅心里闪过一个猜测,他脸色微微一顿,继而恢复如常。 形势急转而下,孙尚书等人心头一凛。此案若是重审,打更人衙门也来掺和一脚,那一切谋划将尽数落空。 最终会形成多方扯皮,僵持的局面。 许新年虽然因此无法参加殿试,但,谁会在乎一个会元能不能参加殿试? 身为王党重要骨干的孙尚书,频频给王首辅使眼色。 老大哥你怎么回事?我们在前头浴血奋战,你在后方半句话不说? 王首辅察觉到了孙尚书的眼神,眉头微皱,从他的立场,此案谁胜谁负都不关心。一来魏渊没有下场,二来许新年无法代表整个云鹿书院。 真要看不顺眼,回头找个理由打发到犄角旮旯便是。 可是,作为王党骨干的孙尚书冲锋陷阵,他此时若是袖手旁观,会寒了人心。党派的弊端便在于此。 很多时候,身不由己。 “陛下,臣倒是有个办法,可以迅速了结此案。”王首辅出列作揖,缓缓道: “东阁大学士赵庭芳有没有泄题,只需试一试许新年就行。陛下可传唤他入殿,由您亲自出题考校,让他当着诸公的面作诗。 “那首《行路难》是否他人代笔,一试便知。至于经义策论,殿试在即,许新年是否有真才实学,陛下看过文章后,亲自定夺。 “若真是个草包,说明泄题是真,舞弊是真,严惩不贷。” 元景帝盯着王首辅看了片刻,笑道:“此言有理,便依爱卿所言。” 孙尚书等人面露喜色,王首辅一番话,乍一看是和稀泥,其实偏向很明显。 由陛下亲自出题,考校诗词,让许新年在殿内作诗。整个大奉,能做到的只有诗魁许七安。 这关过不了,谈何殿试? 誉王立刻说道:“陛下,此法过于轻率了,诗词佳作,其实等闲人能信手拈来?” 张行英立刻附和。 左都御史袁雄笑道:“考场之上,时间同样有限,这位许会元既能作一首,为何不能做第二首?” “誉王此言差矣,许新年能作出传世佳作,说明极擅诗词之道。等他再作一首,两相对比,自然就明明白白。” “陛下,此法甚妙。” 六科给事中率先力挺,其余文官纷纷赞同。 曹国公袖手旁观,他只答应助许新年从轻发落,并不打算让他脱罪。 誉王脸色一沉,正要继续劝说,元景帝摆摆手,淡淡道:“朕主意已定,誉王不必再说。” 一炷香的时间后,披甲持锐的大内侍卫进入金銮殿,恭声道:“陛下,许新年带到。” 原本凝滞的气氛,一下子活跃起来,朝堂诸公瞬间精神抖擞。 元景帝颔首,声音威严:“带进来。” 大内侍卫告退,几分钟后,穿着囚服,五官俊美的春闱会元,许新年到场。 他缓缓穿过铺设猩红地毯的通道,穿过两边的群臣,来到元景帝面前。 这,这里就是传说中的金銮殿?! 这里就是朝堂诸公上朝的地方?! 为什么要把我提到金銮殿许新年脑子里闪过一连串的问号,内心激动,手脚竟有些不受控的颤抖。 他以极低的声音,给自己施加了一个buff:“山崩于前面不改色!” 刹那间,许二郎内心平静如井水,波澜不惊,眼神清亮,似乎不把两边的诸公放在眼里。 作揖道:“学生许新年,见过陛下。” 大内侍卫当即道:“陛下,已验明正身。” 元景帝审视着皮囊好到无法无天的年轻人,微微颔首,沉声道: “朕问你,东阁大学士可有收受贿赂,泄题给你?” 许新年高呼道:“陛下,学生冤枉。” 没人理会他的辩白,元景帝淡淡打断:“朕给你一个机会,若想自证清白,便在这金銮殿内赋诗一首,由朕亲自出题,许新年,你可敢?” 我不敢,我不敢许新年脸色微微发白。 他没想到自己被带到金銮殿内,面对的是这样一个处境。 《行路难》是大哥代笔,并非他所作,虽然他有改过两个词,可以拍着胸脯说:这首诗就是我作的。 可是,要让他再写一首,且是临时作诗,他根本办不到。 能做到这件事,除非圣人附身许新年内心一片绝望,他甚至产生坦白一切,祈求朝廷从轻处罚的想法。 但理智告诉他,一旦承认《行路难》不是自己所作,那么等待他的是滑向深渊的结局。 没人会在乎这是大哥押对了题。 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没想到我许新年第一次来金銮殿,却是最后一次?他深切体会到了官场的艰难和危险。 大哥,我该怎么办 许新年的表情、脸色,都被众臣看在眼里,被元景帝看在眼里。 孙尚书眼里闪过快意,许七安当初作诗,将他钉在耻辱柱上,而今风水轮流转,该是他做十五了。 兵部侍郎秦元道无声吐气,只觉得大局已定。扳倒赵庭芳后,他下一步就是谋划东阁大学的位置。 而内阁是王首辅的地盘,孙尚书又是王党骨干,几乎是板上钉钉。 左都御史袁雄看向了魏渊,他心情极差,因为魏渊始终没有出手,如此一来,他的算盘便落空了。 不过,能让魏渊失去一名得力干将,也不亏。 果然还是走到这一步魏渊无声叹息,最初得知许新年卷入科举舞弊案,魏渊觉得此事不难,而后许七安坦白代笔作诗之事,魏渊给他的建议是: 争取从轻发落。 这是致命的破绽。 许宁宴似乎另有依仗,他没说,但我能感觉出来曹国公的临阵倒戈魏渊心里有大致的猜测,但作诗这件事如何解决,魏渊就彻底没有头绪了。 元景帝居高临下的俯视许新年,声音威严低沉:“不敢?” 咕噜许新年咽了口唾沫,伸头缩头都是一刀,咬牙道:“陛下请出题。” 元景帝笑了笑,悠然道:“仗义死节报君恩,嗯,便以“忠君报国”为题,赋诗一首。给你一炷香的时间。” 听到元景帝的出的题,孙尚书等人忍不住暗笑。 陛下明知许新年是云鹿书院学子,却出这样的考题,是刻意而为。 而且,自古以来,忠君报国的传世诗词,大多是在国破家亡之际。太平盛世极少以此为题的佳作。 此题甚难! 忠君报国为题许新年浑身僵硬,愣在了原地。 当日,大哥抓阄,抓出两个考题,一是咏志,二是爱国。咏志诗已经在春闱中发挥了作用,助他成为当朝会元。 那么,剩下的爱国诗,自然便无用武之地。 他万万没想到,元景帝给出的题目,偏偏是一首忠君爱国为题的诗。 莫,莫非陛下早与大哥沆瀣一气?否则,如何解释此等巧合。 元景帝面无表情的看着殿内的春闱会元,察言观色是一位帝王在皇子时期就炉火纯青的技能。 这位许会元的种种表情、眼神,都在阐述他内心的恐慌和绝望,以致于呆若木鸡。 同样是皇子时代走过来的誉王,咳嗽一声,沉声道:“陛下” “誉王!” 兵部侍郎扬声打断,道:“一炷香时间有限,你可别打扰到许会元作诗,朝堂诸公们等着呢。” 誉王脸色一沉。 对此,大臣们神色各异,有担忧,有快意,有面带冷笑,有冷眼旁观。 在一片静默中,许新年高声道:“不需要一炷香时间,学生多谢陛下开恩,给予机会。我大哥许七安乃大奉诗魁,作诗信手拈来。 “我自然不能给他丢脸。” 嗯?! 突然间如此自信? 朝堂诸公,誉王以及元景帝同时一愣。 紧接着,抑扬顿挫的声音,在内殿响起: “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 简短的一句,于众生心中勾勒出一幅栩栩如生的攻城图。敌人滚滚而来,宛如黑云压顶。城墙上,守军的铠甲闪烁着阳光,严阵以待。 许新年回首,目光徐徐扫过诸公,吟诵道:“角声满天秋色里,塞上燕脂凝夜紫。” 满朝勋贵愕然望来,这书生从未上过战场,却为何将战场的景象,形容的如此贴切,如此深入人心? “半卷红旗临易水,霜重鼓寒声不起。” “好一个霜重鼓寒声不起,本侯仿佛又回到了当年,马革裹尸,戍守边关的岁月。”威海伯如痴如醉,大声赞叹。 其余勋贵同样沉浸在诗词的魅力中。 文官则皱着眉头,不悦的扫了眼粗鄙的武夫,厌恶他们突然出声打断。 孙尚书看了一眼左都御史袁雄,袁雄茫然的看向兵部侍郎秦元道,秦元道则脸色铁青的看向大理寺卿。 四个人无声交换眼神,心里一沉。 大理寺卿沉声道:“此诗固然不错,但与忠君何干?你写的不过是沙场戎马,堂堂会元,竟连诗题都无法契合。 “不是舞弊是什么?” “正是!”秦元道大声说。 许新年充耳不闻,霍然转身,朝着元景帝低头,作揖,声音愈发高亢,响彻殿内: “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大理寺卿呼吸一滞,怔怔的看着许新年,只觉得脸被无形的巴掌狠狠扇了一下,一股急火涌上心头。 孙尚书等人同样脸色铁青,额头青筋绽放。 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元景帝悠然回味,继而露出笑容,龙颜大悦: “好诗,好诗。不愧是会元,不愧是能写出《行路难》的才子。” 那语气和神态,任谁都能看出,陛下心情极佳。 顿了顿,元景帝问道:“不过,这黄金台是何意?” 黄金台应该是黄金浇铸的高台许新年躬身作揖,给出自己的理解:“为陛下效忠,为陛下赴死,莫说是黄金浇铸的高台,便是玉台,也将唾手可得。” 元景帝缓缓颔首,脸庞笑容愈发深刻:“不错,朝廷向来赏罚分明,绝不亏待功臣。朕也如此。” 他接着说道:“许会元诗才不输兄长,《行路难》自是你所作。至于经义和策论,殿试之时,朕会亲自,莫要让朕失望。 “只要你能进入二甲,朕可以许诺,让你进翰林院,做一名庶吉士。” 翰林院又称储相之所,庶吉士虽比不上一甲,但也具备了进内阁的资格,是当朝一等一的清贵。 魏渊和王首辅,一个向左侧头,一个向右侧头,同时看了一眼许新年。 许新年如释重负,压住内心的喜悦:“多谢陛下。” 元景帝道:“朕乏了,退朝。” 结束了,科举舞弊案,到此,几乎盖棺定论。 除非许新年在殿试上发挥失常,文章写的稀烂,这种概率微乎其微,身为云鹿书院的学子,当朝会元,他的才华绝对是贡士中拔尖的。 最关键的是,陛下似乎颇为赏识此子,这才是至关重要的。 朝堂诸公脸色怪异,没想到此案竟以这样的结局告终。 偷鸡不成蚀把米孙尚书脸色难看,待殿试之后,科举舞弊案结束,必定会有人趁机攻讦,指责他滥用职权,栽赃陷害。 六科给事中,以及其余三品大员,心里都是一阵失望和不满。 这种不满,在听到元景帝承诺让许新年进翰林院后,几乎达到巅峰。 一个云鹿书院的学子,有何资格进翰林院。国子监创立两百年来,从未有过这样的事。 殿内诸公,以及殿外群臣,怀着复杂的心情散去,他们穿过大广场时,看见了一位拄刀而立的银锣。 面朝午门,面朝群臣。 怀庆和临安两位公主站在远处,并没有和许七安并肩。 一方是衣冠禽兽数百人,手握实权的京官。 一方是茕茕孑立的粗鄙武夫,打更人银锣。 一人挡住了大奉权力最大的一批人。 群臣们注意到了这个做出拦路姿态的小银锣,也认出了他的身份,京官里没人不认识他。 他想干什么? 这粗鄙武夫,是要洋洋得意,耀武扬威的? 六部尚书、侍郎、六科给事中、宗室、勋贵一双双目光落在许七安身上,审视着他。 区区武夫,竟敢挡我们的道? 一人一刀站午门,独挡群臣。 许七安迎着群臣,缓缓扫过所有人,突然一声冷笑,气沉丹田,缓缓道: “尔曹身与名俱灭不废江河万古流呸!” 狠狠啐了一口吐沫,提着刀,缓步离去。 群嘲! 午门内外,霎时间一片死寂。 :这章写的就像便秘,一点点憋出来,咬文嚼字的写。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九十一章 收徒 午门内外一片死寂,数百名官员宛如集体失声,耳边回荡着这句讽刺意味极重的诗。 只有读书人,才能真切的听懂这句诗里夹带的讽刺,是何其的尖锐。 读书人不怕被骂,也不怕吵架,甚至有将吵架视作论道,沾沾自喜。地位低的,喜欢找地位高的吵架。 盛名已久的,喜欢找同级别的吵架,甚至喜欢找皇帝吵架。一旦皇帝气急败坏,他们还会指着皇帝说:他急了他急了 给事中就是此中翘楚。 但,读书人,尤其是身居高位的读书人,他们害怕被三种东西骂。 一,史书。 二,文章。 三,诗词。 因为此三者涉及到读书人最在意的东西:名声。 身前身后的名声。 尔曹身与名俱灭,不废江河万古流此乃诛心之言,没有任何读书人能忍受这句诗词的嘲讽,太恶意了。 数百名京官,此时此刻,竟有种血气冲到脸皮的感觉,真切的感受到了巨大的侮辱。 不仅是诗词本身,还因为,还因为羞辱他们这群读书人的,是一个粗鄙的武夫。 直到那个身负短披风的挺拔身影越行越远,才有一位官员颤抖着声音说: “狂徒,竖子,粗鲁匹夫竟敢如此欺辱我等。诸位大人,是可忍孰不可忍,速速发兵斩了这狗贼。” 说话的是左都御史袁雄,一切谋划落空,他心情陷入低谷,整个人犹如火药桶,这个时候,许七安刻意等在午门踩一脚的行为,让他气的心肝剧痛。 袁雄觉得,许七安这句诗是在嘲讽自己,要把自己钉在耻辱柱上。 第二个暴走的是兵部侍郎秦元道,他狂怒的前冲几步,厉声喝道: “侍卫,侍卫何在,给我拦住那狗贼,羞辱朝堂诸公,大不敬。给本官拦住他!!” 可惜大内侍卫只听从元景帝的命令,就连公主和皇子都无权调动。 孙尚书心情颇为复杂,愤怒是不可避免,但不知道为何,心里松了口气,许七安没有点名道姓。 他把大家都钉在耻辱柱上,均摊一下,大家受到的耻辱就不是那么尖锐了。 孙尚书觉得自己的心态有点问题,但又总结不出来,饱读诗书的孙尚书没看过鲁树人写的书。 “魏公真是培养了一个得力下属啊。” 王首辅嘴角抽搐,阴阳怪气道。 就算是城府深不可测的王首辅也被气到了,这句诗的杀伤力可见一斑。 众官员气急败坏的看向魏渊,以眼神质问他。 魏渊似乎才回过神来,神态自若的反问道:“诸位这是作甚啊,莫非通通对号入座了?” 众官员神色一滞,感觉被魏渊轻飘飘的话,给反将了一军。 “那,那今日这事,史书上该如何写啊?”一位年轻的翰林院侍讲,沉声说道。 话音方落,便见一位位官员扭过头来,幽幽的看着他,那眼神仿佛在说:你读书把脑子读傻了? 翰林院侍讲缩了缩脑袋,道:“此等小事,不足以载入史册。” 魏渊淡淡道:“朝会已毕,诸公不宜群聚午门,尽早散了吧。” 说罢,率先离开,走出一段路后,魏渊再难掩饰嘴角泛起的笑意,幸灾乐祸的“嘿”了一声。 离开宫门,进入车厢,心情极佳的魏渊把午门发生的事,告诉了驾车的南宫倩柔。 气质阴柔的义子“呵”了一下,道:“义父,您当时不也在诸公之中吗。” 魏渊脸上笑意一点点褪去。 午门外,怀庆和临安依旧停留原地,望着文武百官散去的身影。 尔曹身与名俱灭,不废江河万古流怀庆心里喃喃自语,她瞳孔里映着诸公的背影,心里却只有那个穿着打更人差服,提刀而去的挺拔身影。 许宁宴与寻常武夫不同,他懂的如何攻人七寸,如何用最犀利的攻击报复敌人,却又不危及自身。 以诗词诛心,痛击文人七寸,这是许宁宴独一无二的能力。 “狗奴才真威风呀”裱裱喃喃道。 她眼里只有一个场景:狗奴才轻飘飘的一句诗,便让文武百官暴跳如雷,却又无可奈何。 在裱裱心里,这是父皇都做不到的事。父皇虽然可以权势压人,但做不到狗奴才这般轻描淡写。 她妩媚的桃花眸子晶晶闪亮,有些骄傲的挺了挺胸脯,勉强挺出怀庆的日常规模。 寝宫里,结束早朝,手里握着道经的元景帝,沉默的听完了老太监的禀告,知晓午门发生的一切。 “好胆色。” 元景帝笑了笑,分不清是赞扬还是讥笑。 不过,老太监有一点能确认,那就是元景帝得知此事,得知许七安狂妄行为,没有降罪的意思。 他隐约能猜到元景帝的心思,许七安的所作所为,在把自己往孤臣方向靠拢,在走魏渊的老路。 而孤臣,往往是最让皇帝放心的。 一个有能力有天赋有才华的年轻人,相比起他左右逢源,四处结党,当然是当一个孤臣更符合陛下的心意。 “尔曹身与名俱灭,不废江河万古流!” 元景帝哈哈大笑,一脸戏谑表情:“好诗,好诗啊,咱们这位大奉诗魁,当之无愧。大伴,传朕口谕,命翰林院将此事载入史册,朕要亲自过目。” 这是陛下对翰林院那帮书呆子的报复许家兄弟的两首诗,都让陛下龙颜大悦。老太监领命退去。 尔曹身与名俱灭,不废江河万古流! 元景帝再次吟诵这句诗,脸上的快意渐渐退去,长生的渴望愈发炽烈。 午膳时,楚元缜在饭桌听故友说起朝堂发生的事,以及最后,许宁宴一人一刀挡百官,以诗词嘲讽群臣的画面。 这,竟然是这样的方式破局以勋贵对抗文臣,主意倒是不错,不过本身难度极高,许宁宴和三号是怎么做到的三号和许宁宴不愧是兄弟,诗词天赋皆是惊才绝艳。 可惜的是,三号现在羽翼未丰,品级尚低,与他堂兄许七安查的太远。否则当日下墓的人里,必定有三号。 当然,儒家体系衰弱已久,三号品级低也是可以理解。 对于三号在朝堂之上作的诗,楚元缜赞叹了一句,便不再多言。诗是好诗,可惜最后一句不得他心。 反倒是许宁宴嘲讽群臣的诗,楚元缜听的热血沸腾,当场连喝三杯。 “我早就想这么骂那些尸位素餐的人了,可惜诗词非我所长。许宁宴不愧是大奉诗魁,入木三分。”楚元缜大笑道。 浑身畅快,他有种即刻去寻许宁宴,与他把酒言欢,大醉一场的冲动。 但考虑到对方刚解决堂弟科举舞弊案,后续还有一些琐事要处理,便忍住了冲动。 王府。 密切关注此案的王思慕,通过自己经营的渠道,打听到了今日发生在朝堂的激烈争锋,以及午门的那首讽刺诗。 “我就知道,许会元才华无双,怎么可能科举舞弊。嗯,这件事,他堂兄许宁宴更是厉害,从中斡旋,竟能让曹国公和誉王为许会元说话,让朝堂勋贵为他们说话。 “这份人脉关系,不同寻常。最让我惊喜的是魏渊没有出手,至始至终,他都袖手旁观。如此一来,许会元就不会被打上阉党的烙印,这对他来说,是影响深远的好事。” 当然,对我来说也是好事王小姐嫣然一笑。 丫鬟兰儿在旁,假装很认真的听,其实满脑子雾水。 “兰儿,你再去许府,替我约许会元不,这样会显得不够矜持,显得我在邀功。”王小姐摇头,打消了念头。 心道,这个时候,沉默反而能凸显我的气度和格局,如果迫不及待的前去邀功,反而会让许家那位主母小觑吧。 聪明人之间不需要把事做的太明显,心照不宣便好。 司天监。 杨千幻经过七楼炼丹房时,听见里头的师弟们在讨论早朝发生的事,他原本对这些朝堂之事不屑一顾,懒得去听。 但听见“许宁宴”三个字,杨千幻脚步慢了下来,本能告诉他,或许,又是一个知识点增加的机会。 “许公子那首诗,简直大快人心,我觉得,堪称千古第一次讽刺诗。” “瞧你说的,过于夸张,不过确实很爽,尤其是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堵在午门里,这么来一句” 诗?什么诗。 杨千幻无声无息的靠近,沉声道:“你们在说什么?” 白衣炼金术师们吓了一跳,盯着他的后脑勺,抱怨道:“杨师兄,你每次都这般,吓死人了。” 杨千幻不理,追问道:“许宁宴又做了什么事,一个人在午门挡住文武百官?何为千古第一次嘲讽诗。” 白衣炼金术师便将今日之事,说给杨千幻听。 杨千幻如遭雷击,他脑海里浮现一幅画面,散朝后,文武百官缓缓走出午门,这时,突然看见一个背对众生的白衣身影站在那里,挡住了群臣的道路。 诸公们大怒,呵斥白衣术士不知天高地厚,竟敢挡我等去路。 白衣术士对满天的叫骂置之不理,突然,发出亢长的吟诵:“尔曹身与名俱灭,不废江河万古流。” 文武百官呆若木鸡,当场震惊。 想到这里,杨千幻感觉身躯如同电流游走,竟不受控制的战栗,鸡皮疙瘩从脖颈、手臂凸显。 “为什么,为什么许宁宴总是能做出一桩桩,一件件令人艳羡的事。云州独挡四百叛军、万众瞩目之下与佛门斗法太不公平了,太不公平了。 “下一次朝会是何时?我,我也要去午门,必须要去。” 午后,教坊司。 许七安和浮香对坐饮茶,谈笑间,将今日朝堂之事告诉浮香,并附带了许新年“作”的爱国诗,以及自己在午门的那半句诗。 浮香是爱诗之人,听的心旌神摇,尤其对许七安独挡百官的事迹,充满了崇拜,妙目盈盈,似要滴出水来。 “拜托你一件事,把今日朝堂之事,传播出去。”说罢,许七安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教坊司是传播信息最迅速、便捷的中转站。 “那,许郎打算给人家什么报酬?” 浮香当年不会拒绝,秋水明眸,直勾勾的望着许七安。 喜欢一个人是藏不住的,浮香对许七安的思念充满了水分。 半个时辰后,许七安又去见了明砚、小雅等几位相熟的花魁,请求她们在打茶围时,散播今日朝堂发生的事。 然后骑着小母马回府。 科举舞弊案对许新年来说,是一场名誉上的致命打击,尤其经过有心的传播,京城士林、坊间都知道许新年是靠作弊考取的会元。 这个印象,会在后续的时间里,慢慢沉淀,一旦形成烙印,即使将来朝廷为许新年证明了清白,一时间也很难扭转形象。 而且,科举舞弊案还没结束,再过五日便是殿试,许七安得防备孙尚书等人孤注一掷,在殿试前夕搞事。 比如煽动国子监学生闹事。 如果能在短时间内,把舆论扭转过来,那么国子监的学生便出师无名,难成大事。 当所有人都知道许新年被冤枉的,你即使假装视而不见,也得不到大众的认可和支持。 古人不管是打战还是谋事,都很注重师出有名。 “誉王那里的人情算是用掉了,也不亏,幸好誉王早已无心争名夺利,否则未必会替我出头曹国公那边,我许诺的利益还没给,以公爵和镇北王副将的势力,我出尔反尔,必遭反噬” “镇北王大概率不知道此事,是副将和曹国公的谋划,不过,我只是个小银锣,即使镇北王知道了,也不会怪罪副将。而且,佛门的金刚不败,即使是高品武者也会动心。毕竟能增强防御,修到高深境界,甚至会让战力迎来一个突破,他没道理不动心。 “所以,该许诺的利益还是得给。但,我可以把九阴真经倒着写” 黄昏后,许家的餐桌上笼罩着喜悦的气氛,婶婶一边热情的给许新年夹菜,一边给许七安夹菜。 仿佛两个都是他的亲儿子。 虽然这种态度不会长久,在今后某次被侄儿气的嗷嗷叫的时候,婶婶又会记起当年的旧恨,然后关系恢复原样。 但此刻婶婶的感激是24k纯金般的真挚。 许玲月对这样的家庭氛围很喜欢,愈发的崇拜起大哥,灵动的美眸一直挂在许七安身上。 “那个,我有件事想说。” 丽娜咽下食物,以一种罕见的严肃态度,看向许七安和许二叔。 “什么事?”许七安边吃饭,边问道。 许二叔则端起酒杯,饮一口酒,用余光看向南疆的小黑皮。 丽娜小脸严肃,看了一下许铃音,说:“我想收铃音为徒。” “噗”许七安喷饭。 “噗”许二叔喷酒。 一家人猝不及防。 许新年一脸嫌弃的抖掉身上的饭粒,离大哥远了点,而后看向丽娜:“说说你的理由。”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九十二章 兑现承诺 “铃音是天才,罕见的天才,我不想浪费这样一块璞玉。” 丽娜那双仿佛藏着蓝色海洋的眸子,仔细盯着许铃音,像是盯着瑰宝。 天才? 许平志和侄儿对视一眼,摇摇头:“我这闺女没天赋,筋骨韧性不行,就一股子的力气。” 当初许七安练武,许新年读书,是许平志做出的决定。因为许新年没有习武天赋,却聪慧过人。而许七安恰好相反。 许铃音出生后,许平志也摸过骨,加上多年的观察,无比确信,自己这个幼女不但笨,而且筋骨也不行。 至少炼精境这一关,她就很难过。 许七安也摇摇头,他如今的眼光比许二叔更毒辣,许铃音若是习武天才,许七安已经开始培养大奉的花骨朵了。 至于读书,许新年在幼妹四岁时就放弃了,他的评价是:目光涣散,注意力无法集中,读个锤子的书。 许铃音果然没让二哥失望,每一位教过她的先生,都会被气的怀疑人生。 如果非要说小豆丁有什么天赋,大概吃? 对于许二叔的话,丽娜反驳道:“但是她能吃啊。” 你特么在消遣我们吗一家人斜着眼睛看南疆小黑皮。 丽娜见众人眼神怪异,惊讶道:“难道你们一直没发现她是个天才?” 许新年等人闻言,扭头看了眼正在剥鸡蛋的许铃音,她把鸡蛋的一头在桌面敲了敲,然后小手掌按住鸡蛋,在桌面一顿猛搓,鸡蛋壳一碰就掉。 整套过程行云流水。 在她这个年龄,确实堪称天才一家人忍不住想捂脸。 许七安咳嗽一声,委婉的提醒丽娜不要乱开玩笑:“吃或许是一种天赋,但不至于骄傲到要收徒,你能教她什么? “如何在三息内剥掉蛋壳?如何让自己每天都能多吃一碗饭?” 丽娜小麦色的健康肤色,倏地涨红,摆手辩解:“我不是要教她吃饭,我是要教她蛊术。” 许平志脸色一变,铜铃似的等着许铃音:“你是不是抓虫子吃了?” 许铃音露出向往之色,试探道:“虫子能吃嘛。” “不能吃不能吃。”许新年和许二叔动作整齐的摆手。 听说你要教她蛊术,我的第一反应竟然也是:小豆丁吃虫子了?! 许七安心里吐槽着,若有所思的问道:“你的意思是,她是修蛊术的天才。” 丽娜点点头,然后纠正道:“准确的说,是修力蛊的天才。铃音骨壮气足,气血浑厚,这在我们力蛊部,是几十年都遇不到的天才。 “你们不觉得奇怪么,小小的一个孩子,饭量却这么大。” 难道不是因为她贪吃么许家众人心想,随后有了些许领悟,按照许铃音的吃法,换成别的孩子,早撑死了,她却活蹦乱跳。 丽娜压住了进食的欲望,娓娓道来:“我们力蛊部的修行方式,是在年幼时,挑选一只力蛊吞服,让它寄宿在体内。 “最初几年,力蛊会吸收宿主的精血和能量,如果体魄不够好的孩子,会变的非常虚弱,而因为力蛊与宿主一体同命,不会将宿主榨干,只会与他一起衰弱。 “这就会造成先天不足。” 她说着,目光灼灼的望着许铃音,“但她不会,她会为力蛊提供一个绝佳的温床,在年幼时便打下扎实的基础。而且,铃音骨壮力大,即使不修心,力量也远胜同龄人,一旦得到良好的栽培,她会一飞冲天的。” 一家人面面相觑。 婶婶沉吟一会儿,试探道:“那她会不会变的跟你一样能吃?” 丽娜摆摆手:“不会不会。” 婶婶刚松了口气,便听小黑皮谦虚的说:“她会变的比我还能吃。” “” 婶婶想都没想,否决道:“我不同意,老爷你呢?” 许平志看向儿子和侄儿,征求意见:“你俩觉得呢。” 许七安评价道:“反正读书没出息,练武又不是那块料,不如就试试吧。” 婶婶桌子拍的“砰砰”响,感觉自己被冒犯了,气抖冷:“许宁宴你怎么说话的,铃音难道不是你妹妹吗。” 看来不需要今后,今天就能记起旧恨,婶婶和侄儿的母子之情宣告结束。 许玲月低声说:“娘,大哥说的也没错。” 愤怒中的婶婶猝不及防,遭了女儿一记背刺。 许新年说道:“收徒可以,但有件事我想问问你,力蛊修行,何时才能出师?” 丽娜想也没想,道:“短则五年,长则二十年,看个人天赋。” 许新年点点头,看了眼铃音,说:“那丽娜姑娘能在京城待五年,或二十年?” 丽娜嘴巴比脑子动的快:“只要你们给口饭,我就能一直待下去。” “不行!” 许家众人,异口同声。 “”小黑皮一脸委屈,不就是吃你们家几口大米嘛,小气吧啦。 最后,一家之主许平志做出决定,道:“就有劳丽娜教导小女了。” 许新年和许七安投以困惑的眼神,难不成还真要让丽娜在京城住五年,甚至二十年? 那束脩费也太高昂了吧。 对此,许平志笑呵呵的说道:“铃音只是个女孩儿,又不争做天下第一高手。能学一点是一点,就算无法出师,也不打紧。 “你们两个啊,就是心气太高,事事都要争做头部。” 许新年和许七安没话说了,觉得二叔(爹)说的有道理。 丽娜摸了摸许铃音的头,“你要是跟我回南疆,我爹肯定收你做亲传弟子。最多十年,你能搬起一座山。” 许七安脑海里浮现相应画面,十年后,长大的许铃音扛着一座大山,每一步都造成地震般的效果,开心的说: 大锅,我回来啦,送一座山给你,接好哦! 许家有女初长成,力拔山兮气盖世许七安打了个寒颤。 黎明前夕,天色青冥。 一只橘猫迈着优雅的步伐,穿梭在空旷寂静的街道,来到了孙府大门外。 它轻盈的跃上临街一栋房子的屋脊,四处眺望,然后跃下屋脊,快速窜到孙府大门口。 接着,橘猫喉咙滚动,凸显出一个圆形轮廓,慢慢挤出喉咙。 那是一面小巧的玉石镜,它被吐出后,未曾落地,而是悬浮于空,镜面光华一闪,抖落出一位昏迷不醒的公子哥。 橘猫张开嘴,将玉石小镜纳回腹内,翘着尾巴,快速离去。 又过了一刻钟,打着哈欠的老门房打开大门,看见了躺在地上的华服公子哥,他吓了一跳,看清公子哥的容貌后,激动的跑进府里。 俄顷,几名仆人匆忙而来,抬着华服公子哥进府。 孙尚书闻讯赶来,见儿子躺在锦塌昏迷不醒,一颗心瞬间提起。 “老爷,少爷他只是昏迷,没有受太重的伤。”站在床边的老管家说道。 “什么叫没有受太重的伤?”孙尚书眉毛扬起。 “少爷被抽了几十鞭,皮开肉绽,所幸都是皮外伤,敷药后已经没有大碍。”老管家低下头。 “混账!言而无信!” 孙尚书脸色铁青,又心疼又愤怒,但随后,似乎想到了什么,沸腾的怒火忽然散去。 沉默了片刻,孙尚书叹道:“回来就好。” 浩气楼,茶室。 “誉王早已没有争名夺利的心思,所以能还我人情,倘若他还是当初那个誉王,恐怕不会轻易答应我。至于曹国公,他和镇北王的副将联合,谋划我的金刚不败。 “我记得魏公说过,朝堂之争就是利益之争,要学会妥协。于是我就答应他的要求。” 许七安捧着茶,坐在采光通透的茶室里,扭头,看向瞭望台上,晒着太阳,眺望风景的魏渊。 “不错,你悟性是有的,可惜脾性难改,不适合朝堂。”魏渊颔首。 “主要是魏公教的好。”许七安谦虚道。 魏渊笑了笑,双手按在护栏,望着春和日丽的景色,许久后,问道: “科举舞弊案你四处奔波,连衙门都没怎么待,辛苦了。” “但也学到了很多。”许七安回应,呲溜喝一口茶水。 魏渊笑呵呵道:“领会我的要点。” 许白嫖愣了一下,有种不好的预感:“辛苦?” 魏渊摇头,没有转身,语气温和的说:“没怎么在衙门待。” “” 魏渊顺势说:“所以,这个月的月俸没了。” 许七安目光呆滞,呆呆的看着魏青衣的背影,哭丧着脸:“魏公,我这个月的俸禄早就没了。” “是吗?”魏渊一怔,缓缓点头:“那下个月的也没了。” “???” 我是不是哪里惹他不高兴了聪明的许白嫖没有纠缠这个话题,永远不要和领导较劲,只会自讨没趣。 “魏公,那镇北王的副将怎么回京了?” “北边局势紧张,缺了粮饷,回来要银子的。”魏渊道。 “镇北王是个什么样的人。” “霸道的人。” 霸道的人往往不能讲理,且因为亲王的身份,可以一定程度的漠视规矩许七安心里判断。 告别魏渊,他骑上小母马,在马鞍半晌沉甸甸的布袋,哒哒哒的奔向淮王府。 现在,他要履行承诺,去找镇北王副将。 “很奇怪啊,褚相龙让我在事情完结后,去镇北王府找他,这说明他回京这段时间,不是住在自己家,而是住在镇北王府。 “至少,大部分时间是待在镇北王府。而镇北王在边关,府上只有一位第一美人的王妃” 从镇北王的角度,肯定是不可能让自己小弟和寡居的妃子住在一个屋檐下。 可褚相龙偏偏这么做了,而且堂而皇之,毫不掩饰,这意味着,褚相龙是得镇北王授意。 镇北王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对副将的信任,要远高于王妃 淮王府,外厅。 轻纱蒙面,穿着华美宫裙的女子,坐在桌案上摆弄茶具。 厅里,浑身覆甲,腰胯佩刀的褚相龙昂然而立,目光锐利的盯着王妃,沉声道: “听府上侍卫说,王妃无故失踪了两次?” 轻纱蒙面的女子充耳不闻,低头摆弄茶具,动作轻柔,姿态优雅。 “王妃是怎么瞒过府上侍卫的?又是如何瞒过司天监术士?您近来见了什么人,遇到了什么事?” “聒噪!” 轻纱蒙面的女子轻蹙眉头,声音高冷,“你在质问我?” “不敢!” 褚相龙低头,淡淡道:“卑职这趟返京,除了问陛下讨要军饷,再就是接王妃去北边,与王爷相见,您早做准备。” 顿了顿,他抬起头,盯着女人灵动秀美的眸子,沉声道:“这段时间我都会在王府待着,王妃想出门的话,卑职会全程陪同。” 蒙面女子默然不语。 这时,一名侍卫步入厅中,抱拳道:“褚将军,银锣许七安求见。” 褚相龙颔首,看了王妃一眼,拱手抱拳,退出了大厅。 许七安,他来王府做什么蒙面女子低着头,眼睛转动,透着狡黠,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要做一下细纲,第二卷写完一半了,另一半的大纲有,但细纲没做。如果晚上12点前没更新,那就没了。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九十三章 坑 待客的大厅里,许七安坐在椅子上,手里捧着婢女沏的茶,脚边立着一个布袋,膝盖那么高。 他安静的坐了几分钟,耳廓微动,听见了鳞片晃动的响声,紧接着,便看见褚相龙跨过门槛,径直入内。 “多谢褚将军和曹国公出手相助。” 许七安这话说的没诚意,因为他连起身都没有,边说着,边喝了口茶。 褚相龙并不在意,审视他一眼,目光随后落在许七安脚边的布袋,道:“东西呢。” 许七安放下茶杯,打开布袋,露出一尊石雕的佛像,刀工极差,比初学者还不如。 褚相龙的眼神顿时火热起来,灼灼的盯着佛像,尽管它雕刻的简陋,面目只有一个轮廓,但那股似有似无的佛韵,让人意识到它的不凡。 “金刚神功的奥义我刻录在佛像里了,至于能不能修成,这是将军你的事。”许七安道。 “自然。” 褚相龙收回目光,看着许七安满意颔首:“你是个有信誉的人。” 呵,我要是没信誉,你就会说,凭你一个小小银锣也敢出尔反尔,纵使是魏渊也保不了你! 许七安心里冷笑,表面不动声色:“其实这功法本身就是白赚,褚将军若是有意,五百两银子我就卖了,犯不着那么麻烦。” 褚相龙走过来,用布袋包好佛像,拎在手里,脸色带着揶揄和嘲弄: “能略施小计就得到手的东西,我觉得不值得花五百两。当然,佛门金身千金难买。许银锣走好,不送。” 佛门金身千金难买,是我不配你花钱呗许七安丝毫不动怒,笑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 转身便走。 刚行至庭院,便看一位婢子匆匆而来,道:“这位可是许七安许银锣?” “正是在下。”许七安颔首。 “我家王妃想见你。”婢子道。 镇北王妃要见我?大奉第一美人要见我?这个可以有许七安对那位久负盛名的女子,万分好奇。 反正只是见个面,没大碍许七安笑道:“请姐姐带路。” 婢子带着许七安穿过曲折的回廊,穿过庭院和花园,走了一刻钟才来到目的地,那是一座四面垂下帷幔的亭子。 隐约可见一道曼妙的身影,坐在躺椅上,手里握着一卷书。 许七安努力想看清她的容貌,却发现帷幔后,还有一层面纱。 “你就是许七安?” 帷幔里,传来成熟女性的嗓音,清冷中带有磁性。 虽然看不清容貌,但声音很好听许七安抱拳:“王妃找我何事。” 凉亭里的女人冷哼一声:“听说你在午门外,一人挡百官,作诗嘲讽,可有此事?” 许七安道:“年少轻狂,一时冲动,惭愧惭愧。” 你也会惭愧?呸!凉亭里的女人沉默了片刻,淡淡道:“送客。” 就这?许七安有些茫然的看了眼亭子里的女人,转身,跟在婢女身后。 就在这时,亭子里忽然投出一锭黄橙橙的物件,咚的砸在许七安背上。 “王妃为何砸我?” 许七安回过身来,低头看了一眼地上的黄金,他没有得到神觉对危险的预警,这意味着刚才没有危机,但他有些生气。 亭子里的女人不搭理他。 许七安眼里闪过疑惑,见王妃不解释,他便俯身捡起黄金,面不改色的揣自己兜里。 “下次王妃要砸我,记得用金砖。” 许七安嘲讽了一句,跟着婢子走了。 安静的卧室里,褚相龙关紧门窗,他把石雕佛像摆在桌上,凝神观摩许久,只觉得有股佛韵流转,妙不可言。 但不管他如何感悟,始终无法从中汲取功法。 “佛门的金刚神功果然需要一定的机缘,以及佛法的基础。许七安能修成金刚不败,确实有些天赋。不过,再怎么也是个没有根基的小人物,略施小计便让他乖乖就范。” 想到这里,褚相龙冷笑一声,既得意又鄙夷。 什么武道天才,什么天资堪比镇北王,若没有监正暗中相助,他凭什么和佛门罗汉斗法。 京城那些吹嘘他的流言里,褚相龙最反感、讨厌的就是拿他与王爷作比较。 一个快手出身的银锣,一个军户出身的低贱之人,他也配? “除了金刚神功,此子身上能榨取的利益少的可怜。否则科举舞弊案里,一次就榨干他所有价值。” 褚相龙与曹国公谋划金刚神功是有原因的,以他们的身份,地位以及见识,岂会不知金刚神功的玄奥。 褚相龙年少从军,早年随军队围剿流寇时,遇到过一位西域而来的行者。 那行者试图用佛法感化饥饿的流寇,却被流寇捆绑起来,欲烹食之。 褚相龙救了行者,为报答他的恩情,行者送了他一块青铜护符,此符刻满佛文,佛韵流转,每每佩戴于身,便觉心生平静,戾气全消,进入一种宛如顿悟般的状态。 每次战场厮杀过后,褚相龙便会佩戴在身,消弭戾气,感悟玄而又玄的佛法。 “吱” 打开床柜,他取出一只小巧的檀木盒子,揭开盒盖,红绸布包裹着一块巴掌大的青铜符。 “我虽不是佛门中人,但此符玄奥神奇,能助我进入某种顿悟状态,说不定可以借此领悟金刚神功的玄妙。 “一旦我修成金刚不败,战力将提高不止一次层次。关键是,远胜寻常武夫的肉身能让我在战场上更好的生存。 “另外,如果我能借助青铜符修成金刚神功,王爷他肯定也可以,到时候必定重重赏我。” 想到这里,褚相龙眼神狂热,恨不得立刻感悟佛像。 他深吸一口气,用了一盏茶的功夫,平复情绪,让内心平静,不起波澜。 然后,他握住青铜符,开始冥想。 渐渐的,他感受到了一股浩瀚的,温和的气息,头脑因此变的清明,冷静的审视七情六欲,不再被杂念困扰。 进入这种状态后,褚相龙睁开眼,专注的观察石像上的佛韵。 这一次,他清晰的看到了佛像在动,变幻出各种各样的姿势,每一种姿势,都伴随着不同的行气方式。 真的可以褚相龙狂喜,险些维持不住“淡然出世”的状态。 下意识的,他尝试模仿石像上的姿势,模仿那独特的行气方式。 眉心一道金漆亮起,迅速覆盖他的半身。 突然体内气机受到影响,宛如火山喷发,冲击着他的经络和丹田。 “噗!” 褚相龙喷出一口鲜血,体表一道道血管破裂,丹田也被狂暴的气机炸的崩裂,受了重伤。 他脸色倏然涨红,豆大汗珠滚落,低头环顾自身,手臂的金漆一点点褪去。 “怎么会这样,青铜符也不行吗”褚相龙念头闪过,两眼一翻,昏死过去。 过了半个时辰,褚相龙的心腹来寻他,终于发现了昏死过去,奄奄一息的他。 “有刺客,有刺客” 镇北王妃听完侍卫禀告,压住心里的喜,问道:“练功走火入魔?好端端的,怎么就走火入魔了。” 侍卫摇头:“卑职不知。” 镇北王妃喜滋滋道:“死了吗。” 侍卫又摇头:“性命无虞,不过受了重创,司天监的术士说,需要卧床一月才能恢复。而且,发现的太晚,气机逆行,经脉尽断,很可能落下病根。” 镇北王妃顿时很失望。 “不过,卑职听说,很可能与许银锣送来的佛像有关。”侍卫略作犹豫,说道。 和他有关?这臭小子倒是做了件大快人心的好事镇北王妃笑眯眯的想。 崎岖的山道,穿着道袍,玉冠束发的李妙真,背着师门赠予的法器长剑,缓步而行。 路边野花烂漫,阳光明媚,山清水秀,她一路走,一路看,怡然自得。 一柄红艳艳的油纸伞跟在她身侧,伞下是倾国倾城的苏苏。眸如点漆,红唇鲜艳,肌肤雪白,穿着繁复华美的长裙。 李妙真美则美矣,气势却过于凌厉。 反观苏苏,完全是一副风华绝代的豪门千金打扮,眼波流转间,媚态天成,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魅惑。 “再有八十里便到京城啦,主人,我们在京城久住一阵,可好?”苏苏望着南方,饱含期待。 “司天监我可不熟,许七安已经故去,没了他的面子,宋卿会搭理你才怪。”李妙真撇嘴,毫不留情的打击。 “那” 苏苏眼珠子一转,狡黠的笑道:“我就说自己是许七安未过门的妻子。” 李妙真冷笑一声:“那正好,说不得当场就超度了你,让你去陪他。” 苏苏生气的一转身,站在路边,气呼呼道:“我不去了,我要回天宗,我要回天宗。” 娇嗔的姿态,很能勾起男人怜香惜玉的柔情。 可惜李妙真不是男人,反手就是一巴掌拍她后脑勺,“走不走?” 挨了揍的苏苏顿时乖了:“哎呀,你别打我头嘛,都被打你瘪了。” 这时,李妙真抽了抽鼻子,脸色一肃:“我闻到了血腥味。” 她四处张望了片刻,锁定前方的草丛。 :求一下月票,好久没求月票了。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九十四章 李妙真入京 一人一鬼俩主仆拨开草丛,搜寻一阵,在及膝的杂草里,找到一具尸体。 这具尸体穿着黑色劲装,失去了头颅,手里握着一把卷刃的钢刀,脖颈处那道碗口大的疤,已经干涸发黑,死亡时间至少超过两个时辰,甚至更久。 “肯定是死于江湖仇杀,怨气还不轻呢,咱们把他给埋了吧,免得他曝尸荒野,七日后化作怨灵。” 苏苏建议道。身为“魅”的她,嗅到了一股极为浓郁的怨念。 这股怨念极有可能让死者在七日后,化作怨魂。当然,这类魂魄无法长久存在,短则几个时辰,长则数天便会消散。 可是,这条山道并非荒无人烟,如果在怨魂消散之前,有旅人经过,很可能会遭怨魂攻击。轻则大病一场,重则死亡。 苏苏认为,应该及时杜绝这样的事情。 “怨念这么深,生前恐怕有什么大事吧,才让他这么不甘心。我尝试召唤一下他的魂魄,看看是什么事情。”李妙真沉吟道。 “不是吧不是吧,主人你真觉得自己是女侠了吗?” 苏苏原地蹦了蹦,说道:“你是天宗圣女啊,你将来是要太上忘情的。人世间的生老病死恩怨情仇,于你而言都是浮云。忘情而至公,不为情绪所动,不为情感所扰。 “女侠只是我们为了伪装身份,给自己制定的一个角色而已。天之至私,用之至公,你何时能冷眼旁观世人的爱恨情仇,不为所动,不阻止不干预,那你就能修成正果。 “咱们把他埋了就好,何必多惹事端。” “闭嘴吧你!” 李妙真不耐烦道:“天宗的奥义宗旨,需要你来教我?太上忘情是没错,可如果连什么是“情”都不知道,如何忘情?说忘就忘的吗。” 再说,她不觉得行侠仗义有什么错。为何有些人总把世态炎凉挂在嘴边?就是因为好管闲事的人太少了。 倘若人人都有一颗行侠仗义、好管闲事的心,世态也就不会炎凉。 李妙真把尸体抬到路边,吩咐苏苏取出三截竹筒,竹筒里分别是黑色的淤泥、黑色的血液、散发寒气的药材。 黑色淤泥的主要成分是乱葬岗挖掘出的尸泥,辅以各种阴性材料。 黑色的血液的主要成分是阴时出生的处子的癸水,辅以各种阴性材料。 散发寒气的药材,则是一些生长在极阴之地里的药材。 这具尸体死亡时间过久,无法直接召唤魂魄,而且又是曝尸荒野的状态,强行召唤魂魄,会当场消散在太阳之力中。 苏苏熟练的用三种材料调配“墨水”,并取出一杆指骨为身的毛笔,蘸墨,递给李妙真。 李妙真在尸体身上刻画或扭曲张杨,或含蓄内敛的古怪咒文,并念念有词,随着阵法的逐步成型,周遭荡起一股股阴风,太阳仿佛失去了热量。 当最后一笔落下,阴风卷着一道道破碎的魂魄而来,从路边、从草丛里、从半空中于尸体上方凝聚,化作一个不够真实的虚影。 那是一个精瘦的汉子,目光呆滞,呆呆的漂浮在尸体上方。 李妙真眉头微皱,道门是玩鬼的行家,只看一眼,她便确认这个鬼魂受损严重,死前有被人针对性的攻击魂魄。 但对方应该是个武夫,能力有限,无法彻底湮灭魂魄。 “你是谁?”李妙真问道。 同时,抬指渡送出一缕阴气,滋养魂魄。 鬼魂受到阴气的滋补,呆滞的表情有所变化,喃喃道:“血屠三千里,血屠三千里,请朝廷派兵讨伐” 李妙真连续追问数遍,鬼魂翻来覆去就这么一句,再多,他就说不出来了。 “血屠三千里”李妙真脸色严肃的念叨。 “怎么处理他?”苏苏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他魂魄残缺,想让他说出后续内容,就得养魂,但养魂是漫长的过程,短期内无法指望。”李妙真目光随之落在尸体上,灵机一动: “若能查出此人身份,或许能进一步知晓内幕,知道他想说的是什么事。” “主人说的有道理。”苏苏乖巧的点头,然后问道:“怎么查?” 我怎么知道李妙真沉吟不语,不停的思索着,脑海里不由自主的回忆起云州案时,配合许七安查案的经过。 她竭力的回想,试图借鉴许七安的思路,来破解这具尸体的谜团,但她失败了。 沉默的气氛中,苏苏低声说:“如果那小子还活着,肯定有办法。” 你也想起他了?李妙真不动声色的点头,道:“他是我见过破案能力最强的人,嗯,连把尸体带回京城,交给衙门吧。 “此人在距离京城不远的荒山被杀害,八成是遭遇了截杀。” 说罢,李妙真取出地书碎片,对准尸体,光华一闪,尸体消失不见。她接着打开腰间的香囊,将残魂收入其中。 因为有了这件插曲,主仆不再慢悠悠闲逛,李妙真把苏苏收入香囊,召唤出飞剑,翩然跃上剑脊。 飞剑“咻”一声,破空而去。 一刻钟后,她看见了京城巍峨的轮廓,看见了围绕京城而建的,星罗棋布的村庄和小镇。 李妙真降下飞剑,于城外落地,飞剑有灵,自动归鞘。 “刷!” 她抖了抖玉石小镜,镜面飘出一个羽羽如生的纸人,竹枝为骨,眉目如画。 一拍香囊,苏苏化作青烟飘出,袅袅娜娜的进入纸人。 纸人顿时活了过来,眉眼产生灵动,纸做的身子化作血肉,长裙飘飘。 主仆相视一笑,进入京城。 “主人,我是第一次来京城呢,都说这是大奉首善之城,陆地最繁华城市。”苏苏雀跃道,穿过城门后,她迫不及待的左顾右盼。 “沉稳些,你的人生和鬼生,加起来好歹也接近四十岁了。”李妙真说着,走向了城墙边的告示栏。 每到一处城市,她就会本能的去看告示栏,上面会有官府张贴的告示,包括朝廷政令、通缉檄文等。 “主人你老毛病又犯啦,京城高手如云,即使有檄文,也轮不到你来替天行道。”苏苏撑着红伞,遮挡太阳。 这时,她看见李妙真身子骤然一僵,眼睛慢慢睁大,盯着墙上的某篇告示,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她极少这般失态,看到了什么?苏苏出于好奇,走过去,与李妙真并肩,看向檄文。 下一刻,她瞪大了杏眼,红润的小嘴微张,像是见了鬼这个比喻不恰当,像是见了替天行道的道人。 不知是过于震惊,还是激动,撑着红伞的手微微发抖。 午后的阳光略显灼人,许七安带着下属铜锣巡街,前阵子,魏渊采纳了他的建议,并在他的基础上,组织起了一支临时的队伍,由江湖人士组成的队伍。 让他们负责维护京城的治安,朝廷会给予相当优渥的待遇和酬劳。 这条政策妙在从根本上解决了治安乱象,为何偷盗、抢劫事件屡见不鲜? 因为大部分江湖人士都是二混子,没有固定营生,京城物价又贵,不偷不抢,怎么生存。 给他们一个挣钱的营生,让他们维护治安,以彼之矛,攻彼之盾。当然,每一支由江湖人士组织的治安队,都会又朝廷的人马监视着,也要防备他们监守自盗。 经过最先几天的严打,涌入城里的江湖人士安分了不少。 所以,许七安打算去勾栏听曲。 “温饱思,可这事儿一旦满足了,人类就要追求更高层次享受,那就是精神层面的享受。这世界没有电脑,打不成游戏,看不了电影,只有去勾栏看戏听曲,来维持体面生活了” 许七安领着铜锣们进了勾栏,要一个雅间,喝着茶,吃着瓜果,观赏大堂里的戏曲。 突然,熟悉的心悸感传来。 许七安背过身去,挡住铜锣们的视线,取出地书碎片一看,大惊失色。 【二:许七安还没死?!】 【二:为什么没人告诉我许七安还没死,为什么你们不告诉我许七安没死!!!】 两条传书之后,就没了声息。 【四:嗯?李妙真不知道许七安还活着么?】 楚元缜传书表达疑惑。 【一:云州案后,她便一直四处奔波,不知道许七安死而复生也是正常。不过,随着斗法的消息传来,她知道此事是迟早的。呵,她和许七安在云州结下深厚情谊,如此激动,不奇怪。】 我怎么感觉一号在幸灾乐祸?许七安心里一沉。 【六:二号怎么不说话了。】 恒远也参与讨论。 许七安想了想,斟酌着发出传出:【三:二号,我有些话想对你说】 这条传书还没发出去,地书聊天群的众人便看见了金莲道长的传书:【李妙真已经抵达京城。】 随后,众人再也没有受到传书。 街边,浑身发抖的李妙真握着地书碎片,手指颤抖的输入传书:【许七安,你这个王八蛋!你还想骗我们到什么时候。】 传书出去,半天没有回应。 李妙真愈发的气抖冷,传书道:【莫非,你们都知道他是三号?联合起来骗我?】 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大家为什么不提许七安没死的消息,也能解释为何众人此刻沉默。 【九:妙真,他们并不知道许七安的身份。至于他为何复活,说来话长,我给你一个地址,你来此处寻我。】 这时,李妙真收到了金莲道长的传书。 李妙真盯着金莲道长的传书,心情复杂,分不清自己是怒还是喜,或者,是羞耻? “主人,那小子真的没死?” 传书结束,苏苏迫不及待的追问。她绝美的容颜露出了紧张和窃喜,似乎那个男人的死活,对她来说非常重要。 李妙真压抑火气的“嗯”了一声。 想起自己这段时间,时常与身边的“魅”感慨天妒英才,许七安死的可惜,她就有种捂住面孔找地缝钻的羞耻感。 苏苏同样有这样的心理感受,所以,主仆对视一眼,默契的挪开目光。 【九:李妙真已经进城,你要不要见一见她?我虽然屏蔽了她,没让她说太多,但该来的还是要来。】 勾栏里,许七安收到了金莲道长的传书。 道长,干得漂亮!许七安眉梢一样,面露喜色,传书回应:【我可以见她。】 【九:来我住处吧。】 许七安收好地书碎片,丢个几粒碎银,道:“本官还要事处理,你们喝完酒,继续巡街。” “是,头儿。” 外城,某座种植柳树的小院门口。 穿着道衣的李妙真,轻轻扣响了院门,几息后,院门自动敞开,传来金莲道长温和的声音:“请进。” 李妙真带着鬼仆苏苏入内,穿过小院,跨过门槛,在屋子里见到了盘膝而坐的金莲道长。 他头发花白,垂下一缕缕发丝,形象一如既往的邋遢随性。 “很好,不愧是天宗最有天赋的弟子之一,你已经踏入元婴境。”金莲道长称赞道。 道门四品,元婴! “楚元缜剑法精湛,不踏入四品,我恐怕很难战胜他。”李妙真道。 “我记得你师兄早就是四品元婴,他还是没有下落吗?”金莲道长问道。 “谁知道呢,也许死于某个女人的报复,也许被哪个老相好囚禁起来,当做禁脔。他的事我懒得管。”李妙真无所谓的语气。 金莲道长沉吟道:“说实话,我并不希望你和楚元缜死斗,甚至不想看到你俩交手。” 李妙真淡淡道:“这是道门的宿命,天人两宗斗了无数年,一直未分胜负。而今掌教踏入一品,终于可以为这场道统之争做一个了结。” 金莲道长笑了笑,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李妙真深吸一口气,咬牙切齿道:“许七安是怎么回事。” “他并没有死,当日服用了司天监的脱胎丸,假死而已”金莲道长简单的解释了其中缘由。 “为何要一直隐瞒我们。”苏苏气鼓鼓的说。 “这个问题,你们自己问他。”金莲道长笑着看向院子。 “哒哒哒”的马蹄声传来,许七安骑着马,停在院外。 他把小母马拴好,进入院子,步入房间,朝李妙真露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 “许久不见,李将军怎么换了身装扮?” 然后看一眼宋廷风和朱广孝的纸片人女神,调侃道:“苏苏姑娘,你决定好了吗,要不要做我的小妾?” “哼!” 苏苏瞪他一眼,别过脸去,一副很嫌弃的样子。 “我是天宗弟子,天人之争,自是这般打扮。” 李妙真面无表情的说完,哼道:“我要把你是三号的事,公布给所有地书碎片的持有者。” :感谢“独孤倾城tb”盟主打赏。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九十五章 苏苏:小朋友,我是鬼 许七安笑了笑,一点都不怵,在桌边坐下,给自己倒了杯水,边喝边道: “李将军想做什么,我自是无法阻止。不过,正巧我也有很多事,没与他们分享。比如云州的点点滴滴,比如李将军说,自己是个破案天才。当然,还有更多。” 来啊,互相伤害啊,谁怕谁! 李妙真强撑着不露表情,忍着内心的羞耻感,冷冰冰道:“我不介意天人之争前,先教训一下。” 小手一拍桌面,后背的飞剑出鞘,在半空绕过一个半弧,戳向许七安的屁股。 苏苏一脸的幸灾乐祸。 李妙真用余光审视金莲道长,她认为金莲道长必然会阻止自己,然而,她看见的是金莲道长抚须而笑,没有阻拦的意思。 哼,看来道长也觉得这家伙可恨,想让我教训他念头闪过,李妙真便看见那小子头也不回,伸手抓向飞剑。 许七安的手掌迅速染上一层色泽浓郁的金光,“叮”,掌心传来金石碰撞的锐响。 李妙真霍然起身,美眸睁大,难以置信的盯着许七安的手臂,用一种惊叹般的声音说道: “佛门金身?” 许七安咧嘴道:“没错,斗法时赢来的金刚神功,李将军,你这飞剑有些软啊,加把力道。” 斗法赢来的佛门金身李妙真愕然,朝廷的告示里可没有写相关内容。 “主人,他看不起你呢。”苏苏立刻拱火。 刚才的担忧是发自内心,但现在的拱火,也是真心的。 “正想领教道门飞剑。”许七安扬眉。 “好。” 李妙真便不再留手,操纵飞剑试图挣脱许七安的束缚,“嗡嗡嗡”飞剑不停震颤,却无法脱离手掌。 天宗的圣女露出了郑重之色,单手捏诀,飞剑改退为进,一点点挺进。 许七安侧脸咀嚼肌凸起,额头和手掌的青筋暴突,仿佛在与人扳手腕。 手掌与飞剑摩擦出让人牙酸的声音。 无声的角力维持了几秒,只听“轰”的一声,屋顶被狂暴的气机掀飞,断裂的梁木和瓦片“哗啦啦”坠落,门窗也在瞬间炸毁。 苏苏不愧是二十年的老鬼,撑起阴气屏障,勉强挡住气机的冲撞。 “点到即止,点到即止” 金莲道长心疼的喊停。 许七安和李妙真对视一眼,一个收剑,一个收手。 短短数月,他的修为竟精进到此等境界李妙真颇为复杂的望着许七安,云州相见时,他是一个冲击炼神境的八品武者。 在当时五品的李妙真看来,这样的修为还算不错。谁想两三个月后,他居然已经强大到此等地步。 要知道自己的修为精进并不慢,她现在是道门四品的元婴,今非昔比了。 可现在,李妙真有种自己天赋不过如此的无力感。 “咳咳!” 金莲道长咳嗽一声,笑道:“你以飞剑攻他肉身,是以己之短攻彼之长。小小切磋一下,不必当真。” 李妙真是四品高手,天宗的手段还没施展,飞剑术要斩六品铜皮铁骨倒是没问题,但对上佛门金刚,就有些无力了。 这小子的金刚神功为何精进如此神速金莲道长瞄一眼许七安,心里闪过疑惑。 “真打起来,我不是你对手,不过你要攻破我的金刚不败,也得花费些力气。”许七安谦虚说道,而后在心里补充一句: 最多七日,我吸收完神殊和尚的精血,就能将金刚神功提升到小成境界。 神殊和尚遗留给他的精血,真正的效果是提升金刚神功的修行速度。因为神殊本身就是金刚神功的大成者。 他的精血完美契合金刚神功,许七安只要修行此功时,吸收精血,便能提升金刚神功的境界。 李妙真“哼”一声,别过头去。 出剑后,她心里憋着的火气消散了部分,不像刚才那样难受。同时,许七安的“威胁”让她产生了犹豫。 公布许七安身份的话,她当初在云州的一言一行,也会被公布在天地会内部这种损人损己的做法,不符合她天宗圣女的作风。 她算是明白许七安执意隐瞒自己身份的原因。 当初他吹过的牛,可比她更甚百倍,这要是公布出来,便没法做人了。 “妙真如果不想住客栈,可以借宿在许七安府上,五号也在那里。许府在内城,是三进的大宅,极为气派。”金莲道长说道。 你又来?我家什么时候成为天地会孤儿收容所了许七安嘴角一抽。 苏苏眼睛一亮,相比起住客栈,当然是住在大院里更舒坦。而且,她也想趁着晚上勾搭这个男人,让他带自己去司天监。 李妙真则想到了那具无头尸体,她正烦恼破案能力有限,交给衙门的话,她的朝廷信任危机使她打心底抗拒。 害怕那些尸位素餐的家伙不重视。 正好可以把这件事交给许七安处理,还能从他身边学到一些有用的破案技巧。 于是,李妙真点点头,道:“好,我也想见见五号,她这一路北上,千里迢迢,肯定受过不少苦头。” 总觉得金莲道长还有什么话想跟我说许七安敏锐的察觉到金莲道长频频审视自己的眼神,他表面不动声色,甚至面带微笑: “李将军,随我回府?” 金莲道长目送两人一鬼离开,沉吟道:“等天人之争结束,我便离开京城,在此之前,得想办法搅乱这场争斗。” “妙真” 马背上,许七安刚开口,就被李妙真纠正,天宗圣女哼道:“你还是叫我李将军吧。” “那多生分啊,咱们都这么熟了。”许七安厚着脸皮,笑道:“关于天人之争,我有个疑惑。” 李妙真目视前方,不疾不徐的跟在小母马身边,对他的问题不加理会。 她心里还有火气,不想理我许七安念头转动,不经意的语气说道: “我们应该还没说过,当日在襄城寻找五号的经过。” 闻言,李妙真侧头看了过来,咬牙道:“道长一直在屏蔽我的地书碎片,我早该想到的,他是为了掩饰你复活的消息。” 金莲道长帮助许七安“欺骗”她这件事,李妙真现在还耿耿于怀。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发现的那座墓,年代久远的难以想象,是道门前辈的大墓。并极有可能是人宗的道人。”许七安抛出了鱼饵。 “人宗?” 李妙真看着他,眼里充斥着好奇。 “是的,是篡位登基的人宗道人。”许七安脸上笑容愈发浓郁。 当即,他把大墓里的经历,原原本本告诉李妙真,就像说故事一样,天花乱坠。这其中不包括神殊和尚和干尸的问答。 李妙真听的津津有味,再不复高冷姿态,颇为热情的与他讨论起来。 “这让我想起了师尊以前说过的话,他说“天地人”三宗里,人宗最蠢。因为他们主动靠拢人间气运。地宗其次,修功德酿福缘,然世间之事,有因有果,岂是“行善事”三个字便能解释一切。所以地宗的人,二品时,往往因果缠身,容易堕入魔道。” 地宗道首就是例子为什么主动靠拢人间气运的人宗最蠢?人间气运不能触碰还是怎么滴嘶,所以那位人宗的前辈,最后褪去了旧身躯?许七安点头: “那天宗呢?” “天宗自然是走的大道,太上忘情,天人合一,此乃天道。”李妙真昂起尖俏的下巴。 “天宗讲究太上忘情,最高境界是天人合一。按照这个理念,不应该对万事万物都淡泊冷漠么。为什么如此执着于天人之争,如此执着于道统?” 许七安顺势问出了自己刚才的疑惑。 李妙真有些诧异的看他一眼,“你能想到这一点,倒是难得。” 顿了顿,她摇头说:“我不知道,正如你所言,如此执着于争斗,确实不符合天宗理念。但师门有师门的原因,我曾问过,却没有得到答案。” 也就是说,天人之争表面上是理念和道统之争,其实背后还有一个更深层次的原因。而这个原因,身为天宗的圣女也不知道道门的水很深啊。 半个时辰后,他们抵达许府。 苏苏跟在许七安身后,左顾右盼,对许府的格局和布置很是满意:“不错嘛,在京城住这样的大宅,你是不是贪污了很多银两?” “对啊,所以只要跟着我,以后肯定吃香喝辣的。”许七安随口调笑。 行至内院,他们看见丽娜带着许铃音坐在门槛上,两人膝盖上各放着一碟马蹄糕。 丽娜很生气的说:“扎马步呀,不扎马步不能吃糕点。” 小豆丁回答说:“我累了嘛,我把马蹄糕分你一半,那我今天马步就扎一半,好不好。” 丽娜:“好呀好呀。” “大锅!” 小豆丁看见许七安回来,惊喜的喊了一声,迈着小短腿,一个恶龙冲撞,撞到许七安怀里。 “她就是五号?”李妙真审视着丽娜。 很漂亮的一个少女,披肩的黑发,末梢带着微卷,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眼睛宛如蔚蓝的大海,清澈干净。 丽娜也注意到了李妙真,但没有说话,默默的望着她。 许七安招了招手,道:“丽娜,她就是二号,天宗圣女李妙真。” 丽娜一听,脸蛋顿时扬起热情的笑容,拎着马蹄糕,蹦蹦跳跳的过来。 “呀,你就是二号吃马蹄糕吗。” 果然不太聪明的样子李妙真摇摇头,问道:“从南疆到京城,路途遥远,没少吃苦头吧。” “嗯嗯。” 丽娜用力点头,说起了自己北漂的艰苦历程,被人骗过银子,被骗去干过苦力,为了一顿饭给人任劳任怨的干活。 还被觊觎她美色的江湖人士用下三滥的迷烟偷袭,好在她是蛊族人,极渊都去过,等闲的毒药对她不起作用。 她认为最轻松最愉快的职业就是乞丐,什么都不做,拎个破碗在街上一坐,就有善良的人打赏铜钱。 李妙真听完,久久说不出话来。 “姐姐你好美啊。” 小豆丁走到苏苏身边,仰着小脸,羡慕的看着她。 苏苏觉得这个孩子呆头呆脑,很好玩的样子,于是做狰狞状,龇牙咧嘴:“我是鬼” 小豆丁惊呆了,愣愣的看着她,突然,“咕噜”一声,吞了吞口水。 苏苏:“???” 李妙真心里充满了同情和怜悯,安抚丽娜几句,扭头看向许七安:“我来京城的路上,发现一具尸体,他似乎是被人灭口的。 “我召唤了残魂询问,发现一件大事。” 大事? 许七安皱了皱眉,说道:“去书房说。” 当即拎着李妙真向书房行去,苏苏撑着红伞,跟在两人身后,走了一段距离,她回头看去。 小豆丁还在看着她,那眼神,充满了渴望和侵略性。 :这几天短一天,没啥状态,细纲得慢慢斟酌,没法一天就搞定后续几十万字的内容。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九十六章 尸体身份 “臭男人,你家的这个孩子,是不是脑壳有病?” 苏苏小跑着进入书房,那种芒刺在背的感觉才消失,真奇怪,她竟然被一个五六岁的稚童盯的浑身不自在。 “你才有病呢,你全家都有病。哦,忘记你家人早就没了。” 许七安毫不留情的回怼,他已经忘记当初婶婶的一句戏言,认为苏苏是在埋汰小豆丁。 “吱” 许七安关上书房的门,本想给李妙真倒一杯茶,考虑到接下来可能要验尸,不是喝茶的时机,就没有给客人奉茶。 李妙真也不废话,掏出地书碎片,轻轻一抖,一道黑影落下,“啪嗒”摔在书房的地面。 五感敏锐的许七安,嗅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他盯着无头尸体看了片刻,问道:“他的魂魄呢?” 仅凭一具无头尸体,说明不了什么,李妙真既然说是大事,那肯定是利用道门手段召唤了魂魄。 李妙真一拍香囊,一缕青烟袅袅娜娜,在半空化作目光呆滞,面目模糊的中年汉子,喃喃道:“血屠三千里,血屠三千里,请朝廷派兵讨伐” 天宗圣女脸色沉重,“他的魂魄有损,想知道后续的内容,只有养魂,根据魂魄的残缺程度,最少得两个月。” 许七安看她一眼,“呵”一声:“两个月后,黄花菜都凉了。” 李妙真瞪眼:“那你说该怎么办。” 她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有这么一个线索,没头又没尾,怎么探究真相? 苏苏黑白分明的美眸,款款凝视,她知道以许七安的破案能力,肯定不会像主人这样一头雾水。 对此,苏苏又期待又好奇,想知道他会从什么角度来剖析。 许七安略作沉思,俯身除去尸体身上的衣物,一番审视后,说道:“不出意外,他应该是北方人。” 李妙真眸子瞬间亮起,追问道:“依据呢?” 她旁观无耻的三号检查尸体全过程,却没有得出与他相同的结论。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从外貌和皮肤能够看出死者是何方人士。没了头,鬼魂的脸过于模糊因此想要判断这具无头尸体是哪里人,就得从身体细节来验证。” 许七安抬起尸体的右手,道:“你们看,此人除了掌心的老茧,食指也有一层厚厚的茧,使刀和使剑都不会产生这种茧。” 苏苏和李妙真定睛一看,果然如此。 绝色女鬼眨了眨美眸,娇声道:“那使的是什么武器,莫要卖关子嘛。” 李妙真则露出恍然之色:“是弓。” 不愧是在军营里待会的女将军,反应很快许七安点头:“没错,此人擅射。” 苏苏歪了歪头,反驳道:“就凭这个如何说明他是北方人,我感觉你在胡诌。擅射之人多的是,就不能是军队里的人?” 李妙真点头赞同。 “对,苏苏姑娘说的有理。比如,你身边就有一个擅射之人也不是军队的。” 许七安挤眉弄眼了一下,手上动作不停,分开无头尸体的双腿,说道: “你们仔细看,他大腿根部没有茧子,如果是长期骑马的军伍人士,大腿处是肯定会有茧子的。不是军队里的人,又擅射,这符合北方人的特征。大奉各地的江湖人士,不擅长使弓。” 北方人擅弓箭,即使是普通的成年男子,也能开弓。据许七安的了解,北方几个州的江湖人士,出门的标配是刀和弓。 有时候,甚至可以没有刀,用匕首和短刃代替,但不能没有弓。 这时,苏苏又想出了一个反驳的说辞,道:“或者,是弓兵呢。” 许七安嗤笑一声:“谁会派弓兵来传信?没猜错的话,这人多半是北方的江湖人士。至于他想传达的到底是什么意思,受了何人委派,又是遭谁的毒手,我就不知道了。” 李妙真无声的吐出一口浊气,欣慰道:“那他的事就交给你去处理,身为打更人的银锣,理当处理这些事。” 苏苏也跟着松了口气,觉得这个臭男人虽然好色又讨厌,但本事真不赖。 一番分析有理有据,她还是很服气的。 自己和主人一头雾水,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往下查,但交给这个男人后,立刻便有了线索。 尽管苏苏时常埋怨李妙真多管闲事,尽管她喜欢吸取男人精气,但她知道自己是一个善良的女鬼。 无头尸体的事,若不能妥善处理,她和李妙真都会有心理负担。 因此,这就凸显出许七安的好,能带来那么一丢丢的安全感。 给李妙真和苏苏安排了客房,再吩咐厨娘准备一些点心,许七安返回书房,把尸体收入地书碎片,讨要来了残魂,骑着小母马,前往衙门。 “我记得魏公说过,北方战事频繁,大奉接连打了败仗,文官上书弹劾镇北王,却被元景帝强行甩锅给魏渊,摘了他左都御史的帽子。 “血屠三千里啊,不敢想象,这种大事为什么我之前没听说过?事关重大,要及时禀告魏公。” 小母马狂奔着来到衙门,许七安把马缰递给门口值守的吏员,匆匆赶往浩气楼。 “许银锣,魏公刚下令准备马车,要进宫呢。”楼下的守卫回复。 要进宫啊进宫也是和元景帝还有文官们扯皮,浪费时间许七安板着脸:“废话不要多,进去通传。” “是”守卫识趣的跑进楼里。 得到侍卫的确定答复后,许七安单手按刀,登上台阶,看见魏渊端坐在桌案后,蕴含着岁月洗涤出沧桑的眸子,温和平静的看着他。 他还是一袭青衣,但上面绣着繁复的云纹,胸口是一条青色蛟龙。 这是魏渊上朝,或进宫面圣时穿的朝服。 “你只有一盏茶的时间,有事快说。”魏渊和心腹说话,语气不怎么客气。 “既然魏公这么赶时间,我就长话短说了。”许七安心肠也不好,直接掏出玉石碎片,轻轻一抖。 啪嗒无头尸体坠落在干净整洁的茶室了,污染了洁净的地板。 魏渊有些被惊到了,眼角轻微抽搐,沉声道:“怎么回事。” “李妙真今日抵达京城,目前借宿在我府上。”许七安道。 “嗯!” 魏渊颔首,对此并不关心,盯着无头尸体看,淡淡道:“但和这具尸体有什么关系?” 许七安咧嘴:“关系大了,这具尸体是她在距离京城八十里外发现的,被人一刀斩去首级,干脆利索。 “李妙真这个人呢,又好管闲事,于是召唤死者残魂,问明情况。谁知” 他刻意顿了顿,想卖个关子,但见魏渊脸色不太好看,心里一突,害怕自己下下下个月的工资会因为出门先迈左脚,而被扣除,当即说道: “魂魄说了一句话,嗯,魏公您自己看吧。” 他取下李妙真给的香囊,解开红绳,一股青烟袅袅浮出,于半空化作一位面目模糊,眼神呆滞的汉子,喃喃重复道: “血屠三千里,血屠三千里,请朝廷派兵讨伐” 魏渊瞳孔倏然收缩,紧盯着残魂,目光锐利无比。 他沉默几秒,道:“你有什么线索。” 这不是疑问句,是肯定句。似乎笃定许七安必定有所发现。 果然,他赏识的小银锣从未让他失望,许七安汇报道:“卑职初步断定他是北方人,进京报信的途中遭遇杀害。” 把自己的推测详细的说了一遍。 “大奉近来并无战事,除了北边,魏公,北方的局势恐怕比我们想象中的更糟糕。可朝廷却没有收到相应的塘报?” “没有。” 魏渊摇头,眉头微皱:“你怀疑镇北王谎报军情?” 许七安看了眼魏渊,“这并不值得奇怪,卑职奇怪的是,如果镇北王谎报军情,为什么衙门没有收到情报?” 打更人的暗子遍布九州,血屠三千里这样的大事,怎么会完全没有消息? “年初时,我把大部分的暗子都调配到东北去了,留在北方的极少,消息难免堵滞。”魏渊无奈道。 暗子都调派到东北了?魏公想干嘛,打巫神教么许七安恍然,不再追问,“那魏公觉得,此事怎么处理?” 魏渊看一眼屋角摆放的水漏,道:“我先进宫面圣,尸体和魂魄由我带走,此事你不必理会。” 等许七安点头,他又道:“李妙真既已来了京城,那么天人之约很快就会结束,京城的治安会好很多。 “这段时间不知道混进来多少打探情报的谍子,好在有监正盯着,翻不起什么风浪。 “你让李妙真注意些,非常时期,不要随意出城,不要惹是生非,防备一下可能会有的危险。” “可能会有的危险?”许七安反问。 魏渊再次看了眼水漏,语速极快的说道:“我只告诉你她可能遭遇的危险:一,危险来自朝廷。二,危险来自别国谍子。原因你自己想,我必须得进宫了。” 他劈手夺过许七安手里的香囊,快步离开茶室,边走边吩咐吏员:“带上尸体,与我一同入宫。” 御书房。 除元景帝外,首辅王贞文、户部尚书以及其他三品大员、公爵勋贵和都给事中,总共十六人齐聚。 脸色苍白的褚相龙站在群臣之间,微微低头,默然不语。 他服用过司天监术士给的药丸,很快就能下床行走,但经脉俱断的内伤,短期内无法恢复。不过,只要不运气动武,好生调养,月余就能恢复。 元景帝皱眉道:“魏渊还没来,不必等了!” 而后,他扫过诸公,道:“镇北王向朝廷讨要三十万两军饷,粮草、饲料二十五万石。诸位爱卿是何意?” 户部尚书第一个跳出来反对,道:“元景36年,江州大水;荆州大旱;州闹了蝗灾,朝廷数次拨粮赈灾。 “豫州、漳州两座大奉粮仓所剩余量不多,凑不出来了。” 元景帝沉吟道:“从各州调配呢。” 户部尚书回答:“即使有漕运,从各州募集粮草,耗时耗力,人吃马嚼的,等运到楚州边关,恐怕剩不下一半,此非良策。” 正说着,宦官走到御书房门口停下来。 元景帝抬了抬手,打断户部尚书的话,望向门口的宦官:“何事。” “魏公来了。”宦官道。 元景帝喜怒不形于色:“让他进来。” 宦官退下,十几秒后,魏渊跨入御书房,照例站在属于自己的位置,没有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 元景帝不悦道:“这样不行,那也不行,众卿只会反驳朕吗?” 左都御史袁雄心里一动,抓住机会,跨步而出,道:“臣有一策。” 元景帝颔首:“袁爱卿请说。” 袁雄道:“朝廷可以临时添加一项徭役,叫运粮役。责令百姓负责押运粮草。” 元景帝眼睛微亮,这确实是一个秒策。 所谓徭役,是朝廷无偿征调各阶层民众从事的劳务活动,如果让百姓负责押运粮草,官兵监督,那么朝廷只需要承担官兵的吃用,而百姓的口粮自己解决。 如此一来,不但能保证粮草在运到边关时不耗损,还能节省一大笔的运粮费用。 “此为良策!”元景帝笑道。 袁雄松了口气,只要陛下采纳他的计策,龙心大悦,那么在科举舞弊案中的后遗症,就会减到最轻。 殿试过后,一旦许新年取得良好成绩,可以想象,必然迎来东阁大学士赵庭芳的反扑,魏渊的落井下石。 他这个左都御史的位置还没坐稳,说不定就要被撸下去,得自救。 王首辅跨步而出,作揖道:“此计祸国殃民,袁雄当诛! “陛下,时值春耕,百姓农忙之时,不可再添徭役。自古民以食为天,任何事,都不能在春耕时打扰百姓。 “另外,去年天灾连连,百姓余粮不多,此计无异于火上浇油,把人往死路上逼。” 左都御史袁雄眉头一跳,正要反驳,便听褚相龙冷笑道:“王首辅爱民如子,末将佩服。只是,难道楚州各地的百姓,就不是大奉子民了吗。 “王首辅对他们的生死,视若无睹吗。” 王首辅淡淡道:“朝廷在北地屯军八万六千户,每户给上田六亩,军田多达五千顷。每年” “边关久无战事,楚州各地历年来风调雨顺,即使没有粮草征调,按照楚州的粮食储备,也能撑数月。怎么突然间就缺钱缺粮了。 “怕是那些军田,都被某些人给侵占了吧。” 楚州是大奉最北边的州,紧邻着北方蛮族的领地。 褚相龙仗着亲王撑腰,毫不畏惧,冷哼道:“读书人除了动嘴皮子,打过仗吗,领过兵吗?尔等在京城享受,却不知道边关将士有多苦。 “陛下,此次蛮族来势汹汹,早在去年尾就已发生过数起大战。王爷神勇无敌,屡战屡胜,若是因为粮草紧缺,后勤无法补给,耽误了战机,后果不堪设想啊。” 元景帝颔首:“淮王神勇,朕自然知晓。而今北方战事如何?” 褚相龙抱拳道:“王爷用兵如神,骁勇无双,那些蛮族吃过几次败仗后,根本不敢与我军正面对抗。 “只能仗着骑军快捷,四处劫掠,我军虽然占尽优势,却疲惫不堪。请陛下发放军饷粮草,也好让将士们知道,朝廷没有忘记他们的功劳。” 王首辅皱了皱眉。 自去年年尾指责镇北王守城不出的弹劾后,北边发来的塘报确实说镇北王屡打胜战,蛮族对边关的侵略得到了遏制。 曹国公当即道:“镇北王劳苦功高,我等自不能拖他后腿。陛下,运粮役是两全其美之策。再者,若是军饷发不出来,恐怕会引起军队哗变,因小失大。 “即使有不妥之处,也该秋后再算。不该在此事扣押粮草和军饷。” 几位勋贵纷纷表示赞同。 战场之事,他们是行家,比文官更有发言权。 王首辅沉声道:“陛下,此事得从长计议。” 元景帝不理他,道:“诸位爱卿觉得呢?” 见状,诸公们纷纷松口,回禀道:“自当全力支持镇北王。” 陛下的倾向很明显,他们多说无益。 王党的几名骨干悄悄给王首辅使眼色,让他谨言,陛下对镇北王有多信任,朝堂上下是有目共睹的。 不然,当年也不会赐予镇北王镇国宝剑。 元景帝看向魏渊:“魏爱卿,你是军法大家,你是何看法?” 王首辅立刻看向魏渊。 :查了查资料,更新晚了。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九十七章 苏家往事 魏渊出列作揖,朗声道:“无战时,军户耕种军田可自给自足。一旦战事开启,需朝廷调配粮草、军需,此乃至理。” 王首辅眯了眯眼,目光深沉的看着魏渊。 褚相龙闻言,露出了笑容,在战事方面,这群只会动嘴皮子的读书人,说一百句,也不如魏渊说一句。 讨要来粮草和军饷,他此行回京的任务就完成了一半。 左都御史袁雄松了口气,有些意外魏渊竟会支持他的计策,要知道如此一来,他就能避过科举舞弊案的风波,置身事外。 转念一想,此事符合陛下心意,内有勋贵助阵,外有蛮族大军“施压”,属于大势所趋,就算是反对此事的诸公也看明白了形势。 岂料,魏渊话锋一转,说道:“不过,在此之前,微臣有件事要启奏陛下。” 众人循声看了过来。 魏渊表情不变,对诸公的视线不加理会。 元景帝道:“说。” “手底下的铜锣在京城郊外发现一伙江湖人士死斗,便上前喝止,谁知道人多一方非但没有罢手,反而将围杀之人斩首,逃之夭夭。” 魏渊说的掷地有声,仿佛事情真相就是他口中所言:“死者临终前,高呼一声“北方有变”。” 听到魏渊的话,在场诸公,包括元景帝,脸色一变。 褚相龙猛的扭过头来,盯着魏渊,旋即又收回视线,不敢冒犯,梗着脖子道: “北方自然有变,蛮族四处劫掠,挑起战端” 魏渊脸色平静,“所以,蛮族在北方血屠三千里,褚将军一句烧杀劫掠便搪塞过去?” 这一句话,让在场的所有人大惊失色,元景帝更是从大椅上起身,直勾勾的凝视着堂下的青衣: “魏渊,你把话说清楚,何为血屠三千里啊?!” 褚相龙忙道:“陛下,绝对没有的事” “你闭嘴!” 元景帝抬手打断,冷冰冰的看了他一眼,转而望向魏渊:“你有何凭证。” 魏渊伸手往怀里,摸出香囊,解开红绳,一道青烟袅袅娜娜的浮出,在半空扭曲变化成一个面目模糊,目光呆滞的汉子,喃喃道: “血屠三千里,血屠三千里,请朝廷派兵讨伐” 魏渊继续道:“此人的尸体微臣已经带来,就在宫门外,陛下可以派人验尸,此人为北地人士!” 御书房内,一片寂静。 元景帝缓缓起身,脸色阴沉似水,一字一句道:“验尸!” 老太监低着头,脚步匆匆的回去传令,像是在逃跑,大气都不敢出。 元景帝高居龙椅,神色阴沉,一句话都不说。下方诸公无声交流眼神,褚相龙也脸色铁青,用余光瞪着魏渊。 煎熬的等待了一刻钟,老太监返回,在元景帝耳边低语。 元景帝沉默许久,缓缓道:“着司天监术士进宫问话,朕乏了,诸位爱卿也去偏殿休息片刻吧。” 他盯着褚相龙,沉声说道:“你留在这里。” 说罢,率先起身,离开御书房。 诸公们在宦官的带领下,去了偏殿休息。 偏殿内。 户部尚书捧着茶,抿了一口,侧头看向面无表情的魏渊,试探道:“魏公,此事当真?” 众官员顿时看向魏渊,后者脸色严肃,回了户部尚书一个冷淡的眼神:“赵大人觉得,本座是在开玩笑?” “不敢不敢。” 户部尚书叹息一声:“血屠三千里,如果此事当真,北境得死多少人?打更人衙门暗子遍布,为何没有收到消息?” 对于户部尚书的试探,魏渊不作回应。 王首辅眯着眼,手指轻敲桌案,不知道在想什么。 两炷香时间过去,老太监进入偏殿,恭声道:“陛下请诸公返回御书房。” 接下来,从司天监传唤过来的白衣术士对褚相龙进行了问话,答案出于预料,褚相龙所言句句属实。 镇北王在北方大胜蛮族,但北方蛮族的游击战术,确实给镇北王带来了巨大的麻烦,让北方边军疲惫不堪。 蛮族大军被挡在边关之外,血屠三千里自然就不存在了。 御书房里,气氛霍然一松,所有人都吐了一口气。 “哼!” 褚相龙冷哼道:“不知魏公是哪里得来的消息,险些让陛下和诸公误会王爷。末将寻思着,王爷也没得罪魏公吧。” 魏渊不理,跨步而出,朗声道:“此事关乎极大,此人所言或许属实,但不代表北方情况真是如此。” 褚相龙竖起眉头,正要反驳,却见王首辅出列附和: “陛下,微臣觉得魏公此言有理。事关重大,不能疏忽大意。必须彻查。” 在王首辅和魏渊的带动下,诸公们纷纷响应。 元景帝沉吟道:“诸位爱卿认为,此事怎么查?” 王首辅道:“陛下可继续征集粮草、军饷,运往楚州。同时再派一支钦差队伍随行,前往北境彻查此案。” 魏渊道:“臣附议。” 元景帝点头:“就这么办。” 许府。 苏苏撑着遮挡阳气的红伞,坐在屋檐上,看着院子里扎马步的小豆丁。 隔壁的厅里,李妙真正与许家的主母、小姐说话。 婶婶和许玲月一听又有客人借宿家中,心情就很不美丽。 前者是觉得,再这么下去,家里就变成善堂了。后者觉得,这个女人过于漂亮,对自己产生了威胁。 除了穿道袍的女子,外头那个白衣如雪的女子,让许玲月简直芒刺在背,感觉仅靠容貌,自己不但毫无胜算,甚至还略有不如。 那个撑着红伞的女子,有一股难言的魅力,特别勾人。 不过,再听说李妙真是许七安的救命恩人后,婶婶和许玲月立刻改变态度,多了几分发自肺腑的感激和欢迎。 “许家不愧是武者世家,我看那小姐儿年纪尚小,就要开始打基础习武。”李妙真还是很懂人情世故的,闲聊之余,不忘吹捧一下。 婶婶听了就很伤心,无奈道:“我倒是希望她能读几年书,不说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至少也要知书达理,可惜是个痴儿。” 那孩子虽然是挺憨的,但怎么会是痴儿?许七安的堂弟是云鹿书院学子,竟不教妹妹读书?李妙真想了想,道: “妙真借宿许府,闲暇之余,可以帮忙给小姐儿启蒙。” 她的想法是,许新年学业繁重,无心教导幼妹读书,而许七安和许平志是武夫,更偏向让许家小姐儿习武。 反正就是教孩子一段时间,不耽误事。 婶婶一愣,正要拒绝,谁知许玲月抢先一步答应下来,笑容含蓄:“如此便多谢李道长。” 李妙真对这个笑容温婉的清丽少女极有好感,微笑道:“举手之劳。” 说完,她发现许家主母看自己的眼神里,多了些许怜悯和同情。 “姐姐,姐姐,你真的是鬼吗。” 许铃音扎着马步,两条粗短的小腿微微发抖,她昂起头,看着屋檐上的苏苏。 “是啊,我会吃人的,你不怕吗?”苏苏恐吓道。 “怕!”许铃音露出了害怕的表情。 苏苏嘿嘿一笑,有些得意,她嘴里哼着小曲,看着蔚蓝的天空发呆。 不知过了多久,院子里的一大一小两个女孩不见了。 “姐姐,姐姐” 呼喊声从下方传来,苏苏低头看去,小小的女娃儿站在屋檐下,昂起头,黑白分明的眼睛盯着她。 “你能下来吗?”小女孩说。 苏苏轻飘飘的落入院中,俯视着许玲月脑袋上的发旋,没好气道:“干嘛。” 许铃音不说话,鬼鬼祟祟的招手,示意她跟过来。 苏苏怀着疑惑,跟了上去,一路带到伙房,烟火气扑面而来,小豆丁努力的跨过门槛,回头说: “姐姐你来啊。” 伙房里,南疆的小黑皮正在烧火,锅里热油滚滚,许铃音拉着苏苏到锅边,抬起脸,期待的说: “姐姐你能自己爬进去吗。” 苏苏脸色陡然僵住。 许七安散值回府,把李妙真引荐给许二叔,许二叔本来以为是侄儿的朋友,端着长辈的架子点头。 沉稳开口:“李道长在何处修行啊。” “她就是天宗圣女,天人之争的主角之一。”许七安补充道。 “” 许平志差点起身行礼,高喊:见过圣女阁下。 “她与我在云州时结识”许七安简单的解释了一下。 许平志愣愣点头,内心很不平静,思绪起伏。 大郎竟然连天宗圣女也认识,他的人脉越来越广,实力也越来越高,而我才刚刚突破到炼神境真是有出息了啊。 许二叔欣慰的想,又觉得自己和侄儿差距越来越大,心里涌起失落感。 再看一眼儿子,这小子参加殿试后,就是正儿八经的朝廷命官,进步虽然没有宁宴这么夸张,但已是一步登天,人中龙凤。 我算是对得起列祖列宗了可惜大哥死的早,看不见他儿子和侄子这么有出息 这时,许新年沉声道:“大哥,王家小姐又约我游湖了。” 王家小姐是不是喜欢我家二郎了?许七安心里一动,愈发肯定自己的猜测。 科举舞弊案时,王家小姐给他“通风报信”,内容属实,这就很不寻常。 此时,联系到两次游湖邀请,几乎可以断定那王家小姐对二郎有意,而且攻势很足。 想到这里,许七安笑道:“那你同意了吗。” 许新年“呵”一声:“我以殿试在即为由,拒绝了。” “干的漂亮,二郎”许七安拍了拍他的肩膀,称赞道:“吾辈楷模。” 大郎阴阳怪气的嘲讽二郎。 吾辈楷模?用词不当,呵,没文化的大哥二郎也在心里嘲讽大郎。 结束晚餐,许七安来到李妙真的房间外,正要敲门,便听里面传来苏苏说话声: “主人,这家的小孩儿很好可怕,她,她想吃我,还热了一锅油。” “童言无忌,行事也是如此,不必在意。”李妙真随口敷衍。 “不是啊,我能感觉到她不是开玩笑,那灼灼逼人的眼神”苏苏说了几句,见李妙真兴致缺缺,生气的哼一声,叫道: “臭男人,你妹妹要吃我。” 话音方落,房门自动敞开,苏苏掐着小腰,鼓着腮,气鼓鼓的瞪着他。 啊,这我想起来了,婶婶和她说过,鬼炸一炸很好吃,这蠢小孩不但当真了,还记了这么久? 所以,这份记忆力明明背诵英语单词都绰绰有余,怎么连三字经都背不出来? 许七安一边心里吐槽,一边岔开话题:“苏苏,我记得你说过,如果我答应你两个要求,你就给我做妾三年。” 李妙真闻言,狠狠瞪了眼苏苏。 论起女子韵味,比主人更柔媚更勾人的艳鬼掐着腰,说道:“对呀!你帮我重塑肉身,再替我查明当年父亲因何斩首。 “我不但给你做妾三年,我还给你生儿子。” 其实做不做妾无所谓,许七安当初答应她,是觉得欺负一个女鬼有些过意不去。 现在既然李妙真来了京城,他也不会忘记当初的约定。 当然了,苏苏非要报答的话,做妾也是可以的嘛。 一定要让宋卿塑造一具36d的肉身,我自己是无所谓啦,但再苦也不能苦孩子他默默口嗨了一句,看向李妙真: “先说说你们知道的一切。” 主仆二人表情严肃起来,李妙真说道:“苏苏出生江州,父亲是江州知府。元景15年被问罪斩首,原本家中女眷会被充入教坊司。 “其母性格刚烈,不愿入教坊司为妓,一杯毒酒毒杀了所有女眷,其中包括苏苏。但她当时有一个年幼的弟弟在外求学,侥幸逃脱一劫。 “这趟赴京,我带着苏苏绕道去了江州,想查一查当年的往事。没想到发现一件奇怪的事。” :求月票。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九十八章 殿试 “怪事?” 许七安拉开椅子坐下,吩咐苏苏给自己倒水。 我还不是你小妾呢,就这样使唤人了艳鬼苏苏嗔他一眼,听话的倒水去,毕竟现在谈的是她家灭门惨案。 她要依仗这个男人帮忙,否则光凭她和主人李妙真,查十年也查不出个子丑寅卯。 等许七安喝了一口茶水,李妙真说道: “苏苏的父亲叫苏航,贞德29年的进士,元景14年,不知因何原因,被贬回江州担任知府,次年问斩,罪名是受贿贪污。” 许七安摩挲着茶杯,问道:“有什么问题?” “有,”李妙真侧头看向苏苏,“她不记得自己曾在京城待过。苏苏的魂魄是完整的,我师尊发现她时,她吸纳乱葬岗的阴气修行,小有成就,只要不离开乱葬岗,她便能一直长存下去。 “这样修为的怨魂,不会遗漏记忆,除非她生前,记忆就被抹去。” 苏苏说道:“也许,也许我确实没来过京城呢。” 许七安摇头:“但凡入京为官,家眷都要迁居京城。我更倾向于苏苏生前的记忆出现了问题,嗯,有点意思。” 两人一鬼沉默了片刻,许七安道:“既然是京官,那么吏部就会有他的资料吏部是王首辅的地盘,他和魏渊是政敌,没有足够的理由,我无权查阅吏部的案牍。 “所以你们不要急,等待机会吧。” 李妙真和苏苏点头。 许七安抿了抿温热的茶水,道:“你弟弟叫什么名字?当年苏家出现意外时,他多大?” 苏苏歪着头,想了想:“叫苏承志,家里出变故那一年,他大概是十一二岁的样子。” 那现在的年纪大概三十一二岁,这个小舅子就没法找啊,不啻于大海捞针大奉如果有一个发达的公安系统就好了许七安暗示道: “我会尝试帮你找的,但你不要抱太多希望。” 苏苏“嗯”了一声,知道寻亲的事过于困难,没有强求。 这件事解决后,许七安提及第二件事,望向李妙真,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开始天人之争?” 李妙真没有犹豫,“先下战书,然后约个时间,七天之内吧。” 许七安缓缓点头,直言了当的说出自己的想法:“天人之争结束前,你最好别的离开京城。不管收到什么样的信件,接触了什么人,都不要离开。” 李妙真眉毛一扬,“你是说有人会对我不利?” “这是显而易见的事。”许七安叹息一声:“如果你在京城发生意外,天宗的道首会善罢甘休?道门一品的陆地神仙,恐怕不比监正差吧。” 苏苏挺了挺她的纸胸脯,神色傲娇:“知道我们道首是一品,还有人敢对主人不利?” 许七安为女鬼的智商感到惋惜:“你爹好歹是进士,你却完全没有遗传父亲的聪明正因为妙真是天宗圣女,所以才招人惦记。 “陛下沉迷修道,为了维持权力的稳定,促成了如今朝堂多党混战的局面。对此,早就有人心存不满。天人之争对他们而言,是一个可以利用的良机 “另外,此事闹的人尽皆知,江湖人士纷涌入京,其中必定混杂着别国谍子。这些人恨不得李妙真死在京城。” 苏苏恍然大悟。 “你是道门四品,等闲人不是你对手,四品以上的外族高手想进京城来杀你,痴心妄想。而朝廷里的高手,更不可能在京城动手,除非他们抱着死志。” “多谢提醒,我明白了。”李妙真说道:“我会在许府附近安排鬼魂警戒,有可疑人物靠近,会立刻做出示警。到时候我会提前出手,或离开许府,不会殃及你家人。虽然这个可能性并不大。” 然后,她忍不住嘲讽道:“该死的元景帝。” 喂喂你慎言啊,这种话网上说说就好了许七安笑着颔首,起身,说道:“那么,我这个橘外人,就不打扰两位姑娘的美梦了。” 在李妙真和苏苏略显茫然的目光里,离开房间。 三月二十七,宜开光、裁衣、出行、婚嫁。 今天是殿试的日子,距离会试结束,正好一个月。 天色朦胧,婶婶就起来了,穿着绣工考究的长裙,秀发略显凌乱,仅用一根金钗挑在脑后。 她漂亮的眸子有些呆滞,一副没睡醒的样子,眼袋浮肿。 婶婶一边安排厨娘为二郎做早餐,一边带着贴身丫鬟绿娥,敲开二郎的房门。 许新年穿着浅白色的袍子,腰间挂着紫阳居士送的紫玉,精神抖擞的来给母亲开门。 “二郎起这么早?”婶婶打着哈欠,说道: “娘让伙房做早膳了,二郎你要不要再睡一刻钟,娘来喊你。” “不用。” 许二郎好歹是八品的儒生,精力远胜寻常之人,宽慰母亲:“娘不用担心,殿试是排名考试,以我会元的身份,不会太低。” 婶婶当下安心,带着绿娥出房间,跨过门槛时,突然尖叫一声。 许二郎大吃一惊,奔出房间,查看情况,看见庭院里,静静的立着一位撑红伞的白衣女子。 此时刚过三更不久,天还没亮,那女子撑着猩红的伞,穿着白衣,浑身透着一股诡异。 “许夫人。” 苏苏嫣然一笑,盈盈施礼。 婶婶松了口气,心说,这个点儿,她不在房间里睡觉,跑出来作甚。差点以为遇到鬼了呢。 许二郎盯着苏苏看了片刻,不动声色的收回目光,对婶婶说:“娘,你回房休息吧。” 打发走婶婶,许二郎望着庭院里的苏苏,道:“我大哥知道你的身份吗?” 他看出我的魅?不愧是云鹿书院的学子苏苏笑容浅浅,勾勒出两个梨涡,娇声道: “知道呀,他说要为我重塑肉身,然后当他三年小妾呢。” 这还真是大哥会做出来的事,教坊司的花魁已经无法满足他的口味了吗?他竟连鬼都惦记上了。 许新年瞠目结舌,半天说不出话来。 知道今天是殿试,三更刚过,许府就点起了蜡烛,李妙真听说此事,也出来凑热闹。众人用过早膳,送许新年出府。 “二郎,今日不但是关乎前程的殿试,更是你自证清白,彻底洗刷冤屈的契机,一定要考好。”许平志穿着铠甲,抱着头盔,语重心长的叮嘱。 许新年一边往外走,一边颔首:“知道,爹不用担心,我” 后半句话突然卡在喉咙里,他神色僵硬的看着对面的街道,两位“老熟人”站在那里,一位是魁梧高大的和尚,穿着浆洗得发白的纳衣。 一位是青衫剑客,垂下一缕白色额发,年纪不算大,却给人历经沧桑的感觉。 又是这两人,又是这两人!! 许新年内心在咆哮。 “那是大哥的朋友”许七安拍了拍他肩膀,抚平小老弟内心的愤怒。 以前是没有与四号接触,所以让许新年替他背锅,做掩饰。现在许七安的身份渐渐稳固,楚元缜逐渐接受了三号堂哥的人设。 一旦固有观念形成,楚状元就不会刻意去推敲,不会产生“三号人设有古怪”这样的质疑。人们总是更容易相信朋友,相信熟悉的人,就是这个原因。 恒远和楚元缜微笑颔首,打过招呼后,目光旋即落在李妙真身上。 这位天宗圣女有着白皙干净的瓜子脸,素面朝天,眼睛宛如黑珍珠一般,清澈而明亮。眉峰锐利,凸显出她身上那股似有似乎的凌厉气质。 与其说是天宗圣女,更像是久经沙场的女将军对,她在云州参军长达一年恒远和尚双手合十,朝李妙真微笑。 气息内敛,不泄分毫,看不穿修为不过她既然来了京城,说明已经踏入四品,嘿,当年与张开泰一战,惨败之后,我已经很多年没有和四品交手了。 楚元缜面带笑容,瞳孔里悄然燃烧起斗志。 光头是六号,背剑的是四号,嗯,四号果然如一号所说,走的不是正统的人宗路子李妙真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至于五号丽娜,她还在房间里呼呼大睡,和她的徒弟许铃音一样。 “哒哒哒” 许家三个男人策马而去,李妙真目送他们的背影,耳边传来恒远的声音:“阿弥陀佛,希望三号能高中一甲。” 楚元缜“嗤”的一笑:“能得个二甲便不错了,他到底是云鹿书院的学子。不过,三号身上有大秘密。” 恒远诧异道:“秘密?” 楚元缜笑着点头,高深莫测的说道:“如果我所料不差,云鹿书院亚圣殿清气冲霄的异象,和三号有关。 “当然,这些是我的猜测,没什么根据,信不信在你。” 恒远恍然大悟。 李妙真脸色突然变的古怪起来,四号和六号并不知道许七安就是三号,一直以为许新年才是三号。 将来如果知道了真相,他们回忆起今日这番话,会不会如我一般,羞耻的恨不得痛殴许七安。却又不得不替他隐瞒。 因为这样一来,大家都可以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 想到这里,她怜悯的看了眼四号和六号。 黎明前的黑暗最为浓重,四百名贡士云集在午门之外,等待着殿试。 周遭是两列手持火把的禁军,雕塑般一动不动。 文武百官齐聚,在远处审视着参加殿试的贡士,时而交头接耳几句。唯有礼部的官员辛苦的维持现场秩序。 第三次核实身份、清点人数。 午门共有五个门洞,三个正门,两个侧门。平时上朝,文武百官都是从侧面进入,只有皇帝和皇后能走正门。 当然,状元、榜眼、探花也能享受一次走正门的殊荣。 身为会元的许新年,站在贡士之首,昂首挺立,面无表情。那架势,仿佛在座的各位都是垃圾。 不过,读书人还是很吃这一套的,尤其是一位才华横溢的会元摆出这种姿态,就连远处的官员也在心里赞叹一声: 此子不凡。 鼓声响起,三通完毕,文武百官率先进入午门,随后贡士们在礼部官员的带领下也穿过午门,过金水桥,在金銮殿外的广场停下。 许新年眯着眼,眺望远处的金銮殿,只能看见丹陛上的文武百官,金銮殿内的奏对,无缘得见。 过了许久,文武百官们退朝,接下来才是殿试。 即使是许新年,此时也不由紧张起来。 “咕噜” 贡士里,传来了吞咽口水的声音。 在这样紧张的气氛中,众人忽然听见身后传来嘈杂的声音,有呵斥有怒骂。 忍不住回首看去,透过午门的门洞,隐约看见一位白衣术士,挡住了文武百官的去路。 那白衣背对着众人,对周遭的呵斥声不闻不问。 儒家八品的许新年,甚至隐约听见了呵斥声。 “杨千幻,你想造反不成?速速滚开。” “杨千幻你想干什么,这里是午门,今日是殿试,你想捣乱不成。” 怒骂之中,一声低沉的叹息传来,那白衣缓缓道:“尔曹身与名俱灭,不废江河万古流!呸” 有那么一刹那的寂静,下一刻,文武百官炸锅了,哗然如沸,场面一片混乱。 “发,发生了什么?”一位贡士茫然道。 “这,这不是银锣许七安嘲讽诸公的诗吗,那,那白衣似乎是司天监的人?” “他不见了” 四百多名贡士,再难保持肃静,交头接耳,不停的回首看向午门。 “肃静!”礼部的官员大声呵斥,道:“没你们的事,安心考试便成,谁若是再交头接耳,逐出午门,回家再等三年。” 贡士们顿时不敢在说话。 方才散去的诸公们又返回了,或脸色阴沉,或神情激动,或义愤填膺的进了金銮殿。然后里面传来争吵声。 一刻钟后,诸公们从金銮殿出来,没有再回来。 杨千幻这名字好生熟悉,似乎在哪里听说过许二郎心里嘀咕。 “京城云鹿书院中式贡士,许新年。” 这时,礼部官员的声音打断了许新年的思绪,他回过神来,从鸿胪寺序班官员手里接过密封好的试卷,昂首阔步的进了金銮殿。 殿试只考策问,只一天,日暮交卷。 许新年踏着夕阳的余晖,离开皇宫,在皇城门口,看见大哥高居马背,手里牵着另一匹马的缰绳,笑吟吟的等候。 “我与二叔说了,由我来接你。”许七安问道:“考的如何?” “还行!” 许新年淡淡道:“如果我是国子监学子,一甲稳的很。” 你可别装逼了!许七安满意点头:“不错,如此才配的大哥的威名,日后旁人不会说你虎哥犬弟。” 许新年叹口气:“大哥虽然名声在外,终究不是读书人,许府要想在京城站稳脚跟,得人尊重,还得有一位科举出身的读书人。” 许七安“嗯”了一声:“二郎好好努力,我刚从临安公主府上出来。” “”许新年拱了拱手。 他输了,还是装不过大哥。 许七安把马缰丢给许二郎,道:“二郎,你已经从科举之路走出来了,今晚大哥请客,去教坊司庆祝一番。” “娘和妹子那里”许新年皱眉。 “我和婶婶说,今日夜巡。而你嘛,殿试结束,与同窗把酒言欢不是很正常的事?”许七安道。 “大哥说的有理。”许新年笑了起来。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九十九章 战书 次日,清晨。 影梅小阁,宽敞奢华的锦塌,熟睡中的浮香“嗯”了一声,发出甜腻又慵懒的娇喘。 浓密的卷翘睫毛颤了颤,睁开眼睛,她的视线里,最先出现的是许七安的高高的鼻子,轮廓俊美的侧脸。 他已经醒了,静静的望着屋顶。 “早安,许郎。” 浮香从被子里探出双臂,勾住许七安的脖颈,同时压住他揉捏胸脯的手。 “早什么早,早上要说:你昨晚好棒!”许七安打着哈欠,问道:“几时了?” “讨厌,奴家说不出口。” 浮香也打了个哈欠,脸颊蹭了蹭许七安的脸,撒娇道:“水漏在床脚,许郎自己看呗。” 许七安上半身扑出床外,往床脚看去,下一刻,他从床上蹦了起来:“竟然辰时了,你这个磨人的小妖精,我得立刻去衙门,不然下半年的月俸也没了。” 浮香手臂支着头,痴痴笑道:“昨儿都是许郎在磨人家,倒打一耙,呸。” 许七安离开影梅小阁,去往马棚,牵走自己的小母马,不出所料,二郎的马匹不见了,这说明他已经离开教坊司。 他骑乘小母马,返回许府,沿途左顾右盼,始终没有看见有卖青橘的。 “钟璃好像还在司天监,我该去接她了。”许七安嘀咕一声,转道往司天监的方向跑。 “扎扎扎” 许七安拉下闸阀,通往司天监地底的石门打开,他扯着嗓子喊:“钟璃,我来接你了。” 声音在空旷的地底回荡。 过了片刻,那条笔直通往地底的台阶传来脚步声,油灯燃烧,火色的光晕映照出一个人影轮廓,逐渐清晰。 披头散发的钟璃登上台阶,清脆的声音从头发里传来,带着几分雀跃:“你来啦。” “走吧,随我回家。”许七安转身欲走。 钟璃回过身,朝漆黑地底高喊:“杨师兄,好好闭门思过,不要再惹老师生气了。” 说完,她拉下把手,关闭石门。 许七安边往外走,边好奇打听:“杨师兄做错什么事了么。” 钟璃看了看他,低声说:“杨师兄昨日去了午门,拦住文武百官的去路,念了你的那首诗。 “诸公和陛下大怒,派人谴责老师,严惩杨师兄。老师把杨师兄吊起来抽了一顿,而后关押进地底,思过一旬。诸公和陛下这才罢休。” 许七安惊呆了,面孔呆滞,难以置信有人会为了装逼,竟做到这一步。 杨千幻被监正吊起来抽了一顿?我当时没有旁观,真是太可惜了啊!! 心里惋惜着,他也没忘记正事,在大堂里环顾一圈,由于九品医者们跑光了,他只能询问身边的钟璃,道: “有没有掩盖身上气味的药粉?我昨晚喝了些酒,你可能不知道,我婶婶和妹子特别不喜欢我喝酒” “噢。”钟璃点点头,乖巧的说:“掩盖脂粉味的方法很简单,你等等,我给你找熏香。” 这就有点尴尬了许七安嘴角一抽。 回到许府,他在庭院的石桌边,看见丽娜和苏苏在对弈,许铃音在不远处扎马步。 “大锅” 小豆丁假装很开心的迎上来,趁机偷懒休息。 丽娜显然是不称职的师父,全神贯注的盯着期盼,漂亮的脸庞充满了严肃和思考。 这倒是稀奇感觉看到两个学渣在讨论微积分许七安好奇的走过去,定睛一看。 原来两人在玩五子棋! 走了走了 因为路上已经提醒过钟璃,所以司天监的五师姐见到一只鬼坐在院子里下棋,并不觉得奇怪,只是反复看了几眼。 “这是一只魅,很罕见的。”她小声说。 我知道,魅的特点就是漂亮,喜欢在深山老林里勾引路人,然后抽干他们的精气,嗯,这个精气它是正经的精气许七安点点头,表示自己心里清楚。 钟璃见状,便不再多说。 随后,许七安发现李妙真不见了,顿时一惊,跑到院子问苏苏:“你家主人呢?” 苏苏头也不抬,专注的盯着棋盘,娇声回复:“去灵宝观啦。” 皇城门外,穿道袍的李妙真被虎贲卫拦了下来。 她不急不恼,转身往回走了一段路,而后一拍后背,“锵”的一声,飞剑出鞘。 不远处的虎贲卫见状,以为她要强闯皇城,大惊失色,纷纷拔出兵刃。 李妙真翩然跃上剑脊,飞剑带着她扶摇直上,于二十丈高空凝滞。这个高度,已经可以看到极远处的灵宝观。 城头的虎贲卫拉开弓弦,转动床弩、火炮,对准了李妙真,只要长官一声令下,当即就是万箭齐发。 虎贲卫千户没有下令攻击,他眯着眼审视着李妙真,心里灵光一现。 道袍、女子,要进皇城是天宗圣女李妙真?那位天人之争的主角之一? 不过,李妙真如果执意飞剑闯皇城,那么等待她的,必是禁军高手、打更人们的反扑。 李妙真当然知道自己被锁定了,但问题不大,她并没有强闯皇城的想法。 凝视着远处的灵宝观,气沉丹田,声音清越:“天宗弟子李妙真,奉师命而来,与人宗弟子切磋论道。 “时间,地址,由人宗来定。” 声音极具穿透力,不震耳欲聋,却传出很远,皇城内外,清晰可闻。 皇城里居住的达官显贵、宗室、衙门的官员,在这一刻,全都听见了李妙真的“战书”。 皇城外,紧邻着红色城墙的内城居民,同样被声音惊动,行人停下脚步,摊主停下吆喝,纷纷扭头,望向皇城方向。 临安府。 穿着红色层叠宫装,正与宫女们踢绣球的临安,忽然停下脚步,侧耳聆听,问道: “你们听见什么声音没?” 几名宫女侧着头,静静的望向皇城方向。 “听见啦,好像是什么天宗弟子李妙真”被许七安拍过屁股的那位宫女回应。 话音方落,清冷悦耳的声音从相反方向传来:“三日之后,卯时三刻,京郊渭河畔,人宗记名弟子楚元缜出战。” 裱裱微微张大小嘴,心里浮现许七安与她说的奇闻趣事,其中有一件事——天人之争! “三日之后,我要去看,我要狗奴才带我去看。”裱裱心头火热,恨不得立刻让侍卫传唤自己的狗奴才。 淮王府。 鲜花烂漫的后花园,穿荷色长裙的女子站在花丛中,遥望城门方向,低声道:“三日之后,卯时三刻,京郊渭河畔” 她眉眼弯了弯,喜滋滋的说:“又有好戏看了。” 无风,但满院的花朵轻轻摇曳,似乎在回应着她。 李妙真来京城了,于三日之后的渭河边,与人宗弟子楚元缜决斗。 这个消息不胫而走,在短短半天里,几乎传遍了整座京城。 最先沸腾的是那些早早闻讯入京的江湖人士,他们等了足足一个月,终于等来天人之争。 等来道门人宗和天宗最杰出弟子的决斗。 尽管很多人都面临着盘缠耗尽的尴尬,但没有人埋怨,甚至觉得提前来京城,是一个无比正确,且庆幸的决定。 因为在天人之争前,他们见到了一场百年罕见的斗法。 这一点,从因为晚来而错过斗法的江湖侠客们懊悔的态度里,就可以充分证明。 即使没有后续天人之争,对于大部分江湖人士而言,已经是不枉此行。 某座酒楼,销魂手蓉蓉与美妇人,还有柳公子以及柳公子的师父,四人找了个窗边的空位,边用午膳,边说起天人之争。 两位主角理所应当的成为焦点。 蓉蓉给美妇人倒酒,却扭头看向中年剑客,脆声道:“我听前辈说过,这楚元缜似乎是元景27年的状元郎?” 中年剑客闻言,脸色有些唏嘘,“是,当年我在京城游历,恰好杏榜之期,看着他成为会元,而后是状元 “没想到,他竟已辞官不做,成了人宗的记名弟子。甚至今日,代表人宗出战。” “师父,我听说那李妙真是一位国色天香的仙子,你说她会是道门几品?” 柳公子说这话的时候,注意力全在“国色天香”四个字。 对于徒弟的问题,中年剑客摇头,“那天宗圣女几乎不在江湖走动,名声不显,为师也不知道她是几品。 “不过,江湖还有一个传闻,前年横空出世的飞燕女侠,就是天宗圣女。” “飞燕女侠是天宗圣女?”蓉蓉吃了一惊。 飞燕女侠的大名,她略有耳闻,此女劫富济贫,行侠仗义,不是在做好事,就是在做好事的路上。 其事迹深受江湖游侠的传颂与称赞。 不过,一年前,她突然绝迹江湖,不知去了何处。 中年剑客笑道:“都是江湖传闻,不知真假。不过飞燕女侠自一年前绝迹,不知去向何处。” 这时,邻桌一位穿蓝袍的江湖人插嘴,嘲讽道:“孤陋寡闻了吧,飞燕女侠是去了云州剿匪,才消失一年的。” 去云州剿匪? 不等中年剑客发问,周遭的江湖人士纷纷看了过来。 “阁下怎么知道飞燕女侠去了云州剿匪。” “我不但知道飞燕女侠去了云州,我还知道她就是天宗圣女李妙真。”蓝袍江湖客喝一口小酒,侃侃而谈: “我有一个兄弟,青州人士,年初时突然回乡,说这一年身在云州,随飞燕女侠四处剿匪,修为大涨。也是他告诉我,飞燕女侠就是天宗圣女。” 中年剑客目光闪烁,对于蓝袍男子的话,充满了质疑,问道:“既在云州剿匪,怎么又突然返乡?” 蓝袍江湖客嗤笑道:“自然是剿匪结束了,去年年尾,朝廷派了两名金锣,以及一众银锣亲赴云州,将云州的山匪连根拔起。 “打更人衙门的那位许银锣,当时就在其中,据说差点死了一回?” 当即就有知情的江湖人士开口,说道:“不是差点,是真死了一回。” “屁话,死了还能复活?” “嘿,一看你们这些穷酸家伙就知道去不起教坊司。那许银锣是教坊司常客,随便挑一个院子问一问里头的姑娘,就能打听出很多关于许银锣的事。”那位知情的江湖人士说道: “据说,当时云州布政使率兵叛乱,数万兵马围攻了巡抚一行人。就在众人绝望之际,是许银锣一人一刀,挡住了数万叛军,就如他前几日挡住文武百官。 “杀的天昏地暗,日月无光,最后力竭而亡。但也拖到了援兵的到来,逆转局势。” 大堂里哗然,不管是江湖人士,还是普通百姓,都惊呆了。 “一人挡数万人,世上真有此等高手?” “我觉得有可能,你们没看斗法吗?许银锣天纵之才,连佛门罗汉都甘拜下风。” “可我怎么听说是监正在帮他。” “住口,是许银锣凭一己之力战胜佛门,关监正什么事,我不允许你诋毁大奉的英雄。” 灵宝观,幽静小院。 元景帝负手而立,站在池边,凝视着盘坐水池上空,闭目打坐的绝色道姑。 “唉,国师啊,此战过后,短则三月,长则一年,天宗的道首就会入京。届时,国师就危险了。” 元景帝叹息一声:“监正多半是不会插手此事的。” 如果监正能出手庇护,再加上洛玉衡自身实力,对付一个天宗道首是绰绰有余。 当然,元景帝知道这是奢望,一品高手之间,没有特殊缘由,几乎是不会动手的。况且,监正对人宗的态度冷淡,指望他出手抵挡天宗道首,概率渺茫。 “国师若不能踏入一品,即使楚元缜胜了,意义也不大。”元景帝摇头。 天人两宗有一个规定,道首争斗之前,先由两宗的弟子较量一番,输的一方,待真正的天人之争时,得让对方三招。 但洛玉衡只是二品,与天宗道首相差太大,纵使楚元缜胜出,她有了三招的先机,最后还是一样会输。 “有什么办法,能延期这场天人之争?”元景帝问道。 他没有说阻止,因为那不切实际。纵使他是皇帝,也无法左右一位二品,一位一品高手的道统之争。 洛玉衡睁开眸子,灵光闪动,淡淡道:“分不出胜负即可。” 分不出胜负元景帝咀嚼着这句话,无奈道:“除非李妙真同意。” 洛玉衡沉吟片刻,道:“有一个更简单的办法” 许府。 在院子里逗弄小豆丁的许大郎,忽然听见一声尖细的猫叫,侧头看去,一只橘猫蹲坐在墙头。 “铃音,你先去找你师父玩,大哥有事要办。”许七安摸了摸妹妹的脑瓜。 “好的,大锅我晚上要吃桂月楼的菜。”许铃音牵着大哥的手指。 “行吧,待会出门给你买,赶紧滚。”许七安指头戳她脑门。 许铃音高兴的跑开,蹦蹦跳跳。 橘猫顺势跃入院子,迈着优雅的步伐,来到他面前,口吐人言:“李妙真下战书了。” 许七安颔首:“我知道。” 橘猫露出人性化的微笑,说道:“有件事要请你帮忙。” 许七安没回答,默默的看着他。 一人一猫对视许久,许七安低声道:“道长,你是不是又想坑我?” 橘猫摇头,“许大人,贫道何时坑过你。” 这许七安叹口气:“你这个节骨眼来找我,我有不祥的预感。”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章 许七安:没人能薅我羊毛 “作为身怀大气运的人,你这份直觉还是很敏锐的。”橘猫呵呵笑着。 “什么?” 许七安惊讶的看着它,此人此猫竟把臭不要脸的话,说的如此光明磊落。 他谨慎回答:“道长,你有说话的权力,但永远不要忘了,拒绝是属于我的权力。” “我想你帮忙阻止天人之争。”橘猫开门见山,毫不拖泥带水,给许七安来了一句“当头棒喝。” 他默然几秒,沉稳的点头:“说说看你的想法和理由。” “你知道为什么会有天人之争吗?”橘猫跃上石桌,蹲在那里,琥珀色的瞳孔凝视着许七安。 “道统之争。”许七安回答。 橘猫微微颔首,又摇摇头:“相传,人宗和天宗的两位祖师在一次论道中大打出手,双双重伤,返回宗门不久便羽化。 “两人同时一句遗言:每隔甲子,天人之争。 “而后的数千年岁月里,人宗和天宗的道首,每隔一甲子,便会进行一场天人之争。有死有伤,也有平手。 “后来慢慢形成一个传统,道首之间争斗前,由两派杰出弟子各代师门出战。赢的一方,可得三招先机。” 许七安皱着眉头,问道:“我听妙真说,天人之争背后还有隐情?道长你知道吗。” 橘猫斜了他一眼,似笑非笑的语气:“我若说不知道,你是不是就不答应了?” 许七安同样一副似笑非笑的语气:“我若是不答应,你是不是就不说了。” “真正的原因,只有天人两宗的道首才知道。但根据过去无数年的蛛丝马迹,其实可以推测出一些东西。”橘猫说到这里,沉默了几秒,开口说道: “大概在两千年前,天宗一位道首闭关修行,错过了天人之争,然后他消失了。 “六百年前,天宗一位道首不知因为何事,独闯巫神教总坛,重伤而返,养伤期间错过天人之争,他也消失了。 “至于人宗,人宗从未出现过一品陆地神仙,但每一位在天人之争中胜出的人宗道首,都会在极短时间内冲击一品。” 错过天人之争,天宗道首会消失赢了天人之争,人宗道首会立刻冲击一品陆地神仙?这,这到底是什么回事。许七安愈发觉得,道门的水比想象中的还深。 “你还没说你的理由呢。”许七安收回思绪,盯着橘猫。 以上是天人之争背后的隐秘,但不是金莲道长请他阻止李妙真和楚元缜的理由。 “我和洛玉衡有过约定,她将来会在地宗清理门户的行动中助我一臂之力,因此我想拖延天人两宗的争斗。在解决地宗道首之前,不希望她出现意外。倘若天人之争如约举行,洛玉衡凶多吉少。” 橘猫的眼神里流露出严肃和沉重。 道长真是个合格的地宗弟子,为了清理门户,煞费苦心许七安心里感慨,有些佩服金莲道长的大义。 但他依旧不觉得自己能在这件事上给予帮助。 “可天人之争岂是我一个小银锣能阻止。”他摊了摊手。 “没让你阻止天人两宗的道首,但你可以阻止楚元缜和李妙真。”金莲道长循循善诱: “许大人想不想扬名立万一次?想不想在云集京城的江湖人士面前,好好露次脸,出个风头?” 我又不是杨千幻,我可不喜欢装逼许七安质疑道:“你的意思是让我参与天人之争?这并不是个好主意,首先我打不过他们。其次,即使搅乱了三日之后的斗争,那五日之后呢,十日之后呢。 “道长,你这法子不行的。” 橘猫轻轻摇头,一副提点晚辈的语气:“出招要有章法,行事也是如此。你毫无准备,毫无理由的扎进去,李妙真和楚元缜自然不会搭理你。即使侥幸破坏了战斗,你也不可能破坏后续的战斗。 “但是,你可以给自己找个理由。” “理由?”许七安反问。 “比如说,天人两宗在你许大人看来不值一提,两宗的弟子不过尔尔,你见猎心喜,想要与他们交手。并当着群雄的面向他们邀战,与他们赌斗:如果他们能打败你,天人之争就继续。如果不行,那就等到能打败你,再进行天人之争。” 许七安目瞪口呆,“这也行?如此牵强的理由” 金莲道长“呵”了一声:“那是你没在江湖上闯荡过,江湖人士下战书,从来都是简单粗暴,不敢应战,就狠狠羞辱,羞辱到答应为止。 “这还是讲规矩的,不讲规矩的,直接上门砸场、踢馆。 “李妙真和楚元缜都是心高气傲之人,你若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削他们面子,他们十有八九会应战。而一旦应下来,约定便成了。纵使天宗长辈,也不能说什么,只会催促李妙真尽早解决你。” 天宗长辈真的不会纷纷下山,一人给我一巴掌?许七安道:“如果李妙真始终赢不了我,是不是天人之争就不会进行?” 橘猫又斜他一眼:“贫道最欣赏许大人的一点,就是你过于自信。我说过了,天人之争无法阻止,但可以拖延。你拖延个一年半载就行。 “当然,这确实会得罪天宗,换成其他人,可能不敢,但你没问题。” 是我没问题,还是你强行说我没问题许七安黑着脸,道:“为什么。” 橘猫呵呵笑道:“因为你足够年轻,因为你和李妙真有交情。如果是其他人强行参与,天宗长辈或许不会出手,但会责令李妙真斩杀阻拦之人,甚至会赐予相应的法宝和丹药,这一点无需怀疑,天宗的道士足够冷漠。” “那我又能从中得到什么?”许七安问道。 “相信我,洛玉衡不死,你将来会得到一份难以想象的馈赠。这也是我找你帮忙的原因之一。”橘猫悠然道。 猫东西,又给我画大饼许七安沉吟片刻,道:“我要考虑考虑。” 橘猫点点头,耐心十足。 许七安坐在石桌边,思考着参与此事的利弊。 先排除空头支票(难以想象的馈赠)。 仅是楚元缜和李妙真的交手,这不是一场切磋,而是背负师门使命的死斗,尤其是楚元缜,他虽不是真正的人宗弟子,但一身剑法来自人宗。这份香火请他得还,因此,他会拼尽全力为洛玉衡赢下三招先机。 李妙真做事一板一眼,让她在天人之争里放水,几乎不可能。除了性格之外,还涉及到天宗的颜面。 最好的解决就是一胜一负,两败俱伤。最差的结果,可能会出现一死一伤? 而如果我能阻止这场天人之争,这样的情况就可以避免。 可我只是一个六品武者,而两位杰出弟子的真实战力,有四品嗯,得到神殊和尚的精血滋养,我的金刚神功早就超越正常品级。 战力方面,我或许比六品武者强,但肯定不是五品,甚至四品武者的对手。可论防御力,四品武者恐怕都不如我。 金莲道长如此笃定我能帮忙,似乎是看穿了我的虚实那天我和李妙真交手,道长看出端倪了? “道长,我明白你的意思,楚元缜和李妙真都是天地会内部成员,但碍于宗门命令,不会留手,他们中出现伤亡,这是大家都不愿意看到的。”许七安叹口气。 橘猫满意的笑容,点点头,就像成功忽悠的小朋友的大人。 “至于天宗长辈们的反感,我相信问题不大,道长你不至于害我。”许七安道。 橘猫再次笑着点头。 “所以,我拒绝。”许七安得出结论。 橘猫的笑容倏然凝固。 “为什么?”橘猫语气急切,道:“许七安,互帮互助是天地会的宗旨。” 有事许大人,没事许七安,您可是一只现实的猫许七安诉说着惨痛经历:“上次我们去找丽娜,差点死在地底,好处没捞到,命却快没了。” “你吸收了玉玺里的气运。”橘猫抬起前爪,拍了拍桌面。 “那这次呢?这次我能有什么收获。”许七安唉声叹气:“道长啊,你要知道我的名声来之不易,京城百姓都很崇拜我,视我为大奉英雄。 “楚元缜和李妙真的修为远高于我,你让我去挨揍,有损我一人一刀,独战数千叛军的威名。有损我力挫佛门的威名。” 橘猫叹息一声:“你想要什么?” 许七安露出纯真的笑容:“两个要求,一,我要一件宝贝,是什么没想好,就当是你欠我的。但以后我问你要,你不能反悔。” 橘猫沉思片刻,点头:“但你也不能狮子大开口唉,第二个要求呢。” 许七安端正脸色,道:“我要一枚青丹。” “!!!” 橘猫抬起爪子,在桌面用力拍了三下,大声说:“这是不可能的事,青丹和脱胎丸一样,一甲子才炼三颗,脱胎丸是材料难寻,而青丹是炼制手法复杂,材料昂贵,论成本,是脱胎丸的好几倍。” 这小子也不想想,如果他金莲有青丹这样的宝贝,当初用的着让他去灵宝观找洛玉衡求丹药? 地宗什么都不缺,就是缺钱。 许七安搓了搓手,热情的笑着:“道长这话说的多生分,咱们是一个组织的,我还能对你狮子大开口不成。 “你没有青丹,可人宗有啊,道门里谁不知道人宗是狗大户。” 橘猫犹豫很久,踌躇道:“我去试试,黄昏前给你答复。” 许七安连忙点头:“不急,明日也行。天人之争在三日后。” 橘猫不理他,窜入花圃,消失不见。 “金莲道长这个老油条,总喜欢薅晚辈羊毛,比白嫖还过分。”许七安哼哼唧唧的说。 所谓青丹,是一种洗精伐髓,强筋健骨的丹药,这八个字可以说被用烂了,江湖上卖大力丸的不屑用这八个字形容自己的药。 但青丹的洗精伐髓、强筋健骨,和平时意义上的不同。它能让六品铜皮铁骨境的武夫,防御力突飞猛进。 “我的金刚神功达到瓶颈,神殊和尚的精血还剩小部分残余,但怎么都无法化为己用,沉淀在身体里的话,那就浪费了” 许七安为此,特意向魏渊讨教,当然,他只问如何让金刚神功在短期内突飞猛进,魏渊给他指了两条路:实战历练和青丹。 “之前我还在苦恼,如何让金刚神功达到小成境界。今日橘猫道长找我帮忙,突然就打开了思路 “换个角度思考,是不是和我强大的气运有关?我需要突破,需要青丹和死斗,李妙真恰好就来京城履行天人之约。” “什么办法?” 元景帝眼睛微亮,望向浮于池中的绝色美人。 洛玉衡红唇轻启,清冷中带着柔媚,“派人阻止这场天人之争即可,得是同辈,且不惧天宗报复。” 元景帝皱了皱眉,沉吟道:“强行干预的话,天宗势必派人兴师问罪。或许,可以以赌约的方式插足。” 洛玉衡点头,随后又摇头,柔声说:“赌约一旦成立,至死方休。代价太大了。陛下不必为了此事,折损一位年轻天才。” 这相当于把自己卷入天人之争里,本来是天宗和人宗的约定,而今变成三方约定。 天宗与人宗的斗争是有原因的,他们会遵循规矩。可这个强行干预进来的人,在天宗眼里就是个麻烦。 天宗的反应无外乎两种:一,责令李妙真速战速决,对此,天宗会给予一定程度的“帮助”。 二,师门长辈直接过来,一巴掌拍死坏事的家伙。 这里不存在全身而退的可能,你若想毁约,退出决斗,首先目的没有达到,天人之争如期举行,只不过是延缓了几日。 其次,天宗的道士未必肯答应,到时候还是一巴掌拍死毁约的家伙,拍的还光明正大,有理有据。 元景帝置若罔闻,目光从洛玉衡脸上挪开,遥望司天监方向,道: “因此,司天监的杨千幻,是最佳人选。即不惧天宗报复,又有足够的能力对付楚元缜和李妙真。” 洛玉衡微微点头,元景帝说的没错,杨千幻是最佳人选,没有人比他更合适。 “朕即刻派人与监正商量。” 元景帝招手,唤来院外恭候的老太监,吩咐他去司天监请人。 两炷香时间后,老太监派出去的侍卫回禀,监正的答复是:杨千幻镇压在观星楼地底,请陛下另选贤能。 这个结果,在元景帝和洛玉衡的预料之中,但依旧有些失望。 “监正从来只做“规矩”中的事,此外,没有情分可讲。”元景帝摇摇头,颇为无奈的语气。 该做的事,监正一件都不落,不该做的事,哪怕是他这个九五至尊,也使唤不动。 “朕再想想办法吧。”元景帝说完,摆驾回了皇宫。 待元景帝离开,洛玉衡轻轻叹息。 返回皇宫,元景帝坐在御书房沉思一刻钟,抓起笔写了份名单,道:“大伴,去把名单上的人召唤入宫。” 南宫倩柔在宦官的带领下,穿过广场,进入御书房。 他扫了一眼,猩红地毯站着两名穿轻甲的青年,此外,并没有其他人。 这两人南宫倩柔认识,在禁军中效力,一位出身勋贵世家,一位则是草根武者出人头地。 那两人见到南宫倩柔,眼里闪过诧异。 南宫倩柔与他们并无交情,本身性格又阴翳孤僻,便没有打招呼,默不作声的站在一旁。 不多时,元景帝进来了,边走边审视三人,最后在他们面前停下来,沉声道:“知道朕为何召你三人入宫?” 南宫倩柔没有搭理,草根出身的武者微微低头,那位勋贵世家的青年抱拳:“请陛下指示。” 元景帝颔首,缓缓道:“三日之后便是天人之争,朕希望你们能出手阻止” 他事情利弊告之三人,而后问道:“你们中有谁愿意?不管最后结果如何,官升一级。” 这三人是京城最年轻的四品武者,也是属于朝廷的四品武者。 四品武者在外头罕见,大奉十三州,一州之地的四品屈指可数,但京城作为大奉的权力核心,四品高手的数量比想象中的要多很多。 不过三品武者只有镇北王一位,能断肢重生的三品武者,已经脱离凡人范畴,与四品是天壤之别。 南宫倩柔依旧面无表情。 草根出身的武者,眼里隐晦的闪过怒火。而勋贵出身的武者,却是忌惮和谨慎。 元景帝沉声道:“官加二级。” 草根武者眼里怒火愈炽,勋贵出身的武者,有些意动,最终还是摇头,低声道:“陛下恕罪,卑职能力浅薄,无法胜任。” 草根武者跟着抱拳:“卑职无声胜任。” 元景帝脸色如常的颔首,道:“你俩退下吧,南宫倩柔留下。” 两人松了口气,退出御书房。 元景帝踱步走回御座,等了十几息,开口说道:“他们两人,一人是对朕为人宗出头不满,归根结底是对朕修道不满。 “另一人是惜命,自身已是荣华富贵,不想掺和道门两宗的纷争。” 南宫倩柔平视元景帝,“陛下留我,是觉得我会出手?” 元景帝颔首:“南宫倩柔,我知道你的身份,也知道你想要什么。” 南宫倩柔瞳孔倏地收缩,迅速恢复如常。 元景帝盯着他:“只要你替朕摆平这件事,我可以借你两万精兵。” 南宫倩柔表情有了动摇,似乎极为意动,但最后他选择了拒绝,摇头道:“陛下,我答应过魏公。他没有还我名字之前,我不会离开他。 “再者,李妙真和楚元缜,任何一位我都不怵。可两人若是联手,我也无能为力。而为了如期进行天人之约,他们肯定会率先联手,把外人踢出局。非我不愿,能力不及尔。” 元景帝也不强求,挥了挥手。 南宫倩柔抱拳,退出御书房。 元景帝沉着脸,吩咐道:“告诉国师,朕无能为力,让她好自为之吧。” 如此倔强的女子,宁愿面对天人之争,也不愿与他双修,既然如此,你就去和天宗道首决一胜负吧。 灵宝观。 年轻的宦官躬身行礼,细声细气道:“国师,陛下也无能为力,京城中,年轻的四品高手都不愿插手天人之争。 “您知道的,陛下也不好强迫他们。” 洛玉衡没有睁开眼睛,淡淡道:“本座知道了。” 宦官不敢多留,作揖后,飞速离开。 过了一刻钟,小院的围墙出现一只体态修长的橘猫,琥珀色的竖瞳,幽幽的盯着池上的女子。 “师妹!” 洛玉衡没有抬头,带着几分嫌疑的语气:“你来做什么。” 橘猫略作犹豫,一副商量的语气:“问个事儿,人宗手里有青丹吗?此丹难炼,价值连城” 洛玉衡皱眉打断:“既知此丹罕见,还问?你一个地宗道首,要青丹作甚。” 橘猫有些尴尬:“在师妹眼里,贫道就是连吃带拿的穷亲戚吗。青丹我是用不到,我是替人来讨要的。” 洛玉衡“呵”了一声,讥笑道:“你不是穷亲戚,你是没脸没皮的臭道士。我父亲以前练过一炉青丹,两粒被元景帝取走,我手头有最后一粒。 “但此丹既难练又珍贵,我是不会给你的。除非你用地书碎片交换。” 地书碎片怎么可能给你,你人宗又不会用橘猫心里腹诽,惋惜道:“罢了,我本来给师妹找了个帮手,能拖延天人之争的帮手,对方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青丹,既然师妹不同意,那贫道只好回绝。” 洛玉衡霍然起身,喝道:“回来!” 霸道的探手一抓,将墙头的橘猫摄入手中,丢在池边的假山,妙目灼灼凝视,语速飞快的追问: “对方是谁?你有几成把握?你可知道,一旦卷入天人之争,想抽身就难了。” 说话的同时,她一眨不眨的紧盯着橘猫,专注而迫切。 “你对他不陌生,甚至考虑过和他双修。”橘猫舔了舔被弄乱的毛,悠悠道。 洛玉衡眼里的亮光黯淡,愠怒道:“他只是六品武者,即使有佛门金刚神功加持,撑死也就五品的战力。 “而楚元缜和李妙真可不是寻常四品能及。” 橘猫不疾不徐,缓缓道:“你别生气,许七安的金刚神功非等闲武者能比,我甚至怀疑,四品武者的肉身也未必比他强。” 洛玉衡冷笑道:“你怀疑?” 橘猫点头:“因为李妙真全力一剑,未能伤他分毫。” 洛玉衡一愣,只觉得荒唐至极,求证般的反问:“李妙真全力一剑,难伤他分毫?” 橘猫点头。 洛玉衡愕然不已。 浩气楼。 魏渊听完南宫倩柔的汇报,赞许的点头:“你应对的不错,参与天人之争,有害无益。本就是道门的纠纷,外人强行插手,是自讨没趣。” 杨砚“嗯”了一声,道:“人宗剑法无匹,天宗道法诡异,单对单的话,倩柔不惧任何人,但以一敌二,必败无疑。” 南宫倩柔淡淡道:“京城里,没有一位四品能同时应对两人。杨千幻的传送阵法或许能立于不败之地,可一旦交手,他走不过十招。” 战斗非术士所长。 魏渊说道:“三日后的天人之争,你们几个金锣都去看看,当做长长见识。道门高品的战斗可不多见。” 黄昏时,许七安听见了尖细的猫叫声,循着声音,在僻静的角落看见了蹲在树枝上的橘猫。 橘猫嘴里衔着一枚瓷瓶,轻轻张嘴,让它落在许七安的掌心。 “啵” 拨开木塞,凑到鼻端闻了闻,一股难以形容的香味扑入鼻腔。 “洛玉衡说,只要你全力以赴,是成是败,青丹都是你的。”橘猫道。 有了它,加上三日后的战斗,我的不败金身必定更上一层。还能阻止二号和四号两败俱伤,一箭双雕许七安脸上喜色浮动,喟叹道:“国师真是有钱人啊。” 阿姨,我不想奋斗了。 橘猫站在枝头,俯瞰着许七安,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楚元缜和李妙真都是高手,我觉得你需要了解一些情报。” 我也是这么想的,我还想晚些时候向李妙真刺探情报呢许七安道:“道长请说。” “人宗的剑法你有所了解,楚元缜自创的养剑意,你也掌握,对于他我没什么好说的。主要是李妙真,你对天宗的道法一无所知。” “格物致知。”许七安说。 “格物致知呵,形容的很贴切。”橘猫咳嗽一声,继续说道:“李妙真同样擅长飞剑,这是道门七品,食气所带来的神异。 “道门五品金丹,可破一切虚妄,不畏世间浑浊,你的佛门狮子吼对李妙真无效。” 许七安点头。 “此外,还有雷法和五行法术,这些法术需要配合天时地利,决战地点在渭水,你小心水行法术便成。”橘猫说完,露出郑重神色: “天宗的核心法术是天人合一,它具现化的能力,就是赋予世间万物灵性,与它们产生联系,让它们听命于自己。简而言之,你的刀可能不是你的刀,你的腰带,可能会拼尽一切的勒死你。 “你脚边的石头,会突然跳起来打你膝盖。 “甚至你的手,会突然抬起巴掌扇你一下。” 卧槽,天宗法术这么牛逼么,这就是所谓的:世上无所谓忠诚,只因为没有遇见我?在我眼里,所有东西都是二五仔? 许七安吃了一惊,对天宗花里胡哨的手段,充满了羡慕。 告别金莲道长,他当即返回房间,吞服青丹,炼化药力。 三日之期转瞬而过,天蒙蒙亮,楚元缜醒来,有条不紊的穿戴整齐,背上佩剑,顺便帮当年的同窗好友把被子盖好。 昨日两人饮酒到深,好友话里话外,都在暗示他放水。 楚元缜其实知道,天人之争对朝堂很多人来说,是铲除“人宗”的大好机会。 很多人认为,只要没了人宗,陛下就会勤于政务,不再追求虚无缥缈的长生。 “你不懂,十年前我就看明白了,即使没有人宗,也会有其他道士,会有其他国师。就算这一切都没有,元景帝依旧会修道。他渴望长生,谁都无法阻止。” 楚元缜摇摇头,离开房间。 出了府,他看见青冥的夜色里,街边,站着高大魁梧的恒远。 “是许大人把我送进来的,贫僧与你一同前往。”恒远双手合十。 楚元缜沉默颔首,与恒远并肩而行,走了一阵,他侧头,看着中年和尚,道:“你想说什么?” 恒远目光转向楚元缜背上的剑,低声道:“贫僧想请求你,别让此剑出鞘。” 楚元缜没答应。 “这既是对天宗的不尊重,也是对李妙真的不尊重。”他说。 恒远一脸难过。 皇宫,一列禁军护送着两辆奢华的马车离开宫城,穿过皇城,驶向城外。 临安掀开车窗帘子,街道行人稀疏,卖早点的摊子热气腾腾,一股股香味钻进临安的鼻子。 她不由升起尝一尝平民早膳的冲动。 前面的马车里坐着怀庆,她此次出宫,是蹭了怀庆的光。整个皇宫,只有太子和怀庆能自由出入京城,不受阻碍。 其他皇子皇女都没这样的资格。 临安爱看热闹,不想错过天人之争,本来打算让狗奴才偷偷带她出城,她伪装成平平无奇的小媳妇,跟在他身边去渭水看热闹。 谁知狗奴才把她当成了皮球,一脚踢给怀庆。 好在怀庆还是比较仗义的,愿意带她出城。 “哼,回头看我怎么整治狗奴才。”临安愤愤的想。 他也不知道干嘛去了。 淮王府。 府中侍卫倾巢出动,簇拥着金丝楠木制造的豪华马车,驶离皇城。 许府。 许新年早早醒来,牵着马匹,“哒哒哒”的沿着街道而行,在拐角出看见一辆停靠在路边的豪华马车。 十几名府卫守在两侧。 车窗帘子掀开,露出王小姐娇美的脸,笑吟吟道:“许大人,上车喝茶。” 殿试已过,许新年现在是翰林院庶吉士,不再是一介白衣。 今年的一甲特别没排面,风头全被天人之争给抢了。 连京城百姓的关注点也转移到道门的纷争中,百姓们听说天人之争一甲子一次,很多人一辈子只能遇上一次,转念一想,科举三年一次,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王小姐趁机邀请许新年共同观看天人之争,许新年这次没有拒绝。 王小姐高兴坏了。 待许新年上车后,她忙吩咐丫鬟倒水,笑着说道:“我听爹说,天人两宗的弟子,都是了不得的大高手。” 她想了想,找了个对比,“不比打更人衙门的金锣差。我还听说,天宗圣女貌美如花,是位倾国倾城的大美人。” 许新年平静的点头。 他过于冷淡的态度,让王小姐有些泄气,试探道:“辞旧对天人之争不感兴趣?” 不声不响,辞旧叫上。 许二郎摇头,道:“我知天宗圣女是何许人也,她入京后,一直住在我府上。” 王小姐愕然,瞪大眼睛,“辞旧莫要说笑,天宗圣女怎么会在你府上?你,你与她是旧相识?” 天宗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宗派,以许府的地位,怎么都不可能“高攀”的上天宗圣女。 :大章奉上,帮忙捉虫。谢谢。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零一章 他来了 “天宗圣女和大哥是朋友,两人在去年云州案中结识,天宗圣女随我大哥奋勇杀敌,斩叛军剿山匪,患难与共,结下了深厚的情谊。”许新年边解释,边抿了口茶水。 这些话是大哥告诉他的,而娘也说过,这位天宗圣女过去一年里,在云州组建私军剿匪娘之所以知道,是天宗圣女亲口告诉她。 天宗圣女与许银锣结下深厚情谊王思慕恍然,暗暗松了口气,脸庞随之洋溢起温婉的的笑容,道: “我听府上的客卿说,天宗圣女李妙真有四品的实力,而楚元缜既与他比斗,实力也不会差。放眼京城,这般年轻就有四品的修为,屈指可数。” 楚元缜可不年轻了许新年颔首,道:“天人之争的两位主角,的确是人中龙凤。” 王思慕顺势道:“不过,再有个几年,许银锣定能与这两位比肩,斗法之后,京城都在说,许银锣天赋不输镇北王。” 许新年昂了昂下颌,一副云淡风轻的语气:“大哥修为还差了些,这些流言蜚语,都是捧杀。” 他似乎很骄傲果然,恭维许七安很能讨许辞旧欢心王思慕心里分析。 马车缓缓行驶,在内城的城门口,偶遇了在怀庆和临安的队伍。两辆金丝楠木制造的马车停在城门口。 “殿下,您看那是不是王家小姐的马车?” 掀起窗帘看景色的丫鬟,瞧见了王思慕的马车,喜滋滋的扭头告诉临安。 “真的是思慕妹妹的马车,”临安凑过去一看,眉开眼笑,吩咐道:“去通知一下,请她过来,我要与她同乘。” 丫鬟立刻扯着嗓子喊。 另一头,马车里的王思慕听见呼唤,愕然的掀开帘子,看清了对面金丝楠木马车的黄绸盖上,绣着临安二字。 当即笑着回应:“临安殿下。” 临安推开丫鬟,素手掀着帘子,笑吟吟道:“思慕妹子也去渭水看天人之争?” 王思慕甜甜的“嗯”一声。 临安一下开心起来,桃花眸弯成月牙儿,招招小手:“来,到本宫这里来。” 王思慕正想说话,忽然眉尖紧蹙,秀帕掩住口鼻,剧烈咳嗽几声。 临安关切道:“怎么了。” 王思慕无奈道:“前几日得了风寒,吃过几副药,已经没什么大碍。不过,并且虽是余烬,传染给殿下就不好了。” 裱裱一脸惋惜,叮嘱王家小姐好生休息。 王思慕笑着应是,这时,她看见前方的马车,车窗忽然掀起,一双寒潭般清澈的眸子,冷淡的扫了她一眼。 刹那间,王思慕感觉自己所有的小心思,所有的念头,都被看的一清二楚。 她勉强一笑,放下了帘子。 待马车行驶出一段路,王思慕如释重负,拍了拍胸脯,望着许新年道:“我最怕和怀庆殿下相处,她太聪明。” 许新年笑了笑。 心思坦荡,意志坚定,便能淡然的面对一切情况。纵使被看出内心想法,也无所谓。 这一点,是许二郎经历过数次社会性死亡,锤炼出城府。 生活,是最好的老师。 两辆金丝楠木马车,在内城门口等待许久,终于等来了八位银锣,领着十几名银锣,三十多名铜锣,队伍整齐的骑马而来。 最后一位金锣几日在衙门值守,无法离开。 看到打更人们的出现,裱裱露出恍然之色,她一直觉得侍卫太少,无法在鱼龙混杂的环境里保证自己和怀庆的安全。 秉着对怀庆的信任,裱裱没有提出这个问题。 “有这么多金锣银锣陪同,就算对面是千军万马,我和怀庆也是安全的。”裱裱心里顿时无比踏实。 怀庆掀开车窗帘子,在打更人中扫了一眼,蹙眉道:“许宁宴呢?” 姜律中摇头,笑骂道:“这小子坐堂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大部分时候都寻不到人,谁知道他干嘛去了。” 怀庆点点头,放下帘子,队伍启动,穿过外城,在官道行驶半个多时辰后,马车缓缓停下来。 “殿下,再往前就只能步行。” 侍卫长说道。 怀庆和临安各自钻出马车,俱是一身劲装,前者胸脯饱满,前凸后翘,尽显女子丰腴身段。 后者用一根云纹缎带勾勒出水蛇腰,行走间,扭的风情万种。明明不曾做出任何勾人举止,却比姐姐怀庆还要显得妩媚诱惑。 在打更人和宫中侍卫的保护下,怀庆和临安离开官道,走入长满杂草的荒地,行了一刻钟,临安的裤管和小棉靴沾满了露水和草末。 “好多人呀” 临安突然停下脚步,发出感慨。 渭水宽二十丈,汛期时,河面宽度甚至会涨到三十丈。此时,渭水两岸黑压压的站满了人,有背刀提剑的江湖人士,也有京里出来看热闹的市井百姓。 更有京城里无所事事的纨绔子弟、请假出来观赏天人之争的官员、以及勋贵等贵族阶层。 当然,也少不了国子监和云鹿书院的学子,以及王思慕这样的豪门千金。 这些人都带着十几数十名侍卫,蛮横的清场,独占一块地方。 “清场。” 挑中一块好地方的怀庆挥了挥手,命令侍卫们干活。 “又有大人物来了。” “那女子好生漂亮,嘶身边竟然有这么多金锣护卫?!” 被驱赶的江湖人士似乎习惯了,骂骂咧咧的转换阵地,顺带八卦起怀庆的身份。 “她是我们大奉的长公主,封号怀庆。”一位京城人士说道。 “想起来了,当日斗法时,她坐在皇棚里。” “咱们大奉的公主竟是此等国色天香的美人,可有婚嫁?驸马是谁?” “皇室的四位公主都没有出嫁,待字闺中。她身边的那位,是二殿下临安。我觉得临安公主” 本来想点评几句,但想到金锣们耳聪目明,很可能听见这边的议论,当即闭嘴,不敢妄议公主。 裱裱在人群里左顾右盼,蹙眉道:“狗奴才呢,怀庆,狗奴才在哪儿。” 怀庆不理她。 “走开走开” 这时,一声大喝传来,裱裱和怀庆回身看去,数十名披坚执锐的甲士,挥舞着刀鞘驱赶人群。 甲士们拱卫着一位戴帷帽的女子,帷帽垂下轻纱,内里还有一张面纱,修为再高的武者,也无法透过两层防护,看见女子的真容。 “王妃来啦,我们去打个招呼吧。”裱裱看向怀庆。 怀庆冷淡的转过脸,不屑一顾。 金锣们纷纷扭头,审视着被府卫簇拥的王妃,眼里满是好奇。 镇北王妃被誉为大奉第一美人,但真容极少有人见到,在场的金锣不是第一次看见她,可每次都是做了层层防护,无缘一睹芳容。 “连她也来了,上次斗法都没惊动王妃。”姜律中感慨。 “斗法玄而又玄,有什么好看的,道门的天人之争甲子一次,酝酿了月余,没人不好奇。”张开泰道。 此时,刚到卯时,再有三刻钟,便是天人之争。 渭水河畔聚集了成百上千人,对接下来的战斗翘首企盼,百姓的神色是兴高采烈的,就像赶集一般。 人群外,搭起了凉棚,卖茶水和早食,价格要比内城的摊子还贵。 江湖人士的神色是期待且兴奋,天人之争甲子一次,每一次都是大奉江湖的盛世,仅次于十三年一次的武林大会。 “诶,你们看,双刀门的柳芸来了,她身边的那位是不是门主程恨生?”有人叫道。 循声看去,一行穿劲装的江湖人士走来,他们的特点就是背着两把弯刀,皮肤黝黑,眉眼凌厉。 其中一位背双刀的小娘,特别美貌,皮肤是小麦色,眸子灵动锐利,宛如矫健的雌豹,极具野性。 她跟在一个中年男人身后,那中年男人气息内敛,仿佛不如身后的门人锋芒毕露。 “庐崖剑阁的人也来了,蝴蝶剑蓝彩衣好漂亮,名不虚传。” “阁主蓝桓现在是什么修为?我记得去年传闻他突破成为四品武者。” “我看到万花楼的蓉蓉姑娘了,嘿嘿,果然是个勾人的小妖精。” “那几个和尚是不是青龙寺的?” 随着决战的时间临近,越来越多的江湖门派高手抵达,他们与散修不同,是有地盘有名号的“大人物”。 庐崖剑阁的阁主,蓝桓挑了一个视野开阔的好位置,而后侧头,审视着不远处的双刀门门主,抱拳道: “都说双刀门门主修为深不可测,今日一见,名不虚传。” 平平无奇的开场白。 皮肤黝黑,不苟言笑的双刀门主随之看过来,淡淡道:“蓝阁主过誉了,我不如你。” 他还没到四品。 什么?双刀门的门主不如庐崖剑阁的阁主? 周遭的江湖人士眼睛一亮,为吃到一个大瓜而振奋,将来与亲朋好友吹嘘时,就可以用这个“机密”来博眼球。 长相甜美,气质活泼的蝴蝶剑蓝彩衣,看向了小麦色皮肤的双门女侠柳芸,双方目光一触,蓝彩衣骄傲的挺起胸脯。 柳芸则眯了眯眼,不屑的瞥开视线。 蓝桓继续说道:“门主,天人两宗比斗,你觉得哪一方胜算更大?” “天人两宗斗了数千年,互有胜负,咱们不去置喙谁高谁低。不过,楚元缜和李妙真二人,我觉得楚元缜胜算更高。”双刀门门主说道。 “为何?”蓝桓笑着反问。 “楚元缜在六年前,便被魏渊誉为京城第一剑客,而那时,李妙真尚未成年,单凭这份底蕴,就已胜过李妙真。”门主说。 蓝桓却有不同看法,道:“你有所不知,那楚元缜是人宗记名弟子,走的是武夫体系,修的是人宗剑道。 “路子出了问题,而李妙真是根正苗红的天宗圣女。” 竟还有这些内幕吃瓜群众们听的津津有味。 突然,有京城百姓高声问道:“这两人,比我们的许银锣如何?” 蓝桓闻言,一笑置之,没有回答。 双刀门门主嗤笑一声。 “嘿,你们俩匹夫,这算什么意思。” 京城百姓不高兴了。 蝴蝶剑蓝彩衣环顾众人,脆声道: “许银锣虽是天纵之才,资质堪比镇北王,但他只是七品武者。而人宗弟子楚元缜和天宗圣女李妙真,前者在多年前,就能与四品的金锣斗的难解难分,虽然落败,可这么多年过去,实力恐怕不输四品。 “李妙真敢来京城下战书,自然也是四品。” 京城百姓不懂修行,但简单的品级划分还是懂的,原来他们心目中的大奉英雄许银锣,只是七品武者? 天人之争里的两位主角,确实四品。 “你放屁,你敢诋毁许银锣,大伙丢石头砸她。” “小娘皮长的俊俏,嘴巴却恶臭的很,hetui” 平民百姓非常失望,继而涌起怒火,迁怒到蝴蝶剑蓝彩衣身上。 “哼,狗奴才明明是六品了。”裱裱啐道。 她心里有些不开心,在临安的认识里,自家的狗奴才是大英雄,在云州独挡数千叛军。在观星楼前力挫佛门罗汉。 这是大人物才能做出的事情。 她始终觉得狗奴才是最优秀的,但现在,被人拿出来对比,拿出来分析。冷不丁的发现狗奴才的品级才七品。 这种巨大的落差感让她很不舒服。 “在大奉京城,年纪轻轻,且有四品修为的,不超过五指之数。”一位裹着黑袍的江湖客,沉声说道。 “嗯,许银锣必定能称为四品武者,但现在的他还太年轻,与楚元缜和李妙真差距很大。”又有江湖人士补充。 砰! 一块石头砸过来,在无形气罩上粉碎。 那名江湖人士勃然大怒,却又不敢发作,这里是京城地界,周遭都是达官显贵和官府高手,他要是敢动手伤害平民,必定招来官府强者的严惩。 “胡说八道,许银锣一刀破金身,何等威风。怎么可能只有七品。” “就是,那什么楚元缜这么厉害,他怎么不去斗法,不去破小和尚的金身。” “我看京城年轻高手里,只有许银锣最厉害。你们这些匹夫,就是看不得许银锣风光。” 骂声四起,平民百姓反响激烈,义愤填膺。 可骂着骂着,见没有江湖人士为许银锣说话,连官府的人,以及打更人都不说话,他们渐渐相信了这个事实。 心里涌起巨大的失望。 就在这时,呼啸的风声从头顶传来,一道人影踏剑飞行,凝于渭水河上空。 此人一袭青衣,面容清俊,年岁不大,但也不小,额头垂下的一缕白发诉说着他的沧桑。 “楚元缜!” 下方,人群里响起惊喜的叫声。 话音方落,又一道呼啸声响起,远处,踏着飞剑的女子疾速而来,在楚元缜对面停下。 天宗圣女穿着朴素的道袍,乌木道簪束发,瓜子脸白皙尖俏,眸如点漆,嘴唇纤薄,正如传闻所言,是个让人眼前一亮的美人儿。 见到这一幕,前一刻还恼火的京城百姓,突然失声了。 御剑飞行,凌空而立,这可是只存在于话本和说书人口中的神仙人物。这么一对比的话,经常骑马出行的许银锣,确实排面不够。 “今日一战,倾力而为。”李妙真凝视着对面的青衫剑客。 “好。”楚元缜点头。 道首之间的对决,是道首们的事。现在的天人之争,是他们两人的事。 楚元缜知道,洛玉衡如果无法突破一品,天人之争凶多吉少。此战,他若避而不战,人宗照样会派其他弟子出战。 与其输给李妙真,丢人宗颜面,还不如他来。至少能赢下三招先机。 也算还了人宗的授剑之恩。 “所有人,退出十丈。”楚元缜大喝。 渭水两岸,围观者“哗啦啦”的退开。 天人之争,一触即发,无数双眼睛盯着半空中的两人,既紧张又兴奋。 突然,悠扬的琴声响起,极具穿透力,回荡在渭水上空,回荡在晨光微熹的田野间。 这道琴声如此的不协调,以致于打乱了楚元缜和李妙真的节奏,让两人攀升的气势为之一泄。 楚元缜看见李妙真脸色突然僵硬,忍不住回头看去然后,楚状元脸色也跟着僵住。 围观群众循着琴声看去,只见远处飘来乌篷船,船头傲立一位挺拔的年轻男子,拄着刀,目光遥望波澜起伏的河面,神色隽永。 他来了,在专属bg里,缓缓而来。 :头疼,胸闷,浑身无力。中暑引起电解质紊乱,刮痧后头疼缓解了,可到了夜里,有突突突的疼,明儿要是没好,我就得去医院看看了。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零二章 神功小成 渭水涛涛,晨曦的天空下,挺拔的身影拄着刀,踏舟而来。背景是曲调婉转,悦耳动听的琴音。 大奉的土著们没有见过自带bg的出场方式,一时间都震惊了。他们努力的眯着眼,想要于光与影交织的黎明中,看清那男子的容貌。 恰好这时,一道晨光照射在船头的男子身上,映照出阳刚俊朗的脸庞。 “是许银锣。” 终于看清了,距离较近的百姓高呼一声。 “他也是来观战的吗,不愧是许银锣,出场方式和这群匹夫不同。” 虽然刚才江湖人士的点评让人气愤且失望,但还是有很多百姓没有掉粉。 “狗奴才终于来了。” 裱裱垫着脚尖,昂起下巴,朝远处张望,哼哼唧唧道:“就喜欢出风头,都抢了两位主角的戏了。怀庆,快招呼他过来。” 身为公主,肯定不是扯着嗓子喊,所以临安把这个任务甩给怀庆。 怀庆皱了皱眉,凝视着船头,缓缓而来的许七安,她有些疑惑。 许宁宴这个人,虽然意气张杨,但仅限于他不得不出手的时候。比如科举舞弊案,比如佛门斗法等等。 这场天人之争的主角是楚元缜和李妙真,没有他什么事儿,按理说,以他的性格,这会儿应该站在自己和临安身边,或者其他女人身边,笑嘻嘻的看热闹。 “嘿,这小子倒是有新意,踏舟而来,琴音相伴,如此奇特的出场,轻描淡写的就压过楚元缜和李妙真。” 姜律中笑着摇头,打趣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来参与天人之争呢。”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天人之争的主角呢王妃垫着脚尖,遥望河面上,傲立船头的男子,心里腹诽。 许七安这个人,她很不喜欢,风流好色,且饥不择食,只要是个女人他就喜欢。做事又张扬跋扈,不知中庸内敛。 人群中,许新年脸色略有呆滞,连忙咳嗽一声,低声解释:“我大哥,嗯,他比较喜欢玩,童心未泯” 在他看来,大哥这番高调出场,实在令人觉得尴尬和丢脸。旁观者就该有旁观者的样子,别看这会儿万众瞩目,现在越高调,待会灰溜溜汇入人群时,就有多丢人。 就在这时,低沉的吟诵声传遍全场,压过喧嚣的议论声。 “横刀踏舟苙渭河,不为仇雠不为恩。” 咦,许银锣又要念诗了,这是要为天人之争助兴吗?难怪他是踏舟而来。不少人露出恍然之色。 人群里,最激动的莫过于读书人,对啊,甲子一遇的天人之争,岂能没有诗词助兴?许诗魁玲珑心思。 许宁宴是来赠诗的?倒还不错身为读书人的楚元缜微微颔首。 念什么破诗,打扰我打架李妙真心里抱怨,脸上却露出浅笑,知道同为天地会成员的许宁宴是在为天人之争助兴。 许七安扫视围观群众,继续吟诵:“万战自称不提刃,生来双眼蔑群雄。” 万战自称不提刃,生来双眼蔑群雄闻言,楚元缜心里“呵”了一声,许宁宴这句诗,有拍马屁的嫌疑,但身为读书人的他,觉得很爽,很受用。 李妙真却觉得,这句诗是写给她的,与她在云州剿匪的经历颇为契合。 许诗魁的诗,一如既往的气势凌然啊。 众人想起了斗法中,他一步一诗,踏入佛境的场景,句句都是难得的佳句,让人热血沸腾。 就在大家念头起伏间,许七安突然语调一转,几分义愤,几分傲然,高声道: “忍看小儿成新贵,怒上擂台再出手。” 琴声贴合他的心意,骤然高亢,穿金裂石一般,仿佛是战前的鼓声,是鸣金的号角。 楚元缜脸色瞬间凝固,睁大眼睛,瞪着许七安。 李妙真文化水平稍低,过了几秒才品出味道,满脸错愕,她怀疑自己听错了,或者许七安念错了。 她下意识的扫一眼两岸的观众,发现许多人同样露出错愕、迷茫的表情。 忍看小儿成新贵,怒上擂台再出手这句诗的意思是:我眼睁睁看着两个黄毛小儿出尽风头,成为众人眼里的新贵,心中不愤,打算出手教训他们。 猖狂! 李妙真心里大气,这家伙不是来助兴的,是来挑衅的。 琴音愈发高亢,一点点的攀升到巅峰,在一声刺耳的“铮”响中,许七安语气坚定,仿佛有着无与伦比的自信,缓缓道: “一刀劈开生死路,两手压服天与人。” “哗” 喧哗声再也压不住,群雄们交头接耳,通过相互议论,来验证自己从诗词里领会的意思。 “许银锣想出手?他想插足天人之争,挑战天人两宗的年轻高手?” “两手压服天与人即使是我这样不识字的,也听懂诗里的意思了,再明显不过。” 刹那间,一众江湖人士只觉一股麻意直冲头皮,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刺激的兴奋不已。 “许银锣要上场打架,这下好了,让那些看不起他的江湖人士瞧瞧,我们大奉的英雄是无敌的。” 得知许银锣要参与天人之争,平民百姓先是惊喜,而后充满信心的吆喝起来,支持许银锣参与天人之争,打败道门年轻高手。 狠狠打那些不好看他的江湖人士的脸。 除了这些之外,他们也希望许银锣能证明自己,来打破他们刚才对许银锣的“怀疑”,坚定他们的信念。 这种心情很好理解,搁在许七安熟悉的时代,就是饭圈心态。 偶像遭遇质疑,不停的被跳出来的专家打脸,粉丝(京城平民)们很愤怒却无力反驳,只能口吐芬芳或丢石子。 “爹,您不是说许七安在斗法时展现的威能,是监正暗中相助么。”蓝彩衣看向父亲,小声询问。 “我只是说疑似,但不管是不是监正出手,紧靠许七安自己是无法在斗法中劈出那两刀的。他只是七品武者得到金刚不败后,或许有六品修为。与天人之争的两位主角依旧相差巨大。” 蓝桓淡淡道。 这那他何来的自信要力压天人两宗?是路子走的太平坦,变的目中无人?蝴蝶剑蓝彩衣暗暗猜测。 她旋即扫了一眼吆喝的群众,心道:你们现在有多热情,待会就有多失望。 狗奴才的扮相真好听,一表人才,不愧是我一手提拔裱裱心满意足的看着,听着,直到一首诗念完,她猛的意识到不对。 狗奴才这是要插足天人之争,与两位主角争锋? 裱裱眼睛略有睁大,然后快速扭头,征询身边的怀庆:“狗,狗奴才要和他们打架?” 怀庆眼里有惊讶,又有“果然如此”的恍然,淡淡反问:“不然呢?” “可是,他才六品啊,难道楚元缜和李妙真其实没有四品?”裱裱心里一喜。 真是这样的话,那狗奴才未必没有胜算。 “不,殿下,楚元缜和李妙真都是货真价实的四品。”姜律中沉声道。 众金锣点头。 刚才那节节攀升的气势,让他们窥出了两位天人之争主角的水平。 “那,那他”裱裱看不懂了,只能征询“专业人士”的意见。 南宫倩柔冷笑一声,最先开口:“许七安绝对不可能是他们对手。” 杨砚缓缓点头:“他或许有其他目的。” 其他金锣没有说话,但态度与南宫倩柔一致,他们清晰的记得,许七安属于“特招”人员,加入打更人时,修为是炼精巅峰。 而铜锣的最低标准是练气境。 这才一年不到,如果许七安能与两位主角一较高下,那说明也能和他们抗衡,这是不可能的事。 他将来或许可以,但绝对不是现在。 若是真的发生这样的事,他们把脑袋割下来当球踢。 打更人队伍里,李玉春和宋廷风,以及朱广孝三人心里涌起不真实的感觉,认为世界是虚幻的,不合理的。 当年去年那个小铜锣,什么时候成长到可以和四品争锋的地步? 戴着帷帽的王妃,侧头,看向身边的褚相龙,语气平淡的问道:“那个许银锣有几分胜算?” 帷帽里,她的表情远没有语气淡定,灵秀的美眸紧盯着褚相龙。 褚相龙嗤笑一声,道:“毫无胜算,虽然他修成金刚神功,但自身的品级摆在这里,仿佛或许比一般的六品强,甚至比肩五品,可在四品武者眼里,根本不值一提。 “呵,王妃不必怀疑,五品与四品的差距,隔着一条跨不过的鸿沟。” 王妃相信了他的话,微微颔首。 而这个时候,乌篷船已经漂近,距离两位主角不到三丈。 楚元缜沉声道:“许大人,这是我人宗与天宗的纠葛,没你事儿。莫要胡乱插手,徒惹是非。” 他在隐晦的警告许七安。 李妙真默不作声,悄然传音:“混球,给我滚一边去。这不是你该胡闹的地方,我知道金莲道长怂恿你出手搅局,别的不说,就说你现在的实力,真以为你参与我和楚元缜之间的交手? “不要以为上次和我斗的不相上下,你就真觉得能与我较量。我压根没用全力。” “你怎么知道我就用全力了?”许七安传音回应,而后不去看李妙真气鼓鼓的表情,朗声道: “天人之争是江湖盛事,两位都是同辈中的佼佼者。在下不才,也想参与切磋,磨砺武道。” 停顿了一下,气运丹田,让声音滚滚如惊雷,道:“许某在此挑战人宗记名弟子楚元缜,天宗圣女李妙真。你俩若是能赢我,可如期举行天人之争。 “若是赢不了我,呵,不妨回去再修行几年。当然,两位也可以不接受我的挑战,毕竟许某声名远播,胆怯了也是正常。” 楚元缜和李妙真睁大了眼睛,心说这小子疯了不成,竟然打算踩着他们上位。 楚状元扫一样两岸的群众,传音问道:“如何是好?” 话说到这份上,但凡爱惜名声之人,都不可能拒绝。何况,他们两人代表的是天人两宗。 “答应他,然后把他踢出局。”李妙真传音回复,哼道:“我正愁没机会教训他呢。” 虽然会让他颜面尽失,可这都是许宁宴自找的。 商量完毕,两位主角同时颔首,朗声回应:“好,那就领教许银锣的高招。” 许七安璨然一笑,一踏船头,翩然落于岸边。 三股气息默契的攀升,彼此碰撞,化作一阵阵狂风,扫起远处观众的衣角。 乌篷船远去,三丈、五丈、十丈、二十丈船舱里,探出浮香漂亮的脸蛋,笑吟吟的挥手再见。 楚元缜突然出手,指尖一点河面,气机牵引,只听“轰”的一声,渭水炸起十几丈高的水柱。 水花没有落下,而是化作一道道细微的小剑,劈头盖脑的射向许七安,犹如直面千军万马,万箭攒射。 甫一出手,便是神仙手段。 群雄们看的目眩神迷,也心惊肉跳,因为换位而处,他们会在这“万箭齐发”中粉身碎骨。 许七安没有躲,双手合十,高举头顶。 嗡淡金色的圆形气罩霍然膨胀,密集的剑雨在气罩上撞的粉碎,溅起蒙蒙水雾。 这是许七安的金刚神功接近小成带来的改变。到了这一步,金刚神功可以催生出护体气罩,不再是肉身硬抗攻击。 当然,气罩的防御比本体稍弱,等到小成之后,气罩才与肉身等同。 好强大的防御力不仅是楚元缜和李妙真,围观的江湖高手,以及金锣们,也被许七安展现出的强大金身惊到。 尤其是金色气罩,这是当初恒慧和尚都不具备的神异。 没错,这就是金刚神功,他没骗我褚相龙忽然激动起来,他认得许七安的姿势,因为他当日修行金刚神功时,在走马灯般闪烁的画面里,见过一模一样的姿势。 褚相龙练功失败,经脉俱断后,怀疑过许七安用假的神功骗他。 不过褚相龙没有证据,本身也没见过金刚神功,无法取得有力的参考,再者,他不相信许七安胆子这么大,连他都敢骗。 现在见到熟悉的姿势,他的猜测偏向于金刚神功修行困难,自身没有佛法根基,才遭了神功反噬。 楚元缜伸出手,往下一按,继而缓缓“拔出”,汹涌的河面升起一柄三丈长,由水组成的巨剑。 巨剑缓慢抬头,剑尖对准许七安。 楚元缜青袍一鼓,剑指用力往前一刺。 巨剑呼啸而去,狠狠顶在金色气罩,水声轰隆如闷雷,气罩剧烈晃动。 就在这时,李妙真的瞳孔化作半透明的琉璃,充斥着冷漠。 “叮!” 许七安腰后的佩刀自动出鞘,斩在气罩上,与巨剑里应外合,瞬间破了金刚神功的护体气罩。 巨剑顶着许七安冲出数十丈,许七安翻滚着,摔的狼狈不堪。 两人联手,破了护体气罩。 百姓们傻眼,威风凛凛的许银锣刚一出场,就落的如此狼狈,不由的开始相信江湖人士们说的话。 七品的许银锣,与两位天人之争的主角有着不小差距。 “好强的护体金身,竟需两人联手才能破解。”双刀女侠柳芸眯着眼,诧异道。 尽管不知道许银锣的佩刀为何“叛变”,但她看得出来,李妙真和楚元缜是联手才破了对方的气罩。 “但还差的远。”双刀门门主摇头。 抗揍不算本事,顶多是支撑的时间久些。许银锣缺乏制胜的手段。 裱裱目光始终追随许七安,见他虽然狼狈,但完好无损,顿时松了口气,在心里暗暗为他鼓劲。 半空中,李妙真和楚元缜展开激斗,两人都没有继续尝试打破许七安的金身之躯,因为太困难。 破气罩是用了取巧手段,破金身的话,许七安体内可没有一把里应外合的刀。 他们的想法是软磨硬泡,交手之余,偶尔输出许七安,一点点打掉他的金身。 “刚才就是天宗的“天人合一”心法?厉害,让人防不胜防。”楚元缜兴趣十足的问了一嘴。 “人宗剑法也不错。”李妙真淡淡道。 “还有更不错的。” 楚元缜低喝一声,抬起手臂,剑指朝天。 刹那间,在场江湖人士感觉自己的兵器开始颤动,并越来越剧烈,突然,它们同时脱离了主人的手掌,冲天而起,成群结队的涌向楚元缜。 数百件兵器浮空,组成阵势,场面蔚为壮观。 失去兵器的江湖人士非但不怒,反而露出了兴奋的神色,激动的像个两百斤的孩子。 “呼差点就失去你了。” 柳公子的师父拼尽全力,保住了司天监得来的法器,没有被楚元缜强取豪夺。 “呼”见状,柳公子也如释重负。 楚元缜剑指划动,操纵着漫漫兵器组成的“剑阵”在空中游曳,它们突然急转而下,“叮叮叮”的撞击某位银锣,打的他再次摔倒,狼狈不堪。 卧槽,真当我是软柿子?信不信我泄露你的阵法破绽许七安有些生气。 这招他遭遇过,两人曾在洛玉衡的院子里战斗,楚元缜使的便是此阵,破绽就是只需用心剑斩击剑法,就能打乱“节奏”。 不过李妙真并不会人宗心剑,这招破解之法她用不了。 打击了一波许七安,楚元缜操纵飞剑阵法笼罩李妙真,可是,剑阵里出现了二五仔,一部分兵器突然调转锋芒,痛击“队友”。 两拨兵器在半空中打的难解难分。 “锵!” 许七安的佩刀出鞘,他冲天而起,一刀斩向楚元缜,凶悍的插入战斗。 这时,两拨飞剑似乎生出默契,同时撞向,哗啦啦的射向许七安。 “砰砰”声响里,一件件兵器破碎,而许七安身上也随之溅起金漆,金漆剥落,露出正常的皮肤,但又在瞬间覆盖新的一层金漆。 打的好许七安一边狼狈招架,一边催动潜力,让金漆源源不绝覆盖身躯。 他需要这样的战斗来磨砺金身,就像打铁一样,每一次的重击都会让他更加纯粹。 一刀斩空的许七安,不可避免的下坠,变成了活靶子,数百件兵器尽数碎裂,把他打成了金漆斑驳的古旧佛像。 李妙真抓住机会,瞳孔再次琉璃化,感情褪去,冷漠填满。 许七安手里的黑金长刀再次叛变,脱离主人的手,狠狠一刀斩在胸口,这一刀,终于破了金身,斩出一道入骨的伤痕。 一人一刀同时坠入河中。 噗通溅起水花。 “这一刀够他受的了,但不会危及生命。”李妙真开口解释。 “也好,让他吃点教训,总好过天宗下令你击杀他。”楚元缜点点头。 两人再无顾忌,尽展所能,于半空中激烈交手,时而剑气纵横,时而水龙腾空,斗的难解难分。 “许,许银锣败了?” 围观的百姓有些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无法接受许七安落败的如此迅速。 巨大的失望席卷而来,他们终于意识到自己崇拜的,吹捧的许银锣,真的不是两位天人之争主角的对手。 “他不应该就这样的啊,他在斗法中劈出的两刀多厉害,为什么刚才不施展。” “听,听说斗法时,是监正在帮他?” 他们面面相觑,一时找不到话来反驳。 “比我想象中的好。”姜律中称赞道。 众金锣颔首,在两位四品高手的倾力攻击中,支撑这么久,已经非常可贵。许宁宴的肉身防御之强,仅是比他们这些四品差一些。 六品与四品之间,差距实在太大,他已经很厉害了怀庆望着河面,无声叹息。 “狗奴才不会有事吧。”裱裱担心的说。 “好歹是六品武者,那点伤不算什么。”怀庆安慰道,想了想,她补充了一句:“这已经很好了,绝大部分的六品都做不到他这个程度。” “嗯。”裱裱点头,还是有些小小的失落,谁不希望自己的欣赏的男人,是万中无一的英雄。 对于这样的结局,一些修为高深的顶层江湖人士并不意外,比如蝴蝶剑蓝彩衣,双刀女侠柳芸等。 许七安在斗法中一鸣惊人,他的履历、资料,自然会被人打听、搜集,他真正修为到底如何,很容易分析出来,甚至直接打听到。 七品武夫如何对抗两名四品?能坚持到现在,已经很可贵。 他天资很好,再过几年,突破四品是必然之事,但现在,还不足以与天人两宗的杰出弟子抗衡万花楼的蓉蓉姑娘心里暗想。 “瞎逞强!”王妃啐了一口,用细若蚊吟的声音说道。 褚相龙一愣,皱了皱眉:“您说什么。” 王妃淡淡道:“与你何干。” 褚相龙识趣的不说话。 许新年下意识的往前奔了几步,想去河边打捞大哥,随后理智战胜了情绪,无奈的吐出一口气。 以大哥的修为,这点伤势不至于威胁生命真是的,明明实力不够,偏偏喜欢逞威风,斗法里获取的名声,一朝散尽。 许新年暗骂大哥愚蠢,目光紧盯河面,只要大哥一出来,就带他返回京城,到司天监取药。 黑暗的河底,暗流汹涌,许七安在水中调整身形,盘膝打坐,双手扣于丹田。 殷红的鲜血从胸口刀伤里溢出,在漆黑的水底晕开。 此时,他感觉血液在沸腾,每一根经脉都产生灼痛感,这种感觉吞服青丹时出现过,而现在,那些散在体内的药力,混淆着神殊和尚的残余精血,一股脑儿的沸腾。 伤口快速愈合,眉心一点金漆亮起,迅速覆盖全身。金漆发出浓郁的光芒,将黑底照亮,许七安仿佛是一尊由纯粹金光凝固的人形。 “好强大的力量,我要出去闪瞎他们的狗眼” 双脚一蹬,浊水翻涌如墨汁,金光灿灿的许七安如箭矢激射。 外界,战斗正酣的楚元缜和李妙真,同时罢手,两人拉开距离,低头,惊疑不定的望着河面。 “怎么不打了?” 围观群众看的正入神,对两人的突然停手,充满疑惑。 而打更人里的金锣,江湖人士里的蓝桓等强者,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纷纷挪开目光,望向河面。 只见河里亮起一道微弱的金光,并迅速扩大,将河水映照的宛如金汤。 “轰!” 河面炸起冲天水柱,一道金光破水而出,竟比骄阳还要炽烈,晃的人群睁不开眼。 那道身影破浪而出,重重砸在河岸,四射的石子宛如暗器。 渭水两岸,所有人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金光收敛,许七安舒展腰肢,徐徐道:“待我伸伸懒腰” :打斗戏份好难写,写的极慢。晚上还有一章。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零三章 出乎意料的手段 他又回来了? 大概有个几秒的沉寂,欢呼声最先从普通人的百姓中响起。 “待我伸懒腰?许银锣的意思是,他刚才没认真打。” “你们看,他胸口的伤不见了果然是没认真,哈哈,我就说嘛,许银锣只要拿出斗法中一半的实力,这俩人怎么可能是他对手。” 得益于那句“待我伸伸懒腰”,成功误导了普通百姓,让他们认为许银锣从始至终都没有认真较量。 身上伤口痊愈也成为了他“热身”的佐证。 这种情况在顶尖高手眼里,震撼程度是普通人无法想象的。 他胸口那道刀伤,怎么也见骨了,如何在半柱香时间内恢复如初?即使是我也做不到南宫倩柔眯了眯眼,忍不住跨前走了几步,似乎想看清许七安胸口的伤到底怎么回事。 血肉重生是三品才有的能力,许宁宴是怎么做到的?姜律中瞠目结舌,心里隐隐有一个猜测。 是金刚神功自带的神异,一定是金刚神功竟能让人在低品级时,就拥有血肉重生的能力褚相龙喉结滚动,吞了一口唾沫,眼里的垂涎藏都藏不住。 这一刹那,他心里升起赶紧回边关的冲动,他要把石佛献给镇北王,以镇北王三品巅峰的实力,目光高屋建瓴,纵使不修佛法,也能参悟出一二。 若是再加上青铜符,说不定镇北王就能修成金刚神功。 到那时,最大贡献的自己,也能得镇北王传授金刚神功。 王妃听见身边臭男人咽口水的声音,心里一凛,藏在帷帽下的眼神,偷偷看了眼褚相龙。 他,他竟对一个男人咽口水?! 心里埋汰他片刻,王妃的注意力重新回到许七安身上,心里嘀咕:这家伙还挺厉害的,就说嘛,在斗法中那么瞩目的男人,怎么可能轻易落败。 “爹,他,他是怎么回事?”蝴蝶剑蓝彩衣愣愣的扭头,望着身侧的父亲。 蓝桓无声摇头。 呼许新年如释重负,目光不离许七安,开口道:“我大哥做事,向来是有把握的。他既然能敢参与天人之争,必定有所依仗。 “君子当谋而后动,这是我一直教他的道理。” 王思慕嫣然道:“辞旧和许银锣一文一武,羡煞不知道多少人呢。” 她看的出,许新年话里有吹嘘的成分,但这有什么关系呢,他长的那么好看,又有才华,性格也不讨人厌王思慕越来越中意许二郎。 “你的金刚神功突飞猛进,怎么回事?”李妙真睁大眸子,审视着许七安,道: “你刚才隐藏实力了?” 不,不是,问题的根本不是有没有隐藏实力,而是他怎么可能把金刚神功修到这般境界! 这不合理,这不合理楚元缜内心咆哮。 他表面依旧平静,内心却遭遇巨大冲击,掀起惊涛骇浪。 楚元缜曾经与净思和尚打过照面,对金刚神功有些许了解,与现在的许七安相比,当日的净思简直是刚登堂入室的小和尚。 可是,明明前者才是自幼修行金刚神功,而后者是在斗法时得到这门神功。 满打满算,一个月的时间见多识广的状元郎,此时此刻,有种身处梦幻的不真实感。 “妙真,不管他有没有隐藏实力,你永远不要忘记一点。” 楚元缜望着天宗圣女,一字一句道:“他修行金刚神功,最多一个月。” 李妙真此时也反应过来,瞳孔略有收缩,僵硬着脖子,一寸寸的扭动,看向了许七安。 天宗圣女是骄傲的,从来都只有别人震惊她的天赋,可今天,她真的被许七安惊到了。 “多谢两位,替我打通奇经八脉,助我金刚神功小成。”许七安拱手。 哦,原来刚才许大人故意挨打,为了锤炼金刚神功听到这句话,围观群众恍然大悟。 合理的解释了他方才挨打的原因,并不是天人两宗的杰出弟子有多强,而是许银锣需要他们的攻击。 李妙真和楚元缜对视一眼,再没有看见许七安踏舟而来时的轻视。 两人感觉到了压力。 “不管怎么样,先解决掉他。我们联手尝试破了他的金刚神功,否则到我们气力衰竭,再想磨掉他的金身就难了。届时,真有可能阴沟里翻船。”李妙真传音提议。 “我也是这么想的。”楚元缜脸色凝重的颔首。 两人瞬间变幻位置,改成并肩而立,面向许七安。 “哇,他们又要联手对付许银锣。” “看吧看吧,如果不是许银锣太强大,他们怎么会这样呢。” 围观群众见状,越来越笃定许银锣战力远胜天人之争的两位主角。 原本确信七品,或六品境的许七安不可能战胜天人两宗杰出弟子的江湖人士,此时也露出了惊疑和不确定的神色。 “多谢两位助我踏入小成境界,现在,我要反击了。”许七安咧嘴。 “反击?” 李妙真撇嘴,白眼道:“我们只是打算联手揍你这块茅坑里的石头,你能对我们产生什么威胁?” 楚元缜轻笑道:“你的天地一刀斩或许有所长进,但一刀过后,你也废了。而你的全力一刀,不可能击败四品。” 两人说话间,许七安沉默的取出一,叼在嘴里,呵呵道:“是时候让你们见识一下儒家嘴炮的强大与可怕。” 砰! 地面塌陷,许七安像是出膛的炮弹,跃上高空,直扑李妙真。过程中,他右手握拳,狠狠朝后拉开。 李妙真深知武夫肉搏的强大,并不与他正面抗衡,驾驭飞剑拔高,避开许七安的拳头。 扑击落空,不会飞行的许七安不可避免的往下坠落,楚元缜果然出手,以指为剑,施展人宗的气剑术。 霎时间,一道道无匹的剑意攒射。 刺啦许七安撕下一页纸张,以气机引燃,悠然道:“我有一双隐形的翅膀。” 话音落下,一对肉眼看不见却真实存在的翅膀出现,许七安振动双翼,漂亮的一个转折,灵活避开剑气袭击。 目标依旧是李妙真。 李妙真愕然的看向许七安化身“游鱼”,避开楚元缜的剑气后,一个侧向滑翔,竟杀到自己面前。 她沉着冷静的应对,瞳孔琉璃化,让许七安的衣服纷纷叛变,腰带不顾一切的勒紧,最后崩断了自己。 衣领收缩,试图勒死主人,貂帽突然往下一罩,盖住了主人的眼睛。 貂帽立大功了,李妙真趁机拔高身形,这时,她耳边传来许七安的宣布的某项命令:“我的速度,激增三倍。” 金身瞬间追上,不用眼睛看,就这么一头撞向李妙真。 砰! 李妙真被撞飞出去,喉中腥甜翻涌,手臂骨裂。 儒家的言出法随真好用啊如果不是场合不对,我都想尝试一下貂蝉在哪里了。许七安心想。 她嘴角一挑,单手捏了个简单的手印,眉心处,光华一闪,一个袖珍版的李妙真飞去,撞入许七安眉心,消失不见,随后又从他后脑勺钻出。 飞翔中的许七安突然僵直,似乎昏了过去,直挺挺的坠落。 叮叮叮楚元缜趁机斩出一道道剑气,打铁似的撞在许七安身上,撞出密集的火星,遗憾的是,根本无法破开金身防御。 不过这些不重要,楚元缜斩出的剑气里,夹杂着心剑术,每一击都带着元神攻击。 这是刚才从李妙真身上得到的启发,他们发现许七安的弱点了——元神不够强大。 正常的武者,不会如此不济,因为他们的元神强度是实打实锤炼出来的。但许七安就好比偏科严重的学生,英语稀烂,正常学生知道“nieen”是十九。 到他这里,是奶挺。 元神虽然远超同境界,可对比四品武夫,他还是差远了,这是他致命的破绽。 “一次性解决掉他。” 李妙真感受着双臂的疼痛,有些动怒,手腕一番,变戏法似的摸出九支令旗,抖手掷出。 咄咄 九支令旗布置出九宫阵法,将许七安笼罩在内。接着,她伸手在后腰一只漆黑香囊拍了一下。 一缕缕黑烟冒出,汇入九宫阵。 霎时间,鬼哭神嚎,黑烟漫天乱窜,时而幻化出人脸,或咆哮,或恸哭。 见到这一幕的京城百姓,吓的脸色发白。 “这,这么多鬼?!” “妈诶,这些鬼会不会害人?这个女人好恶毒,竟用如此阴毒的手段对付许银锣。” 王妃吓的连连后退,她最怕鬼了,晚上一个人睡觉,经常幻想床幔边,会站着披头散发,满脸是血的女鬼。 就算有丫鬟同室陪伴,她也一样害怕。 裱裱也吓的躲到怀庆身后,胸脯可以搁在桌上的长公主蹙眉道:“你是大奉皇女,紫气伴身,等闲的鬼怪近不了身。是鬼怕你,你怕什么?” 裱裱跳脚:“就怕就怕,狗奴才会不会被鬼吃了?” 蓝彩衣目睹了百姓的惊恐,以及对许银锣的担忧,她觉得很有意思,四品高手他们不怕,偏偏对弱小的鬼怪如此恐惧。 鬼怪出现后,就算是对许银锣充满信心的平民百姓,也动摇了,认为许银锣危矣。 蓝桓看着女儿,提点道:“他们怕的不是鬼,他们的恐惧来源于内心。武夫以力犯禁,目空一切,首先要克服的就是内心的恐惧。” 克服内心的恐惧蓝彩衣点点头,而后看向百鬼阵,道:“许银锣似乎陷入鬼阵无法脱身,这意味着他无法克服内心恐惧?” “不,他这是被天宗的阵法困住了,不愧是天宗圣女,已经抓住对方的弱点。”蓝桓道。 “我去年对付地宗的妖道,也见过类似的阵法,非常难缠,针对武夫的元神攻击,若是无法破阵,再顽固的元神也会被慢慢磨灭。” 沉默寡言的杨砚,罕见的说了一大段的话,可见他对这场战斗非常重视,看的极为专注。 “都说道门擅长养鬼,炼鬼,果不其然。”一位勋贵高声道。 “嘿,许银锣纵使有金刚不败之体,也扛不住百鬼对元神的侵蚀。”又一位被侍卫簇拥的贵族开口,语气颇有些幸灾乐祸。 犹记得,科举舞弊案时,姓许的一人一刀在午门挡住文武百官,作诗羞辱他们。 此事过后,不少言官上书弹劾,但都被陛下打回来了。 突然,鬼魂凄厉的尖叫起来,仿佛遇到了天敌。 众人视线里,一道道金光穿透阴霾般的黑烟,将它们嗤嗤消融。 浓郁的黑烟瞬间淡了下去,无数怨魂消亡在金光中,许七安的身影出现在观众眼里,他傲然而立,头顶浮着一颗灿灿金丹。 道门金丹,号称万法不侵,不畏世间浑浊。 “啪!” 许七安打了一个响指,金丹炸开,骤然爆发的力量消融了剩余的黑烟,八杆令旗或拔起,或折断。 阵法告破。 就在这时,楚元缜鬼魅般的出现在许七安面前,手里握着一柄由细碎石子凝聚而成的剑,悍然斩中许七安的额头。 砰石剑崩碎,楚元缜却露出了笑容。 这一剑,他用的是心剑,刀斩肉身,心斩灵魂。 可是,楚元缜听见了纸张燃烧的声音,愕然低头,发现许七安手里捏着一张即将燃尽的纸张。 这张纸里记录了什么念头刚起,楚元缜就知道答案了,因为他的元神遭遇撕裂般的剧痛。 反弹!? 不,不止是反弹,许七安嘴里默念的是:我能反弹攻击,我的元神强大了十倍。 遭遇元神撕裂的只有楚元缜而已,许七安的元神强大了十倍,一点问题都没有。 抓住这个机会,许七安一个头锤撞在楚元缜额头,撞的他鲜血长流,撞的他元神险些飘出体外。 靠着,最后的清醒,楚元缜探出手,终于,握住了背后的长剑。 不好,四号打架打上头了许七安脸色一变,贴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一句。 楚元缜身躯骤然僵硬,而后缓缓松开握剑的手。 “你输了。” 许七安丢下一句话,振动隐形的翅膀,杀向李妙真。 他没时间了,儒家的言出法随有多强大,规则恢复后的反噬就有多可怕。他的元神强大了十倍,事后的反噬会让他痛不欲生。 言出法随的反噬,视效果而论,比如许七安只要了一对隐形的翅膀,法术结束后的反噬,顶多就是肩膀疼痛几天。 但他如果说我的实力强大十倍,那么很可能事后变成一个废人,得在床上躺十天半个月。 许七安得赶在反噬出现前,制服李妙真,否则一切辛苦都将白费。 言出法随的效果强劲,反噬也可怕,利弊都很明显。 李妙真二话不说,御剑而去,身为天宗圣女,她对儒家的法术不说了如指掌,这些常识还是知道的。 她故意贴着河面飞行,瞳孔琉璃化,整条河都受到驱使,听她支配。 一道道水柱炸起,阻扰许七安,攻击许七安,尽管无法对金身护体的他造成伤害,但达到了拖延时间的目的。 刺啦 又一张纸撕了下来,许七安正打算燃烧纸张,它突然叛变,把自己分裂成无数细小的碎纸片,随风飘落河水。 “嗤” 火焰从他掌心升起,他紧攥的手心里还藏着一张纸页,先前那张不过是掩人耳目罢了。早防备李妙真这一招。 纸张燃尽,许七安沉声道:“放下屠刀,回头是岸。” 飞行中的李妙真不受控制的折转,竟朝许七安飞来,主动撞入他怀里。 砰! 两人撞在一起,翻滚着跌入河中。 整条渭水沸腾了,巨浪掀起数十丈高,一层层的冲刷两岸。没人能看见河底发生的战斗,但明白它足够激烈。 整个过程维持了一刻钟,原本清澈的渭水,变成了一条浑浊的“黄河”。 河面缓缓恢复平静,围观的众人心情瞬间绷紧,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河面。 是许银锣赢了吧,肯定是他赢了,他是那么的强大平民百姓屏住呼吸,沿着河面搜索人影。 打更人的金锣们目光死死的盯着河面。 双刀门门主、庐崖剑阁阁主,万花楼美妇人等诸多江湖高手,无声的,郑重的盯着河面。 他们知道,自己很可能将见证一段传奇的诞生。 以低品武者,战胜高品道门的传奇。 在场围观者,从平民百姓到江湖人士,再到达官显贵,以及他们的侍卫,密密麻麻近千人。 却在此时,默契的保持了沉默,安静的能听到呼吸声。 这是一场精彩至极的战斗,跌宕起伏却又酣畅淋漓。 裱裱捂住胸口,听见了自己擂鼓般的心跳,一声又一声。 怀庆拢在袖中的手悄然握紧。 王妃脚尖踮呀踮,帷帽下,灵秀的眸子转动,在河面不停的搜索,不停的搜索。 这一战如果胜出,大哥斗法结束后,渐渐冷却的声势,将再一次点燃,他将重返巅峰,成为京城各阶层的焦点许新年深吸一口气,平复着激动的情绪。 万众瞩目里,趋于平静的河面,先探出一只手背,然后才是脑袋,一只戴着貂帽的脑袋。 似乎是怕貂帽掉下来,不得不用手按住。 人影渐渐上岸,怀里搂着穿道袍的妙龄女子,昏迷不醒。 :幼儿园一把手开新书了,书名《重拳出击》,有兴趣的读者可以去看看。 这章本来早就写好了,后来重新审稿,发现一些细节上还处理的不到位,所以修改了好久。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零四章 复命 他,他竟然真的赢了南宫倩柔神色复杂,忽然觉得脸庞火辣辣的,被人打脸了一般。 虽然依仗了儒家法术才取得胜利,但他能打败两名四品高手,也意味着他能打败我们众金锣心情复杂。只觉得自己辛苦修行半辈子,可能还打不过一个半年前还是炼精境的小子。 打击过于沉重,让金锣们一时间不想说话。 “赢啦赢啦” 裱裱小小的欢呼起来,如果不是考虑到公主的形象和威仪,她肯定一蹦三尺高,小兔子似的蹦蹦跳跳。 内媚的小御姐开心坏了。 与佛门斗法时,有赖监正撑腰,他赢下佛门不奇怪可这一次,他是以纯粹的六品武者修为,打败两名四品怀庆不会像临安这样不顾形象的欢呼,但她的震撼却一点都不少。 “不是说,差距很大吗?这小子为什么赢了。”王妃藏在帷帽里的眼睛,兴师问罪般盯着褚相龙。 褚相龙瞪大眼睛,嘴巴微微张开,本想解释几句,可回忆起刚才战斗场景,觉得自己的任何反驳都惨白无力。 王妃精致如刻的嘴角微挑,在心里哼了一声。 喝彩声此起彼伏,平民百姓们毫不吝啬自己的欢呼和赞赏,给那个缓步登岸的年轻男人。 一位勋贵神色复杂,感慨道:“京城有多少年,没出现这样一位深受百姓爱戴的年轻人了。” 百姓欢呼鼓舞,热情四溢的样子,让他们想起了当年山海关战役,大军凯旋,京城百姓夹道欢迎。 当年声威正隆时的魏渊,才能做到这一步。 另一位勋贵沉声道:“有没有发现,自打斗法之后,他的声望越来越高了。” “毕竟佛门斗法是可遇不可求的机会,任何人在斗法中胜出,都会声望大涨。” “嗯,只能说运气太好。” 大哥居然赢了,他用的是我儒家的法术许新年收获了双份的骄傲,侧头看一眼震惊之色残留脸庞的王家嫡女,带着炫耀且夸赞的语气,道: “我大哥总能做到常人无法做到的壮举。” 而我,也会奋勇直追的许二郎心里补充。 王思慕笑着点头,她喜欢许二郎身上这股傲气,正是因为这股傲气,他才没有在堂兄的光辉之下黯然失色,自怨自艾。 河畔,许七安搂着李妙真,缓缓扫过群情激昂的民众,扫过瞠目结舌的江湖人士,扫过一张张表情各不相同的脸。 他轻轻颔首,而后振动隐形的翅膀,抱着李妙真飞天而去。 楚元缜目送他的背影消失,脑海里兀自回荡着一句诗:今日把示君,谁有不平事。 这是许七安在他耳边说的后半阙诗。 有那么一刹那,楚元缜如遭雷击,浑身莫名的战栗,于是松开了握剑的手,不再纠结天人之争的胜负。 “今日把示君,谁有不平事”他喃喃自语。 我养剑数年,剑出之日,必定锋芒毕露,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我原想在天人之争里出鞘,击败李妙真,还人宗授剑之恩但我错了,错的离谱,李妙真行侠仗义,品性端正,不该死在我的剑下,我为一己之私,杀一位良善之人,将来必成心魔,耿耿于怀一生许宁宴是在救我啊。 他当日刻意不说下半阙,便是料定会有今日今日把示君,谁有不平事,这才是我养剑意的初衷啊楚元缜深吸一口气,内心感慨万千。 他朝着许七安远去的背影,深深作揖。 “你们看,楚元缜输的心服口服,都对许银锣行大礼了。” “许银锣真是天纵奇才啊。” 民众们很开心看见许银锣折服对手。 赶紧溜,不溜的话大家就会看见我被儒家法术反噬的模样,形象荡然无存许七安拼命振动隐形的翅膀,朝京城返回。 他在心里回顾这次参与天人之争的利弊: “金刚神功如愿以偿的达到小成境,四品之前,不会再有精进好处是,我的防御堪比四品武夫,甚至更强,当然真实战力差的太远。 “大儒们送我的“魔法书”用了五页,其中记录道门金丹一页;记录佛门戒律一页;记录儒家言出法随两页,嗯,还有一页被李妙真毁了损失有点惨重啊,我得想办法去一趟云鹿书院,再白嫖一些,就是不知道这样的道具,大儒们存货有多少 “金莲道长还欠我一件宝贝,等以后问他要。 “这次强行干预天人之争,人宗那边倒还好,毕竟洛玉衡是既得利者。天宗的话” 想到这里,许七安看向李妙真,拍了拍她脸蛋,低声笑道:“真漂亮,给我当小妾吧,哈哈” 话音方落,他肩膀抖啊抖,发现抖不出气流来了,隐形的翅膀消失了。紧接着,大脑撕裂般的疼涌来,眼前一黑,直坠而下。 意识的最后,他抱紧李妙真,搂在怀里,确保这位天宗圣女不被摔死。 灵宝观。 洛玉衡今日无心修道,时而摆弄茶具,时而翻看道经,时而站在庭院里,望着墙外的蔚蓝天空发愣。 元景帝识趣的没来寻她修道吐纳。 观内的弟子噤若寒蝉,小声走路,小声说话,灵宝观笼罩在一种压抑且紧张的气氛里。 直到一位背剑的青衫男子,默然的踏入灵宝观,穿过一座座大殿、花园,走向道观深处。 “楚元缜回来了?” “天人之争结束了楚兄,输还是赢?” “楚兄,你有打败李妙真吗。” 压抑的气氛被打破,人宗道士闻讯而来,围着楚元缜问话。 楚元缜摇摇头,沉声道:“我输了。” 七嘴八舌的声音戛然而止,人宗的道士们面面相觑,如丧考妣。 楚元缜不理会悲观的道士们,径直朝洛玉衡小院行去,方甫进入院子,便看见一道清丽如仙子的身影,站在池边。 “国师。”楚元缜作揖行礼。 洛玉衡轻轻颔首:“我已知晓结局,你不出剑,自有你的理由。我不会怪你。人宗借王朝气运修行,却不想气数如此短暂。 “此乃天定,谁都不能更改” 我只说输了,但没说李妙真赢了啊我现在还要不要把事情说清楚,告诉她,赢的人是许七安似乎会被国师一巴掌拍死楚元缜心里踌躇。 洛玉衡看了过来,见他神色古怪,安慰道:“无需自责,我说过,此事不怪你。” 楚元缜清了清嗓子,道:“国师,我是没赢,但,李妙真也没赢。不知为何,许七安半途杀出,强行干预了天人之争,并打败了我与李妙真。 “天人之争,其实还没开始。” :这章短的我自己都惭愧,以后会定时更新的,大家放心。就算短一点,我也会更新,我想过了,宁愿短,也要按时更新。晚上十二点前还有一章,不出意外是个大章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零五章 问题 洛玉衡一愣,美眸里迸射出亮光,她望着楚元缜,抿了抿唇瓣,道:“许七安干预天人之争,赢了你和李妙真?” 楚元缜点头,苦笑一声:“我不知道他为何突然出手。” 其实他心里有些许猜测,是金莲道长暗中怂恿,理由是避免天地会成员生死相向,但这个猜测他不能告诉洛玉衡。 “仔细说说,他是怎么打败你的。”洛玉衡看了他一眼,随后将目光投向姹紫嫣红的花圃。 楚元缜感觉国师一下子明媚起来,就像院子里争奇斗艳的花,不复方才的沉重。 “其实他打败我和李妙真,借助了外力,他身上有一本儒家的册子,记录着许多法术。不过刀剑和法器也是外物,输了便是输了。”楚元缜豁达道。 洛玉衡沉吟道:“单凭儒家法术,不足以胜过你和李妙真。” 她语气很笃定。 听到这个问题,楚元缜脸色忽然古怪,看着洛玉衡倾国倾城的容颜,低声道:“此事,我正要请教国师” 停顿一下,他用一种无法理解,难以置信的语气说道:“许七安把金刚神功推到小成境界,我不拔剑,根本破不开他的防御。 “但是国师,他修行金刚神功月余,如何能做到这般程度?” 这种情况,绝不是一句“天纵之才”能形容的,楚元缜左思右想,认为度厄罗汉声称许七安是佛子,或许还有另一层意义。 比如佛门高僧的转世之身。 洛玉衡笑了笑,道:“前些日子,有一只猫来本座,求一枚青丹,说可以帮我拖延天人之争。” 有一只猫猫妖?不对,妖族进不了皇城,更进不了灵宝观能以猫的身躯进灵宝观,并与国师聊及天人之争,对方要么是国师故友,要么是道门中人 楚元缜很聪明,擅长分析,立刻锁定了一个可疑人物:金莲道长。 再以此展开联想,许七安强行干预天人之争的原因很好解释,是受了金莲道长的怂恿。 青丹的药效,楚元缜是知道的,不禁想起战斗时,许七安得意洋洋的说,正是自己和李妙真替他锤炼了身躯 一切豁然开朗,金莲道长与国师达成某种交易,前者帮忙拖延天人之争,后者支付相应的代价。 而这个代价,肯定不只是青丹,青丹给了许七安,金莲道长另有所图。 所以,许七安金身突飞猛进的原因是服用的青丹。 听说许七安赢了我和李妙真,国师的惊讶不是装的嗯,说明她对这桩交易信心不足楚元缜作揖,道: “李妙真打破金身之前,不会再挑起天人之争,国师可以放心了。” 洛玉衡颔首。 楚元缜不再久留,告辞离开。 他走后不久,一只橘猫跃上墙头,琥珀色的瞳孔幽幽的望着洛玉衡。 “我没想到他真能做到这一步。”洛玉衡轻叹道。 “这说明我的猜测是真的,他身体里藏着秘密。”橘猫沉声道: “当日从大墓里逃出来,他与我说,能战胜古尸是监正在他体内留了后手。呵呵,他以为我是普通的地宗道士,我便假装信了他的鬼话。 “那天偶然间见他金身精进神速,愈发加深了我的怀疑,于是顺水推舟的怂恿他出手,想看看他肉身到底强到什么程度。 “没想到他主动索取青丹,并毫无障碍的吸收药力,把金刚神功推到小成。” 洛玉衡眼波流转,表情认真的凝视橘猫,“你有什么猜测?” 橘猫沉吟着说道:“经过我对他的观察,以及监正的布局,我怀疑他体内的秘密与佛门有关。你不觉得监正点名让他参与斗法,是很奇怪的事吗,好像是刻意让他进佛境,修行金刚神功。” “不算奇怪,但结合你说的这些,林林总总的汇聚,那就很奇怪,也很不简单。”洛玉衡望着平静的池面,瞳孔扩大,目光涣散,边沉浸在思考中,边说道: “佛门也来插一手?” 橘猫笑呵呵道:“监正的棋子,佛门的佛子,以及那古怪气运伴身,师妹啊,你现在不做决定,将来人家未必肯跟你双修呢。” 洛玉衡抬头,瞪了橘猫一样,姿态妩媚。 “你似乎很开心。”她说。 “当然,许七安身上秘密越多,意味着他越不是常人,将来助我屠魔的胜算越大。”橘猫悠然道。 洛玉衡嘴角一挑,“呵”一声:“他身上那些馈赠,都是要支付代价的。师兄你乐观的太早了。” 闻言,橘猫脸色僵硬,继而感慨道:“他身上全是糊涂账,将来清算的时候,希望能安然度过吧。到时候,身为道侣的师妹,你要相助他。” “我自然”洛玉衡下意识的说道,然后醒悟过来,怒道:“滚出去。” 皇宫。 老太监小跑着冲进皇帝的寝宫,兴奋的嚷嚷道:“陛下,陛下,大喜事” 盘膝打坐的元景帝立刻睁眼,没有怪罪老太监的失礼,但也没流露喜色,反而叹息道:“是楚元缜赢了吧,呵” 赢了又如何,不过是替国师赢来三招先机,二品和一品的差距,不是三招能弥补的。 “不是不是,”老太监兴奋道:“陛下,天人之争没有打起来,被许银锣阻止了。” 元景帝瞳孔略有收缩,被突如其来的消息所震惊,他身体微微前倾,追问道:“怎么回事,如实说来。” 老太监当即把侍卫传来的消息,如实汇报。 其中,包括许七安的出场,许七安的尬诗,许七安当着群众的面,与李妙真和楚元缜立约,以及战斗过程等等。 老太监谄媚的笑着:“如此一来,陛下就不用担心国师的事。哎呦,许银锣真是太厉害了,莫名的让人心安呐。” 就像之前的斗法,就像京察之年中出现的桩桩大案,只要许银锣在,总能完美解决。 说完,老太监发现元景帝愣愣发呆,不知在想什么。 “陛下?” 元景帝瞳孔微动,恢复灵光,从沉思中摆脱,他似与老太监说话,似喃喃自语:“朕记得,镇北王当年,都不如他” 老太监立刻低头,不敢发表意见。 另一边,心情复杂的金锣们返回打更人衙门,姜律中想了想,道:“不如我们一起去见魏公,将此事告知他?” 南宫倩柔冷笑道:“去替许七安邀宠么。” 表情如雕刻般终年不变的杨砚淡淡道:“聊一聊无妨。” 只有武道相关的事,才能让这个面瘫男人提起兴趣来,对于杨砚来说,如果冰冷的世界里有一个温暖的港湾,绝对不会是令男人向往的深渊,而是“武道”二字。 八位金锣进了浩气楼。 茶室里,魏渊握着一卷书,手边摆着茶和糕点,于早晨灿烂的阳光里悠闲看书。 “你们回来了。” 魏渊头不抬,接着说道:“让我猜猜谁赢了,嗯,李妙真新晋四品,根基未稳。楚元缜的修行之道是剑走偏锋,两人本该半斤八两,但我听许七安说,楚元缜自创养剑意窍门,三尺青峰藏于鞘中数年不出,如果他出剑” 听着魏渊自顾自的说着,好似运筹帷幄的智者,分析天人之争的结果,杨砚几次三番想开口喊停,告诉义父: 您别瞎猜了,事情根本不是您想的那样。 但被姜律中等一干金锣用眼神,或手脚制止。 “所以我觉得”魏渊察觉到下属们的小动作,见杨砚一脸难受,他皱眉问道: “有事?” 杨砚立刻点头,沉声道:“义父,许七安赢了天人之争。” 说出这句话,杨砚如释重负,不用尴尬的看着义父表演。 “???” 魏渊少见的愣住,没有表情的愣住,继而愕然道:“你说什么。” “今晨卯时,许七安强行干预天人之争,一人约战两位道门杰出弟子,与他们约定,欲天人之争,先打败他金身”南宫倩柔知道杨砚不喜欢长篇大论说话,接替他把战斗过程告诉魏渊。 “虽然是用了儒家的法术才赢下楚元缜和李妙真,但不可否认,许宁宴的金身已经强大到不输四品武者的肉身。”姜律中感慨道。 其他几名金锣同步感慨,今日之前,他们议论许七安,还带着俯视的心理。但今日之后,许七安在他们心里,地位从有潜力的晚辈,晋升为比他们稍差,但迟早会追平的人物。 魏渊久久无法平静,而后想起自己刚才的一通分析,解释道:“哦,这是我没有想到的。” 几位金锣心里暗笑,但他们受过专业训练,轻易不会笑。 魏渊扫过众人,道:“你们先退下吧,本座看书,需静。” 众金锣转身的同时,魏渊提笔,刷刷刷写了好几张条子,然后召来吏员,道:“给几位金锣送去。” “嘿嘿,难得看到魏公出糗,心里莫名的觉得舒坦。”踩着楼梯,姜律中笑哈哈的说。 “都怪杨砚,屁事都憋不住,被魏公察觉了。”张开泰指责杨砚。 南宫倩柔也露出了些许笑容。 他也觉得偶尔让义父出糗,是件令人身心愉悦的事。 “哈哈哈。”众金锣同时笑出了声。 “无聊。”杨砚淡淡评价。 姜律中杨砚等金锣刚下楼,身后传来吏员的呼喊:“几位金锣稍等,魏公有条子给你们。” 金锣们茫然接过,展开条子一看,个个呆若木鸡,愣在原地。 “我,我守夜增加一个月,理由是半夜时常擅自离开衙门哪里有时常,我就偷溜去教坊司而已,只有一次。”姜律中目瞪口呆。 “我罚俸三月,因为折腾死了一个死刑犯。”南宫倩柔嘴角抽搐。 “我罚俸两月,理由是,楚元缜当年败给了我,现在拥有不输我的战力。魏公认为我修行懈怠可我已是四品巅峰,没有机缘,不可能晋升三品。” “我罚俸一月,你这算什么,我的理由是出门是先迈左脚,魏公觉得我对他不尊敬” 然后,金锣们同时看向杨砚,他手头空空如也,没有纸条。 “有趣!”杨砚淡淡评价。 “”众金锣。 茶室。 “堪比四品肉身的金刚神功,堪比四品肉身的金刚神功”魏渊指头敲击桌面,喃喃自语。 许七安啊许七安。 魏渊轻叹一声,起身,负手走出茶室,道:“备车,本座要去一趟司天监。” 许府。 许七安醒来时,已经过了午膳,他睁开眼,而后被汹涌而来的疼痛填满大脑,忍不住发出呻吟。 “你醒了哦。” 苏苏坐在床边,笑吟吟的看着他。 许七安点点头,捂着额头坐起身,呻吟道:“我没睡多久吧嘶,头疼的要裂开了,不过,儒家法术的后遗症也还好嘛。” 闻言,苏苏嗤笑一声:“你知不知道自己又死过一次了?” 我死过一次了么,为什么我又死过一次这件事,我自己却不知道许七安朝女鬼投去茫然的眼神。 “准确的说,是魂魄离体了。七日内如果不能归身,你就真的死了。”苏苏皱了皱鼻子,道: “是我家主人寻回了你的魂魄,以德报怨,多伟大呀,你再看看你,她把你当朋友,你却背后捅她刀子,呸,下贱。” 许七安指头用力往苏苏身上一戳,只听“噗”的一声,这层纸就给捅穿了。 苏苏大惊失色,捂着胸,嘤嘤嘤的跑出门,叫道:“主人,许宁宴把我的胸捅破啦,快帮我补补。” 几分钟后,许铃音跑进来,到床边,手里拿着啃过一口的鸡腿,递给许七安,说:“大锅,吃鸡腿。” “你拿来的鸡腿?”许七安有些嫌弃,“上面都沾了你的口水。” “我中午留的。” 小豆丁蹦了蹦,大声说:“吃过鸡腿你就会好起来,师父告诉我的。” 说着,她竖起小眉头,解释说:“但是我太想吃了,就悄悄啃了一口,你就当不知道,好不好。” 见许七安不说话,她又大声说:“好不好。” 许七安这才接过,大口啃起来。小豆丁站在床边,眼巴巴的看着,咽着口水。 李妙真带着女仆鬼进来时,看见兄妹俩坐在床边,你一口我一口的啃鸡腿,她愣了愣,冷漠的表情略有好转。 她终于换下了道袍,穿着一件浅粉色的对襟长裙,同色的缎带勒住小腰,袖口的云纹繁复华挺腰细,本该是极美的良家少女打扮。 但过于凌厉的气质破坏了她的形象。 许七安认为,她适合穿轻甲,或者是迷彩服,警服之类的制服。如此,才能凸显出她的凌厉干练的气质。 天宗圣女坐在圆桌边,沉着脸,冷冰冰的说:“我需要理由。” 需要理由吗,需要吗需要吗许七安脑海里闪过星仔的台词,但不敢说出来,怕皮过头被李妙真打死。 “金莲道长求我帮忙,支付的报酬是青丹。我没理由拒绝。”许七安道。 “你知道天人之争无法阻止,为什么还要蹚浑水?青丹比命还重要?”李妙真怒道。 你不懂,我身上有太多秘密,实力是我的底气许七安笑道:“天宗如果让你杀我,你会杀吗?” “我不会。” 李妙真没有矫情的扯什么师命难违,但很严肃的告诉许七安:“如果我始终赢不了你,宗门的长辈会出手的。相信我,他们不会主动杀人,但杀起人来,没有任何心理负担。 “别说是杀你,如果有必要的话,屠城他们也不会皱眉头。当然,他们不屑做这种事。” 妈诶,感觉天宗比邪教还可怕,邪教至少知道自己在做坏事,或者有做坏事的理由。天宗是真的莫得感情啊许七安沉吟道: “你将来,也会变成这样吗?” 李妙真一愣,她从那双疲惫的眼睛里,看到了关切,不带其他成分的关切。 沉默的对视了几秒,她颔首:“会的。” 许七安苦笑道:“那真是个让人悲伤的事。” 之后是长达一刻钟的沉默,两人都没有开口说话,许铃音躺在大锅怀里,专心致志的吮吸鸡腿骨。 “宗门那边,我会帮你把控的。真到了逼不得已,你及时认输便是。我们天宗的人从不记仇。” 是因为不值得记吗许七安点头:“好。” 待李妙真走后,许七安摸了摸许铃音的脑瓜,柔声道:“帮大哥把丽娜叫过来,我有话问她。” “噢。” 许铃音小屁股一挺,从床边蹦下来,握着鸡骨头,扭着小胖身子跑出去。 不多时,南疆小黑皮脚步轻快的进来,活泼明媚,眼儿总是弯弯的,未语先笑。 “找我什么事。”操着一口地道的南疆口音。 “丽娜,你在我家里住了好些天,有没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许七安笑容和蔼的问。 丽娜歪着头,想了想,道:“没有。” 这里的饭菜比南疆好吃多了,素菜也能煮的那么鲜美,街道那么宽,房子那么大,床也很舒服说实话,丽娜都不想回南疆了。 只要这家人不赶她走,她可以住到天荒地老。 “你满意就好,我们大奉人很好客的。”许七安说道,停顿了几秒,他看着丽娜的脸,说: “有个问题一直想问你,你怎么知道捡银子的是我?你还知道些什么?谁告诉你的?” :记得纠错,谢谢大佬们。 感谢“左手呆”打赏的盟主。感谢“你隔壁王哥”的盟主打赏——好名字啊。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零六章 初见端倪 这个困扰依旧的疑惑问出口,下一秒许七安就后悔了。 不是因为问题本身有什么不妥,而是他问话的方式不妥他自曝了。 五号丽娜不知道他是三号,许七安告诉她的是,自己是天地会的外围成员。但刚才的问题,毫无疑问,曝光了他的身份。 唔,都怪李妙真,让我产生一种三号的身份已经曝光的错觉也和我现在头脑混乱、疼痛的状态有关,不够清醒理智许七安表情略有僵硬的,小心翼翼的看向丽娜。 “不行!” 丽娜大叫一声,激动的挥舞双臂:“我答应过天蛊婆婆的,不能把这件事说出去,不能告诉别人消息是从她这里听来的。” 哦,消息是从天蛊婆婆那里得来的等等,她,还没反应过来我的狼人悍跳?! 人才啊许七安看着丽娜,眼神里充满了敬佩。 “这是你的自由,君子从不强人所难。” 许七安颔首,一副不打算强迫的姿态,但在丽娜松了口气之后,他淡淡道:“咱们合计一下你在许府住的这段时间的开销。” 他先看了眼丽娜身上漂亮的小裙子,道:“我妹妹给你做了两件衣衫,用的是上好绸缎,御赐的,算十两银子一匹,再加上人工费,两件衣衫合计三十两银子。 “住宿费三钱银子一晚,你在家里住了好些天,算三两吧。然后是吃,丽娜姑娘,你自己的饭量不需要我赘述吧,这么多天,你总共吃了我四十两银子。 “现在,请你支付开销,总共是一百二十两。” 丽娜呆若木鸡,愣愣的看着他,道:“你真厉害,这么快就能算出银子总数。” 嘿嘿,以上都是我瞎几把扯淡忽悠你这种蠢货,难道还要精打细算?反正你也算不出来不对,我也被她带歪了。 许七安拍了拍床沿,大声道:“领会我的重点。” 南疆小黑皮委屈的说:“可我不能失信于人,答应人家的事,就一定要遵守的。” “很好,那请你支付银子,或者从我家滚出去。”许七安凶巴巴道。 “我”丽娜眼圈一红,感觉自己这个外乡人被欺负了,孤苦无依,跺脚道: “我走就是了,我去找金莲道长,我就算饿死,死外面,流落街头,我也不会出卖天蛊婆婆的。” “等等。” 许七安喊住她,做最后的努力:“天蛊婆婆在南疆对吧,我在京城,两地相隔数万里,你不说我不说,怎么能算失信于人呢。” “是这样吗?”丽娜质疑道。 “当然,”许七安一本正经的点头:“就像去教坊司睡女人,是嫖。但不给银子,就不是嫖。对否?” 丽娜一愣,想了想,觉得许宁宴说的有理。 许七安循循善诱:“再说,你身在异乡,孤苦无依,为了生存牺牲一点信誉算什么呢,没人会怪你的。” 丽娜露出了犹豫之色,有所松动。 许七安给出最后一击:“桂月楼三天伙食,管你吃个够。” 咕噜丽娜偷偷咽口水,脆声道:“成交,但你发誓,不能告诉别人。” 许七安颔首。 丽娜转身小跑到房门口,打开门,探出脑袋张望片刻,确定没人偷听,这才放心的回到桌边,说道: “就是上次咯,三号通过地书碎片问他有个朋友经常捡钱是怎么回事,我们蛊族的天蛊部,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上观星辰,下视山河,无所不知。 “我便去问了天蛊部的领袖天蛊婆婆,她说,那个捡银子的家伙肯定是他本人,而不是朋友” 突然,丽娜话音顿住,她愣愣的看着许七安,一点点睁大眼睛,流露出极度震撼的表情,指着许七安,尖叫道: “你你你是三号?!” 你才反应过来?许七安在心里拱了拱手,面无表情的说:“是的,我就是三号,但我答应过金莲道长,不能暴露身份。现在好了,咱们失信于人,所以没什么大不了。” 丽娜呆呆的看他半晌,终于接受许七安是三号的事实,并觉得大家都失信于人,心里的负罪感顿时减轻许多。 “天蛊婆婆说,二十年前,有两个小偷从一个大户人家里偷走了很宝贵的东西,那个大户人家,有的已经反应过来,有的至今还无所察觉。 “天蛊婆婆还问我,你在哪里。我说你在京城,听到这个回答,天蛊婆婆难以置信,似乎认为你绝对不应该在京城。” “你先等等。” 许七安打断丽娜,靠着高枕,沉默了一盏茶的时间,缓缓道:“你继续。” “后来,我离开南疆前,天蛊婆婆对我说,那两个小偷的其中一位,是她的丈夫。在我们南疆有一个传说,终有一天蛊神会从极渊里苏醒,毁灭世界,让九州天下变成只有蛊的世界。 “这则传说是天蛊部的先知们,一代又一代推演出来的,是绝对会发生的未来。为了改变未来,阿公想出了一个办法,于是离开南疆。然后他再也没有回来。 “他留在蛊族的本命蛊枯竭,这预示着他的死亡。 “天蛊婆婆还告诉我,那东西即将出世,她预见我也会卷入其中,因此让我来京城寻求机缘。” 丽娜说完了,除了七绝蛊的存在没有透露,其他的全部说了出来。 七绝蛊是天蛊婆婆托她赠予有缘人,丽娜认为,这和许七安无关,所以没必要透露给他。 “我知道了丽娜,你先出去,我想一个人静静。”许七安嘱咐道:“今天这场谈话,不能泄露给任何人。” “嗯!” 丽娜用力点头,脚步轻快的走到房门口,打开门的同时,回身道:“我先带铃音去桂月楼,晚些时候你记得来结账哦。” “?” 就算是心情如此糟糕的时刻,许七安脑海里依旧浮现了问号。 他愕然的看着丽娜:“不是,午膳刚过不久吧?” “待会儿我带铃音扎马步,肚子不就饿了么。”丽娜挥挥手,离开房间。 求豆麻袋,你们俩想一口气吃穷我吗?我能把刚才的承诺撤回吗许七安张了张嘴,心疼的难以呼吸。 丽娜欢快的跑出房间,心里惦记着桂月楼的菜肴,很快就把失信于人的事抛之脑后。 至于许七安是三号这个真相,她的想法是,三号是谁都无所谓,和她又没关系,做人开心就好,为什么要想那么多呢。 换成四号楚元缜,现在肯定处在头脑风暴之中。 路过东厢房,听见许家主母在和大女儿小声私语:“玲月啊,你最近晚上有没有听见奇怪的声音?” “没有啊。” “可是娘总觉得到了夜里,窗外就有人在窃窃私语,有时候屋顶还传来瓦片翻动的声音。你说家里是不是又闹鬼了。” “娘你又胡说,人家晚上会吓的睡不着的。那我今晚去找大哥,让他在房门口陪我。” “娘不是胡说,你不知道,铃音每天吃完晚膳,就会一个人到院子里待一会儿,问她在干嘛,她说看到好多鬼,想油炸来吃,但是抓不住他们。听说孩子的眼睛能看到不干净的东西。” “娘,你是不是来月事了,疑神疑鬼的。家里有爹,有大哥和二哥,什么鬼敢来我们家作祟。再说,天宗圣女在家里,您怕什么。” “有道理。” 这番话说的有理有据,婶婶信服,随后道:“铃音还跟我说,那个苏苏姑娘是鬼。” “铃音真不礼貌,会冒犯客人的。” “对,所以我揍了她一顿。” 丽娜想了想,决定不告诉母女俩真相,省的她们害怕,她在府上转了一圈,找到了藏在花圃里吮吸鸡腿骨的徒儿。 “你躲在这里干什么。”丽娜掐着腰,生气的说:“又想偷懒?” 许铃音看了她一眼,默默把鸡腿骨丢掉,然后捂着肚子,倒在地上。 “你干嘛?”丽娜炸了眨眼。 “我吃了一根来路不明的鸡腿,我现在中毒了,不能扎马步。”许铃音大声宣布。 “胡说,这根鸡腿骨是你午膳时藏起来的。”丽娜机智的拆穿她。 许铃音大吃一惊,没想到自己的谋划被师父看的明明白白,不愧是师父,确实比她聪明。于是灵机一动,恍然大悟的说: “是大哥吃剩的鸡腿,上面有他的口水,大哥的口水有毒,所以我不能扎马步了。” “你大哥的口水没有毒。”丽娜又拆穿她。 “你又没吃过大哥的口水,你怎么知道他口水没有毒。”许铃音不服气。 丽娜一愣,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于是把许铃音揍了一顿。 师父打徒弟,天经地义。 这个徒弟有点聪明,现在不打,再过几年自己就驾驭不住了! 房间里,许七安强忍着头疼,坐在书桌边,在宣纸上写了四个字:二十年前。 他本来不想在状态极差的情况下做分析、推理,因为这会造成太多错漏,可事关自己身上最大的秘密,许七安一刻都不想等。 揉了揉眉心,深吸一口气,写下第二句话:两个小偷。 又沉吟数秒,写下第三句话:只剩一个。 这一点应该不需要怀疑,天蛊婆婆不可能判断错误,身为天蛊部的现任首领,这位婆婆不会在这种事上出纰漏。 当年的那两位小偷,已经有一位殒落。 最后,他在宣纸上写下:蛊神,世界末日! 起身走到圆桌边,倒了杯凉水,慢慢喝着,喝完后,他返回书桌,在“二十年前”后面,写了五个字: 山海关战役。 “从云州返回京城的官船上,我苏醒时,梦到过山海关战役的景象,见到过年轻时的魏渊这点很不科学,因为二十年前我刚出生,不可能经历山海关战役,也就不可能有相关的记忆片段。” 许七安目光微闪,在“两个小偷”后面,写下“气运”二字。 “天蛊婆婆一口咬定我就是捡银子的人,并认为我和当年两个小偷有关,而我身上最大的秘密是什么?是气运! “所以,当年两个小偷,偷走的是大奉的气运?古墓里,神殊和尚说过,我身上的气运是被炼化过的” 许七安沾了沾墨,在“只剩一个”后面,写下:“云州术士?” 之所以带问号,是因为不确定。 “院长赵守说过,与气运相关的三方势力,分别是儒家、术士、王朝。首先排除王朝,我大概率不是皇室中人。其次排除儒家,儒家体系最强的地方是言出法随,而不是使用气运。 “唯独术士,是玩弄气运的专家。我怀疑术士一品和二品就是气运相关的职业。” 那么是谁窃走了大奉的气运,并将之炼化,藏于自己体内? 许七安以前觉得是监正,因为自己被监正安排的明明白白,但现在他产生了怀疑。 监正会是小偷么?堂堂大奉监正,整个王朝没有人比他更会玩气运,他真想要窃取大奉气运,需要和南疆天蛊部的人合谋? 那也太看不起这位一品术士了。 “相比起监正,我更怀疑是云州出现过的术士,那位至少是三品的神秘术士。他和天蛊部的前任领袖合谋,窃取了大奉的气运。 “正因为两人合谋,所以短暂的瞒过了监正?二十年前窃走的气运,而二十年前发生的大事,只有山海关战役这一场牵动九州各方势力,投入兵力多达百万的大型战役。 “我在梦中见到山海关战役也能做出佐证,我虽然没有参与此战,但很可能这不是我的记忆,而是气运复苏带来的画面?这么说来,当年山海关战役不简单啊,查一查导火索是什么,说不定能发现更多线索。 “为什么气运会放在我身上呢,我只是个平平无奇的许家大郎。没道理把气运馈赠于我啊 “这么重要的东西送给了我,却二十年来不声不响,真就白白送给我了?” 突然,许七安身躯一颤,瞳孔剧烈收缩,他雕塑般的呆立许久,手臂微微发抖的在宣纸上又写下三个字: “税银案!” :抱歉,昨天感谢的盟主是“右手呆”,怎么回事,最近看电脑都是重影。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零七章 草蛇灰线 许七安脸色僵住,内心仿佛掀起海啸,带来巨大冲击。 这一刻,他的大脑仿佛通电了,无数信息素沸腾,各种各样的闪过,许多以前没有在意的细节,在此时翻滚不息,浮出水面。 “以前我并不觉得税银案背后有术士参与,是值得怀疑的疑点原来,原来税银案是冲我来的?” 许七安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 回顾一下税银案中,许家的处境。 许平志护银不利,丢失整整十五万两白银,元景帝的旨意是:许平志斩首示众,其三族男丁流放边陲,女眷充入教坊司。 也就是说,如果没有他穿越,没有他力挽狂澜破解税银案,许七安的结局是流放。 流放边陲,然后取回我体内的气运? “以前我一直以为气运随着我的品级提升而复苏,九品捡一钱,八品捡三钱,七品捡五钱 “现在想想,根本不是这么一回事,我出狱之后就开始捡银子,而那时我依旧是炼精境。可为什么原主许七安没有捡银子? “事实是,藏在我体内的气运,在那段时间开始复苏,所以幕后黑手制造了税银案,要将我“弄”出京城。 “这里有一个逻辑bug,想要将我弄出京城,根本不需要这么麻烦,直接掳走我不就成了。监正坐镇京城,幕后黑手不敢入京,因为任何屏蔽气息的法术,对一品术士来说都是无效的。 “但掳走一个长乐县快手,根本不需要幕后boss亲自出手,派几个杀马特黄毛就能把我带走。 “除非我的无故失踪,会带来某些不可控的结局。所以,不得不通过税银案,合理的让我离京? “但我一个平平无奇的快手,失踪了便失踪了,谁会在意?还是那个问题,为什么气运会在我身上” 许七安灵光一闪,想到了丽娜的话,“天蛊婆婆得知我在京城,表现出极大的震惊和不理解,我知道气运为什么在我身上的原因了。 “两个小偷窃走的气运,又把他偷偷藏在了京城一名刚出生的婴儿身上,按照正常人的思维,东西失窃,肯定是被带走了。怎么可能还留在家里?这就造成了灯下黑。 “两个小偷是靠这招,瞒过了一品术士的监正?” 许七安捏了捏眉心,在宣纸上做总结:“气运为何藏在我身上,可能是巧合,可能另有目的,存疑。” “我气运复苏后,监正注意到了我,于是开始布局,将我视为重要棋子。” “云州案出现的术士,十有八九与幕后黑手有关” 写到这里,许七安突然愣住,脑海里闪过一个疑惑:云州案里,我已经离开京城,脱离了监正的视线范围,为何神秘术士没有掳走我? 这又是一个逻辑漏洞。 他按了按发疼的脑袋,打算不继续思考,等元神完全恢复,在仔细斟酌,重新复盘。 许七安把注意力转移到“蛊神复苏,世界末日”这几个字。 “天蛊部的先知推演出蛊神终将复苏,把世界变成只有蛊的世界没道理啊,蛊神虽然是超越品级的存在,但它又不是无敌的。” 西方有佛陀,东北有巫神,以及一个下落不明的道尊,和一个自称已经逝去的儒圣。 后两者不提,单凭佛陀和巫神,打一个蛊神不在话下吧。 “但天蛊部的预言不会是假的,这说明其中还有我不知道的隐秘,蛊神是远古时代唯一幸存下来的神魔,我突然发现一个华点,远古时代,超越品级的神魔肯定不止蛊神一尊。 “可为什么最后幸存下来的只有蛊神?这可能就是蛊神会带来世界末日的原因?所以,那位天蛊部的前任首领,为了让蛊神继续沉睡,选择了窃取气运,镇压蛊神” 许七安眼睛倏然睁大,耳边仿佛有霹雳炸开,一个已经被遗忘的细节,在脑海里豁然闪现。 五号丽娜曾在地书碎片里说过,蛊族在探索极渊的行动中,发现了儒家圣人的雕塑。 “儒圣雕塑疑似镇压蛊神儒家体系与气运相关天蛊族的那位首领,正是从极渊里的那座雕塑中汲取灵感,因此图谋大奉气运?” 这原来是这么回事。许七安长长吐出一口浊气,觉得自己推理出了当年的部分真相。 “天蛊部落的前任首领是为了镇压蛊神,神秘术士团伙又是为了什么?不想了,脑壳疼,果然做个智障才是最快乐的”许七安自嘲道。 元神疼痛的状态下,反而睡不着觉,许七安打算去一趟打更人衙门,查一查山海关战役的导火索,以及前户部侍郎周显平的卷宗。 周显平一手主导了税银案,他和来历不明的术士,肯定有关联。 出了房间,他看见李妙真手里捧着一个瓷碗,另一只手拿着宣纸,天宗圣女冷哼道: “你戳苏苏的胸作甚,幸好她只是个纸人,她要是个正经的良家” “那我就得对她负责?” “不,我会把你爪子给剁了。” “” 剁我爪子?我爪子可没神殊和尚那么强,断了就接不上了许七安心里吐槽,突然,他整个人石化了。 神,神殊和尚?我能在云州安全返回,是因为我体内有神殊和尚?这让幕后黑手产生忌惮,不敢直接动手,怕招来神殊和尚的反噬对,那幕后黑手在云州时,肯定近距离观察过我,发现了我体内神殊和尚的存在。 监正,他早就安排好了?在看穿我身怀气运之后,他就开始谋划布局,所以他对万妖国余孽的图谋视为不见,因为知道神殊和尚必将寄生在我体内这也是他为我选的“保镖”? 通过神殊和尚,牢牢把气运稳固在我体内,不让幕后黑手取回去 “监正太可怕了”许七安打了个寒颤。 他真正见识到了什么叫智者布局,草蛇灰线。 来到前厅,看见厅里坐着一袭黄裙,是鹅蛋脸大眼睛的小美人褚采薇。 圆桌上摆着各有各样的糕点、甜点,以及肉食。大概够五六个壮汉饱餐一顿的量,此时坐在桌边对付它们的,是外表看似柔软,实则饭量异于常人的三只雌性。 褚采薇、丽娜、许铃音。 “采薇姑娘,许久不见啊。”许七安打招呼,这姑娘都多少章没出现了,自从有了你五师姐,我都想和你分手了。 三只雌性同时看过来,眼里藏着动物烙印在基因里的护食本能。 “我常来许府啊,只是你白日在衙门坐堂,见不到我。”褚采薇鼓着腮帮,嚼着食物,含糊不清的回应。 至于黄昏后,她一个未嫁人的姑娘,肯定不能在别人府里待着。 丽娜接着说:“我和采薇姑娘挺投缘的。” 许铃音大声说:“我也是我也是。” 投缘?是智商在同一水平线的投缘,还是吃货属性方面的投缘?许七安心里腹诽,见三只雌性对自己如此警戒,失去的没有进厅里要吃的。 真是的,我午膳只吃了一根鸡腿,还分了许铃音一半他离开许府,骑上心爱的小母马,哒哒哒的赶往衙门。 小母马愈发的神骏了,天天吃着战马级的精饲料,养精蓄锐,发色亮丽,曲线优秀。 抵达打更人衙门,许七安先回一趟“一刀堂”,吩咐手底下的铜锣们去巡街,不要偷懒。 下属铜锣们感慨道:“头儿,你坐堂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也没见杨金锣怪罪。换成我们这样,早就被革职了。” 许七安板着脸说:“废话少说,做事去。” 铜锣们一点都不怕他,插科打诨。 一个十七岁左右的铜锣,畏畏缩缩道:“头儿,听,听说你是教坊司的常客我,我想今晚请您去教坊司。” 其他铜锣笑道:“头儿,这小子是想请您带路呢。他还是童子鸡,去年底刚突破练气境,入职衙门的。” 听到这里,许七安有些惭愧,他都没怎么关注自己下属的铜锣们。 “行吧,散值后带你们去,本官请客。你那点俸禄,哪有资格去教坊司消费。跟着头儿我,白嫖一辈子。” 许七安拍拍他肩膀。 铜锣们欢呼起来,感觉跟对了人,衙门里没有一位金锣银锣,有他们头儿这排面。 许七安则有些感慨,在这个不崇尚自由恋爱的时代,要么家里早早的定下婚约,要么只能去教坊司或青楼消费。 不由想起了上辈子读警校时,认识的一位兄弟。他的一血也给了类似的女人。据那位兄弟说,当年他还是个热血少年,拎着行李箱去学校报到。 那时候正好是中午,饿的饥肠辘辘,出了火车站,迎面过来一位妇女,说:吃快餐吗? 那一天,他的人生迈入了全新的阶段。 他,长大了。 丁级档案库没有前户部侍郎周显平的卷宗,许七安在乙级档案库里找到了相关卷宗。 “按理说一个贪污倒台的户部侍郎,卷宗级别不应该这么高” 乙级档案是只有金锣才有权限查阅,只是许七安的地位实在太特殊,除了甲级档案库需要魏渊手书,乙级档案库的资料对他完全开放。 看完周显平的卷宗,许七安终于明白,为什么是乙级档案。 “根据衙门调查,前户部侍郎周显平二十年来,贪污白银数额达两百万之多,可抄家时,搜刮出的银子只有数千两,这么多银子,哪里去了? “纵使二十年里纵情声色,在这个物价低廉的时代,特么也花不掉两百万两啊。 “户部侍郎周显平死于流放途中,八成是被灭口了。” 许七安看着卷宗,久久说不出话。 “幕后黑手对朝堂有一定的侵蚀,周侍郎是他的人,这点不用怀疑。除了周侍郎,还有没有别的二五仔?如果有,会是谁?” 合上卷宗,精神再一次被压榨的他,疲惫的揉了揉额角,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不能再得过且过下去,勾栏听曲把我给听废了。原来一直是监正帮我抵挡了汹涌的暗流,我的真实处境很糟糕。 “不管对方是谁,他肯定会取回我体内的气运,我不能坐以待毙。嗯,我体内的还有一股玉玺里的气运,这是古墓里那个人宗道人的。 “他会坐视神秘术士夺走自己的气运么?不过,不能把希望寄托在一个生死不知的远古人类身上。 “先定一个小目标吧,两年之内,把爵位提升至少一个档次,并掌握更大的权力。大奉虽然国力衰弱,但依旧人才济济,有监正,有魏渊,有老银币的文臣,还有数百万的军队,这是我能依仗的东西。 “第二个目标,年底前,必须晋升四品。实力才是我最大的依仗,有了实力,我才能从棋子,变成棋手。” 呼许七安吐出一口气,唤来吏员,道:“把山海关战役的所有卷宗都给我取来。” 吏员取来厚厚的一叠资料。 许七安一目十行,用了半个时辰才看完,卷宗里记载山海关战役的导火索是南方蛮族与北方蛮族密谋,试图侵蚀大奉的版图。 大奉见形势不妙,连忙call了西方的老大哥,一起联手干翻了南北蛮族。 但许七安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因为在山海关战役里,有妖族和巫神教的身影,这是一场席卷九州大陆所有势力的混战。 对手分别是:南北蛮族、北方妖族、万妖国余孽、巫神教。 大奉和西佛2v5,取得胜利。 这相当于九州版的一战啊,如此庞大规模的战争,绝对不是毫无理由的。额好像我上辈子的一战,是莫名其妙的就打起来了? 这不是重点许七安自我吐槽。 “我降智了,这种事,我直接找爸爸就好啦,为什么非要一个人在这里钻牛角尖?” 苦思许久的许七安,一拍脑袋,放弃了思考,离开档案库,前往浩气楼。 :感谢“人间快乐事”的5000+打赏。感谢“calvye96”的盟主打赏。 我有一个盟主群,群号:565184800。 看到的盟主可以加一下,然后,还有一个微信盟主群,这是个好群(嘿嘿)。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零八章 杨千幻出关 浩气楼底,许七安仰头看着这座高楼,檐角飞翘,层层叠叠,宛如宝塔。 至二楼起,每一层都有可供瞭望的回廊,此时春光正好,在七楼眺望,景色如画。 他没有即刻上楼,愣愣出神许久,压了压貂帽,没什么表情的看向守卫,沉声道:“通传去。” 待守卫下楼回复后,许七安脚步极快的登楼,沿途偶遇的吏员纷纷躬身行礼,他仅是颔首,嗯一声。 进入茶室,踏着芦苇杆织成的软席,许七安来到茶几边盘坐,面前早有了一杯热茶,以及脸色平静看书的魏渊。 “魏公,卑职有事禀报。” “说。” “卑职插手天人之争是有原因的” 当即,把金莲道长的嘱托,以及青丹的报酬告诉魏渊。 魏渊缓缓点头,面色稍转柔和,道:“猜到了。” 许七安立刻摆出洗耳恭听的姿态:“卑职如此鲁莽,必定会让朝中忠义之士记恨吧。” 他是来找魏渊询问山海关战役这桩历史,但那样就显得把上级当做工具人了,不是一个聪明下属该干的事。 换一个顺序,这次来浩气楼,许七安是禀报事情来的,询问只是顺带。 “不至于。” 魏渊摇头:“你虽然拖延了天人之争,但并没有阻止它,那些想看洛玉衡死的人,顶多是对你感到恼怒。” 那魏公你会恼怒我吗许七安松了口气的样子,接着说道:“得益于青丹的药力,卑职金刚神功已是小成。” 魏渊对此并不意外,简单的“嗯”一声。 许七安等了一下,见他没有开口,当即道:“卑职想知道五品化劲,如何修行?” 魏渊放下书卷,端起茶杯浅啜一口,端正坐姿,望着许七安:“首先你要明白,什么是化劲。嗯,往左打一拳。” 许七安不明白他的意图,遵照吩咐,握拳朝左侧击出。 魏渊抓起书卷,拍了拍他的肩膀和大臂处,笑着说:“这里有明显的颤抖。” “这这是必不可少的啊。”许七安回答。 你一个古代人,我就不跟你说什么力的作用是相互的这些高端知识了。 出拳的时候,不管有没有击中目标,手臂都有力量走过,这会自然而然的带来肩膀和皮肉的颤抖。 如果有击中物体,手臂还会承受反作用力。 “化劲不会有颤动,这个境界的武者,可以完美掌握自身的力量,不浪费一丝一毫。” 魏渊重新拿起书卷,平静说道:“各大体系为何对恐惧武夫近身?他们怕的是五品以上的武夫。怕的是化劲的武夫,明白了吗。” 化劲的武夫可以把任何体系一波带走?可,可这不符合力学定理啊等等,我想起来了,当初杨砚和姜律中为了争夺我这个蓝颜祸水,曾经在衙门的格斗场打过一架。 许七安想起了那场战斗,两位金锣的战斗完全没有后摇,没有反作用力,严重违反了力学定理。他当时还啧啧称奇,暗自猜测是那个武夫体系第几品带来的神异。 现在明白了,是五品化劲。 “你已经到了这个境界,便再与你说说武夫体系的一些知识。”魏渊边看书,边说道: “五品之前,天赋的作用只占三成,努力占三成,资源占四成。五品之后,天赋占六成,努力占二成,资源占二成。” “为何?”许七安疑惑。 “想掌握自身每一分力量,这得靠武者的悟性,外物无法起到作用。在打更人衙门,只有一篇《行脉论》能对你起到触类旁通的作用,但能不能修成化劲,还是得看个人。 “五品之前,只要有功法,有资源,天赋只要不是太差,都可以达到。六品多如牛毛,到五品,数量就开始减少。到了三品大奉朝廷,只有一位镇北王。”魏渊道。 大奉朝廷只有一位镇北王许七安敏锐的捕捉到魏渊话中的意思,问道:“江湖上,还有三品?” “水深王八多,不要小觑了草莽英雄。”魏渊笑道,“不过数量也是凤毛麟角,都比较守规矩,朝廷也他们的态度是安抚,允许他们成为一方豪雄。有机会的话,你可以去剑州走一趟,大奉武道最昌盛的地方。” 难怪魏渊一直想让我去江湖,江湖似乎挺有意思啊许七安收束念头,随口问道: “魏公,卑职近来读史” 话音方落,便被魏渊似笑非笑的嘲讽语气打断:“你还会读史书?” 我感觉到了来自学霸的鄙视许七安强行扯起笑容:“卑职偶尔还是会读书的,毕竟也算半个读书人。” 想当年他也是九年义务教育杀出来的好汉,只是年纪越大,越对书本不感兴趣。 见魏渊没有反驳,许七安直入正题,好奇道:“卑职发现,除了佛门与万妖国的“甲子荡妖”,山海关战役是九州有史以来,罕见的大型战争。 “这场战争因何而起?史书上语焉不详,卑职想着,魏公您是当初的五军统率,对比想必一清二楚。” 魏渊沉吟许久,似在回忆,目光透着沧桑,徐徐道: “元景13年,南方蛮族在蛊族的率领下,忽然进攻大奉南方边关,攻城略地,涂毒数百里。朝廷收到塘报后,立刻组织军队南下驱逐蛮族。 “结果就在同年八月,北方蛮族与妖族联手,组织二十万骑兵、妖兵,以狮子搏兔之姿,南下进攻大奉。 “大奉腹背受敌,经过一年的战争,于元景14年,放弃了西北方两州万里疆土,专心对抗南方蛮族。 “同年秋,万妖国占了那两州之地,宣布复国。” 魏渊起身,走到立式疆域图边,指头在大奉西北方画了一个大圈,道: “楚州和荆州一旦分裂出去,北方蛮族、妖族、万妖国将成三角之势,不管是南下打大奉,还是西进打佛国,三方都能达成最紧密的阵势,互相驰援。 “所以,到了元景15年,西域佛国下场了。战局顿时逆转,佛国和大奉联手,三月之内夺回了楚州和荆州。大奉得以喘息,分出更多兵力南下,痛击蛊族为首的南方蛮族。” 果然,当年的山海关战役里,确实有万妖国余孽参与,九尾天狐的遗孤,那位妖族公主,她的终极目标是复国山海关战役的失败,让她意识到佛门过于强大,想要复国必须削弱佛门所以,她开始图谋桑泊底下的神殊? 许七安缓缓点头,只要弄清楚对方的目标,很多事情就变的有迹可循,也能从容做出应对。 随后,他又想到一个问题,大成佛法的出现,肯定会在西方掀起轩然大波,理念之争不可避免,佛门到时候出现分裂的话。 那位九尾天狐会作何感想? 她辛辛苦苦数百年,没能做成的事,大奉的一个小银锣,随便嘴炮几句,就让佛门分裂 魏渊道:“元景16年时,南北蛮族、北方妖族、万妖国余孽,以及东北巫神教,在山海关处会师,孤注一掷,欲与西域佛门、大奉决一死战。各方投入兵力超过百万,战争不眠不休维持半年,最后以大奉和佛国惨胜收场。史称:山海战役。” “魏公,巫神教,怎么突然下场?”许七安问道。 “自然是有利可图,巫神教一直仇视大奉,这关乎到大奉开国时的一桩旧事。”魏渊回答。 这个我知道,大奉的开国皇帝鸽了巫神教,需要人家时,一口一个小甜甜,等立了国,扭头就喊人家牛夫人许七安心里吐槽。 “巫神教直接在东北方骚扰大奉不是更好?”许七安疑惑道。 “哪怕是朝廷最艰难的时候,宁愿放弃北方两州,也没放松过对东北方的部署。巫神教若是攻打东北方,一旦久攻不下,山海关战事平息,大奉就有充足的时间和兵力支援东北边境。 “与其如此,不是从北方蛮族和妖族领域借道,前往山海关,一战定输赢。” 许七安握着茶杯,陷入沉思。 山海关战役的开端是南北蛮族联军,但最开始是蛊族率领南方蛮族进攻大奉边境,随后北方蛮族也南下攻击大奉。 这里可以看出,是那位天蛊部的前任首领从中斡旋,鼓动蛊族挑起战争。 这符合两个小偷的谋划。 另一个小偷是术士,而术士体系脱胎于巫师体系,当年巫神教插手山海关战役,这位神秘术士肯定有煽风点火,产生催化作用。 许七安能想象,当年两个小偷是如何游说各方,达成结盟,挑起了这场史上罕见的大型战役。 “所以万妖国余孽知道我身怀气运,是通过当年的事?不,不对,偷气运是两个小偷私底下的谋划,我气运没觉醒之前,连监正都没发现那,妖族的公主是通过什么渠道发现我体内的气运? “她必然是知道的,否则不会让神殊和尚寄生在我体内。 “呼先不管这个,再定一个长期目标,查明神秘术士窃取气运的原因。天蛊部的首领是为了窃取气运镇压蛊神,神秘术士可能另有目的。” 浮想联翩之际,魏渊问道:“还有什么事?” 许七安摇头:“没有了。” 他没有下决定告诉魏渊自己身怀气运的事,虽然监正和金莲道长知晓此事,但这是两位老银币自己发现的。 许七安从未主动告诉别人。 不告诉魏渊,是因为许七安心里有一层顾虑,魏渊是国士,在他心里,大奉王朝摆在第一位,或第二位。 许七安不认为自己在魏渊心里的分量高于大奉,若是被魏渊知道,大奉国力衰退的原因是气运被窃取,转嫁到自己身上。 魏渊会怎么选择? “他依旧是我最大的靠山,但我不能拿自己的身家性命做赌注。”许七安心想。 “再想想,还有没有别的事?”魏渊凝视着他。 “没有了。”许七安与他对视,摇头道。 昏暗的房间里,一只白皙的手,握着毛笔,书写密信: “尊敬主人: “近来大奉发生了很多事,随着京察的结束,党争渐渐平息,魏渊和王首辅开始联手整治胥吏弊病。 “我从小道消息得知,他们下一步的目标是彻查军田侵吞和减免赋税。呵,两人联手确实可以横扫朝堂。 “但只要元景帝一日不放弃修道,他就像一只不见底的饕餮,蚕食着大奉国力。减免赋税的政策必将受到阻碍。 “您放心,未来十年,大奉国力将衰落到谷底,佛国失去这位强有力的盟友,即使再强大,也是孤掌难鸣。若再掀起一次山海战役,战胜的必将是我们。 “对了,与您说一件好消息,司天监与佛门斗法过程中,银锣许七安提出了大乘佛法理念,令度厄罗汉醍醐灌顶。奴婢预计,西方今年或有大动乱,这是我们的可乘之机。 “真是一个惊才绝艳的男子,他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奴婢斗胆问一句,您对他的安排是什么?” 白皙的手放下笔,望着密信,久久不语。 司天监。 通往地底的石门,扎扎声里打开,一位九品白衣朝着幽深的地底高喊:“杨师兄,半旬已过,您可以出来了。” 几秒后,一道白衣身影,倒退着走上来,固执的用后脑勺对着世人。 “我杨千幻,终将重临世间,谁都不可能镇压我。”白衣身影缓缓道。 “是是是”九品术士随口应着,提醒道: “您下次可别再做蠢事了,监正老师说了,您要是在学许七安,就把你镇在地底,一辈子别想出来。” 杨千幻呵了一声:“杨某需要学他?只不过是他做了我想做的事。” 神经病九品术士心里腹诽。 “嗯,我在地底闭关的这段时间,外界有什么事发生?”杨千幻负手而立,语气淡然。 :感谢“人间快乐事”的两个白银盟,大佬,腿上还要挂件吗?挂一个海鲜商人怎么样。感谢“肖映雪儿”的盟主,这名字我喜欢。感谢“”大黄先生”的盟主,有空一起睡觉。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零九章 他,快成了? “有啊,天人之争已经结束了。”白衣术士说道。 他旋即看了眼幽深的地底,见五师姐没有上来,连忙拉下机关,缓缓关闭石门。 观星楼的地底有监正亲手布置的阵法,钟师姐在里头,可以屏蔽厄运。但是劫数终究是要度的,除非想一辈子待在地底。 天人之争结束了?杨千幻有些惋惜的点头:“楚元缜战力极为强悍,李妙真,我虽没见过,但想来也不是弱手。没能见到两人交手,实在遗憾。” 他后脑勺动了动,问道:“谁赢了?” 身为四品术士,天之骄子,他对天人之争的胜负颇为关心。 “两人都没赢。”这位九品师弟说道。 “平手?” 这个结果让杨千幻感到意外。 “不,赢的人是许公子,他一人独斗道门天人两宗的杰出弟子,于众目睽睽之下,打败两人,风头一时无两。”白衣医者说道。 一人独斗道门杰出弟子,于众目睽睽之下打败两人杨千幻呼吸一窒,凭借多年人前显圣的经验,他能体会到其中玄而又玄的妙处。 深吸一口气,杨千幻用低沉的,略带颤抖的嗓音说:“你,你把事情经过,仔细与我说说。” “我也是道听途说,当时没有现场观战。”年轻的医者说道: “天人之争的地点是在京郊的渭水,据说当时许公子踏着小舟而来,伴随着铿锵悦耳的琴音” 脑海里有画面了杨千幻闭着眼,想象着两岸人潮涌动,天人之争的两位主角紧张对峙中,突然,穿金裂石的琴音响起,众人大吃一惊,纷纷指着船头傲立的人影说: 呀,是司天监的杨公子。 “据说许公子还念诵了一首诗呢。”年轻的医者击掌。 杨千幻眼中精光一闪,呼吸变的粗重,后脑勺灼灼的盯着他,语气有些急促的追问:“什么诗?快说,快说!” 年轻医者做回忆状,道: “横刀踏舟苙渭河,不为仇雠不为恩。万战自称不提刃,生来双眼蔑群雄。忍看小儿成新贵,怒上擂台再出手。一刀劈开生死路,两手压服天与人。” 相比起许公子以前的诗,这首诗的水平只能说一般他刚这么想,突然听到了粗重的呼吸声。 年轻医者盯着杨千幻的后脑勺:“杨师兄?” “好诗,好诗啊,这首诗的精彩程度,不比他在当日堵住午门,念出的半阙诗差。是许宁宴作过的诗里,可以排前三的佳作啊。” 杨千幻喃喃道。 “不至于不至于,”九品医者摆摆手,“外头都说,这首诗很一般。” 杨千幻嗤笑道:“那群乌合之众懂个屁,诗不能单看表面,要结合当时的处境来品味。 “你想,满京城都在关注天人之争,关注楚元缜和李妙真,可还有人在意曾经在斗法中一鸣惊人的许七安?没有了吧,所以,就是在这个时候,才要念出:忍看小儿成新贵,怒上擂台再出手。” 九品医者想了想,觉得很有道理,果然有些热血沸腾。 “虽然许宁宴只是六品武者,品级远不如楚元缜和李妙真,正因如此,那句“一刀劈开生死路,两手压服天与人”才显得格外的气势磅礴,充分体现出诗人不畏强敌的胆魄,以及迎难而上的精神。”杨千幻掷地有声。 “妙啊!” 白衣术士击掌,道:“杨师兄博学多才,师弟佩服。” 杨千幻叹息一声:“真正厉害的是许宁宴,他总能让自己成为旁观者的焦点,博取名声和声望,这一点,我是不如他的。” 既生安,何生幻? 自打认识许七安,杨千幻心里时常有此类的感慨。 “许七安总是有这样的机会,而我,缺的就是机会。”杨师兄感慨道。 “杨师兄,其实这次天人之争,陛下有派人来请你。想让你出关阻止两人。但监正老师以你被镇压在地底为由,拒绝了陛下。”白衣医者说道。 “?” 杨千幻宛如石化,半晌后,他仿佛受到了巨大的打击,几乎无法站稳,依着墙缓缓滑倒,双膝跪在地上。 “师弟,此,此言当真?”他以颤抖的声音质问。 “自然是真,岂会骗师兄您。”九品医者说,然后,他看见杨千幻不停的抓脑袋,不停的抓脑袋。 “杨师兄?你怎么了。” “大,大脑感觉在颤抖” 杨千幻哀鸣一声,一字一句道:“监,监正老师又误我!!” 次日,许七安从教坊司回府,顺道接了钟璃回家,径直返回卧室观想,平复元神最后的疲惫。 这时,披头散发的钟璃走到床边,伸出小手,摇了摇他的肩膀,轻声说:“杨师兄来了。” 杨千幻来找我作甚?许七安睁开眼,带着困惑的颔首:“我知道了。” 他旋即出门,在后院的石桌边,看见负手而立的杨千幻。 小豆丁好奇的盯着杨千幻的背影,趁他不注意,突然跑到他面前去,只见光芒一闪,她返回了原位。 小豆丁不泄气,虎视眈眈的盯着杨千幻的背影,时而绕左边,时而绕右边,时而一个滑铲从他胯下突破。 但每次都会被传送回原位,不管小豆丁怎么努力,都无法看到杨千幻的正脸。 “大郎,这是你朋友吧?” 婶婶小步靠拢过来,碎碎念道:“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进的府,就一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好奇怪一个人。” “这是司天监的杨师兄。”许七安解释道,说完,朝杨千幻的背影喊道: “杨师兄,你来寻我,有何贵干。” “盯着你!”杨千幻淡淡回应。 “盯着我?” “你屡次抢我风头,夺我机缘,以后我要时刻盯着你,一有类似的机缘,就从你手上夺回来。”杨千幻沉声道: “有朝一日,定叫监正老师知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婶婶立刻看向许七安,撇撇嘴:“难怪你们是朋友呢,呵呵。” 婶婶的女神式呵呵。 大郎这个倒霉侄儿,当年也说过类似的话。 “随你吧。” 许七安耸耸肩,然后看见门房老张进了内院,扬声道:“大郎,你有几位好友拜访。” 随着老张来到外厅,看见金莲道长、六号恒远,四号楚元缜坐在厅里喝茶。 “金莲道长,楚兄,恒远大师。” 咦,金莲道长怎么不上猫了许七安热情的打招呼,吩咐老张端来瓜果和糕点。 “许大人,劳烦叫李妙真和丽娜出来,贫道与你们说些事儿。”金莲道长微笑。 许七安当即返回内院,喊来李妙真和丽娜。 丽娜是第一次见到楚元缜和恒远,上次重伤昏迷,一直没有苏醒。 “呀,除了一号,我们天地会成员都到齐了。”南疆小黑皮开心的说。 这句话听在众人耳里,并不觉得奇怪,因为这里是许府,三号许新年也在府上。 “对了,三号呢。”楚元缜问道。 李妙真立刻瞥了许白嫖一样,丽娜也看向他,及时记起两人的约定,不能透露身份。 哎呀,我刚才不小心说漏嘴了,怎么办怎么办丽娜心里慌张的想。 许七安脸色如常,回答道:“和王家小姐约会去了。” 楚元缜一愣:“约会?” “谈情说爱。” “哦哦,不愧是风流才子。”楚元缜笑了起来。 许新年确实和王家小姐约会去了,不过,王家小姐单方面觉得是约会,许新年则认为是赴约。 众人入座后,捧着茶杯小啜一口,唯独丽娜开始啃起瓜果和糕点,嘴巴一刻不停。 这时,许铃音找了过来,迈着小短腿插入聚会。 丽娜把她抱起来放在大腿上,师徒俩一起吃瓜。 金莲道长“咳嗽”一声,道:“贫道要离京了,就在这几天。” 对此,众人并不意外,金莲道长当日躲入京城,逃避地宗妖道追杀,本就是权宜之计,在京城修养大半年,确实该离开了。 如果只是为了宣布这件事,金莲道长不必把我们聚集在许府楚元缜喝了口茶,静等后续。 老银币不知道又在打什么算盘许七安保持沉默,看看金莲道长到底想说什么。 阿弥陀佛,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恒远心里感慨,忍不住双手合十。 臭道士指使许宁宴打搅我的决斗,我今天本来不想见他的李妙真心里还有怨气,不怎么待见金莲道长。 丽娜:“这个蜜瓜好甜,哈哈哈。” 许铃音:“是呀是呀,嘻嘻嘻。” 金莲道长感慨道:“当日我之所以潜入地宗,是为了盗取一件宝贝,叫做九色莲花。可以点化万物,即使是石头,也能让它产生灵智。 “地宗的妖道们一直在搜寻我的下落,欲夺回九色莲花。我一直藏在京城,其实是在迷惑他们,让他们以为九色莲花被我带到了京城。 “其实我早就暗中将它转移到了隐秘之地。随着九色莲花渐渐成熟,它的气息无法再压制了,届时,很可能引来地宗妖道的觊觎。 “因此我得回去看护莲花。” 九色莲花是什么东西,连石头都能点化?卧槽,道长,我上辈子的硅胶老婆需要你的帮助许七安心头火热。 如果连石头都能点化,许七安觉得,自己将成为全世界宅男们羡慕嫉妒恨的对象。 九色莲花,我似乎在哪本古籍看到过楚元缜皱眉沉思。 九色莲花?地宗第二至宝,九色莲花要成熟了?李妙真眼睛微亮。 丽娜:“哈哈哈。” 许铃音:“嘻嘻嘻。” 金莲道长对众人的表情很满意,笑呵呵道: “届时,必定会有地宗妖道循着气息找上门,贫道设局坑一下他们,希望诸位能出手相助。” 对于这个恳请,天地会众人的反应各不相同。 许七安皱眉道:“地宗道首会出手吗?” 金莲道长点头:“会的,不过他状态极差,大部分时间都在沉睡,不得不沉睡,即使出手,也是分身,或一缕分魂,实力有限。” 众人闻言,松了口气。 李妙真道:“可以,事后我要一枚莲子做报酬。” 其他人眼睛一亮。 金莲道长颔首:“这是自然,每人一枚莲子,许七安有两枚。” 闻言,李妙真精致的眉梢一挑,不服气道:“为何他有两枚。” 许七安打了个响指,道:“因为我打赢了你和楚兄,这是金莲道长答应给我的报酬。” 金莲道长看向丽娜,皱眉道:“五号,你的想法呢?” 丽娜嘴里塞满食物,歪着脑袋,想了想,问:“莲子好吃吗?” 金莲道长张了张嘴,看着她半晌,无奈道:“它,它不是好不好吃的问题,它是那种很少见的宝贝。如果非要吃的,大概会很香甜” 丽娜一听,拍着胸脯道:“没问题的道长,我会帮忙的。” 见状,众人心里感慨,真是个无忧无虑的快活女娃儿。 金莲道长欣慰道:“九色莲花成熟之前,我会通过地书碎片联络你们。” 他谋划这么久,成立天地会,多年之后的今日,终于有所成效。 其余两位成员暂时指望不上,但如今聚集在这里的成员,已经是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 拥有四品战力的楚元缜;道门四品的李妙真;虽然是八品武僧,但真实战力极强的恒远;力大无穷的南疆少女丽娜。 当然,最让他欣喜的,反而是最后加入天地会的许七安。 这小子身怀大气运,做啥啥都成,自身又将金刚神功推到小成境界,能抗能打,在战斗中可以发挥极大的作用。 金莲道长甚至觉得,再给这些孩子几年,将来组队去打他自己,或许并不是什么难事。 两日后,御书房。 元景帝私底下接见镇北王副将褚相龙。 “第一批粮草尚需几日才能筹备,褚将军不必着急。”元景帝道。 “陛下,卑职此番回京,不仅仅是押运粮草,镇北王还交代卑职一个任务。”褚相龙抱拳。 “什么任务?”元景帝问。 “护送王妃去边关。”褚相龙低声道。 元景帝素来沉稳的脸色,此刻略有失态,不是忌惮或愤怒,而是惊喜。 他很好的藏住了情绪,看了眼侯在下方的老太监,沉声道:“退下。” 老太监与其余宦官行了礼,无声退了出去。 元景帝这才从龙椅上起身,疾步走到褚相龙身边,惊喜道:“他,他快成了?” :感谢盟主“奇迹娱乐”的打赏,这位盟主是很久以前的,但我当时不小心漏掉了,没有感谢,可能那天正好有事,总之是我的错,我的问题,抱歉抱歉。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一十章 参观司天监 “是的,如今万事俱备,只差王妃了。” 褚相龙压低声音,用只有自己和元景帝能听到的声音说。 老皇帝喜怒不形于色的脸庞,难以自控的绽放喜色,深吸一口气,压住冲到喉咙的笑声,缓缓点头: “很好,淮王没让朕失望,很好,很好!” 褚相龙继续道:“卑职还有一个请求,卑职在练功时出了岔子,无法久战、全力而战,请陛下派人护送王妃去北边。” 老皇帝审视着他,目光略有锐利,质疑道:“值此时刻,练功出了岔子?” 褚相龙连忙低头,抱拳,惶恐道:“陛下恕罪,陛下恕罪” 他知道老皇帝生性多疑,不解释清楚这件事,即使他是镇北王的心腹,老皇帝也会怀疑。 于是把自己图谋许七安金刚神功,与曹国公联手,借科举舞弊案进行胁迫的过程,一五一十的交代出来。 “混账东西!” 元景帝听完大怒,一脚踹飞褚相龙,须发戟张,压低声音怒喝:“要不是还指望你办事,朕现在就斩了你的狗头。” 褚相龙伏地不起。 元景帝在御书房来回踱步,沉吟道:“派禁军护送太瞩目了,不妥。粮草运送缓慢,且尚没筹备妥当,若是与粮草同行,到了北方差不多得暮春,甚至初夏。 “朝堂各党一再上书,派人彻查血屠三千里之事这样,就让王妃与北上查案的队伍同行。既能掩人耳目,又有高手护卫。” 说完,元景帝还是摇头:“依旧不妥,王妃气象瑰丽,纵使有屏蔽气息的法术遮掩,但她的容貌” 褚相龙眼睛一亮,道:“这个好办,陛下,王妃身上有法宝,不但能改变容貌,更能掩盖气息,化作寻常妇人。” 元景帝皱眉,“她何来的法宝?” 褚相龙道:“王妃说是国师赠予,她曾凭此物,偷溜出府数次。” 元景帝默然片刻,道:“此事暂且定下来,细节处,过后再议。” 许七安步行来到观星楼,左边是钟璃,右边是李妙真,身后还跟着一票人:恒远、楚元缜、丽娜、苏苏等人。 杨千幻不在队伍里,他提前一步返回司天监,如果跟在队伍里,他会很难办。 跑在众人前头的话,观星楼的师弟们就能看见他的正脸。跑在众人后面的话,大街上的群众就能看见他的侧脸。 杨千幻多年来观察魏渊和监正,得出一套道理,大人物是不出行的,比如监正这个糟老头子,只会坐在八卦台发呆、喝酒。 大人物出行都是坐马车的,这同样屏蔽了乌合之众观赏容颜的机会。 因此听说许七安等人要来司天监,杨千幻就先一步闪现离开。 “主人,我马上就可以得到肉身了么?”苏苏兴奋的纸脸通红。 李妙真没回答,但眼里有着期待,如果能为苏苏重塑肉身,也算了结这位女仆多年来的夙愿。 楚元缜等人,则是纯粹对宋卿的作品感兴趣。 司天监宋卿,号称监正之下,炼金术第一人,名声远播,他们早就慕名已久。 而之所以排在监正之下,是因为监正靠一品术士强行压制,单论花里胡哨,以及对炼金术的开发,恐怕监正都不如宋卿。 以前是没资格进司天监,如今有许七安带路,机会难得,自然要来参观一番,见识见识宋卿的炼金术,以及观星楼。 临近观星楼,一楼大堂里忽然窜出黄裙身影,大眼睛鹅蛋脸,笑起来甜美动人的褚采薇出来迎接。 丽娜开心的迎上去。 “我在桂月楼打包了一桌子的饭菜,就等你来啦。”褚采薇蹦了蹦。 “有没有我喜欢吃的酱猪蹄,松花鸭,鱼籽羹”丽娜高兴的蹦了蹦。 “有啊有啊,咦,铃音没来吗。” “被她娘亲留在府里了,哇哇大哭的。” “真可怜,她没来,吃的就都归我们,哈哈哈。” “我也这么认为,嘻嘻嘻。” 两个丫头牵着手,抛下众人,扬长而去。 许七安张了张嘴,回头对众人道:“司天监我比较熟,我带你们参观也一样。” 他已经拜托杨千幻回来传信,告诉宋卿,他要带朋友来司天监参观。 踏入大堂,药材的气味扑鼻而来,穿白衣的医者们低头忙碌,或切割药材,或熬煮药汁,或翻看医书 这时,所有医者不约而同的停下手头的工作,目视大堂口,朗声招呼道:“许公子!” 对于九品医者们恭敬的态度,众人也不觉得意外,以前一号在地书碎片里讲述铜锣许七安资料时,有提到过此人精通炼金术,与司天监的宋卿关系极佳。 而且,术士虽然心高气傲,隐隐有儒家接班人的架势,但九品毕竟是九品,品级的差异不是体系的差别能弥补。 许宁宴是监正的棋子,或许他根本不擅长炼金术,一切都是监正营造出来的假象,就是为了让他合理的与司天监亲近,掩人耳目楚元缜想到了更深一层。 许七安微微颔首:“各位师弟辛苦了,师弟们继续忙。” 打完招呼,他带着楚元缜等人拾阶而上,侃侃而谈: “司天监有九层,一层大堂里是九品医者活动的区域,二层是八品望气师活动的区域,以此类推,第九层又叫八卦台,是监正的地盘。” “我听说,监正似乎在八卦台坐了很多年。”李妙真道。 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也想知道,监正他不拉屎的吗许七安心里吐槽,表面一副恭敬的姿态: “据说,监正是要专心看人间。” 专心看人间众人肃然起敬,只觉得监正的形象不知不觉间,变的无比高大。 格调一下子就上来了。 监正应该能听见我对他的吹捧许七安心说。 继续往上走,沿途,每一位遇到许七安的白衣术士,都恭敬的打招呼,像是晚辈后学见到了师长。 这让楚元缜等人慢慢意识到不对劲,如果只是关系好的话,何至于此? 而且,白衣术士们从不问候钟璃,可钟璃是监正的五弟子,地位本该很高才对。 嗯,也许是她厄运缠身,旁人不敢沾染。楚元缜暗暗猜想。 我只以为许大人和司天监术士关系好,可这些术士表现出的恭敬,绝不是关系好可以解释六号恒远愣了愣。 这小子在司天监很有威信?李妙真诧异的想。 哇,许宁宴这个好色之徒真的没骗人,他在司天监这么有排面?可我听说六品炼金术师是司天监最高傲的团体,他们会不会卖许宁宴面子?苏苏既振奋又担忧。 “炼丹室在七楼,也是炼金术师们的大本营,平日研究炼金术、吃住都在这里。”许七安道。 机智的苏苏提出疑问,娇声道:“你不是说楼层是随着品级而定的吗,炼金术是六品,应该在第四层才对。” “理论上是这样,但事实总会有差距,这个问题,我想钟师姐能给你答案。”许七安看向披头散发,乖巧跟在身边,一句话不说的钟璃。 钟璃小声说:“司天监五品只有我一个,四品只有杨师兄一个,三品是二师兄。” 在众人凝视的目光里,她说话的声音很小,不敢大声开腔。 明白了,高品术士凤毛麟角,一人占据一层,没意义也没必要。 恒远感慨道:“术士体系晋升真难啊。” 说到这里,他和楚元缜一起看向钟璃,对这位姑娘的悲惨厄运记忆深刻。 钟璃难过的低下了头。 苏苏用一种无比紧张的语气,问道:“宋卿的人体炼成真的成功了吗?他,他真的愿意给赠予我吗?” 众人顿时看向许七安。 这我这么忙一个人,哪有时间关注宋卿的鬼畜实验。许七安尴尬道:“我也不太清楚。” 钟璃细声道:“宋师弟确实炼出了一个人,据说当日六品的师弟们都沸腾了。最令人意外的是,就连监正老师都没有惩罚他。 “那段时间,宋师弟可得意了。不过,谁也没看过他的成品,除了当时参与炼制的师弟们。对宋师弟来说,这是他炼金术生涯中一个意义巨大的跨步,视若珍宝,不给任何人看。 “就算是我,就算是杨师兄,宋师弟也不给看。他说,好东西只给志同道合的朋友观赏,凡夫俗子不配看他的作品。当然,杨师兄也不屑去看,因为在杨师兄眼里,宋师弟同样是俗不可耐的凡夫俗子。” 当下,众人看向许七安的眼神,充满了不信任。 在他们看来,宋卿是那种偏执狂,执着于炼金术,这样的人对于作品的重视程度可想而知。 连同门师姐、师兄都不给看,何况是许七安这个外人呢,虽然许七安和司天监关系极佳。可关系再好,能好过同门师兄弟? 苏苏眼里亮光顿时暗淡。 李妙真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眼神,传音道:“船到桥头自然直,我会想办法看一看宋卿的作品。” 苏苏点点头,传音回复:“还是主人靠得住。” 边说边走,众人进入炼丹室,宽阔的空间里,一伙炼金术师埋头捣鼓实验,每人一张桌案,案上摆着瓶瓶罐罐、器皿材料等。 “宋师兄,你这个新型火药不行啊,每次都炸,我都怀疑钟师姐在诅咒我们。”有人说。 “我的皂角新配方也差一步,如果不能研制出超越现在的皂角,那这个配方就没有任何意义。” “我的炼丹就差一步了,这次再失败,我总共亏损的银子就超过一千两” 这时,宋卿从案上抬起头,看见了走入炼丹室的众人。 他先是一愣,然后,表情缓缓扭曲,渐渐狰狞,大吼一声:“钟师姐来了!” 整个炼丹室为之一静,继而一片大乱。 “灭火,快灭火” “我这炉丹又废了天呐。” “快,都停下,都停下,炼丹室不能爆,这里全是作废的火药” 炼金术师们脸色扭曲,像是在打仗,飞快的处理手头的活计。 俄顷,一切风平浪静。 “居然没炸?” “真的是五师姐吗,会不会是别人冒名顶替。” 炼金术师们欢呼声里,钟璃低着头,默默的走开了,背影孤单又可怜。 突然,她的胳膊被人拽住,钟璃回过头,看见许七安不悦的表情,埋怨道:“你要去哪儿?离开了我,你哪儿都去不成,乖乖待在我身边,有我在呢,没事儿。” 钟璃定定的看着他半晌,藏在头发里的眸子,似乎亮了亮,用力啄了啄脑袋,乖顺的说:“嗯。” 另一边,炼金术师们收拾好杂物,中断实验,然后抬着下巴看向众人,那眼神里充满了审视。 李妙真心里一沉,感觉这趟司天监之行,多半要吃闭门羹。不过,有许七安和钟璃在,多少能谈一谈。 司天监的术士果然高傲众人刚这么想,就听见许七安皱着眉头,用一种颐指气使的语气说道: “宋师兄,听说你炼出了一个人?我朋友想去观赏观赏。” 蠢货!这是求人的语气吗李妙真心里大骂。 苏苏悄悄跺脚,焦急的皱眉头。 突然,大笑声响起,在炼丹室内回荡,宋卿张开双臂迎上来,热情的就像看见失散多年的亲兄弟: “许公子你终于来了,回京数月,来过司天监无数次,却只知道和钟师姐鬼混,全然忘了伟大的炼金术事业。” 其他炼金术师惊喜的围上来,嘴里兴奋的嚷嚷: “许公子,你终于来了。” “我们最近研发的很多炼金术都卡在瓶颈处,师兄弟们日夜讨论,没有头绪,翘首企盼等着您呢。” “许公子,求求你了,你能多抽出点时间来司天监吗,炼金术需要你啊。” “许公子,蓝皮书下一卷写出来了么?我们等了足足半年。” 人潮涌动,李妙真被推搡的不停后退,只能把位置让出来。 这李妙真表情茫然,她端详着炼金术师们,高傲的表情不见了,这群白衣们脸庞洋溢着开心和激动,簇拥着许七安,七嘴八舌,喋喋不休。 从他们的眼神中可以看出,许七安的地位似乎很高,每个人都是发自内心的崇敬,尤其提及什么蓝皮书的时候,姿态放的很低。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李妙真有种他们在等待施舍的错觉。 太荒谬了,太荒谬了。 :感谢盟主“l我真的没钱啊”的打赏,记得加微信盟主群,里面个个都是人才,说话又好听。天天有好东西分享。 感谢“无名小卒”的600赏。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一十一章 生命炼金术 天地会其余成员的惊讶程度不比李妙真弱,见到这一幕,纵使是曾经的读书人楚元缜,也露出了愕然之色,表情略有凝固。 许宁宴是监正的棋子,但这应该是秘而不宣的事,司天监术士不该知道此等隐秘,也就是说,炼金术师们如此尊敬许宁宴,是他自身的原因? 蓝皮书是什么?听他们话中之意,许宁宴的炼金术,竟比宋卿还强大?至少炼金术师们没有对宋卿展现出这般谦卑好学的态度楚元缜把握到了一丝丝关键,却怎么也不能接受这个理由。 六号恒远早知道许宁宴与司天监交情匪浅,甚至能请动杨千幻来给那可怜的孩子治病,但他没想到许宁宴的面子有这么大。 这不是交情匪浅,这是对炼金术师们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一般啊。 苏苏都傻了,愣愣的看着被围在白衣中央的许七安,刚才从钟璃口中得知宋卿对自己作品的重视,她心里是万分沮丧的,认为这次司天监之行,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许宁宴虽然和司天监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但宋卿可是连同门师兄弟都不讲情面,未必会给他面子。 可事实是,宋卿和一干炼金术师,竟对许七安热忱无比,甚至让苏苏觉得,这不就是那些臭男人看到自己时的反应么。 许七安压了压手,炼金术师们顿时安静下来,咳嗽一声,道: “蓝皮书暂时没有,但我向诸位许诺,年底前,绝对给诸位送过来。以后有时间,我也会多来炼丹室逛逛,与大家讨论炼金术。” “太好了。” 白衣术士们欢呼,喜色浮动,满脸笑容。 等众人安静下来,许七安看向宋卿:“宋师兄,你的作品” 苏苏立刻看向宋卿,抿了抿小嘴,双手不自觉的握成拳头。 李妙真同步看过来,带着期许。 宋卿拍了拍胸脯,豪爽大笑:“我炼制出这件作品后,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得到许公子的评价和指点,如今终于得偿所愿。” 竟然这么谦卑?! 苏苏松口气的同时,再次浮现难以置信的情绪,她反复的看了许七安好几遍。 以后谁再说司天监的术士高傲,目中无人,我第一个人不相信楚元缜心里嘀咕。 在宋卿的带领下,众人离开炼丹室,穿过曲折的廊道,来到一间密室。 密室的门用纯钢打造,宋卿敲了敲铁门,介绍道: “这扇门,就算是五品的武夫也别想破坏,我耗费一旬时间,用百炼钢铁铸造,最大的特点就是坚固,防盗一流。” 闻言,楚元缜忍不住道:“但你们观星楼的墙壁是正常墙壁吧?偷盗者根本没必要走门。” 李妙真点头,补充道:“而且,哪能来观星楼偷东西?历史上也没出现过类似的例子对吧。” 你铸一个防盗门的意义何在呢? 宋卿脸色一沉,淡淡道:“还有事儿吗,没事的话两位请回吧。” 楚元缜和李妙真顿时不说话了。 李妙真传音楚状元:“我怎么觉得监正的弟子都有些奇怪?和丽娜半斤八两的褚采薇,厄运缠身的钟璃,以及眼前这位宋卿,感觉只有杨千幻比较正常。” 楚元缜“呵”了一声,传音回复:“你前面说的都对,最后一句过于草率,全京城的人都不同意你的看法。” 你只是不了解杨千幻而已,他和宋卿是最奇葩的两个,褚采薇是碍于自身天赋,不太聪颖。钟璃则是长久累月的厄运缠身,导致性格胆怯自卑唯独宋卿和杨千幻,是脑子有问题楚元缜心里腹诽。 李妙真没有反驳,转而问道:“监正的二弟子呢?” 楚元缜摇头:“我没有见过二弟子,似乎早已不在司天监。那两人想必是正常的。” 说完,觉得自己也过于草率,补了两个字:“大概” 宋卿掏出钥匙,打开防盗门,领着众人进入密室。 这是一间足够宽敞,也非常杂乱的密室,宋卿走向左边,那里的墙壁挂满了法器,有弩,有剑,有火铳等,各式各样的兵器。 也有还未锻造的铁胚。 宋卿语气骄傲的给众人介绍:“这里的每一件兵器,材质都是绝无仅有,世间罕见,只要阵法师帮忙刻录阵法,它们将成为世人追捧的法器。 “不过我不喜欢杨千幻那蠢货,他不配触碰我的作品,所以它们始终没有成为法器。” 在场除了苏苏和钟璃,许七安恒远李妙真以及楚元缜,都露出了垂涎欲滴的神色。 “这些都是凡器,不足以彰显我在炼金领域的成就,诸位随我来” 宋卿领着众人深入密室,来到一个三尺高的玻璃罐前,开心的说: “看,这是我在生命炼金术领域里,最初的作品。” 众人定睛看去,充满不知名液体的玻璃罐里,浸泡着一只猫状的古怪生物,它的身体遍布着树木的年轮和纹路,却有着猫的身形和脑袋,胸腹微微起伏,似乎在呼吸。 此外,尾巴是一根纤细的枝条,长着绿油油的叶子。 “它的名字叫树猫,顾名思义,是猫和树的结合体,我成功养活了它,但代价是只能泡在水里,不能在外界生存。” 宋卿积极的给大家介绍他的生命炼金术。 “这个胚胎是人类和马杂交而成,我曾经想把成年男性与马身结合,但失败了,于是转换思路,制作了这个胚胎。很幸运,我成功研制出具备人类和马匹血脉的胚胎,但遗憾的是,它只存活了三天,我把它浸泡在酒里,保存了下来” “这些器官是我从细胞开始培养,一点点发育起来的,“细胞”这个称呼没有听说过吧,这是许公子创造的词” 楚元缜、李妙真等人,原本兴致勃勃,抱着接触新事物,扩充眼界的心态。渐渐的,他们脸上笑容越来越少,脸色越来越凝重。 频频看向宋卿的眼神里,充斥着对异类的警惕,像是在打量怪物。 楚元缜说的没错,宋卿的脑子不太正常,此人好危险,如果这里不是司天监,我现在就替天行道李妙真突然发现自己并不能接受这种事,虽然她就是为此而来。 我错了,宋卿才是监正弟子里最不正常的,相比起来,杨千幻只是有些,有些自大楚元缜心想。 幸好当初我没有把那孩子送到司天监来救治,否则,他可能被养在罐子里恒远用看异端的眼神看宋卿。 苏苏心情格外复杂,既抵触,又向往。 宋卿很满意大家的眼神,认为他们是在惊叹,在佩服,就像泥腿子进了皇城,被眼前的一幕深深震撼。 他没有独占功劳,咳嗽一声,宣布道:“我之所以能在生命炼金术的领域走的这么远,一切都是许公子的功劳,是他教会了我这些知识,打开了我的思路。” 天地会成员们,木然的扭头看着许七安,眼神里充满了不信任。 原来罪魁祸首是你?! 难道,难道许宁宴也是一个潜藏的疯子? 我特么的这关我什么事,我只是教了你一些生物学知识啊许七安最叫抽搐。 可他偏偏无法反驳,因为确实是他打开宋卿的思路,指明了方向。就如同大乘佛法,旁人听在耳里,只是觉得有道理。 可在度厄罗汉这种人物听来,却如晴天霹雳。 “咳咳!” 许七安咳嗽一声,道:“宋师兄,我们都等着观赏你的大变活人呢。” 他颇为幽默的说道。 但众人表情一下变的沉重,因为他们看见了前方的简单支架上,躺着一具人形,用白色的布帛盖着。 宋卿走过去,掀开白布,众人看见一个男人躺在支架上,“他”胸腔微弱的跳动,身体干瘪枯瘦,五官平平无奇。 呼众人齐齐松了口气,这个作品还算正常,他们还以为会看到什么怪物呢。 “他炼成之时,身体状态与常人无异,但每日都在衰竭,我估计再过三天就会死亡。无法避免,药物无效。”宋卿说道。 药物无效?许七安见到这具人形时,内心翻江倒海,没想到宋卿真的炼出了一个生命体,这简直是造物主才有的权柄。 听了宋卿的话,许七安忍不住展开联想,是身体无法吸收药力,还是对这个世界的药材有排斥? 又或者,这具身体还存在某些缺陷,来自基因方面的缺陷? 在生命领域,遗传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因素。人能在自然界中生存,能吸收药效,离不开遗传二字。 他以前听说过一个说法,现代人类如果回到古代,会变成移动的传染源,导致世界毁灭。 这种说法的核心意思是,古人没有抵抗现代病毒的抗体。而人类对大自然病毒的抗体,是可以遗传给后代的。 这具身体无法吸收药材,可能是类似的原因。 李妙真感应了一下,眼睛发亮,道:“这具身体是干净的,没有灵智,没有魂魄。比活人的躯壳更好,最适合作为苏苏的肉身。” 这里涉及到一个知识点,正常人的魂魄与身体是契合的。鬼魂附体,因为无法与肉身完全契合,会产生排斥。 活人阳气衰弱,鬼魂阴气枯竭,是两败俱伤。 一旦活人死亡,肉身不可避免的腐朽,根本无法作为恒久的寄托之所。 但这具肉身没有魂魄,苏苏如果附身其中,肉身说不定能反哺魂魄,与活人无异。 当下,李妙真看向苏苏,道:“进去试试?” 苏苏早就迫不及待,闻言,立刻点头,从纸人身上脱离,钻进了“男人”体内。 喂喂,你说过要给我做妾的,这和我想的不一样啊,我要的是玉龙抽水下深壕,而不是当一根搅屎棍啊见到这一幕,许七安张了张嘴,却无法将内心的话说出来。 毕竟要脸,羞于出口。 这时,苏苏被弹了出来,回到了纸人身上。 李妙真精致的眉毛皱起:“怎么回事?” 苏苏摇头,一脸失落。 李妙真沉吟许久,做出猜测:“我明白了,这具肉身与正常躯壳不同,看似肉身,其实就像石头一样。 “苏苏这样的鬼魂,是无法寄生在石头上的。” 宋卿皱了皱眉,道:“所以,我炼了一具看起来是人,其实是石头的肉身?” 这个结果让他很失望,有些无法接受。 李妙真沉默了。 苏苏咬着唇,明亮的眸子瞬间黯淡无光。 原来只是空欢喜一场楚元缜和恒远对视一眼,无奈摇头。 “许公子,你是炼金术领域的天才,你对生命炼金术的造诣无人能及。”宋卿作揖,九十度弯腰,大声道: “请许公子教我。” 苏苏黯淡的眸子,重新燃起希望的火苗,眼巴巴的看着许七安。 对啊,是许宁宴教会了宋卿生命炼金术,他还写过什么蓝皮书,六品炼金术对他毕恭毕敬李妙真、恒远和楚元缜,立刻看向许七安。 这,这我特么怎么知道啊,动动嘴皮子我是没问题,但这个题目已经超纲了许七安沉吟道: “把你的生命炼金术笔记给我,我要先研究一下。” 研究怎么找借口忽悠你们他心说。 :情人节将近,到了送女孩子鲜花的节日,想到花,我就想起以前初中学英语,“花”这个单词,我给它标注的中文谐音是:扶老二。 现在想想,真特么绝了。 祝大家情人节快乐,男孩子一定要记得送花,女孩子们也别忘嘿嘿嘿。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一十二章 朝廷委任 宋卿急忙跑出密室,身法飞快,几息后,握着一卷厚厚的蓝皮书进来,恭敬的递给许七安。 如今,司天监的术士们都习惯用蓝皮书来充当自己的手札,并希望能形成传统,相信几代人后,蓝皮书会和炼金术挂钩,画上等号。 以后外界说起术士们的炼金术,都会用蓝皮书来代指。 蓝皮书第一代创始人,许七安接过宋卿的炼金手札,翻开,扫了一眼。 太长不看看也看不懂他装模作样的许久,时而点头,时而摇头。 天地会众成员,以及宋卿,一双眼睛就挂在他身上,等许七安合上书,宋卿迫不及待的问道: “许公子,可有纰漏之处?” 李妙真等人摆出洗耳恭听姿态,目光专注的看着他。 “问题还是不少啊,宋师兄,此道漫漫,你需上下而求索,不可懈怠。”许七安感慨一声,谆谆善诱。 “所以,问题到底出在” 宋卿还没说完,许七安便打断了他,道:“宋师兄,你要知道,炼金术是有极限的。对于你的作品,我有一个思路,可以供你参考。” 宋卿眼睛顿时一亮,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迫切的追问:“许公子,我就知道你肯定有办法,如果当初我培育他时,有你在场的话,肯定会比现在更好。” 不,到时候我只能在旁边喊666许七安清了清嗓子,扫过众人,目光落回宋卿身上,道: “据我所知,世上有一种天材地宝,叫九色莲花,能点化万物,就算是石头,也能产生灵智。你这这具人体,需要它的点化。” “九色莲花,九色莲花”宋卿喃喃自语:“世上竟有如此神奇之物。” 天地会众人豁然醒悟,认为许七安的办法可行。 对啊,九色莲花能点化万物,自然能点化这具肉身,只要他开窍,苏苏就能附体李妙真面露喜色,顿时有了目标,不再迷茫。 苏苏则恨不得九色莲花立刻成熟,这样她就能收获一具全新的肉身。 “不不不,我要的女儿身,我要当男人不过,如果是男儿身的话,我就不用给许宁宴生孩子啦,额,如果他依旧要我做他小妾怎么办” 苏苏脑海里浮现收获一具男人身体的自己,被许七安压在床上鞭挞、索取的画面,她狠狠打了个冷颤。 “九色莲花是地宗瑰宝,其实本质上,也算炼金术的材料之一,毕竟万物皆可炼金术。”许七安笑道。 “万物皆可炼金术”宋卿心悦诚服,感慨道: “许公子,你是真正让我佩服的炼金术奇才,我甚至有过愤怒,愤怒你的二叔不曾将你受到司天监拜师学艺。” 别,我二叔已经够可怜了,让过他吧! 这趟司天监之行,对苏苏来说,无异于打开了新篇章。对其他人来说,感触就要复杂许多,一方面震撼于宋卿在炼金术领的造诣。 一方面则对他的生命炼金术赶到身心不适。 临别前,许七安把宋卿拉到僻静无人处,低声道:“宋师兄,我要拜托你一件事。” “你说。” 宋卿对许七安的要求来者不拒。 “我需要你炼一具女体,供那位魅依附,到时候我会想办法弄来九色莲花。”许七安道。 “好,我一定照办。”宋卿听说许七安能弄来九色莲花,一下子亢奋起来。 “不过我也有条件的,”许七安声音愈发的低沉:“首先,那具女体要漂亮,特别漂亮。然后,这里” 他虚拖了一下胸口,鬼祟道:“这里一定要大。” 宋卿对女人不感兴趣,皱眉道:“这个“大”的定义是?” 他需要一个参照物。 许七安想了想,严谨回答:“采薇的三次方。” 对许七安来说,这次司天监之行很有必要,算是兑现了当初的承诺。 他是个很重视诺言的人,前世今生都是如此。 离开司天监,楚元缜和恒远告辞而去,许七安带着李妙真、苏苏、丽娜往许府方向走。 大眼萌妹褚采薇千里相送,送着送着,就送到许府里了,于是决定晚饭在许府吃。 吃完饭,褚采薇又决定在许府歇下,与丽娜同床共枕,橘势一片大好。 散席后,许七安进了二郎的书房,见小老弟在书桌边挑灯看书,他笑吟吟的打趣道: “今日与王小姐玩的可好?” 许二郎顿时露出古怪之色,沉声道:“大哥,我觉得王家小姐垂涎我的美色。” 措辞不对,但意思是这个意思许七安有些意外,许二郎居然反应过来了? 许二郎又不是傻子,情商同样不低,只是缺乏与女性打交道的经验,前两次他没回过味来,沉浸在与王首辅(空气)斗智斗勇的状态里。 “她常常夸我长的好看,行为举止间,也表现出想与我亲近的意思。”许新年眉头紧锁。 “那你的意思呢?”许七安问。 “王首辅与魏渊是政敌,大哥是魏渊的心腹,我岂能与王家小姐有纠葛?”许新年表明态度。 我一直不想二郎身上打上“阉党”的烙印,苦恼他在朝堂没有靠山,如果他能投靠王首辅可这种事儿并非儿戏,谁知道我这个想法,会不会把二郎推入火坑? 许七安思考许久,措辞道:“你自己决定吧,未来的路要靠自己双脚走下去。在朝堂上,没有永远的敌人,魏公和王首辅如今不也联手政治胥吏弊病了么。 “而且,就算你将来和王小姐成了好事,也是她嫁到许家,而不是你入赘。这里有本质的区别,你依旧是自由身。” 许新年有些窘迫,脸色微红,“大哥这话说得,好像我与王小姐真有什么苟且似的。” 他接着皱了皱眉,道:“而且,她是觉得好看才喜欢我,如果我长的吓人,她还会喜欢我吗?” 许七安回答他:“这要看“长”字怎么念了。” 他不觉得王小姐觊觎许二郎美色有什么不对,喜欢一个人,难道不应该从脸蛋开始吗。 他喜欢临安,喜欢怀庆,喜欢采薇,喜欢李妙真,喜欢苏苏,喜欢丽娜,甚至很喜欢国师,因为她们都很好看。 像小母马这样的马中美人,他也很喜欢,一天不骑就想它的紧。 而钟璃这样披头散发不露真容的,许七安就保留对她喜欢的权力。 返回房间,他按照《行脉论》的记载的方法,在房间里打慢拳,感悟自身气机运转,感受血液流动,感受发力之间,肌肉的舒展和收缩。 半个时辰后结束,许七安坐在桌边,接过钟璃递来的温茶,自言自语道: “太慢了,心脉论最多是辅助作用,能不能达到化劲,还得看我个人这样下去,年底别说是四品,就算是五品都很难。 “我必须想办法提升实力,气运渐渐苏醒,幕后黑手不会坐视不理的。哪怕有监正和神殊护着,我也不是绝对安全,对方可是至少三品的术士,背后可能还有更强大的势力。 “欲速则不达,化劲虽然难,可至少能缓慢精进。爵位的提升、权力的增加,对我来说才是最难的。” 以前他选择留在京城,是因为京城繁华,物质优渥,但心里也有“大不了老子浪迹江湖”的傲气。 而现在,他想在朝廷里攫取更大的权力,自身实力和手里握着的权力相辅相成,将来面对“债主”也能有一战之力。 所以,他现在缺机会,缺立功的机会。 “可惜啊,京察之年已经过去,而今的京城风平浪静。我立功的机会不多。”许七安叹息一声,转而思考如何提升修为。 他刚才脑海里闪过一个灵感: “《天地一刀斩》是集全身气机于一招,而化劲也是把气力拧成一股,不浪费分毫,以最小的代价爆发出最大的力量,两者是异曲同工。” 这个想法让他由衷惊喜,并迫不及待想要验证。 许七安于房间里立定,深深呼吸,沉淀所有情绪,气息坍塌内敛 “不对不对,我不是在施展天地一刀斩” 他连忙结束蓄力,散去气机,他重新施展天地一刀斩法诀,但这次没有配合气机,而是以纯粹的身体力量来施展。 “啪!” 一拳击出,空气发出清脆的炸裂声。 因为不掺杂气机,所以没有造成大面积破坏。 “手臂仍有颤动,但出拳的刹那,气力确实在往一处迸发,虽然过程中流失了许多” 这个结果让许七安惊喜若狂,路子走对了,只要按照这个方式去练习,他晋升五品的时间将大幅缩减。 “比《行脉论》要强很多很多,嘿嘿,我真是天才,另辟蹊径”脸上喜色刚有浮现,突然又凝固了。 因为《天地一刀斩》是司天监送来打更人的功夫,是监正暗中的馈赠 这一切都在你的预料之中么,监jojo。 皇宫,御书房。 卯时刚过,诸公们就被皇帝派遣的宦官,传到了御书房。 诸公齐聚之后,穿着道袍,两袖清风的元景帝,步伐轻盈的走至大案之后,坐在属于他的宝座上。 “诸位爱卿连日上奏,欲彻查“血屠三千里”之事,朕深有同感。”元景帝俯视堂下诸公,语气不疾不徐: “朕欲建使团赴边关,彻查此事。爱卿们有什么合适人选?” 王首辅出列,作揖道:“陛下,此案事关重大,自当由三司协同打更人办理。” 这是多年来,朝廷内部形成的良好默契,但凡遇到大案,基本都是三司与打更人衙门共同处理,既是合作,又是相互监督。 元景帝等了片刻,见没有官员出面反对,或补充,便顺势道:“主办官呢?诸爱卿有没有适合人选?” 多方协同办案,要么是各办各的,要么是组一个团队,团队自然就要有领袖。否则就是一盘散沙。 通常来说,需要远赴外地的案子,基本是组团,而不是各自办案。 听到“主办官”三个字,诸公脑海里几乎本能的,惯性的浮现一个穿银锣差服的嚣张年轻人。 这既是对许七安能力的认可,也是因为这半年多里,许七安勘破一起起大案、要案,给人留下深刻印象。 王首辅沉吟一下,道:“可委任打更人银锣许七安为主办官。” 他没有夸许七安如何如何,因为不需要。 元景帝颔首,目光扫过诸公,道:“诸爱情觉得呢?” “善!” 众官员齐声道。 浩气楼,茶室。 “什么?血屠三千里的案子,我来当主办官?” 听到消息的许七安吃惊的瞪大眼睛,满脸愕然。 这与上次云州案不同,云州案里,张巡抚是主办官,他是随行人员之一。而这次,他是理论上的一把手。 利弊都很明显,此案如果破了,他占首功,而血屠三千里的案子如果真实存在,且由他查明真相,功劳之大,难以想象。 我正愁没有机会立功想瞌睡就有人送枕头?许七安喜忧参半,因为如果破不了案,他会被降罪。 这还是好的,倘若血屠千里案真的是镇北王的过失,是镇北王谎报军情,那他就危险了。 “魏公,诸公们推举我做主办官,恐怕不安好心吧?陛下为何不委任巡抚,反而同意我一个银锣担任主办官?” 许七安看向对面的大青衣,继续说道:“您得派一位金锣保护我啊。” 魏渊摩挲着茶杯,语气温和,“不错,比以前跟敏锐了,以前的你,不会去揣摩朝堂诸公的用意,以及陛下的想法。” 不,我只是觉得有你这个政斗王者在身边,懒得动脑子许七安谦卑的说:“请魏公教我。”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一十三章 北行 “两个原因。” 魏渊放下手中的茶盏,为心腹银锣分析,道:“巡抚代表朝廷,权力之大,纵使是镇北王,最多也就平起平坐。陛下是不想找一个巡抚来钳制镇北王,或夹杂私心,或为战局考虑。 “委任一个银锣做主办官,就不存在这样的问题了。” 许七安皱了皱眉:“这样一来,我查案岂不是束手束脚?” 魏渊笑道:“好差事人人都争着抢着,不然朝堂诸公为何推举你?血屠三千里如果镇北王谎报军情,试图逃避责任,主办官查不出来还好,查出来的话。” 查出来的话,就要遭杀人灭口?许七安心里一凛。 “这就是诸公推举你的第二个原因。”魏渊悠然道。 这群老银币魏公似乎一点都不担心?许七安连忙问道:“我该怎么处理?” 对于此事,他有自己的想法,但也很愿意听一听长者的意见,善于采纳“谏言”是一个好习惯。 “虚与委蛇,暗中调查。” 魏渊给出八字真言,接着说道:“你去了北边以后,记得行事不要冲动,尽量不要和镇北王的部下产生冲突。示敌以弱,能放松他们的警惕。 “能暗中调查,就绝对不要光明正大。如果找到对镇北王不利的证据,藏好,回到京城再展示出来。倘若遇到刺杀,镇北王大概率不会亲自动手,我让杨砚随你一同前往。 “你本身实力不弱,金刚神功又已小成,这方面反而不担心。” 如果镇北王亲自动手,那派遣的金锣再多,恐怕也于事无补,我虽然不知道三品武夫到底有多强,但整个朝廷只有一位三品,而四品却茫茫多许七安点点头,道: “卑职也是这么想的。” 其实他不怕被暗杀,他怕的是镇北王亲自下场,到时,他只能豁出一切召唤神殊和尚。对战三品武夫,神殊和尚势必要疯狂摄取精血,难免残杀无辜之人,这是许七安不愿看到的。 而且,事后不得不远走江湖,不能再回朝廷。这样的话,幕后黑手就乐开花了 魏渊接着说道:“其中平衡你自己把握,如果形势不对,这个案子可以罢手。回京之后,你顶多是被问责。” “我” 许七安欲言又止,“血屠三千里”五个字突兀的在脑海里迸出。 “如果此事当真,我,我不会罢手,不会视而不见。”他低声道,说完许七安又补充了一句: “但我不会鲁莽,魏公放心。” 魏渊望着他半晌,眼里有欣赏,有无奈,最后化为欣慰,道:“三日之后出发,你这段时间准备一下。” 淮王府。 后花园,百花齐放,蜜蜂嗡嗡震翅,忙碌于花丛之间。彩蝶翩翩起舞,追逐嬉戏。 空气中弥漫着沁人的芬芳,戴着面纱的王妃手里挽着竹篮,拖曳着长长的裙摆,行于群花之中。 竹篮里躺着一簇娇嫩欲滴的鲜花。 她俯身折下一支花,凑在鼻端轻嗅,眼儿弯起,流露出欣喜之色。 时值仲春穿着锦绣宫裙的王妃,背部曲线曼妙,丝带勾勒出盈盈一握的纤腰,肩膀与脖颈的比例恰当好处。 挽起的青丝垂下丝丝缕缕,修长的脖颈若隐若现,晶莹雪白。 仅看背影、体态就堪称绝色,这样的女子,即使五官不算绝美,也能被男人视作尤物。 身穿轻甲的褚相龙进入后花园,行走间,鳞甲铿锵作响。 他停下脚步,保持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抱拳道:“陛下有令,三日之后,王妃得随查案队伍前往北境,请王妃早做准备。” 王妃弯弯的眉眼渐渐平复,渐渐冷淡,秀拳握紧花枝,指节发白,冷漠道:“还有事吗,没事就滚吧。” 褚相龙拱手,转身离开。 得知自己三日后要出发前往北境,许七安便离开衙门,骑乘小母马回到家中,找到盘坐吐纳的李妙真,道: “能不能随我去一趟云鹿书院?” “不去。”李妙真铁石心肠的拒绝。 嘿,你这女人一点都不娇柔软弱,个性太强许七安拱了拱手,“有要紧事。” 李妙真一双幽潭般剔透的眼睛望来,静等后续。 “还记得你发现的那桩案子吗?血屠三千里的大案。”许七安走近屋子,摘下佩刀放在桌上,给自己倒了杯水,解释道: “朝廷委任我为主办官,三日之后,率使团前往北境,彻查此案。” 李妙真瞬间来精神了,改盘坐为正坐,道:“我随你一同前往。” 唉,堂堂天宗圣女如此急公好义,真不知是不是造孽许七安沉吟道:“朝廷有朝廷的规矩,你无官身,不能参与此案。 “这样吧,你可以先行一步,我们到北境碰头,地书联系。” 他来找李妙真说此事,便是为了请天宗圣女参与,不,甚至不用开口邀请,以李妙真嫉妒如仇的性格,肯定会主动要求参与。 有一位道门四品在暗中做帮手,破案的把握会大大增加。 “我还有一个要求。”李妙真道。 “请说。” “你查案时,我要在你身旁,若是因其他事不在场,事后你要与我仔细说说过程,以及破案思路。”李妙真一本正经的表情。 她想跟着我学破案?嗯,她以后肯定还要行侠仗义,过程中少不得铲奸除恶,以及为冤屈者平反,所以渴望学一点推理知识和刑侦技巧许七安同意了她的要求,脸色严肃道: “行,还有一件事。” 李妙真端正坐姿,摆出聆听姿态。 “你用地书碎片联络我时,记得让金莲道长屏蔽其他人。” “”天宗圣女给了他一个白眼。 两人当即出城,一人骑马驰骋,一人踏剑飞行。 到了清云山,许七安拜见了三位大儒,他一脸尴尬的说:“哎呀,学子近日才思枯竭,怎么都想不出好诗,几位老师恕罪。” 穿儒衫戴儒冠的三位大儒,平静的看着他:“无妨,有事?” 许七安咳嗽一声,厚着脸皮道:“李师和张师赠予我的法术书籍,已经消耗大半,所以” 李慕白和张慎赠与他的“魔法书”,大多都是一些低级法术,其中以司天监的望气术最多。 这是因为大儒们存货不多,高等级法术,他们自己要用。而且,当时许七安只是练气境,给太强大的法术反而害了他。 魔法书里,最强大的技能是李慕白和张慎刻录的“言出法随”,儒家高级技能。其他体系的高级技能几乎没有。 三位大儒看着他,半晌,李慕白说道:“最近才思枯竭” 张慎:“身体不适” 陈泰:“心力交瘁” 每一个甘愿被白嫖的人,上辈子都是折翼的天使,你们仨显然不是许七安道:“那我想请三位老师帮忙,帮我刻录道门的通灵法术。” “可以!”三位大儒颔首。 李妙真皱眉道:“通灵法术要布置法阵的。” 张慎摆摆手,道:“你只管施展,剩下的交给我们。” 说话间,他取出一本无字的褐色封皮书籍,缓缓研磨。 李妙真见状,没有废话,从地书碎片里取出阴性材料,布置阵法,施展道门的法术。 屋内,阴风阵阵,仿佛一下子从仲春步入隆冬。 张慎提笔,在书籍刷刷刷书写,每次落笔,都伴随阵阵清光。 聚魂阵没有召唤来魂魄,这是理所应当的,鬼魅不可能在清云山存在,浩然正气之下,一切魑魅魍魉都将灰飞烟灭。 张慎适时停笔,道:“可以了,刻录了十二张,够吗?” “够了够了” 许七安一边点头,一边感慨儒家体系真特么是开挂的,就像看书一样,看过的东西,就能记下,记下来的东西,就能通过笔,写在纸上。 “我顺便给你写了几张儒家法术,后遗症相当可怕,你想必深有体会,不到万不得已,不要使用。”张慎沉声道。 许七安欣喜的接过书籍,问出了困扰自身许久的疑惑: “学生不明白,几位老师是如何规避反噬的?” 儒家法术的反噬这么可怕,如果大儒们无法规避这样的反噬,根本无法做持久战。 对于许七安的问题,张慎笑道:“儒家四品叫“君子”,君子养浩然正气,百邪不侵。” 百邪不侵,这意思是到了君子境,就可以反弹或免疫法术反噬这会不会太bug了。许七安有些后悔自己走的是武夫体系。 君子动口不动手,以嘴炮制敌,才是他理想中的画风。 李慕白补充道:“如果法术施加在某一方,那么,被施加法术的那一方会代替承受反噬效果。” 这许七安瞳孔一缩,无比庆幸自己没有把理想付诸现实。 我的貂蝉在腰上——这句话带来的法术反噬,可能是缩阳入缝,也可能是铁丝缠腰。甚至吊爆了。 如此一来,二郎在我心里地位直线下降,没有利用价值了他内心调侃道。 告别三位大儒,他带着李妙真离开云鹿书院,沿着台阶往山脚下走去。 “儒家体系确实神奇,除了言出法随之外,还有百邪不侵的浩然正气,与我们道门金丹类似。还能记录其他体系的法术” 李妙真啧啧称赞,感慨道:“我能想象当年儒家鼎盛时期是何等强大,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而今才算有所体会,可惜了。” “确实可惜了。” 一个声音从前方传来,是一位不修边幅的老者,穿着陈旧的儒衫,花白头发凌乱,一双眼睛清澈明亮,却又蕴含沧桑。 李妙真一愣,这人开口之前,自己竟没发现他站在那里。 “学生见过院长。”许七安连忙行礼。 他,他就是云鹿书院的院长,当日儒家第一人李妙真肃然起敬。 赵守面带微笑,颔首示意,道:“你要去北境?” 云鹿书院果然在朝堂安插了二五仔,当初我的戏言,一语成谶许七安“嗯”了一声:“查案子。” “不怕得罪镇北王?”赵守追问。 “怕,但想去看看是怎么回事。”许七安沉声道。 赵守盯着他,无声的看了几秒,抚须而笑:“不算辱没你身上的大气运,许七安,你要记住,气运的根本是“人”这个字,至少你身上的气运是如此。 “是黎民百姓凝聚了气运,是苍生凝聚了气运。” 许七安连忙看向李妙真,发现她脸色如常,审视着院长赵守,仿佛没有听到这一席话。 院长屏蔽了她的听觉? 心里想着,忽然看见赵守挥了挥袖子,一籍飞来,悬停在他面前。 “这是我年轻时游历天下,记录的各大体系法术。如今我已不需要这些。” 许七安欣喜的接过,没有立刻打开,作揖道:“多谢院长。” 等他直起身时,赵守已经不见。 三日后,京城码头。 北上的使团抵达码头,登上官船。 本次使团人数两百,带队的是许七安和杨砚,下属银锣四名,铜锣八名。 刑部总捕头一名,捕快十二名;都察院派了两名御史,十名护卫;大理寺派了寺丞一名,护卫、随从共十二名。 以及一支百人禁军队,这是巡抚出行的配置。 剩下的人,全是褚相龙的人。 直到刚才,许七安才知道褚相龙竟然也在使团之中,一同前往北境。 衙门里,本来春哥、宋廷风和朱广孝也想北上与他同行,但被拒绝了。 此次北行,不一定会遭遇大危机,可一旦遇上,那就很危险。他不想三人涉险,毕竟打更人衙门里,这三人与他情谊最深厚。 码头上,许新年和许二叔代表全家,来为许大郎送行。 此外还有青衫剑客楚元缜、六号恒远、天宗圣女李妙真。 “安全回家。” 许二叔拍了拍侄儿的肩膀,这是他唯一的要求。 楚元缜悄然地上一枚符剑,传音道:“国师托我赠予你的。” 国师? 我和国师不熟啊,她送我这个作甚怀着疑惑,许七安接过符剑,传音道:“替我谢过国师。” 恒远双手合十,念诵佛号:“许大人一定要平安归来。” 李妙真凝视着他,声音清亮:“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暗中传音道:“我会先行一步,在北境等你。” 许七安面带微笑:“但行好事,莫问前程,说的真好。” 传音回复:“北境见。” 他登上船,杨帆而去。 许七安站在甲板上眺望,目光掠过人群,看见远处站着熟悉的三人,分别是用后脑勺盯着他的杨千幻。 双手做喇叭,娇声呼喊的褚采薇。 以及默默挥手做告别的钟璃。 你来干什么?感觉你从码头回司天监的路上,遇到的危机可能比我一路北上遭遇的危险还要多许七安半担忧半感慨。 :感谢“割了动脉喝脉动ai”的盟主打赏。 :祝“幽萌羽”新婚快乐,白头偕老,永结同心,严丝合缝。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一十四章 刷马桶 仲春,暖风熏人,河面千帆过尽。 许七安站在甲板上眺望,看着一艘艘趸船、官船、楼船缓缓航行,风帆鼓胀胀的撑到极限,恍惚间回到了去年。 不过那时正值隆冬,河上吹来的风裂面如割,不像现在春光灿烂,离岸边不远处,还有野鸭成群,肥美的让人吞口水。 距离太远,我的气机抓摄不到武夫体系果然是lo逼啊,想我堂堂六品,连飞都不会飞许七安失望的叹息。 而就算是轻功,也远远做不到踏水而行,得有漂浮物。 或许等到了五品化劲,他才能做到脚掌水上漂。 “宋廷风和朱广孝不在,缺了老宋这个捧哏,这一路是何等的无趣。”许七安感慨。 心里刚这么想,眼角余光看见一个穿靛青色衣裙,做婢女打扮的熟人,来到了甲板。 她年纪30—35岁,姿色普通,眉眼间有着一股傲娇的气质,眼角眉梢带着笑意,似乎是出来享受温暖宜人的江风。 两人几乎同时发现了对方,女人的脸色顿时一垮。 “婶子,你怎么在这里?” 许七安难以置信的盯着她。 婶子女人面皮微微抽搐,冷哼一声:“不是冤家不聚头。” 我早该想到,他的破案能力当世一流,血屠三千里这样的案子,怎么可能差遣他。 褚相龙与她说过,本次北行为了掩人耳目,且有充足的护卫力量,所以选择与调查“血屠三千里”的使团一同出发。 这个案子她知道,至于谁是主办官,她当时心情极差,懒得问。 “婶子,你怎么会在这里?”许七安审视着她。 “与你何干?” 女人寒着脸,威胁道:“以后不许叫我婶子,你的上级是谁,使团里的主办官是谁?再敢叫我婶子,我让他收拾你。” “婶子婶子婶子婶子”许七安一叠声的喊。 这个混球女人大怒,气的胸脯起伏,恶狠狠的瞪他一眼,撂下狠话:“你给我等着。” 她气呼呼的走了。 教坊司,影梅小阁。 浮香睡到日头高照才醒来,披着薄薄的纱衣,在丫鬟的服侍下沐浴,梳妆。 贴身丫鬟轻笑道:“许大人是不是又要离京办事?” 浮香一愣,偏着头,诧异的看着丫鬟,“你怎么知道。” 丫鬟抿嘴,轻笑道:“昨儿床摇到三更天,平日里许大人怜惜娘子,断然不会折腾的这么晚。” 浮香嗔道:“死丫头,胆子越来越大,连姑奶奶都敢打趣。” 嬉笑之间,丫鬟突然大吃一惊,脸色无比古怪,颤声道:“娘,娘子你有白头发了。” 浮香的笑容缓慢收敛,淡淡道:“拔掉便是,有什么大惊小怪。” 梳妆后,她支走丫鬟,独自坐在镜子前,凝视着娇媚的容颜,久久不语。 “哐!” 女人推开褚相龙的房门,穿着婢女服的她掐着腰,怒道:“打更人衙门里一个家伙惹我生气了。” 盘膝打坐,治疗经脉暗伤的褚相龙睁开眼,双眉扬起:“何人?” 女人此时反而不露喜怒,一字一句道:“银锣许七安。” 她已经被许七安欺负好几次了,虽然被金子砸到这个仇已经报,但上次观看净思和尚打擂台的时候,她的千金之躯被那小子占过便宜。 王妃思忖着自己是个妇道人家,很委屈的就忍了,没想到这家伙欺负她上瘾,刚才竟然污蔑她的是大婶。 褚相龙皱了皱眉,“他如何你了?” “他冒犯我了。”王妃表情冷淡,婢女的衣衫以及平庸的五官,也难掩她矜贵之气,语气平静道: “不必做的太过火,索性也不是什么大事,小惩大诫也就是了。” 说完,见褚相龙竟没有答应,而是眉头紧锁,她秀眉轻蹙,冷笑道:“我就算去了北境,也依旧是王妃。” 褚相龙摇摇头,“王妃误会了,那小子是本次北行的主办官。” 王妃小嘴微张,目光略有呆滞。 褚相龙接着说道:“不过你放心,他得意不了多久,我会整治他的。即使是陛下钦点的主办官,那也是一时的,银锣就是银锣,便是再加一个子爵的身份,也终究是小人物。” 作为手握实权的将领,镇北王的副将,寻常勋贵、官员,他还真不放在眼里。 一晃三天过去,水路走的还算安稳,这种大型官船是不会遇到水匪的,规模大,档次高,任谁都能看出船上住着身份不同一般的大人物。 而这样的大人物,往往伴随着高手和精锐护卫,寻常水匪只敢针对小型商船下手,偶尔袭击规模不大的官府趸船。 不过有件事让许七安很苦恼,春季降雨量充沛,河水湍急,不似冬日那般平静,时不时就会有江风裹挟大浪打来。 对于住在船舱里的人来说,固然难受,倒也不是无法忍受。可住在舱底的禁军就难受了,已经病倒了好几个。 这天,午膳过后,许七安在房间里盘坐吐纳,“咚咚”,房门敲响。 提前听见脚步声的许七安睁开眼,皱眉道:“进来。” 房门没锁,轻易的就被推开,一位粗矮身材的汉子跨过门槛,垂头抱拳,道: “大人。” 这位矮小,但足够魁梧的汉子,是本次禁军首领,百夫长陈骁。 许七安不悦道:“何事。” 他有些恼怒这个粗鄙军夫不知礼数,打扰他修行。 “大人,好些士兵生病了,请您过去看看吧。”陈骁说完,似乎害怕许七安拒绝,急声补充: “卑职是怕引起疫情,危及到船上的大人们。” 这个理由引起了许七安的重视,当即穿上靴子,与百夫长陈骁一同前往舱底。 “咚咚” 在陈骁的带领下,许七安顺着木阶进入船舱,一股沉闷难闻的气味涌入鼻腔,汗臭味、霉味、氨气味 这是因为空气不流通,却又挤满了人,睡觉排泄都在舱底,于是滋生了细菌,再加上晕船体质弱的就会病倒。 没生病的,也会显得萎靡不振。 听到脚步声,一双双眼睛望了过来,发现是上级和使团主办官后,士卒们挺直腰杆,保持静默。 许七安走到一个不停咳嗽,发着低烧的士卒床边,所谓的床,其实就是狭窄简陋的木板,如此船舱才能容纳百名士卒。 “没什么大碍,本官这里有司天监的解毒丸,只需一粒化在水里,染疾者每人喝一口便能治愈。” 许七安做出判断,当即伸手进兜,轻扣玉石小镜表面,倾倒出一枚瓷瓶。 滴血认主后,地书与主人产生某种紧密联系,取物随心,不怕里面的东西“哗啦啦”的倾倒出来。 他给了陈骁一粒解毒丸,让他碾碎了丢进水囊,分给染病的士兵喝。 司天监的高级药丸,效果立竿见影,生病的士兵惊喜的发现,肺部不再难受,咳嗽缓解,头脑从昏沉到清明,除了尚有些虚弱,身体状态得到翻天覆地般的改变。 “不难受了” “我好了。” “谢谢大人,谢谢大人。” 其余的士兵也露出了笑容,看向许七安的眼神里多了感激和热情。 许七安微微颔首,而后扫了一眼床底的马桶,忍不住皱眉,斥道: “都缩在舱底做什么,为何不去甲板上透透气。如此乌烟瘴气,你们不生病才怪。” 一百人,一百个马桶,看起来都不勤刷的样子,这就相当于住在茅厕里,空气本来就不流通,春天正是细菌滋生的季节,怎么可能不生病。 如果能勤快点,每天刷马桶,每天到外头透透风,以士兵们的体质,不应该轻易病倒。 “这” 面对许七安的责问,陈骁露出苦涩表情,道:“褚将军有令,不许我们离开舱底,不许我们上甲板。兄弟们平时都是在舱底吃的干粮。” 闻言,许七安脸色一沉,盯着陈骁,问道:“为何?” “褚将军吩咐,船上有女眷,常要去甲板散步观景,害怕我们冒犯了女眷。如有违抗,就打二十军杖。” 那名生病的士兵,一边咳嗽,一边说道。 许七安没有回应,目光再次扫过昏暗的舱底,扫过一位位挺直腰背的士兵,扫过他们脚边的马桶。 空气中的潮湿臭味,这一刻仿佛浓烈了一百倍,让许七安想逃离这里。 而这些士卒们,得在这里睡觉,在这里休息,连吃饭都在这样的环境里。 陈骁无声的看着他。 一百双眼睛默默的看着他。 许七安突然明白了,这次探病是一个幌子,真正目的是让他主持公道的。 士兵也是人,再也无法忍耐这样的环境了,心里充满愤懑。同时,在他们眼里,许银锣才是这次使团的主办官,是朝廷钦点的主办官。 他们有委屈有诉求,只能找许七安,也认为只有许银锣能为他们主持公道。 如果主办官也让他们缩在舱底,不允许出去,那他们才死心。 “我现在只有一个命令。”许七安皱着眉头。 “请大人吩咐。”陈骁垂头,抱拳。 “请大人吩咐。” 众士卒起身,垂头抱拳。 许七安指了指头顶的甲板,喝道:“滚上去刷马桶。” “是!”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走走走,刷马桶去,老子早受不了这股味儿了。” 欢呼声一下子响起。 :感谢“l我真的没钱啊”的盟主打赏。感谢“是抱紧安东尼子的芽衣哟”的盟主打赏。 :下一章字数会多一点。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一十五章 拔刀 褚相龙吃过午膳,吩咐随从沏了杯茶,他捧着热腾腾的茶水,轻啜一口,问道: “王妃近日如何?” “一直待在房间里。”随从道。 那间奢华宽敞的大房间里,住着的王妃其实是傀儡,真正的王妃整天出来溜达,混迹在普通婢女里。 有时候还会去伙房偷吃,或者兴致勃勃的旁观船夫撒网捞鱼,她站在一旁瞎指挥。 船夫们非但不生气,反而对这个姿色平庸的年长婢女产生巨大的好感,几个积攒不少家底,又尚未成家的船夫,私底下就在打探老阿姨的情况。 这就是王妃的魅力,即使是一副平平无奇的外表,相处久了,也能让男人心生爱慕。 所以褚相龙要严禁士卒上甲板,严禁男人私底下接触王妃。但他不能明着说,不能表现出对一个婢女超乎寻常的关心。 “尽快北上,到了楚州与王爷派来的军队会合,就彻底安全了。”褚相龙吐出一口气。 混迹在调查使团里,无疑是明智的决定。出发之前,就连主办官许七安等一干高官,也不知道王妃随行。 这时,他突然听见了密集的脚步声,来自甲板,而后是男人们豪放的笑谈声。 舱底的士卒们都出来了褚相龙脸色一沉,继而涌起怒火,他三令五申的告诫底下的大头兵们,不得登上甲板。 竟把他的话当耳边风? 褚相龙走出房间,穿过廊道,来到甲板上,看见成群结队的士卒们,拎着马桶,哗啦啦的把秽物倒入河里,风一来,臭味便扑鼻而入。 百夫长陈骁站在甲板上,吆喝道:“倒完记得把恭桶刷干净。” “好嘞!” 士兵们大声应是,脸上带着笑容。 褚相龙负手而立,面色阴沉严肃,喝道:“谁让你们上来的。” 嘈杂声顿时一滞,士兵们连忙放下马桶,面面相觑,有些手足无措,低着头,不敢说话。 褚相龙喝骂道:“是不是以为人多,就法不责众?喜欢上甲板是吧,来人,准备军杖,行刑。” 俄顷,嘈乱的脚步声传来,褚相龙带来的卫队,从甲板另一侧绕过来,手里拎着军杖。 “褚将军,这,这” 陈骁大急,他之所以没有立刻说明情况,告诉褚相龙是许银锣的允许,是因为这会让人觉得他在拱火,在挑唆两位大人闹矛盾。 而许七安恰好返回房间去了,他必然听到了外面的动静,如果真心肯为禁军们出头,他会出来。 反之,则说明他不愿意与褚将军起冲突,毕竟这位褚将军是镇北王的副将,是手握兵权的大人物。 “褚将军何故动怒啊,是我让他们上来刷恭桶的。” 终于,禁军们期盼的声音从船舱里传出来,伴随着轻盈却用力的脚步声,穿银锣差服的许七安,单手按刀,走了出来。 褚相龙回过身,凝视着许七安,咄咄逼人的语气: “你不知道我的命令?如果不知道,现在立刻让他们滚回去,并保证再不出来。如果知道,那我需要一个解释。” 陈骁硬着头皮,抱拳道:“褚将军,是这样的,有几名士兵染病,卑职束手无策,无奈求助许大人” 要么很讲义气,要么很聪明许七安心里评价,嘴上却道:“有你说话的地方?滚一边去。” 陈骁低着头,不再吭声,眼里闪过感激之色。 许银锣这是要把他摘出去。 训斥完百夫长,许七安盯着褚相龙,沉声道: “褚将军想要解释?你自己去舱底一趟不就行了,如果能在那里住几天,感受会更加深刻。我已经决定了,以后,辰时初至辰时末,舱底禁军可自由出入。午时初至午时末,可以自由出入。申时初至申时末,可自由出入。” 每天可以在甲板上活动六小时。 这既能有效改善空气质量,也有益于士卒们的身心健康。 甲板上,士兵们面露喜色,兴奋的交换眼神。风大浪大,舱底摇晃颠簸,再加上一股子的怪味道,闷的人想吐。 况且,还得在这样的环境里吃干粮。身体不适是一方面,心里上的折磨才最折腾人。 褚相龙淡淡道:“许大人不懂带兵,就不要指手画脚。这点苦头算什么?真上了战场,连泥巴你都得吃,还得躺在尸体堆里吃。” 说话的过程中,面带冷笑的望着许七安,毫不掩饰自己的鄙夷和轻视。 许七安针锋相对,反驳道:“褚将军是久经沙场的老兵,带兵我是不如你。但你要和我盘逻辑,我倒是能跟你说道说道。” 顿了顿,他跨前一步,盯着褚相龙,问道: “你也说了是打仗,非常时期能与平日一样?褚将军手底下的兵,也是天天住茅厕,在屎尿味里啃干粮? “这些士兵都是精锐,他们平时操练同样辛苦,也知道打仗该怎么打。但辛苦和受折磨不是一回事。养兵千里用兵一时,连兵都不知道养,你怎么带兵的?你怎么打仗的? “说白了,这些不是你的兵,你就不把他们当人看。” 说的好! 陈骁心里大吼,这几天他看着士兵气色颓废,心疼的很。因为这些都是他手底下的兵。 褚相龙不把他们当人看,不就是因为这些兵不是他的嘛。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许银锣不愧是大奉的诗魁陈骁发自内心的敬佩,越想,越觉得这句话是至理名言。 士兵们低着头,咬着牙,虽然没有说话,但微微握起的双拳,表露出他们内心的愤慨。 他们是最底层的士兵,的确没地位,但士兵也是人,也有情绪。 褚相龙似乎被激怒了,表情既桀骜又凶狠,迈步向前,让自己的脸和许七安的脸贴的很近,厉声质问: “你在教我做事?你算什么东西。” “我寻思着,是不是上次服软的太快,让你轻而易举的得逞。以致于在你心里,产生了错误认识?” 许七安后退一步,与褚相龙拉开距离。 这样的举动,在褚相龙眼里,自然是露怯了。没错,许七安在他心里的第一印象是:天赋极佳,但贪恋权位,可以用更大的权力驾驭、压制。 这符合许七安在科举舞弊案中表现出的形象,轻易的让他得到了金刚神功,事后甚至不敢反悔,屁颠颠的把佛像送上门来。 很多武夫都愿意给人当狗,纵使自身实力强大,却向高官们卑躬屈膝,因为这类人都贪恋权势。 “难道不是?”褚相龙鄙夷道。 话音方落,他看见退开一步的许七安,忽然旋身,一招凶狠的鞭腿拦腰扫来。 没有任何征兆,说动手就动手。 褚相龙双手交叉格挡,砰一声,气机炸成涟漪,他像是被攻城木撞中,双腿滑退,后背狠狠撞在舱壁。 坚固的木墙咔擦断裂。 一点金漆从许七安眉心亮起,迅速走遍全身,现出灿灿金身,一字一句道:“我脾气很暴躁的,扑盖仔。” 魏渊提点他,要和镇北王的人打点好关系,这是为了查案更加方便,不至于事事遭遇刁难。 但魏渊绝对不是要他卑躬屈膝,对镇北王的人笑脸相迎,打了左脸,还凑上去右脸。 因为,如果案子没有头绪,他这个朝廷委任的主办官,可以平安无事的返京。如果真查出对镇北王不利的证据,即使他和褚相龙是拜把子的交情,也无济于事。 许七安早看不惯褚相龙了,趁着小老弟遇难,落井下石,谋夺他的金刚神功。 双臂酸疼,牵动经脉旧伤的褚相龙,不敢相信的瞪着许七安。 他居然敢动手? 他真觉得自己一个小小银锣,得罪的起手握实权的将领、镇北王的副将? “将军!” 褚相龙的卫队勃然大怒,齐刷刷的涌过来,握着军杖,对准许七安。 只要褚相龙一声令下,他们就上去制服这个狂妄的小子。 “许大人!” 百名禁军同时涌了过来,簇拥着许七安,表情肃杀的与褚相龙卫队对峙。 他们的立场非常清晰,虽然禁军与银锣是不同衙门,互不干涉,但许七安现在是主办官,使团的最高领袖。 而且,就凭他刚才那番话,就值得自己为他拼一回命。 “统统住手!” 喝声从船舱传来,闻讯而来的几名官员疾步走出。 都察院的两名御史、刑部的总捕头、大理寺的寺丞,他们身后是各自的侍卫、捕快。 两名御史一上来就和稀泥,一叠声的说:“有话好好说,两位大人何必动手?” 大理寺丞看了眼裂开的墙壁,以及现出金身的许七安,阴阳怪气道: “许大人好身手,这身神功,恐怕整船人加一起,都不是您对手。” “你们来的正好。” 褚相龙恶狠狠的瞪一眼许七安,把刚才的事说了一遍,指着许七安说: “士兵的事只是他挑事的由头,真正目的是报复本将军,几位大人觉得此事如何处理。” 大理寺丞当即道:“船上有女眷,士兵不宜登上甲板。本官觉得,褚将军的命令合情合理。” 刑部的捕头淡淡道:“以我之见,许大人不妨赔礼道歉,禁军返回舱底,不得外出。此事就此揭过。咱们此次北行,理当团结。” 都察院的两位御史赞同。 三司官员的想法很简单,首先,他们本身就不喜许七安,此子与刑部、大理寺、都察院都有过节。 其次,此次北行,与镇北王的副将打好关系,是很有必要的。 甲板上的动静,惊动了房间里喝茶的王妃,她闻声而出,看见通往甲板的廊道上,聚集着一群王府婢女。 “发生了什么事?”她皱了皱眉,习惯性的问话。 婢女们回头,看了她一眼,有些不喜这个面生老婢女颐指气使的语气,叽叽喳喳的说: “褚将军和许银锣发生冲突了,差点打起来呢。” “好像是因为褚将军不允许舱底的侍卫上甲板,许银锣不同意,这才闹了矛盾。” “哼,这许银锣好不识抬举,居然敢和褚将军动手,他可是我们淮王的副将。现在几位大人都站在褚副将这边,要求他赔礼道歉呢。” “我虽然很仰慕许银锣,但这次是他不对嘛,这些大头兵臭烘烘的,多碍眼啊。我们以后都不好去甲板吹风啦。” 王妃试图挤开婢女,没想到平日里对她毕恭毕敬的丫头们,非但不让路,反而合理把她挡了回去。 王妃心里好气,看不见甲板上的景象,好在这会儿婢女们安静了下来,她听见许七安的冷笑声: “道歉?我是陛下钦点的主办官,这条船上,我说了算。” 大理寺丞反驳道:“你是主办官不假,但使团里却不是说了算,否则,要我等何用?” 刑部的捕头颔首:“陛下的旨意是,三司与打更人协同办案,许大人想搞一言堂的话,那恕本官不能认同。” 两名御史赞同刑部捕头和大理寺丞的话。 一下子,压力就全在许七安这边。 就算他倔强的不肯认错,但当着所有人的面,被同行的官员排挤,威信也全没啦王妃敏锐的捕捉到众官员的意图。 她不认为这个在斗法中叱咤风云的男人会服软,但眼下这样的情况,服软与否,其实不重要了。 在场所有人都看得出来,主办官许银锣不得人心,同行的官员排挤他,打压他。 这样的固有观念一旦形成,主办官的威严将一落千丈,队伍里就没人服他,纵使表面恭敬,心里也会不屑。 “倘若是淮王,就绝对不会遇到这种情况,至少我从未见过淮王遭遇过类似的窘境。”王妃心想。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下意识的拿淮王和甲板上那个年轻人作对比。 对比之后,发现两人的情况不能一概而论,毕竟淮王是亲王,是三品武者,远不是许宁宴能比。 于是,王妃又在心里嘀咕:他会怎么做? 应该不会服软吧那我可要看不起他了不对,他服软的话,我就有嘲讽他的把柄她心里想着,接着,就听见了许七安的喝声: “诸将士听令,本官身为主办官,奉圣旨前往北境查案,事关重大,为防止有人泄密、捣乱,现要驱逐闲杂人等,褚相龙及其部署。” 当场,只有四名银锣,八名铜锣抽出了兵刃,拥护许七安。 甲板上的百名禁军一声不吭,似乎不敢掺和。 场面沉寂了几秒,一位士兵悄悄返回了舱底。 而后是一个两个三个越来越多的士兵低着头,离开甲板,返回舱底。 不多时,甲板清空了。 “嗤!” 褚相龙不屑的嗤笑声显得格外刺耳。 大理寺丞满脸揶揄,幸灾乐祸。 刑部捕头嘴角勾了勾,双手抱胸,靠着舱壁,摆出看戏姿态。 都察院两名御史无奈摇头。 突然,踩踏阶梯的嘈乱脚步声传来,“噔噔噔”的练成一片。 百名禁军去而复返,与刚才不同的是,他们手里的马桶换成了制式军刀。 他们是回舱底拿武器的。 陈骁按住军刀,走到许七安身侧,沉声道:“拔刀!” “锵” 拔刀声响成一片,百名士卒齐拔刀,遥指褚相龙等人。 “你,你们要造反吗?”大理寺丞脸色微变,怒喝道。 陈骁沉默,舔了舔嘴唇,目光锐利的盯着大理寺丞,然后又看了一眼许七安,似乎只要许银锣一声令下,他就敢上前砍了这个啰嗦的文官。 大理寺丞心里一寒,下意识的后退几步,不敢再冒头了。 刑部捕头从依靠墙壁,改成挺直腰杆,脸色从戏谑变成严肃,他悄悄握紧手里的刀,如临大敌。 身为武夫的他从这些禁军眼里看到了坚韧的意志,挥舞钢刀时,绝对不会犹豫。 褚相龙额头青筋怒跳,他依旧不相信身为镇北王副将的自己,会遭遇这样的待遇。这些低级士兵,居然敢对自己拔刀。 “杨砚!” 褚相龙低吼道:“你们打更人要造反吗,本将军与使团同行,是陛下的口谕。” “聒噪!”杨砚的声音从船舱里传出,语气冷淡:“我不知道这件事。” “你” 褚相龙脸色顿时一白,他神色几度变幻,死死盯着许七安,咬牙切齿道:“你想怎样。” 许七安迎着阳光,脸色桀骜,说道:“三件事,一,我刚才的决定照旧,士兵们每天有六小时的自由时间。二,记住我的身份,使团里没有你说话的地方。 “有没有问题?” 褚相龙沉着脸,缓缓点头。 许七安拎着刀走过去,冷笑道:“第三,给老子道歉。” 刹那间,褚相龙脸色略有扭曲,额角青筋凸起,脸颊肌肉抽动。 但最后还是服软了,低声道:“许,许大人,大人有大量,别与我一般见识。” 许七安嘿了一声:“懂事。” 身后,百名禁军咧开嘴,露出了质朴的笑容。 :感谢“半步咸鱼”的盟主打赏,感谢“错过了散养的人”的盟主打赏。 这章写的有点长,拖延了半小时才更新,本来想再拖半小时精修一下,只能先更新,回头再精修章节。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一十六章 夜谈 甲板上,陷入诡异的寂静。 三司的官员、侍卫噤若寒蝉,不敢出言招惹许七安。尤其是刑部的捕头,刚才还说许七安想搞一言堂是痴心妄想。 此时,只觉得脸颊火辣辣,忽然明白了刑部尚书的愤怒和无奈,对这小子恨之入骨,偏偏拿他没有办法。 当然,最颜面扫地的是褚相龙,身为镇北王的副将,他在边关手握实权,回了京城,同样不需看人脸色。 纵使是朝堂诸公,他也不怵,因为能主宰他生死、前程的人是镇北王。诸公权力再大,也处置不了他。 渐渐养成跋扈张扬的性格,直到此刻,在许七安手底下狠狠栽了个跟头。 褚相龙一边告诫自己大局为重,一边平复内心的憋屈和怒火,但也没脸在甲板待着,深深看了眼许七安,闷不吭声的离开。 他只觉众人看自己的目光都带着嘲讽,一刻都不想留。 甲板上,船舱里,一道道目光望向许七安,眼神悄然发生变化,从审视和看好戏,变成敬畏。 银锣的官职不算什么,使团里官位比他高的有大把,但许银锣掌控的权力以及背负的皇命,让他这个主办官变的当之无愧。 若有人敢阳奉阴违,或以官位压制,褚相龙今日之辱,便是他们的榜样。 王妃被这群小蹄子挡着,没能看到甲板众人的脸色,但听声音,便已足够。 他的行为乍一看霸道强势,给人年轻气盛的感觉,但其实粗中有细,他早料到禁军们会簇拥他不,不对,我被外在所迷惑了,他之所以能压制褚相龙,是因为他行的是无愧于心的事,所以他能堂堂正正,所谓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王妃得承认,这是一个很有魄力和人格魅力的男人,就是太好色了。 随着褚相龙的服软、离开,这场风波到此结束。 许银锣安抚了禁军,走向船舱,挡在入口处的婢子们纷纷散开,看他的眼神有些畏惧。 与老阿姨擦身而过时,许七安朝她抛了个媚眼,她立刻露出嫌弃的表情,很不屑的别过脸。 果然是个好色之徒王妃心里嘀咕。 她现在的模样,确实与美人搭不上边,且姿容普通。然而就算这样,猥琐好色的许七安竟还试图勾搭。 进入船舱,登上二楼,许七安敲了敲杨砚的房门。 “进来!” 从头到尾都不屑参与纠纷的杨金锣,淡淡道。 许七安推门而入,看见杨砚在床榻上盘坐,床边两双靴子摆的整整齐齐。 杨砚做事一丝不苟,但与春哥的强迫症又有不同。 许七安关上门,信步来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水,一口气喝干,低声道:“那些女眷是怎么回事?” “褚相龙护送王妃去北境,为了掩人耳目,混入使团中。此事陛下与魏公打过招呼,但仅是口谕,没有文书做凭。”杨砚说道。 还真是王妃啊许七安皱了皱眉,他猜的没错,褚相龙护送的女眷真的是镇北王妃,正因如此,他仅仅是威慑褚相龙,没有真的把他驱逐出去。 “为何护送王妃去北境,要这么偷偷摸摸?”许七安提出疑问。 杨砚摇头。 此事必有猫腻许七安压低声音,道:“头儿,和我说说这个王妃呗,感觉她神神秘秘的。” 杨砚微微皱眉,这个问题有些为难他,毕竟对于一个世上温暖的港湾不是男人向往的深渊,而是武道的武痴来说,八卦一点意义都没有。 “我知道的不多,只知当年山海关战役后,王妃就被陛下赐给了淮王。而后二十年里,她不曾离开京城。” 这些事儿我都知道,我甚至还记得那首形容王妃的诗许七安见问不出什么八卦,顿时失望无比。 “你这次得罪了褚相龙,抵达北境后,少不得要被刁难,但也成功树立了威望。这一路上,没人敢与你较劲。” 杨砚继续说道:“三司的人不可信,他们对案子并不积极。” 看得出来,没有危险的情况下他们会查案,一旦遭遇危险,必定胆怯退缩,毕竟差事没做好,顶多被责罚,总好过丢了性命许七安颔首: “我知道,这是人之常情。” 杨砚没有劝什么,点了点头,看向许七安:“还有事吗,没事就出去,别打扰我修炼。” 头儿,你这人一点意思都没有,你就是我上辈子世界里的程序猿,女人在他们面前脱裤子,他们只会大喊一声:404 许七安半玩梗半吐槽的离开房间。 这天,用过晚膳,在青冥的夜色里,许七安和陈骁,还有一干禁军坐在甲板上吹牛聊天。 许七安给他们说起自己破获的税银案、桑泊案、平阳郡主案等等,听的禁军们由衷敬佩,认为许七安简直是神人。 身为京城禁军,他们不是一次听说这些案,但对细节一概不知。而今终于知道许银锣是如何破获案件的。 比如税银案里,当时还是长乐县快手的许宁宴,身陷囫囵心有静气,对府尹说:汝可想破案? 府尹答:想。 许宁宴淡淡道:卷来。 于是卷宗就送来了,他只扫了一眼,便勘破了打更人和府衙焦头烂额的税银案。 又比如错综复杂,注定载入史册的桑泊案,刑部和府衙的捕快束手无策,云里雾里。许银锣,哦不,当时还是许铜锣,手握御赐金牌,对着刑部和府衙的酒囊饭袋说: 刑部办不了的案,我许七安来办,刑部不敢做的事,我许七安来做。 刑部的废柴们羞愧的底下了头颅。 许银锣真厉害啊禁军们愈发的佩服他,崇拜他。 “其实这些都不算什么,我这辈子最得意的事迹,是云州案。” 许七安手里拎着酒壶,扫过一张张精瘦的脸,傲然道:“当日云州叛军攻陷布政使司,巡抚和众同僚命悬一线。 “这时,我一人一刀挡在八千叛军面前,他们一个人都进不来,我砍了整整一个时辰,砍坏了几十刀,浑身插满箭矢,他们一个都进不来。” “八千?”百夫长陈骁一愣,挠头道:“我怎么听说是一万叛军?” “我听说一万五。” “不不不,我听禁军里的兄弟说,是整整两万叛军。” 士兵们争论起来。 这,这也太难吹了吧,我都不好意思了。许七安咳嗽一声,引来大家注意,道: “没有没有,那些都是谣传,以我这里的数目为准,只有八千叛军。” 八千是许七安认为比较合理的数目,过万就太浮夸了。有时候他自己也会茫然,我当初到底杀了多少叛军。 “原来是八千叛军。” 禁军们恍然大悟,并坚信这就是真实数据,毕竟是许银锣自己说的。 闲聊之中,出来放风的时间到了,许七安拍拍手,道: “明日抵达江州,再往北就是剑州边境,咱们在江州驿站休息一日,补充物资。明天我给大家放半天假。” 许大人真好大头兵们开心的回舱底去了。 这几天不用闷在舱底,又勤刷马桶,环境得到巨大改善,他们气色都好了很多。 前一刻还热闹的甲板,后一刻便先得有些冷清,如霜雪般的月华照在船上,照在人的脸上,照在河面上,粼粼月光闪烁。 “骗子!” 拎着酒壶的许七安,听见有人在身边骂他。 他臭不要脸的笑道:“你就是嫉妒我的优秀,你怎么知道我是骗子,你又不在云州。” 老阿姨牙尖嘴利,哼哼道:“你怎么知道我说的是云州案?” 许七安给她噎了一下,没好气道:“还有事没事,没事就滚蛋。” 老阿姨气道:“就不滚,又不是你家船。” 她身子娇贵,受不得船只的摇晃,这几天睡不好吃不香,眼袋都出来了,甚是憔悴,便养成了睡前来甲板吹吹风的习惯。 恰好看见他和一群大头兵在甲板上聊天打屁,只能躲一旁偷听,等大头兵走了,她才敢出来。 许七安不搭理她,她也不搭理许七安,一人低头俯视闪烁碎光的河面,一人抬头仰望天边的明月。 老阿姨不说话的时候,有一股沉静的美,宛如月色下的海棠花,独自盛放。 月光照在她平平无奇的脸蛋,眼睛却藏进了睫毛投下的阴影里,既幽深如大海,又仿佛最纯净的黑宝石。 许七安喝了口酒,挪开审视她的目光,仰头感慨道:“本官诗兴大发,赋诗一首,你走运了,以后可以拿着我的诗去人前显圣。” 她嗤笑一声,满脸不屑,耳朵却很诚实的竖起。 虽然很想打击或嘲笑这个总惹她生气的男人,但在诗词方面,他是大奉儒林公认的诗魁,出言不逊只会显得她愚蠢。 等了片刻,仍不见他念诗,静等佳作的老阿姨忍不住回头看来,撞上一双戏谑的眼神。 她又生气的扭回头。 接着,耳边传来那家伙的半叹息半吟诵的声音:“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 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她眸子渐渐睁大,嘴里碎碎念叨,惊艳之色溢于言表。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京城里的那些读书人如此追捧你的诗。”她轻叹道。 他们不是吹捧我,我不生产诗,我只是诗词的搬运工许七安笑道: “过奖过奖,诗才这种东西是天生的,我生来就感觉脑子里装满了传世佳作,信手拈来。” 这一次,脾气古怪的老阿姨没有打击和反驳,追问道:“后续呢?” 后续我就不记得了许七安摊手:“我只作出这么一句,下面没了。” 她咬牙切齿的说:“我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痛恨你。” 之后又是一阵沉默。 老阿姨趴在护栏上,望着微波荡漾的江面,这个姿势让她的臀儿不可避免的微微翘起,薄薄的春衣下,凸显出滚圆的两片臀瓣。 “很大,很圆,但看不出是蜜桃还是满月”许七安习惯性的于心里点评一句,而后挪开目光。 也不能一直看,显得他是很猥琐似的。 “听说你要去北境查血屠千里案?”她突然问道。 “嗯。”许七安点头,言简意赅。 “是什么案子呀。”她又问。 “暂时不清楚,但我估计是蛮族侵入边境,大肆烧杀掠夺,屠戮千里,而镇北王守城不出。”许七安给出自己的猜测。 “噢!” 她点点头,说道:“如果是这样的话,你不怕得罪镇北王吗。” “怕啊。” 许七安无奈道:“如果案子没落到我头上,我也就睁只眼闭只眼,管好身边的事。可偏偏就是到我头上了。 “寻思着或许就是天意,既然是天意,那我就要去看看。” 她没说话,眯着眼,享受江面微凉的风。 许七安眼睛一转,笑道:“我去年乘船去云州时,路上遇到一些怪事。” 她顿时来了兴趣,侧了侧头。 “途中,有一名士卒夜里来到甲板上,与你一般的姿势趴在护栏,盯着水面,然后,然后” 许七安盯着河面,露出了惊恐的表情。 她也紧张的盯着河面,全神贯注。 “然后河里窜出来一只水鬼!”许七安沉声道。 “胡,胡说八道” 老阿姨脸色一白,有些害怕,强撑着说:“你就是想吓我。” 噗通! 突然,水面传来响动,溅起水花。 她尖叫一声,吓的一屁股坐在地上,抱着头瑟瑟发抖。 “哈哈哈哈!” 许七安捧腹大笑,指着老阿姨狼狈的姿态,嘲笑道:“一个酒壶就把你吓成这样。” 老阿姨默默起身,脸色如罩寒霜,一声不吭的走了。 生气了?许七安望着她的背影,喊道:“喂喂喂,再回来聊几句呀,小婶子。” 黎明时,官船缓缓停泊在黄油郡的码头,作为江州为数不多有码头的郡,黄油郡的经济发展的还算不错。 此地盛产一种黄橙橙,晶莹剔透的玉,色泽宛如黄油,取名黄油玉。 官船会在码头停泊一天,许七安派人下船筹备物资,同时把禁军分成两拨,一拨留守官船,另一拨进城。半天后,换另外一拨。 “趁着有时间,午膳后去城里找找勾栏,带着打更人同僚玩玩,至于杨砚就让他留守船上吧” 晨光里,许七安心里想着,忽然听见甲板角落传来呕吐声。 扭头看去,看见不知是蜜桃还是满月的滚圆,老阿姨趴在船舷边,不停的呕吐。 “小婶子,怀孕了?”许七安调侃道,边掏出帕子,边递过去。 她没理,掏出秀帕擦了擦嘴,脸色憔悴,双眼布满血丝,看起来似乎一宿没睡。 “我昨天就看你气色不好,怎么回事?”许七安问道。 小婶子瞪了他一眼,摇着臀儿回舱去。 她昨晚害怕的一宿没睡,总觉得翻飞的床幔外,有可怕的眼睛盯着,或者是床底会不会伸出来一只手,又或者纸糊的窗外会不会悬挂着一颗脑袋 卷着被褥,蒙着头,睡都不敢睡,还得时不时探出脑袋观察一下房间。 一宿没睡,再加上船身颠簸,连日来积压的疲惫顿时爆发,头疼、呕吐,难受的紧。 都是这小子害的。 不理我就算了,我还怕你耽误我勾栏听曲了许七安嘀咕着,呼朋唤友的下船去了。 :先更后改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一十七章 分析王妃随行的原因 自古以来,背靠港口的城市,经济普遍繁华,黄油郡的郡城规模不算大,但街道宽敞笔直,行人如织,甚是热闹。 许七安站在码头,放眼望去,挑夫和苦力来来往往,挥洒汗水。 目光一扫,他锁定一个手里拿着账本,坐在凉棚里喝茶的工头,信步走过去,单手按刀,俯视着那位工头。 那工头定定的看着许七安,以及他身后打更人们胸口绣着的银锣、铜锣标志,纵使不认识打更人的差服,但打更人的威名,便是市井百姓也是如雷贯耳。 这,这是传说中的打更人?工头一边疑惑,一边起身,点头哈腰:“几位大人,有何吩咐?” 说话的过程中,从兜里掏出一把碎银,双手奉上。 许七安没看,直截了当的说道:“你是工头?” 工头继续点头哈腰,“是的。” 许七安缓缓点头,看向忙碌的挑夫们,问道:“最近有没有北方来的难民。” “难民?” 工头想了想,摇着头:“没有,不过小人也听说了,北境正在打仗,蛮族到处烧杀劫掠,幸好有镇北王守着啊,不然楚州可能早就丢了。” “你很崇敬镇北王?”许七安没有情绪起伏的语气。 “那当然,镇北王是大奉的军神,也是大奉第一高手,正因为有他在,北边才能安稳。”工头露出敬仰的神色。 镇北王什么时候成军神了,大奉军神明明是魏公许七安带着银锣和铜锣们离开。 凉棚里,工头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纳闷道:“给银子都不要?是不是脑子有病。” 在城里转了一个时辰,许七安在酒楼坐过,在勾栏坐过,甚至主动与乞丐搭讪。随行的打更人们察觉到许七安这次出行是另有目的。 所谓勾栏听曲,只是幌子而已。 “许大人,您在打探什么?”一位银锣问道。 “打探难民咯。” 许七安站在街边,单手按刀,皱眉道:“有件事很奇怪,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发现。” 一位经验丰富的银锣,想了想,回答道: “没有难民?这并没有什么奇怪,我们才初到江州,距离楚州还有至少十日的路程。这还是走的水路,走陆路的话,少说半个月。难民未必能从楚州逃难到此。” 许七安摇摇头,看他一眼,哼道:“你忘记我们来查的是什么案子?” 四位银锣悚然一惊,立刻领悟了许七安的意思。 血屠三千里类似的行为,通常发生在旷日持久,且投入相当数量兵力的大型战场。 而如果发生这种规模的战争,必定造成灾民遍野,即使江州距离楚州遥远,未必没有难民中的幸运儿成功逃亡过来。 可是没有 这案子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复杂啊许七安心里一沉,情绪难免陷入沉重。但他看了一眼身边的同僚们,见他们忧心忡忡的模样,当即“呵”一声,用一种无比龙傲天的语气,缓缓道: “有点意思,这才是我想要办的案子,太简单了反而无趣。” 许大人经历丰富,虽然入职时间短,可经历的大风大浪确实旁人一辈子都无法经历的打更人们回想起许银锣经历过的那一桩桩一件件的大案,顿时心里不慌,安定了许多。 午膳前,许七安提着食盒,以及几块未经雕刻的黄油玉,返回官船。 他先把黄油玉放在房间,而后提着食盒,登上三楼,来到角落的一个房间前,敲了敲门。 “谁?” 房内传来老阿姨略显暴躁,但有气无力的声音。 “是我。” 许七安笑道。 听到他的声音,里面没动静了,也没开门,似乎打算冷处理。 “傅文佩,你开门啊,我知道你在家,你有本事勾男人,你有本事开门啊。” 许七安是个贱人。 “哐” 门打开了,穿着青色婢女衣裙的老阿姨,柳眉倒竖,怒道:“你胡说八道什么。” 这个登徒子,在她房门前说什么勾引男人,太过分了。虽然她现在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婢女,可婢女也是有名节的呀。 又没人听到许七安嘿嘿道:“你又不是傅文佩,你生什么气。” 见老阿姨翻了个白眼,想重新关门,许七安忙说:“给你带了午膳。” 老阿姨嗤笑道:“你有那么好心?” “今早看你气色,我就知道你昨儿没睡好,晕船了吧。午膳肯定没有吃,所以给你买了些饭菜。” 许七安自顾自的进屋,扫了一眼,房子干净整洁,看起来是天天打扫的。 把食盒放在桌上,打开盖子,菜肴逐一摆开。 老阿姨瞅了几眼,发现都是自己没见过的菜,忍不住问道:“这盘是什么菜?” “琉璃肺,还挺好吃的,是黄油郡最好的酒楼的招牌菜之一,其他招牌菜我也给你买了。”许七安道。 “不想吃。” 老阿姨淡淡道。 她身体不适,没胃口,再说了,这些年在王府娇生惯养,什么好吃的没吃过?平民百姓可望不可即的山珍海味,于她而言,只是等闲。 “但你这碗肯定喜欢吃。”许七安把一碗汤摆在桌上。 老阿姨一看,黑乎乎的,卖相极差,顿时嫌弃的直皱眉,道:“无事献殷勤你有什么目的,直说。” 就等你这句话许七安坐在桌边,咳嗽一声,道:“你们王妃也来了?” 听见“王妃”两个字,她眉梢微微跳了跳,镇定的点头,“嗯。” “为什么王妃会在队伍里?而我这个主办官,却事先不知道。”许七安笑眯眯的问。 “你以为我会知道吗。”老阿姨没好气道,似乎不愿多谈,催促道:“没事赶紧滚,我要睡觉了。” 许七安只好告辞离开。 等讨厌的臭男人离开,她重新关上门,本打算把食物收回食盒,突然嗅到了一股酸辣味,这股味道仿佛是无形的手,抓住了她的胃。 味道正是那碗卖相极差的汤散发出来。 似乎味道还可以她坐在桌边,用瓷勺舀了一勺,轻啜一口。 酸中带辣的味道,瞬间打开味蕾,勾动她的食欲,“咕噜”,喉咙不自觉的吞咽,一连喝了好几口。 等她喝完汤,终于感觉到了饥饿,再看桌上的饭菜,便显得诱人起来。 “咚咚。” 敲门声响了一下,继而传来褚相龙的声音:“是我。” “门没锁,自己进来。”老阿姨以冷漠且平静的声音回复。 褚相龙推门而入,看见王妃坐在桌边,津津有味的用膳。 褚副将皱了皱眉,传音道:“你和他是什么关系,只管点头和摇头。” 他知道这些食物是许七安刚才送过来的。 王妃摇摇头。 褚相龙眸光锐利了几分,“没有关系,他给你带午膳?” 王妃还是摇头。 褚相龙盯着她看了片刻,勉强接受这个回答,感慨王妃魅力实在太大,让男人忍不住去接近,去了解。 “请王妃记住自己的身份,不要与闲杂人等交往过密。”他传音告诫了一句,退出房间。 整个过程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船上不但有金锣杨砚,还有其他武者,武者耳目聪敏,隔墙有耳这句话最为贴切。 “什么都不知道,也是一种信息啊。我猜的没错,镇北王妃前往北境,似乎没有那么简单 “隐秘出行,事先连我这个主办官都不知道。而且,携带的侍卫人数不正常,太少了。这可以理解为低调,嗯,随使团出行,既低调,又有充足的护卫力量。 “问题是,何至于此?” 许七安返回房间,坐在桌边,皱眉思考。 “为什么王妃前往北边,要搞的这么神秘,是因为天下第一美人的称号过于招摇?这显然不是,在大奉,谁敢打镇北王正妻的主意?就算是一生放荡不羁爱自由的我,也没动过这方面的心思。 “根据行为分析意图,那就是元景帝不希望王妃离京的消息广为人知。但这并不科学,区区一个王妃,去见夫君,有什么好隐瞒? “除非这个王妃不简单,涉及到某些机密?如此一来,秘密随使团出行的原因无外乎两个:一,涉及到某种机密谋划,所以要保密。二,可能伴随着危险,因此需要使团的力量还护卫?” 想到这里,许七安瞳孔微微收缩,目光随之锐利。 :微信盟主群一直在发红包,发的我无心码字,都怪他们,影响我码字,所以这章短了点。 :感谢盟主“钮钴禄丶建波”的打赏,建波是老熟人了,《姐姐》的时候就是我的人了。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一十八章 埋伏 对于这个推测,许七安既意外,又不意外。 意外的是,他一直以为镇北王妃是大奉天字一号花瓶,本质上还是一介女流,不该牵扯到什么机密事件里。 不意外,则是察觉到褚相龙携带女眷,且从杨砚口中得知王妃随行后,他有了思想准备。 “既然可能有危险,那就得采取应对措施,谨慎为先嗯,现在不急,我忙活自己的事” 许七安拎起布袋,把八块黄油玉摆在桌上,随后取出准备好的刻刀,开始雕琢。 温饱之后,老阿姨躺在床上小憩片刻,睡眠浅,很快就被码头上吵闹的吆喝声惊醒。 她有些生气的捶了几下枕头,起身走到桌边,收拾碗筷,放回食盒,拎着它离开房间。 顺着阶梯往下,到第二层,她顺着廊道而行,对着两边的房间左顾右盼,这里是打更人和三司的官员居住区域。 她不太清楚许七安住在哪个房间,好在很快,她如愿以偿的找到了好色之徒许宁宴的房间。因为房门敞开着。 云州回来后,那个皮相就变的格外精致的年轻男人坐在桌边,雕刻着几块黄油玉。 “咚咚。” 她敲了敲房门,等他抬头看来,板着脸说:“食盒还给你,多,多谢” 似乎不擅长道谢这种事,说话时,表情特别扭捏。 “放门后吧。” 许七安淡淡回应,低下头,继续自己的作业。 老阿姨进入房间,轻轻放下食盒,看了一眼桌面,那里摆着几件雕琢好的玩意,分别是小剑、玉馒头(x2)、八角护符、印章、玉佩。 她颇有兴趣的问道:“你雕这些物件作甚?刀工还挺难看。” 说完,自己咯咯咯笑起来。 “送女子。”许七安道。 送女子老阿姨盯着桌上的物件,笑容渐渐消失。 “我每次离京,都会寄一些当地特产给喜欢我的女子,再写一封信,这既不会花费多少银子,又能讨她们欢心,让她们更喜欢我。” 许七安振振有词的讲述自己的养鱼经验。 老阿姨被气到的,看许七安的眼神,就像在看人间渣滓,冷笑道:“果然是个臭男人。” 许七安打击道:“可惜没你的份儿。” 老阿姨嗤笑道:“谁稀罕呢。” 气冲冲的离开。 不多时,所有的玉都雕刻完毕,许七安赋予了它们灵魂。 他先把“小剑”收入地书碎片,这个不用寄,因为是送给李妙真的,等到了北方相聚,许七安再送给她。 许七安铺开准备好的信纸,取来笔墨,提笔书写: “离京半旬,已至黄油郡,此地有特产黄油玉,此玉质地油软,触手温润,我颇为喜爱,便没了毛坯,为殿下雕刻了一枚印章。 印章有字,曰:你拈花一笑,落霞漫天。” 这是写给怀庆的,他把印章一起塞入信封。 第二封信是写给裱裱的: “离京半旬,已至黄油郡,此地有特产黄油玉,此玉质地油软,触手温润,我颇为喜爱,便没了毛坯,为殿下雕刻了一枚玉佩。 “我是个俗气透顶的人,见山是山,见海是海,见花是花。唯独见了你,脑海里只有四个字:三生三世。” 他把玉佩放进信封。 第三封信和第四封信,写给采薇和丽娜,如出一辙的内容: “离京半旬,已至黄油郡世上美味千千万,听说在某个无法抵达的遥远国度,有一种人间美味叫“胡建人”,以后有机会,想带你去找找,寻遍天涯海角。” 他把玉雕的馒头塞进信封。 第五封信写给钟璃: “离京半旬,已至黄油郡我不在京城的日子里,要好好待在司天监地底。我们要相信,苦难的日子终将过去,再吃些苦,再受些罪,一切都会从苦难中开出花来。 “以后做我的小公举,只吃xx不吃苦。” 他把八角护符放进去。 然后是玲月和浮香的信,以及她们的物件。 第六封信写给玲月。 “离京半旬,已至黄油郡为兄一路平安,只是有些想家,想家中温柔可亲的妹子。等大哥这趟回来,再给你打些首饰。我为兄心里,玲月妹妹是最特殊的,无人可以取代。” 第七封信写给浮香。 “忘记那位大儒说过,人生得一知己,此生无憾。浮香姑娘便是我的红颜知己,希望我们的情谊天长地久,比黄金还恒远” 请让我白嫖到天长地久 每一条鱼,都要有不同的寄语。要充分体现出对她们的关心和重视,让她们觉得自己是最重要的。断然不能敷衍了事。 这是一个海王的自我修养。 做完这一切,许七安如释重负的舒展懒腰,看着桌上的七封信,由衷的感到满足。 上次在青州边界,他也写过七封信,其中两封是二叔和婶婶滥竽充数。而现在,仅是女孩子,就有七封信,再加上李妙真,那就是八封信。 许七安为自己鱼塘事业的发展而欣喜。 妥善保管好物品,许七安离开房间,先去了一趟杨砚的房间,沉声道:“头儿,我有事要和大家商议,在你这里商谈如何?” 杨砚还在盘坐吐纳,闻言,皱了皱眉,本能的反感修行被打扰,但还是缓缓点头:“可以。” 许七安当即命令吩咐一位银锣,去把褚相龙和三司官员请来房间。 在桌边静坐几分钟,三司官员和褚相龙陆续进来,众人自然没给许七安啥好脸色,冷着脸不说话。 习惯和稀泥的两位御史中的一位,笑道:“许大人召唤我等何事?” “我要调整路线,改走陆路。” 许七安语出惊人,一开场就抛出震撼性的消息。 “这不可能!” 褚相龙率先反对,语气坚决。 有了上次的教训,他没继续和许七安掰扯,负手而立,摆出决不妥协的架势。 “许大人可别胡闹,再有一旬,我们便能抵达楚州。该走陆路的话,半个月都未必能到。”大理寺丞哼道: “你虽然是主办官,但也不能胡作非为,随心所欲。” 正常的指令,他们可以迁就、忍让许七安,承认他这个主办官的地位和威信。但这不包括随意更改路线。 水路改陆路实在太麻烦,要安排马匹、马车,以及运输车,毕竟这两百来号人,人吃马嚼,不可能轻装上阵,所以当初使团才选择更快捷、方便的水路。 其次,在行军打仗中,只有最高将领才能更改路线。使团虽不是军队,但更改路线依旧是大忌。 刑部的陈捕头望向杨砚,沉声道:“杨金锣,你觉得呢?” 杨砚面无表情,“确实不妥。” 连同为打更人的杨砚都不赞同许七安的决定,可想而知,如果他一意孤行,那就是自找难看。就算是其他打更人,恐怕都不会支持他。 “哼!” 褚相龙冷哼一声,道:“没什么事,本将军先回去了,以后这种没脑子的想法,还是少一些。” 刑部捕头审视了许七安一眼,道:“褚将军且慢,不妨听听许大人怎么说。” 褚相龙回过身,诧异的看着他。 能做到刑部的捕头,自然是经验丰富的人,他这几天越想越不对劲,起先只以为褚相龙随使团一同返回北境,既是方便行事,也是为了替镇北王“监视”使团。 毕竟这次使团前往北境,查的案子,既有可能是针对镇北王。 可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如果随行的只有褚相龙便罢了,王妃也随行的话,不应该是派遣一支禁军护送北境吗。 为何与他们混在一起? 船上全是男人,亲王的正妻与他们同行,这多少有些不合理。 大理寺丞忍不住看向陈捕头,微微皱眉,又看了眼许七安和褚相龙,若有所思。 呦,不愧是刑部的捕头,比文官们要敏锐的多许七安把手里握着的地图展开,看向褚相龙,问道: “褚将军,王妃怎么会在随行的使团中?” 刑部的陈捕头,都察院的两位御史,大理寺丞,齐刷刷的看向褚相龙。 许七安这个问题,问出了他们心中的疑惑,或好奇。 “王妃去北境与淮王相聚,有何问题?”褚相龙眯着眼,锐利的盯着许七安。 此事瞒过不同船而行的众人,他清楚一点。也没必要隐瞒,只要悄悄离开京城没人知道,目的就达到了。 “本官是使团主办官,为何之前没有收到通知?”许七安又问。 褚相龙淡淡道:“只是小事而已,王妃借道北行,且身份尊贵,自然是低调为好。” “既然王妃身份尊贵,为何不派禁军队伍护送?” 这时,陈捕头突然问道。 “是啊,官船鱼龙混杂,若是知道王妃出行,怎么也得再准备一艘船。”大理寺丞笑呵呵道。 “唔确实不妥。”一位御史皱着眉头。 这群老狐狸褚相龙扫了眼三司的官员,心生恼怒。 前些天,他们还表现出对许七安的敌视,并暗中示好自己,然而,一旦遇到可能对自身不利的事,他们的态度立刻暧昧起来。 见褚相龙不说话,许七安冷笑一声,环顾众人,说道: “正如陈捕头所说,如果王妃去北境是与淮王团聚,那么,陛下直接派禁军护送便成。未必偷偷摸摸的混在使团中。而且,竟还对我等保密。几位大人,你们事先知道王妃在船上吗?” 大理寺丞和两位御史摇头。 许七安又道:“那你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大理寺丞连忙追问,道:“许大人有话直说。” 许七安掷地有声:“这意味着可能遭遇危险,比如伏击,针对王妃的伏击。” 两位御史,大理寺丞眉头一跳,脸色转为严肃。 刑部的陈捕头表情不变,似乎对此早有预料。 褚相龙见状,自己知道再一味的否认,只会众叛亲离,哼道: “王妃此次北行,确实另有目的,但许七安不必危言耸听。王妃离京之事,就连你们都不知道,何况旁人? “伏击也是要提前准备的,咱们一路北行,走的是最快的水路,王妃随行的事又秘而不宣。又怎么会遭遇埋伏呢。” 大理寺丞等人缓缓点头,认为褚相龙说的有理。 他们也是出发之后,才发现船上有女眷,后来慢慢察觉女眷里竟有淮王妃。连他们都是出发后才知道此事,试想,可能存在的敌人,又如何伏击? 根本来不及嘛。 “虚惊一场,虚惊一场”大理寺丞吐出一口气,脸色有所好转。 许七安笑呵呵道:“几位大人稍安勿躁,听我把话说完,你们再做考虑。” 他这才把目光移到摊开的地图,指着上面的某个,说道:“以船只航行的速度,最迟明日傍晚,我们就会通过这里。” 众人走到桌边看去,那是一处水流湍急的流域,狭窄,两侧高山环绕。 “这里,如果真的有人要在两岸埋伏,以水流的湍急,我们无法快速转向,否则会有倾覆的危险。而两侧的高手,则成了我们上岸逃跑的阻碍,他们只需要在山中埋伏人手,就能等着咱们自投罗网。简而言之,如果这一路会有埋伏,那么绝对会在此处。” 许七安的话,让众人刚刚放松的情绪,再次紧绷。 褚相龙盯着地图看了片刻,反驳道:“这一切的前提是有敌人埋伏,而刚才我也说过,敌人根本没有时间提前设伏。 “只要度过这里,我们一旬内就能抵达剑州,届时有王爷的军队迎接,大功告成。而如果走陆路,拖上半个月,那才是夜长梦多。” 双方各执一词,争执不下。 大理寺丞等人犹豫不决,双方都有道理,却又都有弊端,选哪个感觉都不稳妥。 那我就再给你们加把火许七安嗤笑道: “走陆路固然是夜长梦多,却还有回旋的余地。如果我们明日在此遭遇埋伏,那就是全军覆没,没有任何机会了。” 两位御史和大理寺丞的表情立刻变了。 “我同意许大人的决定,改换路线。”刑部陈捕头率先说道。 “本官也同意许大人的决定,速速准备,明日改换路线。”大理寺丞立刻附和。 两位御史也选择支持许七安,因为他的话,击中了文官们的要害。相比起可能更麻烦,更累人的陆路,一波团灭的水路更让人畏惧。 没人敢拿身家性命去赌。 褚相龙脸颊肌肉抽了抽,心里狂怒,狠狠盯着许七安,道:“许七安,本官要与你赌一把,如果明日没有在此流域遭遇埋伏,如何?” 许七安双手按桌,不让分毫的对视:“以后,使团的一切由你说了算。但如果遭遇埋伏,又如何?” 褚相龙道:“你说一,我绝不说二。” 许七安撇撇嘴,不屑道:“现在我说一,你敢说二?少来这套,给老子来点实惠的。” “你想要什么。” “白银三千两,以及北境守兵的出营记录。” “好。” 褚相龙一口答应,心里却想着到时候反悔便是,到了北境,还不是他说了算。手底下有兵有将,还有镇北王撑腰。 许七安冷笑道:“立字据。” 褚相龙硬着头皮:“好,但如果你输了也得给我三千两白银。” 双方立好字据,但没画押,得等明日出结果。 许七安扭头看向杨砚,用商议的语气:“头儿,你明日带着船夫去试探一番,你最多能带走多少人?” 杨砚想了想,道:“六个。” 六个人明显无法驾驭这艘船可杨砚只能带走六人,如果明日真的遇到埋伏,其余船夫就死定了许七安正危难之际,便听杨砚说道: “明日我可以用气机推动风帆,操纵船只,便不需要船夫划桨。只需留几个人掌舵便是。” 以头儿的水平,短暂的驾驭船只应该不成问题他于心底吐出一口浊气:“好,就这么办。” 改换路线的计划定下来,三司官员以及不甘心的褚相龙当即去准备离船事宜,通知船上的侍卫、女眷等随行人员。 许七安没走,而是坐在桌边,喝了口茶,分析道:“如果明日没有遭遇埋伏,那说明所谓的敌人不存在,或者来不及设伏。 “这样我们也能松口气,而如果敌人不存在,使团里即使是褚相龙说了算,问题也不大,顶多忍他几天。” 打赌并非意气用事,就算没有这场赌注,许七安私底下也会要求杨砚明日驾船试探。 杨砚颔首:“可如果有埋伏” “那我们就麻烦了,还没到北境,就先给那位王妃背锅。”许七安叹口气,压低声音: “如果情况这么糟糕,我还有一个计划,头儿,我至于你商议” 次日清晨。 两百人的队伍离开黄油郡,四辆马车,十八辆装载物资的平板车,以及四十匹马。 至于禁军和褚相龙带来的士卒,跑步前进。 这支队伍顺着官道,在弥漫的尘埃中,向北而行。 “如果杨砚那边没有遭遇埋伏,那走两天陆路,就要重新改换水路,陆路确实累人,舟车劳顿的”许七安坐在马背上,心里嘀咕。 胯下的马是普通的棕马,远远无法与小母马相提并论。 这时,他看见身后一辆马车的帘子掀开,探出一张平平无奇的脸,朝他招招手。 许七安调转马头,慢行到马车边,笑着说:“小婶子,什么事。” “为什么要改走陆路。”她坐在略显颠簸的马车里,胸脯微颤的起伏,诉说着不为人知的雄浑资本。 “为了你们王妃的安全。”许七安说。 她想了想,竟然没有下意识的斗嘴,反而慎重的点头,表示认同了这个理由。 傍晚时分。 流石滩,水流湍急,连石头都能冲走,故而得名。 两侧青山拱卫,河流宽度如同女子骤然收束的纤腰,水流涛涛作响,白沫四溅。 一艘巨大的三桅帆船缓缓驶来,逆流而上,行至流石滩中段,湍急的水面,突兀的掀起波澜,一条粗壮的,覆满黑色鳞片的物体拱起,复又沉入水中。 安静了几秒后,只听轰隆一声,巨大的三桅帆船被高高掀起。 水花喷涌中,一条黑鳞蛟龙破浪而出,犄角嵌入船底,将它顶上半空。 “咔擦咔擦” 裂纹瞬间遍布船身,这艘能装载两百多人的大型官船分崩析离,碎片哗啦啦的下坠。 船上掀起的刹那,杨砚施展气机裹挟住六名船夫,拔空而起,强盛的气机在脚底炸开,推的他不断升高,掠空而去。 蛟龙一头扎入水底,溅起冲天白沫,俄顷,一个穿黑袍的男人浮出水面,踏水而立。 他五官阴柔,鹰钩鼻,双眸狭长,竖瞳,流转的眸光冰冷无情,脸颊两侧长满细密鳞片。 黑袍男人扫了眼被水流冲走的断木碎片,嗤了一声,声线阴冷,道:“被耍了。” “他们逃不掉。” 岸边的密林中,走出来一位年轻男子,穿着白衣,负手而立。 白衣男子并不因埋伏失败而愤怒、失望,很有静气的说:“咱们这次出动了足够多的人手,仅靠一个四品杨砚,双拳难敌四手。王妃是我们囊中之物。” 黑袍男子皱眉道:“你确认使团中没有其他四品?” 白衣男子颔首,指了指自己的双眼,道:“相信我的眼睛,再说,即使还有一位四品,以我们的部署,也能万无一失。” :这章字数多一点,所以没能按时更新。以后如果没按时更新,那说明字数会有增加,算是对诸位的补偿。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一十九章 谁来救救我 太阳落山后,天色保持了相当久的青冥,然后才被夜幕替代。 一处地势较高的山坡,使团队伍在这里点燃篝火,搭起帐篷。 女眷没有下车,裹着薄毯睡在马车里,许七安等高官宿在帐篷里,底层的侍卫,则围着篝火睡觉。 好在仲春的季节,夜里不冷不热,有风吹来,还蛮舒爽。就是蚊子多了些,对这些体魄强健的“肥羊”甚是喜欢。 “啪啪”声不断响起,士卒们骂骂咧咧的驱赶蚊虫。 许七安巡视回来,见到这一幕,便知使团队伍里没有准备驱蚊的草药,顶多储备一些治疗伤势的金疮药,以及常用的解毒丸。 至于驱蚊的草药,做不到那么精细。 “为什么蚊虫如此之多?”大理寺丞穿着白色单衣,从帐篷里钻出来,抱怨道: “耳边嗡嗡嗡的尽是虫鸣,如何能睡,如何能睡?” 养尊处优是文官的通病,早前在船上,虽有摇晃颠簸,但都是小问题,忍忍就过了。 走陆路要艰苦许多,没有大床,没有茶几,没有精致的食物,还要忍受蚊虫叮咬。 两位御史听见大理寺丞的抱怨,立刻钻出来附和,愁眉苦脸:“难捱,难捱啊。” 这个时候,就显得许七安的提议是多么愚蠢,如果不改陆路,他们现在还在水里漂着,有松软的大床睡,有单独的房间休息。 有用铜皮铁骨的褚相龙不怕蚊虫叮咬,淡淡嘲讽:“既选择了走陆路,自然要承担相应的后果。我们才走了一天,现在改道走水路还来得及。” 许七安取出一把特制的香料,高声道:“我这里有驱虫的香料,取一块丢入篝火,便能驱逐蚊虫。” 士卒们大喜过望,按照要求从许七安这里领取香料,投入篝火。 香料在烈火中缓慢燃烧,一股略显刺鼻的浓香溢散,过了片刻,周围果然没了蚊虫。 “哈哈,真的没蚊虫了,舒坦。” “这下子可以安心睡觉,多亏了许大人。” 一堆堆篝火边,士卒们毫不吝啬自己的称赞。许银锣的香料解决了他们的眼前的困扰,没有蚊虫叮咬后,整个人都舒服了。 幸福感就是从这些小待遇里开始的,如果换一个官员领导,肯定不会在乎他们这些底层士兵的小烦恼。 更不会去想,夜里没睡好,明日就会疲惫,还得赶路恶性循环的话,会导致整支队伍战力下滑。 而士兵的幸福感增加了,也会反馈给领导,对领导愈发的恭敬和认同。 就比如许七安提议改变路线,走更艰苦的陆路,整个队伍私底下怨声载道,但不包括百名禁军,他们半点怨言都没有。 这就是认同。 两位御史和大理寺丞要了一块香料,回帐篷里用香炉点燃,驱蚊效果立竿见影,果然没有再听见“嗡嗡嗡”的叫声。 “许大人竟连这种小玩意都准备了,不愧是破案高手,心思细腻。” 都察院的御史从帐篷里钻出来,大声称赞。 不远处的马车里,婢女们嗅到了淡淡的香味,欣喜道:“这味儿挺好闻的,咱们也去取些来烧,驱驱蚊虫。” “取什么呀,许银锣与褚将军正闹矛盾呢,你别这时候自讨没趣。”另一个女婢说。 “不会呀,许银锣性格挺好的,对我们女子尤为温柔。”那婢女说。 “嗤我说的是褚将军,咱们是王府的人,心里要有数。就算许银锣再好,咱们也不能忘记自己的身份,明白吗。” “是啊,而且我听说是许银锣要改换陆路,我们才那么辛苦,真是的。” 这话一出,其他婢女纷纷声讨许银锣,讨厌讨厌说个不停。 王妃蜷缩在角落里,不屑的嗤笑一声。 这些没脑子的婢子,目光和癞蛤蟆一样短浅,只能看到眼前飞的蚊子。 虽然她也累,她也怀疑过水路是不是真有危险,也对许七安的判断有所怀疑。可她坚决拥护许七安的决定。 宁愿吃点苦,遭点罪,也比遇到危险要强。 大理寺丞掀开帐篷的帘子,望着与士兵同坐的许七安,问道:“许大人有几成把握?” 他指的是水路设伏的事,委婉的提醒许七安,要考虑赌约的事情。 毕竟拿人手软,大理寺丞和许七安也没仇恨,不待见他,主要是大理寺卿和许七安有大仇,作为大理寺卿手底下混饭吃的官员,他屁股得坐正。 我哪来的把握,让杨砚去踩陷阱,本身就是试探许七安微微摇头,没有说话。 一位御史说道:“掐住算时间,杨金锣也该到流石滩了,有没有埋伏,想必已经知晓。他,何时与我们碰头?” 许七安道:“我沿途有留下暗号,他会循着过来。” 以金锣的脚程,顺着暗号追上来,不需要多久的。最迟明日清晨,最早可能今晚就能追赶上来。 褚相龙和几位文官们沉默了下去,各有所思,等待着杨砚的到来。 过了半个时辰,众人进入梦乡,呼噜声宛如蛙鸣,此起彼伏。 许七安没有谁,拿着一根枯枝,在地上写写画画,推敲着去了北境后,自己改怎么查案子。 查清案子后,又该如何在不惊动镇北王的前途下,将证据带回京城。 这件事最麻烦的地方在于,他对镇北王无可奈何,而镇北王要对他做什么,却很容易。 大理寺丞他们对案子态度消极是可以理解的,估计就想走个过场,然后回京城交差血屠三千里,却没有一个难民,这不合理这一路北上,我要好好观察,一头扎到北边,那是傻子才干的事。 褚相龙坚决反对我走陆路,未必就没有这方面的考虑,他想让我直接抵达北境,而到了北境,我就成了任人拿捏的傀儡。 想私底下查案? 做梦。 念头纷呈间,突然,他捕捉到一缕气机波动,从远处传来。 许七安霍然起身,右手比脑子还快,按住了黑金长刀的刀柄。 另一边,褚相龙也睁开了眼睛,目光犀利。 两人没有眼神交流,而是一起望向了南边,黑夜中,一道身影缓步而来,背着银枪,正是杨砚。 见到他的刹那,许七安和褚相龙露出各自的紧张和期待。 前者弯腰拾起水囊,迎上去,道:“头儿,情况怎么样?” 杨砚接过水囊,一口气喝干,沉声道:“流石滩有一条蛟龙埋伏,船只沉没了。” 果然有埋伏,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墨菲定律全宇宙通用么许七安心里一沉,最后那点侥幸荡然无存。 真的有埋伏?! 褚相龙握紧刀柄,篝火映照着微微收缩的瞳孔。 “头儿你先坐,我去喊三司的人过来,他们理当一起听听,了解情况。”许七安招呼杨砚在篝火边坐下,又把装着干粮的包裹递过去。 然后,他挨个进入帐篷,唤醒了御史、大理寺丞和刑部陈捕头。 陈捕头钻出帐篷,看见杨砚,想也没想,略显急迫的问道:“杨金锣,可有遭遇埋伏?” 两位御史和大理寺丞紧盯着杨砚。 “流石滩有埋伏,船只沉没了,如果我们没有改变路线,今日必定全军覆没。”杨砚脸色凝重。 还真有埋伏,真的有埋伏大理寺丞一颗心幽幽沉入谷底。 全军覆没?两位御史脸色微变,猛然看向许七安,作揖道:“多亏许大人机警,提前判断出埋伏,让我等躲过一劫。” 刑部的陈捕头,看向许七安的眼神里多了敬佩,对这位顶头上司的敌人,心服口服。 “我们到帐篷里说。”大理寺丞提议道。 许七安点头,唤来已经苏醒的陈骁,吩咐道:“今晚别睡了,大家提起精神来,好好巡视。” 陈骁在旁听到全过程,明白事情的严重性,脸色凝重的点头:“大人放心。” 许七安当即随众人进了帐篷。 蜷缩在马车角落里睡觉的王妃,被一阵嘈乱的脚步声、甲胄碰撞声、以及议论声惊醒。 同车的婢子们已经醒来,凑在车窗边观望。 “大晚上的这般吵闹,发生了什么?” “刚才不是睡的好好的?怎么突然出去巡视了” 王妃心里一凛,掀开薄毯,边揉着眼睛,边推开马车的门,小心翼翼的跳下马车。 她逮着一队正准备出去巡视的禁军,问道:“你这是作甚?” 最前头的士兵打量了她几眼,说道:“杨金锣回来了,据说在流石滩遭遇埋伏,船只沉没了。” 后边一位士卒补充道:“如果不是许大人改变路线,咱们今儿就全完蛋。” 王妃悚然一惊,涌起强烈的后怕情绪。 真的有埋伏,是冲我来的幸,幸好有他在,幸好他及早反应过来她拍了拍胸脯,这一刻,竟涌起强烈的安全感。 平平无奇的王妃深吸一口气,转身回了马车。 “你去问了是吗,他们都怎么了?”婢子们连忙追问。 “水路有埋伏,船只沉没了。”王妃淡淡道。 马车内,惊呼声四起,婢子们露出了恐惧神色。 “为,为什么会有埋伏?为什么要埋伏我们” “呼还好许大人机敏,早早带我们走了陆路。” 嘀咕声四起,婢子们议论纷纷。 王妃裹上薄毯,蜷缩在角落里,抱着肩膀,微微发抖。 她在漆黑的夜里感受到了寒冷,发自内心的寒冷。 谁来救救我 :今天状态很差,头疼了一天,坐在电脑前浑浑噩噩,太难受了。我要早点睡,休息好。记得纠错别字。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二十章 逃亡计划 帐篷里,杨砚盘坐在软垫,接过大理寺丞递来的茶水,道:“袭击官船的是一条黑蛟,应该是北方妖族里的蛟部。实力不差,四品,在水里我打不过它。” 他不是话多的人,言简意赅的说完,给出自身与对方的实力对比,然后就一言不发的沉默。 褚相龙脸色大变。 听到四品蛟龙的存在,大理寺丞等人表情怪异,有愕然有畏惧有焦虑。 陈捕头眉头紧锁,说道:“褚将军知道那条蛟龙的底细吗。” 说话的过程中,他用眯着眼审视褚相龙。 众人纷纷望来,无形的压力让褚相龙无法继续保持沉默,犹豫了一下,他沉声道: “黑蛟,四品,没猜错的话,应该是汤山君。” 他果然认识黑蛟许七安眸光微闪,在流石滩设伏的敌人是北方妖族的,既然北方妖族出动了,那么向来同气连枝的北方蛮族呢? 另外,王妃前往北境这件事,秘而不宣,官船一路北上速度极快,按理说,北方妖族根本不可能提前设伏。 除非他们早就知道王妃要北行。 咱们这位大奉第一美人果然不简单啊,值得蛮族如此大张旗鼓的深入敌人腹地搞埋伏刚才看褚相龙的脸色,似乎极为吃惊,很明显也对北方妖族的出手感到震惊许七安脑海里,无数念头闪过。 陈捕头低声道:“杨金锣,除了黑蛟,还有其他敌人吗?” 杨砚摇头:“没发现。” 众人松了口气,大理寺丞如释重负,心里安定了许多,道:“若是只有一位四品,咱们倒也不用太担心” 说完,便听许七安嗤笑一声,道:“北方蛮族与北方妖族同气连枝,既然妖族出手了,蛮族还会远吗。 “如果我猜的没错,前往北境的各大关隘,都有高手埋伏。相信我,除非我们抛弃马车和物资,翻山越岭,不然迟早会再次被埋伏。” 这年头,官道就那么几条,羊肠小道倒是无数,可那些人踩出来的小路,骑马都困难,别说马车和运输物资的平板车。 古代的剪径蟊贼,只需要占据一条官道,沿途打劫来玩的商队、行人,就能赚的盆满钵满。 被他这么一说,两位御史和大理寺丞连忙看向陈捕头,他们现在已经不信褚相龙了。 陈捕头虽然官职低,可他是经验丰富的武夫,也是自己人,他的表态最值得信任。 陈捕头轻轻点头,低声道:“许大人的分析很有道理,甚至就是事实。我甚至觉得,既然水路有一位四品,那么其他埋伏点呢?会不会也有一位四品,或者,更多的四品? “北方蛮族和妖族联合起来,出动一定数量的四品不在话下。” 四品高手在江湖上,那是响当当的大人物,是一方土霸王。但在朝廷里,四品不说多如牛毛,却也绝对不会缺。 这是很简单的道理,如果江湖上的四品比朝廷还多,那统治天下的也不会是朝廷。 北方蛮族和妖族相当于是北方联合朝廷。 “这,这可如何是好?” 三名文官有些急了。 敌人只要有两名四品,他们这支队伍就危险了,如果是三名,那必将全军覆没。 帐篷里气氛变的沉默、严肃。 三位文官、以及陈捕头眉头紧锁,尽管外面有一百禁军,还有各自带着的护卫,却不能给他们带来丝毫安全感。 其实使团的守卫力量已经非常充足,有百名禁军,有数十名护卫,更多四名银锣,八名铜锣,以及一名四品的金锣。 这样一支队伍,只要不被大势力盯上,足以在大奉各地横着走,甚至去北边和东北也能全身而退。 当初张巡抚率队去云州,也是这样的规模,一路平安无事。 可眼下的情况是,他们很可能遭遇了北方妖族和蛮族的联手埋伏、针对,背后是雄踞北方的大势力。 “北方蛮族和妖族,为什么要截杀王妃?他们又是怎么提前设下埋伏的。”陈捕头目光锐利的盯着褚相龙。 “这不是你该知道的。”褚相龙冷哼一声。 陈捕头怒道:“如果早知道敌人是北方妖族和蛮族,为何不派禁军护送,非要藏在使团里?” 糟糕的情况让他出离了愤怒,不再顾忌褚相龙的身份,态度针锋相对。 对啊,如果对遭遇埋伏有一定的心理准备,直接调配禁军护送不是更安全么这里毕竟是大奉的地界,派遣一支规模庞大的禁军护送王妃,北方蛮族和妖族即使出动四品高手,也只有饮恨的结局,毕竟禁军肯定会携带大型杀伤法器,而且军中本身就有许多高手 可元景帝却让王妃偷偷潜入使团,谁也不知道,暗中离京许七安心里闪过这个骇然的念头: 他们防的是朝廷内部的敌人! 朝廷内部有人不想让王妃去北境见淮王王妃去了北边,到底会引发什么?这背后果然还有更深的内幕。 还有,妖族和蛮族是如何提前得知,并设下埋伏? 这些线索杂乱无章,没有头绪,想的头疼。 耳边响起褚相龙和三位文官的争吵,许七安捏了捏眉心,沉浸在自己的思考里: “其实我有一个更简单的办法,那就是请君入瓮,主动引来蛮族和妖族的高手,从他们口中套取情报。” 许七安越想越觉得这个计划可行,首先,他有比肩四品,甚至有所超越的金刚不败,单挑一位四品,即使打不赢,对方也很难杀死他。 毕竟武夫不会针对元神的攻击,若是道门四品,许七安二话不说,转身就走。毕竟他的元神层次还停留在六品。 就算他的元神比大部分六品还要强大,可怎么也不可能是道门四品强者的对手。 其次,他有儒家赠予的魔法书,搁在游戏里,这就是超珍稀技能卷轴。 我虽然等级低,但我会氪金啊。 天人之争里,正是因为儒家魔法书的效果,为他弥补了元神的弱点,从而打败李妙真和楚元缜。 最后,他体内还有一尊神殊和尚,这是他最大的底气。 不过神殊和尚存在不能暴露,就算召唤他,也得在没有队友的情况下,否则只有杀人灭口如果只是救王妃,还不至于让我这么拼命许七安食指和拇指,摩挲着下颌。 救王妃只是顺带,他的目的是套取情报。 “北方是镇北王的地盘,直接过去,一头就扎入人家的监视范围里。所有举动都在对方的眼皮子底下。 “这样的话,我要么不查案,要么死磕镇北王。” 对于一个逻辑缜密的推理高手来说,这不可能让自己陷入如此被动局面的。 必须要在抵达北方前,获取更多线索和情报,如此才能制定计划,展开调查。 这时,争吵声结束了。 褚相龙在地上摊开一份地图,沉声道:“杨金锣这一路行来,可有被跟踪?” 杨砚摇头。 身为一名巅峰级的四品,能跟踪他的人不多,武夫的直觉不是摆设。 褚相龙松了口气,点头道:“很好,那么我们还有机会。现在这种情况,肯定不能走回头路。我们应该及早抵达江州城,求助江州布政使,江州都指挥使,请他们调集卫所的兵力防御。” 众人缓缓点头。 江州城是一省主城,兵力、高手都不缺,进了江州城就安全了。如果蛮族和妖族的四品敢杀入城中,注定有来无回。 “只要能成功抵达江州主城,我们就可以向朝廷求援,或者直接调配江州大军,护送王妃去北边。”褚相龙道。 “有道理。”大理寺丞缓缓点头。 “所以接下来,我们要制定行军路线。”褚相龙指着地图,道: “抵达江州最近的路,是我们现在走的官道,两天就能到达。但这条路也最危险。所以我们得绕路。” 陈捕头摇头,反驳道:“绕路同样危险,我们人太多,还有淄重和女眷,根本走不快。而对方是轻车简行的高手,迟早会被锁定、追上。” 褚相龙笑了笑,道:“所以,我们要抛弃马车、马匹,以及部分淄重。也轻车简行,并且不能走官道,与他们打游击。” 不得不说,这是非常聪明的决定。 对方虽是高手,但潜入敌方腹部搞埋伏,不可能带着军队。这就会导致人手不足,无法进行大规模的搜捕。 这个时候,褚相龙才真正表现出一位经验丰富的将领的素养。 在行军打仗中,这类逃亡情况并不少见。 众人看向许七安。 还是有几把刷子的,能做到镇北王副将这个位置,不可能是庸碌之辈许七安也觉得这样的安排,是目前最优的选择。 “我没问题。”他淡淡道。 褚相龙得意一笑,看向许主办官的眼神里,带着挑衅和轻蔑,像是在告诉他: 毛没长齐的小子,还是太嫩,学着点。 当即,众官员走出帐篷,收拢人马,下达命令,准备连夜行军。 褚相龙唤醒了一众婢女,而后停在王妃所在的马车边,躬身道:“王妃,出事了。” 几秒后,马车里传来女子平静的声音:“何事?” 褚相龙低声道:“船只在水路遭遇伏击,已经沉没,我们仍然没有脱离危险,敌人很可能追杀过来。” 揉着眼睛离开马车的婢女们,闻言,惊呼起来。 混在婢女里的老阿姨,吓的缩了缩脑袋,眼里闪过惊慌。 褚相龙继续道:“末将决定走山路,以躲避追杀,请王妃速速准备,连夜离开。” 老阿姨连忙回马车,收拾行李和干粮,求生欲强的可怕。 众婢女随后反应过来,开始各自忙碌。 抛弃部分淄重,携带干粮和清水的使团队伍,离开官道,走过田埂、平原,翻过山岭,开始了艰苦的跋涉。 杨砚带着队伍走到前头,许七安带着禁军殿后。 晨曦时,队伍在山脚下短暂歇息,补充食物,恢复体力。 许七安啃着没味道的烧饼,喝了口水,庆幸自己没有带小母马一起来,否则这匹心爱的坐骑就要丢了。 柔软的脚步声靠了过来,回头看去,是一脸疲惫的老阿姨。 她站在不远处,有些犹豫,见许七安看过来,当即银牙一咬,大步过来,在许七安身边坐下,低声说: “我们能顺利到北境吗。” 许七安回答说:“你是王府婢女,这个问题,应该去问褚相龙。” 我信不过他她抱着水壶,目光有些忧虑的扫过人群,轻声道:“我有点害怕。” 她很害怕,所以下意识来找许七安,也许在她心里,在这个使团里,真正能让她有安全感的,不是金锣杨砚,也不是对镇北王誓死效忠的褚相龙。 而是这个一路上不停捉弄她的少年打更人;是那个在斗法中一鸣惊人的银锣;是那个在渭水之上,两手压服天与人的男子。 “怕死吗?”许七安没什么表情的问。 她点点头,又摇摇头。 “褚相龙的计划没有问题,运气好,我们能平安抵达江州。到了江州就安全了,再说,你一个小婢女,有什么可怕的?见机不妙,只管逃走便是,人家堂堂四品高手,还会惦记你?” 许七安嘲笑她的胆小。 “我怕我走不到江州。”她叹口气。 熬夜赶路,才两个多时辰,她已经双腿发软,走不动道了。 “我背你?”许七安提议。 她摇摇头。 “如果,如果追兵拦截住了我们,你”她改口道:“打更人们会保护王妃吗?” 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她的眸子里闪烁着希冀的光芒,如含星子。 仿佛只要许七安给出肯定答复,她心里就会安稳似的。 “当然不会,”许七安一口拒绝: “我们的任何是查案,又不是保护王妃,王妃死活和我们无关,倘若敌人太过强大,我们自己逃走便是。反正他们的目标是王妃。” 这样啊她眼里的光芒一点点黯淡,默默起身,回到了自己的位置,抱着膝盖。 她在人群里,却与周围的人格格不入,显得孤单又可怜。 一刻钟后,褚相龙起身,大声道:“继续前行。” 训练有素的禁军和侍卫沉默着起身,背上行囊,提好武器,整装待发。 话音方落,许七安汗毛忽然竖起,下一刻,脑海里自然浮现画面,头顶的山林里,一块巨石轰然砸下。 几乎是同时,前方的杨砚霍然抬头,目光灼灼的盯着身后的山。 呼 一块足有两丈高的巨石从山上抛了下来,抛向队伍核心。 使团里,其余的武者慢了一拍,直到巨石抛出,他们才有所感应。而普通士卒和婢女,这时候都还没反应过来。 :今天做了许久的细纲。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二十一章 神威凛凛许银锣 “所有人伏地。” 褚相龙大吼一声,他下意识的要扑向那名平平无奇的婢女,又强行忍了下来,转而去保护“正牌”王妃。 巨石轰然砸下,携带强劲的风声。 杨砚探手往后,抓起负在背上的银枪,枪尖轻轻一抖,红缨绽放。 只听“咔擦”一声,那块足以将使团队伍半数人砸成肉泥的巨石,崩散成细碎的小石子,噼里啪啦砸落。 碎石子砸落在士卒的铠甲、头盔上,不懂不痒。没有装备防护的婢女抱着头,蹲在地上,由侍卫们帮忙遮挡碎石。 一波试探性的攻击后,短暂陷入平静,对方没有急着出手。 许七安眯着眼,凝眸望去,高处的密林间,站着一尊一丈高的身影,他比树木还要高大,浑身遍布浓密黑毛。 身躯不是肌肉虬结,有一层厚厚的脂肪,五官粗犷,脸庞遍布黑毛,舔了舔嘴唇,俯瞰着使团众人的目光,充斥着嗜血的杀戮。 咔擦,咔擦 南边的林子传来动静,树木成片成片的倒下,似乎受到了某种生物的倾轧。 不多时,一条黑蛟从密林间钻了出来,它是那么的巨大,整个脑袋堪比一座二层阁楼,黑鬃、黑鳞,分叉的犄角。 仅暴露在众人眼中的身躯,就有二十多丈,目测总身长超过百丈。 一双竖瞳冷漠的盯着众人。 这蛟龙也太大了吧,这样的身躯根本不适合战斗金莲道长在古墓里说过,妖族是不走体积路线的蛟龙拥有魔神血脉? 唔,也许北方妖族都有魔神血脉,所以才会和同样拥有魔神血脉的北方蛮族同气连枝许七安心里展开猜测。 咕噜 他听见了咽口水的声音,保持警惕姿态,迅速环顾了一圈,发现使团里的士卒、护卫,全都表情僵硬,眼里暗藏惊恐。 恐惧更强大的生物,是生灵的本能。 换成普通人,见到如此可怕的一条蛟龙,不是吓的当场大小便失禁,就是肝胆欲裂的仓皇逃窜。 这些士卒当年都没有参加过山海关战役么嗯,陈骁肯定参加过,他眼里没有恐惧许七安一边想着,一边审视着山上的“黑熊”,以及南边的蛟龙。 如果只是两名四品,那问题不大,待会儿就教他们做人,不,做妖。 可就在这时候,在众人因为蛟龙的出现,心生恐惧之时,银铃般的笑声,突兀响起。 又一位强者来了,穿着红裙,黑发用一根红缎带扎成马尾,她踏着杂草丛生的荒地而来,行走间露出一双红色绣鞋。 她每走一步,脚边就有一丛杂草枯萎,她所过之处,寸草不生,生命绝迹。 这个女人的出现,让原本紧张畏惧的使团众人,愈发的绝望。 “是他们,真的是他们”褚相龙喃喃道,似乎对眼前的遭遇,茫然多于震撼。 事已至此,有一点是已成事实,那就是蛮族不但知道王妃要去北境,甚至预估出了时间和地点。 蛮族远没有他们想的那么迟钝。 他茫然的是,北方的蛮族和妖族,究竟是怎么知道此事,怎么就提前设伏了。 “三名四品?” 大理寺丞咽了咽口水,双腿微微打颤。 两名御史脸色煞白,甚至有些崩溃,两名四品尚能抵挡,三名四品的话,使团目前的兵力,很难抗衡他们。 就连杨砚,恐怕也凶多吉少。 文官毕竟是文官,如果是儒家学院的大儒,现在使者团考虑的是如何反杀,或者活捉。 “褚相龙,他们是什么人。”许七安低声喝道。 他在提醒褚相龙报资料,既然是北方蛮族或妖族的人,那么褚相龙肯定知道这些四品高手的信息。 褚相龙脸色颓败,只觉得喉咙发干,纵使是身经百战的将领,面对眼前的情况,也觉得毫无胜算。 他深吸一口气,稳定情绪,苦涩道:“黑蛟叫汤山君,蛟部的三位首领之一,擅水行之力。 “山上那个是蛮族黑水部的首领,扎尔木哈,黑水部是力大无穷著称,仅次于蛊族力蛊部。 “至于这个女人,是一条蛇妖,叫红菱。她和族人依附于蛮族青颜部,红菱本人是青颜部首领的宠妾。” 顿了顿,褚相龙绝望道:“他们全是四品。” 真的是四品大理寺丞身子一晃,险些无法站稳。 人群里,平平无奇的王妃,抬起头,飞快扫了眼三名四品高手,然后立刻低头,害怕的娇躯颤抖。 她是一个很安全感的女人,胆子也小,平时只要想一想鬼,晚上就会不敢睡觉。 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陷入这样可怕的处境。 传闻中,北方蛮族都是茹毛饮血的野人,他们最爱干的事就是劫掠大奉边境,男人吃掉,女人奸y一番,然后也吃掉。 落在蛮族手里,下场可想而知。 蛮族和妖族的三位强者安静的听褚相龙说完,叫红菱的艳丽女子,咯咯娇笑道: “咦,这不是淮王麾下的褚副将嘛,三年前多瑙河一战,人家可是日日夜夜的想着你呢。” 褚相龙冷哼道:“败军之将不足言勇。” “所以今儿个,奴家又找你再续前缘啦。”她嗓音娇媚,妖艳的脸庞始终笑吟吟的,有种烟视媚行的魅力。 褚相龙不搭理她,紧握着刀柄,身躯紧绷,如临大敌。 妖艳女人面带微笑,目光扫过使者团,在头戴帷帽的王妃身上略有停顿,便移开目光,观察完众人,她啧啧道: “一群歪瓜裂枣,除了杨砚之外,也就褚将军你凑合。乖乖把王妃交出来,奴家可以让你死前风流一场。” 许七安的金刚神功不曾施展前,体表是没有神光闪烁的。 “我要杨砚,谁都别跟我抢,其他人交给你们。是杀是吃是俘虏,随便你们。” 头顶山林里,那尊一丈高的巨人开口说话,声音洪亮,宛如惊雷。 “你们是如何锁定使团行踪?” 这时,人群里有人朗声道。 汤山君瞟了对方一样,不做应答。 站在山林里,居高临下俯瞰众人的扎尔木哈,眼里只有杨砚。 只有穿着红裙,五官艳丽的红菱,见问话者是皮相俊朗的银锣,稍稍来了点兴趣,抛来媚眼的同时,笑道: “你猜。” 你好骚许七安握紧了黑金长刀,并不因为对方的不屑和揶揄恼怒,另一只手悄然引燃了一页纸张。 俗话说,女人一身红,不是骚就是浪。男人一身白,不是娘就是gay根据褚相龙透露的信息,这三位四品都不是擅长追踪的那么就只有两种可能:我们中出了一个叛徒。或者,对方还有未露面的同伴。 咦,附近没有其他强者的气息了,这不对啊 许七安心里一动,嗤笑道:“我猜你们中有术士帮忙。” 红裙女人霍然变色,目光倏地锐利,重新审视他,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汤山君和扎尔木哈微微侧目,看了许七安一眼,似乎有些意外。 果然是术士你这女人也不太聪明的亚子,随便就套出话来许七安表面不动声色,心里却一沉。 他对“术士”两个字几乎产生了应激障碍症。 把他安排的明明白白的监正,疑似在他体内植入气运的神秘术士,这些都是许七安的心病。 “这场埋伏里,有术士在暗中操控?会不会就是在我体内植入气运的那个术士嗯,如果是他的话,目标应该是我,而不是王妃。 “不对,他短期内不会对我出手,忌惮我体内的神殊和尚,这一点,从云州案中“擦肩而过”就能看出。 “这次事件的主角是王妃,而那群神秘术士在谋划王妃,我只是误入其中而已。” 见许七安不回答,女人似乎有些恼怒,嘴角的笑容带着几分残忍,道: “罢了,索性就是个小银锣,待会儿杀你的时候,多留你一口气。” 说完,她不去看许七安,也不看使团众人的脸色,望向汤山君和扎尔木哈,嫣然道:“杨砚交给你们,其余人和褚相龙交给我。” 扎尔木哈哼道:“杨砚我一个人就能搞定。” 汤山君昂起头颅,朝着天空发出震耳欲聋的嘶吼。 整人前方的地面忽然坍塌、崩裂,浑浊的地底暗流破土而出,浊流旋转着冲上天空,形成一道巨大的水龙卷。 水龙卷裹挟着沙土和石块,撞向使团众人。 一开场就是aoe许七安没慌,他把儒家的魔法书咬在了嘴里。 噔噔噔! 杨砚拖着银枪狂喷,迎向水龙卷,蓦地刺出,枪尖刺入旋转的浊流中,他沉沉低喝一声,用力一挑。 水龙卷瞬间崩溃,天空下起了浊雨。 杨砚破除水龙卷的刹那,汤山君扭动着身躯,长达百丈的庞大蛟躯发起了冲锋。战场上,这样的冲锋可以轻易覆灭一支千人骑兵。 另一边,山林间轰然一震,一丈高的巨人纵身跃下,扑向杨砚。 “咯咯咯” 娇笑声里,红裙女子手中出现两把短刃,身形宛如鬼魅,目标同样是杨砚。 刚才一番话是幌子,故意的,他们的目标是杨砚,他们打算以最快速度格杀掉杨砚众人心里生出明悟。 并因此而赶到强烈的恐慌和畏惧。 “放箭!” 陈骁大吼一声。 百名禁军摘下军弩,一部分朝汤山君射击,一部分锁定飞扑下来的“大黑熊”。 叮叮叮箭矢击撞在两位四品强者身上,纷纷折断,不能伤其分毫。 而就在这时,人群里,褚相龙突然扛起戴帷帽的王妃,远离了众人,逃走了 褚相龙携带的侍卫,默契的扛起其余婢女,撇下使团众人,逃之夭夭。 他们的逃亡路线不相同,一哄而散。 这是褚相龙早就制定好的后手,一旦遇到无法抵挡的危机,就由侍卫们带着婢女们逃跑,如此一来,即使自己被追上,对方得到手的也是一个假王妃。 真正的王妃藏在十几名婢女里,因为逃跑路线不同,他们只能逐一甄别,只要真正的王妃运气不是太差,就能借助这个间隙,逃的远远的。 到那时,乔装一番,有屏蔽气息的法器帮助,成功逃亡的几率极大。 “混账东西!” 大理寺丞跳脚怒骂。 见到这一幕的刑部陈捕头,目眦欲裂。 要不是褚相龙他们,使团怎么会遇到这样的危机? 是褚相龙连累了他们。 昨夜官船遭遇伏击,使团并没有驱逐褚相龙,甚至还坐下来分析情况,打算一力承当,共同患难。 可没想到危险来临时,褚相龙竟然毫不犹豫的舍弃了众人。 把他们当炮灰,让他们来替自己的安危买单。 在褚相龙心里,使团一百多号人,都是随手可以舍弃的炮灰,是棋子。 危急关头说丢就丢,让他们垫背。 “畜生!”御史气急败坏。 “死定了死定了,怎么办”三位文官脸色颓败。 百名禁军满脸愤慨,已经做好战死的心里准备,他们抛掉了军弩,抽出战刀。 这时,许七安沉声道:“头儿,你取解决那个女人,剩下两个交给我。” “你” 刑部陈捕头刚想说:你一个小小银锣,如何独战两名四品? 但下一刻,他霍然想起许七安的最近战绩,两手压服天与人。 杨砚没有犹豫,拖着银枪狂奔,过程中旋转身体,带动银枪横扫。 呼 枪杆略有弯曲,擦出凄厉的啸声。 “叮!” 红裙女子匕首交叉格挡,挡住了横扫而来的银枪。 杨砚松开枪身,疾奔几步,而后猛的跃起,补上一个膝撞。 红裙女子倒飞出去,过程中,她喷吐毒液,却被杨砚一一躲开,毒液落地,连泥土都被腐蚀。 杨砚握住枪尖,旋身,抡起长枪,自下而上抽打。 当枪杆抽打在红裙女子头部,发出刺耳的巨响,她瞳孔瞬间涣散,宛如元神出窍。 抓住机会,杨砚一连刺出数百枪,裹挟枪意的攻击如同暴雨,红裙女子体表覆盖鳞片,枪尖溅起一串串刺目火星。 她虽暂时无碍,却被杨砚的枪捅的痛苦不堪。 “你们在做什么?快来救我。”红裙女子尖叫道,顺势看向使团那边。 下一刻,她表情出现呆滞,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 另一边,许七安抖手甩掉灰烬,朝着黑蛟探出手掌,沉声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凶猛冲锋的黑蛟,不受控制的急刹,停在原地,冰冷的竖瞳带着茫然,似乎在懊悔自己为什么如此冲动,如此暴戾。 花花草草也是生命,更何况是人类。 哐当丢弃兵器的声音不断响起,使团这边,禁军们齐刷刷的丢了兵器,露出了反思。 难道,人和妖就不能好好相处吗。 佛门的法术有毒许七安调侃一声,双膝一沉,半蹲下来,仰头望着从山顶扑杀下来的扎尔木哈,大声道: “吃我一招金刚头槌。” 地面崩裂声里,他冲天而起,想一只窜天猴。 眉心一点金漆浮现,迅速游走全身。 当! 他狠狠撞进了“巨人”的怀里,撞的对方肥厚的脂肪震颤。 两人一触既分。 这个时候,佛门戒律法术过去,汤山君眼里不再迷茫,却也没有进攻,竖瞳谨慎的盯着许七安。 落地后,砸出地震效果的扎尔木哈,惊疑不定的审视许七安。 “金刚不败,佛门武僧?”汤山君口吐人言,冰冷的瞳孔里,倏然燃烧起仇恨的烈焰。 妖族与佛门有大仇,世世代代的血海深仇。 “许,许银锣刚才,独战两名四品”大理寺丞以一种求确认的语气,问道。 “他在渭水便是独战两名四品,还赢了”两名御史猛然回想起许银锣的战绩,惊喜的叫道。 豁然间,只觉得山重水复,柳暗花明。 他还有儒家的法术书籍?!刑部的陈捕头,目光停留在许七安嘴里咬着的书卷。 陈捕头捕头是七品武者,知道渭水之战是怎么回事,当初得知此事,心里只有嫉妒,嫉妒许七安拥有儒家的法术书籍。 嫉妒许七安拥有的名望。 想着没有儒家法术书籍,许七安不过是一位六品武者,在高手如云的京城,算什么? 他的修为和他的名声根本不匹配。 当然嫉妒。 可现在,看到许七安嘴里咬着的书卷,陈捕头心里竟涌起难以用言语表达的踏实感。 幸亏他拥有这样一卷,真好。 “许银锣!” 百名禁军眼睛亮起光,用一种“敬若神明”的目光看许七安。 值此危难之际,一个能站出来力挽狂澜的领袖,甚至比皇帝更让人爱戴,更值得追随。 陈骁振奋的捡起来,挥舞着,再次燃烧起了斗志,兴奋的喝道:“兄弟们,举起你们的刀,与许大人并肩作战。” “与许大人并肩作战!”百名禁军狂呼,瞬间志气高昂。 恐怖从他们脸上消失,斗志充斥着他们胸膛。 征战沙场的士卒,最荣幸的事,就是与他们爱戴的领袖并肩作战,不惜马革裹尸。 大理寺丞和御史们带来的侍卫,听着禁军们的吼声,不仅热血沸腾,不再恐惧。 :做完细纲后,思路就慢慢清晰起来。码字速度也快了几分。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二十二章 许七安的谋划 众人热血沸腾之际,许七安突然拿下书卷,说道:“所有人,护送几位大人离开,不得插手战斗。” 宛如一桶冷水,浇在众人头顶。 陈骁大急,“许大人,卑职愿与大人共同作战,死而无憾。” 禁军们低吼道:“愿与许大人共同作战,死而无憾。” 如果你们有装备火炮和床弩,我是不介意你们帮我掠阵,可光靠军弩这种小手枪,怎么打和人家的大肌霸争锋许七安沉着脸,怒道: “这是命令!” 禁军们又气又急,不明白他为什么要下达这样的指令。 许七安精神紧绷,防备两名四品突然袭击,见陈骁依旧不从命,顿时火气上涌,恶狠狠道: “你们留下来只有送死,再不走,老子现在就先斩了你。” 陈骁明白了,许大人执意让他们撤退,是在保护他们,不想看着兄弟们白白牺牲。 他热泪盈眶,拱手道:“许大人,您,您保重。” 禁军们也意会到许七安的意思,眼圈立刻红了。 “许大人,大恩不言谢,如果,如果本官能逃过这次危机,将来必定报答。”大理寺丞走到许七安身边,深深作揖。 两名御史躬身作揖:“许大人,您保重。” 您都用上了,对于御史这样的清流来说,难得。 陈捕头拱了拱手,没有说话,但眼里的感激和敬重并不比前两者少。他身后,几位捕快也脸色严肃的拱手。 “滚吧。” 许七安没看他们,重新把书卷咬在嘴里。 汤山君和扎尔木哈两名四品高手没有阻止,冷眼旁观众人离去,他们的目光锁定在许七安身上。 “气机波动不强,不是四品武夫。但金刚神功极为了解。” 汤山君扭动龙躯,审视片刻,给出看法。 “嘴里咬的是儒家记录法术的书籍,本身战力未达四品,呵,书籍总有用完的时候,杀他。” 浑身长满黑毛的马尔扎哈,冷笑道。 汤山君腹部隆起,凸显出一个“圆球”,圆球一直冲到喉咙口,霍然喷出。 霎时间,黏稠腥臭的“雨”铺天盖地,笼罩许七安方圆数十米,让他无法躲避。 一颗灿灿金丹升起,绽放光芒,黏稠腥臭的液体触及它的光,尽数拍开,不沾分毫。 噔噔噔 这时,扎尔木哈趁机狂奔冲锋,一丈高的躯体冲撞许七安,顺势欲夺他嘴里的书卷。 “啪!” 许七安打了个响指,引燃指尖夹着的纸张,以及纸页里的一根黑毛。 狂奔中的扎尔木哈身躯一顿,宛如被木棒当头砸中,竟痛苦的跪倒在地。 咒杀术! 许七安刚想借此机会,痛打落水狗,耳边风声呼啸,汤山君的龙头悍然撞来。 天地间宛如一声洪钟大吕,许七安倒飞着嵌入山体中,落石滚滚。 下一刻,他毫发无伤的冲了出来,撕下几页纸张,夹在手里,冷眼望着两名四品强者。 除了魔法书外,他最强的攻击是《天地一刀斩》,但碍于自身修为,不可能斩破四品高手的肉身防御。 反而会让自己进入虚弱状态。 因此,除了金刚神功的防御,他不打算施展《天地一刀斩》,而是用儒家魔法书来牵制敌人。 但正如两名四品所言,魔法书总会耗尽的。 而四品的武夫、妖族,是出了名的耐操,许七安不认为自己能依靠魔法书杀人。除非他施展儒家本命技能:言出法随。 可是言出法随的后遗症太大,天人之争时,他因为“元神增强十倍”险些魂飞魄散,是李妙真帮他招回魂魄。 杨砚这个粗鄙的武夫,显然不具备招魂这种高端大气上档次的技能,喊他挖坟还差不多许七安心里嘀咕。 因此,这场战斗的胜负关键,不是他能不能杀敌,而是杨砚什么时候能杀敌。 扭头看了一眼,发现红裙女子尽管处处落于下风,却在杨砚的枪里硬撑了下来,不管杨砚怎么捅,她都不叫,还竭力应对。 四品武者之间有强有弱,但一时半会很难分胜负啊,这女人不但骚,还比想象中的更耐操许七安无奈感慨。 他没有露出焦虑的表情,吐出书卷握在手里,甩动几下,笑道:“书里法术确实有限,但对付你们两个,足矣。” 说话间,他又撕下一页纸张,燃尽,灰烬在黑金长刀的刀身一抹。 刹那间,黑金长刀宛如被赋予了生命,“咻”的破空而去,灵活的盘绕飞舞,从不同角度攻击汤山君。 道术七品食气,这个境界的道士,能操纵法器,招牌绝学就是飞剑。 庞大身躯意味着力量方面的优势,但相应的弊端也展示了出来,汤山君除了震荡气机冲击“飞刀”,缺乏其余有效手段。 倘若是普通兵刃便罢了,不痛不痒,偏偏这把刀锋锐无双,劈砍在鳞片上,竟刺痛无比。 呼 扎尔木哈搬起一块巨石,朝许七安投掷。 轰轰轰! 一块块巨石砸来,许七安在山上狂奔,躲避一颗颗陨星般的巨石。 汤山君则因“飞刀”带来的疼痛,愤怒的凶性大发,在山林间不停游走,追逐许七安,一根根树木折断,巨石滚滚而落,变相的成了扎尔木哈的武器。 “轰!” 一块巨石封路之后,汤山君追堵住了许七安,硕大的龙头居高临下俯瞰,发出震耳欲聋的声浪: “抓住你了。” 百丈身躯极剧收缩,化作两丈长,手臂粗的身躯,将许七安团团缠缚。 趁着对方手脚被束缚,汤山君张嘴撕咬许七安的脸,欲夺走或毁掉书卷。 它咬了个空,许七安的身影突兀消失,出现在百米开外,扬起手,轻轻吹飞掌心的灰烬。 术士的传送法阵。 “什么体系的能力都有?”汤山君咆哮道。 煮熟的鸭子就这样飞走,让它险些压制不住自身的怒火,要大肆的破坏一番。 太难缠了。 这个银锣手里的书卷,其中收藏的法术之多,涵盖之广,远超汤山君和扎尔木哈想象。 一本这样的书卷,比大部分法器都要珍贵。 他是什么人物,竟拥有此等至宝? 因为许七安是武夫,所以两人没有往儒家书院学子的身份去想,猜测他还有另一层真实身份。 突然,远处大战的红裙女子,发出一声尖啸,而后撇下杨砚,往北边逃走。 这是撤离的信号。 汤山君和扎尔木哈不甘心的看了一眼许七安,随着红裙女子一同撤离。 呼,终于走了许七安如释重负,吐出一口浊气。 再这么下去,院长赵守送给他的“魔法书”真的就要耗尽了,即便如此,他也足足使用了四分之一,心疼到难以呼吸。 “武夫确实难缠啊,除非品级相差巨大,否则根本不可能短期内分胜负嗯,如果我是四品,我也许能成为一个特立独行的武夫,永远只出一刀,要么你死,要么我死” 心里想着,他侧头看向杨砚,扬声道:“头儿,照计划行事,你去找使团,我去救王妃。” 杨砚颔首,犹豫一下,回应道:“你可以吗?” 许七安咧嘴笑道:“儒家言出法随的法术我还没用呢,刚刚只是热身,放心吧头儿,别担心我。 “以我现在的水准,想走,四品武夫留不住我。” 他的金刚神功,防御力甚至要超过寻常的四品武夫。 与杨砚分道扬镳后,许七安在心里沟通神殊和尚,“大师,你记得杀人时,别毁了元神。” 脑海里回荡起神殊和尚温和的声音:“贫僧知道。” 从昨晚决定反杀北方妖族后,许七安就一直在沟通神殊,尝试唤醒他,屡试无果,恼怒之下,于心底大喊一声: 神殊nsl。 神殊他就醒了 对于许七安的提议,神殊和尚一口就答应下来,没有半分犹豫。四品高手的精血,对神殊和尚而言,无异于大补药。 平日里没有这样的猎物,眼下机会千载难逢。 甚至神殊和尚比许七安更急迫,要不是刚才杨砚在场,汤山君和扎尔木哈已经是一具干尸。 “或许不止三名四品,他们肯定还有帮手,不然刚才不可能任由褚相龙逃走。”许七安一边说着,一边撕下记录望气术的纸张。 窥探气数,有时候也能作为追踪手段。 “对贫僧来说,多多益善。”神殊和尚温和的声音里,带着笑意。 褚相龙翻山越岭,背着冒牌王妃亡命奔跑。 他是五品化劲的高手,在镇北王的麾下将领中,只能算中上水平。当然,带兵打仗,肯定不能当看个人武力。 褚相龙的统率能力出类拔萃,沙场经验丰富。一支五万人的军队,镇北王把军队交给他,比交给一名四品武夫要放心的多。 “我带着“王妃”逃走,必定成为众矢之至,成为他们追杀的首要目标。等他们追上来,我再把背上的女人丢出去。 “等他们发现是假的后,最多分出一个人追杀我,甚至不会追杀我,而是聚拢人力,去堵截其余人。 “如果不是练功出了岔子,我能跑的更快希望杨砚能多撑一会儿,许七安的金刚神功论防御不输四品,即使想杀他不容易,再加上杨砚,在三名四品强者的手底下撑半个时辰没有问题 “如果许七安手里还有儒家法术书卷,还能在拖延一段时间,嘿,这东西哪有这么多,肯定没了。这不重要,只要能拖延时间,我就可以逃走。 “使团的人恐怕凶多吉少,死了也无所谓,反正只是些微不足道的人物,如何能与王妃,与我的命相提并论?尤其是许七安,处处与我作对,死有余辜。” 一边狂奔,一边想着的褚相龙,突然听见了凌厉的破空声。 武者本能的直觉让他不需要思考,五品化劲的神异让他无视奔跑中的惯性,敏锐的朝左侧一个腾跃,闪过了来自空中的袭击。 原本站立的位置,出现一团白色的线状物体,像是蜘蛛吐出的丝团。 褚相龙抬头,望向天空,紧接着,他脸色陡然大变。 蔚蓝的天空中,一只形似蜘蛛,却肋生双翼的怪物,振翅浮空。 它的背上,站着一位穿虎皮的男人,身材昂藏,五官粗犷,典型的北方人外表。但与普通蛮族不同的是,他的额头长着一只竖眼。 此人叫天狼,蛮族十二部中,金木部的首领。 金木部是蛮族十二部中的飞骑,每一位成年族人都养着一只羽蛛,是天生的斥候。 在与蛮族的交战中,金木部一直是北方驻军最为头疼的存在。众所周知,四品之前,武夫是无法腾空而行的。 而就算四品,也只能短暂御空,且飞行高度有限。 不过,褚相龙脸色大变的真正原因,不是惊讶敌人还有一名四品,而是羽蛛的外凸的獠牙上挂着一根根细丝,每一根细丝的尽头,都是一个被丝线缠缚的婢女。 真正的王妃,也在其中。 褚相龙自以为河蚌相争,渔翁得利,其实对方才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天狼摘下背上的硬弓,抽出一支羽箭,拉弦,巨大的硬弓瞬间弯成满月。 崩琴弦震颤声里,箭矢化作流光,褚相龙牙一咬心一横,把肩上扛着的女子高举起来,将她视作挡箭牌。 噗! 箭矢突然折转,没入身边的泥土,避开了王妃。 崩崩崩 眉心生着竖眼的天狼不断开弓,箭矢或直射,或转弯,从各个角度攻击褚相龙,但只要他狠心拿王妃格挡,箭矢就自动避开。 褚相龙低头狂奔,不用眼睛去看,仅用武者对危机的本能来捕捉箭矢。 地面不断炸开深坑,那是箭矢落于身边造成。偶尔有飞箭突破王妃这枚挡箭牌,射在他身上,也只是让褚相龙身形略有踉跄。 但褚相龙心里却涌起了强烈的焦虑。 “天狼是四品,箭矢中带着“意”,最多十箭,我的铜皮铁骨就会打破,如果不慎被两支箭矢同时射在一个位置,三箭就能破我防御” 怎么办怎么办 形势的发展脱离了掌控,真正的王妃已成瓮中之鳖,那么他也逃不掉,因为敌人不会再分兵追捕逃散的婢女们,转而全力围杀他。 突然,褚相龙看见前方密林间,染上了一层白霜,宛如积雪覆盖。 定睛细看,其实是一团团的蛛丝。这些蛛丝没有毒性,却拥有强大的黏力。 如果他不管不顾的闯入其中,身上必定沾满蜘蛛丝,行动变的滞涩。 天狼是故意把我往这边驱赶,他早就做好了陷阱念头闪烁间,褚相龙发现左侧是平原,右侧是山脉,他当即选择了山脉。 无视惯性,朝左侧折转,试图逃进山里。 对付飞骑最好的办法,就是藏于密林之中,躲避注视。 这时,武夫的危险直觉让他捕捉到了天狼预判的箭矢,想也没想,一个横跳避开。 叮噗两声不同的响声,一枚箭矢射在褚相龙后心,折断,第二枚箭矢紧随其后,射在同样位置。 第二枚箭矢贯穿了后心。 “嗬嗬” 褚相龙没有死,仍有一丝生机。 天狼驭使着羽蛛降落,走到褚相龙面前,与他对视,淡淡道:“运气不错,刚才那两箭不是针对你,是你自己撞上来的。 “不要太相信武夫的直觉,它只能捕捉到有恶意的攻击,且只有一刹那,在这个刹那里,如果有另外的攻击,它无法给出预警。” “这一切都是你设计好的”褚相龙死死的盯着他,满脸的不甘心。 “猎人布置陷阱,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天狼语气冷淡,没有丝毫得意。 他把吓得浑身发抖的“王妃”扛起来,返回羽蛛身边,将她和其他婢女放在一起。 然后站在羽蛛身旁,抚摸着它的脊背,默默等待。 过了一刻钟,红裙女子、巨人扎尔木哈,以及化为人形的汤山君联袂而来,三人脚底气机炸响,推动着他们掠空飞行。 三人在不远处落定。 “你看起来很狼狈,三人联手都没杀死杨砚?”天狼面无表情的开口。 他的目光在红裙女子身上停顿片刻,接着扫过三人腰间,没有杨砚的头颅。 “栽跟头了,使团里有一个硬茬儿。”红菱脸色阴沉的解释了一句。 “硬茬儿?”天狼皱了皱眉。 “我的伤是杨砚捅的,而他们两个,被人缠住了。”红菱哼道。 天狼朝着汤山君和扎尔木哈,投去质询的目光。 “一个银锣,本身实力不算什么,却有佛门金刚神功护体,似乎是武僧。”扎尔木哈道。 “他身上有一本儒家记录各大体系法术的书籍,极为难缠,我们两人联手未能制服。”穿黑袍的汤山君气质阴柔,竖瞳冷冰无情。 天狼颔首,没往心里去,转而看向戴兜帽的王妃,道:“这是假的,真的应该在这些婢女里。” 红菱掀飞假王妃的帷帽,露出一张清秀的脸,这位冒牌王妃脸色发白,眼里闪着巨大的恐惧,双肩瑟瑟颤抖。 “呲溜” 红菱的小嘴里,吐出长长的,分叉的舌尖,舔过假王妃的脸颊,笑吟吟道:“告诉我,真正的王妃是谁。” 她声音柔媚,只是大奉官话说的不太标准。 “我,我不知道” 假王妃瑟瑟发抖,俏脸血色尽褪,结结巴巴道:“我是服侍王妃的婢女,真正的,真正的王妃不在这里。” 红裙女子叹息一声,“这个回答我很不满意,就赏你一个吻吧。” 她低头含住假王妃的嘴唇,当着三个雄性的面,与她激烈舌吻。 假王妃眼睛陡然滚圆,四肢剧烈抽搐,似乎遭遇了极为痛苦的事。她的脸颊快速干瘪,血肉消融,变成一具皮包骨头的干尸。 红裙女子满足的长叹一声,容光焕发。 看到这一幕,被蛛网缠缚的婢女们面无血色,有的浑身痉挛似的颤抖,有的崩溃大哭,害怕下一个就轮到自己。 王妃也在其中,她怔怔的望着贴身丫鬟的惨死,悲痛伤心之余,心里竟有些羡慕。 因为她知道自己将面临的结局是什么,落入蛮族手里,死也许都是一种奢望。 没人能救我,没人能在四名北方强者手底下救我,除非淮王亲临王妃战战兢兢的想着。 终于还是落到这一步了,离京时忧心忡忡,既有即将见到镇北王的恐惧,也有对前路忐忑的迷茫和担忧。 直到那天在甲板上见到小银锣,她忽然心里安定许多,只觉得路途中,好歹会一帆风顺。 这种感觉很奇怪,归根结底,大概是那小子的战绩着实彪悍,让她从心底觉得有安全感。 而后是官船在流石滩遇伏,担忧变成了现实,她的心一下子揪起来。 这才有了不久前,小心翼翼试探许七安,问他会不会抛弃王妃。 那个时候,她头一次有了弱质女流,依附一个男人是怎样的心情。 他的回答让人失望。 到了现在,王妃已经不抱任何希望,在大奉,能单枪匹马把她从四名四品武夫手里解救的人,屈指可数,不,大概只有镇北王一个。 而他此时身在北方。 听起来,使团那边似乎无恙,他们没能奈何许七安,他,他竟然逼退了两名四品王妃眼里蓄满泪水,心里稍稍得到了些安慰。 “褚副将,不如你来告诉我,谁是王妃?”红菱拎着奄奄一息的褚相龙,把他丢在婢女们面前。 褚相龙目光闪过众婢女,咧嘴:“谁告诉你们王妃在这里?王妃根本没有离京,你们中计了。” 王妃心里涌起兔死狐悲的悲凉,这个副将虽然讨厌,但对淮王确实忠心耿耿。 汤山君阴森森道:“那我便把这些女人全吃了。” “吃,赶紧吃!” 褚相龙喘着粗气,冷笑道。 王妃心里一沉,褚相龙想她死,淮王得不到的东西,就算摧毁,也不能落在北方蛮族手里。 “他说谎。” 声音从密林间传来,众人扭头望去,一个穿白衣的年轻男子走了出来,负手而立,笑容淡淡。 “你来的正好。” “巨人”扎尔木哈瓮声瓮气道:“用你的望气术看看,谁是王妃?” “看不到。”白衣术士摇头。 “屏蔽气息的法器?”天狼若有所思。 “用你们的脑子想一想,王妃绝色倾国,岂是这些庸脂俗粉能比?她必然携带了屏蔽气息的法器。” 白衣术士昂起下巴,似乎对在场蛮族和妖族高手的智商感到不屑,哂笑道: “再用你们不太聪明的脑子想想,扒光她们的衣服和首饰,不就知道谁是王妃了吗。” “好主意!”红菱咯咯笑道: “你们术士一个个都高傲的让人讨厌,但你这个主意我很喜欢。啧啧,传闻王妃是大奉第一美人,雍容华贵,我倒想看看,剥光她衣服,看她能怎么个高贵,看她和我们这些庸脂俗粉有什么区别。” 王妃嘴唇紧咬,眼神绝望。 这时,远处又传来一个笑声,回应红裙女子: “大概,是一个镶钻,一个镶玻璃的区别?” 什么人红菱、天狼等人霍然回首,看见数十丈外,草丛间,站着一个戴貂帽,腰胯长刀的年轻人。 他什么时候出现的? 看到许七安的瞬间,王妃乌黑水润的眸子里,猛的亮起光,前所未有的光,如含星子。 但在下一刻,转化为焦虑和担忧。 他来做什么,送死吗? “原来是你啊。” 红菱惊疑不定的审视着他,然后目光四处乱瞟,嫣然道:“杨砚呢,杨砚藏在何处?你们俩是真的不怕死,还敢来自投罗网。” “他是什么人。”天狼皱眉。 “便是方才说的那个银锣,本身修为不高,但仗着儒家书卷,极为难缠。”汤山君竖瞳冰冷,语气森寒。 眉心长着竖眼的天狼,哂笑一声:“儒家书卷是好东西,有了它,应敌时能发挥奇效。” 巨人马尔扎哈点头,对此,他和汤山君体会最深,贪念也更重。 红菱抬起手,竖起三个白嫩的指头,舔着嘴唇,笑道:“三息之内解决他,不给他施展法术的机会。不然,咱们即使抢到了儒家书卷,也不够分呢。” 汤山君冷笑道:“谁斩首,谁得一半书页。” 巨人马尔扎哈、天狼、红菱缓缓点头,“没问题。” 汤山君阴恻恻的补充道:“不知道书卷里有没有道门或巫师养鬼的法术,我要把他养成厉鬼,带在身边折磨,让他永世不得超生。” 这小子刚才让他很丢脸。 四名高手仿佛在看猎物,而且是珍稀的,心仪的猎物。 “你们别急,我先看看他身上有什么古怪。”白衣术士笑道:“敢单枪匹马杀到这里,必定有所依仗。或许,这只是一具分身。” 说完,他施展望气术,审视着许七安。 听着北方高手们的对话,王妃芳心一凛,尖叫道:“许七安,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你这个混球,你快滚” 她的声音突然被惨叫声打断。 那白衣术士抬起双手,捂住眼睛,一缕缕鲜血从他指缝间沁出。 王妃茫然的看着白衣术士,不知道他遭遇了什么。 “逃,快逃,带,带我一起逃”白衣术士用尽全力,从牙缝中挤出这句话。 红菱、汤山君、天狼、扎尔木哈,四名高手脸色大变。 :感谢“ys”的盟主打赏。这章打戏比较多,再加上字数多,所以更新晚了。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二十三章 王妃的秘密 逃?他的意思是,我们四个四品联手,对付这小子没有胜算?性格鲁莽,嗜血好战的巨人扎尔木哈第一个不服气,眼睛瞪着滚圆,锁定许七安。 他,他看到了什么为什么要让我们逃这小子如果这么可怕,刚才又何必缠斗这么久?汤山君生性多疑,警惕的凝视着许七安。 望气术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天狼收起了轻视,如临大敌。 这小子有问题白衣术士的惨状映入红菱眼里,电光火石间,她脑海里闪过一则信息,来源于她曾经与术士的一次交流。 那是在前往大奉埋伏王妃的途中,她听说那位镇北王妃气象瑰丽万千,术士隔着数十里,也能看见。 她一时好奇,便问:“那如果是三品,二品,甚至一品呢?” 术士回答她:“如果是三品,元神会遭遇重创。如果是二品,则当场眼瞎,神智癫狂。若是一品” 术士没有继续说,但红菱能够通过对方的表情猜到,结局是死亡。 二品,这小子是二品?不对,是他身上具备与二品相关,甚至等同级别的东西红菱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心跳,肾上腺素狂飙。 她肌肤起了一层疙瘩,每一根神经都在输送危险、逃离的信号。 这时,许七安抬起手,轻轻一压。 宛如清风般的气机波动中,婢女们齐齐昏厥。 逃,赶紧逃,不然我会死的巨大的恐惧在心里炸开,红菱强忍着逃离的冲动,强笑道: “这小子简直狂妄,扎尔木哈,还不快上,不想要儒家书卷了?” 扎尔木哈嗜血好战,本身就不服气,也没感应到许七安体内有超过四品的磅礴力量,被红菱一激,顿时狞笑着扑向许七安。 一丈高的巨人狂奔,带着地面震颤。 天狼、汤山君两人正要出手,忽然意识到不对劲,猛的回头,发现红菱竟然独自逃走,撇下众人。 这两位四品高手瞳孔微缩,心里涌起不祥预感。 紧接着,他们听见了惨叫声,扎尔木哈发出的惨叫声。 骇然回头,只见那个一丈高的巨人痛苦的双膝跪地,他的右手手腕被一只漆黑色的,遍布深青血管的手臂握住。 那只手臂肌肉虬结,与他的主人完全不成比例,略显畸形。 它透出的气息邪异可怕,仿佛来自深渊,来自地狱。仅看一眼,天狼和汤山君便觉得头晕目眩。 他们终于知道红菱为什么要逃跑,终于知道白衣术士为什么喊着逃跑。 咔擦咔擦骨骼折断的声音里,“巨人”扎尔木哈身躯迅速干瘪,惨叫声随之中止。 两人不再犹豫,一人跃上羽蛛,一人紧随红菱,开始了逃亡。 “心有顿悟,无忧无怖。”许七安朗声道。 佛门戒律! 这一次,他没有使用魔法书,因为掌控他身体的是神殊。 刹那间,远处的红菱,近处的天狼和汤山君,心里的恐惧平息,逃跑的念头被夺走,他们不受控制的回转过身,欲与许七安决一死战。 戒律的影响在两秒之后消失,恐惧和求生的念头重新占据他们心灵,但一切都晚上了。 两秒的时间里,足够神殊附体的许七安完成triple kill。 他抽出后腰的黑金长刀,霍然甩出,而后不去看它,鬼魅般闪现到天狼面前,捏着他的脖颈,气机骤然喷吐。 咔擦一声,头颅给摘了下来。 紧接着,许七安纵身跃起,自高处降落,一脚把汤山君踩入地底,手掌往头顶一拍。 砰! 汤山君双眼瞬间翻白,竖瞳缓缓黯淡。 而这个时候,远处传来“噗”的一声,黑金长刀贯穿了红菱的胸口,把她钉入地面。 四品武者的肉身,在神殊和尚奋力投掷的武器中,宛如纸糊。 “不,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红菱哀声求饶,嘴里吐出血沫子,看起来楚楚可怜。 她心里涌现出强烈的悔恨,如果没有参与这次围杀,如果不来大奉,她根本不会遭遇,遭遇这个怪物。 使团里最可怕的不是杨砚,而是这个银锣,这个藏在人群里的恶魔。 她现在知道了,却已经太晚。 “贫僧没有杀你,贫僧是送你入轮回。”神殊和尚双手合十,看向被汲取精血的冒牌王妃,温和道: “就如她一般。” 红菱一脸绝望,她尖叫道:“你是谁,你到底是谁。” “大奉银锣,许七安。”神殊道。 许七安红菱喃喃道。 这是她最后说的话,下一刻,她的脑袋也被摘了下来。 杀完人之后,神殊和尚逐一摄取三名四品强者的精血,让他们化作干尸。 “以后再有这种对手,记得唤我”说完,神殊和尚把身体的掌控权还给许七安。 神殊大师现在口气这么大了么真是无趣的战斗,我完全没领会到四品武者的神异,还没用力,他们就倒下了许七安心说。 对于这样的战果,他并不惊讶,甚至认为就应该如此。 当初神殊的断臂被封印五百年,弹尽粮绝五百年,甫一出世,就能打退四名金锣,以及一个杨千幻。 而今在他体内温养大半年,,又得古墓中气运滋补,如果对付几名四品还要大动干戈,打的热火朝天,那也太侮辱神殊的位格了。 不知道他有没有能力硬抗镇北王唔,镇北王是三品,而三品和四品之间的差距宛如云泥,神殊能杀四品,却未必能杀三品许七安拎着刀,环顾周遭,在场除了女婢,还有两名幸存者。 褚相龙和白衣术士。 “你就要死了,有什么遗言要交代?”许七安走到褚相龙面前,问道。 “你到底是谁?”褚相龙只剩一口气,用浑浊的目光看着许七安。 他被箭矢贯穿了心脏,死亡已经不可避免,之所以还活着,是武夫强大的体魄在支撑。 “不是说了吗,大奉银锣许七安。” “那不是你的声音。” 许七安不答。 褚相龙盯着他,看了几秒,声音嘶哑的问:“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你给我的石佛” “是假的,东拼西凑,且缺斤少两。”许七安嗤笑道。 “”褚相龙咒骂道:“你不得好死。” 噗! 许七安挥动黑金长刀,斩下他的头颅。 随后,他再看向神智癫狂的术士,此人已经无法沟通,双眼鲜血流淌,嘴里喃喃重复:“快逃,快逃” 手起刀落,把术士也给斩了。 杀掉所有活口,许七安取出儒家书卷,撕下记录道门“聚阴阵”的法术,气机引燃。 密林间,阴风阵阵,太阳仿佛失去了温度。 七道不够真实的虚影显化出来,凝于半空,他们神色呆滞,有些木讷。 北行前,李妙真告诉过许七安,人死之后,天魂和地魂离体,人魂会残留在躯壳内,七日后才会溢出。三魂没有齐聚时,魂魄木讷呆滞。 不管问他什么,都会如实回答,不会说谎。 “你们是如何得知王妃北上的消息,并提前设伏的?”许七安扫过四名北方高手的魂魄,平静的问道。 “徐盛祖告诉我们的。” “巨人”扎尔木哈表情呆滞的回答。 “徐盛祖是谁。”许七安沉声道。 “一个术士”扎尔木哈有问必答,非常诚实。 术士?许七安目光旋即投向白衣术士的魂魄,若有所思,他继续问道:“为何要埋伏王妃。” 人死后,魂魄呆滞木讷,问题要一个一个来,否则他们会答不上来。 “阻止镇北王踏入二品。”扎尔木哈回答。 阻止镇北王踏入二品,所以要截杀王妃?!这,这其中有什么必然联系吗,没有王妃,镇北王就无法晋升二品? 这个回答完全出乎许七安的预料,以致于他停顿下来,思考了许久。 原本在许七安的推测里,王妃此次北行另有隐秘,或许关乎到元景帝,或镇北王的某种谋划。 嗯,事实确实如此,只是他怎么都想不到,区区一个女子,竟与镇北王晋升二品有关联。 沉吟许久后,许七安问了红菱、汤山君和天狼同样的问题,得到的答案是一致的。 他们截杀王妃的目的,真的是为了阻止镇北王晋升二品他又问道:“王妃有何特异?” 扎尔木哈喃喃道:“传说,王妃体内蕴含着世所罕见的灵蕴,汲取她的灵蕴,可以轻易踏入三品。” 这许七安瞳孔微微收缩,觉得他在胡说八道。 四品武者如果还称之为人,那么三品则是超凡脱俗,不能以凡人度之,这是生命层次的不同。 因此,四品到三品的武者数量,几乎是断崖式下跌,大奉有多少四品武者,许七安没有统计过,但绝对不在少数。 可三品却只有镇北王一位,其中艰难,可想而知。 区区一个王妃,竟能让四品晋升三品? 想到这里,许七安再也忍不住,扭头看了一眼老阿姨。 难怪她得知官船遭遇伏击后,情绪就有点失控,一路战战兢兢,没有安全感,与前阵子傲娇表现截然不同她肯定是知道自己的特殊,知道落入蛮族手中,会遭遇怎样的命运。 旋即,他又想到一个不合理之处。 “不对啊,如果王妃真的这么香,她这些年是怎么安然无恙度过的?四晋三的诱惑,别说北方蛮子,就算大奉京城的四品高手,恐怕都无法抵御这种诱惑,比如杨砚。” 杨砚这个武痴,绝对会为之疯狂可我在官船时问过杨砚,他明显不知道王妃的奇特之处嗯,如果我是镇北王或元景帝,我肯定也不会暴露王妃的秘密,可北方蛮族又是怎么知道的? 许七安问出了这个疑惑。 扎尔木哈如实回答:“徐盛祖说的。” 又是术士他又把同样的问题,问了汤山君和天狼,得出的结果与扎尔木哈一样。他们笃定王妃体内有所谓的灵蕴,可以助他们突破三品。 不过,到了红菱这里,许七安的问题有了补充。 妖艳女子目光呆滞,低声说:“主上对王妃垂涎三尺,命我前来截杀,我心里吃醋,便问他王妃有什么特殊,他说王妃体内有灵蕴,还告诉我一首诗。” 主上?褚相龙说她是青颜部首领的宠妾,那位主上是青颜部的首领?许七安对此不关心,念头一闪而过,问道:“哪首诗?” 妖艳女子本能的露出嫉妒神色,道:“出世惊魂压众芳,雍容倾尽沐曦阳。万众推崇成国色,魂系人间惹帝王。” 这不是浮香告诉过我的诗吗,据说是王妃还在幼齿阶段,被某个寺庙的方丈惊为天人,并作了一首诗给她 “这首诗肯定没有问题,因为传唱甚广,又或者,这首诗背后还有更深层次的含义,只是大部分人不知道。等回了京城,我去问问赵守院长。” 现在,大部分谜团解开了。 镇北王要晋升二品,所以需要王妃灵蕴,为他突破最后一层关隘。元景帝和褚相龙防备的,是大奉朝廷里的“敌人”,有人不希望镇北王晋升二品。 但因为徐盛祖,以及他背后神秘术士的缘故,蛮族知晓了此事,因此提前设下埋伏,欲夺走王妃。 所以造成了眼下伏击高手和护送力量差距悬殊的局面。 那也就是说,朝廷那边的敌人,至今还没出手? 不,他们已经出手了许七安眼睛猛的亮起,他又想起了一些细节。 前户部侍郎周显平主导了税银案,而税银案中有神秘术士参与,这个案子告诉许七安,那位神秘术士暗中掌控者朝堂一部分人。 周显平就是证据。 蛮族怎么知道王妃神异的?就是这个叫徐盛祖的白衣术士告诉他们。 朝廷里面的二五仔,肯定和北方蛮族有勾结,因为他们中有一个纽带:神秘术士。 “日狗,术士都特么是老银币,监正在暗中谋划,那位神秘术士也在暗中谋划,一个比一个阴险。等等,监正八成是知道这位术士存在的” 许七安神色略有呆滞的张开嘴巴,脑海里一个念头霍然浮现:监正在和这位神秘术士博弈?! 所有人都是他俩的棋子,包括我,也包括神殊 许七安缓缓吐息,决定先不管监正和神秘术士的事,那是将来要应对的,却不是现在的他能够左右。 棋子有棋子的好处,可以通过棋手的馈赠成长,等将来他有了足够的实力,就把这盘棋给掀了。 但在此之前,他得韬光养晦,从其他渠道或许养分,必定只吸收棋手的馈赠,肯定无法发展壮大到可以掀棋盘。 他转而问起这次行动的主要目的:“血屠三千里,是不是你们蛮族干的?” :感谢“莫哔哔”的盟主打赏,么么哒。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二十四章 撸手串 “血屠三千里” 扎尔木哈表情依旧呆滞,没什么感情的语气回复:“什么血屠三千里” 是我问话的方式不对?许七安皱了皱眉,沉声道:“屠戮大奉边境三千里,是不是你们蛮族干的。” 扎尔木哈目光空洞的望着前方,喃喃道:“不知道。” 许七安呼吸一下粗重起来,他深吸一口气,又问了天狼同样的问题,得出答案一致,这位金木部首领不知道此事。 他没有放弃,接着问了汤山君:“屠戮大奉边境三千里,是不是你们北方妖族干的。” 汤山君表情茫然,回答道:“不知道。” 不知道? 不知道! 许七安的呼吸再次变的粗重,他的瞳孔略有涣散,呆坐了几秒,沉声道:“褚相龙,你可知道血屠三千里?” 褚相龙神色木讷,闻言,下意识的回答:“魏渊试图构陷淮王,用一具尸体和魂魄栽赃陷害,而后派遣银锣许七安赴边境,企图捏造罪名,诬陷淮王。” 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许七安在心里做了否认三连。 这是褚相龙的想法?他认为所谓的血屠三千里是魏公和朝堂诸公的谋划,针对的镇北王。 于是将计就计,利用使团来护送王妃。 这么说来,元景帝打的也是这个主意,顺水推舟?如此看来,元景帝和镇北王是穿同一条裤子的。 毕竟是一母同胞的兄弟。 北方蛮族和妖族不知道血屠三千里,而镇北王的副将褚相龙却认为这是魏公和朝堂诸公的陷害,也就是说,他也不知道血屠三千里这件事。 那,到底谁才是狼人? 嘶案件突然扑朔迷离起来。许七安不知为何,竟松了口气,转而问道: “你打算回了北方,怎么对付我。” 对于这个问题,褚相龙直白的回答:“监视,或软禁,等过段时间,把你们赶回京城。” 还真是简单粗暴的方式。许七安又问:“你觉得镇北王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褚相龙没有犹豫,“霸道、强势,对弟兄们非常好,是值得效忠的主上。” 想了想,许七安问了一个大逆不道的问题:“你觉得镇北王会造反吗。” “不会!”褚相龙的回答言简意赅。 “为什么?”许七安想听听这位副将的看法。 “淮王是天生的统帅,他喜欢沙场征战,不喜欢朝堂。淮王是个武痴,除了沙场,他心里只有修行。”褚相龙说道。 唔,也是,皇位虽然诱人,但未必人人都想坐那个位置。如果淮王真是一个武痴,那么皇位于他而言,就是束缚。 许七安勉强接受这个说法,也没全信,还得自己接触了镇北王再做定论。 他没有继续问话,微微垂首,开启新一轮的头脑风暴: “两件事我还没想通,第一,王妃这么香的话,元景帝当初为何赠给镇北王,而不是自己留着?第二,虽然元景帝和淮王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可以这位老皇帝多疑的性格,不可能毫无保留的信任镇北王啊。 “事关皇权,别说兄弟,父子都不可信。但老皇帝似乎在镇北王晋升二品这件事上,鼎力支持?甚至,当初送王妃给镇北王,就是为了今日。” 对于第一个问题,许七安的猜测是,王妃的灵蕴只对武夫有效,元景帝修的是道门体系。 在这个体系分明的世界,不同体系,天差地别。有些东西,对某个体系来说是大补药,可对其他体系而言,可能一无是处,甚至是剧毒。 当然,这个猜测还有待确认。 至于第二个问题,许七安就没有头绪了。 褚相龙的问题结束,他把目光投向剩余两道魂魄,一个是横死的假王妃,一个是白衣术士。 那位白衣术士看起来,比其他人要更呆滞更木讷,嘴里一直碎碎念着什么。 “你叫什么名字?”许七安试探道。 “徐盛祖”白衣术士一边喃喃自语,一边抽空回答了他的问题。 原来你就是徐盛祖,我特么还以为是幕后boss的名字许七安心里涌起失望。 这家伙用望气术窥探神殊和尚,神智崩溃,这说明他品级不高,从而能轻易推断,他背后还有组织或高人。 “你背靠什么组织?” “” “你在为谁效力?” “” “你叫什么名字。” “徐盛祖” 这,这完全无法沟通啊,除了会念自己的名字,其他的问题无法回答,这不就是三岁小娃吗许七安嘴角抽搐。 “我记得地书碎片里还有一个香囊,是李妙真的”许七安取出地书碎片,敲了敲镜子背面,果然跌出一个香囊。 这只香囊里养着那只念叨“血屠三千里”的残魂。 当初魏渊取走香囊,在朝堂上举报镇北王,事后香囊退回给许七安,他就一直留着,忘记还给天宗圣女。 这种香囊是李妙真自己炼制的小法器,有养魂、困魂的效果,除非是那种被人祭炼过的老鬼,否则,像这类刚死亡的新鬼,是无法突破香囊束缚的。 “这个术士以后有大用,虽然他能了智障。嗯,先收着,到时候交给李妙真来养,堂堂天宗圣女,肯定有手段和办法让这具鬼魂恢复理智。 “嘛,这就是人脉广的好处啊,不,这是一个成功的海王才能享受到的福利这只香囊能收容鬼魂,嗯,就叫它阴nang吧。” 许七安把术士和其他人的魂魄一起收进香囊,再把他们的尸体收进地书碎片,简单的处理一下现场。 好在这里没有发生太过激烈的战斗,神殊和尚强力碾压,干脆利索,因此只要处理掉尸体就可以。 最后,许七安因为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些婢女而烦恼。 “还是杀了吧?成大事者不惜小节,她们虽然不知道后续发生什么,但知道是我拦截了北方高手们。 “可她们一没伤天害理,二没对我不利,都是无辜的生命” 许七安权衡许久,最后选择放过这些婢女,这一方面是他无法略过自己的良心,做残杀无辜的暴行。 另一方面是,杀人灭口的动机不足。 除非他打算把王妃一直藏着,藏的死死的,永远不让她见光。或者他监守自盗,攫取王妃的灵蕴。 那么杀人灭口是必须的,否则就是对自己,对家人的安危不负责。 但在许七安的后续计划里,王妃还有另外的用途,非常重要的用途。所以不会把她一直藏着。 这样一来,杀人灭口的动机就不存在。 “虽然我不会杀你们灭口,但你们过早的脱困,会影响我后续计划,所以自生自灭吧。” 夜里的风有些微凉,老阿姨沉沉睡了一觉,醒来时,只觉得浑身舒坦,疲惫尽去。 她好几天没睡好,身体积压了许多疲惫,正需要这样一场酣畅淋漓的睡眠。 她缓缓睁开眼,视线里最先出现的是一颗巨大的榕树,树叶在夜风里“沙沙”作响。 而她躺在树底下,躺在草甸上,身上盖着一件袍子,耳边是篝火“噼啪”的声音,火焰带来适合的温度。 她目光呆滞片刻,瞳孔倏然恢复焦距,然后,这个养尊处优的女人,一个鲤鱼打挺就起来了 以她的体质来说,这属于潜能爆发。 她最先做的是检查自己的身体,见衣裙穿的整齐,心里顿时松口气,接着才惊恐的左顾右盼。 然后,看见了坐在篝火边的少年郎,火光映着他的脸,温润如玉。 “醒了?” 手里烤着一只兔兔的许七安,没有抬头,淡淡道:“水囊就在你身边,渴了自己喝,再过一刻钟,就可以吃兔肉了。” 昏迷前的回忆复苏,快速闪过,老阿姨瞪大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许七安:“是你救了我?” “是!” 许七安刚想人前显圣一下,便见老阿姨摇摇头,警惕的盯着他: “不可能,许七安没这份实力,你到底是谁。你为什么要伪装成他,他现在怎么样了。” 她一手护住沉甸甸的胸,一手在身边胡乱抓着,试图找点武器,来获得安全感。最后抓了个水囊,严阵以待。 “许七安”要敢靠近,她就把对方脑袋打开花。 合理的怀疑,脑子不算太笨许七安白了她一眼,没好气道: “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南城擂台边的酒楼,我捡了你的银子,你气势汹汹的管我要。后来还被我用钱袋砸了脚丫子。 “第二次见面还是在南城擂台边,我不顾危险护你,你还打我。” 一声闷响,水囊掉在地上,老阿姨怔怔的看着他,半晌,轻声呢喃:“真的是你呀。” 许七安点点头。 她痴痴的看着篝火边的少年,平平无奇的脸庞闪过复杂的神色。 “我拼劲全力才救的你,至于其他人,我无能为力。”许七安随口解释。 “是,是哦。” 她露出悲戚神色,低声道:“王,王妃死掉了” 许七安看了她一眼,不咸不淡的“嗯”一声,说:“这种祸国殃民的女子,死了不是一了百了,死的好,死的拍手称赞。” 她一下子瞪大眼睛,怒视许七安:“你胡说八道什么,王妃哪里祸国殃民,她是一个可怜的女人。” “哪里可怜?”许七安笑了。 “哼!”她昂起雪白下颌,撇开头,气呼呼道:“你一个粗鄙的武夫,怎么知道王妃的苦,不跟你说。” 脱离危险后,那股子傲娇劲又上来了,又怂又胆小又傲娇许七安心里吐槽,专心致志烤肉。 老阿姨最开始,安分的坐在榕树下,与许七安保持距离。 随着兔子越烤越香,她一边咽口水,一边挪啊挪,挪到篝火边,抱着膝盖,热情的盯着烤兔子。 像一只等待投喂的猫儿。 焦黄的兔子烤好,许七安撒上鸡精,撕下两只后腿递给她。 老阿姨眼睛微亮,迫不及待的接过,啃了一口。 嘶她被滚烫的肉烫到,饥肠辘辘不舍得吐掉,小嘴微微张开,不停的“嘶哈嘶哈”。 鸡精掩盖了兔肉的腥味,还提鲜,再加上许七安烤的焦脆可口。平时很厌恶腥膻的她,竟然把两只兔腿啃的干干净净。 然后爬到榕树下,捡起水囊,吨吨吨的喝了一大口。 感觉人生无比满足了。 酒足饭饱后,她又挪回篝火边,分外唏嘘的说:“没想到我已经落魄至此,吃几口兔肉就觉得人生幸福。” 你这过河拆桥的姿态,像极了进入贤者时间的我许七安觉得她浑身都槽点。 有趣的女人。 “咦,你这菩提手串挺有意思。”许七安目光落在她雪白的皓腕,不经意的说道。 她花容失色,连忙拢了拢袖子藏好,道:“不值钱的货物。” 他没发现吧,他肯定没发现,谁会记得一串平平无奇的手串,都大半年过去了。 “给我瞅瞅。”许七安伸手去抓她的手腕。 “你,你,你放肆” 老阿姨大惊失色,自己的小手是男人随便能碰的吗。 她把双手藏在身后,然后蹬着双腿往后挪,不给许七安看手串。 许七安就抓着她的脚腕,把她拖了回来。 老阿姨双腿胡乱踢蹬,嘴里发出尖叫。 这一幕看起来,就像一个丧心病狂的少年郎,企图侵犯年上。 “给我看看手串,又不会抢了去。”许七安疑惑道:“你反应这么大干嘛。” “不给不给不给”她大声说。 “啊!” 尖叫声里,手串还是被撸了下来。 :感谢“纽卡斯尔的h先生”的盟主打赏。先更后改,记得抓虫。 继续码下一章。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二十五章 使团抵达北境 手串脱离雪白皓腕,许七安眼里,姿色平庸的年长女子,容貌宛如水中倒影,一阵变幻后,现出了原貌,属于她的容貌。 她的眼圆而媚,映着火光,像浅浅的湖泊浸入璀璨宝石,晶莹而动人。 她含羞带怯的抬起头,睫毛轻轻颤动,带着一股扑朔迷离的美感。 她的嘴唇饱满红润,嘴角精致如刻,像是最诱人的樱桃,引诱着男人去一亲芳泽。 她美则美矣,气质风姿却更胜一筹,如画卷上的仙家仕女。 “” 许七安是见过绝色美人的,也知道镇北王妃被誉为大奉第一美人,自然有她的过人之处。 然而,真正见到了传说中的大奉第一美人,许七安还是涌起强烈的惊艳感。心里自然而然的浮现一首诗: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 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还,还给我”她用一种带着哭腔和哀求的声音。 许七安沉默的看着她,没有继续戏弄,把手串递了过去。 王妃劈手夺过,重新戴好,又是一阵水波般的光影晃动,她再次变成了平平无奇的老阿姨。 三十出头的年纪,五官平庸,气质普通。 王妃摸了摸脸,如释重负的松口气,然后把戴着手串的右手,紧紧藏在身后,一步步后退,警惕的看着许七安。 她知道自己的美貌,对男人来说是无法抗拒的诱惑。 这世上能忍住诱惑,对她不闻不问的男人,她只遇到过两个,一个是沉迷修道,长生高于一切的元景帝。 一个是痴迷武道,对她另有图谋的淮王。 至于许七安,在王妃对他的固有印象里,身上的标签是:少年英雄;好色之徒。 传闻此人成日流连教坊司,与多位花魁有着很深的纠葛,少年英雄和不羁风流是交相辉映的,常被人津津乐道。 但王妃最怕的就是好色之徒。 这也太漂亮了吧,不对,她不是漂不漂亮的问题,她真的是那种很少见的,让我想起初恋的女人许七安脑海中,浮现前世的这个梗。 他认为非常贴切,王妃美则美矣,但真正让许七安如遭雷击的,是她身上那股奇特的魅力,很能触动男人内心的柔软之处。 这就是大奉第一美人吗?呵,有趣的女人。 许七安握着树枝,拨动篝火,没再去看充满警惕和戒备的王妃,目光望着火堆,说道: “这条手串就是我当初帮你投壶赢来的吧,它有屏蔽气息和改变容貌的效果。” 王妃略有错愕,想到自己摘下手串的前后变化,认为他是根据这个推断出来,便点了点头。 许七安继续说道:“早听说镇北王妃是大奉第一美人,我原先是不服气的,现在见了你的真容也只能感慨一声:当之无愧。” 王妃柳眉轻蹙,“不服气?” 如果是其他女人这么说,王妃认为她是嫉妒,可也算合理。但这句话出自男人嘴里,就显得很奇怪。 许七安点头:“因为我觉得,我池塘我认识的那些女子,个个都是出类拔萃的美人,妍态各异,犹如百花争艳。所谓王妃,不过是一朵同样娇艳的花。” 但他得承认,刚才昙花一现的倾城容貌中,这位王妃展现出了极强大的女性魅力。 即使是久经炮火的他,虽不至于神魂颠倒,方才却有一刹那的冲动,雄性本能的冲动。 闻言,王妃冷笑一声。 这个好色之徒勾搭的女子岂能与她相提并论,那教坊司中的花魁固然美丽,但如果要把那些风尘女子与她相比,未免有些侮辱人。 在京城,王妃觉得元景帝的长女和次女勉强能做她的陪衬,国师洛玉衡最娇媚时,能与她争艳,但大多数时候是不如的。 至于其他女子,她要么没见过,要么容貌艳丽,却身份低微。 京城是一座山,王妃就是山顶的独孤求败,她轻轻一瞥,最多就看见怀庆和临安的脑瓜。偶尔看一看洛玉衡的半张脸。 当然,还有一个人,如果是风华正茂的年岁,王妃觉得或许能与自己争锋。 她就是大奉的皇后。 许七安勾搭的这些女人里,自然不会包括怀庆临安以及国师。所以,王妃对他的说法嗤之以鼻,并傲娇的抬了抬下巴。 “离京快一旬了,伪装成婢女很辛苦吧。我忍你也忍的很辛苦。”许七安笑道。 “什么意思?”王妃一愣。 “那天晚上咱们在甲板上,我就想摘你手串了,但又不像节外生枝,毕竟我是主办官,得为大局考虑。” 王妃表情呆滞,愕然看着他,道:“你,你那时候就猜到我是王妃了?” 骗人的吧,她明明伪装的那么好,晚上常常为自己的演技喝彩,认为自己把婢女的角色演的如火纯情,谁都没认出来。 “准确的说,你在王府时,用金子砸我,我就开始怀疑。真正确认你身份,是咱们在官船里相遇。那会儿我就明白,你才是王妃。船上那个,只是傀儡。”许七安笑道。 弃船走陆路后,看见假王妃,许七安心里毫无波澜,甚至更加肯定她是冒牌货。 理由很简单,他以前写过日记,日记里记录过王妃的一个特征。 我,我暴露的这么早王妃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想起自己这几天的表现,一股恨不得掘地三尺把自己埋掉的羞耻感涌上心头。 “跟你说这些,是想告诉你,我虽然好色试问男人谁不好色,但我从来不会强迫女子。咱们北行还有一段路程,需要你好好配合。”许七安宽慰她。 大奉许银锣从不强迫女子,除非她们想开了。 还是无法逃脱北上的命运王妃抿了抿嘴,略有失落,黯然沉默半晌,问道:“我们什么时候与使团会合?” 少年银锣抬起头来,火光映照他的脸,嘴角勾起,露出意味莫名的笑容:“谁说我们要和使团会合?” 这一晚,榕树“沙沙”作响,什么都没发生。 清晨,第一缕晨曦照在她脸上,耳边是清脆悦耳的鸟鸣,她于浅睡中醒来,看见篝火已经熄灭,上面架着一个大铁锅,粥香扑鼻。 王妃肚子咕咕叫了两下,她难掩惊喜的来到篝火边,揭开铁锅,里面人份量的浓粥。 此外,边上还有干净的碗筷。 他哪来的锅煮粥,不,他哪来的米?哪来的干净碗筷王妃给自己盛了一晚粥,喜滋滋的喝起来。 浓稠香甜,温度恰好的粥滑入腹中,王妃回味了一下,弯起眉眼。 昨儿啃完两个兔腿,胃就有点不舒服,半夜爬起来喝水,又发现水被那家伙喝完了。现在是口干舌燥加腹内空空。 这一碗清甜的粥,胜过山珍海味。 这时,脚步声从远处传来,踩着草甸的许七安返回,他换上了一身便衣,戴着貂帽,似乎刚洗完澡。 “那边有条小河,附近无人,适合洗澡。”许七安在她身边坐下,丢过来皂角和猪鬃牙刷,道: “你要不要洗澡?” 王妃两只小手捧着碗,审视着许七安片刻,微微摇头。 “不脏吗?”许七安皱眉,好歹是千金之躯的王妃,居然这么不讲卫生。 “你才脏。”王妃不识好人心的反唇相讥。 她才不会洗澡呢,那样岂不是给这个好色之徒可乘之机?万一他在旁偷窥,或者趁机要求一起洗 是啊,女神是不上厕所的,是我觉悟低许七安就拿回猪鬃牙刷和皂角。 王妃连忙说:“漱口是需要的。” 她胃口小,吃了一碗浓粥,便觉得有些撑,一边打量猪鬃牙刷,一边往河边走。 主要是怀疑这牙刷是许七安用过的,但她没有证据。 等她刷完牙回来,锅碗都已经不见,许七安盘坐在灰烬边,凝神看着地图。 “我们接下来去哪儿?”她问道。 “三黄县。” 许七安没有故意卖关子,解释说:“这是楚州与江州相邻的一个县,有打更人培养的暗子,我想先去找他,打探打探情报,而后再逐步深入楚州。” 血屠三千里的案子扑朔迷离,似乎另有隐情,在这样的背景下,许七安认为暗中查案是正确的选择。 过于高调的话,会让自己,让同伴陷入危局。 杨砚率领的使团,是明面上的幌子。 稳打稳扎的计划王妃微微颔首,又问道:“那些东西哪里去了。” “要你管。”许七安毫不留情的怼她。 两人继续上路,避开官道,走山间小道,田埂,或直接翻山越岭。 整整一天,某个小气的女人再没有和他说过一句话。 走山路也有好处,沿途的风景不差,青山绿水,白云悠悠。 偶尔能见到傲立崖上的青松,亭亭如盖。也能见到路边盛放的野花,朴实而坚韧。 许七安是个怜香惜玉的人,走的不快,偶尔还会停下来,挑一处景色秀丽的地方,悠闲的歇息小半时辰。 与她说一说自己的养鱼经验,往往招来王妃不屑的冷笑。 半旬之后,使团进入了北境,抵达一座叫宛州的城市。 宛州是小州,比县大比郡小,宛州土地肥沃,适合耕种,是楚州的粮仓之一。 此地建筑风格与中原的京城相差不大,不过规模不可同日而语,又因附近没有码头,所以繁华程度有限。 杨砚出示了朝廷文书后,城门上的最高将领百夫长,亲自带队领着他们去驿站。 使团刚在驿站休整下来,杨砚洗了个热水澡,刚要坐下来喝茶,宛州刺史来了。 知州大人姓牛,体格倒是与“牛”字搭不上边,高瘦,蓄着山羊须,穿着绣鹭鸶的青袍,身后带着两名衙官。 “下官不知几位大人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牛知州态度极为谦卑,与大理寺丞和两名御史还有杨砚见礼后,问道:“敢问,几位大人所来何事?” 杨砚不擅长官场交际,没有作答。 大理寺丞取出早就准备好的文书,笑容满面的递过去,并三言两语与知州开始称兄道弟。 牛知州与大理寺丞寒暄完毕,这才展开手中文书,仔细。 看完文书后,牛知州表情极为古怪,甚至觉得荒谬,目光扫过众人,试探道:“敢问,哪位是许银锣?” 大理寺丞叹息一声,悲伤道:“使团在途中遭遇敌人伏击,许银锣为保护大伙,身受重伤。我等已派人送回京城。” 牛知州大惊失色:“竟有此事?何方贼人敢伏击朝廷使团,简直无法无天。” 姓刘的御史摆摆手,道:“此事不提也罢,牛大人,我等前来查案,正好有事询问。” 牛知州连忙作揖:“御史大人请问。” 刘御史沉声道:“楚州战况如何?” 闻言,牛知州叹息一声,道:“去年北方大雪连天,冻死牲畜无数。今年开春后,便时常入侵边境,沿途烧杀劫掠。 “好在镇北王麾下兵多将广,城池未丢一座。蛮族也不敢深入楚州,只可怜了边境附近的百姓。” 并不是所有百姓都住在城里,那些遭遇蛮族劫掠的,是村落和镇子里的百姓。 使团众人相视一眼,刑部的陈捕头皱眉道:“血屠三千里,发生在何地?” 牛知州苦笑摊手,道:“这简直是天方夜谭,诸位大人应该知道,楚州纵横加起来,不过八千里。若是有血屠三千里之事,那下官还能站在这里与大人们说话?” 刘御史嗤笑一声:“大家都是读书人,牛知州莫要耍这些小聪明。” “血屠三千里”是一个典故,源于古时战国时期,有一位嗜杀成性的将军,破灭敌国时,带领军队屠戮三千里。 后世引为典故,用来形容大型杀戮以及残暴冷酷。 蛮族虽有骚扰边境百姓,烧杀劫掠,但镇北王传回北方的塘报里,只说蛮族滋扰边关,但都已被他带兵打退,捷报不断。 蛮族如果真的做出“血屠三千里”的暴行,那就是镇北王谎报军情,严重渎职。 :这一章写的比较慢,好在卡点更新了,记得帮忙纠错字。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二十六章 问询使团 “下官是真的不知道,宛州离北边尚有数日路程,几位大人若是不信,不妨再往北走走,眼见为实。” 牛知州连声辩解,就差指天为誓。 牛知州一个小人物,大概率是不知情的,因此众人没有为难他。 刘御史又询问了几个关于北境的问题后,大理寺丞笑眯眯的起身相送。 目送牛知州坐上马车,带着衙官离开,大理寺丞返回驿站,屏退驿卒,环顾众人:“我们现在是北上,还是在驿站多逗留几天?” 刑部的陈捕头低声道:“继续留在驿站,淮王的人必然会寻来。届时,我们便只能与他们一同北上。” “这不是正好吗。”另一位姓周的御史,笑道:“我们在明,许银锣在暗,吸引淮王的注意,就是我们的任务。” 大理寺丞感慨一声:“也不知道王妃状况如何,是生是死。” 闻言,陈捕头和两名御史一脸冷笑,王妃和褚相龙的死活,与他们何干。 那种阴险狡诈的卑鄙小人,死了才好。 杨砚告诉他们,许七安打退北方高手后,便独自上路,秘密前往北境查案。 这个计划赢得众人一致赞同,并承诺保守秘密。三司官员们如此配合,一来是刚受过许七安的救命之恩,对他的态度有所转变,从敌视转为亲近。 二来,许七安秘密查案,意味着使团可以消极怠工,也就不会因为查到什么证据,引来镇北王的反噬。 一举两得。 杨砚还有一件事没有告诉他们,那就是王妃的下落,据杨砚推测,王妃极有可能被许七安救走。 这是他事后沿着许七安离去的方向摸索,一直摸索到战斗现场,发现昏迷不醒的婢女,从而得出的结论。 现场除了留下密布树林的蜘蛛丝和婢女们,没有其他残留。 杨砚唤醒婢女询问情况,从她们口中得知许七安追了过来,而后可能发生大战,为什么是可能,因为婢女也不清楚。 她们很快就昏厥过去。 杨砚推测出两种可能:要么许七安半途劫走王妃,与北方高手展开追逃;要么许七安战胜了北方高手,成功解救王妃。 他更偏向前一种猜测,因为现场没有打斗痕迹,极有可能是许七安利用儒家书卷里记录的法术,成功救走王妃。 “北方四名高手深入大奉境地,不敢太明目张胆,这就给了许七安很多机会他有儒家书卷护体,自身又有小成的金刚神功,不是毫无自保能力。而且,正好可以借机磨砺他,让他早些触摸到化劲的门槛,晋升五品。” 杨砚当时是这么想的。 这会很危险,但武夫体系本就是突破自我,磨砺自我的过程。杨砚自己当年也参加过山海战役,那会儿他还很稚嫩。 仍然敢拎着刀在战沙场厮杀,九死一生,磨砺武道。 许七安当然也行,如果他不行,那死了也怨不得谁。 此外,他偷偷安排十名禁军,护送婢女南下,返回京城。 使团现在只有九十名禁军,大理寺丞等人对此毫无察觉,并非他们不够心细,是他们从未关心过底层士卒。 一条行人踩踏出的山间小道,许七安背着用布条包裹的佩刀,大步昂扬的走在前头。 青丝凌乱的王妃拄着一根树枝,慢悠悠的吊在身后,几天下来,她穿着的婢女服变的又皱又脏,身上开始冒酸味。 最开始,她还很注意自己的头发,早上醒来都要梳理的整整齐齐。到后来就不管了,随便用木簪束发,发丝略显凌乱的垂下。 哪里还有王妃的尊贵仪容,分明是个逃荒的落魄妇人。 “不错嘛,能跟这么久,你这几天体力大有长进。” 前头,许七安停下脚步,笑眯眯的称赞道。 “我听见前面有水声,加把劲,到那里休息一下。” 闻言,王妃眼睛亮了亮,继而黯淡。她不敢洗澡,宁愿每天嫌弃的闻自己的汗臭味,宁愿东抓一下西挠一下。 王妃不洗澡是有原因的,第一,防备许七安偷窥,或趁机色性大发,对她做出丧心病狂的事。 第二,只要她一直这么臭下去,这个家伙就不会碰她。 我越来越受不了你身上的酸味了这是许七安几天来常挂在嘴边的口头禅。 不多时,两人在左侧的崖壁看见一挂纤细的瀑布,有瀑布就一定有水潭。 果然,走近之后,瀑布底下是一个小小的水潭,水潭里的水,往外流淌,形成一条细流。 “我越来越受不了你身上的酸味了,要不要洗个澡?”许七安提议。 “不洗。”她一口拒绝。 “脏女人。”许七安啐了一口。 你才脏,呸王妃嘴角翘起,心里老得意了。 “你不洗我洗。” 许七安脱掉外套,展露出强健的上半身,肌肉匀称,比例极佳,把男性的阳刚之美展现的淋漓尽致。 王妃翻着白眼,别过头去。 耳边传来“噗通”声,回眸看去,确认许七安跳进水潭,她在溪边的石头坐下,慢慢脱去脏兮兮的绣鞋。 一双玲珑小巧的脚丫子露出来,她捧着脚丫子看了看,脚底板通红一片,还有几颗水泡。 王妃小嘴一憋,差点想哭。 虽然许宁宴那个好色之徒,被她美色诱惑,颇为怜香惜玉,没有抓紧时间赶路。 可是,跋山涉水,徒步走了五天,对一个养尊处优的王妃来说,是何等艰辛的旅程。 用通俗易懂的话说:我承受着这个美貌和身份不该有的对待。 王妃把小白足泡在溪流,接着把脏兮兮的绣鞋清洗干净,晾在石头上,仲春的阳光正好,但未必能晒干她的鞋子。 这里,王妃又有一个小心思,鞋子湿了,她就可以以此为借口,多休息一会儿。 倘若那小子不同意,她正好可以使唤他为自己蒸干鞋子。 两全其美。 冰凉的溪水浸泡在脚踝,她眯着眼享受了许久,然后把丰满滚圆的臀儿,从石头上挪下来,她站在溪水里,把裙摆撩起,在膝盖处系紧。 这个时代的女性,裙底肯定不会疏于防御,共三层,分别是亵裤、正常绸裤、裙子。 王妃俯身掬起一捧水,洗了洗脸蛋。 舒服她眯着月牙儿般的眸子,做出享受表情。 这时,她看见前方高处,潭边,许七安不知何时已经上岸,这家伙背对着她,面朝水潭。 一道晶莹的水线划过优美的弧度,汇入水潭。 “许宁宴!!” 王妃崩溃的尖叫。 砰! 山道上,走在前头的许七安,后脑勺被石头砸了一下。肉身防御无双的许银锣没搭理,继续往前走。 砰!又一块石头砸在后脑。 “喂,你有完没完啊。”许七安扭过头,瞪着孜孜不倦砸了他一个时辰的女人。 她手不酸的吗? 王妃把手里的石头藏在身后,负着手,撇过头,假装看四处的风景。 许七安瞪了她几眼,王妃倒也识趣,知道自己在队伍里处在弱势阶段,从不明面上和他抬杠。可是等许七安一回头 砰! 石头又来了。 我是真没见过这么小气的女人,我看你能砸到什么时候,反正累的是你!许七安心里吐槽。 她力气有限,石头砸不出多大力道,再加上许七安防御惊人,这种不痛不痒的攻击可以无视,他只是觉得烦。 在宛州待了三天后,驿站迎来了一支军队,人数不多,只有两百。但领队的将军身份不低,镇北王麾下,突击营参将,正四品。 参将姓李,楚州人,外貌有着北方人特色,孔武有力,五官粗犷,身上穿的甲胄色泽暗淡,遍布刀痕。 这是久经战场的凭证。 他带着人马闯入驿站,目光锐利的扫过闻声下楼的杨砚和三司官员,沉声质问道:“王妃呢?褚副将呢?” 身后两列士卒,脸色严肃,目光紧紧盯着使团官员。 大理寺丞顿觉压力山大,顶着军中莽夫咄咄逼人的眼神,硬着头皮上前,道:“你是何人?” “楚州,突击营参将,李元化。”李参将审视着大理寺丞:“你又是何人?” “本官大理寺丞。” 李参将颔首,又问道:“王妃何在?” 今日,他突然收到淮王密探的命令,让他前往宛州,向使团问询王妃情况。李元化这才知道王妃离京北上,以为淮王密探是让他去接王妃。 当即率两百骑兵,带着那名淮王密探,从附近的长门郡赶了过来。 大理寺丞脸上笑容缓缓消失,叹息道:“使团在途中遭遇截杀,我们与王妃失散了。” 截杀?! 李参将悚然一惊,满脸意外,大奉境内,竟有人敢截杀使团?何方贼人如此大胆,目的是什么? 种种疑惑闪过,他扭头,看向了身侧,裹着黑袍的密探。 这位密探裹着黑袍,戴着挡住上半张脸的面具,只露出白皙的下颌,是个女子。 但李参将不会因此轻视她,因为她是“地”级密探,这个级别的密探,修为要么六品,要么五品。 “我有话要问你们,但必须一个一个来。”女子密探沉声道,面具下,深邃的目光审视着众人。 “你是什么人。”刑部陈捕头眉梢一挑。 女子密探袖中滑出一块玄铁令牌,抖手一掷,令牌潜入陈捕头脚边的地面。 令牌上,刻着一个“地”字。 “淮王养的探子。”杨砚终于开口说话。 镇北王的密探三司官员心里一凛,收敛了不满的态度。 大理寺丞脸庞堆起笑容,道:“你想问什么?” 裹着黑袍的女子密探,与众人擦身而过,自顾自上楼,道:“随我来。” 大理寺丞和两名御史没动,杨砚则面无表情,陈捕头皱了皱眉,一边心里暗骂文官人怂胆怯,一边硬着头皮跟了上去。 黑袍女子随便挑了一个房间,于袍子里取出一块三角符印,轻轻扣在桌面。 然后说道:“我们说的话,外面的听不见。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你。” 陈捕头颔首。 “你是谁?”女子问道。 “刑部总捕头,陈亮。”陈捕头如实回答。 女子藏于面具下的脸庞看不到表情,红唇轻启,道:“你知道王妃的真实身份吗。” 陈捕头一愣,皱眉反问:“王妃的真实身份?” 女子密探没有回答,问出下一个问题:“说说你们遇袭的经过。” 陈捕头便将使团离京后的过程,大致的讲了一遍,重点描述遇袭经过。 对面的女子密探听完,沉吟许久,道:“他预测出使团会在流石滩遭遇伏击?” 陈捕头颔首,听出了女子语气里的意外,道:“你可能不了解他,此人心思细腻敏锐,对局势洞若观火” 女子密探抬了抬手,打断他,淡淡道:“我知道他,如果连断案如神;一人独挡数万叛军的许银锣都不知道,那我们显然是不合格的探子。” 陈捕头听的出来,她说到“一人独挡数万叛军”时,语气里有着不加掩饰的揶揄和嘲讽。 “我要他近期的情况,佛门斗法之后的。”她补充道。 佛门斗法之后陈捕头想了想,道:“那当然是科举舞弊案和天人之争,这是最令人瞩目,影响最大的事迹。至于其他小事,我不会那么关注他。” 女子密探颔首,示意他可以开始说。 尔曹身与名俱灭,不废江河万古流以儒家法术和不败金身,压服天人两宗杰出弟子她许久没有说话。 科举舞弊案和天人之争发生在近期,消息还没来得及传到北境。 “你可以出去了,把那个大理寺丞叫进来。”她说。 陈捕头点头,默不作声的打开房门离去,几分钟后,大理寺丞敲了敲门,而后推了进来。 女子密探把刚才的问题重新问了一遍,但在大理寺丞这里,她有了补充,质问道: “为何事后继续北上,没有搜寻褚相龙和王妃的下落?” 对此,大理寺丞冷笑道:“弃我去者,何必留恋?使团的任务是调查“血屠三千里”案子,而不是护送王妃。” 他的意思是,我们已经仁至义尽,褚相龙不仁,就不怪他们不义。 女子密探不做评价,戴着兜帽的头动了动,示意他可以离开。 大理寺丞起身,走到门边,正要开门离去,身后突然传来女子密探的声音:“你觉得许七安这个人如何?” 面具下,那双幽深平静的眸子,一眨不眨的望着大理寺丞的背影。 大理寺丞眯了眯眼,没有半分犹豫,冷哼一声,道:“黄毛小儿罢了。” 女子密探微微颔首,收回了灼灼凝视的目光。 :帮忙纠错字,谢谢。今晚要去参加生日宴会,晚上可能没有更新,或者,有一章短小无力的。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二十七章 李妙真的传书 大理寺丞离开房间,顺着楼梯来到大堂,陈捕头、两名御史和杨砚坐在桌边,默然喝茶。 桌上摆着笔墨纸砚。 四十出头,在官场还算年富力强的大理寺丞,默不作声的在桌边坐下,提笔,于宣纸上写下: “不是术士!” 宣纸上还有一行字,是陈捕头写的:右手藏着东西。 接着,是两名御史进房间与女子密探交谈,出来后,一人写“没问案子的事”,另一人写“对许银锣极为关注”。 杨砚把宣纸揉成团,轻轻一用劲,纸团化作齑粉。 他随手抛洒,面无表情的登楼,来到房间门口,也不敲门,直接推了进去。 “王妃失踪了,你们打更人要负主要责任。”女子密探沉声道。 杨砚坐在桌边,五官宛如石雕,缺乏生动的变化,对于女子密探的指控,他语气冷漠的回答: “有事说事。” “好!”女子密探点头,缓缓道:“我与你开门见山的谈,王妃在哪里?” “右手握着什么?”杨砚不答反问,目光落在女子密探的右肩。 “不愧是金锣,一眼就看穿了我的小把戏。”女子密探抬起藏于桌下的手,摊开掌心,一枚小巧的八角铜盘静静躺着。 “司天监的法器,能分辨谎言和真话。”她把八角铜盘推到一边。淡淡道:“不过,这对四品巅峰的你无效。要想辨认你有没有说谎,需要六品术士才行。” 杨砚没去看八角铜盘,回答了她刚才的问题:“我不知道王妃在哪里。” 女子密探的第二个问题紧随而至:“许七安在哪里?他真的受伤回了京城?” 杨砚抬了抬手,道:“你问一个问题,我问一个问题。” 斗篷里,面具下,那双幽深的眸子盯着他看了片刻,缓缓道:“你问。” “为什么蛮族会针对王妃。”杨砚的问题直指核心。 女子密探没有回答。 杨砚点头,“我换个问题,褚相龙当日执意要走水路,是因为等待与你们碰头?” “嗯。” 女子密探给出肯定答复,问道:“许七安在哪里。” 杨砚摇头:“不知道。密探为什么不回京城,暗中护送,非要在楚州边境接应?” 不知道也就说,许七安并不是重伤回京。女子密探沉声道:“我们有我们的敌人。王妃北行这件事,魏公知不知道?” 分不开人手杨砚目光微闪,道:“知道。” 女子密探离开驿站,没有随李参将出城,独自去了碗州所(地方军营),她在某个帐篷里休息下来,到了夜里,她猛的睁开眼,看见有人掀起帐篷进来。 来人同样裹着黑袍,带着只露下巴的面具,嘴周一圈淡青色的胡茬子,声音嘶哑低沉: “我刚从江州城赶回来,找到两处地点,一处曾发生过激烈大战,另一处没有明显的战斗痕迹,但有金木部羽蛛留下的蛛丝你这边呢?” 女子密探以同样低沉的声音回应: “与我从使团里打探到的情报吻合,北方妖族和蛮族派出了四名四品,分别是蛇妖红菱、蛟部汤山君,以及黑水部扎尔木哈,但没有金木部首领天狼。 “褚相龙趁着三位四品被许七安和杨砚纠缠,让侍卫带着王妃和婢女一起撤离。另外,使团的人不知道王妃的特殊,杨砚不知道王妃的下落。” 男子密探“嗯”了一声:“这么看来,是被天狼守株待兔了,褚相龙凶多吉少,至于王妃” 帐篷里,气氛凝重起来。 “等等,你刚才说,褚相龙让侍卫带着婢女和王妃一起逃走?”男子密探忽然问道。 “准确的说,他带着王妃逃走,侍卫带着婢女逃走。”女子密探道。 “呵,他可不是心慈手软的人。”男子密探似讥笑,似嘲讽的说了一句,接着道: “事情很明显,他带的那个王妃是假的,真正的王妃混在婢女里。既聪明又愚蠢的做法,聪明在于他混淆了视线,愚蠢则是他这样的举动,怎么可能瞒过天狼几个。 “危机关头还带着婢女逃命,这就是在告诉他们,真正的王妃在婢女里。嗯,他对使团极度不信任,又或者,在褚相龙看来,当时使团必定全军覆没。” 女子密探点头道:“出手阻击汤山君和扎尔木哈的是许七安,而他真实修为大概是六品” 她把许七安的最近事迹讲了一遍,道:“根据刑部的总捕头所说,许七安能战败天人两宗的杰出弟子,依赖于儒家的法术书籍。褚相龙大概是没想到他竟还有存货。” 声音嘶哑的男子密探道:“不止如此,外物总有耗尽的时候,而四品的武夫过于难杀,最后的结局依旧是许七安弹尽粮绝,所以褚相龙选择抛弃他们。” “合理。” 女子密探叹息一声,担忧道:“现在如何是好,王妃落入北方蛮子手里,恐怕凶多吉少。” 男子密探轻笑一声:“没那么糟糕,出动四位首领,并让他们联合伏击王妃,蛮子们必然知晓王妃的特异之处。 “那么,最想得到王妃的是谁?” 女子密探恍然道:“青颜部的那位首领。” 男人藏于兜帽里的脑袋动了动,似在点头,说道:“所以,他们会先带王妃回北方,或平分灵蕴,或被许诺了巨大的好处,总之,在那位青颜部首领没有参与前,王妃是安全的。” 女子密探赞同他的看法,试探道:“那现在,只有通知淮王殿下,封锁北方边境,于江州和楚州境内,全力搜捕汤山君四人,夺回王妃?” 男人没有点头,也没反对,说道:“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有!主办官许七安没有离京,而是秘密北上,至于去了何处,杨砚声称不知道,但我觉得他们必定有特殊的联络方式。” “何以见得?”男子密探反问。 “许七安奉命调查血屠三千里案,他害怕得罪淮王殿下,更害怕被监视,因此,把使团当做幌子,暗中调查是正确选择。一个断案如神,心思缜密的天才,有这样的应对是正常的,否则才不合理。” 女子密探继续道:“而且,使团内部关系不睦,三司官员和打更人互相看不惯,使团对他来说,其实用处不大,留下来反而可能会受三司官员的钳制。” 男人摸了摸透着淡青色的下巴,指尖触及坚硬的短须,沉吟道:“不要小瞧这些文官,也许是在演戏。” “但如果你知道许七安曾经在午门外拦住文武百官,并作诗嘲讽他们,你就不会这么认为。”女子密探道。 顿了顿,她补充道:“魏渊知道王妃北行,蛮族的事,是否与他有关?” 男人嗤笑一声:“你别问我,魏青衣的心思,我们猜不透。但不能不防,嗯,把许七安的画像散布出去,一旦发现,严密监视。使团那边,重点监视杨砚的行动。至于三司文官,看着办吧。” 第二天清晨,盖着许七安袍子的王妃从崖洞里醒来,看见许七安蹲在崖洞口,捧着一个不知从哪里变出来的铜盆,整个人浸在盆里。 王妃心里还气着,抱着膝盖看他发神经,一看就是一刻钟。 然后,这个男人背过身去,悄悄在脸上揉捏,许久之后才转过脸来。 “啊!” 王妃尖叫一声,受惊的兔子似的往后蜷缩,睁大灵动眸子,指着他,颤声道:“你你你许二郎?” 见鬼了吧? 这个男人她见过,正是许七安的堂弟许二郎,可是许家二郎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大惊小怪”许七安得意的哼哼两声:“这是我的变脸绝活,就算是修为再高的武夫,也看不出我的易容。” 说话间,他把铜盆里的药水倒掉。 “你变成你家堂弟作甚?”听到熟悉的声音,王妃心里顿时踏实,狐疑的看着他。 这女人真的没啥脑子啊,可能是一个人在淮王府耀武扬威习惯了,没人跟她搞宅斗,就像婶婶一样许七安没好气道: “你是不是傻?我能顶着许七安的脸进城吗?这是最基本的反侦察意识。” 反什么?王妃也没听懂,撇撇嘴:“我饿了。” “粥煮好了,外头有一只刚打的山鸡,去把修理、清洗一下,然后烤了。”许七安吩咐道。 “噢!”王妃乖乖的出去了。 这段时间里,她学会了修理猎物,并烤熟,一整套流程,这当然是许七安要求的。王妃也习惯被他欺负了,毕竟现在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当然,王妃也是蔫儿坏的女人,她从不正面顶撞许七安,往往私底下报复。 比如趁他洗澡的时候,把他衣服藏起来,让他在水里无能狂怒。 又比如把叶片上沾染的鸟粪涂到猎物上,然后烤了给他吃。 最近她寻思着要在烤好的猎物上吐口水。 每次付出的代价就是夜里被迫听他讲鬼故事,晚上不敢睡,吓的差点哭出来。或者就是一整天没饭吃,还得长途跋涉。 晚上睡着睡着,口水就从嘴里流下来。 好半天,鸡烤好了,吐了好一会儿口水的王妃阴险的笑一下,把烤好的鸡搁在一旁,回头朝着崖洞喊道: “鸡烤好啦,我喝粥。” 许七安吃肉,王妃喝粥,这是两人最近培养出的默契,准确的说,是互相伤害后的后遗症。 许七安很生气,所以不高兴让她吃肉,王妃也不高兴他不让自己吃肉,使劲的报复。 恶性循环。 顶着许二郎脸庞的许大郎从崖洞里走出来,坐在篝火边,道:“我们今天黄昏前,就能抵达三黄县。” 王妃面露喜色,这意味着辛苦的跋涉终于结束。 许七安瞅她一眼,淡淡道:“这只鸡是给你打的。” 王妃脸色倏然呆滞。 “怎么,你不想吃?还是说你又在鸡里涂鸟粪了。”许七安眯着眼,质问道。 “你,你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王妃抓起鸡,凑到他面前,色厉内荏的说:“你自己看看嘛,哪里有鸟粪。” “那你吃吧。”许七安点点头。 “”王妃张了张嘴,弱弱道:“我,我没胃口,不想吃荤腥。” “那就赶紧吃,不要浪费食物,不然我会生气的。”许七安笑眯眯道。 “”她那张平平无奇的脸,顿时皱成一团。 这时,许七安心里悸动,时隔多日,地书聊天群终于有人传书了。 他端起粥,起身返回崖洞,边走边说:“赶紧吃完,不吃完我就把你丢在这里喂大虫。” 王妃朝他背影扮鬼脸。 许七安背靠着崖壁坐下,眼睛盯着地书碎片,喝了口粥,玉石小镜显露出一行小字: 【二:金莲道长请为我屏蔽诸位。】 过了几息,李妙真的传书再次传来:【许七安,你到北境了吗。】 许七安放下碗,以指代笔,输入信息:【今日就能抵达北境,你有查到什么信息吗。】 :感谢“二手逼王杨千幻”的盟主打赏,好名字!!! 感谢“岁月成碑aa”的盟主打赏,么么哒。 帮忙纠错,谢谢。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二十八章 三黄县 【二:我在查血屠三千里啊,我寻思着这么大的事,不可能瞒住。可是,许七安我告诉你,这个案子非常诡异。 【我在楚州边境飞了三天三夜,暂时没找到血屠三千里的位置。但我发现一件事很诡异,嗯,我在边境遇到了一小股蛮族骑兵,将他们斩杀,召唤魂魄询问,发现他们根本不知道“血屠三千里”这件事。】 李妙真直接踏着飞剑北上,比许七安要快很多,非要比喻的话,一个坐飞机,另一个游轮+马车+步行。 许七安键入信息:【这件事我已经知道,这个案子没有表面那么简单。】 另外,血屠三千里是典故啊,不是真的屠戮三千里,姐姐你好歹多读点书他在心里吐槽。 李妙真极为震惊的回复:【啊?你都知道了吗,不愧是你。】 没你想的那么神,我和你一样,杀人招魂而已,只不过你杀的是蛮族骑兵,我杀的是蛮族大佬许七安继续问道: 【还有没有其他发现?】 李妙真传书回复:【有的,我发现楚州的物品都很便宜,不管是住客栈还是吃东西,或者买其他东西,五两银子可以花好久好久。而在大奉京城,五两银子,转瞬就没了。】 你在说什么啊许七安一脸懵逼,用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李妙真这话简化一下就是:这里的窝窝头一块钱四个。 所以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感慨一下楚州物价的便宜?还是发泄你身为女人的购物欲? 许七安皱着眉头传书:【妙真,我不太懂你的意思。】 李妙真回复说:【通常来说,一个地区如果发生了战乱,那么当地的粮食等价格会飙升。但我查了楚州好几个郡县的粮价,虽有起伏,相差却不大。】 许七安明白了,她的意思是,楚州物价还算稳定,这说明蛮族虽有入侵边关,烧杀劫掠,但相对楚州纵横八千里的地域,那只是相对较小的范围。 【三:城池没有被占领?】 【二:我没看见,而且,如果边境城池被占领的话,蛮族就不会只劫掠边境,而不敢深入楚州腹地了。】 “在不攻城拔地的情况下,只劫掠边境百姓,绝不深入敌人腹地,嗯,这是因为害怕被包饺子,我大概明白为什么古代打仗,一定要死磕城池。城池不拿下,就绝不绕过它,因为这等于把后背交给了敌人。” 许七安小时候看电视剧,总觉得古代人脑子瓦特了,为什么非要对一座城池死磕呢,直接绕过它,去攻击下一座城池,甚至打到京城去。 孩子的世界总是这么简单啊他心里感慨着,又见李妙真传书道: 【许七安,我现在有点怀疑血屠三千里是不是真有其事,我不知道该怎么查下去了。】 隔着地书,也能感受到李妙真的无奈和烦躁。 她这次私聊许七安,就是为了请教他,如何继续查案。 李妙真的怀疑倒也不是不可能,血屠三千里的案子,起因是一个残魂,一具身份不明,来历不明的残魂。 额,这么一想,魏公、朝堂诸公以及元景帝的决定,是不是有些太轻率了? 虽然这案子肯定是要查的,但直接就派使团过来,说实话有点夸张,正常的操作,应该是派少量的人马过来探查情况,甚至派密探来暗访 可是,血屠三千里案不存在,那么残魂又如何解释? 这具尸体是李妙真在路边偶遇,如果不是她恰好是道门弟子,懂的招魂,再过几天,死者魂魄就烟消云散了。 所以人为安排的可能性不大。 那位死者是北方人,因为血屠三千里之事,千里迢迢赶往京城告御状,但在距离京城八十里外,被人截杀,死于非命。 其实我也没什么特别好的思路这样回答,会不会让我伟岸高大的形象在李妙真心里减分? 沉吟许久后,许七安有了思路,传书道:【妙真,你在路边捡到的那具尸体,是江湖人士,对吧。】 【二:嗯,这是你分析出来的。】 【三: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北境真的发生这样的大事,谁会第一时间弹劾镇北王?】 【二:自然是北境的官员,嗯,遭遇血屠三千里地区的官员。】 【三:棒棒哒,那么,为什么你发现的却是一个江湖人士的尸首?】 【二:棒棒哒?】 【三: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为什么是江湖人士的尸首呢?】 李妙真这方面经验丰富,传书回答:【仗义每多屠狗辈,有江湖人士见到惨状,心里愤怒,上京告御状很正常吧。】 许七安轻笑一声,传书道:【如果是这样,那他根本不会被截杀。没人会注意到一个江湖匹夫,相应的,他就算到了京城,空口无凭,也告不了御状。 【我不和你说告御状中的黑幕,仅就事论事,一个匹夫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告的了一位亲王?相信我,朝廷理都不会理。】 说到这里,许七安心里再次浮现疑惑,所以,不管是元景帝,还是魏公,亦或者朝堂诸公,在派遣使团北上这件事上,都显得有些草率了 李妙真还是很聪明的,经他提点,立刻就意会,传书说道:【你的意思是,当地官员其实有上书弹劾,但遭遇了意外,所以派那个好汉来京城告状,他身上可能携带某种信物,因此他遭遇了截杀。】 分析到这里,李妙真顿觉豁然开朗,思路通畅。 其实我自己也有点思绪的,只是不够通畅,经过他提点才想通李妙真心说,然后下意识的传书道: 【那我该怎么查?】 发完信息,她就后悔了,心说:李妙真啊李妙真,你过于没主见了,显得你是个无能的女子,需要依附他! 她一边生气的反省,一边紧盯着镜面。 【三:简单,你隐藏自己天宗圣女的身份,以飞燕女侠的身份行走楚州江湖。最好多做些行侠仗义的事。】 李妙真心里一动,【你是说】 许七安传书道:【我们一直忽略了“路边死者”背后的人,背后那人必然遭遇了麻烦,因此才会让江湖人士传送消息。如果他还活着,肯定是藏在某处,静等消息。 【他不一定会去找使团,呵呵,使团一进入北境,恐怕就被层层监视。甚至淮王一系也在利用使团钓鱼,相比起使团,我觉得他更可能会找一些名声极好的江湖侠士,这一点,从死去的那位好汉身上可以得到验证。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那位要告御状的人还活着。】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还可以这样不愧是你!李妙真眼睛闪闪发亮,传书道:【我明白了,等有了线索,再与你联络。】 许七安立刻传书:【好,我还有件事要问,嗯,人死之前,精神崩溃失去理智,招魂后无法沟通,能恢复吗?要多久?】 那边沉默了几秒,李妙真回复道:【魂魄完整吗?】 许七安道:【三魂完整。】 他当日为什么要把尸体一起带走?就是为了让白衣术士的魂魄在七日后重聚,七日之后,人魂会从尸体里溢出,与飘散在外的天地两魂融合。 这时候,魂魄会摆脱懵懂的状态,与生前无异。 李妙真在路边发现的那位死者,死之前元神应该遭遇过重创,因此才会残缺,又因为凶手是武者,不擅长灭魂,所以才留下了残魂。 【二:好办,三两天的事。】 【三:这件事不急,等我们会合后再说。】 结束了传书,许七安把尚有余温的粥喝完,藏好地书碎片,走出崖洞。 “我吃完了。” 偷偷把烤鸡丢掉的王妃大声说。 许七安“嗯”了一声,假装没发现她的小动作,与她并肩走在山间小道。 绿树成荫,鸟语花香,除了偶尔两侧的草丛里会传来“梭梭”的响动,把王妃吓一跳外,她还是蛮喜欢这种贴近自然的环境。 王妃到底是什么人,竟有灵蕴在身大奉版的唐僧肉?呵,这样的话我就是孙悟空。 师父,吃俺老孙一棒! 哈哈哈许七安忍不住嘴角勾起。 渐渐靠近三黄县,周边村落多了起来,许七安和王妃的午膳是在农家吃的,一人一碗粥,一叠咸菜。 这家农户五口人,两个老人,一对夫妇,一个孩童。 住在土坯房里,穿着缝缝补补的破旧衣衫,老人瘦骨嶙峋,孩童脸色蜡黄。 他们坐在院子里吃午膳,耳边传来堂内孩子的声音:“娘,我肚子好饿。” “不是已经吃了吗。”妇人低声说。 “以前都有一碗,今天为什么只有小半碗呀。”孩子委屈的说。 “今天来客人了,少吃一顿饿不死你。”当家的男人训斥道。 孩子害怕父亲,低着头不敢说话。 “北境的人还挺好客的” 王妃小声嘀咕道:“你看他们家,家徒四壁的,我猜他们是顿顿喝粥,吃不起白米饭。” 在京城待久了,我差点忘记什么叫民生疾苦许七安心里感慨,嘴上却说: “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你指望他们顿顿大鱼大肉?能吃饱饭就不错了。” 王妃抿了抿嘴,小声说:“你身上有没有带银子?” 肯定有啊,我全部家当都在地书碎片里许七安明白了她的意思,道:“你想问我借银子?” 她点点头。 “多少?”许七安问。 王妃沉吟沉吟,道:“一百两吧,也不能给太多,会暴露我们身份的。” 许七安脸色僵硬的看着她,一字一句道:“多少?” “给,给多了吗?那,那五十两。”她眨了眨漂亮的大眼睛。 败家娘们许七安在心里给了她一巴掌,沉声道:“一钱银子,不能再多了。” 受人之恩难道不该涌泉相报吗?王妃诧异的看着他,蹙眉道:“我会还你的,你莫要这么小气。” 许七安叹口气:“咱们这个落魄相,给个一钱银子已经很多,再多,就不合理了。镇北王的人,或北方的探子,只要摸到这里,随口一问,咱们就会暴露。” 而一钱银子,不多不少,却也够这个贫苦人家吃几天的荤腥。 王妃点点头,接受了许七安的说法,许宁宴心思缜密,她是很服气的。 接着,她一脸喜滋滋的表情:“到了三黄县,我要沐浴,我也快受不了自己身上的酸味。” 许七安没搭理她,坐在院子里的小板凳上,望着蔚蓝的天空,幽幽道:“饭后想喝酸奶。” 他哧溜哧溜的喝完粥,唤来当家的男人,道:“多谢,我带进城探亲,身上没带什么东西” 许七安摸出一粒碎银,递给男人:“小小心意。” “这,这”男人惊呆了,他见过铜钱,却极少见到银子。 两人一阵推搡,王妃站在一旁看着许七安一本正经的和男人讲道理,心里莫名的愉悦,嘴角翘了翘。 有人情味的男人,虽然好色了些,但也好过那些满腹心机,残忍嗜杀的大人物。 待两人离开后,男人双手捧着碎银,一脸激动的返回堂内,献宝似的展现给家人看。 “他,他们留了银子呢。”男人大声说。 老人伸出颤巍巍的手,摸了摸孩子的头,“明天叫阿爸给你买肉吃。” 这个贫苦家庭的成员脸上,露出了由衷的,感激的喜悦。 “你刚才怎么没介绍我的身份。” 走在官道上,王妃气冲冲的说。 “什么?”许七安没反应过来。 王妃噔噔噔的追上来,瞪着眼睛,“你说进城探亲,就略过我了,哼!” 许七安想起来了,确有其事,反问道:“那你觉得我怎么介绍你合适?说内人吧,你这模样配不上我现在俊美的脸。说姐姐吧,过于牵强了,一看就不是亲生的。说丫鬟吧,咱们这落魄样,不合适。” “那就说我是你姑奶奶。”王妃掐着腰。 “滚!你怎么不说是祖奶奶。”许七安没好气的说。 黄昏前,他们来到三黄县,但没立刻进城,而是在城外的凉棚里喝了盏凉茶,到了三黄县,算是真正来到北境。 到了三黄县,许七安就能见到打更人的暗子,打探情报。 三黄县规模不大,城里人口不到十万,进城时,两人遭到了盘问,要求出示官凭路引。 王妃一下子紧张起来,先怂了半边,她知道自己没有路引,根本经不起调查。 怎么办,这下进不了城啦她心顿时揪起来,这意味她要继续长途跋涉,也意味着许七安无法查案。 一时间,只觉得前途渺茫。 “有的有的。” 许七安笑容满面的掏出官府凭书,恭敬的递上去。 守城的士兵扫了一眼,还给许七安,道:“进去吧。” 王妃低着头,小碎步跟在许七安身边,直到城门渐渐远去,她如释重负的松口气,道: “你哪来的路引。” “你睡觉的时候我出去抢的,当了回剪径蟊贼。”许七安淡淡道。 真有你的王妃眉眼一弯,然后听见许七安叹息一声,道:“情况不容乐观啊,你丈夫的人知道我单独北上了。” “?” 王妃脑子里闪过问号,骗人的吧,他们一路北上,偷偷摸摸,不曾暴露半分,淮王的人怎么就知道许宁宴北上了? 而且,许七安是怎么知道的。 聪明如她,竟看不出半点端倪。 “但好在他们不知道你跟我一起。”许七安又说。 “怎么说?”王妃抿了抿嘴,侧着头,美眸凝视,虚心求教。 她一直很喜欢听许七安破案的故事,并津津乐道,听到精彩处就拍案叫绝,当然,这些爱好王妃从没告诉过许七安。 :先更后改。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二十九章 暗子 “刚才喝茶的时候,我观察了一下,守城的士兵对独行的成年男子尤为关注,不但要检查路引,还摸脸。”许七安道。 “摸脸?”王妃愣了一下,然后才反应过来,鬼祟的压低声音:“检查有没有易容?” 不算笨嘛许七安点头,“这肯定不是在找你,因为被蛮族掳走的是,绝不会独行。” 难怪他突然提出要在凉棚里喝茶,歇歇脚王妃恍然大悟。 而且,像三黄县这样的地区,紧邻着江州,通常来说,不会成为蛮族的目标,那么如此严格的盘查,本身就不合理。 “另外,从这件事上可以看出,血屠三千里绝对不是一句空话。不然镇北王的人不会如此谨慎对待。”许七安冷笑道。 心里没鬼,就不会如此忌惮传说中的破案高手,神威如狱的许银锣。 两人在城中找了一家客栈,要了一个上等房间,门一关,在外表现的百依百顺的王妃发飙,怒道: “你就是想占我便宜吧,和话本里写的那些好色之徒一样。故意只开一个房间。” 你看的话本是叫什么名字,借一部说话许七安嗤笑道:“你要是肯摘掉手串,本官乐意与王妃您共度春宵。至于您现在的样子。” 他指了指窗边的梳妆台,揶揄道:“先照照镜子。” 王妃气的磨牙,用力白他一眼,冷笑着反唇相讥:“行,那今晚你睡地我睡床。你要是碰我一下你就是禽书趣阁 shu兽。 “好了,我要沐浴了,请你出去。” 这么多天过去,她其实不像之前那样防备许七安了,知道他大概率不会碰自己。但傲娇的性格和吵架的惯性,让她很难和许宁宴这个家伙和平相处。 “今晚我不回来了,夜里早点睡。”许七安挥挥手,转身走到门口。 “你要去哪?”王妃脸色微变。 虽然不想承认,但这家伙确实给了她许久的安全感,突然离开,她有些不适应,心里没底儿。 “来了三黄县,我想去找找有没有三黄鸡。”许七安回答。 王妃一听,顿时眉开眼笑:“我也去,我也想吃。” 许七安没好气道:“我去妓馆!” “” 王妃坐在床边,赌气的侧着身,别过头,给他一个后脑勺。 客栈对街的弄堂里,许七安在盯着客栈监视了半个时辰,没见到可疑人物的追踪,也没看见王妃鬼鬼祟祟的溜走。 “居然没有逃走,这王妃是脑子有病吗?” 这个结果让许七安颇为意外,在他看来,这是千载难逢的逃跑机会。从此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 摆脱王妃这个身份,再不用担心受怕的成为“药材”。 她是不愿意放弃王妃这个身份带来的荣华富贵?额,通过这几天的相处,她其实更像是涉世未深的女孩,傲娇任性,身上没有风尘气。 再说,荣华富贵能有命重要? 从她平时提及淮王的语气来看,对那位名义上的夫君并没有感情唔,她有时候也会在夜里发呆,表现出消极的,悲观的态度是对无法反抗的命运绝望了?真是个悲惨的女人。 许七安于夜色中上路,在城中兜兜转转许久,最后停在一家名叫“雅音楼”的青楼门口。 前文说过(第二十一章),通过青楼的尾缀可以判断它的规格,一二等青楼以“院、馆、阁”为主。 三四等青楼多以“楼、班、店”为名。 “雅音楼”只能算中下等青楼,但在三黄县这样的小县城,大概是最高规格的青楼了。 穿彩衣罗裙的女子在门口迎来送往,言笑晏晏。 那位打更人的暗子,是雅音楼的海鲜商人,花名叫采儿。 打更人的暗子遍布大奉,三教九流,什么职业都有,如此才能全方位的收集情报。 离开京城前,魏渊给了许七安一个名单,上面有楚州各地暗子的联络方式,姓名,资料。 “呦,这位爷,里边请里边请。” 方甫踏入堂内,就有一位老鸨迎了上来,毒辣的目光把许七安浑身搜刮了一遍,穿着普通,但容貌俊美无俦。 容貌还是其次,最主要的是腰间的荷包鼓胀胀,优质客户! 老鸨表面热情,实则有些拘谨,因为不清楚对方的段位,所以热情程度有些拿捏不准,害怕不慎惹恼客人。 这时,他看见许七安打开了臂弯。 在青楼里,这是示意老鸨抱自己胳膊,以示亲近。 一看就是老色批了老鸨抹着浓妆的脸绽放笑容,宛如看到了家人,热切的挽着许七安的胳膊,娇滴滴道: “官人,您先这边坐,喝会茶,奴家给你挑几个俊俏姐儿” 话没说完,许七安挥手打断,道:“我来找采儿。” “哎呀,您来的不巧,采儿有客人了,您再看看别的姑娘?”老鸨笑容不变。 “我只要采儿。”许七安把荷包摘下来,丢给老鸨。 “这” 老鸨一脸为难的领着许七安上二楼,心里却笑开花,相比起白花花的银子,规矩算什么? 青楼里,为争一个姑娘大打出手的例子太多,打架都不是事儿,大不了把闹事的轰出去。当然,轰的是给钱少的,或者没背景的。 两人来到一间房门前,里面传来男女办事的声音,床榻“咯吱”的声音。 许七安一脚踹开房门,惊动了房间里的男女,只见床榻上,一个肥胖的中年男人,压在一位娇滴滴的艳丽女子身上。 男子脸色惊恐的看向门口,继而一副要杀人的狂怒模样,大喝道:“滚出去。” 倒是那艳丽女子,见到俊美无俦的年轻人,眼睛猛的一亮。 不要生气嘛好吧,这种事,是个男人都会大怒。许七安大步上前,摆出纨绔子弟争风吃醋的架势,把男人从床上拎下来,一顿胖揍。 “兄弟,兄弟,有话好好说” 男人挨了两拳一脚,察觉到对方力气大的吓人,便知自己不是对手,果断求饶认怂。 “穿好衣服,滚出去。”许七安骂咧咧道。 男人连忙穿好里衣里裤,然后抓起外套和裤子,慌慌张张的逃离。 站在房门口的老鸨,朝床上的采儿投去质询的目光,后者微微摇头。 她并不认识这个俊美男子。 老鸨也懒得多管,脸上堆着笑容,道:“不打扰两位共度春宵,采儿,好好伺候客人。” 说罢,关上房门。 许七安在圆桌边坐下,听力放大,听着老鸨的脚步声远去,然后是踩踏木质楼梯的声音 采儿坐起身,裸露出白皙的上身,脸蛋尚有红潮,笑吟吟道:“小相公,还等什么呢,奴家在床上等的着急。” 说话的同时,她打量着这个俊美陌生的男子。 于她而言,身上的男人从一个大腹便便的老男人,换成一个皮相顶尖的俊哥儿,这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儿。 已经确认周遭没有异常的许七安,盯着采儿,悠然道:“青衣侍从。” 简单四个字,确认床榻上的女子脸色大变,仓惶的掀开被子下床,跪倒在地,低声道:“百死无悔。” 暗号没错肖像画也对许七安颔首,沉声道:“穿好衣服,本官有话问你。” 采儿收敛媚态,捡起地上的罗裙套在身上,接着开始穿小衣,不多时,便穿戴整齐。 这位表面上是风尘女子,实则是打更人暗子的采儿,盈盈施礼,凝视着许七安,道:“大人,我能看看您的腰牌吗?” “可以。” 许七安把独属于她的腰牌取出来,放在桌上,腰牌镀银的,背面是打更人防伪花纹,正面刻着一个“许”字。 采儿抿了抿嘴,把视线从腰牌挪到许七安身上,用一种崇拜的目光看着他,问道:“您,您就是许七安许银锣?” 许七安笑了:“你知道我?” “当然知道,如果连衙门出了您这样一位少年天才而不知,那奴家搜集情报的本事也太低啦。” 采儿脸色兴奋,道:“关于您的一切我都知道,您是大奉诗魁,断案如神,京察之年,京城风雨飘摇,全靠您力挽狂澜,这才平息了风波。 “我还知道在京城力挫佛门罗汉;以及您在云州时,一人独挡数万叛军,威名赫赫” 许七安笑容一僵。 真是的,到底是谁在吹我?都已经传到北境来了么,在真正懂行的高手眼里,我已经完全成为笑柄了吧? “咳咳!” 他咳嗽一声,道:“闲话莫说了,我问你,北境近来如何,可有发生大规模战争。” 采儿摇头:“蛮族虽有侵犯边关,但都是小股骑兵劫掠,东抢一会儿,西抢一会儿。如果有大规模战争,百姓会往南逃,那势必路过三黄县,奴家不会不知。” 许七安点头,又问:“各地有没有什么奇特现象,比如,突然有大规模人口失踪。” 采儿皱着眉头,思考片刻,道:“奴家没有搜集到相应情报不过,经您提醒,奴家倒是想起一件事,甚是古怪。” 许七安眉毛一扬,连忙追问:“什么事?” “前阵子,奴家接待过一位客人,是一个拥有自己商队的老爷,他常年在楚州各地贩卖货物。那次酒喝多了,他发牢骚说,西口郡以及下辖三县,不知为何竟被官兵封锁,官道全封了。 “还得他白跑一趟,一路人吃马嚼,亏了几百两银子呢。” 许七安指头敲了敲桌面,“西口郡在哪?” 采儿施礼道:“您稍等。” 她从床榻底下拉出箱子,最底层是一张堪舆图,取出,铺开在桌上,指着某处道:“这里便是西口郡。” 西口郡在楚州的最西边,与西域佛国地盘紧邻,过了西口郡就是西域地界,故而得名。 西口郡与北方并不接壤。 “战不可能打到那边去,除非北方蛮子绕路,但西域佛国不会借道既然这样,为什么要封锁西口郡?” 一个大胆的猜测在许七安心里浮现。 他不动声色的点头,说道:“你还有什么要补充?” 采儿道:“外头不知道,但三黄县的防卫力量倒是增强了不少,以前出入不需路引,但现在却查的极为严格。” 许七安笑了:“是不是最近几天的事儿?” 谁知道采儿摇头,道:“一个月前就这般了。” 闻言,许七安眉头顿时皱起。 :先更后改,记得纠错。 这章有些短小无力,没到四千字。 《大奉打更人》正文 八月总结 我其实不太喜欢写单章,前阵子有个朋友说,单章最好能写,既是与读者的沟通,也是对自己的总结,再就是聊一聊书的事,让读者不会迷茫 反正吧啦吧啦一大堆,我一想,有道理,便开了单章。 第二卷,到目前为止,写了三分之二,除了开篇福妃案外,内容以日常、以及玩人设居多。所以追订跌跌涨涨。 有个很有意思的现象,第一卷结束的时候,读者们嚷嚷着:我们要看日常,不要看案子了。我们要看日常,不要看装逼,装逼没意思。 然而真实情况是,我一写日常,追订就跌,我一写装逼,追订就哗啦啦的涨。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呸! 说一说第二卷和第一卷的区别,第一卷主要是案子,所以剧情的节奏和层次感比较好。 第二卷则要为后续做铺垫,一些人物需要花大量笔墨去写,因为后续剧情有用,要先做铺垫。很多看似没用的日常剧情,其实第二卷结尾的时候,会有承上启下的作用。 总体节奏感要弱于第一卷,但对人物的刻画,肯定是强于第一卷的。 做个小小剧透,第二卷的结尾会有一个大爆发,然后就是整的转折了。当然,具体怎么写,我还没想好。 这写到现在,成绩好的难以想象,所以更加如履薄冰。有时候过于在乎节奏和爽点,反而让自己落于下乘,缺了第一卷的灵气。 比如开头勾栏听曲日记啊,比如海王的养鱼信封,再比如许铃音的愚蠢操作等等。 这些东西对主线没有帮助,但可以让一更加丰满,更加深入人心,提升逼格。白和爽的书,能火一时,多年以后回首,会发现不过如此。 而专注于刻画人物的书,则会在许多年后,依然留在读者心里。 这是它们的好处,坏处就是不能写太多。 如果我把大量笔墨用在人物和日常上,那必定造成整剧情的拉胯,鱼和熊掌不可兼得。日常和人物写的很好,但剧情拉胯的书大家也看过不少。 顺便再吐一个苦水,血屠千里案,追订跌了些。主要是因为最开始,我还没想好整个案子的细节脉络,所以硬是水了好几天,哈哈哈,这是我的错。 但是没办法,案件流的书,和其他书不同。其他书的话,剧情有一个大概的走向,然后就可以打开ord直接干。 查案子不同,必须要想好所有细节,你才能动笔。理由很简单,你得埋伏笔。 大部分作者都会埋伏笔,这不算什么,但大部分作者只会埋长远的伏笔,埋了就不用管的那种。 真正难的,是短篇幅的密集伏笔。而最难的,是短篇之后又短篇,短篇之后又短篇既考验笔力,又考验脑子,一般作者做不到。这就是案件流的麻烦之处。 当然,我也还差的远。 而且网文的高频率更新让人很难有充足的时间去做剧情之前那几天,我一边做细纲构思案件,一边水,头发掉了好多,挺秃然的。 好在北境这个案子,细纲做的差不多,哪些伏笔要埋,心里也有数了。 篇幅不长,这星期就能写完,甚至能更早。 嗯,这依旧不是单独的案件,与其他案子有联动,同时也是后续内容的铺垫,总之就是案中案,或者连环相扣案什么的。 我以前没写过这种类型,但似乎挺有天赋?其实是有一套心得和方法的,算是独门秘诀。不过还不够完善,我希望这写完,能把这套秘诀详细化,完善化。 这样的话,能保证自己以后书的质量,不至于一本爆火,下一本铺盖。 《打更人》将来改编成影视剧,肯定很精彩。 当然也有烦恼的地方,就是写的太累,脑力消耗严重,精神压力巨大,连女朋友都不香了。 整天纵欲过度的疲惫模样,没法开心的做一个lsp,只想做一条啥事也不干的咸鱼。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三十章 许七安的截杀计划 一个月前三黄县地处楚州边缘,盘查的这么严密,是在寻找什么人,或者围堵什么人? 这几天光往深山老林钻,都没注意官道是不是也设关卡了。 不管在找什么人,肯定不是找我是我想太多了?不排除近期把我添加入“黑名单”的可能。 反正找一个人是找,找两个人也是找。 许七安指头敲击桌面,边分析,边制定短期目标: “明天就出发去西口郡,如果那里真有问题,那里极有可能是血屠三千里的案发地点。这样一来,可能就会有危险,要把王妃带上吗? “嗯,临近西口郡时,可以把她放在附近安全的客栈。王妃这颗棋子用的好,或许能保我一命,不能丢。” 见许七安沉吟不语,采儿乖巧的坐在一旁不说话。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许七安终于从沉思中恢复,吩咐道:“帮我沏壶茶。” 采儿心里一喜,开心的应了一声,这意味着许银锣今晚要留宿在这里。 果然,她沏茶后,听许银锣又一次吩咐:“把床单和被褥换了。” 采儿兴奋的浑身发软,手脚飞快的换了床单和被褥。 一壶茶喝完,夜深了,许七安在采儿的服侍下泡完脚,然后往床榻一躺,舒服的伸着懒腰。 近日连续夜宿荒郊野岭,睡眠体验极差,很久没有享受到柔软的床铺。 “许大人,奴家来服侍你。”采儿心花怒放的坐在床沿,边说边脱衣服。 “采儿,”许七安躺着床上看着她,突然说道:“有没有觉得你的床铺太软,睡着不太舒服。” “许大人说的有理,听说睡硬板床对身子更好,床铺太软,人容易累。”采儿笑道,心说这就与人家研究起床铺了,许大人果然是风流之人。 许七安点头,表情认真的说:“所以为了你的身子着想,今晚你睡地我睡床。” 采儿:“???” 次日,天蒙蒙亮,许七安洗漱完毕,在采儿幽怨的小眼神里,离开了雅音楼。 如今已是深春,天气暖和,正午时甚至有些炎热,否则这会儿就可以看见嫖客们在寒风里一哆嗦的画面。 许七安沿着大街,悠哉哉的往客栈的方向走。 突然,前方出现一列披甲士卒,领头的不是覆甲将军,而是一个裹着黑袍,戴着面具的男人。 目光只在黑袍男子身上停留了几秒,许七安不动声色的挪开眼,与对方擦身而过。 “你等等!” 身后传来黑袍男子的声音,以及勒马的响声。 这么敏锐?许七安转身,脸上自然而然带着几分警惕,几分恭敬,作揖道:“大人,您是叫我?” 黑袍男子调转马头,居高临下的审视着许七安,问道:“你是哪里人士,可有路引?” “有的。” 许七安把自己的假身份说了一遍。 黑袍男子再次问道:“练过武?” 许七安低眉顺眼的姿态,回答道:“小人既有武道天赋,十九岁便已是炼精巅峰,只是练气境实在困难,再加上女色动人心,又是该成家的年纪,就” 他适当的表露出一点得意,却又遗憾的情绪。 黑袍男子在他脸庞看了片刻,没说什么,调转马头,带着军队继续前行。 “呼” 望着这支军队的背影渐行渐远,许七安如释重负,收回了《天地一刀斩》的蓄力,这能让他的气息朝内坍塌、收缩。 “嘿嘿,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只有废物的人,没有废物的技能。我完美的解决了武夫不擅长隐藏自身的弱点。缺点就是,蓄势待发,最后又发不出来,特别难受” 男人都懂这样的难受。 “这家伙穿的奇怪,应该就是资料上说的,镇北王的密探?镇北王的密探出现在三黄县,呵” 他们果然在找人,有可能在找我,有可能在找别人。 其实打更人也是密探,是元景帝的密探,所以打更人有编制,吃朝廷俸禄。而镇北王的密探,则属于镇北王的“私兵”。 他们出了北境,什么都不是。但在这里,就算是朝廷钦差,也得让三分。 因为他们只代表镇北王。 “身为镇北王的心腹,肯定知道很多内幕,我何必自己一个人瞎捉摸呢,这个案子和云州案、桑泊案都不同。不需要抽丝剥茧,有一个很明确的目标:查明血屠三千里的真相。 “而这样的大规模杀戮是瞒不住的,这意味着我不用和以前的案子一样,一点点的找线索。直接抓住他,严刑拷打就可以了,如果对方是个恶人,那就杀了招魂” 返回落脚的客栈,早起的客人已经在一楼大堂里吃早膳,而不想下楼的客人,则吩咐小二把早膳送到房间去。 这里面自然不包括胆小如鼠的王妃,许七安没回来前,她不会主动让任何男人进房间,也不会出去。 经过这么多天的相处,许七安能确认这一点。 她是一个很没安全感的女人,大概是前半生的经历造成的。 许七安吩咐店小二一刻钟后把早膳送上楼,而后顺着楼梯,来到王妃的房间门口,耳廓一动,捕捉到房间内轻微的呼吸声。 还在睡觉他掌心贴着门口,用气机操纵门栓,打开房门。 床榻上,王妃侧着身子,睡姿端庄,面容安静。 这时候的她,才有几分王妃的仪容。 许七安打开窗户,让新鲜空气涌入房间,他坐在梳妆台前,于脑海里复盘案子。 【血屠三千里案】 地点:西口郡(疑似)。 凶手:不明。 目的:不明。 【王妃遇袭案】 地点:北行途中。 凶手:北方蛮族、北方妖族。 目的:阻止镇北王晋升二品,以及馋王妃身子(灵蕴)。 “目前来说,这两个案子并没有实质上的联系,没准是蛮族知道镇北王要晋升二品,因此趁机骚扰,吸引注意,让镇北王不敢随意离开楚州,然后暗中派人埋伏,夺走王妃。 “镇北王是楚州总兵,手握整个楚州的军事大权,没有传召是不能回京的。不过,元景帝似乎对这个一母同胞的弟弟晋升二品持赞同态度,召他回京不难。所以蛮族入侵边关的动机可以解释的通。 “血屠三千里的案子也是这个时候犯下的?可是,四名四品高手,部落首领,却不知道此事。更有意思的是,身为副将的褚相龙也不知道此事。 “嗯,不排除是满族某位强者干的,但没有泄露出去。神秘术士也参与其中,他又在谋划什么呢?” 正想着,他通过铜镜,看见王妃揉着眼睛,坐起身。 “醒了?”许七安笑道。 王妃打了个哈欠,不搭理他,取来洗漱用具,蹲在床边洗脸刷牙。 洗刷过后,她一脸嫌弃的说:“难闻死了,浑身脂粉味,有些人呐,迟早死在女人肚皮上。” 你现在的样子,就像管不住出去嫖的丈夫的怨妇许七安心里腹诽,当然,这只是他心里的吐槽。 王妃肯定不在乎他嫖不嫖,她在乎的是自己昨晚抛下她出去鬼混,让她一个人留在客栈担惊受怕好久。 “你要不再睡会儿?”许七安提议道:“一个时辰后,我们出发,往西,去西口郡。” “你不办事了?”王妃吃了一惊。 “事儿都在青楼里办完了。”许七安露出不正经的笑容。 打更人的暗子是秘密,不能泄露,就算是无害的王妃,许七安也不能告诉她。否则就是对暗子的不尊重。 不过正是因为王妃无害,需要才不怕透露这些小细节,想来以王妃的浅薄的心机,意会不到。 呸王妃脸红的啐了一口。 京城,教坊司。 浮香姿态慵懒的起床,在丫鬟的服侍下洗漱更衣,对镜梳妆后,她忽然按住心口,皱了皱眉。 下一刻,脸色恢复如常,轻声道:“你先出去,我要在睡片刻。” 贴身丫鬟有些奇怪,但也没说什么,乖顺的离开房间。 等人走远,浮香从床底取出一只狐头香炉,一支漆黑的香,她剪短一绺头发缠在漆黑的香上,然后把香点燃,插在香炉。 浮香恭敬的把香炉摆在桌上,双膝跪地,嘴里喃喃自语。 那支漆黑的香以极快的速度燃尽,灰烬轻飘飘的落在桌面,自信汇聚,形成一行简短的小字: 北境事了,许你归族。 看着这行字,浮香脸色莫名激动,有种苦日子熬到头的喜悦。可眼睛里,却藏着一丝眷恋和不舍。 楚州城。 经过三天的赶路,使团在镇北王派遣的五百人军队护送下,抵达了楚州城。 大奉的十三个洲,核心的州城通常位于地域中央,唯独楚州不同,他临近边境,直面北方的蛮族和妖族。 北境百姓常说,正是因为有镇北王坐镇楚州城,它才能于北方蛮子的侵扰中,屹立不倒数十年。 历史上,楚州城破过两次,有过两次血腥的屠城。 但到了镇北王这一代,楚州城附近风调雨顺,蛮族骑兵根本不敢滋扰楚州城方圆百里,因为这片区域驻扎着北境最精锐的军队。 大理寺丞掀开马车的帘子,眺望巍峨高大的城墙,之间墙壁上刻满了繁复古怪的阵纹,遍布城墙的每一个角落。 女墙上,架着司天监研制的火炮、床弩等杀伤力巨大的法器。 “《大奉地理志·楚州志》上说,楚州城的城墙刻满阵法,墙体坚固,可抵御三品高手袭击。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大理寺丞感慨道。 大奉边境的主要城市,都刻画了类似的阵法,加强防御。司天监每隔百年,就会召集所有术士,修复、补充阵法。 “再有镇北王坐镇,楚州城固若金汤。”刘御史附和道。 使团抵达城门口,便看十几名官员已恭候多时,为首者是一位身穿绯袍,长须及胸,面容清癯,透着一股读书人的儒雅,以及边塞官员的锐气。 江州布政使郑兴怀。 “郑大人,京城一别,已有三年了。”刘御史大笑着上前,看起来与郑兴怀颇为熟稔。 郑布政使微微颔首,不苟言笑的脸上挤出些许笑容,一番寒暄后,领着众人去了楚州最大的驿站。 落脚后,杨砚等人与郑布政使坐在堂内谈事。 “郑大人,陛下和诸公们听说楚州发生“血屠三千里”案,惊怒交集,派遣我等前来查名此事,希望郑大人倾力相助。”刘御史拱手道。 早已知晓此事的郑兴怀微微颔首,问道:“几位大人希望本官如何协助?” 杨砚直截了当的说:“我需要楚州边军的出营记录,以及楚州各地衙门的公文往来。” 郑布政使没有回答,环顾众人,不经意的说道:“我听说主办官许银锣因伤返京了?” 刘御史叹息道:“途中遭遇埋伏” 郑布政使皱了皱眉,公事公办的语气: “没了主办官,这便宜行事之权当然,各地衙门的公文往来,本官可以给几位大人一观,只是边军的出营记录,恐怕只有主办官有权力过问。本官会禀明淮王,但不保证淮王一定会通融。” 刘御史等人也不恼怒,笑呵呵的说:“多谢郑大人,多谢郑大人。” 谈完后,郑布政使以公务繁忙为由,告辞离开。 大理寺丞看了眼刘御史,摇摇头:“可惜,两位御史还是御史,若是巡抚,啧啧” 御史在京城时是御史。一旦奉旨到地方视察,那就是巡抚。 巡抚权力之大,直接压过都指挥使、布政使、提刑按察使三位最高领导。 可正因为巡抚权力之大,才会委任许七安做主办官,元景帝的态度很明显,不能让使团制衡淮王。 杨砚淡淡道:“这位郑布政使,为官如何?” 刘御史忙说:“我与他有些交情,此人为官清廉,名声极佳。” 三黄县。 城外,官道边的凉棚里,姿色平庸的王妃和俊美如画的许七安坐在桌边,喝着劣质茶水。 此地距离城门口不远,一壶茶两文钱,很便宜,再加上位置选的好,一颗大榕树下,风一吹来,既阴凉又舒服。沿途不停有进城或出城的百姓在这里歇脚,喝茶。 许七安握着茶杯,思考着他的“截杀”计划。 要想从镇北王的密探口中套取情报,肯定不能在城里,不但会波及无辜百姓,还可以被反杀。 最好的办法就是等待对方出城。 既然是寻人,肯定不会在一座小县城逗留太久,北境郡县无数,也不可能每一个城市、乡镇都安插了人手。 因此,密探肯定是流动的。 他只要守株待兔就行了。 这时,他发现隔壁几名汉子行为有些反常。 :月初求一下月票。今天下午有事,耽误更新了。 半小时后改错字。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三十一章 全是谎言 最开始,许七安没有在意,一半的心力沉浸在自己的思考里,另一半则留心观察周边情况。 慢慢的,他发现隔壁桌的三名汉子很反常,并不是普通人。 首先,他们强壮的体格与常人迥异,气息可以隐藏,但武夫的体格是瞒不住的。 其次,这些人的目光很有目的性,只往三黄县城方向观望,对周遭的一切视若无睹,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最后,这三名汉子身上有易容的痕迹。 江湖仇杀吗许七安心里嘀咕一声,这三名汉子打的与他相同的注意,于城外的官道上守株待兔。 而他们的仇人,会从这条官道经过。 所以说江湖就是危险啊,不是你砍我,就是我捅你,古惑仔没有一个好下场上辈子当警察的许七安默默感慨一声,没往心里去。 这个世界有它的规矩,比如江湖事江湖了,江湖儿女江湖老。 官府通常不会去管江湖人士的死活,只要他们不伤害平民扰乱治安。 “给我一钱银子”王妃低声说。 “不,十文钱就好。”她改口道。 许七安看了她一眼,像孔乙己摆铜钱那样,一枚一枚的摆桌上。 王妃伸出小手,急惶惶的把铜钱收好,鬼祟的左顾右盼,瞪他一眼,啐道:“财不露白。” 然后收进小腰的系带里。 许七安笑了,经过他的熏陶,王妃开始主动学习、吸取行走江湖的经验,是个好学的女子,只是她就像一只被养在笼子里的金丝雀,对于底层百姓和社会现状一概不知。 难免有些学的画虎不成反类犬。 十文钱而已,还远没到财帛动人心的地步。 王妃收好铜钱,又问店家要了两只碗,一壶茶,然后小心翼翼的抱在怀里,连带着包袱离开凉棚。 她顺着路边走,很快停了下来,她停在两个乞丐面前。 一个老乞丐,带着一个小乞丐。 许七安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大奉第一美人,看着她在两个乞丐面前蹲下,把两只碗摆开,给他们倒茶。 接着,姿色平庸的王妃把自己的口粮,许七安大发善心买的上好糕点,分给了小乞丐和老乞丐。 等两人狼吞虎咽的吃了一会儿,她警惕的左顾右盼,从系带里摸出十枚铜钱,鬼祟的递给老乞丐,深怕被人看见似的。 许七安平静的看着这一幕,瞳孔略有放空。 过了一阵,王妃抱着茶壶和茶碗,脚步轻快的回来。 “那这样的话,我就欠你一钱银子还有十文钱。”王妃说,她并不知道一钱银子等于多少文。 有必要吗?你这一路上,吃穿住行我都承包了许七安点点头,罕见的没有嘲讽她,而是问道: “你跟他们说了什么?” “他们是从边境逃过来的,村子被蛮子灭啦,家人全死了,老乞丐带着孙子小乞丐一路逃亡到这里。”王妃眉梢紧蹙。 许七安“嗯”了一声,沉默半晌,调侃道:“你今天很漂亮。” 王妃嗤之以鼻,骄傲的昂起下颌。 净说些废话,世上还有比她更美的女子? 突然,她苦恼的捧着自己的脸,用力搓了搓,愁眉苦脸道:“即使我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你依旧会被我美色所诱。” “” 恰好此时,急促的马蹄声传来,一支骑兵从三黄县方向奔来,为首者裹着黑袍,戴着兜帽,脸庞覆盖一张仅露出下巴和嘴唇的面具。 这位镇北王的密探,正是今晨与许七安在街边遭遇的那位。 呵,我还以为最少要在官道边等几天许七安心里一喜,颇为振奋,有了今晨的前车之鉴,为避免引起对方的注意,他没有多看对方,同时收束自己的恶意,以免触及对方的武者直觉。 此地距离三黄县极近,行人颇多,不适合动手。 哒哒哒这支骑兵从凉棚边经过,迅速远去。 就在许七安要带着王妃,尾随跟上时,隔壁桌的三名汉子率先行动,他们丢下一粒碎银,抓起斜靠在桌边,用布条包裹的武器,朝着骑兵离去的方向狂奔而去。 三人也是冲着镇北王密探去的? 许七安低头喝茶,不动声色。 过了半柱香时间,他起身道:“走吧,带你看好戏去。” 王妃立刻撑着桌子起身,摇着臀儿,跟在他身后。 尽管穿着布裙,戴着木簪,但她丰满诱人的身段依旧凉棚里的男人侧目,心里感慨一声:这婆娘屁股真大。 许七安走了几步后,停下来,回头望着王妃,道:“我背你。” 这样走过去,黄花菜都凉了。 王妃下意识的摇头,任何与男性有亲密接触的行为都是她坚决抵触的。 “不行?” “不行!” 许七安一直是尊重女性的绅士,于是拎着王妃的后衣领,开始了狂奔模式。 轰轰轰踏地声宛如雷鸣,他每一脚跨出,便跃出数十丈外,在官道留下一个个深深的脚印。 “揪揪窝快疼下”王妃承受了她这个段位不该有的压力。 许七安扭头看去,她的五官在扑面而来的强风中扭成一团,眼泪从眼角狂流,能看到大奉第一美人这般丑态,许七安觉得老意思了。 可惜大奉的服饰过于保守,王妃无法像色批女神莉丝坦黛那样因速度过快而漏胸。 一刻钟后,许七安突然停了下来,松开王妃的后衣领。 噗通王妃一屁股坐在地上,小脸煞白,瞳孔涣散,暂时未能从方才的速度与激情中回神。 “混蛋!” 她一副要哭出来的表情,扑过来又抓又咬,要和许七安拼命。 可怜王妃漂漂亮亮这么大,从来没遭遇过这般待遇,没出过这么大的糗。 许七安反手一巴掌把她拍回地上,沉声道:“别吵,看前面。” 王妃抿着嘴,忍者委屈,泫然欲泣的看向前方。 极遥远处,正发生一场激烈的厮杀,三名青面獠牙的蛮子正围攻一位罩黑袍,戴面具的男人。 而在双方身边、远处,横陈着数十具尸体、马尸。 王妃心里一凛,小步靠近许七安,在他身边寻求一点安全感。 “那是淮王的密探。”她轻声说。 我知道那是淮王密探,三名围攻他的蛮子,似乎是青颜部的族人许七安眯着眼,凝神观望。 根据情报显示,青颜部的蛮族,皮肤呈青色,因此得名。 而那三名蛮子,不但浑身呈现青色,脸颊上还有厚厚的一层角质,宛如天生的铠甲。 这是蛮族中常见的返祖现象。 “很明显,这是一场有目的的截杀,蛮族的蛮子,在截杀镇北王的密探。”许七安沉声道。 王妃用力啄了啄脑袋,又往他身后靠了靠:“所以,我们为什么不赶紧走?” 许七安笑着反问:“为什么要走?” 这时,远处交手的双方,察觉到了这对围观的男女,罩着黑袍的男子喝道:“是你,速速返回三黄县求援,以你的脚程,半柱香就能返回。” 他刻意露出惊喜的语气,让三名蛮子误以为自己和许七安相识。 果然,听到他的话,三名蛮子脸色微变,其中一名当即后退,不再参与围攻黑袍密探,转而把许七安和王妃当成目标,打算杀人灭口,杜绝援兵的到来。 看到这一幕的黑袍密探,露出奸计得逞的笑容,避开蛮子长刀劈砍的同时,软剑一甩,缠住对方手臂,猛的一拽。 那蛮子手臂衣袖化作片缕,青色的手臂覆盖一层角质,竟被软剑刮下一层。 他立刻后退,甩动疼痛的手臂,扭头用蛮语喝道:“快解决那两人,我们两个杀不死他。” 负责杀人灭口的蛮子应了一声,加快速度,突然大喝一声,脚下轰隆一响,他竟跃起十几丈高,宛如苍鹰搏兔,手中长刀霍然斩下。 而身为蛮子目标的许七安,巍然不动,似乎惊呆了。 他身后的女人抱着头,蹲在地上,发出高分贝尖叫。 哼,愚蠢的蛮族眼见那蛮子越跑越远,黑袍密探心里冷笑一声。 如此简单的便中了他调虎离山之计,不是蠢是什么? 支走一人后,他压力减轻许多,不再是难以逃窜的处境。顺着官道再跑二十里便是军营,到了军营,他就安全了。 至于远处那个倒霉家伙,为他而死也算死得其所。大不了到时候率军剿杀三名青颜部探子,为他报仇便是。 这时,黑袍密探,以及两名青颜部的蛮子,于交战中,听见了一声清脆的崩裂声,久经战场的他们一下子就听出,那是钢刀折断的声音。 怎么回事双方默契的留了几分余地,飞快朝远处扫了一眼,他们看见的瞠目结舌的一幕。 只见远处那个男人,此刻变成一尊金光灿灿的金身,他依旧保持巍然不动,那名高高跃起,挥舞钢刀的蛮子,此刻已然落地,惊愕的看着手中的钢刀。 “佛门武僧?”握着断裂钢刀的青颜部蛮子,声音里带上了一丝颤抖。 王妃抬起头,她的视觉里,看到的是一个青皮头,不对,是金皮头。 他,他没有头发的吗这一瞬间,旅途中的许多疑惑得到了解答,他从不摘掉头上的貂帽。 不管是吃饭、睡觉,还是洗澡。 他常常做的一件事,就是稳一手(抬手按貂帽)。 “答错了,惩罚是死亡。”许七安沉着脸,探出右臂,掐住青颜部蛮子的脖颈。 蛮子眼神里充满恐惧,面目扭曲,于奋力挣扎中被捏碎脖颈。 所有的挣扎瞬间停止,手脚无力下垂。 “佛门武僧!”围攻黑袍密探的两名蛮子,目睹同伴的死亡,弱小的像一根草芥。 这一刻,他们想起了曾经被佛门支配的恐惧,想起了当年山海关战役中,像稻草一般被收割的生命的族人。 佛门武僧?不对,武僧不会穿这样的衣服,他刚才说的话里,带着浓浓的中原口音黑袍密探心里一动,本能的展开分析,提取有用的情报。 “跑!” 两名蛮子默契的转身,一个朝北,一个朝南,往不同方向逃窜。 “你待在这里别动,我杀完人回来接你。” 许七安回头,吩咐一声,接着,他发现王妃的眼睛盯着自己的脑壳。 我感觉被冒犯了他心里嘀咕一声,化作一道金色残影追击,将两名蛮族击杀,而后拎着他们的尸体返回。 这个时候,那名黑袍探子没有走,在远处观望。 见状,许七安借着处理尸体的间隙,悄悄从怀里夹出一页纸张,用气机引燃,开启望气术的瞬间,他闭了闭眼睛,没让清光溢散,惊动黑袍探子。 “多谢阁下出手相救,不知阁下是佛门那位长老座下弟子?”黑袍探子主动靠拢过来,出言试探。 见许七安不答,他连忙补充道:“方才形式紧张,逼不得已,还请高僧见谅。” 一句“逼不得已”就轻松揭过了么,我要是个普通人,现在脑壳已经两半了许七安抬了抬手,开门见山的表明身份: “本官许七安,奉旨前往北境,查血屠三千里案。” 黑袍探子脸色一僵,面具下,眼神变的复杂。 还真是许七安?! 他刚才有过念头一闪的猜测,因为根据情报显示,许七安在佛门斗法中获得金刚不败神功。 此人有着中原口音,穿衣打扮又不像佛门中人,极有可能是他们一直暗中寻找的主办官许七安。 想法纷呈间,他目光落在姿色平庸的女人身上,出于密探的职业素养,本能的对她身份猜测起来。 他果然孤身北上查案,可为什么身边要带一个女人? 途中所救?如果是这样的话,不该带在身边,这样既不利于查案,又无法保证女子的安全。 是,是王妃?! 黑袍探子脑海里灵光乍现,闪过这个大胆的猜测。 根据上级传回来的情报来看,褚相龙逃离前的应对举措,证明王妃有易容,以及携带屏蔽气息的法器。 许七安在遇袭后,脱离了使团,而后做了什么,无人得知。 近日来封锁边境,却始终没有探查到四名蛮族高手的行踪。 浮想联翩之际,他听见许七安说道:“她就是你们的王妃。” 王妃睁大美眸,咬着唇,有些失望和悲伤的看着许七安。 他就这样把自己出卖了 竟,竟然就这样承认了真的是王妃黑袍探子内心涌起无与伦比的激动。 王妃找到了,他找到的,他将立下泼天功劳。 虽然不知道他怎么救回王妃,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他救了王妃却选择独行,目的是用王妃来要挟淮王殿下黑袍探子深吸一口气,适当的表露出惊喜和感激,笑道: “多谢许大人找回王妃,淮王殿下必有重谢。” “那我就不客气了。”许七安笑着说:“问你几个问题,如实回答,王妃便交给你。” 王妃后退了几步,远离两个男人,她抿着唇,眼里流淌着悲伤。 黑袍探子沉默几秒,道:“许大人请说。” “血屠三千里是怎么回事?” “血屠三千里?”黑袍男子露出诧异的神色,茫然道: “我并不知道什么血屠三千里,不如这样,许大人随我一起前往军营,先安置了王妃,后续需要什么帮助,您尽管开口。我们必定全力配合。” 许七安平静的看着他,似笑非笑:“回了军营,我就是砧板上的鱼肉,对吗。” 黑袍探子脸色微变,愕然道:“许大人何出此言,您乃陛下钦点的主办官,卑职恨不得把您供起来。” 他强调许七安的身份,想以此误导,制造一种“朝堂命官无人敢害”的错觉。 许七安叹口气,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可你一句真话都没有,我望气术都瞧在眼里。” 黑袍探子心里一凛,武者对危险的直觉让他本能的后退,顺势挥出了软剑。 下一刻,他的脖子被许七安掐住。 :感谢“二手逼王杨千幻”的盟主。感谢“蛋蛋咯”的盟主。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三十二章 真凶 对方强有力的手腕,让黑袍探子意识到双方的实力差距,他是资深的情报人员,并不会因为危机而方寸大乱,丧失理智。 相反,多年来的训练,使他在危机关头,反而愈发的头脑冷静。 “许大人,您没必要这样,你要查血屠三千里的案子,又害怕得罪淮王殿下,这些卑职是理解的。但我劝你不要冲动,有几件事你要想明白。 “第一,王妃没有被蛮族劫走,这件事瞒不住,呵呵,其中缘由我不能告诉你。但你相信我,王妃落入蛮族手中的话,淮王殿下最后总归会知道。 “可结果是王妃被您救走了,只要事后调查,您在脱离使团的节点与王妃被劫时间点一致,这就够了。淮王殿下想对付谁,不需要证据,只要他觉得你是敌人。” 镇北王比我想象中的更加霸道啊许七安面无表情,继续听着。 “第二,您救了王妃,是大功一件,淮王殿下掌兵多年,最看重“赏罚分明”四个字。若是能搭上淮王这条线,许银锣,你必将前途无量。魏渊只能提拔你的官位,但淮王是亲王,他能提拔你的爵位啊。” “第三,案子只是案子,办差了一件,不影响您屡破奇案的威名。前途才是最紧要的,不是么。何必为了一个与己无关的破案子,影响自身呢。” 王妃又默默的退了一步,她没去看黑袍探子,注意力全在许七安身上。 他虽然是个好色之徒,可行事风格还算正派,绝对不是那种为了前途出卖别人的败类王妃对此有一定的信心,但仍然有些忐忑和紧张。 毕竟许七安现在面临的是得罪亲王的压力,以及加官进爵的前程。 官僚主义无论哪个世界都有啊许七安缓缓点头: “说的有道理,我都快信服了。你说的对,王妃本就是镇北王的正妻,我没必要因此得罪一位亲王。” 黑袍探子罩着面具的脸庞露出了笑容,他在赌,赌许七安不敢得罪淮王;赌许七安更在意前程。 一边是炼狱,一边是仙境,傻子都知道该怎么选。 当然,这番话是否能兑现,淮王是否愿意给姓许的一个锦绣前程,谁在乎呢。 只要度过这一劫难,返回军营,许七安就是砧板鱼肉。至于望气术,黑袍探子不担心,他方才说的全是真心话。 淮王确实赏罚分明。 看着明显松了口气的黑袍探子,许七安语气沉重:“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就让你走。血屠三千里,到底怎么回事?” 黑袍探子心里一沉,厉声道:“许七安,如果你非要查下去,那等待你的只有毁灭。淮王捏死你,就像捏死一只蚂蚁。 “不但是你,你的家人,你的亲友,统统都要连坐。如果不想让他们给你陪葬,你最好乖乖把我放了。” 见许七安沉默不语,黑袍探子冷笑一声:“你杀了我,最多就是杀人灭口,还有什么意义呢?难道你能召我魂魄么。 “识趣点吧,好好想一想,我刚才的话依旧有效。” 身为情报人员,他很懂人心,也懂话术。威逼和利诱结合,以前程作诱饵,以亲友做要挟。 “你说对了。”许七安咧嘴一笑。 黑袍探子一凛,涌起不祥预感,试探道:“什,什么?” 许七安盯着他的眼睛,重复道:“你说对了,我还真会招魂。” 说完,他看见黑袍探子的瞳孔猛的一缩,继而奋力挣扎,色厉内荏的威胁:“许七安,我是淮王殿下的密探,你敢杀我,就是与淮王为敌,你不会有好下场。 “你是傻子吗,不,傻子都比你聪明,阳光大道你不走,偏要” 咔擦一声,怒喝声夏然而止。 “吵死了。” 许七安随手把尸体丢在地上,这位密探睁大眼球,死寂的望着天空,似乎死不瞑目。 杀的好!王妃在心里暗暗喝彩。 她一颗心慢慢放稳,如释重负的吐出一口气,再看向许七安时,眼里的欣赏不加掩饰。 不知不觉间,许七安在她这里的形象愈发的鲜明立体,她对许七安的信任也在增长,这些转变悄然发生,是本人难以立刻察觉的。 王妃刚想开口说:我们快溜吧! 就看见许七安取出一籍,撕下一页纸张,以气机引燃,刹那间,凭空刮起阴风,耳边似有凄厉哭声,天空的暖阳失去了温度。 然后,王妃看见一道道不够真实的身影,化作青烟而来,于许七安身前一丈外的半空悬浮。 鬼鬼鬼王妃眼睛一点点睁大,小嘴一点点张开,吓傻了。 她这辈子就没见过鬼,平时都是自己脑补,自己吓自己,现在见到真的鬼魂,脑子有点懵,什么念头都没了,甚至忘记逃跑。 许七安没注意到王妃陷入恐惧的情绪里,即使注意到了,现在也没时间安慰这位大奉第一美人。 有更重要的事等着他去做。 除了死在许七安手里的三名蛮子,以及黑袍密探,他还召来了横死士卒的亡魂。 新魂们傻头傻闹,目光呆滞。 许七安望向黑袍男子,有沉默几秒,缓缓道:“血屠三千里是怎么回事。” 密探表情僵硬,声音空洞的回复:“淮王殿下冲击二品大圆满,需要大量的生命精元增长武者气血。” 这句话,宛如焦雷炸在许七安和王妃耳边。 血屠三千里,是镇北王干的这一刻,许七安脑子嗡嗡作响,像是被人当头敲了一棒。 我其实已经有所预料,血屠三千里若是蛮族所为,身为部落首领的汤山君等人,怎么可能不知道?怎么可能不参与? 只是褚相龙的不知情,让我忽略了这个细节,认为此案仍有内幕不,真正原因是我不愿意去相信。 不愿意相信一个镇守边关十几年的亲王,大奉的皇族,会为了一己私欲,屠戮敬仰他,爱戴他的百姓。 许七安嘴皮子颤抖,喃喃道:“不可原谅” 他宁愿这一切是蛮族干的,大家阵营不同,见面就是生死相向,今日你屠戮大奉子民,来日我便率军踏平蛮族部落。 既然是死敌,没什么好说的。 但他无法接受酿成这桩惨案的是镇北王,是大奉的亲王。他对自己的子民挥动了屠刀,理由只是为了晋升二品。 畜生! 是,是淮王做的王妃捂住嘴唇,泪水夺眶而出。 过了很久,许七安听见自己嘶哑的嗓音问道:“屠杀地点在哪里?” 黑袍男子表情愣愣的回答道:“不知道。” 不知道这个回答出乎许七安的预料,不应该是西口郡吗?那边不是都封锁了么。 另外,竟然连身为镇北王心腹密探都不知道此事,这点很不科学。 “谁知道?”许七安问出心里的疑惑。 “楚州都指挥使阙永修和“天”字密探知道。”黑袍男子的魂魄说道。 都指挥室阙永修? 许七安沉吟片刻,回忆起了此人的资料:阙永修,楚州都指挥使,护国公。 世袭罔替的爵位。 第一代护国公是当年的平海王,也就是后来的武宗皇帝的结拜兄弟。 武宗皇帝是五百年前,与佛门联手干掉第一代监正,打着清君侧的名义,谋朝篡位的亲王。 护国公这一脉,是旧勋贵中罕见的常青树,与皇室宗亲多有联姻,家族历史中娶过二位公主,四位郡主。 阙永修有大奉皇室的血脉。 “阙永修和镇北王沆瀣一气,制造了血屠三千里的惨案收集证据举报他们,我不信元景帝还能包庇两人,就算他想包庇,魏公也不同意,朝堂诸公也不同意” 朝堂上的衮衮诸公,京城的文武百官,好的坏的,昏聩的精明的,是一股连皇帝都无法抗衡的力量。 如此触目惊心的惨案,只要掀出去,京城百官就无法坐视不理。 许七安忍住了带着魂魄返回京城的冲动,因为这还不够,仅凭一个密探的魂魄,不足以扳倒镇北王和护国公。 他转而看向三名蛮子,问道:“你们截杀镇北王密探的原因是什么?” 左边的青颜部蛮子回答:“寻找镇北王屠戮生灵的地方,汇报给首领。” 中间的青颜部蛮子接着回答:“首领也想晋升二品。” 右边的青颜部蛮子最后回答:“这段时间以来,我们与镇北王的密探互相狩猎,折损了许多族人。” “为什么要寻找镇北王屠戮生灵的地方。”许七安看了眼木然而立的黑袍男子残魂。 他立刻抓住重点,认为这里有大问题。 按照逻辑,寻找案发地点是他这个主办官要做的事,也是他必须要找到的罪证之一。如果连被害人都找不到,案子是没法查下去的。 可是,镇北王的密探不知道案发地点,而蛮族却在寻找案发地点,这说明血屠三千里还没真正结束。 “夺精血。”左边的蛮子回答。 许七安又问了中间和右边的蛮子,得到统一的答案。 根据伏击案的事情分析,蛮族要夺镇北王的造化,两方面下手:第一,夺王妃;第二,夺精血。 根据第二点反馈的信息可以得知,血屠三千里案并没有结束,或者说,镇北王还没有大功告成。不然青颜部的探子应该早就撤兵了。 难怪围杀王妃时,没有青颜部的高手,不出意外的话,他们都潜入楚州,寻找血屠三千里的地点。而镇北王的密探在暗中与蛮子斗智斗勇,相互狩猎。 难怪接王妃时,没有密探护送和接应,他们肯定自顾不暇,一边要隐藏血屠三千里,一边要狩猎潜入楚州的蛮子。 “只有你们青颜部落知道此事?”许七安再次提问。 “是的。”蛮子回答。 这不对茎青颜部的首领又是怎么知道此事?许七安沉吟片刻,道: “你们在部落里有没有见过术士。” “见过。”蛮子愣愣道。 嗯,这样的话,青颜部知道血屠三千里的一切内幕,而这些都是神秘术士团伙告诉他们的。 由此可以得出两个结论:一,神秘术士团伙在扶持青颜部的首领,支持他夺镇北王造化,晋升二品。 二,神秘术士团伙,夺大奉气运,扶持蛮族首领,渗透朝堂,蚕食大奉国力,立场一目了然。 许七安没有继续问话,沉声道:“蹲下,捂住眼睛。” 王妃熟练的配合,立刻蹲下捂眼睛。 许七安取出地书碎片,把黑袍探子和三名蛮子的尸体收入玉石小镜,然后打开,收了他们的魂魄。 “走吧!” 他来到王妃面前蹲下,背对着她,道:“上来。” 这一次,王妃没有犹豫,张开双手,搂住了许七安的脖颈。她发现自己此刻竟不再抗拒和这个男人有些许的肢体接触。 真是奇怪。 王妃扭过头,看向身后,一阵狂风吹来,那些不够真实的魂体如同梦幻泡影,在风中扯碎,消散。 她突然涌起刺痛心窝的悲伤,低声说:“他不配镇北王这个称号。” “闭嘴,抱紧我。” “嗯。”她手臂紧了紧,老实趴在许七安。 砰!地面颤抖的闷响中,许七安利箭般的窜了出去,消失在荒野之中。 正午,距离三黄县百里之外,方向是西。 王妃坐在小溪边,不怎么淑女的啃着一只鸡腿,边吃,边看一眼愣愣发呆的许七安,向来傲娇的她,难得的语气温柔: “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许七安看着她,笑了笑,拨弄着篝火,“其实我之所以带你北上,是想用你来要挟镇北王,令她投鼠忌器,初衷就是坏的。” 她抿了抿嘴,黯然道:“我知道。” 她也不是傻子,这个男人北上查案,又将自己带在身边,所图是什么,动动脑筋就能猜到。 许七安诧异道:“咦,你不生气?这不符合你平时的性格。” 王妃摇摇头,轻声道:“我从小就生的好看,九岁那年,随父母去玉佛寺烧香,寺里主持见到我,写了诗,嗯,你应该知道那首诗。 “从此我名声大噪,父母愈发努力的培养我,希望我成为一个知书达理,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才女。 “十三岁时,因为过于美貌,家族承受的压力越来越大。不但要应对上门求亲的达官显贵,就连一些没什么血缘关系的族人,看我的眼神也怪怪的。 “父母和长辈们把我保护的很好,这并不是因为他们有多疼爱我,而是不愿意珍贵的货物有任何瑕疵。终于在那一年,皇帝派人寻上门来,要我进宫。 “父母和长辈们高兴坏了,热泪盈眶,是啊,他们辛辛苦苦栽培的货物,终于卖出了最高昂的价格。 “我进宫之后,只见过皇帝一次,而后就被冷落着。后来我知道,皇帝那时候已经开始修道,不近女色。对我来说这是好事,皇宫里好吃好住,锦衣玉食,还不用委屈自己迎合臭男人。 “山海关战役后,我又被转赠给了淮王,成为他的正妃,在淮王府一住就是二十年。他们兄弟俩打什么主意,我心里一清二楚。 “可我有什么办法呢,我只是个弱女子,别说有侍卫守着、有婢女监视,就算什么束缚都没有,任由我跑,我从淮王府跑到外城门,命就跑没了一半。 “我从小就是货物,不停的被人转赠。等到哪一天没有了价值,就会被弃如敝履。” 篝火边,她抱着膝盖,声音轻柔,脸上没有悲喜。 “所以你把我当筹码,当货物,我都不会怪你,相比起那兄弟俩,我觉得你是好人。” 这,这也太惨了吧许七安心里涌起怜惜之情,这无关美貌,这份怜惜之情和对钟璃是一样的。 完全出于同情。 他看着王妃,质疑道:“真的不怪?” 王妃这次很诚实,点了点脑袋:“怪的,我刚才以为你要出卖我,气的要死。” 许七安笑了,“女人就这样,口不对心。” 她自己也笑了,继而问道:“你打算怎么处理镇北王的事,此事既是他做的,那么性质比谎报军情要严重很多很多。 “你执意与他作对,恐怕结局不会很好。” 山风吹拂,篝火摇晃,安静的气氛里,过了很多,许七安缓缓道:“找到血屠三千里的地点,阻止他,惩罚他,如果有可能,我会杀了他。” 王妃痴痴的看着他。 三黄县,雅音楼。 “咚咚” 倚在软塌上看闲书的采儿,听见敲门声,继而是老鸨的笑声:“采儿,赵老爷来了,好好招待。” 采儿把书收到,娇声应道:“好的,妈妈。” 房间的门推开,进来一位富家翁打扮的中年人,脸上挂着淫荡的笑容。 他跨入门槛,反身关门,转回身时,脸上笑容不见,正经且严肃。 中年男人看着采儿,颔首道:“把西口郡的消息告诉他了?” 采儿施礼,恭敬道:“是的,他没有怀疑。” 中年男人松口气,坐在桌边,倒了杯茶,悠悠道:“不过以他的机敏,事后肯定能意识到不对,不过那时候,事情也就结束了。” 采儿没有说话。 中年男人接着说道:“这几天我就要北上,你近期先离开三黄县,如果我死在途中,你就再也不要回来。” 顿了顿,他语气严肃的说:“青衣侍从。” 采儿低下头:“百死无悔。” :五千字求月票,半小时后改错字。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三十三章 我很中意他 吃完午膳,王妃跪坐在溪边,歪着螓首,仔细的梳头。 她的身姿在水中模糊,可正因为模糊,反而有了几分朦胧的美感,独属于王妃的美感。 盈盈眼波流转,瞥了眼溪对面,树荫下盘膝打坐的许七安,她心里涌起怪异的感觉,仿佛和他是相识多年的故人。 可分明自己一开始是讨厌他的,捡了香囊不还,捡了钱包不还,还砸她脚丫子 经过方才的吐露心事,王妃心里轻松了许多,至于自己将来会怎么样,她没想过,毕竟很多年前她就认命了。 不认命还能怎样,她一个看到虫子都会尖叫,看见床幔摇晃就会缩到被子里的胆小女子,还真能和一国之君,以及亲王斗智斗勇? 现在,她依旧不知道自己往后会迎来怎样命运,但不知道为什么,却比待在淮王府更有安全感。 “唉,我真是个红颜祸水。”王妃感慨一声。 漂亮女人都是骄傲的,何况是大奉第一美人。 树荫下,许七安借着打坐观想,于心底沟通神殊和尚,攫取了四名四品高手的精血,神殊和尚的ifi稳定多了,喊几声就能连线。 “大师,镇北王的图谋你已经知道了吧。”许七安开门见山,不多废话。 “我不会一直关注外界的事,事实上,我从不主动关注外界的事。”沉默了几秒,神殊和尚说道。 啊?你这回答一点高手风范都没有许七安把血屠三千里的情报告诉神殊,试探道: “大师,镇北王冲击三品大圆满的精血,你可有兴趣?另外,我有个疑问,镇北王需要王妃的灵魂,却又血屠三千里,这是不是意味着,他需要精血和王妃的灵蕴,两者合一,方能晋升?” 许七安敢打赌,神殊和尚绝对感兴趣,不会放任精血大补药擦肩而过。这是他敢扬言惩罚,甚至杀死镇北王的底气。 回应他的是一片沉默 “大师,大师?” 许七安在心里连喊数遍,才得到神殊和尚的回应:“方才在想一些事情。” 我还以为你又没信号了呢许七安顺势问道:“什么事?” 神殊没有回答,侃侃而谈:“知道为什么武夫体系难走么,和各大体系不同,武夫是自私的体系。 “攫取一切可以壮大自身的力量化为己用,专注于打造体魄、元神。大奉的这位镇北王屠杀生灵,攫取生命精华,倒也不奇怪。只是” 这和神殊和尚吞噬精血补充自身的行为吻合许七安追问:“只是什么?” 神殊沉默几秒,缓缓道:“少说也数十万生灵。” 许七安雕塑般一动不动,而后呼吸粗重,脸颊肌肉轻微抽动,额角青筋一根根凸起。 呼他吐出一口浊气,平复了情绪,低声问:“为何不直接发动战争,而是要屠戮百姓。” 神殊和尚温和道:“没那么简单的,三品已非凡人,那么想要通过攫取凡人生命精华完善自身,必须要让凡人的精血蜕变。 “因此,他需要时间来炼化、提纯精血,达到预期才能攫取。” 说白了就是量变引起质变,所以需要数十万生灵的精血许七安皱眉沉吟道: “所以,战争是无法满足条件的。因为敌人不会给他炼化精血的时间,而且这种事,当然要隐秘进行。” 这就能解释为什么镇北王不通过战争来炼化精血,战争期间,双方谍子活跃,大规模的搬运尸体炼化精血,很难瞒过敌人。 所以镇北王暗中杀戮百姓,炼化精血,但不知道为什么,被神秘术士团伙洞察,出卖给了蛮族,因此才有如今谍战频繁的现象? 神殊和尚继续道:“我可以尝试参与,但恐怕无法斩杀镇北王。” 许七安皱眉:“连您都没有胜算么。” 神殊“呵”了一声,“他既然有把握晋升二品,那说明本身不是寻常三品,距离大圆满只差一线。现在的状态,最多也就争一争,打赢他都难,何况是斩杀?三品武者很难杀死的。” “可您在古墓里还打败过二品巅峰的古尸呢。” “那只是一具遗蜕,况且,道门最强的是法术,它一概不会。” 所以您和古尸都是虎落平阳,一只没有眼睛一只没有尾巴,就看谁残的更厉害许七安险些捂住脸。 结束谈话,许七安思考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 得知神殊大师如此不济,他只能改变一下策略,把目标从“斩杀镇北王”改成“破坏镇北王晋升”。 一:找到案发地点,那里极有可能是镇北王炼化精血的场所,找到那里,阻止他,破坏他的好事。 二:他必须隐藏自己的身份,不能被镇北王发现昨晚那个烎菿奣的男人就是大奉许银锣。 三:该怎么安置王妃? 第一点的线索是西口郡,先去那边看看是怎么回事,但要快,因为不知道镇北王何时大功告成,不能耽误时间。 所以路上还得继续背着王妃,王妃她没想到如此有容,二叔诚不欺我。 第二点,如何隐藏身份?肯定不能现出金身,虽然这是佛门绝学,拥有这套绝学的武僧数量恐怕不少,但依旧不够保险。 许银锣也会金刚不败,许银锣恰好潜入北境,不再监控范围。 只要沾上一点点的怀疑,镇北王就会查,永远不要低估别人的智商,更不要心存侥幸。 “好在神殊和尚还有一套皮肤:不灭之躯。这是我从未在旁人面前展现过的,所以不会有人怀疑到我头上。嗯,监正知道;把神殊寄存在我这里的妖族知道;神秘术士团伙知道。 “但他们都对我有所图谋,在我还没有瓜熟蒂落之前,不会急惶惶的开我苞。也不对,神秘术士团伙大概率是想开我苞的,但在此之前,他们得先想办法清理掉神殊和尚,嗯,我依然是安全的。 “反倒是我这张脸不能用了,这个锅不是二郎这个年纪能承受的。但人皮面具肯定不行,一打就掉,我的“瞒天过海”易容术还未大成,只能模仿最熟悉的人,比如二郎、二叔、婶婶、玲月、魏渊,还有许铃音。 “不如易容成小豆丁吧,让镇北王见识一下金刚芭比的厉害,哈哈哈” 许七安苦中作乐的想着,缓解一下心里的郁火。 他笑完,脸色慢慢平静,轻声自语:“其实有一个人,是我最熟悉的。” 第三点,如何王妃? 肯定不能还给镇北王了,只能带回京城偷偷养起来,不能养在家里,得给她另外买一栋小院。 原本在许七安的计划里,北行结束,王妃肯定要交出去。现在知道了镇北王的暴行,以及王妃的过去。 许七安打算把王妃偷偷藏起来。 “但这样一来,那些婢女就麻烦了唉,先不想这些,到时候问问李妙真,有没有消除记忆的办法,道门在这方面是专家。” 楚州城。 大理寺丞乘坐马车,从布政使司衙门返回驿站。 三人穿过大堂,进入内院,径直来到杨砚的房门口,不等敲门,里面便传来杨砚的声音: “进来。” 推门而入,看见杨砚和陈捕头坐在桌边,盯着楚州八千里版图,沉吟不语。 大理寺丞给自己倒了杯凉茶,猛灌一口,舒服的吐出一口气,抱怨道: “这天可真够热的,出行一天,口干舌燥。驾车的车夫,盯着烈阳晒了一路,一点汗水都没出,果然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 刘御史调侃道:“是寺丞大人自己太虚了吧。” 喜好女色的大理寺丞老脸一红,反唇相讥:“风流才显本性,不像刘御史,高风亮节。” 他在暗讽御史之类的清流,一边好色,一边装正人君子。 杨砚静静的等两位文官吵完,问道:“楚州各地的公文往来如何?” 大理寺丞脸色转为严肃,摇了摇头,语气凝重: “没有问题,从定期的公文往来情况看,除了受蛮族侵扰的抵御外,各地都看不出端倪。如果想要进一步确认,只有实地视察,但我觉得没有必要。” 楚州纵横八千里,何时走完。而且,身为经验丰富的官场老油条,大理寺丞只要看一眼,就能对公文的真假做到心里有数。 陈捕头颔首:“而且,驿站附近全是眼线,我们出行就会被跟踪。” 杨砚重新看向地图,用手指在楚州以北画了个圈,道:“以蛮族侵扰边关的规模来看,血屠三千里不会在这片区域。” 只要城池没破,村镇的百姓遭遇杀戮,朝廷是不会太重视的。 而仅仅劫掠村镇百姓,根本够不上“血屠三千里”这个典故。 杨砚想了想,又在西口郡和云胜州画了圈,这两个地方,一个在西边,一个在东边。 “这两个地方的公文往来正常?” 大理寺丞点头,道:“没有问题。” 杨砚沉默片刻,道:“陈捕头,你这几天带来在楚州城四处逛一逛,从市井中打探消息。刘御史,你与我去一趟都指挥使司,我要见护国公阙永修。” 刘御史缓缓点头。 楚州某处山脉。 刀削斧劈的陡峭崖壁之上,一株虬结的百年老松,斜斜的向外长出,探着层叠如盖的枝丫。 老松下的岩石上,盘坐着一位穿白裙的女子,她的秀发和裙摆在风中舞动,勾勒出不可描述的身姿曲线。 她的气质多变,时而清纯唯美,宛如山中精灵;时而慵懒妩媚,颠倒众生的绝代尤物。 白裙女子怀里抱着一只六尾白狐,尖细的低鸣一声,乖巧温顺。 这时,一道轻笑声传来:“公主殿下,山海关一别,已经二十一个年岁,您依旧风华绝代,不输国主。” 白裙女子咯咯娇笑:“你又没见过我娘,怎知我不输她?” 身后,突兀出现一位白衣身影,他的脸笼罩在层层迷雾之中,叫人无法窥视真容。 “九尾天狐一脉,凝天地之菁华,集世间之灵慧,每一位天狐都是世间独一的皮相。”白衣男子顿了顿,补充道: “论及容貌与灵蕴,当世除了那位王妃,再无能人比。可惜公主的灵蕴独属于你自身,她的灵蕴却可以任人采摘。” 白裙女子笑了笑,声音柔媚:“她才是世间独一无二。” 她微微低头,抚摸着六尾白狐的脑袋,淡淡道:“找我何事?” 白衣男子感慨道:“桑泊案时,公主截胡了我的果实,让我二十年的辛苦谋划,险些一朝散尽。希望这次能高抬贵手。” 白裙女子嫣然道:“棋手落子,各凭本事。想让我高抬贵手可以,那小子有句名言我很喜欢:等价交换。 “你与我说说监正在谋划什么?” 五官模糊的白衣男人摇头:“我只要透露半个字,监正就会出现在楚州,大奉境内,无人是他敌手。” “大奉国运被你拿走一半,监正早不是当初的监正,不怕。”白裙女子笑道,她侧了侧头,望着白衣男子: “那小子于你而言,不过是个容器,若是以前,我不会管他生死。但现在嘛,我很中意他。” “中意?” 白衣男子皱了皱眉,似乎很意外她会说出这样的话。 白裙女子没有回答,望着远处大好河山,悠悠道:“反正于你而言,只要镇北王阻止镇北王晋升二品,无论谁得了精血,都无所谓。” “不!” 穿着白衣的男人沉声道:“我要让蛮族出一位二品。” :感谢“小埋的哥哥”盟主打赏。掐着时间点更新,真棒。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三十四章 妖军过境 姿容倾城的白裙女子微微一笑,“你不妨先试着找找,镇北王血屠三千里的地方在何处。” 面容模糊的男子摇头,无奈道:“这几日来,我走遍楚州每一处,观看气数,始终没有找到镇北王屠杀生灵的地点。但天机告诉我,它就在楚州。” 白裙女子收敛颠倒众生的媚态,又长又直的眉毛微皱,沉吟道: “他在和我们争时间,一旦精血炼化完毕,我们再想阻止,就不可能了。到时候,只有杀了慕南栀,才能阻止镇北王晋升二品。 “不过慕南栀和那小子在一起,要杀的话,你们术士自己动手。呵,被一个身怀大气运的人记恨,是非常伤气数的。 “对了,你说监正知道镇北王的谋划吗?如果知道,他为何漠不关心?我突然怀疑慕南栀和许七安走在一起,是监正在暗中推波助澜。” 白衣男子冷笑道:“你可以继续猜,等你猜到他的谋划,天机有感,监正就会过来。我肯定是有办法走掉,至于你嘛,这条狐狸尾巴别想要了。” 白裙女子果然有所忌惮,没再多说监正相关的事情。 “三天,三天之内必须找到镇北王屠戮生灵的地点,否则一切将成定局。”白裙女子沉吟道: “我有一个想法。” 不露真容的术士眺望远处山河,接茬道:“许七安?” “是,也不是。”她嘴角浅笑,抚摸着六尾白狐柔顺的长毛,道: “你认为许七安的大气运,能为我们指路,这确实是个思路。但我的想法是,好像大家都忽略了魏渊这个人。他是唯一能与监正在棋盘上打成平手的谋士,我们为什么不去盯着使团呢。” 白衣男子呵一声:“你既知道他能和监正打成平手,就该知道使团只是幌子。我从来没有轻视过魏渊,我只是估摸不准他在这件事上的态度。 “魏渊是国士,同时也是罕见的帅才,他看待问题不会从简单的善恶出发,镇北王若是晋升二品,大奉北方将高枕无忧,甚至能压的蛮族喘不过气。 “魏渊这些年一边在朝堂斗争,一边缝补日渐衰弱的帝国,他应该是希望看到镇北王晋升的。 “但镇北王的所作所为,触及到了底线,魏青衣是默许,还是暗中捅镇北王一刀,呵,恐怕连镇北王自己都心里没底。” 说到这里,白衣术士冷哼一声:“那蠢货,现在还在西行。” 白裙女子轻轻抛出怀里的六尾白狐,轻声道:“去通知群妖,速入楚州,啸聚山林,等待命令。” 娇小可爱的白狐坠下悬崖,过程中,体态膨胀,圆滚毛绒的身躯拉长,顷刻间化成一只一丈长的巨狐,身躯线条流畅,四肢强而有力,身后狐尾宛如孔雀开屏。 它四足狂奔,于虚空中如履平地,迅速远处。 西行路上的许七安在阴凉的树荫下打了个瞌睡,梦里他和一个倾城倾国的绝色美人滚床单,白袍小将率千军万马七进七出。 “呼” 许七安睁开眼,树影摇曳,光斑细碎,梦中的美人与那晚昙花一现的王妃渐渐重合。 这让他分不清是自己太久没去教坊司,还是王妃的魅力太强。 这女人就像毒药,看一眼,脑子里就一直记着,忘都忘不掉。 想到这里,他侧头,看向依靠树干,歪着头打瞌睡的王妃,以及她那张姿色平庸的脸,许七安顿时心若冰清,天塌不惊。 心底涌起一种另类的贤者时间。 “喂喂,起来了。” 许七安推醒王妃,看着她睁开迷糊的眸子,催促道: “午膳前能抵达下一座城市,我们去改善一下伙食,顺便看看能不能再杀几个蛮族或你丈夫的密探。” 王妃皱了皱眉,听到“你丈夫”三个字不是很开心,她翻着白眼哼了一声。 许七安蹲下的时候,她还是乖乖的趴了上去。 王妃傲娇了一阵子,环着他的脖子,不去看快速倒退的风景,缩着脑袋,低声道: “喂,你打的过淮王吗,你准备怎么对付他。” 尽管当时被他一瞬间展露出的气质所吸引,但王妃还是能认清现实的,很好奇许七安会怎么对付镇北王。 如果许七安说:我打算一刀砍死镇北王。 那她就决定劝劝他别做送死这样的傻事。 许七安没好气道:“我准备捅他媳妇,白刀子进,绿刀子出。” “?” 王妃茫然片刻,猛的反应过来,柳眉倒竖,握着拳头用力敲他脑瓜。 duang、duang、duang! 打了一路。 楚州卫。 杨砚带着刘御史,停在军营外,所谓军营,并不是通常意义上的帐篷。 除了行军时住帐篷,各地驻扎的军队都有专属的营房,与普通的民居房没有区别。 正常而言,州城的卫兵,人数是五千到六千人。边境州城的卫兵人数一万到两万之间。 而像楚州这样临近边关的州城,加上镇北王增幅,卫兵人数达三万六千人。 这三万六千人是镇北王可以在短时间内直接支配的兵马,至于楚州各地的卫所,身为楚州总兵的镇北王同样可以支配,但需要经过一道手续。 楚州都指挥使的印章! 杨砚和刘御史坐在马背上,晒了一个时辰的烈阳,胯下马匹都热的直打响鼻了。 刘御史无精打采,嘴唇干裂的趴在马背上,有气无力道:“杨金锣,我,我们先回去吧。本官快晒成人干了。” 就在这时,一名卫兵按着刀柄出来,朗声道:“都指挥使大人请两位进去。” 刘御史如释重负,虚脱般的吐出一口浊气,连滚带爬的翻下马背。 两人随着卫兵进入军营,穿过一栋栋营房,他们来到一处两进的大院。 进入大院,于会客厅见到了楚州都指挥使、护国公阙永修。 阙永修有着极为不错的皮囊,五官俊朗,留着短须,只不过瞎了一只眼睛,未存的独眼眸光锐利,且桀骜。 他端坐在大椅上,手里端着茶盏,独目冷冷的凝视着杨砚:“这不是魏渊的螟蛉之子吗,到我军营作甚?” 螟蛉之子就是义子,只不过前者带了点嘲讽意味。 杨砚这样的面瘫,自然不会因此动怒,眼睛都不眨一下,淡淡道:“查案。” 阙永修明知故问:“查什么案?” 杨砚语气冷漠:“血屠三千里,我要看楚州卫兵出营记录。” 之所以从楚州卫兵这里开始查,是因为使团抵达北境,自然得先来楚州城,就近原则。再就是楚卫三万六千兵马,全是镇北王的心腹。 也是楚州的主力军队。 蛮族血屠三千里,镇北王肯定要出兵交战,那么出营记录就是证据。军队的调动是一个繁琐的工作。 并不是说出营就出营,相应的辎重、器械等等,都是有迹可循的。 碍于镇北王对楚州城的掌控,未必会留下蛛丝马迹,但该查还是要查,不然使团就只能待在驿站里喝茶睡觉。 “什么血屠三千里!” 阙永修拍桌而起,吓了刘御史一跳。 这位护国公大步走到杨砚面前,指着他鼻子,破口大骂:“本公追随镇北王,镇守楚州十几年,是你这个魏阉狗的螟蛉之子,说查就查的?” 杨砚没回应,面无表 xbiz情的看着他。 “本公在前阵杀敌,戍守边关的时候,你们在京城躺在美娇娘的床上。如今跑来跟我说什么血屠三千里,呸,滚回去告诉魏渊,告诉那群只会提笔杆子的酸儒,想构陷本公,构陷淮王,做梦。” 护国公阙永修冷笑道:“现在,给我从哪里来,滚回哪里去。” 刘御史勃然大怒,指着阙永修怒斥:“护国公,我等奉旨查案,你敢违命?” 阙永修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刘御史回京后大可以弹劾本公。” 就是这么狂。 刘御史脸颊肌肉抽动,怒不可遏,偏偏拿他没有办法。他非主办官,更非巡抚,无权处置护国公。 更不可能在楚州与对方硬碰硬,没那个资本,能做的只有回京后,狠狠弹劾护国公。 “走吧!” 杨砚转身,打算离开。 “” 刘御史怒火几乎到达顶点,在外面晒了一个时辰的烈阳,痛苦不堪,好不容易进了军营,结果对方是故意让他们进来,借机狠狠羞辱一番。 想查案,门儿都没有。 “等等!” 阙永修突然喊住两人,待杨砚回头后,他嘴角一挑,“杨砚,你护卫王妃不利,害被蛮族掳走,至今下落不明。 “淮王很愤怒,不追责,是看在魏渊的面子上。但你若是认错,到军营外头跪两个时辰,本公就破例,让你们查一查卫兵出营记录。” 说这些话的时候,阙永修嘴角冷笑,带着不加掩饰的挑衅。 “欺人太甚。”刘御史怒发冲冠,刚想展现文官的唇枪舌剑,让这个粗鄙武夫领教一下,他全家女性是如何在不知不觉间贞操尽失。 但被杨砚用目光制止。 两人转身离开,身后传来阙永修猖狂的嘲笑声。 “简直欺人太甚,欺人太甚”刘御史气的心脏病快发作了,嘴皮子哆嗦: “回京之后,本官要让这个匹夫知道读书人笔杆子的厉害。” 杨砚淡淡道:“他在故意激怒我,他想杀我们。” 刘御史大吃一惊:“何以见得?” 杨砚没有回答,一边跨上马背,一边压低声音: “血屠三千里可能比我们想象的更加棘手,许七安的决定是对的。暗中北上,脱离使团。他如果还在使团中,那就什么都干不了。 “而以他眼里不揉沙子的脾气,很容易中阙永修的圈套。在这里,他斗不过护国公和镇北王,下场只有死。” 刘御史脸色陡然一白,继而收敛了所有情绪,语气前所未有的严肃:“以许银锣的聪慧,不至于吧。” 杨砚摇了摇头,“单纯的激将法自然没用” 可如果是当初那姓朱的银锣那样,许七安还能忍吗? 刘御史没追问,倒不是明白了杨砚的意思,而是出于官场敏锐的直觉,他意识到血屠三千里比使团预料的还要麻烦。 否则,护国公如何会起杀机? “我给你讲个笑话吧。” 背着有容王妃,跋涉在山野间的许七安,开口服软。 倒不是因为被敲脑壳,许七安总结了一下王妃,小气、胆小、傲娇后两者无所谓,就是这么小气,嗯,她赌气,好久没开口说话了。 许七安觉得闷,想找到聊聊天。 王妃见他服软,便“嗯”一声,扬了扬下巴,道:“姑且听听。” “从前有一只蚂蚁,它很喜欢玩自己的腿,有一天它看见一条千足虫,小蚂蚁大喜,说:哎呦我槽,这腿我可以玩一年。” 王妃愣了几秒,想通了其中奥妙,“咯咯咯”的笑起来:“千足虫我没见过,但肯定是很多条腿的虫子对不对,所以小蚂蚁震惊了。” “是啊是啊。” “卧槽是什么意思?” “就是表达震惊情绪时的用词。” 王妃恍然大悟,点点头,表示自己学到了,心里就原谅了许七安。 许七安背着她跑了一阵,突然在一个山谷里停下来。 “怎么了?”王妃问道。 “尿尿。”许七安坦然回答。 王妃啐了一口,从他背上下来,别过身子。 许七安奇怪的看她一眼,这女人以为自己要在她面前尿尿?想什么呢,臭流氓。 他钻进了山谷边的密林里,刚准备解开裤腰带,宣泄膨胀的膀胱,王妃的尖叫声突然传来。 与此同时,许七安捕捉到了远处传来的动静,声音嘈乱,密密麻麻。 急匆匆的把8∞d收好,冲出密林,迎面碰见脸色惊恐,带着要哭的表情追进密林的王妃。 “许七安,卧槽”王妃大喊。 宁可真是个好学的王妃许七安嘴角轻轻抽搐一下,然后把目光投向远处,他顿时知道王妃为何如此惊恐。 前方有一条三丈粗,十几丈长的巨蟒,游动着身躯进入山谷,沿途灌木折断,留下清晰的“足迹”。 巨蟒身后,有两米多高的黑马,额头长着独角,双眼猩红,四蹄缭绕火焰;有一人高的大老鼠,肌肉虬结,领着密密麻麻的鼠群;有四尾白狐,体型堪比普通马匹,领着密密麻麻的狐群。 这还不止,山谷两侧的林子里,潜藏着无数种类各异的动物,有猿猴,有山魅,有岩羊,有猛虎,有山猫还有更多许七安不认识的凶兽。 大军过境! “是妖族” 许七安立刻把王妃拉到身后,如临大敌的直面妖族大军。 眼前的情况让人猝不及防,许七安没料到自己竟然会遇到这样一支妖族大军,他怀疑妖族是冲他来的,可自己行踪无定,低调行事,不可能被这样一支大军追击。 不管如何,遭遇了就是遭遇了。 这时,前头带路的蟒蛇长嘶一声,停下来,高高昂起头颅,冰冷的竖瞳凝视着许七安。 四尾狐狸、黑马、鼠怪等头领纷纷发出尖啸或嘶鸣,传递信号,山林里各种各样的吼声此起彼伏,遥遥呼应。 然后,这支妖族大军停了下来。 一道道视线从对面,从密林间透出,落在许七安身上,无数恶意如海潮般汹涌而来,全部被武者的危机直觉捕捉。 王妃吓的面无血色,双腿打颤,死死抱住许七安的胳膊,仿佛这个男人就是她唯一的依靠。 许七安大脑高速运转,思考着如何应对糟糕的处境: “密密麻麻的气息,这些妖族每一尊都不是弱手,我一个人单枪匹马杀出去都够呛,更何况还要保护王妃不管它们是不是冲着我来,以妖族的行事风格,能顺手猎食肯定不会放过。 “这些是北方妖族?妖族大军群聚楚州,这,楚州要发生大动乱了?” 呼许七安胸腔起伏,轻扣玉石小镜表面,倾倒出黑金长刀和儒家法术书籍。 他一手牵住王妃,一手持着笔直的长刀,慢慢把书籍咬在嘴里,环顾周遭的妖族大军,略显含糊的声音传遍全场: “尔等之中,谁是领头妖物?” 巨蟒口吐人言,冰冷的瞳孔盯着许七安:“你是何人?” 不知道我不是冲我来的许七安松了口气,道:“我只是一个江湖武夫,无意与你们为敌。” 他先摆明自己的态度。 这年头,讲究和气生财,打打杀杀的不好。 但他显然错估了妖族的习性,一道道声音从山林间传来: “吃了他,吃了他。” “好强大的气血之力,血肉大补。” “边上那个女人看起来也很鲜嫩可口,可以当个零嘴。” “吃了他,吃了他,敲骨吸髓。” 海潮般的恶意,排山倒海而来。 王妃脸蛋血色尽褪,宛如寒风中的小花,可怜无助。 巨蟒吐了吐信,冰冷的瞳孔渐渐被进食的欲望代替,它们奉公主命令,潜入楚州,理当低调为好。 但这个男人的气血实在太诱人。 看来是无法息事宁人正好,神殊和尚的大补药来了许七安叹息一声,剑指点在眉心,嘴角一点点裂开,狞笑道: “你们确定要吃我吗!” 眉心处,一点金漆亮起,迅速扩散全身,灿灿金光散发巍然之意,映入众妖眼里。 “金刚神功?!” 惊恐的尖叫声从密林间响起,妖族瞬间一片大乱。 几位领头的妖族首领,下意识的后退。 :感谢“二手逼王”杨千幻的600+打赏。半小时后改错字。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三十五章 白马银枪李妙真 “哗啦啦” 前方妖族大军齐刷刷的后退,仿佛出于本能。山林间的妖族,同样做出了本能的举动,有的后撤、后跳,也有的下意识爬上树。 一具金身吓到一大片。 王妃愕然四顾,她看见前一刻还蠢蠢欲动,流露出贪婪的妖兽,此刻竟如同丧家之犬,似乎害怕极了。 见到这一幕,王妃芳心缓缓落定,惨白的脸蛋恢复血色,只觉得在许七安身边,她就能收获无穷的安全感。 这不是她的幻觉,事实上,自北行以来,这个男人始终给予她安全感,让她恐惧的心慢慢沉淀。 只是他同样很可恨,喜欢戏弄她,针对她,无形中冲淡了那种心安的感觉。 另外,王妃现在的内心里,还不忘闪过两个字:卧槽! 众所周知,这是表达震惊情绪的语气词。 “金刚神功,你是佛门而那个派系,师尊是谁?” 巨蟒昂着头颅,嘴角筋膜拉开,血盆大口裂开一百八十度。 它表现的很凶狂,实则色厉内荏,因为眼里进食的欲望,转变成了忌惮和仇恨。 群妖们的表现与它相同,恐惧带来的应激反应后,它们突然暴怒了,齐刷刷的前冲一段距离,龇牙咧嘴的瞪着许七安。 凶睛闪烁着暴戾和仇恨,似乎许七安杀害它们的族人,抢走它们的配偶。 咦,北方妖族这么害怕佛门?许七安有些意外,他目光锐利的扫过周遭群妖,宛如一尊怒目金刚,心里则在狂呼: “神殊大师,快,快出来吃饭了。” “神,神殊大师?” 卧槽,神殊又断网了?不应该啊,刚给他充了四张年卡。许七安满脑子的槽找不到对象吐。 他一下有些急了,身怀小成的金刚不败,他并不怕这些妖族围攻,打肯定是打不过,但闯出去没问题。 可王妃怎么办? 在万军之中护一个身体脆弱的女子,不受波及不受伤害只会搞破坏的粗鄙武夫没有这份能力。 想要摆脱这群妖族,使用儒家书卷或许能做到,可许七安想要的不是离开,而是逮住妖兵们的首领,拷问情报。 神殊大师偏偏在这个时候断网。 “嘶” 这时,巨蟒嘶吼一声,口吐人言:“吃了他!” 霎时间,白兽咆哮,鼠群发出“吱吱”的尖细叫声,亮出强有力的啮齿。狐群龇牙咧嘴,獠牙尖锐。 黑马低着头,打着响鼻,原地撅蹄子。 山间间,群妖齐动,猿猴群在树梢间腾跃,岩羊低着头发起冲锋,大虫、猎豹、山猫等中大型妖兽速度更快,腰部一伸一缩之间,便已冲出林子。 王妃害怕的闭上眼睛,紧紧握住许七安牵着自己的手。 与此同时,许七安脑海里回荡起神殊和尚的声音:“刚才在想一些事。” 这脑袋那么空,这回忆那么凶?许七安边吐槽,边松口气,放开了对身体的掌控权,心里说道: “先别杀它们,我要拷问情报,这群妖族极可能是北方妖族,我想知道它们的目标。” 下一刻,他失去对四肢的主导权。 “不得杀生狩猎。” 幽幽的叹息声回荡在山谷,凶猛扑击的群妖耳边如春雷炸响,它们同时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权,纷纷扑倒。 由于奔跑的惯性,让他们翻滚着前冲,滚下山坡,掉下树梢,场面瞬间大乱。 “一群乌合之众。”许七安开口道。 “”神殊。 “嘶嘶” 游动的巨蟒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压的贴在地面,无法动弹,直到它恐惧占据了心灵,杀戮的念头消散,这才找回对身体的掌控权。 比它更快的是那些弱小的妖兽,它们更怂,更早打消杀戮念头,因此更早夺回身体的主导权。 夺回身体掌控权的巨蟒正要发出逃亡信号,竖瞳倒映出的金身诡异消失,再捕捉到时,那位强大可能的佛门高手已经来到近前。 巨大的恐惧在蟒蛇心里炸开,甚至升不起玉石俱焚的念头,当对方拥有如神似魔的力量,而你只是一只蝼蚁的时候,连拼命都成为奢望。 这位佛门高手既是武僧,同时兼修禅法,佛门两条路子他都修行 许七安缓缓开口:“本座有话问你,如实回答。” 在可怕的压迫下,巨蟒底下透露,战战兢兢的口吐人言:“大师请问。” 许七安这时候已经接替了神殊,重新找回身躯掌控权,问道:“你们北方妖族大规模入侵大奉领地,要去做什么?” 他其实已经猜到答案。 “我,我们不是北方妖族。”巨蟒低声回答。 一个问号从许七安脑海里闪过,接着就听巨蟒解释道:“我们是万妖国的国民。” 万妖国余孽,国主是九尾天狐的万妖国?许七安险些脱口而出。 关于万妖国的资料,在脑海里瞬间浮现。 万妖国曾是主宰南疆十万大山的妖国,也是九州大陆上,南北妖族中的南妖一脉。 国主是九尾天狐。 疑似半步武神,这条信息来自天地会五号成员丽娜,她曾经说过,当初甲子荡妖中,万妖国的半步武神让佛陀亲自出手,这才杀死。 而后万妖国崩解,九尾天狐的遗孤,九尾公主,带着残部逃亡,展开了长达五百年的抗争。 万妖国余孽怎么出现在这里,绝对不是偶然,这是不是意味着那位妖族公主也打算掺和到楚州这个泥潭里三品武夫晋升二品,竟然牵扯出那么多大人物,额,似乎又合情合理许七安目光冷厉道: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秘密潜入楚州,等公主找到镇北王血屠三千里的地点,便群起而攻之。”巨蟒连忙回答,战战兢兢的低下头颅。 她也要夺精血?如果再加上蛮族那位青颜部的首领,楚州这趟水就浑了啊。 好处时,我可以浑水摸鱼,我不再是孤军作战。 弊端也很明显,这些人都不是好鸟,他们无论谁得了精血,都不是好事。 唔,好想得到那位妖国公主的联系方式,问问她有没有线索许七安啊许七安,你这是与虎谋皮,死都不知道怎么死。 念头闪烁,许七安皱眉道:“你们也没有找到镇北王血屠三千里的地点?” 巨蟒摇头。 许七安于心底沟通神殊大师,把主动权交给他,神殊淡淡道:“蛇妖不打诳语。” 许七安重新问话,得到与刚才一样的答案。 这,万妖国在找血屠三千里的地点,北方蛮族也在找血屠三千里的地点许七安错愕不已,镇北王到底杀了哪里的百姓。 楚州纵横八千里,自然是地域广阔,但不可能隐蔽到这种程度。 “大师,我要问的都问完了,你动手吧。”许七安心里沟通神殊和尚。 “让它们走吧!” 出乎意料,神殊和尚并没有杀戮妖族,攫取精血。 “为什么?大战在即,您不多补补手臂?”许七安愕然。 神殊和尚“呵呵”笑道:“我想起了一些往事,在我修为还没大成的时候,万妖国雄踞南疆,强大无比。 “那位妖国公主,可能认识我,或者听说过我。” 对啊,正是万妖国余孽炸毁了桑泊,并将神殊的断臂寄存在我体内妖国公主绝对认识神殊,而神殊大师记忆残缺,想寻回过去,见一见当年的故人或同时代的人,是最好的办法许七安恍然大悟。 “大师,你不愿得罪妖国公主的想法我理解,但是,放任这些妖兽不管,它们会猎食百姓的。”他仍旧不想放过这些妖兽。 “百姓是生命,妖族同样是生命,有何区别?”神殊淡淡反问。 这您是要和我讨论哲学吗?许七安哑然,回答不上来。 从哲学角度出发,神殊的话很对,众生平等,生命自然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大家都是一条命。 从个人角度来讲,许七安是人,所以立场毫无保留的站在人类一方,他也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 对于其他生命,他心怀尊重,不滥杀不虐杀,但必要的情况下,也觉不心慈手软。比如妖族残杀人类。 可神殊是佛门中人,他的思想与常人不太一样。许七安不认为自己的理念能影响到一位修为通天彻地的大佬。 他重新取回身体的掌控权,沉吟道:“我需要你们公主的联络方式。” “这” 巨蟒露出为难之色。 “不可以?” 许七安眸光如刀。 “公主神出鬼没,只有她主动联络我们,不然,我们是无法找到公主的。” 这时,那只四尾白狐主动开口,解释缘由。 听起来就像是九州版的特务头子许七安见神殊和尚没有开口的意思,于是冷眼环顾众妖,脸色严肃,声音威严,道: “上天有好生之德,我不会杀你们。但尔等需谨记,潜伏楚州期间,不得蚕食人族生灵,否则,定叫尔等烟消云散。” 也不知道这样的威胁有没有用,真是的 巨蟒冰冷的竖瞳迸发出喜悦的光,卑躬屈膝,连连点头:“大师放心,我等不会在楚州逗留太久,期间只狩猎野兽,绝不残杀人族。” 众妖一副低眉顺眼的臣服姿态。 身边的王妃,眼波流转,凝视许七安的侧脸,有些崇拜。 得到神秘大法师首肯后,妖族大军重新上路,绕开了许七安和王妃,于沉默中快速行军,宛如刚吃了败仗的乌合之众。 大奉百姓喜欢用北蛮子来称呼北方蛮族,南蛮子形容南疆蛮族。反倒是北方妖族,出现在大奉百姓口中的频率,远不及北蛮子。 这是因为与楚州边境接壤的土地,大部分属于北方蛮族。北方妖族的领域与东北巫神教大面积接壤。 正因如此,东北巫神教和北方妖族是死敌,隔三差五就会打一场。 这样的历史背景、地域环境下,北方妖族和北蛮子成为了最亲密的盟友,双方时有联姻。 北方蛮族有九个部落,每一个部落都有至少三名四品高手。相比起大奉数以亿计的人口,北蛮子的人口稀少的可怜。 不过,身为魔神血裔的他们,在个人战力上,拥有压到普通人族的绝对优势。 一支百人规模的蛮族游骑,和一支千人规模的大奉游骑如果在野外遭遇,那么全军覆没的必然是没有火炮和床弩的游骑。 过了楚州边境,北方的景色一下子粗犷起来,灰白色或深黑色的连绵山脉,缺乏绿色植被的贫瘠土地。 荒凉是北方唯一的主基调。 当然,这里也有湖泊和草原,有欣欣向荣的绿洲和青山。这些地方,大部分都被蛮族部落、分支占据,繁衍生息。 青颜部位于西北位置,一座名叫驮天的山脉脚下,传说驮天山是青颜部先祖陨落后所化。 山中物产丰富,瓜果草药,飞禽走兽,数不胜数,是青颜部的圣山。 青颜部的建筑风格,糅合了北方与大奉的特色,连绵成片的帐篷里,混杂着同样连绵成片的黄土屋、木屋、甚至殿宇。 后者是青颜部从大奉劫掠来的奴隶们建造。 黄昏。 “呼,呼” 闷雷般的呼噜声传遍整个青颜部,浑身青色的族人们习以为常,或驱赶牛羊,或进山狩猎,或饮酒作乐,各自忙碌。 仅是呼噜声,便能传出数十里,这是什么样的怪物? 呼噜声来自青颜部落的首领——吉利知古。 三品巅峰的高手,北方蛮族第一强者,此人曾与镇北王有过一场戮战,结局不为人知,但事后双方斥候寻找战斗地点,发现战场连绵数百里,数百里内,一片狼藉,生灵绝迹。 一位背着双刀的青颜部蛮子,骑乘马匹,快速掠过帐篷和房舍,沿着那条直达山脚的大路行去。 路的尽头,是具备浓浓大奉风格的宫殿。 背着双刀的蛮子取出令牌,通过关卡,进入建筑群,直奔那座最高耸华丽的宫殿。 “首领,首领” 蛮子没有进入宫殿,站在外边的院子里,用蛮语大声呼喊。 “呼噜,呼” 呼噜声夏然而止,两丈高的宫殿大门自动敞开。 背双刀的蛮子抬脚进入,殿内的装饰风格堪称粗犷,十六根粗壮的石柱撑起十丈高的巨大穹顶。 一条猩红的地毯从大殿深处延伸到殿门口,地毯两边立着等人高的火把,熊熊燃烧。 大殿的尽头,伫立着一张巨大的石椅,石椅上端坐着一位两丈高的青色巨人。 他庞大的身躯没有任何毛发,体表覆盖着一层层厚重的青色角质甲胄,额头生出一只弯曲朝天的尖角。 他没有收敛自己的气息,也没有可以外放,但即便如此,背双刀的蛮子已是战战兢兢,双腿不停颤抖。 蛮族高手从来不会刻意的收敛气息,他们不会掩饰自己的强大,因此殿内只有吉利知古一人,不存在侍卫和侍女。 石椅边靠着一柄比门板还宽的巨剑,巨剑色泽黯淡,呈斑驳的深红色,那是吉利知古斩杀的强者留在上面的鲜血。 石椅上的巨人眸子半阖,声音如同雷鸣,回荡在殿内:“为何打扰我沉睡。” 背双刀的蛮子趴伏在低,额头抵住地面,用蛮语恭声道:“首领,我们抓住一个俘虏,他说知道镇北王屠戮生灵,炼化精血的地点。” 青色巨人半阖的双眼,骤然睁开,威严可怕的气息扩散,笼罩殿内每一个角落。 距离边关不远的北山郡,城外的官道上,一列车队缓缓而来。 为首的是一位身穿轻甲,扎着高马尾,提着一杆银枪的女子。 她眉目如画,却没有普通女子的温婉,双眼清亮,五官俊美,与其用漂亮来形容她,不如说是帅气。 这个时代,极少有这么帅气的女子,英姿勃勃。 白马银枪李妙真重操旧业,飞燕女侠再现江湖。 :感谢“夜隐重霾”的盟主。 哈哈哈,码着码着,往床上一趟,睡着了。好了,更新完上班。我可以借机在路上再睡一个小时。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三十六章 错综复杂 车队里全是佩刀带枪的江湖人士,他们是听说了飞燕女侠的大名后,自发组织、跟随。 这是他们第三次外出狩猎蛮族游骑,得益于飞燕女侠神功盖世,他们这次依旧满载而归,杀死蛮族游骑一百二十人,俘虏五十匹战马,六十八把弯刀,以及夺回了蛮族骑兵的劫掠了女人的粮食。 战马、弯刀以及女人和粮食,在双方交战中出现不同程度的损坏和死亡。 守城的士卒眯着眼眺望,瞧见白马之上,英姿勃勃,五官精致的飞燕女侠,顿时露出敬仰之色,呼唤着城头的守卫,手持长矛迎了上来。 “飞燕女侠您回来了?哎呦,这次又杀了这么多蛮子。” “快,护送飞燕女侠去衙门领赏。” 守城士卒们惊喜不已,只觉得飞燕女侠是江湖豪杰的标榜,是值得追随的大人物。 两列士卒在前头领路,护送李妙真一行人进城,城中百姓见到白马之上的飞燕女侠,见到运送回来的蛮子尸体,热情的夹道欢迎。 高喊“飞燕女侠”之名。 李妙真身后的江湖人士们挺直胸膛,与有荣焉。 大概一旬前,飞燕女侠突然来到北山郡,打着替天行道之名,严惩了一群哄抬粮价的奸商,把劫走数百石粮草,分发给揭不开锅的贫民、乞丐。 奸商背后有官场大佬撑腰,当然不会就此罢休,于是派兵擒拿。但被飞燕女侠一一打退。 再后来的事情,市井百姓就不知道了,只是那次事件后,飞燕女侠在北山郡拉拢起一批江湖人士,专门狩猎蛮族游骑。 然后找官府领赏,赏金换成粮食,在城外建起粥棚,施舍给吃不起饭的流民和乞丐。 一时间,飞燕女侠的善举在百姓中广为流传,津津乐道。 甚至有其他郡县的流民,徒步走数十里,翻山越岭来北山郡等待施粥。 施舍结束后,李妙真返回落脚的客栈,在苏苏的服侍下沐浴,洗掉身上的血腥味。 她坐在桌边,沉吟不语。 那天传书结束,李妙真按照许七安的意见,高调出场,到处行侠仗义,如今在北境算是小有名声。 由于“出道”时间有限,想如当初那样名声传遍整个云州,肯定达不到。 整整一旬过去,投奔她的江湖人士数不胜数。有的是为名声,有的是为利益,有的纯粹是想抗击蛮族。 李妙真用天宗心法做了简单的排除,把心术不正的剔除。留下来的,多是些为名为利为百姓的江湖豪侠。 在她看来,只要愿意做好事,为名为利都可以。 然而,李妙真真正想等的人没有到来。 “主人,那小子没有新的进展了么?他不是断案如神么,怕不是也没辙了。”苏苏捧着茶,放在桌上。 见主人眉头紧锁,劳心费神的,苏苏就有些心疼。 “这件事没这么简单。”李妙真通过地书传讯,已经从许七安那里得知了“血屠三千里”案件的真相。 “这几天我一直在想,如果楚州真的发生过血屠三千里的大事,即使官府要隐瞒,江湖人士和市井百姓的嘴是堵不住的。” 李妙真愁眉不展:“可不管我怎么打听,都没有人知道。” 苏苏歪着头,倾国倾城的绝美容颜,露出很少见的沉思,忽然美眸一亮,喜滋滋道:“我想到啦,我想到啦。” 李妙真保持怀疑态度:“你又知道什么了。” 苏苏青葱般的玉指捻住一缕青丝,俏皮的眨眨眼,笑嘻嘻道: “你想啊,如果真的发生血屠三千里的大事,却没人知道,那会不会是当事人被消除了记忆?就像我记不起当初父亲是因何获罪,被判斩首。” 李妙真闻言,嗤之以鼻:“如此规模的大型杀戮,即使消除记忆,也会留下无法抹去的痕迹。蛮族探子会查不到?你真是” 她忽然愣住,眼神一点点放空,整个人呆了呆。 苏苏忙问:“主人,你想到什么了。” 李妙真恍然回神,沉思道:“但你的想法未必不是一条线索,如果真的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却能瞒住所有人那个体系,第几品的强者能做到?” 首先,她把武夫排除出去,这是不需要思考的事。 接着,她脑海里浮现两个字:术士! 许七安曾经说过,高品术士能屏蔽天机,屏蔽某人或某些事,把自己变成小透明李妙真只觉得大脑通电了。 思路豁然贯通。 当今九州,有这份能耐的术士,她能想到的只有一个人:监正。 李妙真因为这个猜测而浑身战栗。 冷静冷静,许七安说过,先大胆假设,再小心求证在没有证据证实之前,一切都是我的臆测,而不是真实李妙真深吸一口气,正打算取出地书碎片,告诉许七安自己的大胆想法。 这时,房间的门被扣响。 李妙真淡淡道:“进来。” 说话的同时,侯立在门后的小鬼,殷勤的打开了房门,请客人进来。 来访者是一个中年男人,投奔李妙真的江湖匹夫之一,楚州本地人,叫赵晋,此人修为还可以,每次杀蛮子都身先士卒。 不为名利,只因为是楚州人,想驱逐蛮子,造福楚州乡亲。 穿着常服的李妙真不苟言笑,有着军人的严肃和沉稳,道:“赵兄,找我何事?” 赵晋豪爽的大笑:“咱们这次又是满载而归,换的米粮够城外的流民喝三天粥,兄弟们都很高兴,想找家酒楼庆祝一下。” 他一边说着,一边开到桌边,手指探入李妙真的茶杯,蘸了蘸水,在桌面写下:我家大人想见您,事关镇北王屠戮百姓一事。 “我就是过来问问,您今晚要赴宴吗。”赵晋声音洪亮,笑容豪爽。 李妙真凝视着桌上的字迹,沉默了许久,道:“替我谢谢兄弟们的好意,不去。” 赵晋点头,没有继续逗留,转身离开房间。 他顺着楼梯返回大堂,一众围着桌子,喝酒吃肉的江湖人士立刻追问:“怎么样,飞燕女侠同意了么?” 赵晋无奈摇头。 众人一阵失望,嘘声一片。 如李妙真这样的女侠,最符合江湖人士的胃口,这群人里,内心仰慕她,想娶她做媳妇的比比皆是。 这种暗恋,十有八九都会无疾而终,成为多年后的回忆。 赵晋喝了几杯酒,借口不胜酒力,回房间睡觉。 关上门,他从怀里摸出李妙真刚才给的一张符箓,以气机引燃,嗤,符箓燃烧中,他只觉困意如海潮般涌来,眼皮一沉,陷入沉睡。 朦胧之中,他再次睁开眼,房间里多了一位穿道袍的俏佳人,正是李妙真。 “这是一场梦境,你见到的是我的元婴,呵,你们虽然没有明说,但我知道有部分人已经知道我的身份。” 天人之争发酵了一个多月,天宗圣女是李妙真,也是飞燕女侠的真相,知道的人不多,但也不少。 不过这不是重点,李妙真盯着赵晋,沉声道:“你是谁?” “我真名就叫赵晋,是楚州游侠。”赵晋道。 李妙真微微颔首,似乎有能力在梦境中分辨他有没有说谎,接着问道: “你家大人是谁,你怎么会知道镇北王屠戮百姓这件事,据我所知,除了蛮子,楚州似乎无人知晓此事。” 她的言外之意,你一个江湖游侠,不可能知晓内幕。 “我家大人,他” 暗中调查、走访数日后,陈捕头无奈返回驿站,表示自己没有获得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刘御史沉吟道:“我觉得可以从楚州布政使郑兴怀这里寻找突破口,此人风评向来极好,在楚州深受百姓爱戴,是少有的良臣。 “他如果知道这件事,绝对不会隐瞒不报。也许,是受了镇北王和都指挥使的威胁。不如我们去找他探探口风,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杨砚看向大理寺丞和另一位御史,见两人没有反对,想了想,道:“那就去一趟布政使司衙门。” 当即,他带着与郑兴怀有交情的刘御史,骑乘马匹,来到布政使司。 通传之后,郑兴怀在内堂接见了两人。 得知两人的来意,刻板严肃的郑兴怀眉头紧皱,反问道:“两位,我有个问题想请教。” 刘御史笑道:“请说。” 郑兴怀扫过杨砚和刘御史,道:“所谓的血屠三千里,只是因为一具尸体的残魂透露的只言片语。凭借这个,就要查淮王,诸位大人不觉得过于轻率了么。” 刘御史皱眉道:“您的意思是” 郑布政使笑了笑,“本官处理楚州事务,何处有动乱,何处有蛮子劫掠,一清二楚。如果真的发生这样的事,相信我,淮王堵不住悠悠众口,理由,刘御史应该能懂。” 即使是皇帝,也不可能堵住群臣的嘴,何况是镇北王。 刘御史不再说话,皱着眉头坐在那里,陷入沉思。 这时,杨砚淡淡道:“既然如此,为何阻扰使团办案?” 郑布政使笑容不变:“淮王毕竟是亲王,朝廷派使团查他,在将士们眼里,这时子虚乌有的陷害。他们为淮王鸣不平,这也是人之常情。 “更何况,淮王坐镇北方,手掌兵权,朝堂之上,不知道多少人想削他兵权。使团在楚州城的遭遇,是淮王一系的应激反应罢了。” 刘御史和杨砚对视一眼,起身告辞。 骑乘马背,并肩而行的路上,刘御史侧头,看着杨砚,道:“杨金锣觉得,郑大人所说,有没有道理?” “不知道!” 杨砚的回答干脆利索,这几天如此努力,只是在给许七安找线索,不至于双方会合后,使团一行人什么线索都没找到。过于丢人。 但他不擅长查案,只觉得此案莫名其妙,错综复杂。 “我家大人是唯一的活口,他从淮王的屠刀中侥幸逃脱,而后一直四处逃亡。” 赵晋刚说完,就被李妙真冷冷打断:“淮王是三品武者,你家大人能从他屠刀中逃脱,又是何方神圣。另外,你既早就潜伏在我身边,为何始终不现身,直到今日?” “此事说来话长。” “先告诉我,你家大人是谁。”李妙真蹙眉。 “我家大人是楚州布政使郑兴怀。”赵晋沉声道。 :书评区有裱裱的升星耀值活动和同人活动,有币,粉丝称号,打更人徽章(实物)做奖励,大家感兴趣可以翻一下书评区置顶帖。 今天状态不是很好,感觉昨晚元气大伤的样子,我指的是熬夜码字。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三十七章 碰头 听完赵晋描述完事情的经过,李妙真差点控制不住自己,拎着飞剑去斩镇北王和护国公阙永修。 但她已经不是当初下山历练时的新手李妙真,一年半的历练,让她更加冷静,经验丰富。 “我知道了,想让我帮你可以,但我需要等待同伴的到来。在此之前,你留在客栈里,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 李妙真望着坐在床榻边的赵晋,道:“明白了吗。” 赵晋没有说谎,但他说的未必是事实,这并不矛盾。 她已经踏入四品,可此事涉及更高层次的争斗,李妙真自知水平有限,强行干预,恐遭不测。 “好的!”赵晋点头,表示没有意见。 话音方落,他看见屋子里的李妙真离奇消失,紧接着,他再次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刚刚睡醒。 床边的地面上,残留着符箓烧毁后的灰烬。 天宗的手段真是让人惊叹啊赵晋产生了武夫都会有的感慨。 另一边,李妙真返回屋子,取出玉石小镜,以手代笔输入信息:【金莲道长,我有话要单独与你说。】 等金莲道长屏蔽了其余成员后,李妙真传书:【我有紧要的事与许七安联络。】 天地会成员之间联络过于紧密,也并非好事金莲道长心里吐槽,充当老实的工具人,为李妙真和许七安开启了私聊。 【二:许七安,你身在何方?速来山口郡,我有镇北王屠戮百姓的线索了。】 另一边,正陪王妃在小院里喝茶,闲谈的许七安,感受到了来自地书碎片的心悸,以解手为由,短暂离去。 【三:你找到什么线索了。】 【二:许七安,你的办法非常有效,今日我麾下的江湖人士中,有一个叫赵晋的突然私底下找我,向我吐露了镇北王屠杀百姓的内幕。】 等等,你什么时候麾下又有马仔了,你是天生的大姐头么?许七安回应道:【他潜入在你身边很久了?】 李妙真传书解释:【有几天了,算一算时间,大概是在我打出名声不久就找上门来,不过他并没有暴露自己,只说是久仰飞燕女侠的大名,想随我行侠仗义。 【你知道的,不管我走到哪里,总有一批豪杰争相投奔,我并没有当做一回事,接纳了他。】 不,我并不知道,相比起来,你特么才是主角吧,飞燕女侠娇躯一颤,便有王霸之气溢出,众豪杰纷纷折服,纳头就拜 许七安:【这符合逻辑,他害怕飞燕女侠是冒名顶替,是镇北王的探子在钓鱼。于是决定近距离观察你,如果我没猜错,他肯定表现出对你万分敬仰,不停找人打听你的近况。】 李妙真张了张嘴,这都被他猜中了。确实,赵晋对她的敬仰不加掩饰,表现出强烈的热情,积极的在团队里打探她的情报。 李妙真原以为赵晋对她有意,试问哪个走江湖的男人不敬仰飞燕女侠,她早就习以为常。 如今被许七安点出,她才恍然大悟。 又学到了我看待问题的角度,与他果然存在巨大差异,不愧是许七安。 李妙真沉淀一下知识,继续传书:【赵晋说,他背后的人物是楚州布政使郑兴怀,镇北王屠杀的百姓,就是整个楚州城。】 “哐当” 地书碎片摔落,发出清脆的声响。 许七安的大脑仿佛被重锤砸了一下,意识出现恍惚,大脑停止思考,整个人懵在原地。 楚州城?! 镇北王竟然屠了整座楚州城他怎么敢?他疯了吗? 楚州城是整个州的主城,汇聚了整个州的人才,各行各业的精英,他把城给屠了,楚州的气运将荡然无存。 过了许久,许七安深吸一口气,俯身捡起地书碎片,传书道: 【这不可能,如果是楚州城的话,不可能瞒过蛮子,楚州官场和市井百姓、江湖游侠不可能不知道,这不符合逻辑。】 李妙真没有回应他,似乎也在思考。 这时,金莲道长传书说道:【如果是楚州城的话,不正好出人预料吗。你认为不可能,蛮族也认为不可能,谁都认为不可能。 【呵,贫道刚才也是一样,认为妙真受人欺骗。可转念一想,越不可能,反而越有可能。你前阵子不是说,蛮族有术士暗中相助么。镇北王唯有兵行险着,才能瞒天过海。】 许七安搓了搓脸,强行压住翻涌沸腾的怒火,传书反驳: 【可他如何瞒住各方势力?有件事我没告诉你们,万妖国余孽也参与进来了。蛮族、神秘术士、万妖国余孽,这些都是九州顶尖的大势力。想瞒过他们,难度有多大,可想而知。】 李妙真见缝插针,给出自己的看法:【会不会是术士干的,你说过,术士能屏蔽天机,让人忽略某些事件或人。】 许七安想都没想,否决了李妙真的猜测:【首先,如果屏蔽天机的话,血屠三千里的案子不会出现。甚至镇北王自己都会忘记这回事。 【其次,屏蔽天机是让人忘记相关记忆,或忽略相关事件。而不是彻底抹去痕迹,我打个比方,你李妙真把金銮殿给砸了,由术士替你屏蔽天机。 【皇帝和朝堂诸公会忘记是你砸的金銮殿,并对金銮殿的破产感到迷惑。但金銮殿被破坏了,就是被破坏了,痕迹无法抹去。】 李妙真明白了,并不是术士屏蔽了事件,如果是监正出手,那么朝廷至今也不知道血屠三千里事件。 而现实里,楚州变成了废墟,变成了鬼城。 现在是,大家都知道血屠三千里案,却都找不到它的地点,恰好相反。 念头纷呈间,她看见许七安传书询问:【那个布政使郑兴怀,怎么逃出来的?】 李妙真立刻回复:【据赵晋说,当日屠城的不是镇北王,而是都指挥使阙永修,当日镇北王率兵阻截蛮族游骑,不在楚州。】 这是典型的制造不在场证据啊,同时也是烟雾弹,毕竟镇北王自身是各方视线的焦点,他离开楚州,也就带走了大部分的视线。 那个什么都指挥使借机屠杀城中百姓。 许七安传书道:【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李妙真:【大概一个月前。】 一个月前三黄县青楼里的暗子采儿姑娘说过,大概在一个月前,三黄县突然实行严格的出入检查,最初我以为是在找我,如今看来,找的是这位楚州布政使。 许七安念头转动间,又提出一个问题:【那位赵晋,没经历过此事吧?】 李妙真传书道:【赵晋的有位兄弟,是郑兴怀府上的客卿,事发之后,郑兴怀在侍卫的护送下一路逃亡,潜藏了起来。于暗中招纳正义之士,试图揭发镇北王暴行,却都杳无音信。】 许七安有一堆细节想问,但隔着地书,说不清楚。当即传书道:【行,我立刻过来,你短则半天,长则明日,我便能抵达。】 结束传书,许七安收好地书碎片,返回院中。 坐在桌边的王妃,一手托腮,另一只手在桌面写写画画,嘴里哼着小调儿,嗓音柔媚悦耳。 “王妃,我知道镇北王屠戮百姓的地点了。”许七安在桌边坐下,脸色凝重。 “不是西口郡吗。”王妃反问。 许七安摇摇头,凝视着大奉第一美人平庸的脸蛋,表情严肃: “咱们出来这么久,一直躲躲藏藏不敢见人。现在,终于到了和你丈夫见面的时候了,一切恩怨,都要清算。” 王妃笑容收敛,神色古怪的看着他:“你这话,听起来怪怪的” 她突然瞪大眼睛,只见对面的臭男人挥舞手刀,朝她后颈看来。 王妃因为没有保护好后颈,被直击要害,“嘤咛”声里,趴在桌面昏厥。 敲晕王妃后,许七安不太放心,又兑了一杯迷魂酒灌进王妃的小嘴。 “应该够她睡两天了。” 这才放心的取出地书碎片,把她装进里面。而后,他撕下一页纸,以气机引燃。 “我有一双隐形的翅膀,能日飞千里。”许七安悠然道。 呼气流被搅动,那是隐形的翅膀展开造成的。 许七安扇动隐形的翅膀,脚下灰尘扬起,他冲天而起,直入云霄,到达一定高度后,陡然折转,朝着东北方向飞去。 天高地阔,山脉河流俱在身下,蜿蜒的河流如同银带,起伏的山峰透着不同的巍峨和雄奇。 儒家法术简直是作弊,他只用了一个半时辰,就从遥远的西南部,飞到了楚州的北部。 “风景独秀,其实能带她上天玩玩,也是一个奇妙的体验,但我现在要去做正事,不能再随身携带王妃。 “咦,我最近似乎常常把她放在心里,可我明明都不馋她身子” 许七安心里嘀咕着,挑了一座无人的山峰降落,而后展开地图看了一眼,发现距离北山郡还有八十多里 这一次没有施展儒家法术,步行前往,一来是太浪费纸张,二来肩膀吃不消。 儒家法术的反噬,与施展技能威力的大小有关。 这类飞行法术,顶多是事后肩颈疼痛,得歪着脖子。 黄昏前,他来到了北山郡,顶着许二郎俊美的脸,戴着貂帽,歪着脖子。 找人打听到客栈的地点后,不多时他便寻上门来,敲响李妙真的房门。 “吱” 李妙真打开门,见到久别的朋友,本来是很欣喜的,但是,这个朋友歪着头,斜着眼,冷冰冰的盯着他。 “你怎么了?”李妙真后退一步,蹙眉道。 “落枕了。”许七安歪着头说。 “??”李妙真没有多问,引着他进来,吩咐捂着嘴憋笑的苏苏倒茶。 “时间紧迫,咱们长话短说吧。”许七安故意失手,打翻茶杯,滚烫的茶水泼到苏苏的胸口。 纸老婆36d的大胸漏气般的憋了下去。 苏苏跺脚,怒道:“主人,你看他你看他,一见面就欺负我。” 李妙真无奈的瞪一眼许七安,取出米糊和纸,道:“你自己糊一下胸,其实这样也挺好,省的你到处勾搭男人。” 竟然比我大这么多 打发了苏苏,她问道:“你的想法是?” 许七安惩罚过女鬼,指头敲击桌面,没做犹豫:“当然是去见一见那位布政使。” 李妙真皱眉道:“你不怕是陷阱?” 许七安笑着摇头:“概率不大。” 他笃定的语气让李妙真心里一动,迫切的追问:“怎么说?” 她喜欢听许七安盘逻辑,能学一点是一点。 :感谢“”的白银盟,上一章沉浸在码字里,没有看后台。更新之后才知道多了一个白银盟,惊喜!大佬有空一起睡觉(很润居士脸)。 今天状态不好,脑子浑浑噩噩。马上就要会一会镇北王了。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三十八章 遇袭 “首先我们要从作案动机来分析,嗯,更准确的说,是对方的目标。” 说到专业领域的内容,许七安侃侃而谈:“那位自称是楚州布政使的人物,他逃离楚州城后,一直暗中调配人手,试图将此事捅出去。 “传递信息失败后,仍然不死心,直到你的出现,让他觉得飞燕女侠是个可靠的人物,是高风亮节的女侠,于是派人接触你。” 李妙真啐道:“说事便说事,恭维我作甚。” 许七安摇头,无比诚恳的表情:“我没有恭维你,飞燕女侠是我最钦佩的侠士。” 李妙真嗤之以鼻。 旁边的苏苏,瞅了眼许七安,心说这个家伙哄女孩子很有一手嘛,主人下山历练以来,最得意的就是自己“飞燕女侠”的名号。 虽然她故作不屑,但苏苏知道,许七安的话说到主人心坎里去了。 许七安继续道:“她是局外人,他不可能对你有所图谋,却依然找你求助。那么,他的动机很明显,就是要把镇北王屠城的事散播出去。 “他没有透露给蛮子,这意味着他不知道蛮族也在觊觎精血,在阻止镇北王晋升。由此可知,他是被卷入其中的受害者,而非棋手。 “另外,此人求生欲还是很强的。他越谨慎,说明越想活着,否则不管不顾的散播出去,也能达到目的,但代价是被镇北王的探子找上门灭口。” 对啊,合情合理的分析李妙真边听边点头: “所以,他认为我能帮忙传递信息。他应该有过一次尝试,但那些帮他传信的江湖人士,都被人截杀在了京城远郊。也就是我在路边发现的那具尸体。” 细节对上了,这让李妙真有种拨云见月的畅快感。 楚州布政使从屠城的灾难中逃离,而后潜伏起来,暗中派遣江湖人士传递消息,把消息传回京城。 但江湖人士遭遇了追杀,死在京城外,无意中被自己撞见。 歪着头的许七安摸了摸下巴,道: “郑兴怀不敢写公文,可以理解,因为会被拦截。不敢在楚州传扬,这也可以理解。楚州是镇北王的地盘,很容易招来杀身之祸。 “我想不通的是,那位死在路边的好汉,明明快到京城了照理说,既然能成功逃到京城地界,就不难进城啊。京城势力错综复杂,可不像楚州到处都是镇北王的密探和下属。” 李妙真道:“也有可能是守株待兔,提前在京城附近设下埋伏。” 许七安点了点头,他急于休息,没有纠缠这个话题,起身走向李妙真的床,直挺挺的一趟: “我睡一会儿,天黑后叫我。” “你”李妙真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这人怎么回事,女子的床是说躺就躺的? 算了算了,江湖儿女不拘小节,回头让店小二换被褥和床单她深吸一口气,安慰自己。 果然躺着比较舒服啊,以我现在的体质,这点腰酸背痛本该很快就恢复儒家法术的反噬效果真可怕嗯,这股子幽香是怎么回事,李妙真不像是会用胭脂水粉的女子,难道是传说中少女的瓜香? 瓜破之后,就只能称为体香。 许七安收敛精神,让自己快速入睡。 同一走廊,隔着十几米的房间里,赵晋在焦虑中度过一天。 经过这段时间来的观察,以及收集到的情报,他相信这位横空出现的飞燕女侠是如假包换,这可以通过两点来验证。 第一,北境蛮族劫掠,嚣张猖狂,许多江湖游侠纷纷前来,他们中有人见过飞燕女侠,或听说过她的招牌飞剑。 第二,发生在京城的天人之争虽然刚结束不久,可提前酝酿了一个多月,关于飞燕女侠的真实身份,江湖上早就有定论。 但他依旧难掩紧张和焦虑的情绪,自己道出了大秘密,却始终得不到准确的回应,苦苦等待的这段时间里是最煎熬的。 这时,他看见桌上的茶杯突然倾倒,吓了他一跳。 扭头看去,水迹流淌,形成四个字:来我房间。 赵晋露出惊喜的神色,他急忙起身走向门口,又停了下来,深吸一口气,平复狂乱的心跳和紧张的情绪。 让自己尽量显得平静。 然后,他既不压制脚步,又不显得猴急,自然而然的走向李妙真房间,轻轻扣一下房门。 房门自动敞开。 宽敞整洁的室内,飞燕女侠和她倾国倾城的婢女坐在桌边,烛光在她们绝美的脸庞染上温润的橘色。 赵晋早已习惯两位绝色美人的魅力,他自动略过,目光投在两位女子身后的床榻,那里躺着一个男人。 这他就是飞燕女侠口中的同伴?竟能睡飞燕女侠的床,看起来关系匪浅。赵晋吃了一惊,然后看见李妙真回过神,朝床榻喊道: “你给我起来,人过来了。” 床铺上的男人动了动,似乎被唤醒,然后猛的翻身坐起,看向赵晋。 “噔噔噔” 赵晋吓的连连后退,那人歪着头,斜着眼,冷冷的看着他。 斜眼看人就算了,竟还歪着头看来,这是何等的桀骜。 “你就是赵晋?”歪脖男人说道。 “是,是我”这个时候,赵晋借着烛光,看清了男人的脸,俊美无俦,宛如浊世佳公子。 这样看来,倒是和飞燕女侠郎才女貌。 “我有个问题想问你。”歪脖男人沉声道。 赵晋点点头。 那歪脖子的俊美少年郎,盯着他片刻,问道:“你是如何判断,或确认郑兴怀说的是真话?” 李妙真心里一动,既然赵晋没有经历过屠城惨案,他是如何判断郑兴怀所说真伪?倘若只是听了郑兴怀一面之词,那今日之事,就得搁置。 赵晋低声道:“我有一个结拜兄弟,在郑布政使府上当差,是他与一众客卿护送郑布政使逃离楚州城。” 大奉把版图划分十三洲,洲下辖有州、郡、县。楚州原本在官面上的称呼是“楚洲”,后来改成楚州。 其他洲亦然。 郑布政使作为主管一洲民生及政务的官员,位高权重,府上自然养着许多高手。 如果屠城之人不是镇北王,许七安认为他侥幸逃离楚州城是合理的。 “当日,我那位结义兄弟来找我,请求相助。我得知此事后,只觉得不可思议。于是暗中前往楚州城,发现那里一如往常,根本没有屠城的景象。” “那你是如何判断屠城真伪?”李妙真皱眉。 “但我随后发现,城中竟然还有一位郑布政使,这世上怎么可能存在两位布政使呢?我怀着疑惑,答应了那位结义兄弟的请求,边暗中保护,边拉拢信得过的江湖人士,试图把此事传扬出去。 “在这个过程中,我们发现楚州边境的官道、郡县都被封锁,将军四处盘查,镇北王密探暗中搜捕。我才意识到郑布政使大人所说,极可能是真的。 “大概半个多月前,我们第一批兄弟,悄悄离开楚州,欲前往京城告御状。结果杳无音信。” 赵晋叹息道。 许七安眸中清光一闪。 没说谎所以当日那个残魂说的原话是:血屠三千里,请朝堂派兵讨伐镇北王! 许七安沉吟道:“关于楚州城的现状,你有什么看法,或者说,那位真的郑布政使有什么看法?” 赵晋摇头苦笑:“我不知道,郑大人同样迷惑不解,他亲眼看着阙永修率兵屠城,可事后我们再潜入楚州城,却发现那里已经恢复了原样。” 卧槽!简单的描述,却让许七安头皮发麻,脊背生出一层寒意。 使团不出意外,早就抵达楚州城,如果那里有问题,以杨砚的修为应该能察觉不对,杨砚只是粗鄙的武夫,未必能看出端倪。要知道,就算是万妖国的公主、神秘术士团伙都在寻找镇北王屠戮生灵的地点。 镇北王到底用了什么手段掩盖这一切? 我的见识还是不够啊,毫无头绪,先见一见郑布政使再说,他是当事人许七安盘坐在床上,歪着头,斜眼道: “真正的郑兴怀在哪里。” 事到临头,赵晋反而沉默了,他看了眼许七安,又看了眼李妙真,有些犹豫。 李妙真皱眉道:“你不信我?” 赵晋摇头:“我自然是信飞燕女侠的。” 说着,看了眼许七安,他对这个歪脖男人一无所知,即使对方是飞燕女侠的同伴,心里依旧抱着疑虑。 这是人之常情。 对于不熟悉的人,很难做到毫无保留的信任,尤其事关郑布政使的安危。 李妙真没好气的瞪了眼身后的男人,转头,解释道:“你应该听说过他。” 赵晋一愣,继而重新审视许七安,试探道:“飞燕女侠何出此言?” 苏苏掐着腰,颇为骄傲的说:“大奉银锣许七安,听说过没。” 大奉银锣许七安?! 这句话,仿佛惊雷响在赵晋耳边,震的他脸色呆滞,震的他呆若木鸡。 几秒后,狂喜的情绪涌上心头,仿佛漂泊在黑暗中的船只,找到了灯塔。仿佛迷途的旅人,看见了烛光。 赵晋心里,升起终于找到一位大人物当家做主的激动。 大奉银锣许七安,此人与京察之年崛起,屡破奇案,为朝堂立下汗马功劳;此人代表司天监与佛门斗法,力挫佛门罗汉。 关于此人的传说,早已不局限于京城。 至于天人之争中力压李妙真和楚元缜的事迹,暂时还未传到北境,但这已经足够了。 李妙真继续道:“你应该知道使团抵达北境的事吧。” 赵晋依依不舍的从许七安身上挪开目光,连忙点头:“就是来查血屠三千里案的。” 李妙真笑了笑,指着许七安:“主办官就是他,为了能暗中调查案子,他途中脱离使团,秘密潜入北境。” 原来如此赵晋再无半点怀疑,激动的抱拳,压低声音: “许大人,您是赵某最敬佩的人,您力挫佛门,为朝廷赢回颜面,被江湖人士津津乐道。但我认为,您最让人钦佩的是云州之时,一人独挡数万叛军的壮举。每每想起,就让赵某热血沸腾,男儿当如此。” 这个梗过不去了是吧? 许七安险些捂住脸,因为当事人之一的李妙真,朝他投来了鄙夷的目光,让许七安无地自容。 这人永远喜欢吹嘘,臭毛病改不掉,还连累我一起丢人,不敢在天地会内部公开他的身份李妙真瞪了他一眼,在心里哼道。 “咳咳!” 他咳嗽一声,淡淡道:“好汉不提当年勇,闲话少说,我们立刻去见郑布政使。妙真,你用飞剑带我们离开,多绕几圈路。” 李妙真皱了皱眉:“你认为我在被人监视?可我的小鬼没有给出反馈。” 许七安呵了一声:“那只能说明对方潜伏的水平很高,试想,镇北王的密探既然截杀了传信的江湖人士,对郑布政使的想法,当然会有一定的掌控。 “而你恰好在这个时候出现,镇北王的密探们不会忽略你的,他们极可能故意无视你,暗中钓出郑布政使。 “幸好赵兄谨慎,早早潜伏在你身边,而不是突兀的找上门来。但就算这样,恐怕包括赵兄在内,你麾下的江湖人士都处在调查中。或许再过几日,镇北王密探就会寻上门来。” 李妙真蹙眉沉思片刻,似有所悟,缓缓点头: “难怪当日我截了哄抬粮价的奸商后,官府最开始打算剿杀我,后来却又改变了主意,暗中找我谈话,希望我能收敛一二。” 当即,她把苏苏收入香囊,念头一动,斜靠在桌边的飞剑“活”了过来,于房间内盘旋飞行。 李妙真挥手,“哐当”一声,窗户打开,飞剑窜了出去。 “走!” 她当先跃出窗户,许七安和赵晋紧随其后,三人同时踩在剑脊,李妙真在前,许七安在中,赵晋在后。 飞剑拖着三人,直窜云霄。 就在这时,许七安脑海里浮现相应的画面,下方,一道裹挟着强大气机的箭矢激射而来。 这道箭矢蕴含着一股不射穿敌人,誓不罢休的气势。 “往左!” 许七安大声道。 李妙真想都没想,操纵着飞剑一个左侧漂移,下一刻,一道流光激射而来,贯穿三人方才的位置。 箭矢落空后,一个折转,再次锁定三人,呼啸着破空而来。 “是四品武夫。”李妙真沉声道。 “快,快,飞高点,不能被四品武夫近身。”许七安头皮发麻。 :感谢“五花肉”的盟主,首席人气cv,我记得书友群还有“五花肉”后援团。五花肉的配音,堪称注入灵魂啊。感谢大佬盟主打赏。 先更后改。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三十九章 共情 四品武夫近身的话,秒杀同级别的其他体系并不困难,一套带走的操作可以实现。 四品武夫能有这般实力,依赖于两个条件:化劲和“意”。 化劲期的武者,是个人体术的巅峰,别说李妙真,就算同为武夫的许七安,遇到化劲武者,恐怕也是处在挨打状态。 更遑论是修炼出“意”的四品。 当然,一个是天宗圣女,一个大奉银锣,两人都有后手和压箱底的手段。只是现在并非死斗的时候。 四品武者,一时半会是杀不死的。一旦被对方纠缠,那么三人就走不了。届时其他密探和官兵汹涌而来,就无法脱身了。 许七安不能暴露身份,儒家书卷和金身都不能施展,所以不能被四品贴身。 “咻!” 李妙真拔高飞剑,直直的往天空窜去,避开了那根折转的箭矢。 底下,一道人影跃上屋脊,在一栋栋居民楼顶狂奔、腾跃,追击着飞剑,过程中,那道裹着黑袍的人影不停的拉弓,射出一道道蕴含四品“箭意”的箭矢。 扶摇直上的李妙真被两根箭矢逼了下来,刚摆脱头顶的箭矢,忽听下方破空阵阵,数根箭矢激射而来。 屋脊上腾云的黑袍人一共射出十三根箭矢,这些利箭宛如飞剑,从不同角度攻击许七安三人,蕴含着不射中敌人绝不罢休的真意。 李妙真宛如老司姬,驾驭飞剑漂移、折转、回旋灵活的躲避一根根箭矢。 但随着黑袍人射出的箭矢越来越多,三人被困在了由箭矢组成的大阵里。 逮虾户逮虾户许七安一边为李妙真的车技喝彩,一边思考着如何摆脱地面上的追踪。 儒家魔法书不能使用,神殊和尚不能用,低下不知道多少人盯着金刚神功不能用,这会暴露我的身份,天地一刀斩同样如此 许七安这才发现,自己学的东西还是少了些,不够花里胡哨。 “等等,不能施展儒家法术,不代表不能使用魔法书”他心里灵光一闪。 念头闪烁间,他看见下方的黑袍人脚下的楼舍轰然坍塌,他腾跃而起,御空飞行到一定高度,眼见就要力竭,一根箭矢飞至他脚下。 他就这样踩着一根根箭矢,不停的升空。而过程中,仍旧不停射出箭矢,不给李妙真喘息机会。 这应该是四品巅峰了许七安皱眉。 李妙真袖口滑出一道符箓,竖于嘴唇,念念有词,而后猛的抖手甩出。 符箓在空中燃烧,火焰“呼”的膨胀,化作直径超过十米的巨大火球,犹如一颗太阳。 熊熊火光照亮了下方的城市,让人误以为白天提前到来。 许七安闻到了一股烧焦的味道,扭头一看,赵晋的睫毛已经没了,头发也卷曲枯黄。 我的睫毛肯定也没了这,我的毛有什么错,全世界都针对我的毛想到自己现在的青皮头,以及刚刚离他而去的睫毛,许七安心里一阵悲伤。 李妙真秀发狂舞,单手伸出,猛的一推。 火球犹如陨石,砸向黑袍人。 黑袍人于半空中横移,踩着一根根箭矢,避开火球,任由它砸落,任由它危害城市里的百姓,并不打算阻止。 李妙真眉头一皱,张开的手掌骤然握紧。 轰! 火焰当空炸开,犹如盛大的烟花,一簇簇流火呈圆形炸散,未等落地,便已熄灭。 抓住这个机会,黑袍人踏着箭矢,御空而行,迅速拉近双方的距离。 一旦让他近身,他有把握迅速重创李妙真,最不济也能把她从空中打下来。而李妙真能做的,要么是丢下两个同伴独自逃走,要么与同伴一起成为困兽。 面对气势汹汹杀来的黑袍人,李妙真巍然不惧,俏脸一副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冷静,剑指朝天,低喝道: “赦!” 轰隆! 天空乌云滚滚,雷声大作,翻涌的黑云中,骤然劈下一道刺目的闪电。 闪电速度太快,空中不是武夫的主场,这次黑袍人没有避开,被当头劈中。 滋滋! 闪电被无形的气罩挡开,细密的电弧在气罩表面游走。 他鼓荡气机硬抗了一记雷击。 赵晋脸色大变,这样狂暴的雷击都无法阻拦黑袍人,以双方的距离,下一刻黑袍人就会贴近他们。 李妙真皱了皱,既然没有选择,那就只能落地死战。以自己和许七安的战力,或许有实力杀死这位四品巅峰的高手。 就在这时,她听见许七安说道:“继续飞!” 她没有犹豫,当即打消落地死斗的念头,驾驭飞剑往上冲去。 而这个时候,黑袍人就在几丈开外,并已蓄力,随时就会扑击而来。 嗤! 许七安抖手烧掉一页纸张,用身体挡住纸页的燃烧,朗声道:“上天有好生之德,不可杀生!” 黑袍人作势欲扑的姿态,猛的一僵,锐利的瞳孔转为柔和,战斗的意志烟消云散,内心竟升起忏悔的冲动。 忏悔自己对眼前三人的追杀,忏悔自己以前犯过的杀孽。 这个过程只有短短的半秒,武者强大的意志便驱散了影响。 这一切都晚了,失去控制的箭矢坠落,他只看见李妙真三人的黑影,越来越远,迅速消失在云端。 “佛门?” 黑袍人似愤怒似无奈的喃喃。 李妙真在云海之上飞行了一刻钟,而后折转方向,又飞一刻钟,最后脚尖一沉,带着两人冲破云海,回到人世间。 “刚才那个是镇北王的密探?”她传音道。 “天字级密探。”赵晋传音回应:“有这番修为的,绝对是天字级密探。许银锣说的没错,我们果然被盯梢了。” 他露出了感慨和钦佩的表情:“幸而有两位在,否则方才赵某必死无疑。” 见识到飞燕女侠和许银锣的厉害,他对接下来的行动愈发的有信心。 只要他们两人愿意相助,必能将此事传回京城,由朝廷降罪镇北王。 半个时辰后,按照赵晋的指引,李妙真在一处山谷外降落,甫一落地,许七安便察觉到有敌意的目光锁定了自己。 这是炼神境武者的直觉,能捕捉周遭具备敌意的视线、念头。 没有反馈出袭击的画面,这说明对方暂时没有出手的想法许七安不动声色的侧头,看一眼赵晋。 后者微微颔首,往前走了几步,然后模仿夜枭啼叫。 几秒后,山谷里传来同样的啼叫声,两者频率一致。 又过片刻,一道高大魁梧的身影从山谷密林中走出来,腰胯长刀,背着牛角硬弓,典型的北境武者标配。 “赵兄,你终于回来了。” 来人是一个络腮胡汉子,身高七尺,肌肉饱满撑起衣衫,相貌粗犷,有着浓浓的北境人的外貌特征。 他站在远处没有靠近,审视着许七安和李妙真:“他们是谁?” 赵晋解释道:“这位是飞燕女侠李妙真,也是天宗圣女。至于这位,嘿嘿,他便是大名鼎鼎的银锣许七安。 “两位,他就是我的结义兄弟,李瀚,是一位六品武者。” 背牛角弓的魁梧汉子颇为谨慎,看着两人:“你们如何证明自己身份。” 李妙真一拍香囊,一道道青烟袅袅浮出,在半空游动,鬼哭声阵阵。 “这驭鬼的手段,除了巫神教便只有道门。”背牛角弓的魁梧汉子旋即看向许七安,抱拳道: “我等在躲避搜捕,必须谨慎,希望兄台理解你如何证明自己是许银锣。” 许七安没有说话,掏出象征身份的腰牌,丢了过去,道:“把这个交给郑兴怀,他自然知道我的身份。” 江湖匹夫未必识得打更人的腰牌,但身为一洲布政使的郑兴怀,绝对不会陌生。 魁梧汉子接过腰牌,沉吟一下,道:“两位稍等。” 他当即大步进了山谷,大概过了一刻钟,许七安看见了火把的光芒,正朝自己这边移动。 一伙人迎了上来,为首者是一位清癯老者,五十出头,蓄着山羊须,给人的第一印象是古板威严,透着上位者不苟言笑的气质。 此人身后跟着六名江湖人士,其中一位给许七安带来极大的威胁感,他个子高瘦,双眼有着浓重的眼袋,像是纵欲过度,被掏空了身子。 其余五位里,赵晋的结拜兄弟李瀚,以及三男一女。 许七安审视着众人的时候,对方也在观察他和李妙真,对于这个歪着头,斜眼看人的年轻男子,众人都觉得有些桀骜。 清癯老者凝视着许七安,作揖道:“可是许银锣?” “正是!” 许七安点头,手掌捧住脸颊,轻轻揉搓,恢复了真容。 “真的是许银锣。”李瀚惊喜的笑起来。 在场众人似乎见过许七安的肖像画,微微松了口气,心想,不愧是许银锣,难怪歪着脖子斜眼看人,这份桀骜嚣狂的气势,非一般人能及。 “本官楚州布政使郑兴怀。”清癯老者作揖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里边请。” 许七安和李妙真随着他们进入山谷,谷中有一个天然的洞窟,宽敞深邃,直通山腹。 赵晋搬来洞口的枝丫,简单的做了伪装。 洞窟里燃烧着一团篝火,用枯草铺设成简单的“床榻”,地面散落着许多骨头。此外,这里还有铁锅,有米粮储备。 逃出城后,藏进了深山许七安扫过洞窟,在郑兴怀的示意下,与篝火边坐下。 “他们都是我府上的客卿,原本我们逃出来时,有二十多人,而今只剩他们六个。”郑兴怀介绍道。 那位高瘦的男人叫申屠百里,五品化劲高手,在两位四品陨落后,他便成了这支落难队伍里的最强者。 剩下的三个男人,膘肥体壮的汉子叫魏游龙,六品修为,穿着脏兮兮的紫色袍子,武器是一把大砍刀。 使长枪的叫唐友慎,左脸颊有一道刀疤,看人时目光锐利,宛如刀子,让许七安想起同样以鹰眼锐利著称的姜律中。 据郑兴怀介绍,唐友慎是军伍出身,因得罪了上级被革职,后被郑兴怀招揽,成为府上的客卿。 最后一个男人背着一把长剑,五官清俊,叫陈贤。那位面容姣好的少妇是他妻子,夫妻俩同样使剑。 再加上赵晋的结义兄弟李瀚,正好六人。 许七安目光扫过众人,而后看向李妙真,后者心领神会,打开香囊上的红绳,释放出一缕青烟。 青烟在空中化作一名面目模糊的汉子,喃喃道:“血屠三千里,请朝廷派兵讨伐” 他不断的重复着这句话。 魏游龙拄着大砍刀,盯着残魂,露出悲恸之色: “他叫钱有义,是我当年一起行走江湖的兄弟,我们曾经当做镖师,杀过乡绅,后来我在郑大人麾下效力,他继续狼藉江湖。 “楚州屠城后,我们六人包括郑大人,早已被镇北王密探通缉,无法长途跋涉。我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他。 “他依旧是当年那个兄弟,愿意为朋友两肋插刀的兄弟” 说到这里,他眼圈红了,用力搓了搓胖脸。 同伴们微微低头,气氛略显压抑。 郑兴怀叹息道:“我们找了数名江湖豪杰帮忙送信,带到京城给我当年的故友,揭发镇北王的暴行。可没想到” “为什么不在楚州官场揭露镇北王。”许七安问道。 “没用的,那样只会害了别人。消息一旦传出去,便会招来镇北王密探的暗杀。而且,他们说楚州城至今还好端端的谁会相信?只会招来镇北王密探的追捕。” 郑兴怀摇头,眼神里有困惑和恐惧,并非恐惧密探暗杀,而是对楚州城的现状感到恐惧。 其实蛮族和妖族都在找镇北王残杀百姓的地点,可惜你不知道这一层面的斗争,否则只要把消息传扬出去,根本不需要朝廷派使团来查案。 许七安点了点头,接受了郑布政使的解释。 “你们应该知道朝廷派了使团来调查此案。”许七安试探道。 “我们听赵晋说了,他定期会传信回来。但我们不敢去找使团,害怕遭到灭口。镇北王连屠城都做的出来,何况是使团呢。”背着牛角弓的李瀚义愤填膺。 “我就是主办官。”许七安强调自己的身份。 众人面露喜色,京城距离楚州万里之遥,但许银锣的威名他们是知道的,如雷贯耳。 许银锣破获一桩桩奇案,加上佛门斗法事件,名声大噪。许银锣不在楚州,楚州却有他的传说。 郑兴怀起身,整了整衣冠,作揖道:“请许银锣为楚州百姓做主。” 许七安没有回应,而是反问道:“郑大人对楚州现状有什么看法?按照你所说,楚州既已屠城,又怎么会是如今歌舞升平的景象?” 郑兴怀脸色一僵,颓然道:“本官亦是毛骨悚然,疑惑不解。” 申屠百里等人,露出同样迷茫的表情。 许七安看向李妙真,传音道:“我用望气术看过,没有说谎。可是,这与现实相悖。除了望气术外,你还有什么办法鉴别谎言?” 粗鄙的武夫无可奈何,只能求助花里胡哨的女道姑。 李妙真沉思片刻,传音回应:“有一种法术叫共情,能让双方魂魄短暂融合,记忆互通,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 共情? 许七安一愣,不由想起当日买宅子时,在采薇的帮助下,与井中的女鬼共情,看到了齐党兵部尚书勾结巫神教的经过。 当时,他以第一人称的视角,被那个叫塔姆拉哈的巫师进进出出无数次。 虽然并没有真实感觉,就像看一场第一人称的电影,但依旧造成巨大的心理阴影。 这个不行啊,我浑身都是秘密,一旦共情,不等镇北王密探找过来,我就得杀他们灭口了许七安传音道: “有没有办法单方面共情,我不想自己的记忆被别人窥探。” 李妙真笑了笑,自信十足的传音:“自然可以。” 许七安深吸一口气,那就让我见见当日屠城的景象吧。 “郑大人,我们要看一看当日屠城的景象,希望你配合。”许七安说完,看向李妙真。 天宗圣女补充道:“闭上眼睛,回忆当日屠城时的细节。” 郑兴怀颔首,盘坐在地,闭上眼,回忆起那血腥残忍,让他时常惊醒的夜晚。 李妙真袖子里滑出三张符箓,分别贴在自己和许七安以及郑兴怀三人额头。接着,她按住许七安的肩膀,纵身一跃。 许七安感觉自己跳了起来,低头一看,愕然发现他和李妙真明明还留在原地。 元神出窍了?他来不及细问,便觉郑兴怀额头的符箓产生巨大吸力,化作旋涡,将他和李妙真吞噬。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四十章 四方动 黄昏,残阳似血。 许七安看见身前是颇为丰盛的佳肴,桌边坐着气质温婉的老妇人,一个年轻人,一个清秀女子,以及两个年岁各不相同的孩子。 他们是郑兴怀的家人我现在是以郑兴怀为第一视角,在回溯他的记忆有过一次共情的许七安,立刻产生明悟。 他静静听着郑兴怀训斥儿子。 郑兴怀有两个儿子,长子走了仕途,得益于郑兴怀的教导,官声极为不错,前途无量。 次子是个纨绔弟子,整天熬鹰斗狗,无所事事。 又因为郑兴怀家教甚严,这位次子不敢做欺男霸女之事,连纨绔子弟都做不好。 一事无成的废物。 今日,郑二公子在青楼喝酒,与一位军官起了冲突,被人家狠狠暴揍一顿。 郑兴怀呵斥次子,疾言厉色。 郑二公子不服气,委屈道:“爹,我只是去青楼而已,是那个匹夫主动挑事,非我惹事啊,我有什么错。” 是啊,逛青楼有什么错?许七安为郑二公子鸣不平。 “父亲,我想回娘家一趟,下个月便是我爹六十大寿。” 这时,儿媳妇开口说话。 郑兴怀还没开口,次子连连摆手,道:“你疯了?最近外头蛮子闹的凶,楚州城又离边关这么近,胡乱出城,半途遇到蛮族游骑怎么办?” 他脸上露出了惊恐,训斥不知死活的妻子。 郑兴怀怒道:“贪生怕死的东西,我怎么会生出你这样的废物。” 许七安看不见郑兴怀的脸色,但在共情状态下,他能体会到郑兴怀恨铁不成的愤怒。 他对这个次子既失望又无奈,只觉得对方一无是处,连长子一根头发都比不过。 这时,一个穿轻甲的汉子急惶惶的奔进内厅,他背着牛角弓,腰胯长刀,正是李瀚。 李瀚连声道:“大人,卫所的军队不知为何突然进城,大肆集结百姓,不知道要做什么。” 郑兴怀吃了一惊,有些茫然的追问道:“卫所军队集结百姓?在何处集结,是谁领军?” 集结百姓,大屠杀?许七安心里一凛,打起十二分精神,然后听见李瀚说道: “百姓被聚集在东南西北四个方向,领军的是都指挥使,护国公阙永修。他现在应该在南城那边。” 郑兴怀放下筷子,起身道:“备马,本官要是看看。通知朱先生,配我一同前去。” 当即,郑兴怀带着府上的“客卿”,骑马奔向南城,沿途果然看见卫所士兵押解着百姓,组成队伍,不知要去往何处。 “住手,你们要做什么?”郑兴怀大喝制止。 披坚执锐的士兵们冷冷的看着他,一言不发。 郑兴怀又喝问了一遍,仍旧无人应答。 他心里涌起不祥预感,没有继续与底层士卒纠缠,猛的一抽马鞭,沿着街道向南城方向狂奔。 循着沿途的士卒,郑兴怀很快抵达目的地,他看见了黑压压的人头,粗略估计,足有十几万人。 有市井百姓,有商贾,甚至还有衙门里的吏员,这群人被聚集在南城一个荒地上,摩肩擦踵。 数千名披坚执锐,或背硬弓,或挂军弩的士卒,把这群人团团包围。 郑兴怀目光一扫,锁定高居马背的都指挥使阙永修,以及他身边,十几位裹着黑袍的密探。 镇北王的密探郑兴怀眯了眯眼,沉声喝道:“护国公,你这是作甚。” “郑布政使,你来的正好。”阙永修的独眼,冷冰冰的看来,道:“郑大人,蛮族屡屡入侵边关,烧杀劫掠,你知道这是为何?” 郑兴怀不明白他为何有此一问,皱着眉头:“这与你集结百姓有何关系?” 阙永修手里长枪指着十几万百姓,大笑道: “当然有关系,身为大奉子民,自当为大奉边疆的安稳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为大奉国祚连绵抛头颅洒热血。郑布政使认为,本公说的可有道理?” “莫名其妙” 郑兴怀正要呵斥,忽然看见阙永修一夹马腹,朝着百姓发起冲锋。 “噗!” 他长枪捅入一个百姓胸口,将他高高挑起,鲜血泼洒而出,枪尖上的男人痛苦挣扎几下后,四肢无力下垂。 场面瞬间大乱,周遭的百姓们惊叫起来,而更远处的百姓没有见到这血腥的一幕,兀自茫然。 郑兴怀目眦欲裂:“阙永修,你敢滥杀平民,你疯了吗?” 屠城要开始了许七安已经知道接下来的剧情,他通过共情,深刻理解到此时郑兴怀的错愕和惊怒。 “郑大人别急,马上轮到你了。”阙永修抖手甩掉枪尖的尸体,大手一挥:“放箭!” 数千名甲士共同弯弓,对准集结起来的无辜百姓。 “咻咻咻” 铺天盖地的箭矢激射而出,密集如蝗虫,如暴雨。 每一根箭矢都会收走一条生命,一个个百姓中箭倒地,发出绝望的哭喊,生命宛如草芥。这其中包括老人和孩子。 侥幸躲过第一波箭雨的人开始逃离这里,但等待他们的是精锐士卒的屠刀,身为大奉的士卒,砍杀起大奉百姓毫不手软。 “救命,救命”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百姓们惊慌起来,吓的跪地求饶,他们想不明白,为什么大奉的军队要杀他们。为什么这些戍守边关的将士,不去杀蛮子,而是将屠刀挥向他们。 噗 屠刀落下,人倒地,鲜血溅射。 士卒们并不因为他们求饶和下跪,而有半分怜悯。 “混账,你们在做什么?我是府学的学子,秀才功名,尔等屠戮无辜百姓,罪大恶极” 一位穿青色儒衫的读书人脸色发白,但勇敢的站了出来,站在百姓面前,大声呵斥士卒。 不远处,一名什长“锵”一声抽出佩刀,凶狠的捅进书生胸膛。 温热的鲜血沿着刀锋流淌,书生盯着他,死死盯着他 许七安感觉自己灵魂在颤抖,不知道是源于自身,还是郑兴怀,大概都有。 “杀光所有人,不留活口。”阙永修扬起长枪,大喝道。 不留活口,当然也包括在场的郑布政使。 数名密探抽出兵刃,气势汹汹的朝郑布政使杀来。 姓朱的客卿沉腰下胯,拳头燃起透明火焰般的气机,扭曲空气,豁然击出。 一位黑袍密探不退反进,五指宛如利爪,慑住呼啸而来的拳劲,猛的一撕,“呼”拳劲溃散成飓风。 “大人,快走。” 姓朱的客卿留下来断后,其余侍卫带着郑兴怀往郑府逃走。 马匹疾驰而去,郑兴怀最后回头,看见数千士卒弯弓劲射,箭矢洞穿百姓身躯;看见士卒挥舞佩刀,斩杀一位抱着孩子逃亡的母亲;看到阙永修高居马背,独眼冷漠的看着这一切。 生命就像草芥。 畜生许七安听见了心声,分不清是自己的,是李妙真的,还是郑兴怀的。 沿途的士兵无视了他们,机械而麻木的重复着押解百姓的工作,将他们往指定地点驱赶。 郑兴怀知道这些百姓将面临什么样的结局,几次命令侍卫营救,但侍卫们拒绝了,一路护送郑兴怀返回府邸。 “我去集结府上侍卫,你们速去通知夫人和少爷们,现在立刻出城,我们杀出去。”背着牛角弓的李瀚大吼道。 很快,府上侍卫在前院集结,除了武器和盔甲,他们没有携带任何细软。 “爹,爹怎么了,是不是蛮子打进来了。” 郑二公子带着女眷奔出来,脸色苍白,眼里流淌着惧意。 “城中士兵哗变,屠杀百姓,我们亦在其中,速速出城。”郑兴怀长话短说。 直到这个时候,郑兴怀都是迷茫的,他不知道阙永修和镇北王为何要集结百姓屠戮,出于什么目的做出此等暴行。 但官场沉浮半生,他深知此刻不是探究真相的时候,为今之计是先离开楚州城,脱离险境。 郑二公子身子一晃,险些无法站稳,竟是他媳妇搀了他一把。 大家早已习惯郑二公子的窝囊样儿,包括郑兴怀自己。 在侍卫的保护下,女眷和孩子进了马车,众人骑马,朝着城门方向疾驰狂奔。 “他们追来了。”背牛角弓的李瀚大吼。 数名黑袍密探追击而来,他们奔驰的速度远胜马匹,李瀚扭腰回身,拉出一个强劲的满弓,嘣一声,箭矢呼啸而去。 密探们都不是弱手,躲开一根根箭矢,瞬息间杀至,他们挥着长刀从天而降,斩向马车。 “保护夫人。” 穿紫袍的魏游龙砍刀逆撩,挡住了密探的刀锋,气机轰然一炸,马车发出濒临散架的咯吱声。 双方边打边跑,不多时抵达了城门口。 前方,数百名披坚执锐的士卒早早等待着,城墙上,更多的士卒等待着。 都指挥使,护国公阙永修高居马背,望着试图逃出城的众人,面带冷笑:“郑大人,你逃不出去的。 “城墙上不但有精锐士卒,还有镇北王悉心培养的天字级高手,没有人能逃出去。” 跑不出去的,城门一关,又有大军和高手居高临下守卫,蛮子大军都未必攻的过来许七安心里一沉。 他身临其境,内心无比煎熬和焦虑。理智告诉他,郑家这些人,逃不掉 郑布政使勒住马缰,喝问道:“阙永修,你究竟想做什么,你要造反不成。” 阙永修狞笑道:“是你们这些蝼蚁,何须造反?” 他的独眼绽放凶光,他残忍冷漠,他扬起长枪,喝道:“杀!” 前有狼,后有虎,处境瞬间变的危急。侍卫们竭力保护郑布政使和家眷,然生死之间,自身就的拼尽全力,如何还能顾及这么多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 一轮冲杀之后,马车倾翻,女眷被乱刀砍死,阙永修长枪一递,挑起郑兴怀的小孙儿,猖狂笑道: “郑大人,你自诩清官名流,眼里不揉沙子,前年不顾淮王颜面,严查军田案,以侵占军田为由,杀了我三名得力部下,可曾想过会有今日? “我杀你子孙,是礼尚往来,接好了。” 他一抖手,把孩子的尸体甩向郑布政使,但这是幌子,在郑兴怀下意识伸手去接的疏忽间,阙永修投出了长枪。 长枪贯穿身体,把人钉在地上。 但死的不是郑兴怀,而是那个窝囊怕死的纨绔子弟。 郑二公子,这个怕死的纨绔子弟,抬起苍白的脸,更咽道:“爹,我好痛,我,我好怕” 他依然是那个没用的纨绔子弟,早已成家立业,却仍然会向父亲哭诉。 可这个贪生怕死的没用废物,却在危急关头推开父亲,用自己身体挡住了长枪,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他畏惧父亲,他唯唯诺诺,但在他心里,父亲应该是头顶的一片天,比什么都重要。 许七安突然感觉泪水模糊了视线,眼眶灼热,他下意识的想伸手擦拭眼泪,这才想自己只是旁观者,真正流泪的人是郑兴怀。 共情到这里结束,画面支离破碎,许七安眼里最后定格的,是阙永修狰狞的笑脸。 他霍然惊醒,睁开眼,耳边是郑兴怀嚎啕大哭的声音,如此清晰的回忆起家人惨死的一幕,让郑布政使情绪崩溃,共情提前结束。 哭声从激烈高亢,到低声哀鸣,很久之后,郑兴怀袖子仔细擦干眼泪,双眼通红,拱手道: “本官失态了。” “抱歉。” 许七安抱拳回礼,吐出一口悠长的气息,道:“后来呢?” 背硬弓的李瀚沉声道:“我们牺牲了两名四品才杀出城去,而后一直东躲西藏,暗中联络侠义之士,试图曝光镇北王的阴谋。” 所以,除了郑兴怀之外,他的家人都死在楚州城许七安扫了众人一眼,低声道:“我出去静一静。” 这里的空气异常沉闷,篝火产生的二氧化碳让人极为不适,许七安竟有些胸闷。 没理会众人的表情,他转身走到洞窟口,推开遮挡的树枝,走了出去。 他站在山谷里,呼吸着微凉的空气,这才发现,胸闷与空气无关,是郁垒难平,是气难吐,意难舒。 轻柔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 “我要去楚州城。”李妙真低声道。 大恨是无声的,她平静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她的眼神充满了坚定。 “是要去楚州城看看,愤怒只会冲垮理智,去之前,我们整理一下思路,重新来看一遍血屠三千里案。”许七安折下一根枯枝,咬在嘴里,道: “镇北王屠城是为了炼化精血,冲击二品,但炼化精血需要时间,所以他选择屠杀楚州城,以灯下黑的思维惯性瞒住所有人。 “我之前截杀镇北王密探,招魂问过情况,那密探并不知道镇北王屠杀百姓的地点,可从郑布政使的回忆来看,参与屠杀的士卒和密探有很多。” 李妙真皱眉道:“你的意思是,那些士卒和密探,极有可能被修改了记忆。” 许七安颔首:“也有可能,他们并不知道自己做过什么事,不管怎样,都不是武夫能做成的。所以,镇北王还有帮手,其他体系的顶级强者在帮他。 “那位强者甚至有能力让楚州城恢复“原样”,但我不确定是哪个体系。北境被许多蛮子渗透,都在调查此事,镇北王必然知晓。他要么终止炼化精血,要么就是有恃无恐。这样一来,凭我们的实力,很难有所作为。 “妙真,我需要你把消息传递出去,传给蛮子,传给妖族。” 李妙真点了点头,她能御剑飞行,很适合传递消息。 许七安迎着她的目光,道:“我在这里保护郑大人,等你回来,一同前往楚州城。” 李妙真松了口气:“务必要等我。” “事不宜迟,快去。” “好。” 李妙真召来飞剑,翩然跃上剑脊,她浮空而立。 许七安返回山窟,郑布政使等人纷纷望来,他沉声道:“郑大人,诸位,你们在此等我消息。” 郑布政使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忙问道:“你要去做什么?” “去一趟楚州,去查案。” 这无可厚非,郑布政使等人微微点头。 许七安目光扫过他们,道:“几位侠士保护郑大人,不离不弃,在下佩服,世上有你们这样的豪杰,才让人觉得有趣,让人向往。 “许某向诸位保证,一定严惩凶手,还楚州百姓一个公道。” 郑兴怀起身,拱手:“如此,本官便死而无憾。” 李瀚等人拱手:“死而无憾。” 清晨后,许七安来到一座小县城,寻了当地最好的客栈。 支付银子,问小二要了一桶水,许七安关上房门,掏出地书碎片,一抖手,沉睡中的王妃滚落在柔软的床铺上。 “醒醒” 许七安轻轻拍了拍她的脸蛋,猛然想起这女人被自己灌了迷魂汤,当即渡送气机,强行唤醒了她。 王妃呢喃着睁开眸子,涣散的瞳孔缓缓恢复焦距,她茫然的看着许七安,大概有个几秒,脸色陡然一僵,小兔子似的缩到床脚。 一边审视自己,一边转头四顾,叫道:“你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眼睛瞪的又大又圆,做出凶巴巴的姿态,却给人色厉内荏的感觉。 许七安看到她就想笑,内心不知不觉的平和,耸肩道:“我没对你做什么,只是让你睡了一觉。” “我不信,你打晕我,肯定对我图谋不轨了。”她气道。 你好歹也到少妇年纪,孩子卧室有没有被歹徒破门而入自己不会判断吗许七安心里吐槽,淡淡道: “我出去一会儿,你自己检查检查。” 他在门口等了片刻,直到里头传来少妇王妃娇柔的声音:“姓许的?” 许七安推门而入。 王妃坐在梳妆台梳头,侧头身子,用余光瞪他一眼,“你没事敲晕我作甚。” 继续凝视镜中自己,专心梳头。 看来已经确定自己还是一个完整的瓜,心里怒火就消了许多。 许七安提起木桶,往铜盆里倒水,再兑入一瓶红色药水,他把整个脸埋进去,不停的揉搓,不停的揉搓。 大概一刻钟后,许七安脸皮发烫,再抬起脸时,换了一个人。 此人帅到惊动党,羞煞古天乐,是当世绝无仅有的美男子许七安是这么认为的。 他推开王妃,望着镜子里熟悉的脸,恍然失神。 半晌,他喃喃道:“久违了” 王妃审视着他,缓缓点头:“你易容的是谁?这般平平无奇的模样,倒是很适合潜伏。” 说完,她看见许七安杀机重重的斜了自己一眼。 你懂什么叫帅?许七安不去看地狱里走了一圈的王妃,淡淡道:“我查案去了,不方便带着你,所以出此下策。” 顿了顿,他沉声道:“镇北王屠的是楚州城。” 啪嗒! 木梳掉在地上,王妃回过神来,脸庞交织着惊骇和悲恸,她不自觉的压低声音:“楚,楚州城?” 不管是谁,乍闻消息,都不相信。 王妃也不例外。 许七安把郑兴怀的事情,简单的描述了一遍。 王妃喃喃道:“我虽不喜欢他,更厌恶他们兄弟俩把我当货物交易,可是,我内心里还是佩服他的。他是大奉武道第一人,雄才伟略,为大奉百姓戍守边关十几年 “我错了,他是个自私自利的人。他戍守边关,不是为了百姓,仅仅是因为大奉是他们家的,不允许外人劫掠。 “同样,百姓在他们眼里,也是物品,可以交易,可以牺牲,当他需要时,可以毫不犹豫的牺牲。” 她早知道镇北王屠戮百姓,只是听许七安提及屠城过程,一时间情难自禁。 镇北王暴行不容宽恕,护国公阙永修更该千刀万剐,可是,他既是三品武者,又是大奉亲王,谁能降罪他? 谁又能让他认罪伏法? 这时,她听许七安说道:“我要离开几天,你安分待在客栈里,哪儿都不要去。” 说着,许七安把地书碎片放在桌上,“你帮我保管几天。” 一旦让神殊和尚放开拳脚,那么身上的所有物品都有遗落的风险,包括衣服。 地书碎片事关重大,他本不愿让王妃看见,最好的打算是把它交给李妙真,但王妃还睡在里面呢,她不是物品,不可能一直待在地书里。 为了不让大奉第一美人断粮而死,他只能出此下策。好在王妃是个傻姑娘,没什么见识,地书碎片对她来说,可能只是一面手工粗糙的小镜。 王妃没有去看玉石小镜,凝视着他:“你要去哪儿?” 这一刻,许七安脑海里闪过草芥般倒下的百姓,闪过被刀通入胸口的书生,闪过抱着孩子逃窜,却被杀死的母亲还有孩子,闪过被枪挑起的稚童,闪过钉死在地上的郑二公子 “我说过,我要去惩罚镇北王,他不配得到那些精血。我要让他,还有护国公阙永修付出代价。” 许七安平静的看着他,脸上没有喜怒,眼神却无比坚定:“我要去楚州。” 王妃看着他的眼睛,便知自己不可能阻止这个男人,她咬了咬唇,轻声道:“你要回来,你,你答应我。” “好。” 许七安点头,起身朝门口走去。 “许七安。” 她大喊一声,似乎不放心,仓促中起身撞翻凳子,追出来几步,鼓足勇气道: “少年侠气,交结五都雄。肝胆洞,毛发耸。立谈中,生死同,一诺千金重。” 一诺千金重,所以你一定要回来。 驮天山。 号角“呜呜”奏响。 两万名青颜部精锐骑兵在山脚下的平原集结,他们骑乘着头生独角,覆盖鳞片的战马,挥舞着弯刀。 于号角声里,眺望那片巍峨的宫殿。 轰,轰,轰 沉重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两丈高的青色巨人踏出宫殿,每一脚都造成轻微的地颤,他手里拖着一柄常人无法使用的巨人,在地面拖出深深的沟壑。 青颜部的骑兵们默默的注视着他们的首领,现场一片寂静,唯有沉重的脚步声。 青色巨人扬起厚重的巨剑,沉沉咆哮一声:“在楚州城。” “在楚州城。” “在楚州城。” 青颜部骑兵扬起弯刀,挥舞着,咆哮着。 北方某座黑色大山,云雾缭绕的山谷。 面容模糊的白衣术士站在崖边,低头俯瞰,山谷里缭绕着常年不散的浓雾,寸草不生,生灵绝迹。 “烛九。” 随着白衣术士话音落下,浓雾突然沸腾,如女子舞动的轻纱。 层层迷雾中,一道黑影疾速掠来,在白衣术士面前停下。 浓雾散开,那是一只巨大的蛇头,通体赤红,无鳞,额头一只紧闭的独眼。 它高高支起的身体,便有一座山峰那么高,白衣术士在它面前,渺小如蝼蚁。 传说上古时代,有一位神魔主宰北方极寒之地,独目,无鳞而赤红,睁眼为昼,闭眼为夜。 北方妖族的首领,烛九,便是那位神魔的后裔。 “在楚州城。”白衣术士笑道。 巨蛇额头的竖眼骤然睁开,一道金光绽破云霄,数十里外都能看到。 陡峭悬崖之上,盘根老松下,风华绝代的妩媚女子伸出手,袖子滑落,露出白皙藕臂。 于天空中盘旋的黑鹰扑击而下,落在女子藕臂上,口吐人言:“那人传来消息,在楚州城。” 白裙飘飘的绝美女人嫣然道:“看来他不仅想要精血,还想要镇北王的命。传我命令,所有妖兵,进攻楚州城。” :这章删了好几次,头秃。明天还要再精修一下。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四十一章 攻城 楚州城。 高大巍峨的城墙上,建着三层高的巨大城楼,飞檐翘角,站在最高层,可以直接看到数十里之外。 顶层的大堂里,一个中年男人拄着刀,坐在披着虎皮的大椅上。 他穿着百炼钢锻造的重甲,身披猩红大氅,生了一双狭长凌厉的丹凤眼,五官颇为俊朗,与元景帝有五分相似。 此人既有武将的沙场锐气,又有天潢贵胄的凛然傲气。是那种天生就要身居高位的掌权者,气象不凡。 大奉镇北王。 这位亲王的人生经历堪称传奇,他自幼力大无穷,生撕虎豹,但绝不是莽夫。相反,淮王天资聪颖,远胜一众兄弟姐妹。 淮王好杀戮,痴迷武道,先皇曾言,七皇子乃天赐大奉的护国神将。因而,并没有将皇位传给他。 淮王自己也不在乎,对他来说,只要能问鼎武道巅峰,权力自然会来。亲王的身份,不过是他武道登顶途中的助力。 这世上有的人沉迷美色,有的人沉迷金钱,有的人沉迷权力,有的人沉迷修行。 淮王十五岁掌兵,二十岁打遍京城无敌手,二十五岁坐镇北方,而今已是十六个年头。 他最风光的时候,是二十年前,随魏渊出征,担任副将,手持镇国剑斩杀南北蛮族高手无数。 被史书评价为山海关战役第二功臣。 “报!” 一位黑袍密探低着头,疾步进入大堂,双膝跪于堂内,手中捧着一叠密信。 镇北王探出手,密信自动飞入掌心,他展开密信,逐一。 第一封密信是告罪书,密探们竭尽全力,在边境大肆搜捕,仍然没有发现王妃以及劫走她的四名蛮族首领踪迹。 第二封密信是关于屠城中逃走的郑布政使,信上称,飞燕女侠李妙真成功与郑布政使搭上线,天字密探拦截中,遭遇佛门高手的阻拦,不幸让李妙真逃脱。 第三封与第四封密信,则是军情,青颜部两万骑兵倾巢出动,没有携带辎重,火速行军,正朝楚州城杀来。 北方妖族的首领烛九,率领麾下妖族南下,直指楚州城。 他们途中没有劫掠百姓,没有尝试攻击其他城市,目的性极强的扑向楚州城。而楚州城本就离边关很近,黄昏前,青颜部骑兵和烛龙麾下妖族便会兵临城下。 镇北王手里的密信化作齑粉,挥退了密探,他从大椅起身,望着空旷无人的大堂,沉声道: “还是让他们发现了。” “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慕南栀的神异知晓之人不少。无数双眼睛盯着你,就等着你修为精进,夺取她的灵蕴。即使你这些年韬光养晦,但能估算出你修为的人可不少。我们屠戮楚州城,隐瞒了近月余,已经是很成功的谋划。” 一道声音在堂内响起,回应镇北王。 “还有多久大功告成?”淮王目视前方,脸色平静。 “三个时辰。” 那声音轻笑一声:“别急,你该知道,凡人的生命精华于你无用,必须将他们炼制成血丹,呵,三十八万人,自然耗时耗力。当然,如果不是还要炼制魂丹,早在一旬前,血丹遍能炼成。” 停顿了一下,那个声音又道:“丢了慕南栀,你即使服用血丹,也无法晋升二品。” 镇北王淡淡道:“我们已经想好了弥补的措施不是吗,放心,答应你的事,我不会食言。” 那声音发出嘶哑的笑声:“合则两利有人来了。” 大门处,人影晃动,独眼的护国公阙永修,腰胯长刀,单手按刀柄,大步而来。 “淮王,还是没有郑兴怀的行踪。”阙永修沉声道。 “此役之后,我若晋升二品,便无需管他死活。我若败了,也有办法保你,不必担忧。”镇北王淡淡道。 护国公阙永修,松了口气,道:“此战可有把握?” 镇北王缓缓点头。 阙永修顿时露出笑容,大马金刀的坐在椅子上,笑道: “我大奉也该出一位二品了,这些年北方蛮子和妖族嚣张跋扈,不把我们放在眼里。此役过后,我们踏平那驮天山,再把烛九剥皮抽骨,给将士们炖汤喝。” 镇北王严肃的脸庞露出笑容。 阙永修是他年少时的伴读,而后一起领兵,从山海关战役到北境,他们金戈铁马近二十年,感情比亲兄弟还要深。 不然,屠城的事也不会交给他来办。 日头渐渐西移,站在城墙眺望的士卒眯着眼,看见天边扬起一阵尘埃,无数骑兵疾驰而来。而在骑兵之后,是一道两丈(六米)高的青色巨人。 他们来了。 “咚咚咚!” 鼓声敲响,震荡四野,城墙上的士卒们立刻动了起来,有条不紊的准备守城器械,如滚石、火油、檑木等。 蛮族大军即将攻城的消息,早已传回楚州,对此,不管是军官还是底层士卒,都没有慌张。 甲胄铿锵声里,镇北王提着刀,迈步而出,站在城楼的眺望台,遥望青颜部的首领。 两位三品强者,隔着广阔的平原对视,清晰的看见了对方的表情、眼神,吉利知古狰狞一笑,镇北王则嘴角一挑,带着几分冷笑和不屑。 短暂的对视之后,吉利知古忽然低头,摆动双臂,开始发足狂奔。 轰轰轰 大地震颤,宛如炮弹爆炸,青色巨人化作残影,似乎想一头撞塌城墙。 “开炮!” 护国公阙永修咆哮道。 城墙上的大型床弩、火炮,纷纷对准青色巨人。 床弩的弓弦由四名士兵合力拉开,随着弓弦缓缓拉开,烙印在床弩骨架上的咒文逐一亮起,咒文散发出的微光如水般流动,汇聚到两米长的重箭上。 随着弓弦拉满,微光尽数凝聚在重箭,两米长的重箭爆发出耀眼的亮光,宛如由纯粹的光组成。 “崩!崩!崩!” 长达两米的重箭呼啸而出,宛如一道道流光,射向青色巨人。 “轰!轰!轰!” 与此同时,同样被阵法加持的火炮,射出了一道道燃烧的火球,如同炫目的陨石。 大奉军队,个人武力不如蛮族;数量不如可以操纵尸首的巫神教;灵活方面又不如诡谲难缠的蛊族军队;中高层次的战力更不如佛国。 然,大奉能占据中原,称雄九州,以前靠的是儒家。在儒家主导朝堂的时候,三军统率、总兵这种职位,通常都是儒家读书人来担任。 历史上有名的儒将,基本都出身云鹿书院。 儒将们既精通兵法,用兵如神,还能自己下场干架,牛皮一吹,天崩地裂。 儒家没落后,司天监的法器扛起了重任,重型杀伤法器、火器,是大奉赖以生存的根基。尤其在守城的时候,堪称绞肉机。 散发着刺目光芒的重箭、宛如陨星的火球,不停的轰炸在青色巨人身上。 吉利知古硬扛着可以轻易轰杀六品武夫的重箭和火炮,每一声轰隆里,他的身躯便会震颤一下。 但他没有避让,甚至主动迎接重箭和火炮的洗礼,挥舞巨剑打散可怕的箭矢和陨星,这些攻击对他来说问题不大,却会给身后的骑兵带来灭顶之灾。 就算这样,一轮轰击下来,仍有百余名精锐骑兵牺牲。 临近楚州城不到两百米时,吉利知古双膝猛的一沉,在地面坍塌中,身子倾斜,撞向城墙。 强风呼啸而来,两丈高的青色身影裹挟着沛莫能御的气机,仿佛能把一座山给撞塌。 不,确实能撞塌一座山。 这时,城楼上的镇北王动了,砰,他于石砖碎裂中冲天而起,猩红大氅烈烈鼓舞,他跃至最高处时,抽出长刀。 高高举起。 紧接着,镇北王俯冲而下,长刀斩出。 他虽一人,却给人天倾般的压迫感。 青色巨人不得不顿住冲撞的姿势,稳住身形,巨剑猛的反撩,斩击天空中的镇北王。 轰! 天地间,巨响声如洪钟大吕一般。 海潮般的气机呈圆形荡漾,宛如数十枚火炮引爆,冲击波在半空中扩散。 下方的青颜部骑兵侥幸躲过一劫,城墙的墙体上则亮起咒文,形成无形屏障,挡住气机余波。 镇北王复而飞起,落回城楼,手持长刀,渊渟岳峙。 “镇北王,战神!” 护国公阙永修高举兵器,大吼道。 “镇北王,战神。” “镇北王,战神” 城墙上,士卒们其声呐喊,众志成城,对镇北王充满信心,敬若神明。 北城门口,城外无边无际的旷野上,一条庞然大物出现在地平线的尽头,它通体赤红,无鳞,额头的独眼宛如一颗金色的骄阳。 赤红巨蛇贴地游走,卷起慢慢尘埃。 它的后方,是密密麻麻的妖族大军,有蛟,有黑鳞巨虎,有独角蜥蜴,有猿猴 它的头顶,黑压压的禽部大军铺天盖地,疾速掠来。 城墙上的士兵面无表情,脸色没有恐惧,也没有紧张,机械式的发射床弩、火炮,或弯曲硬弓,攻击盘旋半空的禽类。 中箭坠落的禽类原本已经死去,但在下坠过程中,突然睁开猩红的眼睛,重新振翅飞起,扑杀同伴。 死于炮火和弩箭的妖族大军,也重新爬了起来,撕咬身边的同伴,甚至是赤色巨蟒。 妖族大军还没冲到城下,自身便发生小规模混乱。 “崩崩崩” 重箭激射而出,自动忽略了妖族大军,目标锁定赤色巨蟒,它们并不是走直线,而是曲线,且攻击同一个目标。 巨蟒的七寸之处。 如同一只看不见的手,在拨弄着重箭和炮火,让它们瞄准弱点。 巨蟒体型庞大,带来压倒性力量的同时,也相应的展现出不够灵活的弊端,无法躲避重箭和火炮。 尽管不会遭受重创,七寸之处却仿佛被一根根钢钉嵌入血肉,疼痛难忍。 “嗷” 它昂起头颅,裂开血盆大口,宛如暗红色的黑洞,额头的独眼连连颤抖,猛的喷射出一道金光,激撞在城墙上。 墙体阵纹亮起,无形屏障应激浮现。 金光撞在屏障上,激起细碎的光屑,墙体“咔擦”连声,崩裂出无数细小裂缝。 自山海关战役之后,北境迎来了第一次大型战役,参战的三品高手共有三位,还有一位隐藏暗中的未知高手。 楚州城内,一名名江湖人士冲出客栈、房舍,惊愕的看向城门方向。 轰隆的火炮声,床弩清越的弦声,马蹄声,城墙守兵的吼声以及可怕的,来自高品级强者交手的气机波动。 这些清晰的被城中的江湖人士听见、感知,让他们内心不可避免的产生恐惧,只想躲在床底瑟瑟发抖。 “怎么回事,蛮族打到楚州城来了?” “该死,这群蛮子竟然敢打到楚州城,他们想和大奉全面开战吗。” “走,咱们也去城墙上,一起守城。” 楚州城最大的酒楼门口,几名江湖人士跳脚怒骂,这时,他们看见掌柜、店小二,脸色木然的走出客栈。 看见街边一栋栋房舍里,当地居民木然的走出来,他们脸色苍白,眼神空洞,缺乏灵气,像是一具具行尸走肉。 越来越多的人走出房屋,来到街道,表情木讷的望着天空。 他们头顶,一道道细碎的血光溢出,飘向天空,而后汇聚一处,凝成一团巨大的血球。 而他们体内,一道道黑影被拉拽出来,沉入地面,过程中,黑色的阴影不停的挣扎,发出恸哭声: “原来我已经死了” “我死了?我死了!!” “不甘啊,不甘” 城中各处,屠城之后进入楚州城的平民、江湖人士,目睹了这般可怕的一幕,内心一片森冷。 楚州城的人已经死绝了? 那他们之前是和谁交谈,和谁说话,和谁朝夕相处了月余? 原来我们在一座鬼城里生活了月余 巨大的恐惧在所剩不多的活人心里炸开。 驿站里。 使团众人胆战心惊的来到街上,看着一具具苍白的人形,木然而立,抬头望天。 一股股血气从他们头顶抽离,涌上半空;一道道黑色阴影从他们体内剥离,被卷入地底。 杨砚喃喃道:“原来,血屠三千里的地点,是楚州城。” “畜生!” 突然一声暴吼,大理寺丞跪倒在地,泪水汹涌而出。 “楚州三十八万人口,三十八万条怨魂纵观大奉六百年,未曾有人做出此等暴行。本官,本官要回京弹劾淮王,至死方休。” 他握拳用力捶打地面,“啊”一声,嚎啕大哭起来。 刘御史嘴皮子颤抖,“他怎么敢,他怎么敢身为大奉亲王,他受北境百姓爱戴,受北境百姓奉养,他如何能对这些无辜百姓下手啊。淮王死不足惜,死不足惜” 陈捕头双目赤红,握着刀的手不停颤抖。 杨砚看着他们,微微动容。 这些文官油滑鬼祟,最爱勾心斗角,但他们并非彻彻底底的道德沦丧,内心还有着圣贤书熏陶出的情结。 既坏,又好。 陈捕头咬牙切齿道:“淮王他究竟想做什么?” 杨砚沉吟道:“可能要晋升二品,这是我的猜测。” 晋升二品大理寺丞,两名御史,以及陈捕头吃了一惊。 如果,如果淮王真的借此晋升二品,那,那即使他们把此事曝光出去,上书弹劾,皇上会降罪吗? 诸公们能处置淮王吗? 二品武夫是什么概念,大奉已经三百年没出过二品武夫了。 放眼九州,二品武夫都已绝迹,至少北方蛮族、妖族是什么二品的。 淮王若能晋升二品,那么屠城还是罪吗?就算是罪,谁有能力惩罚他? 恐怕陛下和诸公,只能捏着鼻子认下来。而一旦陛下和诸公妥协,就算是监正,也只能以大局为重。 用三十八万百姓的性命,换一位二品,值吗? 非常值。 刘御史深吸一口气,“淮王若是晋升二品,我便血溅金銮殿,以死明志。” 陈捕头沉声道:“没人能阻止他了吗?北境谁能阻止镇北王” 杨砚摇头:“北境之中,谁还能比镇北王更强?” 没有了。 谁都无法阻止镇北王,楚州没有人能成为镇北王晋升的绊脚石。 谁都不行,使团不行,江湖武夫不行,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镇北王晋升。 陈捕头突然说道:“我突然惋惜许七安实力不够” 等众人看来,他自嘲道:“以前我嫉妒他在佛门斗法里名传天下。嫉妒他在天人之争中力压道门杰出弟子,大出风头。可我现在,只恨他修为不够。 “因为如果是他的话,绝对不会坐视不理,甚至现在,已经对淮王拔刀了。对吗,杨金锣。” 众人齐刷刷看向杨砚。 杨砚有些恍惚,不知想起了什么,他喟叹的语气说道:“魏公说过,他最大的缺点就是逞血气之勇。不管是当初刀斩上级,还是在云州独挡叛军。” 是啊,那个男人是个滚刀肉,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痛恨他的文官们常说:此人迟早会为他的脾气付出代价。 可是,有时候,却正是这样的人,成为他们心中的“救世主”,成为他们希望在某些时候,振臂一呼的那个人。 刘御史喃喃道:“先皇他错了,如果大奉真的有一位护国神将,我觉得是许七安,而不是淮王。” 可惜他还稚嫩,尚未成长起来。 大理寺丞露出恶狠狠的表情:“本官现在唯愿蛮族破城,斩了镇北王。如果大奉无人能阻止,那就让蛮族来吧。” :感谢“akhilleung”的盟主打赏。感谢“陆贰柒丶”的盟主打赏。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四十二章 镇国剑 “血丹!” 青色巨人望着城内天空,望着那一团巨大的血球,眼里闪烁着贪恋之色。 以数十万人口的生命精华炼制的血丹,对于强化自身的武夫来说,是冲关的大补药,即使无法冲关,也能让实力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这枚血丹得到手,他就有把握在一甲子内晋升二品。而如果血丹被镇北王得到,对于蛮子来说,意味着边境多了一位二品武夫。 已经不是眼中钉肉中刺,而是致命的威胁。 山海关战役后,蛮族的二品高手陨落,中高层强者也损失惨重。北方妖族亦然,原本有两位三品,而今只剩一条烛九。 北方妖族和蛮族联盟,急需一位二品高手的诞生。 “破城!” 吉利知古咆哮一声,巨剑大开大合,与镇北王激斗。 而他身后,青颜部的骑兵已经冲到城墙之下,他们把弯刀咬在嘴里,每人取出两把宛如匕首的钉齿,凿击城墙,蚁附而上。 蛮子骑兵都不是普通人,无需守城器械,也能攀附城墙。 城头的士兵搬起准备好的檑木、巨石、箭矢,居高临下的攻击,阻扰蛮族攻城。 另一边,赤红色巨蟒见到血丹在天空凝聚,瞬间发狂,独眼射出一道道金光,冲击城墙法阵,打的墙体不断崩裂。 妖族大军却陷入了困境,它们不但要面对来自城墙的攻击,还得面对死去同伴突然挺尸,痛击队友的操作。 随着时间的流逝,天空中,那团血球没有继续扩大,反而在浓缩,体积越来越小,血光却愈发浓郁。 一股股强横的元气从中溢散。 “咕噜”杨砚吞了吞唾沫,仰着头,只觉得那是世间最诱人的东西。 陈捕头等一群习武之人同样如此,眼巴巴的抬头看着。 反而是普通人的大理寺丞和两位御史,没有任何异样,但他们警惕的后退了几步,因为杨砚等人此时的表情,就像寒风里的饿狼,那垂涎欲滴的眼神,那透着狰狞和渴望的脸色 杨砚心里涌起无法自控的渴望,渴望得到血丹,渴望吞服他。 他正要付诸行动,忽见几道人影腾空而起,不顾一切的扑向血丹。 他们身影刚一靠近,便迅速化作枯骨,精血被血丹吞噬。 杨砚如梦初醒,浑身一颤,明白这不是他能谋夺的东西,贸然靠近,只会招致无法挽回的后果。 “别看,低下头。”杨砚吼道。 身影宛如雷霆,炸在使团一众武者耳边。 陈捕头等人霍然惊醒,低下头,不敢再看。 就在这时,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响起,回荡在楚州城每个角落,声音带着强烈的魅惑,让人忍不住心生爱意,渴望去寻找它的源头。 不管是守城的士兵,还是攻城的蛮族,亦或者城中活着的江湖人士,但凡是男性,统统抬头,看向天空。 一道缥缈的人影从天界走入凡间,她美则美矣,魅惑却更胜一筹。风抚动她的秀发,撩起她的衣裙,飘飘欲仙。 如同九天之上的仙子,一步步踏入凡间。 世上竟有如此风华绝代的女子男人们心里不约而同的浮现这个念头。 白衣飘飘的仙子踏空而来,声音娇媚软濡,具备魅惑,如同情人在耳边低语,却传遍所有人耳畔:“多谢镇北王为本国主做的嫁衣。” 云海之上。 白衣飘飘的人影站在云端,俯瞰下方的楚州城,他面容模糊,身影仿佛于周遭云雾合二为一。 站在那里不动,很容易被人忽略,他的存在感和容貌一样,模糊,低调,似乎不在这个世界。 “屠城之后,将魂魄封回躯壳之内,以秘法维持肉体生机,而后以整个楚州城为丹炉,以生灵精血和魂魄为料,大丹炼成之前,一切如常。以巫神教秘术干扰天机,以城中大阵维续气数。好一招瞒天过海之术,好一个灵慧境巫师。” 整个城就像一个丹炉,蕴含三十八万人精血的“灵丹”炼了整整一个月,终于接近成功。 术士是炼丹的行家,如这般旷世大丹,炼一个月并不奇怪。 见到城中异象的瞬间,本就擅长谋算的术士,立刻明白前因后果。 镇北王和巫神教勾结,后者助其炼化精血,瞒天过海。 镇北王的目的很明确,吞噬精血,把修为推到三品大圆满,而后夺去王妃灵蕴,晋级二品。那么,巫神教谋划的是什么? “是烛九啊”白衣术士恍然道。 大奉与巫神教有历史宿怨,但因为东北各国以人族为主,且东北物产丰富,既能狩猎,又能耕种。 虽然因为人口增长问题,有一定的侵略野心,但总体还是偏向安居乐业。 大奉亦是如此,所以等闲不会开战,边关摩擦不断,大规模战争却没有。 反观与东北疆域接壤的北方妖族,具备极强的侵略性,以及嗜好吞食人族,经常入侵边关,侵略城镇。 “助镇北王晋升二品,而后结盟,双方联军北上杀烛九。不过现在它自己来了” 白衣术士忽然皱眉:“不对,这阵法非巫神教所为。” 白裙女子伸出手,探向血丹,就要摘取胜利果实之际,异变突生。 下方,一朵笼罩数十里范围的黑色莲花浮现,继而徐徐绽放。莲花流淌着黑色粘稠的液体,每一朵花瓣都象征着堕落和邪恶。 白裙女子身子一僵,指尖沾染了一层墨色,并迅速蔓延,白嫩的藕臂染上漆黑丑陋的颜色,她双眸不受控制的变红。 顷刻间从飘飘欲仙的谪仙子,变成了丑陋邪异的魔女。 白裙女子身后,一条蓬松巨大的狐尾冒出,接着第二条,第三条,第四条每一条狐尾出现,漆黑就褪去一分,九尾具现后,她把所有的堕落都排除体内。 九条狐尾宛如孔雀开屏,在她身后缓缓抚动。 黑色莲花中央,黑色黏稠的液体聚拢,形成一道人形,这道人影由漆黑粘液组成,双眼透着阴邪之色,充斥着恶意和堕落。 白裙女子眯着眼,盯着漆黑人形,诧异道:“你是地宗道首金莲?” 漆黑人形淡淡道:“我是黑莲。” 白裙女子啧啧道:“没想到,你最终还是入魔了。” 黑莲冷笑道:“种善因无善果,这世间黑暗永存,人性本恶。我只是顺应天时,应运而生。” 白裙女子站在云端,缓缓摆动九条狐尾,掩嘴轻笑:“天宗道首若是听了你这番话,恐怕要先与你论道一番。” 黑莲冷哼道:“我已攫取世间最大的恶,于魔道更进一步,迟早有一天会统一道门,唯我独尊。” 白裙女子冷哼一声:“区区一道分身,也敢口出狂言。” 狐狸尾巴一竖,扑击而下,霎时间,宛如天塌了,整座楚州城微微颤抖,房舍摇晃。 莲花中央,黑色人形一边抬起手,一边反唇相讥:“一条狐狸尾巴,也敢如此猖狂。” 莲瓣乌光喷涌,散发着腐蚀一切,堕落一切的力量,逆空而上,阻击白裙女子。 两道力量在空中交击,碰撞。 冲击波化作狂风,把附近的房舍推到,把砖块和碎木卷上半空,把方圆十里夷为平地。 两名顶尖高手的对决,制造出如同天灾的景象。 客栈里。 王妃坐在窗边的梳妆台,愣愣出神。 那小子清晨离开,如今已是黄昏,她刚才问过客栈里的小二,这里是宾州,位处楚州腹地。 距离楚州城有三百多里,王妃凭借自己的聪明才智,判断许七安大概要三四天才能抵达楚州城。 这会儿还在路上,可她已经开始担忧了。 “淮王是三品,是大奉武夫眼里的巅峰,许七安可千万别逞强,他要是死了,我” 王妃忽然愣了愣,呆坐半晌,对着镜中的自己强调道:“我以后可就没着落了,毕竟我只是个弱女子,身上也没银子,他要死了,我怎么办? “对,就是这样,我是担心自己的未来。” 最后,她轻叹一声:“要惩罚镇北王啊,但也记得要回来。” 李妙真驾驭飞剑,降临山谷。 她本想随机抓几个蛮族骑兵,然后把消息透露出去,让他们回部落禀报,简单粗暴的完成情报泄露工作。 可临近边关后,她惊愕的发现青颜部的骑兵,大举南下,风风火火往楚州城方向而去。 而她本人,险些被青颜部的首领发现,或许已经被发现,只是对方懒得理会。 出于谨慎态度,她继续往北飞行,在相隔数十里外的官道上,看见了那条赤红色的巨蟒,它在山中爬动,就如同一条赤红色的路。 此情此景,李妙真下意识的做了一番推理,花了一刻钟,她推理出一连串的问号,然后就火急火燎的赶回来,向许七安汇报见闻。 洞窟里,听到动静的申屠百里、李瀚等人奔了出来,一脸警惕,见到李妙真后,如释重负。 李妙真目光掠过他们,望向洞窟:“许银锣呢?” 郑布政使从洞窟里走出来,道:“许银锣说他去楚州城查案,让我等再次等待。” “” 李妙真张了张嘴,表情凝固在脸上。 大概有个三秒,她眼圈陡然一红,在众人反应过来前,御剑而去。 臭男人臭男人臭男人她咬着银牙,心底没来由的涌起委屈和恐惧。委屈是觉得他又骗了自己,虽然因为一个男人而委屈,这样的心态明显有问题,但她现在没有心情深究。 恐惧则是害怕再看到云州时的一幕。 那个浑身插满羽箭,拄着刀,站在尸山上的身影,至今还清晰的烙印在天宗圣女心里。 你一定要活着,一定要活着,我不要再重复云州的景象。 当! 一刀格开吉利知古的巨剑,镇北王不再恋战,御空冲回城内,扑向那枚愈发凝实,散发诱人气息的血丹。 甫一接近血丹,北边忽然打来一道金光,笼罩了镇北王。 他的重甲在金光中消融,他的皮肤通红,呈现灼烧痕迹。但这并不能阻止一位三品武夫前进的脚步。 镇北王张开手掌,做出抓摄动作,血丹朝他飞射而去。 白裙女子探出手掌,扭曲的气机凝聚出一只巨大的手掌,从侧面抓向血丹,试图拦截。 黑色人形双手结印,打出一道污秽邪恶的浊流,腐蚀半透明的巨掌,消融它的气机。 “呼” 当是时,在镇北王即将得到血丹的刹那,巨剑旋转着飞来,目标不是镇北王,而是成年人拳头大的血丹。 砰! 血丹激射出去,嵌入地表,依旧散发静默的血光,不曾损坏。 轰隆声里,青色巨人撞破城门,冲入楚州城,伸手一招,将巨剑召回,握在掌中。 北边,赤红巨蟒爬上城墙,沿着城墙的马道快速游走,凸起的女墙如纸糊般破碎,墙体在它的身躯下不断崩裂,随时都会坍塌。 楚州城的护城法阵破了。 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本就没指望阵法能一直挡住三品强者。 地宗道首、万妖国新一代国主、大奉镇北王、巫神教神秘高手、蛮族三品强者、妖族赤色巨蟒众高手汇聚楚州城,可怕的气息笼罩,让城内存活着的江湖人士战战兢兢,双膝跪地。 “我道你何来的底气冲击二品,原来是有帮手。” 青色巨人吉利知古,铜铃大眼扫过敌方阵容,嗤笑道:“那巫师看起来不过三品,调兵遣将无人能及,捉对厮杀,还不够我一只手打。” 赤红巨蟒似在回应他,竖眼金光一扫,扫落一道裹着黑袍,带着兜帽的身影。 巫神教的巫师从隐匿状态中现出身形。 “我来杀他!”赤红大蟒裂开暗红色的巨口,吐出人言。 北方妖族与巫神教仇隙极深。 对于烛九嚣张的口吻,神秘巫师嗤笑一声,缓缓道:“今日宜炼丹,宜刀兵,宜斩烛九。” 这时,镇北王突然笑了一声,张开没有握兵器的左手,道:“剑!” 轰隆隆远处城楼里,一道金色流光呼啸而来,落入镇北王手中。 这是一把造型古朴的青铜剑,剑脊烙印着古老的花纹,剑身裹着一层淡金色的,宛如薄膜的光。 青铜被镇北王握住的刹那,发出欢悦的鸣颤,似乎找到了主人。 “镇国剑!!” 吉利知古惊叫一声,眼里闪过实质性的恐惧,以及仇恨。 “嘶” 城墙上的巨蟒高高昂起头颅,却不是做扑击状,而是猛的一缩,像是受了惊吓。 空中的九尾女子迅速拉升高度,精致绝伦的俏脸无比严肃,凝视着镇北王手里的铜剑。 镇国剑不是在大奉京城吗,它什么时候秘密送到楚州的她精致的眉毛紧皱,眼里的忌惮极浓。 镇北王一手握刀,一手持剑,笑吟吟的扫视敌方高手,道:“我既决定晋升,又怎么会不做万全之策? “你们没发现楚州城也就罢了,本王顺势晋升。而如果楚州城的秘密被你们知晓,也无妨,镇国剑在这里等着你们。 “而今王妃下落不明,缺了她的灵蕴,就只能从你们中的一位来弥补了。” 裹黑袍戴兜帽的巫师笑容阴冷:“本尊今日算过一卦,大吉,不然又怎会让本地留在此处。” 话音落下,他抬起手,对准城墙上的巨蟒,悠然道:“死!” 噗噗噗 无鳞巨蟒身躯不断裂开,鲜血横流,染红了墙头。 到了高品巫师,咒杀术已不需要媒介,可以作为一个百试百灵的攻伐手段。当然,如果有对方的血肉、毛发,咒杀术的威力会更胜一筹。 无鳞巨蟒吃痛狂吼,在城墙迅速游走,猛的一跃,跃过小半个城区,扑向巫师,过程中,额头竖眼绽放金光。 黑袍巫师无法躲避迅如闪电的金光,整个人笼罩在金光中,肢体出现消融的征兆。 巫师不慌不乱,手捏法诀,于虚空中召来一道不够真实的虚影,与之合二为一。与此同时,他周身血气大涨,肌肉撑裂黑袍,化作数丈高的巨人。 九品血灵:最大程度激发自身潜力,增幅程度视个人修为而论;激发血气,让生命力不输武夫,激发程度视个人修为而论。 五品祝祭:能召唤天地间徘徊的英灵,或者先祖的英灵,化为己用。 注:通常只能召集武夫、妖族和自身体系的先祖英魂。 无法召唤佛门强者的英灵;召唤儒家英灵会被英灵反打一波;不能召唤初代监正英灵,因为会被当代监正抹杀。 召集道门前辈英灵可以,但会很危险,比如召来一位入魔的地宗道首英灵,或业火缠身的人宗道首英灵,从未成功召唤过天宗道首英灵。 双方高品强者展开激烈战斗,打的楚州城化作一片废墟。 谁都没有去夺血丹,但谁都锁定了血丹,无论是谁,强行拾取,会招来所有人的攻击。 城墙上,一刀劈开青颜部战士的阙永修,对于镇守十多年的楚州城化作废墟,不怒反喜。 毁掉它。 楚州城是在蛮子和妖族手里化作废墟的,楚州百姓实在高品强者的战斗里,尸骨无存。所有痕迹都会在这场战斗中埋葬。 这一切,与我阙永修何干? 而他,镇守楚州城,与镇北王一同奋勇杀敌,大功一件,名扬天下。 多方高手大战,余波冲上城头,士兵们稍有不慎,就会死于可怕的冲击波中。 杨砚率领使团,已经提前一步退到城墙下,试图沿着城墙,从最近的城门口逃离出去。 “当,噗” 镇北王与青色巨人擦身而过,吉利扎古手里的巨剑折断,胸腹出现一道深深的剑痕,隐约可见脏器。 伤口并没有愈合,淡金色的火焰静静燃烧,摧毁着生机。 吉利扎古发出痛苦的嘶吼。 手持镇国剑的镇北王占尽上风,完全以碾压之势在吉利扎古身上留下道道伤痕。时而还能援助巫师,以镇国剑割裂巨蟒身躯。 这是一场请君入瓮的猎杀,镇北王不但要晋升二品,还要斩去蛮子高手,扬名天下。 楚州城三十八万百姓是他武道途中的垫脚石,是他登顶绝巅必要的牺牲,他们死得其所。 噗! 镇国剑刺入吉利扎古心脏,将那颗强而有力的心绞碎。 吉利扎古却露出了狰狞的笑容,他反手握住了剑柄,与此同时,赤红巨蟒无视巫师的进攻,竖眼迸射出前所未有的金光。 嗤嗤 镇北王身形在金光中出现消融迹象,皮肤大面积溶化。 白裙女子九条狐尾迎风膨胀,宛如触手,缠住镇国剑,与吉利扎古一起用力。 轰! 气机爆炸的巨响里,镇北王再握不住镇国剑,任由它被卷上天空,旋转着钉在远处的废墟上。 “呼呼” 吉利扎古剧烈喘息,破损的心脏一点点凝聚,消弭金色火焰。 烛九和白裙女子也终于得到了珍贵的喘息时间。 眼下的处境极为不利,继续争夺血丹的话,必然有人会陨落。可若是就此退去,镇北王吞食血丹后,必然会拎着镇国剑杀上门,夺去吉利扎古或烛九的精血。 他不会放过晋升二品的良机。 进退两难。 镇北王冷笑一声:“镇国剑有灵,非死物,只有我大奉皇室之人能使用。尔等做困兽之斗,不过是拖延死期罢了。” 说罢,他伸出右手,像是要展现给众人看,喝道:“剑来!” 一只五指修长的手,握住剑柄,将它拔了出来。 镇北王看着空空荡荡的右手,愕然的扭头,看向远处。 镇北王冷峻的脸庞,出现了罕见的惊怒和错愕,以及茫然他,第一次见到有除皇室之外的人,拔起镇国剑。 遭受重创的青色巨人先是浑身紧绷,如临大敌,而后发现镇国剑没有回到镇北王手里,他疑惑的转动脖子,带着茫然的目光看了过去。 巫师和巨蟒双双罢手,前者暴退数里,目光始终在一个方向,在一个地方,镇国剑所在的地方。 后者昂起头颅,调整蛇躯,金色竖眼忍不住眯了眯,似乎觉得一只眼睛看不清楚。 莲花中央,黑色人形充满恶意的盯着镇国剑,以及握住它的人。 唯独白裙女子神色复杂,痴痴的望着那道身影,神色似喜似悲。 握住镇国剑的,是一个穿着青衣,外貌平平无奇的男人,他拔出镇国剑,像是做了件微不足道的事。 他的双眼紧盯着镇北王,嘴角缓缓裂开一个似狰狞,似愤怒,似悲恸的笑容。 “很好,这把剑,我也能用。” :这章牵扯多方势力的大场面描写,对我来说简直是一种折磨。不是故意拖更,首先是字数多,六千字而不是四千字。其次就是内容太难写了,写的慢。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四十三章 人无道,天罚之 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似乎在楚州城潜伏许久,就等着这一刻夺去镇国剑。 他穿着青色的袍子,乌黑的长发用一根粗劣的玉簪束起。 虽然有着一张平平无奇的脸,可他握着镇国剑,独自面对在场六位绝顶高手时,那冷静从容的姿态,那狂放不羁的眼神,让所有注视着他的人,自然而然的认可了他的实力。 这是一位可以与六位绝顶高手争锋的人物。 该死,镇北王不但要炼制血丹,竟然还安排了这么多后手,召集如此数量的顶尖强者埋伏我和烛九青颜部首领脸色大变,噔噔噔往后退开,然后探出手掌。 掌心“呼”的腾起气旋,远处的城墙上,一把把或破损的,或完好的兵刃,宛如游动的鱼群,朝着吉利知古汇聚。 嗤嗤兵刃组成的钢铁鱼群,在触及到气旋的刹那,熔化成亮红色的铁水。 铁水不断凝聚,排除杂质,重新凝聚成一把常人无法使用,门板那么大的巨剑。 “大奉皇室还有一位高品武夫?是山海关战役之后晋升的高品?不可能,大奉皇室没有这样的人物。可你不是皇室中人的话,你怎么可能使用镇国剑?” 巨蟒烛九游动蛇躯,撞倒一座座民舍,在城墙边缘支起身躯,忌惮的观察着青衣男子。 烛九问出了众人的心声,他们把目光投向穿青衣的年轻人。 但回应他们的是沉默。 浑身充盈血气,头顶浮着虚幻战魂的巫师,当场卜了一卦,而后,他发现镇北王、吉利知古、烛九,还有地宗道首都在看着自己。 高品巫师张了张嘴,缓缓道:“占卜不出,他身上有屏蔽天机的法器。” 屏蔽天机的法器? 众强者审视着青衣男子,充满忌惮,并对他的身份愈发好奇。 他身上有地书碎片的气息,他是地书碎片的主人黑色莲花中央,那道黏稠脓液的黑色人形,突然感应到了熟悉的气息,石油般的液体推着他离开莲花,站在高空,充满恶意的眼神盯着许七安,咆哮道: “你是谁,你是谁” 在场众高手一愣,有些愕然地宗道首的态度,听他所言,似乎不认识此人,却又是认识的。 高品巫师皱眉道:“你认识他?此人是何根脚。” 漆黑人形不理,带着堕落和恶意的目光锁定许七安,居高临下,咆哮道:“金莲在哪里,金莲在哪里。” 金莲?! 他不就是金莲么,入魔后的金莲高品巫师皱了皱眉。 此人不但拿起镇国剑,似乎还和地宗有莫大的干系,看地宗道首的态度,似乎是敌非友吉利知古和烛九不了解地宗的隐秘,只觉得这个不速之客的身份愈发神秘了。 白裙女子专注的凝视着他,也对这件事产生了兴趣。她并不知道许七安和地宗道首有什么牵扯。 这时,许七安缓缓道:“金莲曾恳求我,助他清理门户,斩入魔道首。我并未拒绝,只说来日闲暇之时,自会帮他。金莲欣然应诺。” “!” 漆黑人形猛的暴退数十里,恶狠狠的盯着他,像是择人而噬的猛兽,却又忌惮猎人的强大。 黑莲是地宗道首,二品巅峰强者,此人竟如此轻描淡写的把“清理门户”四个字付之于口烛九和吉利知古心里一沉,强大如他们,也不敢有丝毫松懈。 不只是因为对方手握镇国剑,还是因为他本身的神秘和强大,让两位北方强者感到棘手。 真不是说大话?嗯,看黑莲的态度,似乎金莲并没有彻底入魔,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什么,但黑莲口中的那位金莲,既然恳求了这位神秘强者,那说明他真有这样的实力想到这里,高品巫师心里泛起了危机感。 每一位擅长卜卦的巫师,在发现事情发展超出卦象所示后,都会丧失安全感。 激烈的战斗停止了,这边的动静引来了城内存活的江湖人士,以及守城士兵的关注。 楚州城作为一洲主城,一个月来,涌入其中的江湖人士数不胜数。尽管刚才的战斗中死了很大一部分,但依旧有小部分人存活着。 楚州城面积广阔,他们看不见战斗现场,但可怕的冲击波忽然停止,归于平静,引来了不少存活者的猜测。 “打,打完了?谁赢了,是蛮族还是镇北王?” “肯定是镇北王,绝对是镇北王,如果镇北王输了,我们统统活不了。” “过去看看吧?” “你不要命了吗,对了,楚州城这些百姓究竟是怎么回事。” 蛮族骑兵和妖族军队缠住了大奉军队,但战况不算激烈,因为城墙已破,各自的首领、亲王在城中展开激烈争斗。 他们已经没必要生死相向,更多的是相互牵制。 即使是百战老卒,或凶狂的蛮子,也是爱惜生命的,不做无畏的牺牲。 因此各方将士能抽空旁观城内动静。 阙永修站在城墙上,有些不安的看着突兀出现的青衣人,分不清是对方那身与魏渊风格极为相似的穿着,让他本能的忌惮。 还是因为一位高品强者的插足,会带来许多不稳定因素。 大概两者皆有。 “楚州城一定要化作废墟,城中幸存的人也必须死,包括使团。如此一来,我才能掩盖屠城的真相。只要没有证据,有镇北王护着我,加上我堂堂一等公爵的爵位,开国将领的子嗣,以及这些年镇守北境的功劳,即使是魏渊和王贞文,也不能拿我怎样。 “希望一切都按照既定的计划走,此人到底是谁,为何能拿起镇国剑,皇室还有这样的高人?不知道他的态度如何,嗯,淮王是大奉亲王,他晋升二品比什么都重要。此人既然能拿的起镇国剑,说明是大奉阵营。 “想必也会欣喜镇北王的突破,给予支持。” 阙永修念头闪烁,不断分析利弊。 另一边,杨砚跃上屋脊,眺望极远处的战场。 以他的目力,相隔极远,也能清晰看见场中变化,看见那个不知名的青衣男子,握住了镇国剑。 杨砚看着那道身影,眼神出现明显的恍惚。 “杨金锣,发生何事?为何战斗停止,你看到了什么。” 屋脊下,大理寺丞扯着嗓子喊道。 使团里的护卫、士卒警惕四方,防止有妖族、蛮子,甚至镇北王的士兵杀来。 杨砚收回目光,淡淡道:“有一位神秘高手出现了,他握住了镇国剑。” “什么?” 两位御史,大理寺丞吃了一惊。 镇国剑何时出现在楚州的?它不是一直在永镇山河庙里镇压气运么。 还有,神秘高手握住了镇国剑? 怎么可能。 当年元景帝亲自把镇国剑交给镇北王,除了他当时已是战力无双的强者,还有一个原因,非皇室之人,无法取得镇国剑的认同。 镇国剑是大奉开国皇帝的佩剑,随他征战四方,一点点凝聚起大奉气运。 神剑是有灵的。 “那,那人是谁?”大理寺丞颤声道。 杨砚摇摇头,低声道:“他,让我想起了当年的魏公,山海关战役时的魏公。” 说完,他陷入沉默,没有多做解释。 “那位神秘高手,是敌是友?”刘御史问道。 “不知道。”杨砚摇头,而后补充道: “但既然拿得起镇国剑,或许,或许是镇北王的后手之一。” 大理寺丞眼神一黯。 刘御史咬牙切齿道:“所以,屠城是早就谋划好的,就是为了推淮王一把,让他晋升二品。为此,可以出动镇国剑,可以牺牲三十八万百姓。 “三十八万人啊,他们上有老下有小,是妻子是丈夫是子女是老人,就这么死了,全被死了啊 “怎可如此,怎可如此,本官不甘啊。” 亲眼所见城中百姓被血祭的一幕,远比看到公文冲击力要强无数倍。 几乎都成刘御史心魔了。 镇北王眯了眯眼,眼睛一转,笑道: “你来的正好,打破了我们僵持的局面,北方妖蛮两族,屡屡侵扰我大奉边关,烧杀劫掠,眼下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杀了他们,大奉北境将永远太平。” 他先不管对方是谁,但既能得到镇国剑认可,便不可能是妖蛮两族的人。 拉一拉仇恨,以大奉与妖蛮两族的旧怨说服这位神秘高手,与他联手先杀了吉利知古和烛九。 至于屠城的事,等他想办法取回镇国剑再说。 听到镇北王的话,吉利知古和烛九如临大敌,把大部分心神转移到许七安这边,谨防他持着镇国剑杀来。 “我是来杀你的!” 青衣男子随后的一句话,让在场的巅峰高手们一愣,露出惊愕神色。 镇北王脸上笑容缓缓收敛,锐利的盯着他:“你说什么。” 许七安不搭理他,缓缓浮空,凝于高出,而后,他的眉心浮现一道漆黑的,宛如火焰的符文。 他的身躯开始膨胀,撑裂衣衫,裸露在外皮肤是非人的漆黑之色,宛如玄铁锻造,充斥着爆炸性的力量。 这一刻的许七安,比地宗道首更邪恶,浑身燃起黑色魔焰,如神似魔。 “这,这到底是何方神圣?” 高品巫师脸色布满震惊。 九州何时出了这样一位巅峰武夫? 城墙上,城里,存活的江湖人士、缠斗中的蛮子、北境士兵、妖族,同一时间感受到了这股邪恶的,强大的力量。 这让他们险些握不住兵刃,心里涌起逃跑的念头。 “镇北王,你该死!” 空中,缭绕黑焰,如神似魔的许七安,声音滚滚如惊雷,仿佛天神宣布的命令。 “镇北王,你为晋升二品,一己之私,杀戮楚州城三十八万百姓,一条条人命在因你而死。” “北境百姓敬你爱你,把你奉若神明,认为是你守护了边关,让百姓免遭蛮族铁蹄。可你是怎么对他们的?” “你勾结巫神教,让他们变成行尸走肉,以巫神教秘法洗练精血,耗时一月,此等暴行,罪大恶极。” “镇北王,你对得起爱戴你的大奉百姓吗,对得起创业艰难的开国大帝吗,对得起过往先祖的英灵,对的起那三十万条冤魂吗。 “你这个畜生。” 一声声喝问,响彻云霄。 许七安说这些话的时候,脑海里闪过一个个中箭到底的百姓,闪过他们哭喊着求饶,却被尖刀刺穿心脏。 闪过热血的书生大声喝问,遭残忍杀害后,依旧死死盯着屠夫的目光。 那目光,绝望又悲愤。 闪过把孩子护在身下,却无法保护他,连同孩子和自己一起被捅穿时,年轻母亲绝望痛苦的眼神。 闪过郑布政使的次子,死亡前疼痛哭泣的脸,闪过郑兴怀嚎啕大哭的模样。 一条条冤魂在嘶吼,在咆哮,在恸哭。 许七安的三观在怨魂的哀嚎中摇摇欲坠,今日不杀镇北王,终究意难平。 数万名北境士卒骚动起来,怀疑自己听错了。 “他说镇北王屠城?他说楚州城的百姓是镇北王勾结巫神教做的?” “这不可能,楚州城的百姓之前还活的好好,是蛮子和妖族攻城时才死的,分明是他们用了阴毒的法术,杀光了城中百姓。” 议论声在士兵之间响起,回荡。 有人破口大骂,有人茫然不解,有人激动的替镇北王解释,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 受限于身份和见识,底层士兵根本不知道镇北王的谋划,更不知道炼制血丹的秘密。即使刚才亲眼目睹城中诡异的现象,但他们根本没这个见识去理解眼前那一幕。 当日屠城的士卒,本就是高品巫师手底下的尸兵。 巫神教能操纵尸体和魂魄,能激发气血,自然也掌控着洗练精血的手段。但前提是,那些人必须已经死亡,活人是无法被巫师控制的。 以控尸之法洗练精血既隐蔽又安全,这才没有被蛮族和妖族发现,纵使术士,也被瞒天过海。 因为巫师本就有干扰天机和气数的能力。 包括那些已经死去的百姓,魂魄被封在体内,直到血丹炼成之时,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 底层士卒,如何能理解此中玄奥。 除了这些士卒,存活着的江湖人士,听着一声声喝问,呆若木鸡。 而后涌起强烈的质疑,认为那个凶焰滔天的强者是在诋毁镇北王。 镇北王戍守边关十几年,抵御蛮族,保卫疆土,是大奉武道最强者。他的功绩,天下人看在眼里。 突然蹦出一个神秘高手,指责镇北王屠城,任谁都不会相信。 “满嘴胡言,真希望镇北王能斩了他。” “如果形势不妙,我等身为白丁匹夫,也要为楚州出一份力,楚州人不怕死。” “可是,那人拿着镇国剑啊,我听说,能得镇国剑认可的,只有皇室中人,他说的话,不会是真的吧” “骂的好,骂出老夫心声。亲王又如何,此等暴行,与畜生何异。”刘御史激动的浑身颤抖,唾沫飞溅: “此人必是我大奉皇室隐藏的高手,他来替天行道,来讨伐镇北王了。” “直抒胸臆啊,如若牺牲百姓才能换来一位二品,那我大奉活该王国。镇北王他错了,他大错特错。”大理寺丞愤慨道。 文官们没有想到,竟真有强者站出来痛斥镇北王,将他罪行揭露,并扬言要斩他。 尽管不做好人很多年,可此时此刻,当这个神秘强者痛斥镇北王,他们心里泛起“邪不胜正”的喜悦。 “百姓可以死于战乱,死于蛮族和妖族之手,大不了杀回来便是。今日他屠我大奉一城,明日我大奉灭他一部。本就是敌国死仇,不死不休。” 陈捕头握紧拳头,咬牙切齿: “可百姓不该死在镇北王手里,他们临时都认为镇北王是大奉顶梁柱,是守护他们的英雄。可这个英雄,却向他们挥动屠刀,攫取他们的精血,只为了自己能晋升二品。何其可悲! “镇北王怎么下得了手,他是个狗贼,是个冷血无情的畜生。” 武夫自有血性,陈捕头已经全然不顾对方亲王身份,只觉得镇北王死有余辜。 至于镇北王死后,北境怎么办。 呵,一个为了私欲,可以献祭一座城池的亲王,他不死,难道要等着将来晋升一品,献祭十座城? 蛮族虽有烧杀掠夺,但杀的人反而没有镇北王多。 山海关战役后,蛮族休养生息十余年,而后屡有侵略边关,也只是小规模的劫掠。没发生过大型战争。 而镇北王呢? 三十八万百姓,说杀就杀,说屠城就屠城。 将来他要晋升一品,怎么办? 其他人同样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大理寺丞才悲恸中,发狠的说:希望此战蛮族胜出。 镇北王面不改色,朗声道:“阁下是何人,何故血口喷人,污蔑本王。” 阙永修脸色一变,骤然握紧了剑柄。此人是敌非友,竟是为了杀淮王而来。 “该死,该死,他该死,哪来的狗东西,为何要坏我大事,坏淮王大事。”阙永修怒发冲冠。 听到镇北王的话,阙永修心里一动,踏在女墙上,喝道:“众将士们,今日一切都是妖蛮两族的阴谋,他们想害我们的镇北王。” 闻言,北境士卒们恍然大悟,义愤填膺。 “妖族和蛮族不但要害镇北王,还想污他名声,可恨,恨不得杀光这群鼠辈。” “镇北王戍守边关,多年未曾返京,是我等心目中的英雄,大家不要被那人蛊惑。” “镇北王不能死,他是大奉军神,大奉需要他,百姓需要他。” “我们誓死保护镇北王。” 北境士卒激起了血气,大不了一死,也要用尸体为镇北王铺出逃生之路。 这时,高空中,许七安抛出手里的镇国剑,让它“锵”一声刺入地面。 “镇北王,镇国剑有灵,它能辨忠奸,识人心。你若是问心无愧,那就问问它,选不选择你。” 许七安隐隐听见剑鸣,似在委屈控诉,控诉他抛弃自己。 这一瞬间,远处的谩骂声忽然停了。 站在城墙上的士兵居高临下,死死盯着远处的镇北王,盯着镇国剑,不敢眨眼睛。 在城下的士兵看不见,心急如焚,恨不得立刻插上翅膀,飞到城墙上。 这个时候,除了几处稀稀拉拉的战斗还在继续,大部分人都停止了拼杀。蛮子、妖族还有大奉士兵,一边相互警惕,拉开距离,一边分神关注。 镇国剑只认气运,不认人,本王身为大奉亲王,名声还在,气运便还在,怎么可能无法使用镇国剑镇北王嘴角一挑,朝着高祖皇帝的佩剑,探出了手。 气机牵引剑柄,就要把它拔出。 眼见这一幕,烛九和吉利知古,以及白裙女子脸色微变,本能的想要阻止,奈何方才一退再退,距离过远。 此时再想阻止,来不及了。 “嗡嗡” 突然,铜剑绽放淡金色的光辉,竟震开了淮王的气机牵引,不让他碰。 镇国剑拒绝了淮王 吉利知古和烛九相视一眼,隔空传音: “此人身份不明,但来头大的超乎想象,不要疏忽大意,纵使他针对镇北王,多半也不会放过我们。” “镇北王死活不论,争夺血丹才是我们此行的目的。” 莲花中央,漆黑人形惊疑的盯着许七安,此人福缘深厚不假,但并非大气运之人,怎么会让镇国剑对淮王弃如敝履。 “镇北王,他到底是什么人,你们皇室还隐藏了此等高手?是不是你们大奉皇室的某位先祖?”高品巫师悚然一惊。 许多年不曾有过脊背发寒的感觉。 镇北王脸色铁青,沉声道:“从高祖皇帝到武宗皇帝,哪一位巅峰武夫能长生久视?他不是我皇室中人。” 说话间,他身形一闪,出现在镇国剑前,伸手欲拔。 “嗡!” 淡金色的光芒瞬间炸开,气浪如海潮掀起,把镇北王推了出去。一道道剑气激射在三品武夫的体魄上,溅起密集的火星。 镇国剑这把镇压大奉气运的神兵,这把曾经随镇北王参与山海关战役,斩杀敌酋无数的神兵。 竟然,因为镇北王的靠近,而产生这般的过激反应。 远处的城墙上,哗然声四起。 此刻城墙上足有上万名士卒,他们远远的看见这一幕,看见镇国剑厌弃镇北王,抗拒他的触碰。 众士卒心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坍塌了。 “我看见了什么?我肯定是中幻术了,我看见镇国剑在抗拒镇北王。” “镇北王他真的屠城了吗?” “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 兵刃“哐当”坠落,许多士兵痛苦的抱住脑袋,嘴里喃喃自语。有人不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疾言厉色的质问身边的战友,希望对方给出不一样的答案。 却不料战友已经崩溃。 信念坍塌了。 镇国剑是大奉神兵,开国大帝传下来的利器,在军伍人士眼里,它的地位无比崇高。 当年山海关战役,皇帝陛下举行祭祖大典,亲自取出镇国剑,赐予镇北王。 这一段历史至今还在军中流传,被津津乐道,成为镇北王众多光环中的一部分。 正是如此,镇国剑拒绝镇北王的一幕,给了士卒们难以承受的冲击。 城墙之下的士卒看不到那么远,头顶响起哗然的瞬间,无数人抬头望去,然后,他们听见的不是欢呼,而是崩溃的吼声。 看到的也不是同袍的笑脸,而是一张张崩溃的脸。 这 事实很容易猜到,镇国剑做出了选择,而这个选择,对他们来说是巨大的打击。 这意味着,高空中那位神秘强者说的都是真的,镇国剑厌弃了镇北王,因为他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行。 他屠杀大奉百姓,他与镇国剑离心离德。 “人无道,天罚之。镇北王,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许七安俯冲而下,裹挟着无边无尽的怒火,拖曳着滔天的魔焰。 咻 镇国剑自动飞起,把自己交在许七安手中,他霸道嚣狂,他威风凛凛,他如神似魔其实真实情况是,他只是一个配音演员。 镇国剑爆发出刺目的金光,悍然斩向镇北王。 这位大奉第一武夫脸色阴沉,毫不畏惧镇国剑的锋芒,手里长刀反撩。 “轰!” 仿佛数以百枚的火炮爆炸,可怕的冲击波席卷一切,摧枯拉朽,把周围房屋坍塌的废墟都吹的一干二净。 从城墙俯瞰的士兵,清晰的看见一道圆形气波扩散,呈涟漪状散开。凡触及之物,统统化作齑粉。 这一幕,只能用天灾来形容。 镇北王手里的长刀化作齑粉,这是司天监炼制的极品法器,削铁如泥,坚韧无比,纵使三品级的战斗,也能发出锋利的特点,切割敌人。 但在镇国剑之下,它脆弱不堪。 赤红色的巨蟒抓住机会,额头竖眼转动,迸射出一道乌光,比闪电快,比念头疾,咻一下打在镇北王身上。 镇北王身躯不可避免的出现僵硬,关节生涩,眼睁睁看着铜剑斩落。 “死!” 远处的巫师突然伸出手,对准许七安,用力一握。 咒杀术。 缭绕魔焰的不灭身躯如遭受击,承受了一定的伤害,劈斩的动作也被打断。 镇北王趁机出手,一瞬间打出上百拳,拳影密集,因为速度过快,上百拳只有一个声音:砰! 许七安宛如一颗出膛的炮弹,飞射出去,胸口略显凹陷,瞬息间恢复原样。 九条狐尾宛如遮天蔽日的屏障,在许七安身后的高空展开,为他挡住颓势。 刚于高空中顿住身形,下方风声呼啸,一股宛如石油喷泉的黑色粘液冲起,带着腐蚀一切,污染一切的架势,泼向许七安。 轰轰轰青色巨人狂奔起来,骤然跃起,以苍鹰搏兔的姿势扑向黑色莲花。 手中巨剑化作刺目的骄阳,奋力劈下。 黑色莲花在沛莫能御的剑罡中崩溃,化作袅袅黑烟,于远外重聚。 楚州城的地面,在这一剑之下,崩裂开延绵数里,深不见底的裂缝。 “我讨厌别人用拳头打我。” 这次是神殊自己的声音。 黑色魔躯背后,长出十二条不够真实的漆黑双臂,肌肉虬结,每一条手臂都握紧拳头。 十二只拳头同时落下,拳势快如残影。 每一拳都会在大地上制造出数丈方圆的拳印。 镇北王快如闪电,时而冲锋,时而折转,凭借武者的本能直觉,避开一个个拳头。 双方在城中展开激烈混乱,因为人数失衡,不再是一对一的交手,彼此之间更注重配合。 各大体系的法术纵横交错,你来我往,打的整座楚州城几乎找不到完好之处。 房舍化作废墟,废墟化作深坑,河流改道,池塘被填平。 自山海关战役后,九州承平二十载,还是第一次发生这个级别的混战。 人类城池对于这些几乎站在巅峰的高手来说,一场战斗下来,就夷为平地。 这时,吉利知古趁着“己方”三人拖住对手,一个腾跃来到血丹前,从废墟中捡起了这颗蕴含巨量生命精华丹药。 “我大奉百姓生命精华凝聚的血丹,你一个蛮子,也配?” 许七安最先杀来,一剑斩在青色巨人手臂,斩出白骨,却未能一斩而断。 三品武夫的体魄过于强大,镇国剑虽能真实有效的杀伤他们,也无法做到摧古拉朽。 可惜儒家圣人的刻刀远在京城,又被书院封印,否则我能打十个许七安心里惋惜。 血丹冲天飞起,九条狐尾卷了过来。巨蟒则直接扑起赤红身躯,遮天蔽日,似是要把血丹一口吞下。 镇北王、地宗道首分身、巫师相继出手,争夺血丹。 “咔擦” 多方角逐之下,血丹当场崩裂,被均分成七个小碎块。 没有丝毫犹豫,烛九和吉利知古吞噬了血丹,两人身上的伤势尽数修复,气息节节攀升,体魄和气机竟更上一层。 事已至此,巫师只有吞噬气血,来维持自身状态,应对后续战斗。 镇北王脸色阴沉,额头青筋一根根凸起,怒火欲喷。 这本来是他的机缘,他辛苦谋划的一切,结果却被众人分去一杯羹。 这下子,不仅丢了王妃,连血丹都没了。 真正赔了夫人又折兵。 镇北王把血丹丢入嘴中,嚼碎吞下,咬的咀嚼肌凸起,仿佛吃的不是血丹,而是许七安。 “大,大师这些,这些都是我大奉子民的精血。”许七安内心沟通神殊,对吞服血丹产生本能的抗拒。 “我有一招秘术,可以燃烧不灭之趣,让力量短暂达到巅峰,但需要庞大精血作为燃料。帮你提早结束这场战斗。” 许七安心里一动:“是你生前的巅峰?” 神殊沉默片刻:“不是,但对付他们足够了还有,我并没有死。” 许七安盯着手里的血丹,脑海里闪过一句话:屠龙的少年终将成魔。 神殊见他默然,不再犹豫,吞下了血丹碎块。 “好强大的力量,不愧是祭炼三十八万人而成的血丹,啧啧,镇北王,不如你把炼制血丹的秘术告诉我。我们一起屠城,一起晋升二品如何?” 吉利知古舒展身姿,感受着庞大能量在体内化开,心情愉悦到达巅峰。 “的确!” 烛九口吐人言,揶揄道:“我俩不会炼制这种血丹,胡乱吞噬生灵,顶多滋补,没有这样效果。而你镇北王一个人,偷偷摸摸屠一城可以,再多,就要被监正给宰了。不如咱们三人联手,炼制第二枚,第三枚血丹,如何。” 它边说着,边扭动蛇躯,似乎体痒难耐,要蜕皮了。 高品巫师冷笑道:“鹿死谁手还不知道。” 白裙女子看了眼许七安,咯咯笑道:“本国主再陪你们玩玩。” 地宗道首不屑多言,血丹与他用处不大,他没有吞服,藏了起来。索性只是一具分身,他已提前获取了自己想要的: 屠城的恶! 怎么都是赚了,不介意再陪他们打一场。 吞食血丹后,各方气息暴涨,都是自信满满。 自身超越了巅峰,连带着对镇国剑的畏惧也减轻了许多。 镇北王撕裂甲胄,露出古铜色的体魄,淡淡道: “本王亦突破到此生为止的巅峰,既然血丹平分,你们的目的也达到了。烛九,吉利知古,不如联手,先把这个家伙干掉。” 吉利知古和烛九,立刻看向许七安,三只眼睛里流淌着深深的忌惮。 镇北王这是祸水东引,把压力分担给他们。 可这是阳谋。 此人来历神秘,能驱使镇国剑,刚才的战斗中,对他们同样抱着敌意,如果镇北王死在镇国剑下,可以想象,此人的下一个目标必然是他们。 而镇国剑的存在,又对他们具备实质性的杀伤力,威胁巨大。 反观镇北王,他已经被镇国剑厌弃,实力又不比他们强,威胁不大。 烛九和吉利知古对视一眼,狞笑道:“好。” 镇北王嘴角一挑,笑容森然:“结盟达成。” 等杀了此人,夺回镇国剑,我再与镇北王联手斩杀烛九,不除掉这个隐患,镇北王极可能会死,烛九杀不成内心一番权衡,高品巫师做出妥协。 刹那间,镇北王、巫师、黑莲、烛九以及吉利知古,都将目光投向许七安。 五大高手形成默契,共杀此人。 场上的变化,让城墙上围观的士卒、密探,以及军中高手猝不及防。 士卒们目光复杂的看向孑然而立,手持镇国剑的神秘人。 白裙女子没有插手,拔高身形,一副袖手旁观的姿态。 她盈盈眼波凝视着许七安,似欣喜,又似悲伤。 神殊,展现出你真实战力的冰山一角吧。 :上一章本来是六千字,后来我精修了一下,填充了细节,字数达7500字,但收费依旧是六千字的标准。 待会开个单章感谢一下白银盟。留在章尾感觉没诚意。 《大奉打更人》正文 白银盟感谢单章。 感谢“沛谦哥”的白银盟打赏。 老哥从我写《姐姐》的时候就是盟主了,妖二代也是盟主,打更人白银盟,看来我一步步俘获你的芳心,ua 谢谢,写姐姐的时候就对沛谦哥记忆深刻了,那会儿刚出成绩,每一位盟主我都牢记在心里。其中就有沛谦哥。 不过沛谦哥似乎不太在群里冒泡,可以考虑加一下微信盟主群。 感谢“今晚睡个好觉丶”的白银盟打赏。 我们常在盟主群聊,今晚睡个好觉丶同样是老读者,妖二代开始入坑的,当初在本章说非常活跃。 除此之外,今晚睡个好觉丶还是书评区的管理,辛苦了,万分感激。 彩蛋章里,许七安云州案里拄刀而立的图,就是他自费找画师画的。 么么哒。 感谢“佛系八大爷”的白银盟打赏。 以前在qq窥屏的时候,就经常看到你冒泡,很活跃。 八大爷是《姐姐》时入坑的,又是一个老读者,真让人幸福。 不过八大爷说我又断章了,他要撕月票再考虑考虑呗,要不今晚床铺边给你留个位置? 大部分老读者的id,我一眼就能认出来。感谢有你们的陪伴,作为一个作者,能一步步凝聚自己的读者,是最幸福最有成就感的事。 远比写出一部火书要开心。 这年头,火书总是时不时冒出来,但能培养铁杆读者、朋友的书其实不多。一年到头,屈指可数。 谢谢大家,真的很感激。 对了,你们知道我忙,总是熬夜码字,更新速度不快,所以经常出现拖更现象。 原本我会开单章写,但被你们唾沫教育后,我让运营官在群里发公告通知了。 我,嗯,尽量保证准点更新吧。 每次看到你们“重新定义5点”“大奉拖更人”,我也会很尴尬和羞愧的,毕竟是个体面人,羞愧捂脸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四十四章 复仇者 常言道,战场瞬息万变。 这句话恰好应在此处。 任谁都没想到,前一刻还打生打死,势如水火的蛮族和镇北王,竟在此刻突然结盟,把矛头对准手持镇国剑的神秘强者。 对于五位巅峰高手,同时望来的目光,许七安舔了舔嘴唇,露出了狰狞的,嗜血的笑容。 “你似乎很兴奋?真以为有镇国剑,就能以一敌五?”镇北王眯着眼,冷笑道: “看你的气息,也是三品,正好血丹效果不够,那就用你生命精华来弥补。” 三品高手的生命精华不比血丹差,更准确的说,镇北王炼制血丹是为了庞大的生命能量推动他冲击二品的关卡。 本质是“庞大的生命能量”,三十万百姓炼制的血丹是生命能量,三品高手的精血也是生命能量。 只不过平时要杀一名三品太难太难,远不如屠城容易。 听到镇北王的话,烛九和吉利知古舔了舔嘴唇,露出垂涎之色。 围杀一名三品武夫,平时可没有这么好的机会。蛮族和妖族是盟友,两名三品,而北境虽只有镇北王一位三品,但他占据主场优势,有护城法阵和重型杀伤法器。 本身就是硬骨头,其次,镇北王肯定不会死守云州城。他和烛九拦不住一名只想逃跑的三品。 而杀不死镇北王,只会招来大奉的反噬,他们害怕那个魏渊再次挥军北上。 所以双方偶有冲突,但没有这样的大规模战役。 现在不同,现在是五名巅峰高手围杀一名三品,即使对方有镇国剑,顶多也就是烤肉上扎了一根针,吃起来有难度,也只是有难度。 在众人注视之下,许七安把镇国剑插在地上,抬起双手,捧住脸,昂起头,发出嘶哑的怪笑声: “压抑了这么久,终于可以尽情释放力量,五个三品的黄毛小子,勉强够本座吃一顿。” 然后,他竖起一根指头,宣布道:“第一阶段。” 镇北王等人眉梢一挑,只觉得对方不是虚张声势,就是因为血丹带来的力量有些失去自知之明了。 喂喂,大师你也太飘了吧,虽然你生前可能很强,可你现在只是断臂加残魂啊许七安也觉得神殊状态有些不对。 每次现出不灭之躯,神殊就会变的怪怪的,性情大变,仿佛换了个人。 “虚张声势!” 巫师冷哼一声,展开手掌,对准许七安:“歹” 他想说的是“死”,用咒杀术给予这个突然精神失常般的强者一记重创。 但“死”字说到一半,“许七安”突然食指抵住嘴唇,以一种浮夸的语气,压低声音说道:“嘘,三缄其口。” 刹那间,巫师只觉得嘴巴被无形的力量封住,不敢他如何努力的张大嘴巴,就是无法发出声音。 许七安随后消失,贴身近战输出。 一轮刺目的光团爆发,外人根本看不清战斗细节,只能通过不断爆炸的,雷声般的巨响里领悟到战斗的激烈。 随后一道人影跌飞出去,激发气血后,这位巫神教的巫师肉身膨胀,原本比青色巨人吉利知古还高大。 但现在被打回了原形,胸膛凹陷,腹部一个透亮的剑孔,左手齐肩而断,断口平齐,是被一剑斩断。 高品巫师快飞暴退,过程中激发气血,以九品血灵的能力,为自己修复伤口,重塑断臂。 “小心,他没有弱点,我找不到他的弱点。”巫师沉声道。 三品巫师叫做“灵慧”,可以看穿敌人的弱点、招式破绽,从而为自己规划出一套有效的攻击或反击计划。 灵慧给人最大的特点就是游刃有余,像是高高在上的强者,不管你如何发狂攻击,他永远不慌不忙的化解。 “你是佛门中人?” 烛九尖叫一声,本能的忌惮,竖眼旋即迸射出仇恨的光芒。 五百年前,在一甲子里被灭国的南妖也好,如今人才凋敝的北方妖族也罢,都吃过佛门的苦头,都被佛门教育过。 两百年前的九州,能和佛门一较高下的,只有大奉的儒家。 而今儒家没落,佛门堪称九州第一大势力。 “佛门算什么,待我重聚肉身之日,便是佛门覆灭之时。”许七安猖狂大笑,像极了无法无天的狂徒。 一道金光突兀刷来,直直打中神殊,却打中了残影。 下一刻,出手偷袭的烛九心里一凛,猛的回头,竖眼爆射出金光。 那里一道身影刚浮现,便被金光撕裂,原来只是一道幻影。 噗! 浑身缭绕魔焰的“许七安”落在赤红巨蟒的背上,他把青铜剑刺入巨蟒背部,拖着它,在这条赤红色的大路上狂奔。 镇国剑切开了巨蟒的血肉,切断一节节颈椎骨。 他身后开出一丛丛血色的花。 烛九凄厉咆哮,巨大的蛇身在城中翻转,横冲乱撞。在城头士兵们眼里,就如同一条发狂的蛇冲进了沙盘。 这时,青色巨人吉利知古,无声无息出现在许七安身后,巨剑霍然劈下。 许七安身后仿佛长着眼睛,回身方撩镇国剑。 当当当 门板似的精铁重剑在青色巨人手里像是玩具,两人在一瞬间,对拼二十余刀,重剑一寸寸缩短,崩出一块块碎铁片。 许七安腾声而起,按住青色巨人的脑袋,游鱼般的窜到他身后,咔擦一声,青色巨人的正脸出现在了后背。 铜剑一闪,割开了皮肤外的角质甲胄,割开喉管,割开颈动脉。 红中带青的鲜血如同喷泉,强大的压力下,喷起数米高。 镇北王突然头皮发麻,出于武者对危险本能的直觉,他猛的朝前腾跃,劈开了斩向头颅的一剑。 也就在他站稳的刹那,神殊如影随形,已杀至身后,镇国剑爆发煊赫的金光,仿佛要将虚空斩碎。 镇北王眼里只剩煊赫的剑光,汗毛竖起,身体每一根神经都在向他传输危险信号,告诉他:危险危险,不避开会死! 自山海关战役后,已经很多年没有遭受过致命的威胁。 这一刻,他的心反而平静下来,念头前所未有的澄澈,有些人,越是危险,就越能爆发潜力。 天赋绝伦的镇北王恰好是后者。 他表情波澜不惊,他眼神平静如镜,他握住了拳头,缓缓打出,却又快到极致。 一股霸道无双的拳意激荡而出,引起天地异变,高空云层旋转,呈旋涡状。大地轰隆隆颤抖,似乎无法承受如此霸道的意气。 众所周知,武夫之粗鄙,古今少见,没有炫目的特效,没有花哨的技能。 因此,镇北王这一拳,完全以自身气机引动天地异象,极其可怕。 当! 拳头和剑刃碰撞在一起,天地间一声洪钟大吕,直接震晕遥远处的士卒和蛮族骑兵。 狂暴的能量化作纯粹的冲击波,两人为中心,方圆数里的地面轰然下沉。 吉利知古、高品巫师等人也不得不暂避锋芒,躲避这股可怕的冲击波。 高压之下,镇北王轰出了他人生中最巅峰的一拳。 他的拳头已经化作血泥,断裂的腕口不断流淌出鲜血。 霸道,是他坚持的武道,也是他凝练的意。 “有趣有趣,极少见到有人修霸道之意。” “许七安”一手持剑,一手捂脸,神经质似的大笑,笑的让镇北王脊背发寒。 “呼,呼” 缓缓后退的镇北王,听见了身旁传来喘息声,他左右瞥了一眼,发现吉利知古和高品巫师缓步靠近自己。 似要会合。 而远处的地宗道首也慢慢挪移方向,挪移到三位近身战强者的后方。 他们不敢分散了。 “他没有弱点,近身战堪称无敌。”巫师传音说。 “他的肉身很古怪,非我等能比。”青色巨人也给出自己直观的感受。 “但他似乎没有“意”。”镇北王传音道。 他的手还没恢复,血肉缓慢蠕动,消除淡金色的火焰。 佛门中人,禅武双修,肉身邪异可怕太强了,佛门何时出了这样一位强者,他到底是谁。 到此,五位强者不复刚才的自信。 靠近城墙的房舍顶上,大理寺丞和两位御史站在屋脊,眯着眼,眺望着远处的战场。 他们只是凡人,根本看不清战斗细节,最多就是从轰隆隆的爆炸声,以及吹到近前来时,化作狂风的气机波动,判断出此战的激烈程度。 但好在身边有杨砚这样一位金锣,堂堂四品,平时还是很有威慑力的。 如今做个“望远镜”也是个不错的人选。 刘御史一边踮脚张望,一边问道:“杨金锣,战况如何?” 大理寺丞紧接着追问:“那位神秘高手如何能战五人,他,他可还好?” 杨砚心潮澎湃:“太强大了,那位神秘高手太强了。面对五位三品围攻,竟凭一己之力,压住了他们。” “好,好!” 大理寺丞激动的浑身颤抖。 趁着大奉士卒与蛮族停止交战,那些存活的江湖武夫纷纷溜上城墙,各自挑了一处城墙俯瞰。 太强大了,这就是巅峰高手的战斗。 云州城可是一座拥有三十多万人口的大城,普通人横穿这座城市,得走整整一天。 骑马也要两个时辰。 而今他们从城头俯瞰,只看见大片大片的废墟,只有临近城墙位置的房舍保持完好。 这是因为城中的强者们不以破坏为目的,否则,只怕连四面城墙都已经被拆。 “干他酿的,杀了镇北王和蛮子、蛇妖,为楚州城的百姓报仇。” 一个年轻的江湖人怒骂道。 “放肆!镇北王乃亲王,你犯了大不敬之罪。” 远处,一位黑袍密探闻声,勃然大怒。 “老子说的有错?” 那年轻的江湖人有着北境人的火爆脾气,吊着眼睛,毫不畏惧的与密探对骂: “镇北王为一己之私屠了楚州城,狗屁的亲王,连镇国剑都厌弃他。” “对,杀了他们,老子这次要是能保住狗命,一定把镇北王干的事宣传出去。” 周边的江湖人士同仇敌忾,纷纷叫骂,并按住了刀柄。江湖匹夫桀骜难驯,心里本就憋了无尽的怒火。 他们按刀柄可不是震慑,而是真的会抽刀子玩命。 密探见对方人多势众,且都不是弱手,便冷笑道:“尔等以为妖蛮联军攻城,内忧外患,非常时期,便可以目无法纪,诋毁亲王? “我现在就让你知道,这楚州,依旧是镇北王的楚州。” 说罢,他大手一挥,命令伸手的数百士卒:“给我拿下这几人,如有反抗,格杀勿论!” 没人动。 黑袍密探霍然转身,面具下的眼睛恶狠狠瞪着众士卒:“你们想违抗军令吗!” 士兵们低下头去,依旧不动。 “老子虽是匹夫,但也知道读书人常说一句话:得道多助失道寡助。镇北王丧心病狂,早已人心尽失。 “你这镇北王的走狗,还敢在这乱吠。” 十几名江湖人士,果然抽出兵刃,一拥而上,把密探活活砍死。 不远处的士卒依旧垂着头,什么都没看见,保持沉默。 砍完人后,众江湖人士继续关注战场,俯瞰远方。 其实他们完全可以借此逃离楚州城,远离是非之地。但没有人走,并非爱看热闹,而是想看到一个结果。 为此,即使付出性命也在所不惜。 匹夫以力犯禁,然,匹夫胸腔热血未熄。 这时,地宗道首的传音:“不夺走镇国剑的话,我们很难战胜他,吞噬血丹后,此人实力突飞猛进。” 黑莲道首的话,引起烛九、吉利知古等人一致认同。 五人保持着严阵以待的架势,暗中传音交流。 镇北王腕口血肉缓慢蠕动,恢复,传音回应:“你有什么办法?” 黑莲道首传音道:“我能利用阵法侵蚀镇国剑,让它短暂失去灵性,维持一刻钟。代价是这具分身消散。” 镇北王等人不惊反喜,武夫只有暴力蛮干,遇到战力比自己强的同体系强者,很容易被压制。 但其他体系不同,手段诡谲多变。 黑莲道首的一具分身,换取对方失去镇国剑一刻钟,这是无比划算的买卖。 远处的巨蟒烛九传音道:“不行,以他肉身的可怕,即使没有镇国剑,我们也不可能在一刻钟里将他杀死,或重创。” 没有镇国剑,他们有信心打败对方,但做不到在一刻钟里杀死。 高品武夫太难杀了。 镇北王略作沉吟,道:“或许可以,只要我们的总体实力能短暂达到二品,嗯,我单纯指二品的力量。” 三品晋升二品,当然不只是气机方面的提升,还是“意”的蜕变。 青色巨人嗤笑传音:“二品的力量,你说有就有?” 镇北王淡淡道:“我有一张阵图,是监正早年作品,此阵叫无双法相,他能把众人之力合二为一,凝成一具法相。有一无二,故名无双。” 阵图是很多年前,他从监正那里求来的,理由是一旦北方妖蛮两族联手,他独木难支,需要强有力的自保手段。 监正也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于是赐了阵图,顺便清一清库存。 大敌当前,五人很快达成共识。 青色巨人吉利知古率先行动,目标却不是“许七安”,而是对准某一段城墙,猛的一摄。 “嗡嗡” 城墙上的士卒和蛮族骑兵,手里的武器忽然脱手,自动飞向空中。 呼钢铁铸造的炮架等重型武器也飞了起来,一股脑儿往高处汇聚。 这些铁器在空中熔化成铁水,不断排出杂质,浓缩成赤红色的铁水球。 “许七安”持着镇国剑,嘴角翘起,桀骜的看着这一幕。 大师,他们在憋大招,莫哔哔,肛了他们许七安心里一凛,于脑海沟通神殊和尚。 神殊和尚置若罔闻,保持着拄剑而立的姿势,像是信号不稳,突然掉线了似的。 这个状态下的神殊太桀骜太嚣张了,我根本驾驭不住他额,是什么让我产生了我能驾驭他的错觉许七安心里叹息。 巫师抬起手,掌心对准许七安,喝道:“死!” 神殊下意识的施展佛门法术,打断他的咒杀术,但这时镇北王杀到了,这位大奉第一高手气势如虹,拳意霸道无双。 “许七安”施法被打断,抬剑刺出。 砰! 他的胸口突然凹陷,咒杀术产生了巨大的杀伤效果,并打断他的剑势,镇北王顺势一拳轰在许七安胸口。 轰的一声,拳意透出后背,炸起飞瀑般的气机。 此时,天空中铁水铸成一口亮红色的大钟,并迅速冷却,钟体呈现漆黑之色。 巨钟朝着许七安轰然罩下,过程中,地宗道首化作黑色浊流卷住巨钟,钟体表面浮现一个个漆黑扭曲,充满邪异和堕落的符文。 顷刻间,这口现场炼制的巨钟,融合地宗道首,变成一口散发邪异黑雾的法器。 它象征着堕落,腐蚀世间一切。 烛九额头竖眼亮起,骤然爆射出一道乌光,直直打中许七安,打的他思维混乱,身躯僵滞。 巨钟轰然罩下。 尘埃落定。 见状,镇北王等人露出了胜利在望的笑容,此钟一落,奠定了他们胜利的基础。 “当” 突然,巨钟表面出现一个手掌,一个向外凸起的手掌印。 “当当当” 越来越多的手掌印凸起,这口象征堕落的法器形体扭曲,濒临破碎。 众人脸色一变,镇北王不再犹豫,冲天而起,喝道:“随我来!” 他凝立在高空中,肌肉膨胀,一个个泛着白色微光的符文凸显,覆盖他身躯每一个角落。 阵图就在他体内。 青色巨人、烛九、巫师纷纷腾空,撞向镇北王。 泛着微光的咒文猛的扩散,同步覆盖他们,而后是几乎照亮整个楚州城的光团诞生,宛如一颗小太阳。 几秒后,小太阳缓缓消散,一股强大到难以想象的气息诞生了。 这股气息宛如天神降临,带着高位生物的威压,如渊如狱。 一道十丈高的巨人浮空而立,他皮肤青中带赤,胸口、关节等要害覆盖角质甲胄,手脚比例完美,肌肉线条有力。 一具完美的躯体,为战斗而生的完美躯体。 他的脸是镇北王,他脑后浮动着一道虚幻的黑影,那是巫师召唤来的战魂,有战力加成。 城头,大奉士卒、青颜部蛮子、妖族大军,一个个战战兢兢,双腿不断颤抖,低着头,不敢直视可怕的“神灵”。 另一边,靠近城墙的屋脊上,大理寺丞和两名御史一屁股瘫坐在地,骇的脸色惨白,瑟瑟发抖。 杨砚看着他们,声音前所未有的凝重:“准备好出城,赶紧离开这里,不然,我们会被灭口。” 使团众人心里一沉,杨砚的意思很明白,那名扬言要惩罚镇北王的高手,即将落败。 “这是怎么回事?” 突如其来的转变,让几个文官无法理解。 杨砚摇头:“我不清楚他们使了什么手段,但这股力量比那位神秘高手要强大太多太多,他没有胜算的。 “走,赶紧走。” 他带着三名文官跃下屋脊,陈捕头和百夫长陈骁迅速行动起来,在前方开道。 见这些武夫脸色紧张,焦急逃命的姿态,刘御史等人心里再无侥幸,知道局面陷入糟糕处境,楚州城不可多留。 砰! 巨钟被狂暴无匹的力量撕碎,地宗道首的分身湮灭。浑身缭绕魔焰的许七安顺利脱困,他手里的铜剑染上一层漆黑的墨色。 再无半分灵性。 “暂时不能用了。” “许七安”随手把铜剑丢弃,毫不眷顾,然后,他昂着头,望着天空中的十丈巨人,咧嘴:“变那么大做什么。” 那巨人低下头,凝视着许七安,森然道:“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吞噬你的精血,那一定很美味。” “镇北王,你屠了整座楚州城,可曾想过,会有一日遭天谴?” 这一次,是许七安的声音。 镇北王冷笑不答,但下一刻,他开口说话,响起吉利知古的声音: “镇北王,你堂堂三品武夫,敢做就要敢当,怎么,还要把屠城的罪过甩到我们妖蛮身上?” 而后是烛九的怪笑声:“屠城便屠城了,有什么不敢承认,多大的事儿。不过是一些卑微的蝼蚁,在我们祖先统治九州的年代,人族的地位不比牲畜高多少。 “想杀就杀,想吃就吃,能成为我们的血食,为我们提供生命精华,是这些蝼蚁的福气。镇北王,你不也是这么想的吗。不然,做的出屠城之事?” 声线转为吉利知古,哈哈笑道:“镇北王,其实咱们没有区别,只不过我们更赤裸裸,而你们人族强者,习惯了把自己蒙上一层叫做“虚伪”的面纱。 “今日之战后,你屠城的罪行必将传遍天下,还是想想如何善后吧。” 巨人再次开口,响起镇北王的声音,语气淡漠:“坑杀所有士卒便是。” 他孤高桀骜,他霸道冷酷,是文武双全的枭雄,这样的人不屑做口舌之争。 烛九说的没错,屠城便屠城了,他并不在乎凡人的死活。 今日之事,本是设局猎杀吉利知古和烛九,而今因为一个佛门神秘高手的出现被搅黄,甚至把他的罪名公之于众 因为镇国剑的厌弃,北境这些士卒已经对他抱有怀疑。聪明的人,结合妖蛮两族的表现,巫神教高品巫师的出现等等细节,早就笃定他炼丹屠城。 所以,在镇北王眼里,楚州城内这些士卒,已经被提前判处死刑。 “镇北王,真的屠城了” 城头上,一个百夫长痛苦的喃喃道。 “哈哈哈,人族都是傻子。” 一个蛮子大笑起来,笑的前俯后仰:“早在一个月前,我蛮族密探就渗入楚州,寻找屠城之地。你们也不想想,今日我们妖蛮两族为何要攻城? “楚州城有床弩火炮,有护城阵法,而我蛮族人口向来有限,珍惜的很。不是事出有因,我们攻城作甚? “因为我们知道镇北王在楚州屠杀大量生命,炼制血丹,妄图晋升二品,嘿,这对我们妖蛮两族来说是灭顶之灾。” 蛮族猖狂的嘲笑,与士卒们惨白的脸色形成鲜明对比。 其实这些守城的士卒和幸存的江湖人士一样,他们可以逃跑,却没有,为什么? 想等一个结果。 不是等镇北王落败,而是等一个真相。 镇北王在边境士卒心里,是神明般的存在,是军队的信念,是士卒们崇拜的对象。 他戍守边关,他修为盖世,他守护北境安稳。 一直以来,士兵们说起镇北王,都会抱拳,并举到头顶。 敬若神明。 所以,当许七安呵斥镇北王屠城,没人相信。直到镇国剑厌弃他,士卒们有惊愕,有茫然,有痛苦,有不信 但只要镇北王不承认,他们愿意在心里保留一丝期待。 可现在,最后的侥幸也破灭了。 “许七安”仰着头,与空中巨人对视,缓缓道:“第二阶段。” 终于彻底唤醒力量了吗,大师你的技能前置时间可真长,还是说越强大的武者,复苏过程越缓慢许七安心里松了口气。 一股暴烈的气息冲天而起,节节攀升。 不是来自镇北王,而是浑身缭绕魔焰的许七安,他身躯开始膨胀,两丈、五丈、七丈,十丈 这个过程中,他的肩胛位置,鼓起一团团肉包,突然刺破皮肤伸展出来,那是十二条漆黑的手臂。 同时,脑后浮现一道圆环,燃烧着漆黑魔焰的圆环。 这尊巨人浑身漆黑,肌肉虬结,宛如黑铁铸造,背生十二条手臂,脑后一道漆黑火焰的圆环。 就像,就像入魔的佛门法相。 巨人气息磅礴,宛如战神。 法相魔焰滔天,宛如魔神。 “你也是二品?” 镇北王神色严肃的盯着漆黑法相,他终于知道刚才“第一阶段”是什么意思。 眼前这个第二阶段才是这个神秘强者最巅峰的力量,方才不是。 “二品?” 漆黑法相嗤笑一声:“贫僧当年,一只手就能压的二品抬不起头来,不管任何体系。” 镇北王嘴里冷哼,余音未绝,人已出现闪现至漆黑法相身后,一拳重击后脑。 这一拳打出了天塌般的可怕景象。 漆黑法相脑后的魔焰光环直接崩碎,如黑铁铸造的身躯踉跄前奔。 “就这?” 魔焰光环重新凝聚,漆黑法相嘴角一挑,“很多年不知道什么叫痛了,你还差点。镇北王,你屠戮楚州三十八万生灵,我便打你三十八万拳。” “只管来!”镇北王傲然道。 “走,走,快走” 陈捕头大吼。 威严恐怖的气息弥漫在天地间,他有种窒息的感觉,仿佛下一秒心脏就会炸裂。“神灵”的战争,岂是凡人能够围观。 大理寺丞和刘御史等人双腿已经走不动道,被杨砚拎在手里,使团一行朝着最近的城门跑去。 临近城门后,他们发现士兵和蛮族还有妖族纷纷逃向城墙,竟出奇的和谐,过程中没有相互厮杀。 杨砚知道,这是恐惧充斥着了他们的内心。 “去东城门,东城门离的最近,战斗波及不到。”杨砚做出决定,带着使团前往东城的城头。 那里足够远,可以为他们提供可以安全的眺望场所。 使团们方甫登上城头,忽然听见极远处“轰”的一声,连忙扭头看去,只见镇北王被一拳打的踉跄后退,撞塌了身后的城墙。 灰尘瞬间掀起,巨石滚滚。 武夫的战斗朴实无华,但足够暴力。 “我们在观看神灵之间角斗,这是大不敬”一位蛮族战战兢兢道。 漆黑法相把骑跨在镇北王身上,十二双拳头暴雨般落下,打的气机团团迸爆,打的尘埃扬起,地面塌陷。 “老子不管你是大奉亲王还是皇帝,你敢屠城,我就要杀你!” 密集的拳头打在镇北王胸口、脸庞、角质盔甲,宣泄着最原始的暴力。 “没有人可以依仗力量肆意杀戮,如果你觉得可以,那我今天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角质盔甲崩裂,猩红的鲜血流淌一地,染红了半边城墙。 这当然是许七安在说话。 咔擦两条漆黑手臂被折断,镇北王一个头锤撞飞漆黑法相,缓缓起身: “何其可笑,你于我生死相斗,只是为了满城蝼蚁?看来,你并不知道什么叫强者之心。” 尽管狼狈,镇北王的声音依旧霸道,桀骜,充满自信。 他缓缓吐纳,天空中白云受其牵引,齐聚而来,呈现出旋涡状。 随着镇北王吐息,破碎的角质修复,伤口愈合。 另一边,“漆黑法相”两条断臂飞来,接在断口上,严丝合缝,他平静的说道:“一万拳了。” 镇北王脸色阴沉,气息略有下滑,他抬起手,道:“死!” 他的掌心沾染着鲜血,是漆黑法相的血,这一招咒杀术,本该让漆黑法相遭受重创。 但什么都没发生。 因为漆黑法相身后的魔焰光环,拟化成一颗漆黑舍利,绽放温和的、浓郁的乌光。 佛门舍利和道门金丹一样,都有万邪不侵的功效。 漆黑法相发起冲锋,踏步声宛如地震。 镇北王微微沉腰,缓缓握住拳头,随着五指合拢,空气发出沉闷的爆炸声,他抓爆了空气。力量之强可想而知。 霸道的拳意再次出现,天空中,旋涡状的云层霍然崩散。 十二双双臂骤然合一,融入“许七安”的右臂,同样一拳打出,针锋相对。 两只拳头轰在一起,气波不是呈涟漪扩散,而是一瞬间横扫整个楚州城。 如同台风过境,吹走废墟,吹走平地上的一切,方圆数里都被清空了,连废墟都不存在。 镇北王的拳头一寸寸崩裂,炸出一块块血肉。 他痛苦的咆哮起来,踉跄后退。 漆黑法相迈步跟进,十二双拳头持续出击,打在镇北王胸口和脸庞,打的他不停跌退。 “砰砰砰!” 拳头密集,常人肉眼无法捕捉,打下一片片角质盔甲,修复又打碎,修复又打碎。 “可笑吗,为凡人搏命可笑吗?” 砰砰砰 “没有百姓,你做什么亲王,你是谁的亲王。” 砰砰砰 五万拳,十万拳,二十万拳,三十万拳镇北王的身躯一次次崩裂,一次次修复,最开始他能反击,受的伤越来越多,渐渐便没了招架之力。 三十八万拳! 拳毕,许七安十二双手臂探出,抓住镇北王的脑袋、手臂、腰腹、双腿,高高举起。 这一刻,许七安目光扫过寂静的城头,扫过满目疮痍的城市,屠城中的一幕幕再次浮现,耳边仿佛响起了三十八万条冤魂的痛哭声。 什么是强者? 视凡人如蝼蚁? 他仿佛回到了云鹿书院,回到了亚圣殿,看见自己握着笔,在石碑写下歪歪扭扭的四句话: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天平。 “杀了他!” 突然,城头传来响起咆哮声,一个年轻的江湖人站在凸起的女墙之上,用尽全力的嘶吼,脸色狰狞。 “杀了他!” 一个士卒忍不住喊道,旋即被身旁的黑袍密探,充满杀机的盯了一眼。 那士卒惊恐的低下头。 黑袍密探刚要开口威胁,下一秒,又有士卒厉声喝道:“杀了他。” 这一下,仿佛火星掉落在草原,掀起燎原之势。 越来越多的士卒回应。 “杀了他!” “杀了他!” “” 恍惚间,许七安仿佛看见了三十八万条冤魂出现城头,出现在天空,出现在地面,他们默默的看着自己,所有心声汇聚成三个字: 杀了他! 十二双手臂同时发力,猛的一撕。 他把镇北王撕的四分五裂。 血雨瓢泼而下。 漆黑法相浑身浴血,宛如地狱中归来的复仇者。 :我待会要写百盟感谢章了,额,或者明天写,因为不想敷衍百盟感谢章,肯定会花费很多时间去写。 这样会耽误我下一章,所以感谢单章可能明天写,可能第二章更完后,我熬夜写。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四十五章 作揖 那尊十丈高身躯四分五裂,他的头颅化作镇北王,躯干化作烛九,双手化作高品巫师,双脚化作吉利知古。 四名高品强者没有一个完好,巨蟒烛九断了一截尾巴,百丈长的尾巴;吉利知古左半边身体撕的稀烂,肠子和脏器挂露在外。 高品巫师头顶的战魂虚影直接幻灭,他的下半身不见了踪影,狰狞的伤口血肉蠕动,血光膨胀又收缩,宛如呼吸,试图修复伤伤势。 镇北王身体保存完好,但体表布满瓷器般的裂纹,血流不止。 他的气息衰弱到了极致。 “跑,跑” 烛九被吓破了胆,此人根本不是三品,分明是残缺的二品。 他们四位不同体系的三品强者合体,爆发出的气机已经触摸到二品的门槛,可依旧打不过他。 这说明什么? 对方完整状态下,是货真价实的二品,所以,他吞噬血丹后,修复了部分伤势,弥补了残缺,这才爆发出如此可怕的力量。 这和他们本质上是不同的,他们四人以数量弥补质量,可对方其实是真正的二品,是在这个可怕领域里的强者。 巨蟒疯狂扭动残躯,扭出了这辈子巅峰频率,朝着那面残缺的城墙游去。 吉利知古比牠更早一步逃亡,太可怕了,这个神秘强者太可怕了,刚才有一刹那,吉利知古从他身上感受到了和死去父亲一样的威压。 那是二品强者的威压。 赤红巨蟒扭动身躯,发出轰隆的巨响,蛮兽过境一般,只不过这条可怕的巨兽竖眼充满了恐惧,一心只想逃走。 青色巨人不顾狂奔中震落的内脏,朝另一个方向逃去。 城头,青颜部的蛮子,妖族大军吓破了胆,纷纷跃下城墙,仓皇逃窜。 首领都败了,现在不走,迟了小命就没了。 高品巫师双手捏诀,尖啸一声,一道虚幻的黑影自冥冥虚空中降落,是一只巨大的禽类,展翼数十米。 禽类战魂。 它卷着高品巫师扶摇直上,朝东北方向飞去。 同时,身为灵慧境的巫师,脑海里闪过一系列的应对措施,如果对方率先阻击自己,会从哪个角度出手,出拳时,攻击落在何处等等。 他维持制定了许多自保手段,务必让自己不被当场轰杀。 当然,以灵慧境巫师的能力,他知道神秘高手追击自己的可能性不高,因为对方的目标是镇北王。 必定优先对付镇北王,而后是吉利知古,其次才是自己和烛九二选一。 他逃生的几率极大。 漆黑法相一寸寸缩小,恢复等人身高,但十二双手臂和后脑的火焰光环仍在。 “镇北王,血债血偿。” 许七安一步跨出,握拳,摆臂后拉,捶爆空气。 镇北王的身躯四分五裂,一块块散落,鲜血溅了一地。 肉块随后变成一团扭曲的蠕虫,散发恶臭。 而他的身影,出现在百丈之外,御空逃窜。 替身蛊! 天蛊部的保命手段,将蛊养在体内,平日里吸取宿主的生机和气血,与宿主同化,生死关头,可以替宿主挡灾。 此蛊只需求来蛊种,植入体内便可,谁都可以用。 镇北王身为大奉亲王,自保的手段还是有的。 “你逃不掉。”许七安怒吼道。 神殊和尚配合着追击,短暂夺回话语权,朗声道:“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御空中的镇北王身躯一僵,脖子动了动,似乎想回头,刹那后,他摆脱了佛门戒律的影响,继续逃走。 趁着对方凝滞的瞬间,许七安追赶到了他身后,十二双同时轰出,打出空气爆炸的效果。 关键时刻,镇北王身躯炸出一团血雾,潜力爆发,硬生生推着他侧向挪移,避开致命的拳头。 “回来!” 十二双手同时展开,气机锁定,猛的一拽,把镇北王抓了回来。十二双手握住了镇北王的头颅、手臂、双腿。 这一刻,城头上,一双双目光眺望着此处,望着命悬一线的镇北王。 没有人说话。 场面寂静的可怕。 镇北王体内,一股股精纯的气血溢出,十二双手臂,就如同二十四个黑洞,疯狂榨取他的生命精华。 “我虽不知道你为何能用镇国剑,但你并非大奉皇室之人,楚州城三十八万百姓,与你何干?” 感受到生命精华的流逝,这位大奉第一武夫终于露出了绝望之色。 如果是监正要杀他,他可以理解。朝堂文官们弹劾他,也可以理解。 可此人既不是大奉人士,同是自身亦非善类,魔焰滔天,竟为了整个楚州城的百姓,要置他于死地。 “那我杀你,又与你何干?” 许七安冷笑道:“你心中没有正义,你崇尚弱肉强食的规则,那我今天就替三十八万生灵告诉你一件事。” 顿了顿,他表情不屑,道:“其实,你何尝不是蝼蚁。” “不!” 镇北王发出绝望的咆哮,如猛兽死前的哀嚎。 屠城是他最得意的谋划之一,炼血丹涨修为,同时请君入瓮,以镇国剑杀吉利知古和烛九。 一旦成功,世上只会记得他的丰功伟绩,歌颂赞扬。谁会记得那三十八万条冤魂? 一座城换两名外族三品高手,换大奉出一位二品,他们死得其所。 可正是这个最得意的谋划,最终害了他。 镇北王的吼声夏然而止,血肉猥琐干瘪,变成一具干尸。 许七安用力一撕,把他的脑袋和四肢撕了下来,随手丢弃。 这一撕,撕碎的是一位亲王,一位巅峰武夫半个甲子的锦绣年华。 塞北的风吹在身上,吹开了心里的阴霾,他只觉念头通达,问心无愧。 李妙真发现血屠三千里案,初时,许七安只在心里觉得沉重,却没有太深刻的感受。毕竟是远在天边的事。 随后,他奉命前往楚州,调查此案,他便决定要管。 随着一步步揭开真相,意识到镇北王的暴行,那晚,看见布政使郑兴怀的记忆,他便已打定主意。 一定要破坏镇北王的谋划,阻止他,惩罚他。 既为那三十八万无辜生命,也是为他自己的信念。若是忍气吞声,畏缩不前,这件事会成为他一辈子的心结。 我管不了天下事,但我能管眼前事。 城头上,两万多名北境士卒,数百名江湖武夫,他们看见那道背生二十四臂的身影,收敛了凶狂气息,朝着下方的楚州城,深深作揖。 见到这一幕,刘御史忽然老泪纵横,跌坐在地,嚎啕大哭。 大理寺丞红着眼圈,认真严谨的整理衣冠,以读书人最真诚的姿态,朝空中那人作揖。 杨砚深深的看着远处,抱拳。 陈捕头抱拳。 百夫长陈骁抱头。 两万多士卒齐抱拳。 他拜亡死于城中的百姓,城头上,两万多人拜他。 镇北王死后,北境的势力就失衡了,我得再杀一个三品许七安在心里沟通神殊大师。 “两炷香时间我就要进入沉睡了你想好杀谁了么。”神殊和尚的声音透着无与伦比的疲惫。 刚才若非吸收了镇北王的生命精华,神殊这会儿已经陷入沉睡。 二十四臂法相的战力直达二品,而神殊只是一条手臂,潜能压榨巨大,这个法相秘法不是他这条断臂能施展的。 “吉利知古。” 许七安没有丝毫犹豫的做出选择。 北方妖族大部分疆土与巫神教接壤,双方矛盾非常激烈,烛九可以留着与巫神教纠缠,相互牵制。 吉利知古必须要死。 蛮族对大奉北境荼毒最深。 做出选择后,神殊和尚御空而去,循着气息,追踪吉利知古。 云端之上,大笑声响起,白衣术士笑的前俯后仰,笑的酣畅淋漓。 “镇北王死了,终于死了,死的好啊。”白衣术士拍掌称快。 这时,银铃般的娇笑声传来,白裙女子踩着云彩,扭动腰肢缓缓而来,烟视媚行。 她容貌绝美,菱形小嘴红润诱人,透着光泽;一双勾人的狐媚子眼,顾盼生辉;琼鼻俊挺,眉毛又长又直。 这些精致的五官勾勒在一张尖俏的瓜子脸上,让人不自觉的想到“红颜祸水”四个字。 兼之系带勾勒出蜂腰,胸脯撑的鼓胀胀,身材比例极好。 就算是最挑剔的男人,也找不到她身上的瑕疵。 “杀镇北王是你谋划中的一环?”白裙女子笑着问道。 “你想知道?” 白衣术士顿住笑容,淡淡的看着她:“不如咱们换一换情报你认识那人?” 白裙女子颔首:“认识。” 白衣术士沉吟道:“他就是佛门使团要找的那个魔僧。” “他是一个可敬的人。” “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白裙女子促狭笑道:“你猜。” 白衣术士不答,气定神闲。 她叹了口气,轻声道:“我很尊敬他。” 说完,白裙女子看着术士,嗓音软濡:“该你啦。” 白衣术士负手而立,俯瞰万里河山,语气里透着一切尽在掌控的自信,缓缓道: “我只告诉你两件事:一,是我蛊惑元景帝修仙;二,镇北王一死,监正再难挡住滚滚大势。至于其中缘由和细节,我就不说了。” 这时,两人同时把目光投向远处,一道人影御剑而来,对两人视而不见。 “这一代的天宗圣女资质不错,有望三品,甚至冲击二品。”白裙女子点评道,并未掩饰自己的声音。 白衣术士“呵呵”笑道:“于我等而言,未来两年内,最值得期待的盛事就是天人之争。” 等许七安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城头慢慢响起一些声音,这些声音最后汇聚成河流,变的嘈杂混乱。 镇北王死了,楚州城化作废墟,北境群龙无首,存活下来的两万多士卒陷入巨大的迷茫里。 杨砚注意到了士兵的异常,气沉丹田,喝道:“众将士听令,本官乃金锣杨砚,本次使团主办官。 “如今镇北王已死,本官接受楚州城一切军政要务,速下城头,在城外聚集。” 士卒们顿时有了主心骨,井然有序的离开残破的墙头,群聚在城外的空地上。 杨砚少年时代,追随在魏渊身边,参加过山海关战役,领军的经验还在,很快就安抚好将士,维持住了秩序。 恰好此时,李妙真御剑而来,停在楚州城上空。 此时天色已经青冥,再过几刻钟,天就彻底黯下来。 她俯瞰着化作废墟,满目疮痍的楚州城,心说我还是来晚了,楚州城已破,看这架势,刚刚城中发生过高品武夫的战斗。 李妙真粗略的扫了一眼废墟,而后转头望向城外聚集的军队。 这不合理有过丰富军旅生涯的白马银枪小女将,一下子判断出情况不对劲,按理说,这般激烈的战斗,必定厮杀惨烈。 不可能有这么多的士兵存活。 “杨金锣,楚州城发生何事?镇北王人呢?” 李妙真驾驭飞剑,悬在杨砚等人不远处的低空。 杨砚早就看到她了,两人在云州剿匪时,有过交集,勉强算有交情。只是面瘫武痴性格古板,即使见到熟人,顶多是目光交接时微微颔首,不会刻意出声招呼。 闻言,大理寺丞等人表情古怪起来。 杨砚解释道:“镇北王屠城,被杀了。” 李妙真脸色僵硬,怔怔的看着他。 杨砚点了点头,表示事情就是这样。 你这算什么解释,你这是在吊人胃口吧,要不是知道你性格本就如此,我现在就撩袖子揍你了,哦,我打不过四品巅峰的武夫,那没事了李妙真心里嘀咕。 大理寺丞咳嗽一声,补充道:“黄昏时,北方妖蛮两族大军联手攻城,青颜部首领吉利知古,妖族首领烛九,为争夺血丹而来。 “而血丹,是镇北王屠了楚州城三十八万人口炼制而成。镇北王为一己之私,杀戮竟将整座城屠戮一空。” 说到这里,大理寺丞露出沉痛之色,然后,他看见李妙真一脸淡定,没有一丝一毫的震惊。 “你,看起来不以为然?”大理寺丞就有些生气。 “我早就知道了,但后面的事不知道,你继续说。”李妙真道。 “好,”大理寺丞清了清嗓子,把发生在城中的战斗,参战的高手数量等细节,详细告诉李妙真。 英姿飒爽,作女军人打扮的天宗圣女,整个人愣在那里。 镇北王屠城她是知道的,巫神教高品巫师的参与,也不能让她惊讶,毕竟许七安已经分析过了,镇北王背后还有其他体系的高品相助,现在只觉得果然如此。 但李妙真万万没想到,这一战里,竟然还有入魔的地宗道首、镇国剑、神秘女子以及那位横扫全场的高手的参与。 难道不是镇北王为一己私欲屠城,然后引来妖蛮两族的反扑吗。 为什么还有这些高手参与,关系太错综复杂了吧,我需要冷静下来分析一波,不,我需要许七安李妙真有些惭愧的心想。 “李道长是如何知道镇北王屠城?” 读书人心思细腻,刘御史拱手问道。 经他提醒,李妙真柳眉倒竖,踩着飞剑升空,在两万士卒中盘绕,喝道: “杨金锣,立刻擒拿都指挥使、护国公阙永修,镇北王是屠城的罪魁祸首,他则是镇北王的屠刀。当日正是此人率军屠城。” “什么?!” 不止是杨砚,大理寺丞等人脸色一变。 来不及多问细节,当即配合李妙真搜寻阙永修,但找遍军队,找遍城池废墟,没有找到阙永修。 他已经逃了。 或许是趁着蛮族溃散时一起溜了,或许是目睹镇北王身亡后,悄悄潜逃。 当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战场,在不知道阙永修犯下不可饶恕罪行的情况下,又有谁会过多的关注他? 不仅是他,镇北王的密探也早已暗中潜逃。 众人又气又怒,却又无可奈何。 大理寺丞沉声道:“多谢李道长提醒,若不是你,我们极可能忽略了此贼,让他逍遥法外。待使团回京后,我便上书弹劾,发布通缉令,捉拿此獠。” 刘御史极为激动:“没错,阙永修是淮王死党,淮王要想在楚州城瞒天过海,少不了此獠的帮助。多谢李道长提醒,请受本官一拜。” 李妙真不愧是飞燕女侠,能力出众,她应该是听说了血屠三千里案,或蛮族侵扰边关,这才千里迢迢赶来楚州相比起她,我们直到今日揭开一切,才知道真相,实在惭愧使团众人感激之余,心里难免升起惭愧的情绪。 使团人数众多,有四品金锣杨砚,有经验丰富的刑部总捕头,更有传奇人物许七安暗中调查,结果来楚州这么久,一无所获。 陈捕头抱拳:“李道长,阙永修是开国功臣之后,一等公爵,兼楚州都指挥使,位高权重,哪怕在京城,职位、身份比他高的也屈指可数。 “镇北王屠城,有数万士卒众目睽睽,可为人证。但阙永修请李道长明示,您是如何查处此案?” 大理寺丞、两名御史纷纷看向李妙真。 性格寡淡,对其他事缺少热情的杨砚,也罕见的露出求知欲。 :昨天码到凌晨三点多就睡了,今早起来,断断续续码完了这章。百盟感谢单章得等下班后,嗯,这章算明天的。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四十六章 复盘 得知北境发生血屠三千里案后,贫道灵机一动,化身飞燕女侠,暗中走访楚州,历经千辛万苦,终于寻找到侥幸逃过一劫的郑兴怀布政使。 谁知在此时刻,镇北王密探突然率兵杀到,欲将贫道和郑布政使杀人灭口。原来敌人竟早已暗中跟随,守株待兔。 但他们遭遇了贫道激烈的抵抗,贫道以一当百,如许宁宴在云州时一般半步不退,最后打退了镇北王密探,并从郑布政使口中了解到屠城的详细经过。 这一波,贫道在第十层! 以上是李妙真的内心戏,她很想把这番话付之于口,但有了许七安独挡数万叛军和不敢以真面目见地书碎片持有者们的前车之鉴,有了云州时,一时春风得意,在许七安面前说“本将军查案自是厉害的”的羞耻经历。 对推理破案热衷无比的李妙真忍住了炫耀的欲望,如实回答:“这一切其实都是许银锣的功劳。” 许银锣?! 使团众人一愣,不明白这和许七安有什么关系。 李妙真道:“是许七安邀请我前往楚州查案。” 原来如此大理寺丞抚须,颔首微笑: “李道长真乃高人也,虽说道门天宗修的是天人合一,无为自然,但您对功名利禄不在乎是您的事。我们并不能因此而忽视您的贡献。您不用把功劳都推到许银锣身上。” 刘御史闻言,附和道:“使团一定会向朝廷禀明情况,为您请功的。” 许银锣邀请天宗圣女来楚州查案,这不代表圣女她在楚州做出的努力,都是许银锣的功劳。 读书人说话真好听呀李妙真有些开心,有些受用,也有些惭愧,继续道: “而后我来到楚州,四处游历寻找线索,但一无所获” 使团众人听的很认真,深知此案难查,非常好奇李妙真是如何从中寻找到突破口,查出屠城案的真相。 “但其实任何事都是有迹可循的,那具揭露血屠三千里的案子是我在京城外的山道边发现,他一介匹夫无凭无据,怎敢来京城告状,背后极可能还有人。那人不发塘报和文书,选择让江湖人士带信,我猜他必会故技重施。 “于是我以飞燕女侠的名号在楚州行走,杀蛮族惩奸商,施粥济民。呵,贫道在江湖略有薄名,识我之人不少,知我之人更多 “果不其然,没几天,便有人暗中寻我,希望我能出手相助。” 妙啊! 使团众人心服口服,大声称赞:“李道长心思玲珑,竟能从这个角度寻出破案线索,我等实在佩服至极。” 陈捕头汗颜道:“本官这么多年,在衙门真是白干了,惭愧惭愧。” 刘御史佩服道:“我原以为这件案子,能否水落石出,最后还得看许银锣,没想到李道长技高一筹啊。” 文官们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之词,一半出于真心,一半是习惯了官场中的客套。 听的李妙真嘴角不受控制的勾起,露出小小得意,然后清了清嗓子,道:“贫道不是谦虚,其实这些都是许宁宴教给贫道的,我们暗中一直有联络。” 笑声,赞美声突然卡住了,就像被按了暂停键,使团众人脸色僵住,茫然的看着这位天宗圣女。 为什么这个李妙真要把最重要的事留到最后再说? 这是她的什么恶趣味么? 有点尴尬 难怪许银锣要中途脱离使团,暗中前往北境,原来从一开始他就已经找好帮手,陛下和诸公委任他当主办官时,他就已经制定了计划刑部陈捕头深深感受到了许七安的可怕。 孙尚书屡屡在他手里吃瘪,气的发狂却无计可施,不是没有道理的。 是本官疏忽了,从税银案,桑泊案,云州案以及后来的福妃案,一桩桩一件件,都说明了许银锣是个经验丰富,心思细腻的人,不可小觑,亏我还觉得他这次终于栽了一回大理寺丞苦笑着摇头。 原来这一切都在许银锣的计划之中,原来是我太天真了。 不愧是许大人百夫长陈骁精神一振,露出敬仰之色。 禁军们也笑了起来,与有荣焉。 杨砚微微颔首,并不觉得诧异,似乎觉得理所应当。 接着,李妙真把郑兴怀幸存的消息告诉使团,刘御史激动无比,不仅是有了人证,还因为他和郑兴怀素有交情,得知他还活着,由衷欣喜。 “许宁宴应该还在赶来楚州城的路上,我御剑快他许多。”李妙真交代了一句,又问道: “那神秘高手去向何处?” 杨砚回忆了一下,突然一惊,道:“他离开的方向,与蛮族逃跑的方向一致。” 大理寺丞心头一颤,闪过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呼吸顿时急促起来:“莫非,莫非” 刘御史反应也不慢,道:“莫非他是去追杀吉利知古,他害怕北境势力失衡,害怕此役之后,楚州百姓遭受蛮族铁蹄,无人再制衡蛮族。” 杨砚和李妙真相视一眼,齐声道:“我们去看看。” 后者补充道:“上来。” 杨砚轻轻跃上剑脊,负手而立。 四品武夫虽能御空飞行,但速度、高度、持久力都无法与道门御剑术相比,硬要形容,大概就是摩托车和高铁的区别。 如果换成一个在地面狂奔,一个在天空飞行。 那么武夫又要更快一筹,前提是在一望无际的平原,没有山峰河流挡路。 往北飞行两刻钟,李妙真和杨砚看见了吉利知古,这并不难发现,因为对方就站在官道上。 这位山海关战役后,蛮族最强者,已经只剩一副干瘪的躯壳。 他的脑袋被人硬生生摘了下来,连着小半截脊椎骨,丢在路旁。 李妙真停了下来,居高临下的俯瞰,喃喃道:“北境这一战,两位三品武夫陨落,此事必将传遍九州,造成轰动。” 杨砚有些恍惚,原来他梦寐以求想要达到的境界,在更高层次的强者眼里,也不过如此。 三品啊,不管是哪个体系,哪个势力,都是领袖级的人物。 杨砚跃下剑脊,抓住脊椎骨,拎着青颜部首领的头颅,返回了楚州城。 当他把头颅带回楚州城,挂在城头时,两万名士卒默默仰头看着,流下了热泪。 这个威胁了楚州二十年的蛮族强者,终于殒落。 同时,无数人心里闪过疑问,那位神秘强者,究竟是何人? 距离楚州城数百里外,某个水潭边,刚刚洗过澡的许七安,虚弱的躺在被潭水冲刷的失去棱角的巨大岩石上。 先后攫取镇北王和吉利知古的生命精华后,神殊陷入沉睡,这次恐怕是唤不醒了。 除非他能如古墓里那般,再白嫖一波气运。 没有了大肌霸和尚做依靠,突然就没安全感了许七安审视自身,他发现神殊展现出漆黑法相后,自己的肉身强度又有了长进。 就好比被洪水扩充了宽度的水渠,尽管洪水已经过去,它留下的痕迹却无法消失。 难过鲁树人会说,我们对打通隧道的人表示感激,但我们永远对扩充隧道的人抱着崇高的敬意许七安对这句话有了更深切的领悟。 “经过这一战,我对化劲的领悟也更深了,切身的体验高品武夫的战斗,体验他们对力量运用,对我来说,是宝贵的体验” 他强打起精神,盘坐吐纳,脑海里消化了一阵后,出于职业习惯,他开始复盘“血屠三千里案”。 “镇北王屠城的目的有两个,一:炼制血丹,冲击大圆满,而后吸收王妃的灵蕴,正式踏入二品。二:布局猎杀吉利知古和烛九。 “镇国剑的出现,意味着元景帝对镇北王屠城一清二楚,甚至有参与其中。否则,镇国剑不可能出现在楚州。” 当时看到镇国剑出现,许七安是无比惊怒的。只是那会儿大敌当前,没时间想太多。 “元景帝这个狗皇帝”许七安吐出一口浊气,告诉自己制怒。 “狗皇帝知道此事,嗯,倒是让我解开了一个疑惑,那位死在京城外的侠士,是元景帝派人干掉的。只有他,才能在京城周边布下天罗地网,并筛选、排查出目标人物。 “这么一来,为什么让我做主办官,为什么不安排巡抚,这一切就可以解释了因为使团本来就是敷衍了事,没必要安排一位权力过大的巡抚制衡镇北王。而到了万不得已,镇北王还可以杀人灭口。 “此外,使团还有一个作用,就是护送王妃去北境。狗皇帝虽然不当人子,但也是个老银币。不过,总觉得他太信任、纵容镇北王了。” 许七安沉吟几秒,顺着这个思路继续想下去: “元景帝知道屠城案的真相,那么魏公知不知道呢?从我给他残魂的反馈看,应该是不知道的额,魏公这样的老银币,他表现出来的反应未必是真实反应,而是他想给我看到的反应。 “假设魏公知道此事,那么他会怎么布局?以他的性格,绝对无法容忍镇北王屠城的,哪怕大奉会因此出现一位二品。 “可是直到现在,我也没看出哪里有魏公落子的痕迹。嗯,逆推一下,假设魏公知道此事,以他的性格肯定会阻止。 “可是镇北王三品武夫,大奉第一高手,如何阻止他?打更人里肯定没有这样的高手,否则刚才就不是我阻止镇北王。 “那怎么阻止镇北王呢?” 许七安脑海里灵光一闪,想到一个词:驱虎吞狼。 在北境,能破坏镇北王好事的,只有吉利知古和烛九,换成是我,我会把镇北王屠城的地点泄露给他的敌人。 “不过魏公是怎么知道屠城地点在楚州?”许七安皱了皱眉,忽然想到一个不合理的细节。 离京前,魏渊告诉过他,因为把暗子都调到东北的缘故,北境的情报出现了滞后,导致他对于血屠三千里案一概不知。 “以魏公的智慧,即使要抽调走暗子,也不可能全部撤离北境,肯定会在固定的、重要的几个城市留几枚棋子。否则,他就不魏青衣了。” 又找到一个侧面的佐证,证明魏渊有所隐瞒。 顺着这个思维发散,许七安的思路渐渐理清:“魏公特意找我谈话,问我打算如何查案,我告诉他,途中脱离使团,独自北上。 “然后他就给了采儿姑娘的联络方式,我一见到采儿,立刻从她嘴里得知西口郡的重要情报。这一切都太过顺利。 “另外,西口郡和楚州恰好背离,这是不是意味着,魏公是故意给我假情报把我打发到西边,他不想让我参与此事。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对北境的情况其实了如指掌。” 一瞬间,许七安有点头皮发麻,心情复杂。既有感激,又有本能的,对老银币的忌惮。 “等接了王妃,与使团会合,我再去一趟三黄县。” 次日,上午。 许七安顶着帅到惊动党,羞煞古天乐的前世容貌,进入客栈,敲响了王妃的房门。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四十六章 复盘 我万万没想到,刚写过一章白银盟单章,接着就要写百盟感谢章了。 昨天突然就百盟了,二十多位盟主我懵了很久,然后泛起难以言喻的幸福感和感激。 这是我写书以来,第一次百盟。 当时的心情当然是激动、喜悦和感激,也是我昨晚熬夜到凌晨三点还在码字的源泉。 我振奋的说,我要再码一万字汇报读者。 脑子说:一起冲,奥利给。 可我的双手说:不,你们不行。 捂脸 1:今日泡芙 泡芙一次打赏了两个白银盟,壕无人性。同时还有六个盟主。不过他默默看书,很低调 2 残剑的追忆 残剑大佬是小母马的粉丝头子,小母马力压角色榜,他居功至伟。我之前写过小母马的单章感谢,就是为残剑写的。 3 沛谦哥 沛谦哥在昨天的白银盟单章里说过,是从《姐姐》时就入坑的读者,妖二代的盟主,打更人的白银。 4 hite hite同样是《姐姐》时入坑的老作者,我记得还是妖二代的盟主。以前的众筹里,他也赞助了很多。嗯,感受到大佬满满的爱了。鞠躬。 5 今晚睡个好觉丶 今晚睡个好觉丶大佬又露脸了,关于他的感谢,我在昨天白银盟单章里写过。九儿说你要辞职,因为大四了,说实话,当时心里就很惆怅,舍不得。 6 佛系八大爷 八大爷对裱裱是真爱,我最近很少上qq,看不见你在群里活跃的姿态。但微信群里,依然能看到你冒泡的身影。 7 砍掉重练的土狼 狼哥对小母马也是真爱,为她打榜了一个白银盟,我记得清楚。狼哥的第一个盟主给了我,哈哈哈。么么哒。 8 未成年面包树 树兄是昨天上午的白银盟,没有蹭上昨天凌晨的单章感谢,今天补上。树兄也是《姐姐》时的老读者,都是老人啊,相识已久。 9 海鲜商人互助会 这个是书友众筹的白银,我以前写过白银盟感谢单章,里面有大家的名单,只是第二天就被404了。我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发众chou单章,就会被屏蔽。 事后,我和审核编辑进行了长达数个月的持久战。我不停的申诉,他不停的拒绝。如此反复,直到上个月,那章白银盟感谢单章终于走出小黑屋,我险些热泪盈眶。大家可以回头去看看。 10 海鲜商人居委会 如上。 11 二手逼王杨千幻 大佬的真名应该叫做“二手逼王”杨千幻,逼王以前的id我给忘了,但他也是以前的老读者。 12 不语小诸葛 小诸葛在微信盟主群异常活跃,时不时的我,我窥屏时总能看到他,时不时一起水群。 13 陆贰柒丶 627的第一个盟主给了我,很感动,另外,他同样是老读者,姐姐和妖二代的粉丝值都很高。妖二代是我就记住你了。 14 无名小卒灬 无名小卒的盟主也是他的一血,他是新入坑的读者,欢迎加入海鲜商人大家庭。希望我的书能让你一直看下去。 15 哈利波特yy 哈利波特,姐姐和妖二代的老读者,同样是我一眼就能认出来的id,另外,这货还是个水群积极分子。我总能在群里看到他冒泡的身影。 16 呆萌荭茶 荭茶据说是白富美,微信群盟主群里活跃的积极分子。活跃到我感觉认识她很多年了。在海鲜商人里,大概是大熊猫一样的珍稀物种。 17 小海豚的翎小晨 小海豚是铁杆粉,姐姐时就眼熟,妖二代时期也活跃。打更人刚开书,他就一直追,追到现在140万。风风雨雨,随我一起走过来了。 18 l我真的没钱啊 看这id,看这盟主,妥妥的是真爱啊。希望我能写的越来越好,不负卿。 19 爱上fiji 在一种字母id里,我能眼熟的人不多,你是其中一个。微信群活跃的大佬,今天好像还过我。抢红包时也总有你的身影。 20 夜隐重霾 夜隐兄的一血是打更人的,嘿嘿,谢谢。你也在微信群里,但很低调,几乎看不到你说话。 21 咸鱼不想说话 你这货就太熟悉了,姐姐妖二代打更人三盟主。以前写妖二代的时候,每次翻本章说,就能看到你吧啦吧啦的章评,打更人时,同样如此。 22 高山洋子 洋子最活跃的时期应该是妖二代,因为我记得在妖二代的本章说里经常看到你。怎么样,没记错吧,嘿嘿。你现在是打更人的盟主了,谢谢。 23 三十而立1984 “三十而立”是新入坑的读者,欢迎加入,微信有一个盟主群,可以加一下。 24 佛系九大爷 首席运营官,姐姐时期就是运营官了。谢谢。 25 败笔的人生 败笔的人生,老哥们了,这个id是为数不多,特别特别印象深刻的。因为他是妖二代时的盟主。而妖二代因为不可抗力,曝光度几乎没有,没一个盟主都格外珍贵,所以我记忆犹新。打更人他同样活跃,仿佛加深我的印象。真好,有这么多老朋友。 26 你隔壁王哥 王哥你这id真让人羡慕。谢谢盟主。有空一起水群。 27 岁月成碑aa 一血还是打更人的,没想到我能收获这么多朋友的一血,谢谢。 28 倚剑拄刀的老人 倚剑拄刀是老读者,姐姐和妖二代粉丝值很高。另外,打更人本章说常客。 29 兰与花陵 看到你,恍惚了一下,毕竟过去快三年了。姐姐完结后,我就很少看见你。久违了,朋友。 30 风去云不回lrz 为新入坑的读者送上掌声。 31 潇哥大大 对于一个在正版订阅里颇为活跃的读者,盟主却只有打更人,还能说什么呢,真爱!!! 32 捞面姐姐 捞面是妖二代的盟主,姐姐时期,他就很活跃,到了妖二代上盟了。隔了多年,我依旧印象深刻。有种莫名的感动。 33 l字节 字节在微信群很活跃,不陌生。谢谢支持。 34 neilly 又是一个靠着字母让我印象深刻的大佬,因为是老读者嘛,连续跟了三,你就算是一串星号,我也记住了。 35 寒茗茗 嗯,没记错的话是三都看的老读者,只不过不是很活跃。但沉默的支持,才是最让人感动的。 36 寻忆思月 大佬,一血我收走了,感谢你对姐姐妖二代还有打更人的支持,拥抱。 37 篆心字 嘿嘿嘿,有空一起睡觉。 38 八百万大雕骑士总教头 大雕兄以前在本章说很活跃,近期活跃度降低,怎么肥事啊大佬。借一部说话。 39 困难橙 打更人是大佬的第一个盟主,真是因为有你们这样新入坑的读者,才是我写作途中最开心的事。 40 小埋的哥哥 小埋哥哥,嘿嘿,老id了。我在写姐姐时就记得你,这id看一遍就忘不掉。不过老哥,小埋虽然好,秦宝宝这样的姐姐也不错。 41 我叫白发三千丈 谢谢大佬的盟主,一血的盟主,想必对打更人是真爱吧。感动! 42 奥利奥有点咸 没记错的话,奥利奥大佬从打更人开书不久就追读了,对吧。谢谢盟主,么么哒。另外,他也很活跃,比如我写到这里的时候,去窥屏了一下,发现这货又在水群。 43 纽卡斯尔的h先生 据说是海外书友,为了小母马来的。可恶,小母马就这么香吗。 44 右手呆 右手呆,哈哈哈,我记得章节末尾感谢的时候,把你写成了左手呆。尴尬!! 45 文zai 感谢你对妖二代和打更人的支持,两都上盟主了。妖二代上盟主闪红条的时候我就记住了。 46 荼靡九月开 这个大佬很低调。 47 莫哔哔 你不是活跃不活跃的问题,而是我偶尔刷一下微信群,就能看到你水群的身影(邓超脸) 48 割了动脉喝脉动ai 哥,你这id有点吓人啊。盟主群很活跃的一位大佬,群里就靠你们活跃气氛了 49 大哥带我飞 前阵子有黑子来书评区闹事,你帮我说话,结果还被举报了。铁杆粉,爱你!心里很感激,谢谢。 50 醉仙落尘 能把第一个盟主贡献给打更人,说明这让你开心了,或感动了,或热血了,我很欣慰。谢谢。 51 星痕影殇 星痕大佬有点低调,但我知道你看过我的《姐姐》 52 旺财i7 旺财我记得写妖二代时频繁出现,我们还能在打更人里见面,真好。 53 君似画中仙 谢谢大佬的盟主,大佬是新读者吧,有空一起水群。 54 颜小团 你不是活跃不活跃的问题,你是那种车技炉火纯青,我都看不见车尾灯的那种。 55 半步咸鱼 你和咸鱼不想说话大佬有点撞名字,但得益于你频繁的水群,男人,你成功让我记住了你。 56 全是肉 大佬,多锻炼,多吃素,把肉减下去。另外,谢谢你对我三的支持,和老读者握个手。 57 荒唐9 你把第一个盟主给了打更人,这是我的荣幸。 58 骨無敵 感谢从妖二代开始陪我走到现在。 59 山妖的尾巴 感谢大佬的盟主,么么哒。 60 菜鸟党 有空一起水群,你挺活跃的。 61 咫尺天涯不相忘 坚定的正版支持者,但把盟主的一血给了打更人,感动。 62 独孤倾城tb 谢谢大佬的盟主。 63 tl 好了,作为字母id,我已经眼熟你了,笑,感谢支持,鞠躬。 64 鬼才鲍勃 嘿嘿,我常在打更人章说里看见你,你记得要安全驾驶啊,车开的飞起。 65 开心的大脑斧 大脑斧,妖二代时期你就不活跃,打更人这里你还是不活跃。还是那句话,沉默的支持让人感动。 66 狂歌~ 谢谢狂歌大佬的盟主。 67 是抱紧安东尼子的芽衣哟 芽衣妹子刚入微信群的时候,我还在群里发过红包。女读者实在太稀罕了,呜呜呜。 68 ye96 一位低调的大佬,很少冒泡。 69 沉默的电饭煲 谢谢大佬盟主打赏,你给我的感觉很奇怪,既眼熟又陌生。 70 奇迹娱乐 又是一个老朋友,从姐姐时代过来的,也挺低调。 71 凉城以北是天荒 哈哈,我只要打开微信,看一眼群,总能看到你。老读者了,不是刚入坑的新人。 72 东海哥丶 谢谢东海哥的盟主,欢迎成为光荣的海鲜商人,么么哒。 73 麦克和麦兜 收获了新读者兼盟主麦兜一枚。 74 错过了散养的人 风里雨里,下一本等你。哈哈哈,感谢亲爱的老读者。三本都是高粉丝值的大佬。 75 akhilleung 谢谢大佬盟主打赏,鞠躬。 76 热河路没有夏天 又是一个新入坑的读者,真开心。谢谢大佬的盟主打赏。 77 社会逼的你坚强010 收获一枚新盟主兼新读者。 78 新亭v 新亭大佬的盟主也是一血,感动。 79 ys ys同样是新读者,先眼熟一波,下次就记住了。谢谢盟主打赏。 80 钮钴禄丶建波 建波是姐姐时期就特别活跃的读者,而且是一直活跃到打更人,我印象实在太深了,虽然我不经常水qq。时隔多年,又看到建波,让我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81 枪换跑 经常在本章说里看到顶着盟主头衔的你,早期的盟主,也是老读者。 82 熿裘 熿裘大佬从姐姐开始,一直默默支持我。虽然你并不活跃,但我从姐姐时就认识你。谢谢本作上盟主。 83 独孤卿诚 对于新入坑读者最好的报答,就是写出更高质量的作品,这才不辜负你的盟主。 84 a狼老师 狼老师是lsp,不对,老读者。海鲜商人里的资深大佬。 85 煜高 你虽然不活跃,但你的心意和支持我会铭记于心。谢谢从姐姐开始陪我走到现在。 86 李佩云 哈哈哈,是秀儿。 87 老魔童 基友。 肖映雪儿 水群专业户,打开微信群就能看到你吧啦吧啦,群里全靠你们这几个活跃气氛。 89 阡陌梅开 女作者,据说是个漂亮妹子。 90 青宁子 好名字,让我忍不住想在书里添加一个同名的配角。谢谢大佬打赏。 91 不是荣小荣 小荣,很润。 92 男孩很想 妖二代时,你这个id就进入我视线了,那会儿你活跃于本章说,炫耀车技。谢谢盟主打赏。 93 river丶九久 欢迎新人,感谢盟主打赏,么么哒。 94 别让我为难 又收获一枚新读者,谢谢大佬的盟主,百盟有你一份力。 95 5061687 欢迎入坑,我会继续努力码字。谢谢盟主打赏。 96 上仙齐天 一进群就打赏盟主的书友,666,不知道是不是有眼缘,感觉你特别亲切。 97 有妖气丶琉璃 琉璃大佬,嗯,微信群红包三大非酋之一,我印象最深的就是,他说他写书,审核都过不去,第一章:妈妈的朋友。 98 陨落星辰 星辰大佬,没记错的话是妖二代入坑的。眼熟的很,亲切不陌生。谢谢支持,づ ̄ 3 ̄づ 99 念卿安無殤 你很低调,在群里也不太说话,但我对你并不陌生,感谢一路走来的陪伴,姐姐时期的老读者。 100 哈哈哈123 一血我拿走了,爆肝报答,谢谢! 101 城北徐工 徐工在妖二代时蛮活跃的,打更人上盟主了,真开心。谢谢支持。 102 cr0zzzy 谢谢大佬的打赏,低调的大佬。 103 天道有1 欢迎天道大佬入坑,里面请里面请。 104 蛋蛋咯 蛋蛋是个很低调的人,我记得本章说也不是常冒泡。但妖二代和打更人上盟主了。姐姐也是高粉丝值。我眼前仿佛又闪过顶部闪屏:蛋蛋咯成为本作盟主! 105 大黄先生 欢迎黄先生入坑,第一个盟主给了打更人,受宠若惊。 106 文帝诛薄昭 谢谢文帝大佬的盟主,鞠躬。 107 甜腻的五花肉 五花肉赛高,五花肉声音最好听了,为本作注入灵魂。 108 兰兰笑九泉 谢谢兰兰的盟主打赏。 109 西皮右 西皮右大佬是本作早期的盟主,那会儿好几天才一个盟主,所以我对他印象很深刻,谢谢。 110 别让我为难 谢谢大佬盟主打赏,鞠躬。 111 诗修 诗修也是打更人刚连载时的盟主,牢牢记着,谢谢支持。鞠躬。 112 utea 谢谢新入坑的大佬打赏盟主,万分荣幸,谢谢。 呼写到这里,缓缓吐出一口气。我写了两个半小时。人生中的第一次百盟,我觉得写一天都是值得的。简短的,干巴巴的一句感谢,不足以表达我的感动的心情,所以才写了这么多。 一个字一个字敲出来的,敲了五千字,这样才对的起你们的支持,才是对你们最大的尊重。 感谢正版订阅的读者,整整数万人的追更,这能有现在的火爆成绩,离不开你们的支持。 112个盟主,其中很多是老熟人,从我刚崭露头角时就入坑的老朋友,我对你们充满了感激和感动。因为你们是我写书多年里,最大的收获,最宝贵的财富。 也让我觉得自己这些年的辛苦码字,是有收获的,是值得的。 对于新入坑的读者,咱们刚刚认识,我写不了那么多的个人感受,但来日方长,你们的加入,我则是抱着喜悦和亢奋的情绪。 对一个作者来说,写出的书让越来越多的人喜欢,让越来越多的读者加入,是最大的幸福。 夜深了,今天可能没有下一章,我很抱歉。 大家早点睡。 希望这能走的越来越远,希望我能给你们带来更多的快乐和享受。 鞠躬!!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四十七章 回京 “咚咚” 敲门声响了两下,屋里没有反应,许七安侧耳听了会,捕捉到轻微均匀的呼吸声。 太阳晒屁股了,还在睡,这女人得多没心没肺许七安嘀咕一声,掌心按住房门,在气机的推动下,门栓自动弹开。 踏入房间,干净整洁的屋子里,窗户紧闭,圆桌上倒扣着四个茶杯,其中一个放正,杯里残留着没有喝完的茶水。 正对着房门的屏风上挂着罗裙、衣衫和淡粉色绣梅花的肚兜。 她应该是昨晚洗的早,洗完便躺在床上呼呼大睡,衣服和贴身小物件没来得及收。 这可是大奉第一美人的原味内衣,如果是在我那个时代,肯定能挂网上买很多银子,不,是软妹币许七安在房间里寻了一圈,没看见地书碎片,循着与法宝的感应,最后发现它被用来垫桌角了。 突然有点想让她知道什么叫一条鞭法许七安心疼的把地书碎片收回怀里。 这女人根本没意识到这面玉石小镜的珍贵,它里面可是藏着许七安毕生积蓄的。 想到这里,他扭头看向床榻上,侧着身子酣睡的女人,睡姿倒是文静的很,有几分王妃的气质。 醒来时就一言难尽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梳妆台边上有水漏,床上的女人时而嘟囔一声,时而不安分的扭几下身子,或者不知道梦到了什么,眉头紧皱,抗拒性的蹬一蹬脚丫子。 睡的并不安稳。 时间滴滴答答的走到巳时初(9:00),她终于呢喃一声,缓缓睁开眼。 随后,许七安看见王妃的娇躯猛的一僵,接着缓缓松弛,他端着茶杯喝了一口,对她笑道:“醒了?” 见到他,王妃眼里隐晦的闪过惊喜,支起身,故作漫不经心的姿态: “你怎么回来了,呵,想明白了对吧,镇北王是三品,整个大奉都没人比他更厉害。你能趋利避害,也挺好。” 顿了顿,语气略转柔和:“这件事交给朝廷处理便是,没必要你去逞威风。” 王妃昨晚辗转反侧,难以入眠,这一切当然和她担忧许七安被镇北王杀死没有一文钱关系 许七安淡淡道:“镇北王已经死了。” 王妃呆在那里,如同雕塑。 “我,我不信”她死死盯着许七安。 “这又不是什么值得开玩笑的事,”许七安没好气道:“堂堂亲王被杀,这么大的事,我骗你作甚。” 王妃愣愣的看着他,颤抖道:“当,当真?” 许七安点头。 他看见王妃长长的睫毛颤抖了一下,一颗泪珠滚落,两颗三颗四颗泪珠如断线的珍珠,簌簌而落。 她为自由而哭泣。 许七安想着,自己和她也没那么熟,便冷眼旁观大奉第一美人嘤嘤嘤的哭。 等她哭完了,许七安才总结性的安慰道:“你已经自由了,九州之大,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和蒙多一样。” 她哭哭啼啼的抹着眼泪,不忘问道:“蒙多是谁啊。” 这么无聊的问题,许七安懒得搭理她。 吃早膳的时候,情绪恢复的王妃,在只有两个人的房间里,鬼祟的说:“是不是你杀的?” 许七安摇头:“镇北王这么强,我怎么打的过他?是因为有神秘高手出现,把他当场斩杀。此事使团众人可以作证,以后你就知道了。” 王妃“哦”了一声,也觉得不太可能是许七安做的,自己是个聪慧而理智的女子,又不是京城里那些盲目崇拜许银锣的无知少女。 镇北王虽说性情桀骜无情,但修为是不打折扣的,要比现在的许七安厉害很多很多。 她捧着葱油饼啃着,小手油汪汪,亮晶晶的眸子在许七安头上徘徊:“你头发怎么长回来了?” “我本来就有头发。” “你没有。” “我有。” “你” 王妃被许七安用筷子敲了一下,识趣的改口:“你有。” 得益于神殊的强大,许七安的头发终于再生回来,三品武夫能断肢重生,何况是头发呢。 这是一件让许七安很是欣慰的事,更欣慰的是自己一直把光头保护的很好,戴着貂帽,别人并不知道头发的生长情况。 以后在外面还是戴着貂帽,等过段时间,就可以摘下来了我还是那个长发飘飘的少年郎。许七安开心的想。 吃完早膳,他坐在梳妆台前,镜子里是恢复了原样的许七安,剑眉星目,鼻挺,嘴唇偏薄,脸颊轮廓偏硬朗,整体透着男人俊朗阳刚的美感。 与唇红齿白的许二郎,眉目如画的南宫倩柔,是截然不同类型的帅哥。 王妃坐在床边,晃荡着脚丫子,看着他结发髻,问道:“我以后怎么办呀。” 许七安盘着头发,事不关己的语气:“都说了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察觉到许七安不太想管自己,她有些赌气的说:“再借我十两银子,我要回江南慕家,以后有钱了,托人把银子还你。” “啪!” 许七安把一锭银子放在桌上。 竟如此干脆王妃咬了咬唇,板着脸,把银子收好,然后她默不作声的把脏兮兮的几件贴身衣服打包好,小包裹往肩上一背,宣布道: “我走了。” “去吧!”许七安点头。 王妃深深看了他一眼,猛的转身,跑出房间。 跑出客栈后,她独自一人往城外走,穿过熙熙攘攘的人流,穿过闹市和长街,这座城并不大,很快就走到城门口。 可是,看着宽敞的城门,王妃突然胆怯了,那仿佛不是通往自由的途径,外面的世界那么危险,人心那么复杂。 她十三岁时,便被家族送进宫,换取高官厚禄。 她在层层宫闱里生活了许多年,而后又元景帝转赠给镇北王,在王府一住就是二十年。 她渴望获得自由,渴望无拘无束,可当自由唾手可及时,她突然明白自己根本无法在外面生存。 她就像关在笼子里的金丝雀,二十多年的锦衣玉食,让她丧失了飞往自由天空的能力。 尽管可以回到“娘家”,可那不过是被父母再卖一次,不,大概率是她刚回府,第二天就被族人重新送回皇宫。 她茫然的杵在原地,许久后,她不再茫然,只是眼里的亮光一点点熄灭。 王妃低着头,看着脚尖,肩膀瘦削,背影单薄,像一个无家可归的小女孩。 这时,身后传来男人的叹息声:“小婶子,我想了想,觉得还是要带你一起走。” 王妃赌气没有转过身来。 许七安走到她前面,蹲下来,没有说话。 闻言,王妃用力瞪了他背影一下,她嘴角轻轻翘起,张开双臂,扑倒他背上。 出了城,许七安背着她沿着官道狂奔,这时候,他就有点想念心爱的小母马。 “我很麻烦的。”王妃在他耳畔轻声说。 温热的吐息喷在许七安耳垂,让他不由皱紧眉头,耳垂是许白嫖敏锐地带,这个秘密只有浮香知道。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许七安问道:“你这副模样,元景帝知道吗?” 王妃摇头:“但他知道我有改变容貌的法器,我好几次偷偷溜走,他肯定也知道的。但没见过我这副模样。” 她想了想,补充道:“王府的侍卫见过我这个样子。” 许七安没有作答,思考起来。 镇北王虽然死了,但王妃依旧是香饽饽,元景帝绝对不会对她不闻不问,虽然使团上下一致认为王妃被蛮族掳走。 可那些丫鬟知道我最后找到了她们,当然,她们并不知道我打败蛮族强者,救回王妃。可她们能存活下来,并顺利回京,这本身就是一个疑点。 虽说无法做为我救回王妃的证据,可只要有疑点,元景帝绝对会派人来查,都不用监视,直接光明正大的查。 所以王妃不能随我回府。但可以养在外面。 京城人口三百万,不可能挨家挨户的找,而且,并没有任何线索指明我把王妃带回了京城。 最好的办法是把她养在外面,离许府不远,但也不能太近。 考虑好细节后,许七安满意的点头,觉得很稳妥。 然后,他不可避免的茫然了一下,为什么我要为一个老阿姨做到这一步? 我是什么时候中了她的毒的? 许七安没有往楚州城方向去,打算先去和郑兴怀会合,把他带去楚州城。 而今楚州城毁了,他是楚州布政使,得收拾一下残局,顺便告诉他镇北王已经殒落,不比再东躲西藏。 途中,他故意要求金莲道长屏蔽天地会成员,与李妙真开启私聊,问她身在何处。 毫不意外的被天宗圣女臭骂一顿,而后被告之镇北王殒落的消息。 许七安“大吃一惊”,直呼不可能。充分表现出一个“震惊党”该有的素养。 这让李妙真心里微微得意,便不再那么生气他放鸽子。 随后,许七安让她以找“正在赶来的路上的许银锣”为由,离开楚州城,来山谷会合。 中午时分,许七安便来到山谷,当日拜别郑兴怀,他在附近的县城找一家客栈安置王妃,本来就离的不远。 山洞里,篝火熊熊,李瀚和赵晋哥们俩,分别烤着山鸡、野兔、鲜鱼等猎物。 高瘦的申屠百里闭着眼睛,盘膝吐纳。 膘肥体壮的魏游龙擦拭着大砍刀,沉声道: “不知道许银锣和飞燕女侠怎么样了,阙永修和镇北王残暴凶狠,如果被他们发现端倪,很可能招来杀身之祸。而他们如果出了意外,那我们极可能被顺藤摸瓜。” 军伍出身的枪兵唐友慎,目光锐利的扫向洞口,而后又收回目光,抱着长枪,闭目养神。 郑兴怀摆摆手,声音轻,但语气透着笃定:“不会的,他们两人即使一无所获,也不会被镇北王和阙永修盯上。” 容貌姣好的少妇问道:“郑大人为何如此肯定?” 郑兴怀道:“飞燕女侠闯荡江湖,好管闲事,能博下这么大名声,又安然无恙。绝非鲁莽之辈。至于许银锣,破一次大案,也许是运气。但这一桩桩一件件的,足以说明他的能力。” 众人缓缓点头。 无论是飞燕女侠还是许银锣,都是让人有踏实感的人中龙凤,是那种把事情交给他们,就会无比安心,不用整日担心受怕的人物。 这时,申屠百里猛的睁开眼,声音低沉且急促:“有人来了。” 李瀚和赵晋下意识的丢掉猎物,抓起各自的兵器,与众人冲出山洞。 一男一女结伴而来。 男子阳刚俊朗,气度不凡,正是银锣许七安。至于女子,他们只是看一眼便忽略,脚步行走没有章法,颠颠的跟在许银锣身边。 姿色平庸,疾走间带着微微的气喘,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女子。 后头的郑布政使迎上来,拱手道:“许银锣。” 他身后的武夫们带着诧异,许银锣前天夜里还信誓旦旦的说要去楚州城查案,岂料今日便返回。 此地距离楚州城有数百里,这点时间,不够一个来回。 许七安没有废话,开门见山的说道:“我收到消息,镇北王已经殒落在楚州城。我是来接你们过去的。” 晴天霹雳! 郑布政使脸色倏然僵硬,眼睛缓缓瞪出,嘴巴慢慢长大,让许七安明白,原来这才是震惊党的真正素养。 众侠士无声对视,都从彼此眼中看出“不信”二字。 “是,是不是收到的消息有误” 郑布政使跨前几步,脸上表情复杂,一边奢望消息属实,一边又认定许七安收到的是错误消息。 申屠百里等人没有说话,但也认为布政使大人说的有理。 千真万确,镇北王就是我亲手宰的许七安笑着点头:“没有错,是真的。” 砰砰,砰砰郑布政使听见了自己狂乱而激烈的心跳声。 “飞燕女侠很快就来,她知道事情的经过。”许七安把锅甩了出去。 众人随后返回山洞,在忐忑的情绪里等待着。 王妃乖巧的坐在许七安身边,小口小口的啃着鸡腿,大奉第一美人在努力扮演一个微不足道的路人甲。 来时的路上,她从许七安口中得知郑兴怀的身份,明白他的家人死于屠城。 尽管自己和镇北王并没有感情,可毕竟是有名分的夫妻,王妃对郑大人心怀愧疚。 半个时辰后,李妙真来到山谷,降下飞剑,轻飘飘落入山谷。 她环顾着早已等在洞口的众人,微微颔首,又在姿色平庸的王妃身上顿了顿。 “飞燕女侠,许银锣说,说镇北王殒落在楚州城?” 郑布政使疾走几步,直勾勾的盯着她。 李妙真给予肯定答复:“是的,他的尸体还在楚州城。” 当即把楚州城的战斗经过简单的说了一遍。 郑布政使听完,缓缓点头,他布满血丝的双眼,扫过众人,低声道:“本官,本官想一个人独处片刻。” 拱了拱手,转身,慢慢走回洞窟。 几秒后,里面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声。 许七安叹息一声,旋即耳边响起李妙真的传音:“她是谁?” “一个命苦的人,正好我有事要拜托你,血屠三千里案已经尘埃落定,善后的事不必你操心。你能帮我带她回京吗?切记不要招摇,最好先找个客栈歇下来,等我回京。” 许七安传音回复。 李妙真不作答,审视王妃片刻,撇撇嘴,传音道: “命苦之人,所以要带回京安置?这妇人倒是一副好生养的模样,只是你何时变的这般饥不择食?” 妙真啊,不是我贬低你,摘了手镯的她,可以很自信的说一句:在座的各位都是垃圾! 许七安察觉到李妙真有些不高兴,便没有回应,只是拱了拱手。 然后转身,对王妃小声说道:“她是我小妾的娘家人,可以信任,你先随她回京,听她安排。” 王妃闻言,柳眉轻蹙,她是第一次听说许七安有小妾,不过想到他的身份和地位,想到他这样的教坊司常客,有小妾难道不是很正常吗。 “嗯!”她冷淡的点点头。 三日之后,昼夜兼程,马不停蹄的郑布政使,在时隔月余,终于重回楚州城。 头发花白的郑兴怀,一步步登上城头,他看见昔日繁华的楚州城已经化作废墟,到处都是残垣断壁,大地满目疮痍。 北面的城墙坍塌了一半,西边的城门也被撞塌。 两万多名士兵分散在城中,各自忙碌着,有的搜寻粮食、米面等食物,虽然城市破坏严重,但藏在地窖里的物质保存完好,且坍塌的废墟里也能找出很多物资。 有的士兵在修建房屋,充当临时军营,为两万多名士兵提供暂时的住所。 有的士兵在修补城墙。 有的士兵在埋葬尸体,有同袍的,有城中百姓的,也有蛮子和妖族的。 这些工作已经有条不紊的进行了三天。 “史书必定会记下这件事,警醒后世之人,同时,也会把镇北王的罪过记下来,让他遗臭万年。” 刘御史出现在他身边,使团这边已经从李妙真口中得知郑兴怀死里逃生的事,明白他们在城中见到的郑兴怀是假的。 多半是那个三品巫师的手笔,否则不可能瞒过四品的杨砚。 “朝廷,真的会定镇北王的罪吗?”郑布政使低声说。 “胜利是靠争取的。”刘御史一字一句道。 这时,许七安和杨砚、陈捕头等人登上城墙,主办官许银锣沉声道:“接下来,我们就要回京了,回京定镇北王的罪,为此案盖棺定论。 “但在那之前,郑布政使应该会想先敬几杯薄酒给城中的亡魂。” 百夫长陈骁手里拎着酒壶,迈步向前。 郑布政使接过酒壶,再次眺望下方的城池,在祭拜之前,他想留点时间回忆自己的前半生。 郑兴怀出生在被誉为大奉两大粮仓之一的漳州,但他幼时家里很穷,靠着母亲给殷实人家洗衣服,做绣工,艰难度日。 年少的郑兴怀最期待的是秋收的日子,他可以去别人的田里捡麦穗。 捡一篮子麦穗,他和寡母可以喝三天的粥。不能捡太多,不然会被毒打。 秋收过后,最难捱的是冬天,每个冬天他的手脚都是冻裂的。而她的母亲,即使在冬天,为了几个铜板,也要在结冰的河边给人浆洗衣衫。 寡母就这样一点一点,给他攒够了先生的束脩,攒够了进国子监的银子。 郑兴怀16岁进国子监,苦读十年,元景19年,他金榜题名,二甲进士。 他马不停蹄的赶回老家,想把喜悦给母亲,想接母亲去京城定居,想光耀门楣,让所有曾经说过冷言冷语的人刮目相看。 可他看见的是母亲矮矮的坟茔。 寡母去世好多年了,一直没有告诉他,家书是族人帮忙代写,因为那个辛苦操劳了一生的普通妇人,不希望影响儿子的学业。 郑兴怀在母亲的坟前跪了一天一夜。 郑兴怀的仕途并不顺利,因为过于刻板,不愿同流合污,他得罪了当时的首辅,被贬到塞北的楚州,当了八品的县令。 起初他并不喜欢楚州,因为塞北苦寒,民风彪悍。刻板的他,也终于开窍了,耗尽积蓄找熟人打点关系,希冀能重新调回京城。 直到有一年,蛮族骑兵过来打草谷,劫掠数十里。 事后,郑兴怀被打发去慰问百姓,视察情况,他走在田埂上,看着被铁骑践踏的青苗;他走在官道上,看着被蛮族吞吃只剩残躯的尸首;他走进山里,看见侥幸逃过一劫的百姓,看着他们贫苦和沧桑的脸庞。 郑兴怀想起了去世多年的母亲。 后来那位首辅致仕,同窗和好友们在朝中运作,打算把他调回京城。 但那时候郑兴怀已经不想离开楚州,因为他把所有的精力、心血都倾注在这片土地。 他是那么的拼命,时常彻夜不眠的处理政务,似乎这样,就能弥补他对母亲的亏欠。 时光荏苒,十八年弹指而过,他的大半个人生都交给了楚州,如今却落得孤家寡人的下场。 “功名利禄一纸书,不过扬灰于尘土”郑布政使悲从中来,潸然泪下。 酒水倾倒而下,溅起尘埃。 很长时间没人说话,直到郑兴怀情绪稳定,大理寺丞清了清嗓子,道: “阙永修已经畏罪潜逃,镇北王伏诛,但他们的罪行还没昭告天下,郑布政使是主要人证,必须随我们回京。但云州城这般景象,如今的北境,需要人留下来主持大局” 刘御史皱了皱眉,分析道:“楚州城三十八万百姓惨死,善后之事倒是简单,只需安置好这两万多名将士便成。 “至于其他州郡县,保持原样就可以,不需要特别关照。而蛮族和妖族,刚经历这场大战,早已吓破了胆。他们害怕那位神秘高手,短期内不会再侵略边境。甚至许多年都不会了。” 郑兴怀沉吟片刻,看向杨砚:“秀才不掌兵,本官处理政务在行,管理军队是门外汉。杨金锣,在场你修为最高,更有掌兵经验。既能管理也能震慑士卒。” 杨砚颔首,淡淡道:“行。” 头儿其实就是升级版的朱广孝啊,沉默寡言,但踏实肯干,非常可靠许七安从头到尾都没有插嘴。 因为他想说的,都被这些文官说完了。 “对了,”他忽然想起一事:“镇北王的尸体带回京去,他是此案主角,死,也要带回京。” “这是自然。”郑布政使点头。 镇北王的尸体,无论如何都要带回京城的。 这件案子,杀了镇北王只是初步结束,为案子定性,才是一个完美的收官。 见事情已经谈完,杨砚看向许七安,沉声道:“随我过来。” 头儿,你严肃的样子,嚣张的口吻,就像我中学时的班主任许七安还是乖乖的跟他走了。 两人沿着城墙,走出一段距离后,杨砚停下来,转身说道: “镇北王献祭城中百姓时,我曾看到城中百姓的魂魄汇入地底,地底似乎还有一座阵法。可当我事后去挖掘,掘地三尺,什么都没找到。” 魂魄汇入地底?这是什么操作,镇北王屠城不是为了炼制血丹吗许七安听完,第一反应就是: 妙真,我需要你! 有关于魂魄方面的知识盲点,找李妙真就对了,如果李妙真学艺不精,那没关系,还有金莲道长这个老银币。 杨砚凝视着他,问道:“你有什么线索吗。” 人脉广的好处非常明显,我以后要继续把鱼塘发扬光大,对了,黄油玉雕刻的小剑还没送给军娘许七安心里不着边际的想着,沉声道: “头儿,你稍等片刻,我去趟茅厕。” 杨砚是知道他持有地书碎片的,当初那位紫莲道长,就是杨砚单枪匹马干掉的。 许七安走下城头,找了个僻静的角落,取出地书碎片,用三号的身份传书:【金莲道长,我有事要与你单独商量。】 大晚上的,看到这则传书的天地会成员,心里很不是滋味。 最近不知是怎么了,李妙真那个女冠,三天两头要求屏蔽大伙,现在三号也有样学样。 几秒后,金莲道长传书道:【什么事?】 【三:妙真呢,妙真可以参与话题。】 金莲道长叹息一声,传书道:【妙真,你可以传书了。】 【二:你找我什么事,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这是怎么了,火气那么大?许七安传书道:【你似乎不太高兴,怎么了。】 李妙真:【呵,你这个女人是怎么回事,她快把我当丫鬟使唤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王妃呢。那种心安理得的架势,就很气人。】 您和钟璃一样,也是大预言师?许七安传书安慰圣女:【别和她一般计较,她习惯了。】 王妃那个蠢女人,未必是故意的。她当了半辈子的王妃,锦衣玉食,丫鬟伺候,生活中的很多习惯,不是说改就能改。 除非李妙真像他一样,不停敲打王妃。 李妙真:【有事说事,别打扰我打坐。】 明显是余怒未消,带着火气啊,我还是哄哄她许七安传书道: 【我觉得你不必这么刻苦,以我们飞燕女侠的天资,只需要把部分精力放在修行,就能傲视同辈。】 李妙真传书:【哼,我觉得你在骗我。】 她心情稍稍好转。 许七安:【金莲道长觉得呢?】 金莲道长:【我觉得你们根本不尊重我。】 就像闹哄哄的教室迎来了班主任,许七安和李妙真没敢继续闲聊,前者把话题扯了回来,传书说明情况: 【是这样的,镇北王献祭楚州城百姓时,杨砚亲眼看见百姓们魂魄汇入地底,事后却怎么都找不到端倪。】 李妙真回复道:【有阵法残留吗?】 杨砚没有说,那就是没有许七安回复:【没有。】 李妙真不说话了。 沉默之中,金莲道长传书道:【听妙真前几日说的情况,参与其中的高手有地宗道首和巫神教。呵,都是元神领域的强者,阵法可有可无。 【嗯,道门和巫神教虽炼鬼养鬼,但基本不会收集那么多魂魄。除非要炼制魂丹。】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果然还是金莲道长经历丰富许七安传书道:【魂丹?魂丹是什么,有什么作用。】 金莲道长传书道:【作用多了,比如增强元神、充当炼丹材料、炼制法宝、修补不健全的魂魄、培育器灵等等。可能是,地宗道首需要魂丹吧。另外,屠城产生的怨气和戾气,这种世间大恶对他来说是大补药。】 所以,地宗道首是为了魂丹才和镇北王合作?许七安恍然的点头。 【三:这样的话,他会不会继续屠城?地宗道首是二品啊。】 许七安担忧的问道。 【九:呵,他不敢,因为他距离天劫只差一线,以他那个状态,根本不敢渡劫。所以你不用担心他屠戮生灵,除非他不想活了。】 许七安顿时放心。 结束传书,他返回城头。 杨砚立刻看了过来。 许七安沉吟道:“我刚才突然想起来,那些魂魄应该被炼制成魂丹。极可能是地宗道首与镇北王的合作的报酬。” 魂丹就是地宗道首口中的“最大的恶”?杨砚缓缓点头。 他当时就在现场,随隔着遥远,但听的很清楚。 接下来,就是给楚州屠城案定性,让镇北王和阙永修背上应有的罪名,这必将遭受阻碍杨砚道: “有事找魏公,多听取他的意见,不要再鲁莽冲动了,明白吗。” 顿了顿,他低声道:“如果魏公觉得此事不可违,你千万不要逞强。” 许七安看着他,不说话。 五月初,初夏。 一艘来自楚州的官船,破浪而来,缓缓驶入京城地界,最后在京城的码头停泊。 使团众人站在甲板上,望着人流如织,热情非凡的码头,心里感慨万千。 前往楚州时,暮春时节,当他们回到京城,已经是初夏。 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搁在普通人身上,可以吹嘘一辈子。 使团众人松口气的同时,眼里燃烧起信念。 他们将给京城带来一个重磅消息。 大奉再无镇北王。 :这章二合一,其中一章是补昨天的。昨晚百盟章耽误了点时间,我虽然因为工作原因时常拖更,但该有的字数,没有缺过,除非请假。 感谢“时间的长短、九位雪妖、太难陈、不滅輪回、我许你一世、浊生、怀殊”的盟主打赏。你们的感谢语,我添入百盟单章里了。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四十八章 三气元景帝 按照规矩,到地方巡视、查案的官员,返回京城后,第一件事是进宫面圣,述职交差。 而在此之前,加急或者不加急文书,要提前一步送达京城。 不管是上朝时的奏对,还是此类的大事,在事先都必须有文书送到京城。急事就加急,六百里八百里视等级而论。 不急的事,也要提前一步把文书发回京。 这既是为了君王的威仪,遇到大事胸有静气。也是为了让皇帝有更多的时间去思考,去找心腹大臣商量。 但有一种情况例外,那就是造反。 楚州城屠戮一空,城毁人亡;镇北王伏诛于城中,大奉再无镇国神将。如此大事,本该是八百里加急,如果马能长翅膀,一千里加急都不为过。 可使团偏偏就是不提前发文书,不通知朝廷,使团当然不是为了造反。 “我们要打朝廷和陛下一个措手不及!” 这是郑兴怀布政使说的。 朝廷因为此事大乱,他才能从中斡旋、操作,游说当年的故友,游说王首辅,让整个文官集团联合起来。 使团离开官船,由禁军扛着一口薄棺,棺材里陈列着镇北王的尸体,拼凑起来的尸体,倒是完整的很。 码头上,有丰富经验的工头立刻呵斥着苦力后退,不准挡这些官老爷的道,甚至不许围观。 因为这种情况,往往意味着官老爷们中,有人牺牲了。你若露出看好戏的眼神和姿态,极可能招来死者同袍的迁怒。 几个工头在去年就遇到过类似的事,开春之时,运河还漂浮着浮冰,一艘据说来自云州的官船抵达码头。 一伙打更人扛着几副棺材下来,有几个工头自以为隔着远,窃窃私语,指指点点,当成谈资打发时间。 结果被领头的银锣打折双腿,敲碎满口的牙,丢下运河,半条命都没了。 众人抬着棺,从码头入城,进入内城,进入皇城,而后在宫城外被拦下来。 许七安站在前头,左边是两位御史,右边是大理寺丞和陈捕头。 “你去禀告陛下,赴楚州查案的使团,回京述职。”许七安命令道。 “诸位大人稍等。” 守城的羽林卫躬身说道,而后小跑着进了宫。 寝宫内,元景帝盘膝而坐,闭目吐纳。 一名宦官疾步走到门槛边,低着头,也不发出声音。 侍立在元景帝身边的蟒袍老太监,看了眼门口,又看了看老皇帝,,小步迎了上去,低声道:“何事?” 小宦官低声耳语几句。 蟒袍老太监闻言,皱了皱眉,而后挥挥手,打发走宦官。 他轻手轻脚的回到元景帝身边,小心翼翼的压低声音:“陛下” 元景帝打坐修道时,是不允许打扰的,除非有要紧的事。 老太监陪伴元景帝这么多年,这点默契还是有的。 元景帝睁开眼,缓缓道:“何事?” 老太监躬身道:“赴楚州查案的使团回来了,如今就在宫外,等待陛下的召见。” 元景帝皱了皱眉,看向老太监,问道:“怎么没见内阁传来楚州的公文?” 使团回了京城,他才知道这事。 元景帝眯着眼,沉吟片刻,缓缓道:“召他们到御书房来。” 老太监转身离去。 元景帝面无表情,如同一尊深沉可怕的雕塑。 使团众人得到通传,由一名青衣宦官领着进了宫,其余人包括那口棺材,自然是进不了宫的。 即使里面躺着镇北王们,也得受到皇帝的召见才能进宫,何况目前为止,除了使团,皇宫里没人知道棺材里的尸体是大奉第一武夫,元景帝的胞弟。 进入宽敞奢华的御书房,众人默然等候,一刻钟后,元景帝领着几名宦官过来。 穿着道袍,乌发黑润的老皇帝,长袖飘飘,没有坐在大案后,而是停在使团众人面前,威严的目光扫过他们的脸,声音沉稳: “朕遣人问过内阁,事先并没有收到你们的文书。” 老皇帝看了许七安一眼,似乎觉得这小子是粗鄙武夫,懒得搭理,转而望向两位御史和大理寺丞: “你们也不懂规矩吗。” 两位御史和大理寺丞低下头,不等他们回应,郑兴怀踏步上前,作揖道: “陛下,楚州城已毁,如何传递文书?” 元景帝这才注意到他似的,审视片刻,“郑爱卿,你身为楚州布政使,没有朝廷允许,竟敢私自回京?” 这是擅离职守之罪。 郑兴怀惨笑一声,不甘示弱的和元景帝对视:“楚州城没了,我这个布政使,名存实亡。” 自称“我”而不是“臣”,郑大人心态有点不对啊心如死灰,故无所畏惧?许七安皱了皱眉。 “何出此言?”元景帝两条眉毛拧在一起。 郑兴怀深吸一口气,朗声道:“楚州总兵镇北王,为晋升二品,勾结巫神教以及地宗道首,屠戮楚州城三十八万条生命。 “臣,上书弹劾镇北王,请陛下为无辜惨死的百姓做主,严惩镇北王。” 说完,他从袖子里取出一份奏折,双手呈上。 “臣,上书弹劾镇北王,请陛下为无辜惨死的百姓做主,严惩镇北王。” 使团众人跟着取出奏折,双手呈上。其中,许七安的折子是刘御史代笔写的。 虽然许七安一直不承认自己粗鄙,自信自己受过九年义务教育,学识渊博,但八股文这种东西,他只能拱拱手,表示无能为力。 主要是书法实在稀烂。 乍闻消息,元景帝脸上反而是没有表情的,他愣愣的看着使团众人,半晌,抬起手,微微颤抖的伸向奏折。 许久后,元景帝看完奏折,声音嘶哑的问道:“镇北王,如今何在?” 狗皇帝的演技,真的绝了,他和魏公可以同台飙戏,角逐一下影帝许七安用吐槽的方式来嘲讽元景帝。 屠城的事,元景帝怎么可能不知道,甚至,他就是幕后谋划者之一。 他是故意这么问的,他还以为镇北王依旧在北境逍遥快活吧。 “陛下!” 身为主办官的许七安出列,觉得这一刀应该由自己亲手捅出去。 他感慨激昂道:“陛下放心,镇北王不当人子,天人共伐,如今已经伏诛。使团把他的尸体运回了京城,而今就在宫外。 “如何处置此獠尸体,还请陛下定夺。” 轰隆隆! 耳边仿佛炸起焦雷,元景帝的脸色陡然间煞白,褪去所有血色。 他怔怔看着许七安,眼球一点点浮现血丝,仿佛受了巨大打击,这回声音是真的嘶哑了: “你,你,说什么你在说什么啊?” 许七安大声道:“陛下,镇北王尸体就在宫外,五马分尸,放心,死的很透。” 噔噔噔元景帝额头像是被木棍敲了一顿,一时站立不稳,踉跄后退,眼见就要仰面栽倒。 “陛下!” 老太监凄厉尖叫,上前扶住了元景帝,挽留住皇帝最后的一丝尊严。 “滚开!” 元景帝沉沉低吼一声,猛的推开老太监,踉跄狂奔出御书房,他的背影仓惶无措,他的脸色苍白如纸。 他,再也维持不住一国之君的威严和静气。 “快,快跟上,保护陛下,保护陛下” 老太监的尖叫声渐渐远去。 许七安低着头,嘴角勾起冰冷的笑意。 元景帝冲出御书房,毫无形象的狂奔,风撩起他的长须,吹红他的眼睛,让他看起来不像是皇帝,更像是逃难的可怜之人。 宫门渐渐在望,元景帝看见了随使团出行的禁军,看见禁军扛着的棺材。这个时候,他反而停了下来。 老太监带着宦官和侍卫们,终于追上元景帝,如释重负。 他们也缓住脚步,默默站在元景帝身后,没人敢出声。 过了一会儿,元景帝重新抬脚,慢慢走向禁军,走出宫门,走到棺材边。 “放下来!” 老皇帝声音嘶哑的说。 棺材轻轻放下。 元景帝寂然而立,看着棺材板发呆,许久后,他伸手按在棺盖上,接触到棺盖的刹那,元景帝额头青筋凸了凸。 因为棺盖很轻,这是一口薄棺,象征性的给镇北王一点体面,毕竟是要送回京城的。 他的胞弟,只配躺在这样的棺材里? 棺盖缓缓推开,看到内里景象的元景帝,忽然猛的急促起来。 镇北王的尸体枯萎干瘪,宛如一具风化多年的干尸,他的手脚头颅,和躯干是分开的。 哗啦啦在场的禁军和羽林卫纷纷跪下,站着目睹皇帝的悲伤,是大不敬之罪。 但总有几个头铁的,比如跟着出来的许七安,以及使团众人。 许七安二话不说,猛虎落地式跪下来,以表示自己对皇帝的尊敬,语气深沉的说道: “陛下一定要保住龙体,不可过度悲伤,需知情深不寿。” 元景帝深吸一口气,对他的厌憎刚刚有所减轻,便听这厮说道:“楚州的百姓要是知道陛下您为他们如此悲伤,九泉之下也该欣慰。” 元景帝脸色猛的一僵,恶狠狠的盯着许七安。 许七安这时候已经低下头了,所以没看见元景帝暗含着“闭嘴”意思的凶狠眼神,继续高声道: “镇北王屠杀楚州城三十八万百姓,死有余辜,可他死了,罪名却没有坐实,是曝尸,还是鞭尸,都由陛下定夺,臣毫无异议。” 守城的羽林卫骚动起来。 他们这才知道,棺材里躺着的是威名煊赫的镇北王,是大奉第一武夫,是陛下的胞弟。 这样一位实力滔天的武夫,竟殒落了? 更难以置信的是,他,镇北王,屠戮楚州城三十八万百姓? 在如此惊天动地的消息面前,没有人能管理好自己的情绪,议论声瞬间炸开。即使元景帝在场,也不能让一众羽林卫噤声。 元景帝抬起手,指着远方,缺乏血色的嘴唇,缓缓吐出一个字:“滚!” 许七安装聋作哑,继续说道:“陛下准备何时昭告天下?” “许七安!” 元景帝突然失态的咆哮起来,气的浑身发抖,胸膛仿佛要炸开,吼道: “你真当朕不敢杀你?朕现在就杀了你,现在就杀了你” 他作势去抽身边禁军的佩刀。 “陛下保重龙体,卑职先行告退。” 许七安见目的已经达到,识趣的溜走。 “滚,都给朕滚!” 元景帝大吼道。 郑布政使想硬刚一下,但被刘御史一把扯住袖子,一边作揖,一边散去。 使团众人各自散去,没有私底下多做交流,但该说的话,该商议的事,早在官船上已经敲定。 打更人衙门。 时隔月余,许七安终于返回,他目的性明确的来到浩气楼底下,经过侍卫通传,登楼来到七层。 魏渊穿着绣天青色云纹的青衣,碧绿簪子简单的束起长发,形象潇洒随意,配上他清俊的五官,蕴含沧桑的双眼。 一股中年老帅哥的魅力扑面而来。 魏渊正在玩左右手互博,左手捻黑子,右手夹白子,抬头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回来啦。” 许七安“嗯”一声,也不行礼,闷声坐在桌边。 “镇北王死了!” 他声音低沉的说。 “死了便死了。” 魏渊盯着棋盘,皱紧眉头,注意力完全不在许七安身上,道:“你先等等,我下完这盘棋再说话。” 许七安突然伸出手,在棋盘上一划拉。 哗啦啦白子黑子散落一地,四处乱溅。 魏渊生气了,抬手欲打,又轻轻放下,哼道:“打你我还嫌手疼,沏茶去。” 等许七安沏好茶,他端着茶杯,吹了吹,没喝,不疾不徐的语气说道:“有什么想问的?” 许七安也不废话,直截了当道:“魏公早知道镇北王屠城的地方是楚州城?” 魏渊颔首。 妖蛮两族突然挥兵南下,剑指楚州城,很可能是魏公泄露的情报许七安心里愈发笃定,于是选择先问另一个问题: “魏公是怎么知道的,据卑职所知,即使是勾结蛮族的散修术士,以及妖蛮两族和万妖国余孽,都束手无策。” “猜的!” 魏渊笑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法术能让人拥有超凡脱俗的力量,但过于依赖法术,最后反而一叶障目。” 这个回答着实超出了许白嫖的预料,他深深皱眉: “魏公您的意思是,您是基于对镇北王的了解,猜测出的楚州城?但妖蛮两族对镇北王同样了解。” 魏渊忽地冷笑:“谁告诉你我猜的是镇北王。” :小母马生日,有闪屏活动,发祝福语就可以增加生日值。生日值达到多少,好像可以兑换小母马徽章、挂件等物品。 支持一下呗,抛媚眼! :友情章推:《重启2001的人生》,据说是个女作者,嘿嘿嘿。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四十九章 首辅大人,楚州出事了 猜的不是镇北王,魏公的意思是,他猜的是元景帝许七安缓缓点头,认可了魏渊的解释。 根据他推测出的事实,镇北王屠城就算不是得了元景帝授意,那也是兄弟俩密谋。那么,说不定屠杀楚州城是元景帝的想法。 元景帝做这一切,真的只是为了助镇北王晋升二品吗,就算他对镇北王无比信任,希冀他晋升二品,顶多也就是默认镇北王屠城吧,这才附和元景帝的心机和城府,附和他的帝王心术许七安皱眉道: “元原来如此,陛下他,是否还有其他目的?” 魏渊陷入沉默,俄顷,道:“下一个问题。” 这一瞬间,不知是不是看错,许七安看见魏青衣恍惚了一下。 元景帝真的还有目的?而魏公知道,但不想告诉我精通微表情心理学的许七安不动声色,道: “三黄县暗子采儿,给我的情报是假的?” 他有回去找过采儿,老鸨说她被一个男人赎身了,就在许七安离开后第二天。 “找个由头把你支开而已,楚州城太过危险,你去了是羊入虎口。”魏渊端着茶杯,依旧没喝,道: “下一个问题是不是想问我,有没有把楚州城情报泄露给蛮子?” 许七安点头。 魏渊嘴角勾起嘲讽的弧度,道: “陛下早已暗中把镇国剑请出永镇山河庙,让人火速送往楚州。兄弟俩不仅是想屠城炼丹,如果最后地点被泄露,他们也打算一劳永逸,斩杀吉利知古和烛九。 “顺便把屠城的罪名推到蛮子和妖族身上,反正大奉的百姓们都能接受这套解释,蛮族劫掠边境,抢走粮食和人口的传闻,在几百年里从未断绝。 “镇北王为了积累足够多的生命精华,而后攫取王妃灵蕴晋升,不惜屠戮楚州城的百姓。既然如此,那便让他们狗咬狗。 “吉利知古和烛九中,只要陨落一位,北境的压力就会降低,百姓能有很多年安生日子可以过。倘若是镇北王殒落,那就是对他最大的惩罚。而我,会顺势接管北境兵力。为秋收后打东北巫神教奠定基础。” 反正都是狗咬狗,死了谁都是一件拍手称快的好事许七安看着他,低声道: “可是,如果不是那位神秘高手出现,这件事的结局是镇北王晋升二品,成为大奉的英雄。这样的结局,魏公你能接受吗。” “镇北王晋升不了二品,因为王妃提前被你截胡。”魏渊又吹了一口茶水,没喝。 “您,您都知道了?” 许七安脸色一僵,干巴巴的笑道:“您是怎么知道的。” 魏渊放下茶杯,没好气道:“用脑子知道的。这件事稍后再说。” 顿了顿,他继续刚才的话题:“镇北王若是成为赢家,吞噬血丹,达到三品大圆满。那正好,打巫神教时,就让他当冲锋陷阵。 “呵呵,巫神教大举进犯边关,朝廷急需高品武夫坐镇军队,而北方的高品首领又已殒落,镇北王再没有借口置身事外。 “北境发生的事,终究是在万里之外,不受控制。可到了军中,在战场上,想惩戒镇北王还不简单?巫神教这头猛虎,可比吉利知古和烛九有用多了。” 泄露情报给妖蛮两族,让他们和镇北王死磕,既是驱虎吞狼,也是让狼群噬虎,妖蛮两族若是败了,那就让修为大涨的镇北王去应对巫神教入侵,而后伺机再来一次同样的套路。 镇北王若是败了,既惩戒了屠城的罪人,又能让自己脱离朝堂,重新掌控军队,因为以北方蛮子的凶狂,没了镇北王,最适合镇守北方的是谁? 答案不言而喻。 许七安悄悄咽了口唾沫,摇摇头:“可是,镇北王与巫神教有勾结。” 魏渊温和的笑了笑:“如果利益一致,我也能和巫神教勾结。可当利益有了冲突,再亲密的盟友也会拔刀相向。所以,镇北王不是非要死在楚州不可。 “许七安,你要记住,善谋者,需隐忍。匹夫之勇,固然一时爽利,却会让你失去更多。” 可是魏公,我本就是武夫啊,不信神不礼佛,不拜君王不敬天地,冲冠一怒敢让天地翻覆,这就是真正武夫。 这是你当初告诉我的 魏渊擅谋,喜欢藏于幕后布局,徐徐推进,大多数时候,只看结果,可以忍受过程中的损失和牺牲。 许七安知道自己做不到,他唯心,为人做事,更多时候是注重过程,而非结局。 比如,当初姓朱的银锣玷污13岁少女,许七安选择隐忍,那么到现在,他可以让朱氏父子吃不了兜着走。 而他当时的选择是一刀把朱银锣斩成重伤,被判了腰斩之刑。 这就是魏渊说的,要隐忍,逞匹夫之勇只会让你失去更多。 可是,隐忍的代价是那位无罪在身的少女被一个禽兽凌辱,当着一众男人的面凌辱。结局不是悬梁就是投井。 事后的复仇有意义吗? 少女还是死了呀。 许七安当时要的,不是事后的报复,而是要那个少女平安无恙。 一刀斩下,念头通达,无愧于心。 “我和魏公终究是不同的”他心里叹息一声,问道:“魏公你怎么知道王妃见不到镇北王?” 他心里涌起强烈的质疑,怀疑出卖王妃的,还是魏渊。 魏渊徐徐说道:“杨砚让禁军送回来的那些婢女,我给打发回淮王府了。以杨砚的性格,如果这些婢女没有问题,他会直接送回淮王府,而不是送到我这里。反之,则意味着这些婢女有问题。 “我问明情况后,就知道王妃必定是被你救走。杨砚也有此怀疑,所以才把人先送回打更人衙门。除了杨砚之外,没人看过现场,你的“嫌疑”很轻,等闲人怀疑不到你。 “但以咱们陛下的多疑性格,但凡有一丝可能,就不会放过。到时候可能会派人盘查。不过,他这会儿是没心情和精力管王妃的事了。” 难怪离开楚州前,杨砚跟我说,有事多请教魏公许七安松了口气,有一群神队友真是件幸福的事。 这时,魏渊眯了眯眼,摆出严肃脸色,道: “使团出发前,陛下曾多此一举的告之我王妃会随行,他是在警告我,不要做小动作。没想到王妃的行踪还是被泄露出去。” 许七安心里一动:“魏公,关于这件事,我要详情要禀告。” 魏渊深邃沧桑的眸子略有明亮,坐姿正了几分,道:“说来听听。” “蛮族背后有一个术士团伙在暗中支持,当日我杀杀过去的时候,发现一位术士正与蛮族高手们混迹在一起。” 魏渊沉吟道:“税银案中幕后主导的那个?” 许七安噎了一下,心里喟叹一声,以魏渊的智慧,又怎么会忽视税银案中出现的神秘术士。 “前户部侍郎周显平,多半是那位神秘术士的人。我曾因此事找过监正,老东西没给答复。不过有一定可以肯定,这位神秘人物在朝中还有爪牙。” 魏渊和许七安提了一嘴,而后两人不自觉的转移了话题,没有继续探讨。 转移的自然而然,本能的忽略,连他们都没有意识到这很不对劲。 “你打算怎么安置慕南栀?” 魏渊用一种似笑非笑的语气。 “魏公觉得呢?”许七安虚心求教。 魏渊沉吟片刻,道:“当外室养着吧,不过注意控制自己,三品之前,别占了人家的身子。否则就是暴殄天物。” 哎呀,魏公你粗俗了,嘿嘿嘿。 “还有什么问题?”魏渊目光温和的看着他。 “王妃她究竟有何神异?她到底是什么身份?” 这个疑惑憋在他心里很久了。 “去云鹿书院,找一本叫做《大周拾遗》的书,看完你就知道了。”魏渊说完,又问: “还有问题吗?” 许七安摇头。 魏渊轻轻颔首,看着他:“你们把镇北王的尸骨带回京城,后续有什么打算?” 闻言,许七安露出严肃表情,语气坚定:“给镇北王定罪,还楚州城百姓一个公道。” 他是当过警察的,最看重盖棺定论的判处。 镇北王做出屠城这种惨无人道的暴行,即使死了,也别想留下一个好的身后名。 魏渊看了他一眼:“朝堂之事,你不在行,这件事别管了。” 许七安一愣:“魏公这是何意?” 魏渊不答,终于喝了一口温茶。 “” 许七安起身,抱了一下拳,离开浩气楼。 刑部! 陈捕头没来得及回家,出宫后,火速赶往衙门。 他轻车熟路的来到堂内,看见孙尚书正伏案处理政务,陈捕头恭声道:“尚书大人,卑职回京了。” 孙尚书一愣,愕然抬起头:“你何时回京的?” 陈捕头迈过门槛,进入堂内,低声道:“方才回京,便立刻来见尚书大人。” 看来血屠三千里案没有查出结果孙尚书心里做出判断,低头公文,淡淡道:“此案查的如何?” 他会做出这样的判断,并不是纯靠猜测,而是基于丰富的官场经验。 血屠三千里这样的大案,若是查明白了,使团必定提前传回文书,那陛下肯定会提前在御书房召开小朝会,商议此事。 可他什么消息都没收到,这说明此案最后无疾而终,因此没人关注。 陈捕头看着伏案办公的孙尚书,轻声道:“楚州城,没了” 孙尚书“嗯”了一声,不甚在意,过了几秒,他缓缓抬起头,像是才反应过来,盯着陈捕头,一字一句道: “你——说——什——么?” 陈捕头深吸一口气,补充道:“镇北王屠的。” 孙尚书石化当场。 堂内气氛瞬间僵凝,无声的静默里,孙尚书撑着桌案,缓缓起身,他神色略有呆滞,望着陈捕头: “镇北王,他,人呢?” 陈捕头沉声道:“镇北王,伏诛了。” 一阵阵眩晕感袭来,孙尚书眼前一黑,又一屁股坐回椅子上。 陈捕头急忙上前,道:“大人,您没事吧。” 孙尚书摆摆手,颤声道:“把,把事情说清楚,如实道来。” 陈捕头当即把自己的所见所闻,事无巨细,全部告诉孙尚书。 把事情各自汇报上级,联合文官集团携大势威逼元景帝,这是使团早就制定好的策略。 半个时辰后,恰好是午膳时间,孙尚书的马车离开刑部,风风火火赶往王府。 差不多的时间,大理寺卿的马车也离开了衙门,朝王府方向驶去。 皇城,王府。 王家的府邸是元景帝赐予的,位居皇城,守备森严,是首辅的福利之一。 此刻正是午膳时间,王贞文从内阁返回府中用膳,只需要一刻钟的路程。 餐桌上,王贞文目光掠过妻子和两个嫡子,以及儿媳,唯独不见嫡女王思慕,皱眉问道:“慕儿呢?” “一大早就出门了,据说与人有约,游山去了。”端庄得体的王夫人回应丈夫。 “游山?” 王首辅眉头皱的愈发深了,他看着发妻,求证般的问道:“慕儿这几天,似乎频繁外出,频繁与人有约?” 首辅大人日理万机,能记得这些细节,对这个嫡女确实是上心了的。 王夫人一时竟有些犹豫,其他人纷纷低头,专心吃菜。 唯有头脑相对简单的王家二公子,“哧溜”的抿一口酒,笑道:“爹,妹子最近和许家的二郎好上了,春闱会元许新年,您还不知道?” 一家人脸色陡然僵住,一张张板砖脸,无声的注视着王家二公子,眼神仿佛在说:你是傻子吗? 王二公子皱皱眉头,思慕到了该嫁人的年纪,相上的又是翰林院的庶吉士,一等一的清贵。 思慕妹子和那个许二郎能心甘情愿的搞上,这就是传说中的有情人终成反正就是那个意思。 等火候再深些,爹就让许二郎上门求亲,再顺势嫁了思慕,一桩美满婚姻就达成了。 王二公子娶媳妇的时候,就是这么干的。本来媳妇的娘家不同意,嫌他没有官身,王二公子带着扈从和家卫,在媳妇娘家以理服人了一整天,这才把媳妇娶回来。 小媳妇现在不知道有多幸福,比在娘家时开心多了。 王首辅脸色一点点凝重,语气却没有变化,甚至更平静,更冷淡了,道:“许七安的堂弟?” 王夫人小心翼翼的观察丈夫的脸色,微微点头,解释道:“没有二郎说的那么夸张,最多是互有好感吧。” 王首辅点点头,喜怒不形于色。 吃过午膳,期间有一个时辰的休息时间,王首辅正打算回房午睡,便见管家匆忙而来,站在内厅门口,道: “老爷,刑部孙尚书拜访。” 这个时间点王首辅有些意外,道:“请他去我书房。” 更让王首辅意外的是,继孙尚书之后,大理寺卿也登门拜访,大理寺卿可是而今齐党的领袖。 此外,还有多名身居要职的官员,上至四品,下至七品,但都是实权人物。 书房里,王首辅吩咐下人看茶后,环顾众人,笑道:“今日这是怎么了?是不是诸位大人拿错请帖,误以为本首辅府上办喜事?” 他即使是调侃打趣,脸色也是威严且严肃的。 “喜事就别想啦,丧事倒是要考虑办不办。”孙尚书扼腕叹息: “楚州出大事了,首辅大人,我们还是想想如何处理接下来的事吧。” 王首辅盯着他,又看了看其他人,无声的挺直了腰杆,沉声道:“出什么事了。”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五十章 骂!(感谢“Cz丶”的白银盟) 孙尚书的老脸呈现一种颓废灰败,深深的看着王首辅,痛心道:“楚州城,没了” 轰! 一道惊雷砸在王首辅头顶。 大理寺卿痛心疾首的补充道:“镇北王,死了” 轰轰! 两道惊雷砸在王首辅头顶,震的他目瞪口呆。 另一位四品官员愤慨道:“镇北王,屠城了” 轰轰轰! 王首辅只觉得脑门挨了一道道惊雷,思维渐渐呈现出空白,什么念头都没了,甚至失去表情管理能力。 在孙尚书等人眼里,王首辅呆坐在桌后,双眼涣散,表情呆滞,像是没有生气的纸人。 楚州城没了? 镇北王死了? 楚州城是镇北王屠的? 为什么这么重要的消息,我反而是最后一个知道? 许久,王首辅大脑从宕机状态恢复,重新找回思考能力,一个个疑惑自动浮现脑海。 宦海沉浮多年的王首辅深吸一口气,目光沉痛且锐利,“详细说说,孙大人,从你开始。” 孙尚书点点头,却没有说话,而是望向书房外,喊道:“陈捕头!” 陈捕头跨入门槛,进了书房。 孙尚书叹口气,道:“还是让当事人来说吧。” 大理寺卿闻言,摇头失笑:“你我想到一起了。” 他旋即出了书房,让王府下人去把府外等待的大理寺丞喊了进来。 等大理寺丞进了书房,陈捕头见王首辅盯着自己,微微颔首,当即朝众官员抱拳,说道: “首辅大人,各位大人,这一路北上,我们途中并不安稳在,在江州地界时,遭遇了蛮族三位四品高手的截杀。而当时使团中只有杨金锣一位四品。” 王首辅满脸愕然,审视着他:“你们是如何摆脱截杀的。” 陈捕头回答道: “其实在官船上,使团就险些覆灭,当时是许银锣突然召集我们商议,说要改走陆路。声称若是不该陆路,明日途径流石滩,极可能遭遇伏击。一番争执后,我们选择听取许银锣意见,该走陆路。次日,杨金锣独自乘船前往试探,果然遭遇了伏击。埋伏者是北方妖族蛟部汤山君。” 王首辅微微颔首:“此人心思细腻,敏锐如狡兔,当初选择他为主办官,朝堂诸公大半其实是认可他的能力。” “可惜我们依旧没能避开截杀,最后还是被他们寻到。当时三名四品围困使团,杨金锣独木难支。”陈捕头说到此处,露出感激之情: “危机关头,是许银锣挺身而出,以一人之力挡住两名四品,为我们争取逃生时机。也就是那一次后,我们和许银锣分别,直到楚州城破灭,我们才重逢” 王首辅抬了抬手,打断他,问道:“蛮族伏击使团的原因是什么?许七安去了哪里?” 陈捕头皱着眉头,不太确定道:“似乎是为了王妃。至于许银锣,他脱离使团,独自北上,与我们分头行动。” “似乎?”王首辅眯着眼,带着些许质疑的语气。 “这是许银锣的推断,并非卑职。”陈捕头抱拳,强调道。 王首辅缓缓点头,眼里的质疑散去,认真思考蛮族劫掠王妃的原因。 陈捕头见状,继续道:“而后我们抵达楚州城,因为阙永修的阻扰,连续多日,一无所获。直到那天” 在陈捕头的讲述中,王首辅了解到当日发生在楚州城的惊天大战。 长久的沉默中,王首辅道:“这个过程中,许银锣在哪里?” 他问出这句话时,目光是看向大理寺丞的。 大理寺丞心领神会,作揖道: “许银锣独自潜入北境,与天宗圣女李妙真配合,寻找到了唯一的生还者郑布政使。城中发生大战时,他应该刚与郑布政使分别不久。” 王首辅“嗯”了一声,把目光投向陈捕头:“许银锣对那位神秘高手的身份,作何推测?” 首辅大人很重视许七安的推断啊,刚才提到王妃的事,我一说是许银锣的推测,他便不再质疑陈捕头回答道: “提到那位神秘高手,许银锣当时冷笑的说了一句。” 包括王首辅在内,在场官员立刻看向陈捕头。 深吸一口气,陈捕头小声道:“许银锣说:庙堂之上衮衮诸公,尽是些妖魔鬼怪。” 这句话对在场的大人们无疑是大不敬,所以陈捕头低下头,不敢再说话,也不敢去看首辅和各位大人的表情。 许七安这话的意思,他怀疑那位神秘高手是朝堂中人,或是与朝堂某位人物有关联孙尚书心里一凛,有些毛骨悚然。 他宦官沉浮多年,自认对朝堂形势、朝堂中人看的颇为清楚。 可孙尚书刚才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会是谁能“驱使”这样一位顶尖高手?他没有找到人选。 许七安刚这么说,意味着他有相当大的把握,但只确定神秘高手与朝堂中人有牵扯,具体是谁,他无法确认王首辅目光一闪,突然想到了许二郎,思慕与他互有好感,或许可以通过许二郎,试探许七安一番。 “会不会是魏渊?”大理寺卿低声道。 王首辅和孙尚书脸色微变,而其他官员,陈捕头、大理寺丞等人,露出迷茫之色。 魏渊只是一个普通人,不知道大理寺卿何出此言。 “这显然是不可能的。”大理寺卿随后摇头。 他的意思是指,魏渊在京城没有离开过,前几日还在御书房参加小朝会。而以朝堂诸公和陛下对魏渊的熟悉,不存在别人易容顶替的事。 有人能模仿魏渊的脸,有人能模仿魏渊的面,但模仿不了魏渊的味儿。 “为什么内阁没有收到使团的文书?”王首辅看向大理寺丞。 后者拱手道:“使团认为,此事不该紧急传书。这会让陛下有时间思考如何替镇北王脱罪。” 使团已经见过陛下,可我仍旧没有收到消息,这意味着陛下下达封口令王首辅嗤笑一声,道: “这样,陛下就没会束手无策了?” 他嘲笑了使团众人不太高明的对策,叹息道:“既然这样,神秘高手的身份暂且不必去管。该考虑的是我们要借这件事达成什么目的。以及,怎么样处理这件事。” 一位六品官员沉声道:“镇北王屠杀楚州城三十八万百姓,此事若是处理不好,我等必将被载入史册,遗臭万年。” 另一位官员补充:“逼陛下给镇北王定罪,既是对得起我等读过的圣贤书,也能借此名声大噪,一举两得。” 最后一位官员,面无表情的说:“本官不为别的,只为心中意气。” 这些官员,应该是郑兴怀通过奔走运作,才来寻我王首辅吐出一口气,道: “速去打探、核实消息,等当值时间一到,就去联合诸公,一起进宫面圣吧。” 午膳刚过,在王首辅的率领下,群臣齐聚直达御书房的北门,被羽林卫拦了下来。 似乎是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出,宫门口提前设置了关卡,任何人都不准进出,群臣毫不意外的被拦在了外面。 “滚,我们要觐见。” “镇北王丧心病狂,死有余辜,然,身后事还没定。我等要为楚州城三十八万百姓伸冤。” 有官员大声高呼,正义凛然,仿佛是正义的化身。 “身为亲王,屠杀百姓,死不足惜。淮王当贬为庶民,曝尸荒野,给天下一个交代。” 群情激昂,穿着各色官袍的衣冠禽兽们,开始冲撞关卡。 “放肆!” 羽林卫千夫长,瞪着群臣,大声呵斥,“尔等胆敢擅长皇宫,格杀勿论!” “呸!” 头发花白的郑布政使,朝他吐了一口浓痰,非但不惧,反而怒发冲冠:“老夫今日就站在此地,有胆砍我一刀。” 羽林卫千夫长避开喷来的痰,头皮发麻。 他还真不敢抽刀子砍人,虽说擅闯皇宫是死罪,但规矩是规矩,现实是现实。以前群臣激愤,闯入皇宫的例子也有。 正确的做法是拼死拦住他们,宁愿挨打,也别真对这些老儒抽刀,不然下场会很惨。 眼前这些都是什么人? 当朝首辅、六部尚书、侍郎,翰林院清贵,六科给事中衮衮诸公,形容的就是这些人。 好在士卒们身强体壮,挡住这些老东西不在话下,被吐唾沫,被踢,被抽耳光,就是不退半步。 只是,让人头疼的是,羽林卫越是半步不让,文官们闹的越汹。开始还是十几名朝堂大佬在闹事,渐渐的,皇城衙门里其他小官也跟着凑热闹来了。 城门口闹哄哄的,双方僵持不下。 这时,一辆雅致的马车在远处街道停下来,门帘掀开,钻出一位俊美无俦,唇红齿白的少年郎。 “二郎” 车厢内传来女子温婉的声音,王思慕探出秀美的脸,低声道:“此举虽会得罪陛下,但却是你真正扬名立万的良机。况且,群聚宫门的大人们,何尝不是抱着这样的心思呢。 “尽管畅所欲言,若能让朝野上下对你赞誉有加,让,让我爹对你改观,你将来何愁不能平步青云?” 经过多方刻意传播,皇城衙门里,对于镇北王屠城之事,人尽皆知。 王思慕听闻后,便给许二郎出谋划策,建议他也来掺和。 你爹对我该不该观,与我何干许二郎心里嘀咕一声,正色道:“我此番前来,并非为了扬名,只为心里信念,为民。” 王思慕嫣然一笑,正要说话,忽听许二郎结结巴巴的说道:“大,大哥?!” 王家小姐吃了一惊,把帘子掀开一些,顺着许二郎目光看去,不远处,穿银锣差服的许七安缓步而来。 “大哥你怎么在这里?”许二郎大吃一惊。 “你怎么在这里?”许七安反问,扭头,不轻不重的看了眼王思慕。 后者勉强给了一个礼节性的笑容,迅速放下帘子。 许七安摘下佩刀,抽了许二郎屁股一下,怒道:“许辞旧,你厉害啊。大哥现在还是孤家寡人呢,苦恼娶不到媳妇,你倒好,勾搭上王家小娘子了。” “大哥胡说八道什么,”许二郎有些气急,有些窘迫,涨红了脸,道: “我和王小姐以诗会友,谈古论今,是君子之交。” 君子之交是这么用的?是管鲍之交吧许七安心里吐槽,“她的事回家再说,你来作甚?” 闻言,许二郎脸色严肃:“我方才听说使团回京,带回来镇北王的尸骨,以及他为一己私欲,晋升二品,屠城之事。大哥,你与我说,是不是真的?” 许七安收敛吊儿郎当的姿态,默然点头。 许二郎心口一痛,踉跄后退两步,眼眶瞬间红了。 他本来不信,可眼前的景象,文官们口中的谩骂,以及大哥的话,都在告诉他,那一切都是血淋淋的事实。 许七安拍了拍小老弟肩膀,望向群臣:“看宫里那位的意思,似乎是不想给镇北王定罪。文官的笔杆子是厉害,只是这嘴皮子,就差点意思了。” “大哥你且等着,我去去就来。” 三十八万条生命,屠杀自己的百姓,纵观史书,如此冷酷残暴之人也少之又少,今日若不能直抒胸臆,我许新年便枉读十九年圣贤书 终于,来到人群外,许新年气沉丹田,脸色略有狰狞,怒喝一声:“尔等闪开!” 喧闹声突然消失,场面为之一静。 文官们皱着眉头,转过身来,原来是翰林院的庶吉士许辞旧。 许多人脑海里,不自觉的回忆起佛门斗法时,许辞旧言辞犀利,气的佛门净尘法师勃然大怒的景象。 人群默默闪开一条道。 王首辅微微侧头,面无表情的看向许新年,神色虽然冷淡,却没有挪开目光,似是对他有所期待。 许新年对周遭目光置若罔闻,深吸一口,高声道:“今闻淮王,为一己之私,屠城灭种,母之,诚彼娘之非悦,故来此”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太阳渐渐西移,宫门口,渐渐只剩下许二郎一个人的声音。 这一骂,整整两个时辰。 而且骂的很有水平,他用文言文骂,当场口述檄文;他引经典句骂,倒背如流;他拐着弯骂,他用白话骂,他阴阳怪气的骂。 词汇量之丰富,让人咋舌。却又很好的避开了皇室这个敏感点,不留下话柄。 文官越聚越多,上至老臣,下至新贵,看许二郎的眼神充满崇敬。 大开眼界! 如果朝廷有一科是考校骂人的话,他们愿称许新年为状元。 即使经历过几十年朝堂口诛笔伐的王首辅,此刻心里竟涌起“把此子收入麾下,朝堂口争再无敌手”的念头。 羽林卫一个个被骂的低下头颅,满脸颓废,心里求爷爷告姥姥,希望这家伙早些离开吧。 “许大人,润润茶” 一位文官奉上茶水,这两个时辰里,许新年已经润过好几次嗓子。 文官们心甘情愿的给他奉茶倒水,只求他继续,如果许大人因为口渴离开,对他们来说,是巨大的损失。 许新年抿了抿,把茶杯递还,正要继续开口, “闭嘴,不许再骂,不许再骂了” 这时,老太监带着一伙宦官,气急败坏的冲出来。 “你你你你简直是放肆,大奉立国六百年,何曾有你这般,堵在宫门外,一骂便是两个时辰?”老太监气的跳脚。 许新年淡淡道:“公公莫要与我说话,本官最厌无稽之谈。” 心思敏锐的文官险些憋不住笑,王首辅嘴角抽了抽,似乎不想看许新年继续得罪元景帝身边的大伴,当即出列,沉声道: “陛下可愿见我们?” 老太监点点头,道:“陛下说了,只见首辅大人,其余人速速退去,不得在啸聚宫门。” 文官们颇为振奋,面露喜色,一时间,看向许新年的目光里,多了以前没有的认可和欣赏。 ::小母马生日,有闪屏活动,发祝福语就可以增加生日值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五十一章 暗流汹涌 王首辅朝众官拱手,随着老太监进了宫,一路走到御书房的偏厅里。 老太监吩咐宦官奉茶,恭声道:“首辅大人稍等。” 说罢,便离开了。 王首辅一个人坐在椅子上,这一等,就是半个时辰。 他也不急,默默等着,绯袍,高帽,鬓角花白。 他的表情平静,看不出喜怒,但时而恍惚的眼神,让人意识到这位老人的情绪,并没有看起来那么好。 终于,脚步声传来。 王首辅略显浑浊的眼睛微微亮起,看向门口。 穿蟒袍的老太监臂弯里搭着拂尘,独自一人进来,惋惜道:“首辅大人,陛下悲伤难耐,有失得体,便不见您了。” 王首辅眼睛的亮光,一点一点,黯淡下去。 老太监叹息一声:“陛下他需要时间冷静,您知道的,淮王是他胞弟,陛下从小就和淮王感情深笃。如今冷不丁的走了” 王首辅木讷点头,拱了拱手,离开御书房的偏厅。 走下台阶时,王首辅没忍住,回过神,朝着御书房,深深作揖。 而后大步离去,头也不回。 目送王首辅离开,老太监如释重负的吐出一口浊气,他有些害怕王贞文的眼神,那眼里有着浓浓的失望。 他穿过御书房,进入寝宫,躬身道:“陛下,首辅大人回去了。” 元景帝“嗯”了一声,没有睁眼,闭目养神,问道:“群聚宫门的人,都有谁啊。” 老太监沉声道:“该来的都来了。” 元景帝冷哼一声:“朕就知道,这些狗东西平时相互攀咬,一半都是在作戏。可恨,可恶,该杀!” 他发怒了一会儿,恢复冷静,问道:“左都御史袁雄来了吗?” 老太监想了想,摇头:“似乎没看见。” 元景帝重新闭上眼睛,长久的沉默后,老太监以为事情就这样过去时,突然听见元景帝道: “把今日没有来的人记下来,往后几天同样如此。” “是!” 黄昏,金红色的余晖里。 许七安牵着小母马,许新年牵着他的坐骑,缓步在街道。 同行的还有布政使郑兴怀,以及五品武夫申屠百里。 “郑大人,您是住在驿站?”许七安语气里隐含担忧。 以郑兴怀的官位,住的肯定是内城的驿站,治安条件很好,又有申屠百里等一众贴身护卫。 只是,他们现在的敌人是元景帝,有些事不得不防。五品化劲的武夫,在京城真的不够看。 “大哥放心,而今镇北王屠城事件,既把陛下推到风口浪尖,也把郑大人推上风口浪尖。就算是陛下,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做不智之举,会犯众怒的,需知滚滚大势,不可硬抗。” 许新年说道。 郑布政使诧异的看他一眼,苦大仇深的脸上,多了一丝赞许,道: “许银锣,你这位堂弟,倒是目光如炬,说的甚是。这荣辱不惊的姿态,将来必定前程锦绣。” 许新年淡淡一笑。 不,他只是习惯了高傲和装逼,其实内心的承受能力也就一般般,还经常社会性死亡,根本不是那种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大国手许七安心里吐槽。 郑布政使不知道许白嫖的内心戏,颇为追忆的说道:“他让我想起了魏公年轻时的风华。” 不是,郑大人,您这话魏公他同意吗许七安扯了扯嘴角,扯起一个牵强的弧度,终于还是保持了默然。 有些事发生便发生了,一日不得到处理,便如鲠在喉。 “你不必担心,”郑布政使说道:“驿站住进来一伙打更人,你明白的。” 魏公已经防着了啊,有他顾着郑大人的安全,那我就不担心了许七安心里一松。 “告辞!” 郑布政使拱手,带着申屠百里离开。 许七安默默看着,从楚州到京城,短短一旬,郑兴怀的背影竟已经有些佝偻,仿佛有什么东西压在他肩膀,压的他直不起腰。 “唉”他心里叹息一声,摸了摸小母马的背部曲线,翻身胯了上去。 马匹“哒哒哒”的响声里,兄弟俩缓步往家的方向而去。 “郑大人是个可怜人,元景19年的进士,听刘御史说,此人父亲早亡,寡母含辛茹苦把他养大。好不容易把他送到国子监,中了进士,结果自己因为多年的辛劳,榨干了身体,没等到儿子衣锦还乡,便去世了。” 在小母马缓步的行走间,许七安说道:“而后因为刻板守规,不知变通,得罪了前任首辅,给打发到楚州。 “他在楚州经营了十八年,大半个人生都留在那里了。结果一夜之间,化为尘土。” 许新年沉默了很久,郁气憋在心里,难受极了。 他把郁气吐尽,感慨道:“十八年风雨,半生鸿业,说与枯骨听。” “不说这个。”似乎是为了摆脱那股致郁的心情,许七安扬起一个不正经的笑脸: “辞旧,和王家小姐搞到哪一步了?有没有嗯,倾囊相授?” 许新年嫩脸一红,不悦道:“搞这个字何其粗俗,我承认对王小姐有好感,她知书达理,学识渊博,谈吐优雅,能与我谈古论今。 “这样的才女,除了怀庆公主,我从未见过其他。对她稍有动心,有何奇怪。” 老弟啊,咱哥俩的品味是一样的,我也喜欢怀庆这样的才女,哦,除此之外,我还喜欢临安这样的小笨蛋,采薇这样的小吃货,李妙真这样的女侠,以及钟璃这样的小可怜 “其实我一直有犹豫。”许新年无奈道:“王贞文是魏渊的政敌,未必会把思慕姑娘嫁给我。而我,也还没有决定要娶她。” 许七安不再油嘴滑舌,沉吟道:“这个问题,我们已经讨论过不止一次。你和我之间,必须做出割裂。 “你走你的阳光道,我走我的独木桥。呵,魏公可不就是条独木桥嘛。我知道你的顾虑,害怕被王贞文逼着与我作对,同室操戈是吗。关于这一点,大哥要告诉你一个办法。” 许新年虚心求教:“大哥请说。” 许七安嘿然道:“拥妻自重。” “大哥这是何意?” “你娶了人家的闺女,相当于有了人质,除非王贞文不在乎这个嫡女,否则,即使你们关系再差,他也不会真的绝情。把握住这个度,你就能立于不败之地。再说,你又不需要完全依附王家,只是让许家多条路而已。” “有道理。”许新年缓缓点头。 见他似有所悟,许七安笑了笑,目视前方,心里想着自己那个养在外面的外室。 多日不见,我竟有些养她大奉第一美人的魅力,似乎有些奇怪,没有洛玉衡那样诱人,却暗中潜移默化? 真想知道她究竟是何来历。 嗯,先把外室放在红颜知己那里,等镇北王的事情尘埃落定,再去见她。在这之前,需要小心谨慎。 钟璃也先不接,留在司天监,我这几天肯定要频繁外出,带着她不方便。 临安和怀庆也先不见,这段时间我肯定进不了宫,而且这件事关乎皇室,我也算牵扯起来,不想见她们。 浮想联翩之际,忽听许二郎困惑道:“大哥,倾囊相授是何意?” 他起初认为是没文化的粗鄙大哥措辞错误,但越想越觉得哪里不对,所以忍不住开口询问。 许七安想了想,回答:“男人爱不爱一个女人,就看他愿不愿意倾囊相授。” 还有这种说法?许辞旧道:“那女子爱不爱一个男人呢?如何才能看出来。” 大哥突破到练气境后,便桃花运不断,总能与绝色美人勾搭在一起,在谈情说爱这个领域,许辞旧对大哥还是很服气的。 你是想问,王思慕到底是不是真心喜欢你?许七安思考良久,道:“就看那女子,是否愿意夹道欢迎。” 大哥说的是什么鬼东西许辞旧没能领会,一路上都在钻研。 “大锅” 进入府中,来到内厅,恰好是吃晚膳。 许铃音一见到久别的大哥回来,连饭都不吃了,迈着小短腿,惊喜的迎上来,然后一头撞进许七安怀里。 许七安身子晃了晃,有些吃惊。 一个半月不见,小豆丁的气力增长到这个程度了? “最近有没有惹你娘生气?”许七安怀里抱着小豆丁,往内厅走去。 “啊?我经常惹娘生气吗。”许铃音惊讶的反问。 自己明明是这么乖的孩子,娘都说她这辈子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才生了一个许铃音。 可见自己和大哥二哥还有姐姐是不一样的。 许铃音至今也没分清楚堂哥和亲哥的区别,一直认为大哥也是娘生的。 许七安摸了摸她的脑袋,没有说话。 看来力蛊部的修行法门,确实只能增长气力,起不到提高智商的效果,不然丽娜也不会是现在这般模样。 想到这里,他看向头发末梢带卷,眸子宛如蔚蓝大海,小麦色皮肤,五官精致的南疆小黑皮。 “我感觉你变的不一样了。”小黑皮审视着他。 “哪里不一样。”许七安反问。 丽娜想了想,摇摇头,说不上来,就是觉得他行走间,肢体的协调程度,肌肉的发力方式都有了进步。 “大哥你回来啦。” 最开心的当然是许玲月,清丽脱俗的瓜子脸绽放笑颜,亲自给许七安盛饭摆筷。 许辞旧等了一下,见亲妹子完全没在乎自己,便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回来就好。” 许二叔一直在审视侄儿,见他安然无恙,精气神反而愈发充沛,粗犷的脸顿时露出笑容。 “嗯!” 傲娇的婶婶附和着点头,然后说道:“铃音,快下来,别耽搁你大哥吃饭。” 婶婶今天穿了一件素色对襟小衣,绣满丰腴海棠花,正如她人一样美艳丰腴,勾勒出饱满的胸脯和纤细的腰肢。 下身是一条鹅黄色的襦裙,这让她美艳中多了几分文雅知性。 吃过晚饭,许七安受邀进入许二郎的书房。 不知不觉间,两人商议要事,已经开始避开许二叔,不像当初对付户部侍郎周显平,三个爷们一起商量。 兄弟俩觉得这样挺好,二叔本就不擅长勾心斗角,他知道的越多,反而越容易苦恼。 因为作为长辈,他是想着如何解决问题,而不是坐等着侄儿和儿子解决问题。 为子嗣遮风挡雨,是每一位长辈都有的本能,偏偏许二叔并不擅长这些,于是只会徒增烦恼。 东厢房。 许二叔坐在桌边,喝了口茶,叹息道:“两个混账玩意,已经看不上老子了。” 穿着单薄的白色小衣的婶婶,盘腿坐在床上,把玩着自己的玉镯子,问道:“怎么说?” 她双腿匀称修长,交叠在一起,颇为秀色可餐。 “唉,楚州出大事了,今儿百官在皇城闹事,传的沸沸扬扬。”许二叔皱着眉头。 “什么事?”婶婶好奇的问。 “妇道人家,管那么多干嘛。”许二叔瞪她一眼 就像兄弟俩不想让许二叔多操心,许二叔同样也不想让妻子凭白担忧,像她这样一把年纪还自以为风华正茂的女子,许她一个安平喜乐便够了。 “大哥,你还没有和我说楚州城的详细经过。” 书房里,许二郎端着一杯浓茶,坐在茶几边。 许七安站在窗边,望着漆黑寂静的院落,缓缓道:“楚州案远比你以为的要复杂” 他平静的讲述,把自己北行的经历,点点滴滴的告诉许辞旧,包括与郑布政使共情,看见楚州城白屠戮的景象。 他的语气是那么平静,平静的不敢有丝毫的起伏。 大悲无泪。 “原来,原来他也有参与” 许新年愣愣道。他心里,那为数不多的忠君情怀,轰然坍塌,再无半点残留。 “使团这次返京的目的,就是要把镇北王的罪行昭告天下,呵,郑大人不允许镇北王这样的畜生,能以亲王的身份安葬,以大奉护国神将的名头流传后世。”许七安冷笑道。 读书人最注重身后名,如果不能给镇北王定罪,在郑兴怀来看,这是一场不成功的复仇,并不算为楚州城百姓讨回公道。 “辞旧觉得,这场“战”该怎么打?”许七安考校道。 “你们已经在做了。”许新年说道:“携滚滚大势威逼元景帝,纵使是皇帝,也不能挡住群情汹涌的大势。他不是答应见王首辅了么,就看明天有什么结果。” “可惜朝堂的事,我帮不上太多忙了,把希望寄托于人的感觉不是很好。”许七安叹口气。 “大哥,你做的已经够多” 许新年正待宽慰几句,忽地眉头一皱,停顿许久,他的脸色慢慢变的凝重:“大哥,情况似乎有些不对。” 许七安转过身来,望着他。 许新年低声道:“依你所说,如果此案是元景帝和淮王密谋,那么使团欲打他一个措手不及的计划,从一开始就是失败的。 “你别忘了,阙永修潜逃,镇北王的密探也逃了。这些人,会不把镇北王殒落的消息传回京?也许在你们踌躇满志的时候,他就已经提前得到消息。 “那么,元景帝绝对已经想好如何应对,不要怀疑,咱们这位陛下玩了这么多年权术。他要认真起来,恐怕魏公和王首辅都不是他对手。” “你提醒我了,确实是这样。”许七安转回身体,面朝漆黑院落,没有再说话。 许七安知道,朝堂不是他的主场。首先,政治斗争不是破案,更不是靠聪明的脑子就能纵横,能在科举里厮杀出来,哪个不是聪明人。 但每年都有那么多人起起落落。 许七安不会自大到认为自己能和元景帝在朝堂大战三百回合。 其次,他的官位终究低了些,连上朝的机会都没有,这就意味着他没有资格上“前线”。 “所以这一次,主力的位置,要拱手让给魏公、郑布政使、以及那些为名为利,或心里残留正义的诸公们了不过,我依然可以在局外出力。” 观星楼,八卦台。 白衣如雪,白发白须的监正,站在八卦台边缘,负手而立,俯瞰着整个京城。 夜风吹起他的衣角,抚动他的白须,仙风道骨,宛如谪仙人。 “听说,镇北王死在北境了。” 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语气低沉且平淡,就像老友之间的交谈,给人一种高深莫测的感觉。 监正背后,出现一位白衣背影。 大奉逼王,杨千幻。 师徒俩背对背,都是负手而立,都是白衣如雪。别说,一时间还真难辨高下。 监正“嗯”了一声,笑道:“有些人睡觉都要笑醒了。” 老师指的是魏渊,还是谁杨千幻心里嘀咕着,语气依旧是世外高人般的寡淡,学着监正“嗯”了一声。 监正早习惯这弟子的脾气,不加理会,只要杨千幻不在他面前念“海到尽头天作岸,术士绝顶我为峰”,监正就懒得和他计较。 杨千幻继续道:“杀死镇北王的是一位神秘高手,在楚州城的废墟上独战五大高手,于众目睽睽中斩杀镇北王,为百姓报仇雪恨。而后千里追击,斩杀吉利知古。 “简直让人热血沸腾,我恨不得取而代之。不过,想到许宁宴同样也没出风头,我心里就好受多了。嘿嘿,这小子一直夺我机缘,非常可恨。想必在楚州看着那位神秘高手纵横捭阖,他心里也羡慕的紧吧。” 说完,杨千幻凭借四品术士的直觉,察觉到监正老师破天荒的回头,看了自己一眼。 监正老师终于为他以前做过的错事感到羞愧了吗杨千幻心里畅快起来。 监正的眼神,充满了怜悯。 次日,群臣再次齐聚宫门,罢工闹事。他们有种被戏耍了的感觉。 昨日闹了这么久,原以为陛下妥协,邀首辅大人进去议事。谁想,王首辅给出的回复是:陛下并未见本官。 可笑,以为避而不见,就能把这件事当做没有发生? 随着事件的发酵,镇北王屠城案,已经不局限于官场。市井之中,三教九流都听闻此事,触目惊心。 酒馆、茶楼、妓院,这些堪称消息集散中心的地方,整日有人来旁听,有人在谈论。 “镇北王惨无人道,三十八万条生命,整整一座城,他是怎么狠的下心?”有人拍桌怒骂。 现在市井中,辱骂镇北王已经是政治正确,不用害怕被问罪,因为整个官场都在骂。谁不骂镇北王,那就是丧心病狂的禽兽。 骂了镇北王,就是饱读圣贤书的读书人,是正义的伙伴。 “你们知道吗,这次去北境查案的是许银锣,不愧是他啊,要是没有他,镇北王的罪行到现在还无法揭露。” “这世上就没有许银锣查不出的案子,有了许银锣,我才觉得朝廷还是好朝廷,因为恶徒再没有逍遥法外的可能。” “可我听说,这朝堂之事,许银锣就无能为力了。” “这可无妨,文武百官自然会接替许银锣,你有听说吗,许银锣的堂弟,那位春闱会元,昨日在宫门口骂了整整两个时辰,骂到黄昏。今日又去了。” “真是厉害啊。” 寝宫内。 老太监头疼欲裂的跨入门槛,气的老脸发白:“陛下,那,那个许新年又在外面叫骂。实在可恨,可杀。” 元景帝坐在大椅上,手里握着道经,闻言,淡淡回应:“杀了他,那就真是滚滚大势不可阻拦,犯众怒了。” 老皇帝脸色平静,道:“昨日,魏渊有何举动?” 老太监不自觉的低声说道:“魏公夜里私自去见了王首辅” 言下之意,朝堂上的两头猛虎,私下结盟了。 魏渊和王贞文,象征着朝堂最大的两个党派,他们如果联手,没有人是他们的对手。哪怕是陛下,也吃过两人的亏。 当年卖官鬻爵火极一时,后来被两人联手扑灭。那些卖出去的官,封出去的爵,在五年间,罢官的罢官,斩首的斩首,被王首辅收回来大半。 老皇帝笑了笑,似是不屑,转而问道:“宫内有什么异常?” 老太监低声道:“风平浪静,不过,昨日临安公主回宫了。而怀庆公主” 老皇帝眯了眯眼:“怀庆怎么了。” “出宫了,回了怀庆府。” 沉默许久,老皇帝嗯一声,吩咐道:“临安稍后若是来求见,让她回去。” 第三日。 群臣依旧齐聚宫门,但,细心的人会发现,人数虽然没变,但一部分手握大权的大臣,今日没来。 许七安在打更人衙门,见到了怀庆公主府上的侍卫长。奉长公主之命,来请许七安去公主府一叙。 :那个,今天本来能在五点更新,但状态还不错,就多码了两千字。六千字大章。 谢谢“神朝窗叔”的打赏。窗叔老有意思了,说话又好听,我很喜欢在群里看他说话。这是窗速的大号。小号也是盟主。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五十二章 开幕(一) 而今皇宫成了是非之地,任何外臣不准进宫,宫中的皇子皇女,以及嫔妃们,自然就不能召见外臣。 所以怀庆公主是有事与我说?许七安当即随着侍卫长,骑上心爱的小母马,赶去怀庆府。 怀庆府在皇城地段最高,防卫最森严的区域。 这片区域,有皇室宗亲的府邸,有临安等皇子皇女的府邸,是仅次于皇宫的重地。 “我好歹是楚州案的主办官,虽说现在并不在风暴中心,但也是主要的涉事人之一,怀庆在这个时候找我作甚,绝对不是太久没见我,想念的紧” 讲真,许七安是第一次来到怀庆府,反倒是二公主的府邸,他去过很多次,要不是眼线太多,且不合规矩,许七安都能在临安府要一间专属客房。 怀庆府的格局和临安府一样,但整体偏向冷清、素雅,从院子里的植物到摆设,都透着一股淡泊。 在宽敞明亮的会客厅,许七安见到了久违的怀庆,这个如雪莲般素雅的女子。 她穿着素色宫裙,外罩一件浅黄色轻纱,简单却不朴素,乌黑的秀发一半披散,一半盘起发髻,插着一支碧玉簪,一支金步摇。 她的五官秀丽绝伦,又不失立体感,眉毛是精致的长且直,眸子大而明亮,兼之深邃,恰如一湾秋后的清潭。 “殿下!” 许七安抱拳,本想笑着问她,喜不喜欢自己送的印章,话到嘴边,却没了调笑的兴致,在怀庆的示意下入座。 “与我说说北境的细节吧。”怀庆脸色淡然,眉眼略有些凝重和沉郁,似乎也没有谈笑的兴致。 许七安便把楚州发生的事,详细告之。 听完,怀庆寂然许久,绝美的容颜不见喜怒,轻声道:“陪我去院子里走走吧。” 公主府的后花园很大,两人并肩而行,没有说话,但气氛并不尴尬,有种岁月静好,故人相逢的融洽感。 “父皇错了,淮王首先是亲王,其次才是武夫。人生在世,地位越高,越要先考虑的,是坐的位置。这是立身之本。” 良久,怀庆叹息道:“所以,淮王死有余辜,尽管大奉因此损失一位巅峰武夫。” 那你的父皇呢?他是不是也死有余辜? 许七安轻声道:“殿下大义。” 怀庆摇头,清丽素雅的俏脸浮现怅然,柔柔的说道:“这和大义何干?只是血未冷罢了。我对父皇很失望。” 许七安正要说话,忽然收到怀庆的传音:“父皇闭宫不出,并非胆怯,而是他的策略。” 怀庆公主修为不浅啊,想要传音,必须达到炼神境才可以,她一直在韬光养晦许七安心里吃了一惊,传音反问: “策略?” 怀庆缓缓颔首,传音解释:“你可曾注意,这三天里,堵在宫门的文官们,有谁走了,有谁来了,又有谁只是在看热闹了?” 许七安哑然。 看了他一眼,怀庆继续传音: “淮王屠城的事传回京城,不管是奸臣还是良臣,不管是愤慨激昂,还是为了博名声,但凡是读书人,都不可能毫无反应。这个时候,群情激昂,是浪潮最凶猛的时候。所以父皇避其锋芒,闭宫不出。 “然,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等诸公们冷静下来,等有的人扬名目的达到,等官场出现其他声音,才是父皇真正下场与诸公角力之时。而这一天不会太远,本宫保证,三日之内。” 说完,她又“呵”了一声,似嘲讽似不屑:“如今京城流言四起,百姓惊怒交集,各阶层都在议论,乍一看是滚滚大势。可是,父皇真正的对手,只在朝堂之上。而非那些贩夫走卒。” 许七安眉头紧锁,沉声道:“但淮王终究是屠城了,他必须给诸公,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怀庆却悲观的叹息一声:“且看王首辅和魏公如此出招吧。” 沉重的气氛里,许七安转移了话题:“殿下曾在云鹿书院求学,可听说过一本叫做《大周拾遗》的书?” 怀庆细细回忆,摇头道:“未曾听说。” 这一天,义愤填膺的文官们,依旧没能闯入皇宫,也没能见到元景帝。黄昏后,各自散去。 但文官们没有就此放弃,约定好明日再来,若是元景帝不给个交代,便让整个朝廷陷入瘫痪。 也是在这一天,官场上果然出现不同的声音。 有人忧心忡忡的提出一个问题:“镇北王屠城之事,闹的人尽皆知,朝廷威严何在?天下百姓,对皇室,对朝廷,恐怕无比失望吧。” 镇北王是陛下的胞弟,是堂堂亲王,非普通王爷。 同时,他还是大奉军神,是百姓心中的北境守护人。 这样的人,为了一己之私,屠城! 此事所带来的后遗症,是百姓对朝廷失去信赖,是让皇室颜面扫地,民心尽失。 一句“镇北王已伏诛”,真的就能抹平百姓心里的创伤吗? 这可和诛杀贪官是两回事。 过去的二十多年里,镇北王的形象是伟岸高大的,是军神,是北境守护者,是一代亲王。 是贪官能比的?杀贪官只会彰显朝廷威严,彰显皇室威严。 可是,如果是皇室犯下这种残暴行为,百姓会像诛杀贪官一样拍手称快?不,他们会信念坍塌,会对皇室对朝廷失去信赖。 原来我们歌颂爱戴的镇北王是这样的人物。 甚至会产生更大的过激反应。 同样是在这一天,东宫太子,于黄昏后在寝宫遭遇刺杀。 当夜,宫门禁闭,禁军满皇宫搜捕刺客,无果。 次日,京城四门禁闭,首辅王贞文和魏渊,调集京城五卫、府衙捕快、打更人,全城搜捕刺客。 挨家挨户。 整个京城鸡飞狗跳。 “太子跟这件事有什么关系?怎么就凭白遭遇刺杀了,是巧合,还是博弈中的一环?如果是后者,那也太惨了吧。” 一大早,听闻此事的许七安立刻去见魏渊,但魏渊没有见他。 无奈之下,只好转道去了驿站,打算和郑兴怀讨论。 “郑大人外出了,并不在驿站。” 背着牛角弓的李瀚,迎着许七安进屋,沉声道: “最近官场上多了一些不同的声音,说什么镇北王屠城案,非常棘手,关乎到朝廷的威信,以及各地的民心,需要慎重对方。 “郑大人很生气,今早就出门去了,似乎是去国子监讲道。” 那些都是老皇帝的水军啊许七安喟叹着,倒是有几分佩服元景帝,玩了这么多年权术,虽然是个不称职的皇帝,但头脑并不昏聩。 他与李瀚一起,骑马前往国子监。 远远的,便看见郑布政使站在国子监外,感慨激昂。 “圣人言,民为重,君为轻” “镇北王以亲王之身,屠杀百姓,视百姓如牲畜羔羊,实乃我读书人之共敌” “我辈读书人,当为黎民苍生谋福,立德立功立言,故我返京,誓要为楚州城三十八万百姓讨一个公道” 他这样做有用吗? 当然有用,一些新晋崛起的大儒(学术大儒),在还没有扬名天下之前,喜欢在国子监这样的地方讲道。 传播自己的学术理念。 如果能得到学子们的认可,打出名气,那么开宗立派不在话下。 郑兴怀不是在传播理念,他是在批判镇北王,呼吁学子们加入批判大军里。 效果很不错,读书人,尤其是年轻学子,一腔壮志,热血未冷,远比官场老油条要纯正许多。 从古至今,闹事游行的,大多都是年轻人。 “没有人来制止吗?”许七安问道。 李瀚摇头。 这不合理许七安皱了皱眉。 他耐心的在路边等待,直到郑兴怀吐完胸中怒意,带着申屠百里等护卫返回,许七安这才迎了上去。 “此地不是说话之处,许银锣随我回驿站吧。”郑兴怀脸色古板严肃,微微颔首。 返回驿站,郑兴怀引着许七安进书房,待李瀚奉上茶后,这位人生大起大落的读书人,看着许七安,道: “是为今日官场上的流言?” “这只是其一,流言是他散布,却不是没有道理,不得不防啊。”许七安叹口气,道: “我主要是为太子被刺一案。” 郑兴怀沉吟道:“此案中,谁表现的最积极?” 许七安一愣:“魏公和王首辅。” 郑兴怀正襟危坐,点着头道:“此事多半是魏公和王首辅谋划,至于目的为何,我便不知道了。” 啊?魏公和王首辅要刺杀太子? 理由是什么,太子跟这个案子有什么关系吗这个答案,是许七安怎么都想象不到的。 商议了许久,郑兴怀看了眼房中水漏,沉声道:“我还得去拜访京中故友,四处走动,便不留许银锣了。” 许七安顺势起身,走到门槛时,身后传来郑兴怀的声音:“许银锣” 他回头望去。 这位脊背渐渐佝偻的读书人,理了理鬓角花白的头发,作揖道: “男儿一诺千金重,我很喜欢许银锣那半首词,当日我在城头答应过三十万亡死的百姓,要为他们讨回公道,既已承诺,便无怨无悔。 “待此事后,郑某便辞官还乡,今生恐再无见面之日,因此,本官提前向你道一声谢谢。” 许七安转过身,脸色严肃,一丝不苟的回礼。 他打开房门,踏出门槛,行了几步,身后的房间里传来郑兴怀的吟诵声: “少年侠气,交结五都雄。肝胆洞。毛发耸。立谈中。死生同。一诺千金重” 世事纷扰、嘈杂,若能功成身退,只留得一席悠闲自在,田园牧歌,倒也不错许七安笑了笑。 皇宫。 元景帝盘坐蒲团,半阖着眼,淡淡道:“刺客抓住没有?” 老太监摇头,恭声道:“没有消息传来。” “既抓不住,便不需抓了。” 元景帝睁开眼,笑容中透着冷厉,却是一副感慨的语气:“这朝堂之上,也就魏渊和王贞文有点意思,其他人都差了些。” 老太监低着头,不作评价,也不敢评价。 元景帝继续道:“派人出宫,给名单上那些人带话,不必招摇,但也不用小心翼翼。” 顿了顿,他接着说道:“通知内阁,朕明日于御书房,召集诸公议事。商讨淮王屠城案。” 老太监呼吸急促了一下,道:“是!” :大家可以在app的“发现”栏目,活动中心里支持一下小母马,首位就是它(她)。小母马这辈子最高光的时刻。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五十三章 开幕(二) 镇北王尸体运回京城的第五天,寅时,天色一片漆黑。 午门外,一盏盏石灯里,蜡烛摇曳着橘色的火光,与两列禁军手持的火把交相辉映。 群臣们于清凉的风中,齐聚在午门,默默等待着早朝。偶有相熟的官员低头交谈,窃窃私语,总体保持着肃静。 官员们仿佛憋着一股气,膨胀着,却又内敛着,等待机会炸开。 “咚咚咚” 天光微亮时,午门的城楼上,鼓声敲响。 文武百官默契的排好队伍,在缓缓敞开的宫门里,依次进入。 金銮殿! 四品及以上的官员踏入大殿,静默的等待一刻钟,身穿道袍的元景帝姗姗来迟。 多日不见,这位华发转乌的皇帝,憔悴了几分,眼袋浮肿,双眼布满血丝。充分的展现出一位痛失胞弟的兄长,该有的形象。 文官们吃了一惊,要知道,陛下最注重养生,保养龙体,自修道以来,身体健康,气色红润。 何曾有过这般憔悴模样? 不少人无声对视,心里一凛。 老太监看了一眼元景帝,朗声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楚州布政使,郑兴怀大步出列,行至诸公之前,作揖,沉声道: “启禀陛下,楚州总兵淮王,勾结巫神教和地宗道首,为一己之私,晋升二品,屠戮云州城三十八万百姓。自大奉开国以来,此暴行绝无仅有,天人共愤。请陛下将淮王贬为庶民,头颅悬城三日,祭奠三十八万条冤魂昭告天下。” 元景帝深深看着他,面无表情。 令人意外的是,面对沉默中蕴含怒火的皇帝,楚州布政使郑兴怀,毫不畏惧,悍然对视。 这时,王首辅随之出列,恭声道: “淮王此举,天怒人怨,京城早已闹的沸沸扬扬。楚州民风彪悍,若是不能给天下人一个交代,恐生民变,请陛下将淮王贬为庶民,头颅悬城三日,祭奠楚州城三十八万冤魂。” 朝堂之上,诸公尽弯腰,声浪滚滚:“请陛下将淮王贬为庶民,头颅悬城三日,祭奠楚州城三十八万条冤魂。” 元景帝缓缓起身,冷着脸,俯瞰着朝堂诸公。 他脸庞的肌肉缓缓抽动,额头青筋一条条凸起,突然他猛的把身前的大案掀翻。 哐当 大案翻滚下台阶,重重砸在诸公面前。 紧接着,殿内响起老皇帝撕心裂肺的咆哮: “淮王是朕的胞弟,你们想把他贬为庶民,是何居心?是不是还要让朕下罪己诏,你们眼里还有没有朕?朕痛失兄弟,如同断了一臂,尔等不知体恤,接连数日啸聚宫门,是不是想逼死朕?!!” 老皇帝面目狰狞,双眼通红,像极了悲恸无助的老兽。 这诸公不由的愣住了。 元景帝在位三十七年,心机深沉,权术高超的形象在文武百官心里根深蒂固。 他们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这位深沉的帝王,竟有这般悲恸的时候。 而这副姿态表露在群臣面前,与固有印象形成的反差,凭白让人心生酸楚。 群臣们高涨的气焰为之一滞。 还未等诸公从巨大的惊愕中反应过来,元景帝颓然坐下,脸上有着毫不掩饰的哀戚之色: “朕还是太子之时,先帝对朕忌惮防备,朕地位不稳,整日战战兢兢。是淮王一直默默支持着朕。只因我俩是一母同胞,手足情深。 “淮王当年手持镇国剑,为帝国杀戮敌人,保卫疆土,如果没有他在山海关战役中悍不畏死,何来大奉如今的昌盛?尔等都该承他情的。 “山海关战役后,淮王奉命北上,为朕戍守边关,十多年来,回京次数寥寥。淮王确实犯了大错,可毕竟已经伏法,众卿连他身后名都不放过吗?” 被元景帝这般“粗暴”的打断,群臣一时间竟找不到节奏了,半晌无人说话。 但没关系,堂上永远有一个人甘愿做马前卒,冲锋陷阵。 郑布政使大声道:“陛下,功过不相抵。淮王这些年有功,是事实,可朝廷已经论功行赏,百姓对他爱戴有加。而今他犯了十恶不赦的大罪,自然也该严惩。否则,便是陛下徇私枉法。” 元景帝暴喝道:“混账东西,你这几日在京中上蹿下跳,诋毁皇室,诋毁亲王,朕念你这些年勤勤恳恳,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一直忍你到现在。 “淮王的案子还没定呢,只要一天没定,他便无罪,你诋毁亲王,是死罪!” “陛下!” 王贞文突然出声,打断了元景帝的节奏,扬声道:“郑布政使的事,容后再说,还是先商议淮王的事吧。” 元景帝深深看了他一眼,目光掠过王贞文,在某处停顿了一下。 像是在回应元景帝似的,立刻就有一人出列,高声道:“陛下,臣也有事启奏。” 众官员循声望去,是礼部都给事中姚临。 众所周知,给事中是职业喷子,是朝堂中的疯狗,逮谁咬谁。同时,他们也是朝堂斗争的开团手。 果然,这回也没让人失望。 姚临作揖,微微低头,高声道:“臣要弹劾首辅王贞文,指使前礼部尚书勾结妖族,炸毁桑泊。” 堂内微微骚动。 诸公们面面相觑,脸色怪异,这几天,王贞文率群臣围堵宫门,名声大噪,堪称“逼死皇帝”的急先锋。 他在此时遭遇弹劾,似乎是理所应当之事。 不过,就事论事,前礼部尚书确实是王党的人,到底是不是受到王首辅的指使,还真难说。 桑泊案的内幕,其实是前礼部尚书勾结妖族,炸毁桑泊。而妖族给出的筹码,是恒慧和平阳郡主的尸体。 通过这对苦命情侣,揭露梁党的罪行。 本质上就是党争,妖族充当外援身份。 王首辅对此真的一无所知吗?对此,诸公心里是打问号,还是画句号,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接着,姚临又公布了王贞文的几大罪行,比如纵容下属贪污受贿,比如收受下属贿赂 桑泊案不提,后边罗列出的几条罪状,确实是板上钉钉。 两袖清风的人,当的了首辅? 谁愿意跟着你干。 陛下是打算杀鸡儆猴诸公心里一凛,儒家虽有屠龙术,可君臣之间,依旧有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 元景帝不是少年皇帝,相反,他俯瞰朝堂半个甲子了。 王首辅抬起头,见元景帝冷冰冰的看着自己,当即不再犹豫,沉声道:“臣,乞骸骨” 元景帝眼中厉色一闪,正要开口,就在这时,御史张行英出列,作揖道: “陛下,王首辅贪污受贿,祸国殃民,切不可留他。” 张御史可是魏渊的人。 元景帝默然许久,余光瞥一眼老僧入定般的魏渊,淡淡道:“王首辅严重了,首辅大人为帝国兢兢业业,劳苦功高,朕是信任你的。” 元景帝一手打造的均衡,如今成了他自己最大的桎梏。 换成任何一人,革职便革职了,可王首辅不行,他是目前朝堂上唯一能制衡魏渊的人。 没了他,即使元景帝扶持别的党派上位,也不够魏渊一只手打。 短短一刻钟里,元景帝、魏渊、王首辅朝堂三巨头,已经完成了一次交锋。 元景帝小赚,打压住了群臣气焰,震慑了诸公。王首辅和魏渊也不亏,因为话题又被带回了淮王屠城案里。 “请陛下严惩镇北王,给他定罪,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终于,魏渊出列了。 诸公们当即附和,但这一次,元景帝扫了一眼,发现一小部分人,原地未动。 他嘴角不漏痕迹的勾了勾,朝堂之上终究是利益为主,自身利益高于一切。方才的杀鸡儆猴,能吓到那么寥寥几个,便已是划算。 “陛下,微臣觉得,楚州案应该从长计议,决不能盲目的给淮王定罪。” 第一个反对的声音出现了。 说话者,乃左都御史袁雄。 元景帝皱了皱眉,明知故问:“袁爱卿何出此言?” 袁雄突然激动起来,大声道:“淮王乃陛下胞弟,是大奉亲王,此事关乎皇室颜面,关乎陛下颜面,岂可轻易下定论。” 无耻! 文官们心里怒骂。 此獠上次利用科举舞弊案,暗指魏渊,得罪了东阁大学士等人,科举之后,东阁大学士联合魏渊,弹劾袁雄。 最后是陛下保住此獠,罚俸三月了事。 如今,他果然成了陛下的刀子,替他来反击整个文官集团。 “陛下,袁都御史说的有理” 这时,一位垂垂老矣的老人,拄着拐杖,颤巍巍的出列。 老人发丝银白,不见乌色,穿着大红为底,绣金色五爪金龙的冠服。 历王! 先帝的胞弟,元景帝和淮王的叔叔。 “皇叔,你怎么来了,朕不是说过,你不用上朝的吗。”元景帝似乎吃了一惊,吩咐道:“速速给皇叔看座。” “我再不来,大奉皇室六百年的名声,怕是要毁在你这个不肖子孙手里。”老人冷哼一声。 元景帝低头不语,一副认错姿态。 椅子搬来了,老人调转椅子方向,面朝着群臣坐下,又是冷哼一声:“大奉是天下人的大奉,更是我皇室的大奉。 “高祖皇帝创业艰难,一扫前朝腐败,建立新朝。武宗皇帝诛杀佞臣,清君侧,付出多少血与汗。 “淮王犯了大错,死有余辜,但只要本王还在一天,就不允许尔等污了我皇室的名声。” 郑兴怀血涌到了脸皮,沉声道:“老王爷,大奉立国六百年,下罪己诏的君王可有不少” 他话没说完,便被历王强势打断,老人暴喝道:“君就是君,臣就是臣,尔等饱读圣贤书,皆是出自国子监,忘记程亚圣的教诲了吗?” 诸公顿觉头皮发麻。 若是元景帝说这番话,诸公们开心死了,一个个死谏给你看。踩着皇帝扬名,是天下读书人心目中最爽的事。 可说这番话的是历王,历王年轻时才华横溢,京城鼎鼎有名的才子,在他面前,诸公们只能算是后学晚辈。 亲王和儒林前辈的身份压在前头,他倚老卖老,谁都没辙。 激进派的气焰,又一次遭受了打压。 “唉,历王三思啊。” 魏渊的叹息声响起。 历王挺直腰杆,板着沟壑纵横的老脸,斜着眼睛看魏渊: “哼,这个阉人,本该在宫中为奴为婢,若非陛下慧眼识珠,给你机会,你有今日的风光?” 魏渊低了低头,作出示弱姿态,而后说道: “历王若是为皇室名声着想,就更不该替淮王遮掩此事。昨日云鹿书院三位大儒欲来京城痛斥陛下,被我给拦回去了。 “三位大儒说,朝廷能改史书,但云鹿书院的史书,却不由朝廷管。今日镇北王屠杀楚州城三十八万人口,来日,云鹿书院的读书人便会将此事牢牢记住。流传后世。而陛下,包庇胞弟,与之同罪,都将一五一十的刻在史书中。” 元景帝脸色大变。 激进派的诸公们面面相觑。 这还真是云鹿书院读书人会做出来的事,那些走儒家体系的读书人,做事嚣张狂妄,目中无人,但好解气! 历王淡淡道:“后世子弟只认正史,谁管他一个书院的野史怎么说?” 他这话是说给元景帝听的,告诉这个既要修道,又爱名声的侄儿,别受了魏渊的威胁。 魏渊幽幽道:“历王一生毫无劣迹,兼学识渊博,乃皇室宗亲楷模,读书人典范,莫要因此事被云鹿书院记上一笔,晚节不保啊。” 历王豁然变色,抬起手指,颤巍巍的指着魏渊,厉声道:“魏渊,你敢威胁本王,你想造反吗!” 王首辅淡淡道:“谏言何时成了威胁?” “你,你们” 历王气的浑身发抖,胸膛起伏。 历王自幼读书,虽有亲王身份,但一直以读书人自居,他比普通的勋贵武将,更在乎“名垂青史”四个字。 读书人惯有的毛病。 魏渊这话,确实让历王深深忌惮。刚才的正史野史,只是安慰元景帝罢了。读书人才更知道云鹿书院的权威性。 朝堂争斗,你来我往,见招拆招。 元景帝见历王不再说话,便知这一招已经被“敌人”化解,但是无妨,接下来的出招,才是他奠定胜局的关键。 想到这里,他看了一眼勋贵队伍里的曹国公。 曹国公心领神会,跨步出列,高声道:“陛下,臣有一言。” :求一下月票,这个月好像没求过月票。 另外,今天下一章凌晨以后,不建议等。但该有的更新不会缺。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五十四章 开幕(三) 文官们立刻扭头,带着审视和敌意的目光,看向曹国公。 在这场“为三十八条冤魂”伸冤的争斗中,激进派文官群体结构复杂,有人为心中正义,有人为不辜负圣贤书。有人则是为了名利,也有人是随大势。 激进派以魏渊和王贞文为首。 反对派的成员结构同样复杂,首先是皇室宗亲,这里面肯定有良善之辈,但有时候身份决定了立场。 淮王一旦被定罪,对整个皇室名声是难以想象的巨大打击。用市井之言形容,以后都抬不起头做人了。 普通人还要脸面呢,何况是皇族? 镇北王可以死,但不能被定罪。 其次是勋贵集团,勋贵是天然亲近皇室的,只要理解了爵位的性质,就能明白勋贵和皇室是一个阵营。 两个字概括:贵族! 文官就像韭菜,一波又一波的换着,总有新生的力量涌入朝堂。风光时独掌朝纲,落魄时,子嗣与平民无异。 唯有世袭罔替的勋贵,是天生的贵族,与平民处在不同的阶层。而世袭罔替,绵延子嗣的权力,是皇室赐予。 因此,即使勋贵里有人不认同淮王,不认同元景帝,他们多半也会保持沉默。 最后,是一群想上位的文官,或处境不太妙的文官,暗中与元景帝达成利益交换,为他说话,成为他的武器。 皇室宗亲、勋贵集团、部分文官,三者组成反对派。 此时曹国公出列,代表着勋贵集团,代表他们的意志。 “陛下,这些年来,朝廷内忧外患,夏季大旱不断,雨季洪水连连,民生艰难,各地赋税年年拖欠,尽管陛下不停的减免赋税,与民休息,但百姓依旧怨声载道。” 曹国公痛心疾首,沉声道:“值此时期,若是再传出镇北王屠城惨案,天下百姓将如何看待朝廷?乡绅胥吏,又该如何看待朝廷? “会不会认为朝廷已经朽烂,于是更加变本加厉的搜刮民脂民膏,更加肆无忌惮?” “混账!” 元景帝勃然大怒,指着曹国公的鼻子怒骂:“你在讽刺朕是昏君吗,你在讽刺满堂诸公尽是昏聩之人?” “臣不敢!”曹国公大声道: “可眼下,诸公们做的,不就是这等昏聩之事吗。口中嚷嚷着为百姓伸冤,要给淮王定罪,可曾有人考虑过大局?考虑过朝廷的形象?诸公在朝为官,难道不知道,朝廷的颜面,便是尔等的颜面?” 两人一唱一和,演着双簧。 朝堂诸公开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郑布政使心里一凛,又惊又怒,他得承受曹国公这番话不是强词夺理,非但不是,反而很有道理。 皇室的颜面,并不足以让诸公改变立场。 但如果是朝廷的颜面呢? 在百官心里,朝廷的威严高于一切,因为朝廷的威严便是他们的威严,两者是一体的,是密不可分的。 就算是郑兴怀自己,刚才也不由的想到,朝廷该如何挽回颜面,挽回百姓心中的形象。 元景帝痛心疾首,长叹一声:“可,可淮王他确实是错了。” 曹国公高声道:“陛下,淮王已经死了啊!” 议论声一下子大了起来,有的依旧是小声谈论,但有人却开始激烈争辩。 老太监握住鞭子,刚要下意识的抽打地砖,呵斥群臣。 但被元景帝冷冰冰的斜了一眼,老太监便明白了皇帝的意思,当即保持沉默,任由争论发酵,延续。 是啊,淮王已经死了,最大的“勋贵”完了,再没有能骑在他们头顶的武将了既然这样,还值得为了一个死人,糟践朝廷的威严吗? 不少文官心里闪过这样的念头。 元景帝怒道:“死了,便能将事情抹去吗?” 曹国公作揖道:“可以!” 魏渊眯了眯眼,冰冷如刀的眼神扫过曹国公。 王贞文深吸一口气,无声的冷笑。 两人似乎知道曹国公接下来想说什么。 元景帝诧异道:“何出此言?” 曹国公一本正经,脸色严肃:“陛下难道忘了吗,楚州城究竟毁于何人之手?是蛮族啊。是蛮族让楚州城化作废墟。 “这件事,是不是可以换一个角度来看?妖蛮两族联军攻陷城池,镇北王拼死抵抗,为大奉守国门。最后,城破人亡,壮烈牺牲。” 说到这里,曹国公声音陡然高亢:“但是,镇北王的牺牲是有价值的,他以一己之力,独斗妖蛮两族领袖,并斩杀吉利知古,重创烛九。 “让两个雄踞北方的强者一死一伤,此战之后,北境将迎来十几年,乃至数十年的和平。镇北王,死得其所,是大奉的英雄。” 讲到最后一句时,曹国公那叫一个感慨激昂,热血沸腾,声音在大殿内回荡。 曹国公给了诸公两个选择,一,固守己见,把已经殒落的淮王定罪。但皇室颜面大损,百姓对朝廷出现信任危机。 二,来一招偷天换日,将此事更改成妖蛮两族毁了楚州城,镇北王守城而亡,壮烈牺牲。 诸公们要做的,只是为一个死去的亲王正名。这样不但能挽回朝廷颜面,还能更进一步,树立朝廷的威信和强大。 这时,一个惨笑声响起,响在大殿之上。 郑兴怀环顾沉吟不语的诸公,扫过元景帝和曹国公的脸,这个读书人既悲恸又愤怒。 “陛下,曹国公,你们是不是忘了,目睹这一切的不是只有本官。还有使团众人,还有楚州两万将士。以及京城万千知晓此事的百姓,以及国子监的年轻学子。”郑兴怀忽地冷笑一声: “你们堵得住这些悠悠众口吗?” 元景帝居高临下的俯瞰他,眼眸深处是深深的嘲弄,淡淡道:“退朝,明日再议!” 怀庆府。 后花园的凉亭里,石桌边,怀庆正与许七安对弈。 “前日,听闻临安去找父皇质问真相,被挡在御书房外,她性格执拗,赖着不走,罚了两个月的例钱。我原以为她还要再去,结果第二天,太子便遇刺了。” 怀庆白皙修长的玉指捻着白色棋子,表情清冷的闲谈着。 “太子应该没死吧。”许七安盯着棋盘,半天没有落子,随口问了一句。 “受了点轻伤罢了。”怀庆淡淡道。 两人对弈片刻,她似乎觉得与许银锣下棋实在没趣,又找了一个话题:“今日朝堂之事,可有耳闻?” 许七安脸色阴沉的点头:“诸公们吃瘪了,但陛下也没讨到好处。估计会是一场长久的拉锯战。” 怀庆抬起清丽脱俗的俏脸,黑亮如秋后清潭的眸子,盯着他,竟嘲笑了一下,道:“你确实不适合朝堂。” “?” 我说错什么了吗,你要这样打击我许七安皱眉。 “这棋下的也无趣,本宫没什么兴致了,不如与你复盘一下今日朝堂之事。”怀庆公主把棋子轻轻抛入竹篾棋盒。 许七安精神一振。 “今日朝堂上商议如何处理楚州案,诸公要求父皇坐实淮王罪名,将他贬为庶民,头颅悬城三日父皇悲恸难耐,情绪失控,掀了大案,痛斥群臣。” 怀庆笑了笑:“好一招苦肉计,先是闭宫数日,避其锋芒,让愤怒中的文武百官一拳打在棉花上。 “待他们冷静下来,情绪稳定后,也就失去了那股子不可抵挡的锐气。朝会开场,又来那么一下,非但瓦解了诸公们最后的余勇,甚至反客为主,让诸公产生忌惮,变的谨慎” 这就好比两个人打架,其中一个人突然狂性大发,抓起板砖打自己的头,另一个人肯定会本能的忌惮,谨慎,以及他是疯子。套路不高明,但很管用许七安得承受,元景帝是有几把刷子的。 “接着,礼部都给事中姚临跳出来弹劾王首辅,王首辅只有乞骸骨。这是父皇的一石二鸟之计,先把王首辅打趴下,这次朝会他便少了一个大敌。而且能震慑百官,杀鸡儆猴。” 怀庆端着茶喝了一口,淡淡道: “好在魏公及时出手,不是要治王首辅吗?那就别留余地。可这就和父皇的初衷相悖了,他并不是真的想罢了王首辅,这样会让魏公一家独大。呵,对魏公来说,如此借机除掉王首辅,也是一桩妙事。” 许七安咽了咽口水,不自觉的端正坐姿。 “杀鸡儆猴的计策失败,父皇立刻让左都御史袁雄出手,把皇室颜面抬出来你要知道,从古至今,皇室的尊严仅次于朝廷尊严,对诸公们,有着天然的压迫力。”怀庆公主沉声道。 身为臣子,一心想要让皇室颜面扫地,这无疑会让诸公产生心理压力许七安缓缓点头。 人与人的斗争,无外乎武力斗争和心理博弈。 就如他穿越前经常听到的一个词:pua “这是为历王后续的出场做铺垫,袁雄终究不是皇室中人,而父皇不适合做这个谩骂者。德高望重的历王是最佳角色。虽说这一招,被魏公破解。” 怀庆一边收拾棋子,一边说道:“但历王这一闹,效果多少还是有点的。而这些,都是为后续曹国公的出场做铺垫。 “用朝廷和皇室颜面,动之以情。用杀蛮族、妖族的结局晓之以理。楚州城虽然没了,但这一切都是妖蛮两族做的。 “百姓早已习惯了妖蛮两族的凶残,很容易就能接受这个结局。而妖蛮两族并没有讨到好处,因为镇北王杀了蛮族青颜部的首领,重创北方妖族首领烛九。 “试问,百姓听了这个消息,并愿意接受的话,事情会变得怎样?” 许七安涩声道:“楚州城破,就不是那么无法接受的事。因为一切的罪,都归结于妖蛮两族,归结于战争。 “镇北王也从屠城凶手,变成了为大奉守国门的英雄。而且,他还杀了蛮族的三品强者,立下泼天功劳。” 怀庆公主颔首,嗓音清丽,问的话题却特别诛心:“如果你是诸公,你会作何选择?” 许七安没有回答。 镇北王索性不过是个死人,他若活着,诸公必定想尽一切办法扳倒他。 可他现在死了啊,一个死人有什么威胁?如此,诸公们的核心动力,就少了一半。 如果真能像曹国公说的,能逆转楚州屠城案的真相,把这件事从丑闻,变成值得歌功颂德的大捷。 那为什么不呢? 怀庆道:“父皇接下来的办法,许诺利益,朝堂之上,利益才是永恒的。父皇想改变结局,除了以上的计策,他还得做出足够的让步。诸公们就会想,如果真能把丑闻变成好事,且又有利益可得,那他们还会如此坚持吗?” 许七安脸色愈发阴沉。 “而一旦大部分的人想法改变,魏公和王首辅,就成了那个面对滚滚大势的人。可他们关不了宫门,挡不住汹涌而来的大势。”怀庆清冷的笑容里,带着几分嘲讽。 许七安一时间分不清她是在嘲讽元景帝、诸公,还是魏渊和王首辅。 或者都有,或者,她也在嘲讽自己。 “不对,这件事闹的这么大,不是朝廷发一个公告便能解决,京城内的流言如火如荼,想逆转流言,必须有足够的理由。他能堵住朝堂众臣的口,却堵不住天下人的口。”许七安摇着头。 “父皇他,还有后手的”怀庆叹息一声:“虽然我并不知道,但我从来没有小觑过他。” 两人没有再说话,沉默了半晌,怀庆低声道:“这件事与你无关,你别做傻事。” 她不认为我能在这件事上发挥什么作用,也是,我一个小小的子爵,小小的银锣,连金銮殿都进不去,我怎么跟一国之君斗? 玩争斗我还嫩的很,怀庆也觉得我不行许七安咧嘴,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可是,我才是杀了吉利知古的英雄啊。 打更人衙门,浩气楼。 午膳后,魏渊小憩片刻,然后被进来的吏员唤醒。 “魏公,陛下遣人传唤,召您入宫。”吏员低头躬身。 魏渊默然几秒,温和的声音说道:“备车。”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五十五章 回家(万字大章,求月票) 皇宫,御花园。 垂下明黄色帷幔的凉亭里,黄花梨木制作的八角桌,坐着一道黄袍,一道青衣。 魏渊和元景帝年岁相仿,一位气色红润,满头乌发,另一位早早的两鬓斑白,眼中蕴藏着岁月沉淀出的沧桑。 如果把男人比作酒水,元景帝就是最光鲜亮丽,最尊贵的那一壶,可论滋味,魏渊才是最醇厚芬芳的。 两人在手谈。 元景帝看着被魏渊收走的白子,叹息道: “淮王殒落后,这北境就没了擎天柱,蛮族一时是兴不起风浪了,可东北巫神教如果绕道北境,从楚州入关,那可就是直扑京城,屠龙来了!” 说话间,元景帝落子,棋子敲击棋盘的脆响声里,局势霍然一边,白子组成一柄利剑,直逼大龙。 “啧,魏卿今日下棋有些心不在焉啊。” 魏渊目光温和,捻起黑子,道:“擎天柱太高太大,难以控制,何时坍塌了,伤人更伤己。” 轻飘飘的落子。 两人一边闲谈,一边对弈,四五次落子后,元景帝淡淡道: “前几日太子遇刺,后宫人人自危,皇后也受了些惊吓,这段时间吃不好睡不好,人都憔悴了。魏卿啊,早些抓住刺客,让这事过去,皇后也就不用担惊受怕。” 魏渊看了眼棋盘,投子认输,缓缓吐出一口气:“陛下棋艺愈发精湛了。” 而后,他起身,退后几步,作揖道:“是微臣失职,微臣定当竭尽全力,今早抓住刺客。” 元景帝大笑起来。 同一时间,内阁。 一名穿蟒袍的中年太监,带着两名宦官来到文渊阁,拜见了首辅王贞文。 没有停留太久,只一刻钟的时间,大太监便领着两名宦官离开。 首辅王贞文面无表情的坐在案后,许久不曾动一下,宛如寂静的雕塑。 次日,朝会上,元景帝依旧和诸公们争论楚州案,却不复昨日的激烈,满殿充满火药味。 今日朝会虽依旧没有结局,但以较为平和的方式散朝。 久经官场的郑兴怀嗅到了一丝不安,他知道昨日担忧的问题,终于还是出现了。 朝会上,诸公们虽依旧不肯松口,但也不像昨日那般,坚持要给镇北王定罪。 甚至,在勋贵们提出如何消除京中流言、改变楚州两万甲士对此事的看法时,部分文官以呵斥为名,参与讨论。 而最让郑兴怀痛心疾首的是,魏渊和王贞文全程保持沉默。 散朝后,郑兴怀沉默的走着,走着,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喊他:“郑大人请留步。” 他木然的回头,看见穿公爵冠服的曹国公追上来,脸上带着明显的笑意。 在郑兴怀看来,这是胜利者的笑容。 “郑大人,你私自离开楚州,进京告状,自以为携大势而来,又可曾想过会有今日呢?” 曹国公神态自若,淡淡道: “本公给你直条明路,楚州城百废待兴,你是楚州布政使。此时,正该留在楚州,重建楚州城。至于京中的事情,就不要掺和了嘛。” 他转头看了一眼背后的金銮殿,提点道:“这也是陛下的意思。” 陛下的意思是,你若见好就收,你还是楚州布政使。从哪里来,滚回哪里去。反正楚州离京城几万里之遥,朕对你眼不见为净。 “呸!” 回应他的,是郑兴怀的唾沫。 “不识抬举。” 曹国公望着郑兴怀的背影,冷笑道。 打更人衙门,浩气楼。 魏渊是郑兴怀散朝后,第一个拜访的人。 许七安一直关注着今日朝堂上的动静,正要去驿站找郑兴怀询问情况,听说他拜访魏渊,便立刻去了浩气楼。 但被守卫拦在楼下。 “魏公说了,见客期间,任何人不准打扰。另外,魏公这段时间也没打算见您呀,不都赶你好几次了吗。” 守卫和许七安是老熟人了,说话没什么顾忌。 许七安打人同样也没顾忌,巴掌不停的往人家脑壳上甩,边打边骂:“就你话多,就你话多” 七楼。 身穿青衣,鬓角斑白的魏渊盘腿坐在案前。 他的对面,是脊背渐渐佝偻,同样头发花白,眉宇间有着化不开郁结的郑兴怀。 “京察结束时,郑大人回京述职,本座还与你见过一面。那时你虽头发花白,但精气神却是好的很。”魏渊声音温和,目光怜悯。 而今再见,这个人仿佛没有了灵魂,浓重的眼袋和眼里的血丝,预示着他夜里辗转难眠。 微微下垂的嘴角和眉宇间的郁结,则说明对方内心怨念深重,意难平,气难舒。 “魏公也打算放弃了吗?”郑兴怀沉声道。 “我很欣赏许七安,认为他是天生的武夫,可有时候也会因为他的脾性感到头疼。” 魏渊答非所问的说道:“我与他说,在官场摸爬滚打,要三思:思危、思退、思变。 “做事之前,要考虑这件事带来的后果,明白其中利害,再去权衡做或不做。 “如果滚滚大势不可阻挡,就要思退,避其锋芒。咱们这位陛下,就做的很好。只有避退了,安全了,你才能想,该怎么改变局势。 “许七安这小子,回答我说:这些道理我都懂,但我不管呵,粗鄙的武夫。” 郑兴怀想起许银锣在山洞里说的一番话,明知镇北王势大,却依旧要去楚州查案,他刻板严肃的脸上不由多了些笑容。 “能让魏公说出“粗鄙”二字,恰恰说明魏公对他也无可奈何啊。” 郑兴怀听懂了魏渊话中之意,但他和许七安一样,有着自己要坚守的,绝不退缩的底线。 他独自下楼,看见等候在楼下的许七安。 “郑大人,我送你回驿站。”许七安迎上来。 “本官不回驿站。”郑兴怀摇摇头,神色复杂的看着他:“抱歉,让许银锣失望了。” 许七安心里一沉。 两人沉默的出了衙门,进入马车,充当车夫的百里申屠驾车离去。 途中,郑兴怀描述了今日朝堂的始末,点明诸公们态度暧昧,立场悄然变化。 “魏公不应该啊,到了他这个位置,真想要什么东西,大可以自己谋划,而不需要违背良心,迎合陛下。” 许七安深深皱眉,对此不解。 “魏公有难度的。”郑兴怀替魏渊解释了一句,语气里透着无力: “君臣有别,只要陛下不触及绝大部分人的利益,朝堂之上,无人是他对手。” “魏公说的三思郑大人何不考虑一下?暂避锋芒吧,淮王已死,楚州城百姓的仇已经报了。”许七安劝道。 郑大人是个好官,他不希望这样的人最后落个凄凉结局,就如他当初在云州,为张巡抚独挡叛军。 这次没有叛军,这次的争斗在朝堂之上,许七安也不可能拎着刀冲进宫大杀一通,所以他没有发挥作用。 只能劝说郑大人三思。 郑兴怀看着他,问道:“你甘心吗?你甘心看着淮王这样的刽子手成为英雄,配享太庙,名垂青史?” 许七安没有回答,但郑兴怀从这个年轻人眼里,看到了不甘。 于是他欣慰的笑了。 “本官是二品布政使,可本官更是一个读书人,读书人但求无愧于心,要对的起自己,更要对的起辛苦抚养你长大的父母。” 一路无话。 过了许久,马车在街边停靠,申屠百里低声道:“大人,到了。” 许七安掀开帘子,马车停在一座极为气派的大院前,院门的匾额写着:文渊阁。 内阁! 郑兴怀跃下马车,对门口的侍卫说道:“本官楚州布政使郑兴怀,求见王首辅。” 看到这里,许七安已经明白郑兴怀的打算,他要当一个说客,游说诸公,把他们重新拉回阵营里。 侍卫进入内阁汇报,俄顷,大步返回,沉声道: “首辅大人说,郑大人是楚州布政使,不管是当值时间,还是散值后,都不要去找他,免得被人以结党为由弹劾。” 郑兴怀失望的走了。 接下来的一天里,许七安看着他到处奔走游说,到处碰壁黄昏时,黯然的返回驿站。 许新年散值回府,不见大哥,在院子里转了一圈,才听见屋脊有人喊道:“你大哥在这里。” 那是妙龄女子悦耳的声线。 抬头看去,原来是天宗圣女李妙真,她站在屋檐,面无表情的俯瞰自己,仅是看脸色,就能察觉到对方情绪不对。 许二郎搬来梯子时,发现李妙真已经不在,大哥叼着草根,双手枕着后脑,躺在屋脊上,翘着二郎腿。 俊美无俦的许新年拎着官袍下摆,顺着楼梯爬上屋脊。 “你上来作甚。”许七安没好气道:“走了一个烦人的婆娘,你又过来吵我。” “李道长似乎不太高兴。”许二郎语气平稳,在大哥身边坐下。 “当然不高兴,如果实力可以的话,她现在都想在卯时杀进宫去。” “为什么要等到卯时?” “因为她觉得庙堂之上禽兽遍地,统统该杀,所以要等待卯时上朝,杀一窝。”许七安没好气道。 许二郎闻言,缩了缩脑袋:“幸好我只是个庶吉士。” 许七安忍不住笑起来,笑完,又叹息一声: “天宗修的是太上忘情,也许,等将来她真的有这个实力,却已经不是当年的飞燕女侠。这就是人生啊,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 “大哥好像变的更加冷静了。”许二郎欣慰道。 “不是冷静,是有些累了,有些失望了。”许七安双手枕着后脑,望着黄昏渐去的天空,喃喃道: “认个错,道个歉,有那么难吗?” 许二郎扭头,看了他一眼,随后把目光投向青冥的天色,道: “朝廷之事我已了然,上来是想跟大哥说一说。镇北王屠城案,朝廷虽为下定论,但此事在京中闹的沸沸扬扬,早已成定局。想要扭转局势,没那么简单。 “哪怕朝廷强行把镇北王塑造成英雄,此事也会留下隐患,人们说起此事时,永远不会忘记最初对他们造成巨大震撼的镇北王屠城事件。这就是将来翻案的关键所在。” 翻案许七安眉毛一扬,瞬间想起许多前世历史中的案例。 很多无辜冤死的忠臣良将,最后都被翻案了,而曾经风光一时的奸臣,最后得到了应有的下场。 其中最出名的是秦桧。 这位千古大奸臣和妻子的铜像,至今还在某个著名景区立着,被后人唾弃。 唾弃到什么程度——秦桧妻子假乃亮。 魏公让郑兴怀三思,是不是也抱着同样的想法呢郑大人被愤怒和仇恨冲昏头脑,情绪难免极端,未必能领会魏公的意思,嗯,我明日去提醒他。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既然形势比人强,那就隐忍呗。 我家二郎果然有首辅之资,聪慧不输魏公许七安欣慰的坐起身,搂住许二郎的肩膀。 许二郎嫌弃的推搡他。 皇宫。 摆设奢华的寝宫内,元景帝倚在软塌,研究道经,随口问道:“内阁那边,最近有什么动静?” 老太监低声道:“首辅大人近来没有见客。” 元景帝满意颔首:“魏渊呢?” “前日散朝后,郑布政使去了一趟打更人衙门,魏公见了,而后两人便再没交集。”老太监如实禀告。 “魏渊和王首辅都死聪明,只不过啊,魏渊更不把朕放在眼里。”元景帝倒也没生气,翻了一页,凝神看了半晌,忽然脸色一冷: “郑兴怀呢?” “郑大人这几日各方奔走,试图游说百官,肯见他的人不多,诸公们都在观望呢。他后来便改了主意,跑国子监蛊惑学子去了。”老太监低声道。 元景帝笑了笑,眼神没有半点笑意,带着阴冷。 五月十二的早上,距离镇北王的尸体运回京城,已经过去八日。 关于如此给镇北王定罪,朝廷的公告一直没有张贴出来。 京城百姓倒是不急,身为天子脚下的居民,他们甚至见过一个案子拖了好几年的,也见过一个减免赋税的政令,从几年前就要开始流传,几年后还在流传,大概会一直流传下去。 不急归不急,热度还是是有的,并没有因此降温。 茶余饭后,京城百姓会习惯性的把镇北王抬出来一刷二刷三刷 这天清晨,京城来了一群不速之客。 三十骑策马冲入城门,穿过外城,在内城的城门口停下来。 为首者有着一张不错的脸,但瞎了一只眼睛,正是楚州都指挥使阙永修。 这位护国公穿着残破铠甲,头发凌乱,风尘仆仆的模样。 与他随行的同伴,俱是如此。 到了城门口,阙永修弃马入城,徒步行走,他从怀里取出一份血书捧在手心,高喊道: “本公乃楚州都指挥使,护国公阙永修,状告楚州布政使郑兴怀,勾结妖蛮,害死镇北王。害死楚州城三十八万百姓。 “事后,郑兴怀蒙蔽使团,追杀本公,为了掩盖勾结妖蛮的事实,诬陷镇北王屠城,罪大恶极。” 他一路走,一路说,引得城中百姓驻足围观,议论纷纷。 “护国公?是楚州的那个护国公?镇北王屠城案里助纣为虐的那个?” “回来的好,自投罗网,快盯紧了,别让他们跑掉,咱们去府衙报官。” “你们别急,听他说啊,布政使郑兴怀勾结妖蛮,害死镇北王,蒙蔽使团这这这,到底怎么回事?” “莫非,那个楚州布政使才是害楚州城破灭的罪魁祸首?” 市井百姓听惯了这种反转案件,就像说书人老生常谈的忠良被陷害,最后得到反转。 这样的戏码他们最熟悉了。 “肯定是假的,楚州城就是镇北王害的,你们忘了吗,使团里可是有许银锣的。许银锣会冤枉好人吗。如果那个什么布政使是奸贼,许大人会看不出来?” “有道理。” 周边的百姓深以为然。 京察之年,京城发生一系列大案,每次主办官都是许七安,那会儿他从一个小铜锣,渐渐被百姓知晓,成为谈资。 云州回来后,他的名声上了一个台阶,从谈资变成烈士。真正大爆的是佛门斗法,力挫佛门后,他成了京城的英雄,随着朝廷的邸报发往各地,更是被大奉各地的百姓、江湖人士津津乐道。 凝固了庞大的声望。 天人之争则是巩固了形象和声望,他存在老百姓深深的脑海里,还有梦里,心里,以及吆喝声里。 所以,相比起阙永修的血书,周遭围观的百姓更愿意相信被许银锣带回来的楚州布政使。 很快,楚州都指挥使,护国公阙永修返京,手捧血书,沿街状告楚州布政使郑兴怀的事情,随着围观的群众,迅速散播开。 一时间,镇北王屠城案变的愈发扑所迷离。 事情发生后,阙永修立刻被禁军接到宫里,单独面见皇帝。 不多时,皇帝召集诸公,在御书房开了一场小朝会。 元景帝坐在书案后,文官在左,勋贵宗室在右。案前跪着手捧血书的阙永修。 “诸位爱卿,看看这份血书。”元景帝把血书交给老太监。 后者恭敬接过,传给皇室宗亲,然后才是文官。 曹国公大步出列,愤慨道:“陛下,郑兴怀勾结妖蛮,害死镇北王,罪大恶极,当诛九族。” 礼部侍郎皱着眉头出列,“曹国公此言过于武断,郑兴怀勾结妖蛮,然后害死了自己全家老小?” 一位郡王反驳道:“谁又能确定郑兴怀全家老小死于楚州?” 东阁大学士赵庭芳大怒,疾言厉色道: “倘若郑兴怀勾结妖蛮,那位斩杀镇北王的神秘高手又是怎么回事?他可是指名道姓说镇北王屠城的。使团亲眼所见,亲耳所闻。” 曹国公冷笑道:“那神秘高手是谁?你让他出来为郑兴怀作证啊。一个来历不明的邪修说的话,岂能相信。” 右都御史刘洪大怒,“就是你口中的邪修,斩了蛮族首领。曹国公在蛮族面前唯唯诺诺,在朝堂上却重拳出击,真是好威风。” 不等曹国公驳斥,左都御史袁雄率先跳出来和政敌抬杠:“所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刘大人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 刘洪冷笑:“非我族类,能使的动镇国剑?” “够了!” 突然,元景帝猛的一拍桌子,眉眼含怒。 护国公阙永修见状,立刻伏地,哭道:“求陛下为我做主,为镇北王做主,为楚州城百姓做主。” 元景帝缓缓点头:“此案关系重大,朕自然会查的一清二楚。此事由三司共同审理,曹国公,你也要参与。” 说完,他看一眼身边的大伴,道:“赐曹国公金牌,即刻去驿站捉拿郑兴怀,违者,先斩后奏。” 曹国公振奋道:“是,陛下圣明。” 出了宫,魏渊疾步追上王首辅,两位权臣没有乘坐马车,并肩走着。 这一幕,在诸公眼前,堪称一道风景。多年后,仍值得回味的风景。 “我劝过郑兴怀,可惜是个犟脾气。”魏渊声音温和,面色如常。 “他要不犟,当年也不会被老首辅打发到塞北。”王首辅冷笑道:“真是个蠢货。” 也不知是在骂郑兴怀,还是骂自己。 魏渊淡淡道:“上次差一点在宫中抓住阙永修,给他逃了,第二天我们满城搜捕,依旧没找到。那时我便知此事不可违。” 王首辅平静道:“也不是坏事,诸公能同意陛下的意见,是因为镇北王已经死了。现在阙永修活着回来,有部分人不会同意的。这是我们的机会。” 魏渊摇头:“正因为阙永修回来,才让那些人看到了“翻案”的希望,只要配合陛下,此案便能定下来。而一旦定下来,阙永修是一等公爵,开国功勋之后,再想对付他就难了。” 沉默了片刻,两人同时问道:“他是不是威胁你了。” 驿站。 房间里传来咳嗽一声,郑兴怀穿着蓝色便服,坐在桌边,右手在桌面摊平。 一位白衣术士正给他号脉。 良久,白衣术士收回手,摇摇头: “积郁成疾,倒也没什么大问题,吃几服药,修养几日便可。不过,郑大人还是早些放宽心吧,不然这病还会再来找你。” 陈贤夫妇松了口气,复又叹息。 病是小病,不难治,难治的是郑大人的心病。 郑兴怀没有回应白衣术士,拱了拱手:“多谢大夫。” “别一副不当回事的样子。”司天监的白衣术士性格高傲,只要没受到暴力压迫,向来是有话直说: “你也不算太老,没心没肺的话,可以多活几年。否则啊,年里,还要大病一场,最多十年,我就可以去你坟头上香了。” 陈贤夫妇一脸不高兴。 郑兴怀似乎是见识过白衣术士的嘴脸,没有怪罪和生气,反而问道:“听说许银锣和司天监相交莫逆。” 白衣术士嗤笑一声:“我知道你动的什么主意,许公子是我们司天监的贵人。不过呢,你要是想通过他见监正,就别想啦。司天监不过问朝堂之事,这是规矩。” 郑兴怀正要再说,便听白衣术士补充道:“许银锣早就去司天监求过了,这条路走得通的话,还需你说?” 他,他已经去过司天监郑兴怀神色复杂,回京的使团里,只有许银锣还一直在为此事奔走。 其他人碍于形势,都选择了沉默。 说话间,急促的脚步声从楼下传来,继而是赵晋的怒吼声:“你们是哪个衙门的,敢擅闯郑大人居住的驿站” 郑兴怀等人奔出房门,恰好看见一身戎装的曹国公,挥舞刀鞘狠狠扇在赵晋脸上,打碎了他半张嘴的牙。 打更人衙门的银锣,带着几名铜锣奔出房间,喝道:“住手!” 吩咐铜锣们按住暴怒的赵晋,那位银锣瞪眼警告:“这是宫里的禁军。” 赵晋脸色一僵。 银锣深吸一口气,拱手道:“曹国公,您这是” 曹国公目光望向奔出房间的郑兴怀,笑容阴冷,道:“奉陛下旨意,捉拿郑兴怀回大理寺问话,如有违抗者,格杀勿论。” “什么?!” 打更人和赵晋等人脸色一变。 郑兴怀巍然不惧,问心无愧,道:“本官犯了何罪?” 曹国公一愣,笑容变的玩味,带着嘲弄:“看来郑大人今日没有外出,嗯,楚州都指挥使、护国公阙永修返京了,他向陛下状告你勾结妖蛮,害死镇北王和楚州城三十八万百姓。” 郑兴怀身体一个踉跄,面无血色。 怀庆府。 侍卫长敲开怀庆公主书房的门,跨步而入,将手里的纸条奉上: “殿下,您要的情报都在这里,郑大人已经入狱了。另外,京城有不少人,在四处传播“郑大人才是勾结妖蛮”的流言,是曹国公的人在幕后指使” 怀庆一边听着,一边展开纸条,默默看完。 “本宫就知道父皇还有后手,阙永修早就回京了,暗中潜伏着,等待机会。父皇对京中流言不予理会,便是为了等待这一刻,厉害。” 她挥了挥手。 侍卫长告退。 待书房的门关闭,穿素白长裙的怀庆行至窗边,静静的看着窗外的春景。 轻轻的叹息回荡在书房中。 东宫。 临安提着裙摆飞奔,宛如一簇艳丽的火苗,裙摆、腰玉、丝带飘扬。 六位宫女在她身后追着,大声嚷嚷:殿下慢些,殿下慢些。 “太子哥哥,太子哥哥” 银铃般的悦耳嗓音回荡,从外头飘进殿内。 太子正在寝宫里临幸娇俏宫女,听见妹子的喊声,脸色大变。慌慌张张的爬下床,捡起地上的衣服,快速穿起来。 好在东宫的宦官们懂事,知道主子在为皇室开枝散叶努力,硬拦着没让临安进寝宫,把她请去会客厅。 太子一边整理着装,一边进了会客厅,见到胞妹时,脸色变的柔和,温和道:“什么事如此着急?” 临安皱着精致的小眉头,妩媚的桃花眸闪着惶急和担忧,连声道:“太子哥哥,我听说郑布政使被父皇派人抓了。” 太子沉默一下,点头:“我知道。” 他当了那么多年的太子,自是有底蕴的,朝堂上的事他知道的一清二楚。 临安鬼祟道:“父皇,他,他想家伙郑大人,对不对?” 太子挥退宦官和宫女,厅内只剩兄妹二人后,他点了点头,给予肯定的答复。 灵动的桃花眸子,黯淡了下去,临安低声道:“淮王屠城,杀了无辜的三十八万百姓,为什么父皇还要替他遮掩,为此不惜嫁祸郑大人?” 这关乎皇室颜面,绝对不可能有半分退让太子本想这么说,但见妹子情绪低落,叹了口气,在她肩膀拍了拍: “你一个女儿家,别管这些,学学怀庆不好吗,你就不该回宫。” 临安垂着头,像一个失意的小女孩。 太子还是很心疼妹妹的,按住她的香肩,沉声道:“父皇喜欢你,是因为你嘴甜,因为你从不过问朝堂之事,为什么现在你变了?” 临安弱弱的说:“因为许七安位置越来越高了” 太子脸色一变,露出恼怒之色:“是不是他怂恿你入宫的。” “不是”临安小嘴一瘪,委屈的说:“我,我不敢见他,没脸见他。” 淮王是她亲叔叔,在楚州做出此等暴行,同为皇室,她有怎么能完全撇清关系? 对三十万冤魂的愧疚,让她觉得无颜去见许七安。 她甚至自暴自弃的想着,永远不要见好了。 “所以,你今天来找我,是想让我去向父皇求情吧?”太子引着她重新坐下来,见胞妹啄了一下脑袋,他摇头失笑: “父皇连你都不见,怎么会见我?临安,官场上没有对错,只有利益得失。且不说我出面有没有用,我是太子啊,我是必须要和宗室、勋贵站在一起的。 “你也就是个女儿家,没人在乎你做什么。你若是皇子,就前些天的举动,已经无缘皇位了。” 临安一脸难过的说:“可是,杀了那么多人,总是要付出代价的吧。不然,谁还相信我们大奉的王法。我听怀庆说,替淮王杀人的就是护国公。 “他杀了这么多人,父皇还要保他,我很不开心。” 傻妹妹,父皇那张龙椅之下,是尸山血海啊。 这样的事以前很多,现在不少,将来还会继续。谁都不能改变。 包括你中意的那个许七安。 太子无奈摇头。 大理寺,监牢。 初夏,牢房里的空气腐臭难闻,混杂着囚犯随意大小便的味儿,饭菜腐烂的味儿。 闷浊的空气让人作呕。 大理寺丞拎着两壶酒,一包牛肉,进了监牢。缓步来到关押郑兴怀的牢房前,也不忌讳肮脏的地名,一屁股坐下李。 “郑大人,本官找你喝酒。”大理寺丞笑了笑。 手脚缠着镣铐的郑兴怀走到栅栏边,审视着大理寺丞,道:“你气色不是很好。” “哪里不好?分明是气色红润,浑身轻松。” 大理寺丞拆开牛油纸,与郑兴怀分吃起来。吃着吃着,他突然说:“此事结束后,我便告老还乡去了。” 郑兴怀看他一眼,点头:“挺好。” 吃完肉喝完酒,大理寺丞起身,朝郑兴怀深深作揖:“多谢郑大人。” 他没有解释,自顾自走了。 多谢你让我找回了良心。 方甫走出地牢,大理寺丞便看见一伙人迎面走来,最前方并肩的两人,分别是曹国公和护国公阙永修。 他们来这里作甚,护国公身为案件主要人物,也要收押? 大理寺丞目光掠过他们,看见两人身后的随从收押还带随从? “大理寺丞,咱们又见面了。” 阙永修笑吟吟的迎上来,上下打量,啧啧道: “原来只是个六品官,本公在楚州时,还以为大人您是堂堂一品呢,威风八面,连本公都敢质问。” 大理寺丞压抑怒火,沉声道:“你们来大理寺作甚。” “当然是审问犯人了。”阙永修露出嘲讽的笑容:“奉陛下口谕,提审犯人郑兴怀,在此期间,任何人不得进入地牢,违者,同罪论处。” 说罢,两位公爵并肩进了地牢,随从关闭地牢的门,在里面上锁。 他们要杀人灭口大理寺丞脑海里闪过这个念头,如遭雷击。 他本能的要去找大理寺卿求助,可是两位公爵敢来此地,足以说明大理寺卿知晓此事,并默许。 因为两位公爵是得了陛下的授意。 “他们要杀人灭口,然后伪装成畏罪自杀,以此昭告天下。如此一来,对淮王的愤怒便会转嫁到郑兴怀身上。 “这比推翻之前的说法,强行为淮王洗罪要简单很多,也更容易被百姓接受。陛下他,他根本不打算审案,他要打诸公一个措手不及,让诸公们没有选择” 大理寺丞疾步而去,步调越来越快,到最后狂奔起来,他冲向了衙门的马棚。 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找许七安。 只有这个茅坑里的臭石头才能阻止护国公和曹国公,只有他能为心里的信念冲冠一怒。 曹国公掩着口鼻,皱着眉头,行走在地牢间的甬道里。 “这点臭味算什么,曹国公,你是太久太久没领兵了。”独眼的阙永修嘿然道。 “少废话,赶紧办完事走人,迟则生变。”曹国公摆摆手。 两人停在郑兴怀牢房前,阙永修看了一眼地上的酒壶和牛油纸,呵了一声:“郑大人,小日子过得不错嘛。” 郑兴怀双眼瞬间就红了,拖着镣铐奔出来,狮子般咆哮:“阙永修,你这个畜生!” 阙永修也不生气,笑眯眯的说:“我就是畜生,杀光你全家的畜生。郑兴怀,当日让你侥幸逃脱,才会惹出后来这么多事。今天,我来送你一家团聚去。” 郑兴怀大吼着,咆哮着,脑海里浮现被长枪挑起的孙子,被钉死在地上的儿子,被乱刀砍死的妻子和儿媳。 楚州城百姓在箭矢中倒地,人命如草芥。 一幕幕鲜明又清晰,让他的灵魂颤栗着,哀嚎着。 阙永修畅快的笑起来,笑的前俯后仰。 曹国公在旁冷笑,道: “这几日你上蹿下跳,陛下早就忍无可忍,要不是你还有点用,早就死的无声无息了。郑兴怀,你还是不够聪明啊。如果你能好好想想楚州发生的一切,你就该知道,自己要面对的,到底是谁。” 郑兴怀陡然僵住,像是被人敲了一闷棍。 几秒后,这个读书人身体颤抖起来,不停的颤抖,不停的颤抖。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啊那些,那些都是他的子民啊” 他底下了头,再也没有抬起头。 这个读书人的脊梁断了。 阙永修哼道:“感谢曹国公吧,让你死也死的明白。” 说着,他伸出手,狰狞笑道:“给我白绫,本公要亲手送他上去。” 一位随从递上白绫,一位随从打开牢门。 阙永修大步踏入,手腕一抖,白绫缠住郑兴怀的脖子,猛的一拉,笑道: “楚州布政使郑兴怀,勾结妖蛮,屠戮三十八万百姓,遭护国公阙永修揭发后,于狱中悬梁自尽。 “这样的结局,郑大人可满意?” 郑兴怀已经无法说话,他的双眼凸起,脸色涨红,舌头一点点吐出。 他的挣扎从剧烈到缓慢,偶尔蹬一蹬腿,他的生命飞速流逝,宛如风中残烛。 这一刻,生命即将走到终点,过往的人生在郑兴怀脑海里浮现。 苦难的童年,奋发的少年,失落的青年,无私的中年生命的最后,他仿佛回到了小山村。 他奔跑在村里的泥路,往家的方向跑去,这条路他走过千遍万遍,今天不知道为什么,格外的急。 砰砰砰! 他焦急的敲打着院门。 院门缓缓打开,门里站着一个普通的妇人,饱经风霜,笑容温婉。 他松了口气,像是找到了人生中的港湾,歇下所有的疲惫,开心的笑了。 “娘,我回家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声巨响打破了安静的地牢。 通往地牢的铁门被暴力踹开,重重撞在对面的墙壁上,巨响声在地牢甬道里回荡。 许七安拎着刀,冲入地牢。 大理寺丞气喘吁吁的跟在他身后,到了他这个年纪,即使平时很注重保养身体,剧烈的奔跑依旧让他肺部火烧火燎。 大理寺丞追着许七安冲进甬道,看见他突然僵在某一间牢房的门口。 僵在那里,如同一座雕塑。 大理寺丞心里一沉,不知哪里来的力气,踉踉跄跄的奔了过去。 阴沉的牢房里,栅栏上,悬着一具尸体。 大理寺丞一屁股坐在地上,捂着脸,老泪纵横。 :最近写书太累了,以前还会做一些lsp的梦,现在梦里全是小说,连做梦都在构思剧情吐了,唉,一言难尽。 求一下月票。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五十六章 怒!(万字大章) 阴暗的地牢,阳光从气孔里照射进来,光束中尘糜浮动。 许七安站了许久,然后,他觉得不能让郑大人继续这样下去,便进入牢房,把他放了下来。 尸体仅留一丝残温,死了有一会儿了。 大理寺丞坐在牢房外,嚎啕大哭。 许七安却没有特别的伤心,只觉得他就这样走了,也是一种解脱啊。 从楚州回京城的路上,他看着这个读书人的脊梁一点点的弯曲,身形日渐佝偻。 他太累了,背负着三十八万百姓的命,每天都不敢让自己空闲下来,因为只要空闲下来,那种海潮般的窒息感就会追上他。 “你说你这是何必呢,你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什么都做不成,那三十八万百姓也没让你报仇啊。” 许七安整理着郑兴怀的遗容,想为他合上眼睛,可怎么都做不到,那双暴凸的眼睛,依旧死死盯着浑浊的人世间。 “你每天那么努力的去游说,可人家总是爱答不理。我当时想和你说一句话:人类的悲欢并不相同,他们只觉得你吵闹。 “郑大人啊,京城的诸公们,并没有和你我一般,经历过楚州屠城案,他们无法像你这样的。年年都有灾情,年年都有无数人饿死冻死,亲眼目睹和在折子上看到,并不是一回事。 “好不容易从楚州屠城里活下来,一头扎到京城,原以为朝廷会还三十八万百姓一个公道,还你一个公道,却不料赔上自己的性命,呵,百无一用是书生,说的半点没错。 “我当日能为张巡抚拼命,原想着这次也要为你拼命,只是我还找到办法,你就已经去了。也好,人生悲苦,你这一生过的真不咋样。” 整理完了,许七安站起身,后退几步,朝着这位可悲可敬的读书人,深深作揖。 地牢外,聚集着一群披坚执锐的甲士。 大理寺丞带着外人进入衙门,原本倒也不算大事,但地牢是重地,除非了寺卿、少卿等高官的手书,否则任何人都不允许擅自进地牢。 狱卒当然有拦过,但被许七安一脚踹飞,就没敢再以卵击石,跑去通报大理寺卿。 大理寺卿站在前方,负手而立,身后是衙门的守卫。 他阴沉着脸,足足等了半刻钟,才看见许七安出来,这个年轻人出乎意料的平静,脸庞无喜无悲。 “许七安,你擅闯大理寺监牢,本官就算将你就地格杀,魏渊也不会说什么。”大理寺卿先发制人,喝道。 拎着刀的年轻人没有搭理,自顾自的离开了。 这把刀,原本是要杀畜生的,只是晚了片刻,没有赶上。如果有谁想试试它的锋芒,许七安不会拒绝。 “寺卿大人”侍卫长低声道。 大理寺卿正要吩咐侍卫们拿人,袖子忽然被扯了一下,扭头看去,是大理寺丞。 大理寺丞深深的看着他:“大人也只有一条命,为何不爱惜呢。” 大理寺卿悚然一惊,后背汗毛竖起。 皇宫,御书房。 护国公和曹国公回宫复命。 “陛下,郑兴怀已死,此案可以定了。”曹国公恭声道。 “只是诸公那边,如何应对?”阙永修还是有些不放心。 诸公能原谅镇北王,那是因为镇北王殒落了,而现在,他全须全尾的返回京城。魏渊和王首辅第一个不会放过他。 元景帝淡淡道:“朕会派一支禁军到护国公府,保护你的安全,你无需担心暗杀。另外,镇北王随你回来的那些密探,暂时由你调度,留在你的国公府。” 阙永修这才松口气,如此森严的护卫力量,足以保他平安,不用担心遭暗杀。 至于朝堂中的刀光剑影,他只需低调些,不争不斗,再有陛下庇佑,纵使魏渊和王首辅手眼通天,也休想把火烧到他这里。 熬过这段时间,前程依旧锦绣。 心事一了,阙永修如释重负,由衷的笑了起来: “陛下英明神武,这番连消带打,轻易便动摇了文官们。再趁他们犹豫不决时,快刀斩乱麻,让郑兴怀畏罪自杀,不给诸公们留后路。 “这下,他们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不过陛下也做出了足够多的退让,满足了一部分人的胃口,否则就算是陛下,也独木难支。 阙永修对元景帝心悦诚服。 “镇国剑虽被使团带回京,但那位神秘高手行踪不明,若是能再找到他,派兵讨伐,为淮王报仇,此事便圆满了。”曹国公叹息道。 闻言,元景帝脸色略有阴沉,顿了几秒,他缓缓说道: “明日召开朝会,为楚州案盖棺定论,在这之前,你让人把郑兴怀畏罪自杀的消息散布出去。” 曹国公笑道:“是!” 内阁。 御书房的小朝会结束后,王首辅便召集了五位大学士,共同商讨郑兴怀入狱的后续。 “淮王已死,也就罢了。可这阙永修是屠城的刽子手之一,陛下此举,实在让人”武英殿大学士钱青书忍住了,转而叹息道: “好事想想怎么救郑大人吧,此等良臣,不该蒙受不白之冤。” 建极殿大学士有些急躁,怒道:“郑兴怀就是犟脾气,为官一方可以,在朝堂之上,他什么事都做不了。” 语气里颇有哀其不幸,恨其不争。 “但正是因为这样才可敬,不是吗。” 东阁大学士赵庭芳,吐出一口气,沉吟道:“陛下不是想给镇北王平反吗,不是想保留皇室颜面吗,那我们就答应他。条件是换取郑兴怀无罪。” “只要定了郑兴怀的罪,对陛下来说,此案便完美收官,他会同意?”建极殿大学士怒道。 “那就是再闹!”赵庭芳指头敲击桌面,铿锵有力。 王首辅轻轻摇头:“没用的,现在和之前不一样了,乍闻噩耗,文武百官俱是惊怒。而今那股子气过了,又得了好处,又能让屠城丑闻变成朝廷扬名的大捷,如何取舍,可想而知。” 钱青书叹息一声,沉吟道:“首辅大人认为该如何?” 王首辅道:“阙永修安然回京,必然会激起一些人的怒火,我们可以暗中游说那些人,联名抗议。但要求要降低些。 “阙永修今晨在街上捧着血书,状告郑兴怀,闹的人尽皆知,这时候再争取郑兴怀无罪,两边都不能信服,陛下也不会同意。” 大学士们微微颔首。 确实,矛盾激化到这个地步,再给郑兴怀“洗白”,别说陛下不同意,就算是百姓也会觉得荒诞,那到底是谁对谁错? 此事处理不好,朝廷就成为笑柄了。 王首辅叹息道:“郑兴怀依旧有罪,但可以偷梁换柱,用死囚易容替代。只要陛下同意,此事便可为。 “咱们能做的,就只有保他一命。” 大学士们虽又不甘,但也只能点头。 这时,一位吏员匆匆进来,把一张纸条递给王首辅,复而退去。 王首辅展开纸条一看,倏地愣住,半天没有动静。 “郑兴怀,死在狱中” 老首辅把纸条轻轻放在桌上,疲惫的撑起身子,退出会议厅。 他的背影,宛如风烛残年的老人。 打更人衙门。 南宫倩柔正襟危坐,一句话都不敢说。 纵使是四品武夫的他,此时此刻,竟有些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一切原因,皆因那张刚刚递上来的纸条。 见到这张纸条后,魏公便再没有说过一句话,甚至连一个生动的眼神都没有,宛如一尊雕塑。 南宫倩柔跟着魏渊这么多年,极少见他这般沉默,沉默中酝酿着可怕的风暴。 上面记录一个简短的消息:郑兴怀于狱中被杀。 真简短啊,堂堂一州布政使,二品大员,死后在情报上留下的,也就这点东西。 史书上会怎么记载他呢?大概字数会多一点,勾结妖蛮,害死满城三十八万人,害死大奉镇国之柱。 遗臭万年。 真是个可笑的世道南宫倩柔心里冷笑一声。 他作为旁观者,也只剩这些感慨,可笑的不是世道,而是人。 史书鸿篇浩瀚,里面有多少像郑兴怀这样的人? 之所以会有这么多冤案,终究是因为没有人敢站出来吧。 “殿下,二公主要见你。” 侍卫长敲开怀庆书房的时候,怀庆心情正糟糕着,闻言便皱了皱眉。 这个时候如果临安再来挑衅她,烦她,她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让她去会客厅等着,本宫换身衣服便过去。” 打发走侍卫长,怀庆把纸条烧掉,换了一身素白如雪的宫裙,来到会客厅,见到了一身大红的妹妹。 她旋即吃了一惊。 以前的临安是活泼的,明媚的,叽叽喳喳像个小麻雀,是不是扑过来啄你一口,虽然每次都被怀庆随手一巴掌拍在地上。 但她总是孜孜不倦的重新飞起来,试图啄你一脸。 可她现在看见的临安,像一朵皱巴巴的小花,鹅蛋脸黯淡无光,桃花眸低垂着,像一个自卑的,无助的小丫头。 “如果你是想问,郑兴怀是不是死了,那我可以明确的回答你:是的。”怀庆淡淡道。 临安点了点头,目光愣愣的看着地面,轻声说:“我,我不太舒服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就是有点不舒服,还很害怕” 是这件事对她造成的冲击太多了大奉承平日久,国舅没死前,后宫又一派和谐怀庆淡淡道: “没什么大不了,你读书太少,多读写史书,便知此为常事。越是血腥不公之事,越是寥寥几笔。” “你,真的是这么想的?”临安瞪着她。 她因为郑兴怀的死,因为楚州城三十八万条亡魂,心里愧疚感要爆炸了,整个人抑郁难安。 这个时候,临安就想起怀庆,怀庆是她一直要赶超的姐姐,所以,她想来看看,看看怀庆是如何面对这件事。 现在她看到了,却有些失望。 怀庆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的俯视,淡淡道:“月盈则缺,水满则溢。万事万物都逃不开盛极必衰的道理。 “当一个王朝由盛转衰,它必然伴随着无数的血与泪,内部的腐朽,会一点点蛀空它。会有更多这样的事发生。” 临安沉默了一下,昂起头,看着姐姐:“那,那该怎么办?” 怀庆伸手按住临安的脑袋,眼里闪过罕见的温柔:“这时候,会有人站出来的。” 会有人站出来的临安突然握紧了手。 内城,一家客栈里,大堂。 角落的桌边,李妙真带着拖油瓶女人正在吃饭,她很不喜欢这个女人。 倒也不是说她总是颐指气使,这几天过去,这个姿色平庸的女人已经改进很多,能做的事,都自己做。 李妙真不喜欢的是她眼里那股子孤芳自赏的孤傲。 好像在这个女人眼里,其他女人都是蒲柳之姿,全天下就她一个美人儿。 可是,明明她才是最平庸的,男人都不屑看一眼那种,除了屁股蛋又圆又大又翘,胸脯那几斤肉又挺又饱满,穿好几件衣服都掩盖不了规模 其实也没什么好羡慕的,那几斤肉,只会妨碍我铲奸除恶李妙真这样告诉自己。 “他为什么还没来找我?”慕南栀低声说。 “呵,瞧你也是个嫁过人的,就这么恬不知耻的想外汉了?”李妙真没来由的就不开心,冷笑着说。 “只是觉得跟你待一起无趣罢了。”王妃抬了抬下巴,傲娇的说。 “” 所以说这副心高气傲的姿态是怎么来的?她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吗。 李妙真气的牙痒痒,她这几天心情很不好,因为淮王迟迟未能定罪,而到了今天,她更是知道郑兴怀入狱了。 总有一天要拎着刀子闯进宫,把元景帝千刀万剐二号李妙真愤愤的想。 这时,隔壁有桌人大声说道:“你们知道吗,郑兴怀已经死了,原来他才是勾结妖蛮的罪魁回首。” “什么?!” 满堂食客看了过来,满脸错愕。 那人言之凿凿的说道:“我有个兄弟在大理寺当差,今儿听说一件事,那郑兴怀于牢中畏罪自杀了。” 堂内顿时炸开锅。 竟还真是这样的反转? 那人继续道:“郑兴怀简直禽兽不如,他勾结妖蛮,害死我们大奉的镇国之柱淮王,害死楚州城三十八万百姓。 “而后,蒙蔽使团,进京告状,这是对淮王有多大仇?我听说啊,他在楚州时,私吞军田,贪污受贿,被淮王教训了很多次,于是耿耿于怀。 “这一次之所以勾结妖蛮,就是因为淮王搜罗了他的罪证,要向朝廷弹劾他” 说到这里,那人挤出眼泪,扼腕叹息:“我等虽为平民,却是不齿这种人。可惜了淮王,一代豪杰,下场凄凉。” 食客们大惊失色,顾不得吃饭,激烈讨论起来。 “不可能吧,淮王屠城的消息是使团带回来的,是许银锣带回来的。” “对啊,许银锣断案如神,岂会冤枉淮王?” “我们不信。” “呵,你们不信便不信,等明日朝廷发了告示,便由不得你们不信。” “呸,除非是许银锣亲口说,不然我们不信。明日等消息便是。” 李妙真的筷子“啪嗒”一声掉落。 许七安王妃心里一沉,她率先想到的不是其他,而是那个讨人厌的许七安。 耳边,似乎又回荡着他说过的话:我要去楚州城,阻止他,如果可能的话,我要杀了他 这一天,京城到处都在传播着楚州布政使郑兴怀畏罪自杀的消息,在别有用心者的描述里,郑兴怀勾结妖蛮,害死镇北王,害死楚州城三十八万百姓。 然后,倒打一耙,把罪过推给镇北王,要让大奉的镇国之柱身败名裂。 对于这些流言,有人错愕,有人不信,有人迷茫 市井百姓不知道内幕,更不懂其中的波折和勾心斗角,在遇到这种不知道该相信谁的事件里,普通人会本能的在心里寻找权威人物。 权威人物的表态,才是他们肯去相信的事实。 目前来说,在这方面堪称权威的,市井百姓能立刻想起来的,似乎只有许七安一个。 不过他现在,刚从司天监出来。 监正还是没见他,许七安也没打算见监正,他只是托采薇给监正带句话而已。 司天监楼外,恒远和楚元缜等着他。 额前一抹白发的剑客,笑眯眯的说道:“你可愿随我行走江湖?” 许七安咧开嘴,“西域胡姬润不润?” 楚元缜无奈道:“我早不近女色。” 许七安朝他们挥挥手:“会有那么一天的,但不是现在。” 独自离去。 黄昏前,许二郎和许二叔,带着家中女眷出城。 次日,朝会! 衮衮诸公踏入金銮殿,未等多久,元景帝便来了,他似乎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上朝。 元景帝坐稳了,老太监踏前一步,高声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无人说话,但这一刻,朝堂上无数人的目光落在大理寺卿身上。 大理寺卿硬着头皮,出列,作揖:“微臣有事禀报。” 人是死在大理寺的,这件事必须由他来说。 元景帝嘴角泛起笑意:“爱卿请说。” 大理寺卿略有停顿,然后朗声道:“楚州布政使郑兴怀,于昨日午时,牢中畏罪自杀。” 金銮殿静的可怕。 元景帝嘴角笑容愈发深了,道:“众爱卿觉得,此案,如何定论?” 左都御史袁雄出列,道:“既已经畏罪自杀,那楚州案便可以结了。楚州布政使郑兴怀,漳州人士,元景19年二甲进士。此人勾结妖蛮两族,害死镇北王以及楚州城三十八万百姓,当诛九族。 “郑兴怀尚有一子,于青州任职,朝廷可发邸报,着青州布政使杨恭,捉拿其全家。斩首示众” 元景帝环顾众臣,朗声问道:“众爱卿有何异议?” 没人说话。 元景帝笑了起来,得益于他多年来的制衡之术,朝堂党派林立,便如一群乌合之众,难以凝聚。 他往日里高高在上,任由这些人斗,确实是斗争激烈,精彩纷呈。可当自己这位九五之尊下场,这群乌合之众,终究只是乌合之众。 他的意志,就是大奉最高意志。 这群人竟妄想把皇室脸面踩在脚下,让天下人唾弃。 可笑。 群臣里,阙永修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笑声,脸上难掩愉悦,魏渊也好,王首辅也罢,以及其他文官,终究是臣子。 手段再怎么高超,在陛下眼里,也不过尔尔。 此案之后,他不但平安度过,还能论功行赏。护国公爵位传到现在,终于再次于自己手中崛起。 愉悦的时间很快过去,直到老太监高喊着:退朝! 阙永修便知道,此事已尘埃落定,魏渊和王首辅回天无力。 诸公们出了金銮殿,步伐匆匆,似乎不愿多留。 “曹国公,夜里去教坊司耍耍吧,在北境多年,我都快忘记教坊司姑娘们的水灵了。” 阙永修心情不错的找曹国公攀谈。 曹国公皱了皱眉,他这样的身份,是不屑去教坊司的,家中美貌如花的女眷、外室,数不胜数,自己都临幸不过来。 但看阙永修一脸盛情,曹国公便点头道:“行!” 说完,他又摇头:“你这几日还是别出门了,留在府上,若是想睡教坊司的女人,便让她去护国公府就成。何须自己前去?” 阙永修想了想,觉得有理:“那我便在府中设宴,邀请同僚好友,曹国公一定要赏脸前来。” “那是自然” 曹国公笑着应是,突然注意到前方文官们停了下来,聚在午门前不走。 他心里涌起不祥预感,低声道:“走,过去看看。” 阙永修有些茫然,随着他一起前去午门口,挤开人群,只见午门外,站着一个人。 此人一身布衣,身材昂藏,拄着刀,站在午门外,挡住了群臣的去路。 在他不远处,站着一袭白衣,一袭红衣。 “许七安,你又挡住午门作甚?你这次想干什么?” 刑部孙尚书,条件反射般的喊了出来。 文官们惊怒的审视着他,如此熟悉的一幕,不知勾起多少人的心理阴影, 尤其是孙尚书,他已经被姓许的作诗骂过两次。 许七安?他就是楚州屠城案时的许七安,听曹国公说,是郑兴怀的支持者阙永修皱了皱眉,诸公话里的意思,此人堵过一次午门? 许七安环顾群臣,目光平静:“哪个是阙永修?还有曹国公,你们俩出来。” 曹国公皱了皱眉,不祥预感更甚。 “呵,这人竟如此胆大包天,这是想骂我吗?以为有魏渊做靠山,以为骂过文官一次,就可以骂我?” 护国公阙永修嗤笑一声,眼神阴冷:“当本公和那些文官一样,只会动嘴皮子?” 曹国公沉声道:“这人修为不弱,也不知道发什么疯。” 阙永修嗤之以鼻,忽然说道:“你说我在这里斩了他,陛下会不会怪罪?” 闻言,曹国公也露出笑容,“只要你能激他动手,他便必死无疑,嗯,这小子仗着有魏渊撑腰,在京城肆无忌惮,耀武扬威。” “那是他没遇见我,本公沙场征战多年,最喜欢折磨这种刺头。” 阙永修冷笑着,与曹国公并肩,走到了群臣之前,望着拄刀而立的年轻人,打趣道: “本公便是你要找的人。怎么,要骂人啊?听说你许七安很能作诗,倒是给本公来一首,说不得本公也能名垂青史呢。” 阙永修和曹国公大笑起来。 言罢,见拄刀的年轻人巍然不动,阙永修觉得火候不到,继续嘲讽: “魏公,你这教人的水准不够啊。瞧瞧这没规矩的小子,擅闯午门,无法无天,如果你不会教,那本公替你教一教如何?” 魏渊沉默不语,无言的看着许七安。 “我今天不骂人,”许七安叹息一声:“我是来杀人的。” 曹国公和众官员脸色大变。 “哈哈哈” 阙永修觉得自己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狂笑道:“他说要杀人,你们听听,他说要杀人,在午门前杀人。” 笑着笑着,他突然愣住,愕然转头,发现群臣们齐刷刷的后退。 这些人里,有六部尚书,有六科给事中,有翰林院清贵他们可都是京城权力巅峰的人物,竟对一个小小银锣如此忌惮? 魏渊和王首辅没动,目光冷淡的看着他。 这阙永修一凛,旋即看向曹国公,发现他已经悄悄退去十几丈。 他再重新看文官们的表情,这个时候,他终于发现了一丝不对劲,他们眼里,带着几分憎恶、几分嫌弃,以及几分期待?! “禁军呢?来人,来人,给拿下此獠。”阙永修大喝道。 不远处的禁军齐刷刷的冲了过来,将许七安团团包围,拔刀的拔刀,横矛的横矛。 阙永修沉稳的挥手:“此贼在宫中扬言杀本公,速速拿下,交给陛下发落。” 禁军没动。 “拿下他,本公的命令不管用了吗?”阙永修大怒。 这时,人群里传来小声的提醒:“他,他有免死金牌” 阙永修瞬间瞪大眼睛,他明白了,明白为何诸公会退,明白禁军为何不动手。 禁军是保护皇帝的,皇帝生命没有受到威胁时,他们不会和一个手握免死金牌的人死斗。 免死金牌又怎样,我不信他敢在宫中动手阙永修并不怕,他自身便是五品高手,虽然上朝不佩刀,但也不至于毫无还手之力。 这时,许七安从怀里取出一页纸,抖动点燃,沉声道:“禁锢!” 阙永修和曹国公的身体陡然一僵,无法动弹片刻。 许七安拎着刀,一步步走向两人。 王首辅沉声道:“许七安,不要自误,护国公是一等公爵,开国元勋之后,他要有什么闪失,你负不起责的。” 御史张行英大急:“魏公,快劝阻他。” 魏渊不动。 许七安走一步,文官们便退一步,把曹国公和护国公凸显出来。 “咔咔” 他挥舞着刀鞘,敲碎了护国公和曹国公的膝盖骨。 人虽不能动,疼痛却不打折扣,曹国公和护国公脸色一白,大声惨叫。 阙永修看向群臣,大声求助: “你们快阻止他,快阻止他啊。大家同朝为官,你们不能见死不救。一个武夫敢在午门外杀人,满朝诸公无人敢站出来说话,你们,你们想被天下读书人嗤笑吗?” 一位春闱新晋的年轻官员被话一激,下意识的就要挺身而出,制止许七安的暴行。 岂料,他身边的刑部孙尚书,突然飞起一脚把他踹了回去。 六部尚书、侍郎、六科给事中等等,这些有资格进入朝堂的大臣们,竟默契的选择了沉默,没有一个人说话。 即使是与许七安有仇的,也没有说话。 阙永修看懂了,这些黑心的读书人,是想借刀杀人。 他们都想自己死。 许七安把佩刀挂回后腰,做了个谁都没看懂的动作,他朝着西边的天空,招了招手。 然后,拎着曹国公和护国公的衣领,往外走去。 寝宫里。 结束早朝的元景帝刚回御书房,便有侍卫风风火火的冲了进来,也不通传,站在门口大喊道: “陛下,许七安又堵在午门了,扬言要杀护国公和曹国公。” 元景帝勃然变色,震怒道:“他想造反吗?曹国公和护国公如何?” “被带出皇宫了。”侍卫焦急回应。 “速速调动禁军高手,阻拦许七安,如有违抗,直接格杀!”元景帝大吼道。 等侍卫离去,他站在大案边,脸色阴晴不定。 压服了魏渊,压服了王首辅,压服了朝廷诸公,竟忽略了这么个小人物。 “他竟敢忤逆朕,胆大包天,胆大包天” 元景帝沉沉低吼一声,把桌上的案牍、文件、笔墨纸砚,统统扫落于地。 这位九五之尊仍怒火未消,一脚踹翻桌案。 得了皇帝指令后,宫中的高手带着数百名禁军冲出宫门,策马狂奔,沿着街道疾追。 禁军队伍在皇城的街道上追到许七安。 “拦住他!” 其中一名禁军头领见到两位国公完好,心里松口气,从马背上纵横跃起,飞扑许七安。 “咻!” 这时,一道飞剑突兀袭来,剑光煌煌。 禁军头领抽出佩刀,与飞剑硬拼一记,虽未受伤,但被阻拦住了。 半空中,李妙真长发飘飘,浮空而立,俏脸如罩寒霜。 李妙真是从临安府出来的,她昨夜便一直宿在城中。 天宗圣女禁军头领又惊又怒:“我来对付李妙真,你们去拦截许七安。” 这里追击出来的,不只有他一位高手。 当即,便有三名强者从马上跃起,鼓荡气机,御空追击而去。 刷! 当是时,一道剑光亮起,斩在三名强者身前,斩出深深沟壑。 临街的屋脊上,站着一位青衫剑客,负手而立,笑容冷淡。 “楚元缜,你要反了朝廷?你想成为通缉犯吗?” 三名禁军强者识得楚元缜。 楚元缜冷笑道:“这里可是皇城,住的都是达官显贵,尔等若想背责任,大可与我一战。反正楚某孤家寡人,大不了此生不入大奉国境。” 三名禁军强者大怒,咬牙切齿。 京城是天子脚下,又是内城,这里的百姓可比外头的要金贵,如果因为他们三人,导致百姓被波及,大量死亡。 这个责任绝对会落到他们头上。 察觉到这边的气机波动,皇城内,一道道强横的气息苏醒,产生应激反应。 皇城里住着的都是公卿王侯,有的自身便是高手,有的府里养着客卿,都不是弱者。 而皇宫那边,有更多强横的气机波动传来,那是后续赶来的高手。 “咱们好像捅马蜂窝了”楚元缜传音道。 “怕死就滚。”李妙真脾气暴躁的回复。 “阿弥陀佛!” 这种事,当然少不了恒远,他从另一侧的街道里拐出来,沉声道:“李道友为何不捎我一程?” 他也是提前就潜入皇城了,也是躲在临安府里。只是李妙真方才御剑是没有捎上他,所以来的晚了片刻。 李妙真没好气道:“逃命的时候再说。” 天色已经亮了,内城的街道上,行人渐渐多了起来。 许七安踩着李妙真递的飞剑,一气冲出皇城,轻飘飘落在内城的街道。 然后,他拎着两位国公也招摇过市。 路边的行人,最先注意到的是穿公爵常服的曹国公和护国公。 “咦,这不是许银锣吗?不穿打更人差服我差点没认出来。” 有人惊喜的喊道。 “他手里拎着的是谁?这,这是蟒袍吧?大人物啊” “我认识那个人,独眼的,他是昨日进城的护国公阙永修。” “就是状告楚州布政使郑兴怀,勾结妖蛮,害死镇北王的护国公?” 寻常百姓很难认识公爵,比如曹国公他们就不认识,但护国公昨日可是出尽风头,招摇过市,给内城百姓留下深刻印象。 所以一眼便认了出来。 “许银锣拎着他做什么,这可是公爵啊,这,这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甭管做什么,那人是什么公来着?肯定涉及到楚州案了,我去喊家里的婆娘出来看热闹。” “媳妇,你帮忙看着摊,我跟去看看。” “可是,当家的,我也想去看” 街边的行人指指点点,惊奇的看着这一幕,凑热闹心态的跟上许七安。甚至有摊主弃了摊位,一脸好奇的跟着。 倒也不是单纯的看到热闹就凑,只是事关许银锣,手里拎的又是昨日招摇过市的公爵,没有人能抵挡住好奇心。 人流汇聚,越来越多。 渐渐的,变成了汹涌的人潮。 这就是许七安想要的,一刀斩了阙永修固然爽利,却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终于,他拎着两位公爵,来到了菜市口的刑场。 刑场设在菜市口,主要原因便是这里人多,所谓斩首示众,人不多,如何示众。 菜市口的百姓立刻注意到了许七安,准确的说,是注意到了汹涌而来的人流。 “怎,怎么回事?”菜市口这边的百姓惊呆了。 “那不是许银锣吗。” 菜市口,人潮汹涌。 许七安把曹国公和护国公丢在刑台,抽出刀,割断他们的手脚筋。 接着,他双手各自抓起曹国公和护国公的头,让他们抬起脸,许七安笑了:“看,这么多人,今天死了也值得。” 阙永修骇的脸色发白,“我,我是一等公爵,是开国元勋之后啊。你,你不能杀我,你杀了我,大奉再无你立足之地。” 这位征战沙场的都指挥使,此刻还能维持住军人的沉稳,连声道:“不要一错再错,本公还没死,一切都可以挽回,本公会向陛下求情,让陛下宽恕你,本公发誓” 他还有大好的前程,他刚刚在朝堂赢得胜利,他不能就这样死去。 许七安笑了笑。 曹国公心里的恐惧炸开,磕头如捣蒜:“许银锣,是本公错了,求求你放过我,放过我都是护国公阙永修和陛下的错,是他们制造了屠城惨案,是他们,是他们啊。” “闭嘴!” 阙永修大喝。 “该闭嘴的是你!” 曹国公面目狰狞:“你不了解他,你不在京城,你根本不了解他,他就是个疯子,是疯子,他,他真的会杀了我们的。” “说大声点,告诉这些百姓,是谁,屠了楚州城!”许七安抽出刀,架在曹国公脖颈。 冰封的刀锋仿佛把血管凝结,曹国公脸色发白,嘴皮子颤抖,崩溃的叫道:“是镇北王,是护国公阙永修,是他们屠了城。” “还不够!”许七安淡淡道。 “还有陛下,还有陛下,他知道一切,他知道镇北王要屠城别杀我,求求你别杀我。”曹国公痛哭流涕。 轰的一下。 周遭的百姓炸锅了。 他们听到了什么? 屠杀楚州城三十八万百姓的,是镇北王和阙永修,而他们的君王,他们的陛下,纵容了这一切? “难怪郑布政使会死,是被他们害死的!”有人红着眼,大声道。 “陛下他,他纵容镇北王屠城” 一张张脸,瞠目结舌,一双双眼睛,闪烁着痛恨和茫然。 他们没有想到,跟过来看热闹,会看到这样的一幕,会听到这样的话。 大奉亲王屠城,大奉皇帝默许。 那有朝一日,是不是,也会把屠刀对准他们? 当场,千余名百姓,密密麻麻的人潮,他们心里,有什么东西坍塌了。 这时,菜市口周边的屋脊上,一道道身影腾跃而来,他们有的穿着禁军的铠甲,有的穿着常服,但气息都一样的强大。 “陛下有令,诛杀许七安!” 十几道身影腾空而来,气机宛如掀起的海潮,直扑许七安。 人群后,马蹄声如雷震动,禁军们策马而来,挥舞鞭子驱赶人流。 护国公阙永修狂喜,呼喊道:“快救本公,杀了此獠。” 曹国公绝望的眼神里迸发出亮光,继而是翻涌的恨意,恨不得把许七安千刀万剐。 恰是此时,一道清光从天而降,“叮”一声,嵌入刑台。 清光一闪,那些扑杀而来的高手如遭雷击,齐齐震飞,半空中鲜血狂喷。 “终于来了!”许七安如释重负。 那是一柄刻刀,古朴的,黑色的刻刀。 在纸张没有出现的年代,那位儒家圣人,用它,刻出了一部部传世经典。 他离开皇宫前,召唤过它了,昨日便已取得院长赵守的同意。 刻刀荡漾着清光,于刑台前组成光罩。 许七安一脚踏在曹国公后背,环顾场外百姓,一字一句,运转气机,声如雷霆: “曹国公构陷忠良,助纣为虐,协同护国公阙永修,杀害楚州布政使郑兴怀,按照大奉律法,斩首示众!” 黑金长刀抬起,重重落下。 人头滚落。 鲜血溅出刑台,于百姓眼中,留下一抹凄艳的血色。 曹国公伏诛。 “不” 绝望的咆哮声从阙永修口中发出,曹国公的死,深深刺激到了他。 曹国公说的没错,这是个疯子,疯子! “许七安,许银锣,许大人,本公知错了,本公不该被镇北王蛊惑,本公知错了,求求你再给本公一个机会,别杀我”阙永修哭喊着。 他在无数百姓面前认罪了,他在众目睽睽中痛哭流涕。 “原来你也会怕!”许七安冷笑。 “是啊,谁都怕死。就如同你用长枪挑起的孩子,如同你下令射杀的百姓。如同被你活生生勒死在牢里的郑大人。” “你们快救本公,你们快救本公啊,求求你们,快救本公!” 巨大的恐惧在阙永修心里炸开,他朝着被刻刀的清光震伤的高手,发出绝望的哀嚎。 他知道,头顶悬起了屠刀。 许七安的屠刀没有落下,他还要宣判护国公的罪孽,他的刀,杀的是该杀的人。 “楚州都指挥使,护国公阙永修,与淮王一同勾结巫神教,残杀楚州城,屠戮一空。血债累累,不可饶恕。 “事发后,与元景帝合谋,构陷楚州布政使郑兴怀,将之勒死于牢中。血债累累,不可饶恕。今日,判其,斩——立——决!” 噗! 手起刀落,人头翻滚而下。 世界翻转中,阙永修看见了蔚蓝的天空,看见了自己的尸体,看见冷笑而立的许七安。 “饶” 头颅滚在地上,嘴唇动了动,而后,无边无际的黑暗吞噬了他。 “呼” 许七安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就像吐尽了胸中郁垒。 一双双眼睛看着他,明明人潮涌动,却寂静的可怕。 在这样寂静的场合里,许七安伸手进怀里,摸出了象征他身份的银牌,一刀斩断,哐当,化作两半的银牌坠落。 他拄着刀,猖狂的笑着:“魏公,许七安不当官了。” 远处的屋脊上,那一袭红衣,捂着嘴,泪如雨下。 她身后,今日特意穿着素白长裙的怀庆,怔怔的望着刑台上,肆意大笑的身影。 人群之外,一个姿色平庸的妇人来迟了,没能挤进汹涌的人潮里。 她便站在外边,听着远处那个男人宣布罪行,听着他说不当官了,听着他猖狂大笑。 慕南栀突然觉得,她是幸运的。 人群里,突然挤出来一个汉子,是背牛角弓的李瀚,他双膝跪地,嚎啕大哭: “多谢许银锣铲除奸臣,还楚州城百姓一个公道,还郑大人一个公道。” 申屠百里、魏游龙、赵晋、唐友慎、陈贤夫妇这几个护送郑兴怀回京的义士,一起挤出人群,跪与台前。 “多谢许银锣铲除奸臣,还楚州城百姓一个公道,还郑大人一个公道。” 这一幕深深烙印在周遭百姓眼里。 看着台上洒脱磊落的年轻人,人群里响起了哭泣声。 这是一个年轻人,用自己的热血,用自己的前程,甚至生命,换来的公道。 这一幕,后来被载入史册。 大奉历,元景37年,初夏,银锣许七安斩曹国公、护国公于菜市口,为楚州屠城案盖棺定论,七名义士于刑台前长跪不起。 :抱歉,好像食言了,码了一个通宵才写完,字数有点多。嗯,洗个澡上班去了。 《大奉打更人》正文 精疲力尽的一天,写一写感言 这一卷,写完三分之二了,从郑兴怀事件后,这一卷的很多伏笔,会慢慢浮出水面。 包括这卷以前,很多不合理的地方,我也会给出解释,还有填坑。 接下来的内容,是一个挖坑和填坑的过程,然后用它们来堆砌出一个大高潮,嗯,我是这么想的,但细节还没想好,能不能写好,也得看我笔力。 老郑这个事吧,是主角心态转变的一个过程,最开始,许白嫖想要的是成为富翁,过着三妻四妾的枯燥生活。 后来,他想抱住魏渊的大腿,或许资源,晋升品级。 再后来,一场头脑风暴后,他决定要背靠朝廷,对抗幕后黑手。 而现在,他不想当官了,他要做一个唯心的,无法无天的武夫。 这是一个循环渐进的心态转变。 第二卷我会用心把它写好,等这段剧情收尾了,我会请一天假,慢慢琢磨大纲、细纲,以及把第二卷和第一卷一些隐晦的伏笔重新挖出来,续上去。 至于今天,昨儿没睡,夜幕里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家脑子一团乱麻,急需休息,补觉,实在写不出东西。就算强行写,估计也是一堆垃圾,干脆就不更了。 顺便求个月票,么么哒。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五十七章 认错(9000大章) “铮!” 许七安手腕一抖,黑金长刀发出轻鸣,在刑台抖出一道凄艳的血迹。 他目光徐徐扫过跪于台下的七名义士,扫过禁军,扫过黑压压的百姓,深吸一口气,朗声道: “今日,许七安斩二贼,不为泄愤,不为私仇,只为胸中一口意气,只为替郑大人雪冤,只为告诉朝廷一句话” 一道道目光看着他,场面寂静无声,默默聆听。 许七安语气铿锵有力,却又带着难言的深沉:“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间正道是沧桑。” 许七安的目光掠过在场的人群,看向远处蔚蓝如洗的天空,白色的云层间,似乎又看到了那个刻板的身影,朝着他躬身作揖。 许七安还了一礼,许久没有抬头。 郑大人,一路走好。 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间正道是沧桑远处屋脊,白衣如雪的怀庆娇躯一颤,嘴里喃喃念叨,有些痴了。 人间正道是沧桑,这就是你心里坚守的信念吗,许七安?人群外,姿色平庸的妇人,捧着心口,听见它在砰砰狂跳。 菜市口周遭,群聚而来的百姓,发出一阵阵哭声,他们或低着头,或摸着眼泪,哀泣声不断。 “爹,你为什么哭啊,大人们为什么都哭了。” 一个不太拥挤的位置,稚童抬起脸,眨巴着眼睛。 男人把孩子抱起来,放在肩膀上,低声说:“看着那个男人,记住这句话,一定要记住这句话,也要记住他。以后,不管别人怎么说,你都不许说他坏话。” “他是谁?我为什么要说他坏话。”稚嫩好奇的问。 “他是大奉的英雄,但是今天之后,他,很可能变成“坏人”。” 许七安收到回鞘,锵一声拔出钉在台上的刻刀,攥在掌心,刑台周边的十几位高品武夫,惊的连连后退。 他置之不理,视若无物,跨下刑台,一步步往外走。 过程中,轻轻打开李妙真赠的特殊香囊,将两条亡魂收入袋中。 堵满街道的百姓,黑压压的人潮,自觉的退开,让出一条笔直的通道。 “许银锣,受老夫一拜。” 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儒生,拱手作揖。 “许银锣,受老夫一拜。” 没有组织,没有呼吁,在场的百姓拱手作揖,动作不够整齐,但他们发自肺腑。 屋脊上,怀庆俯瞰着这一幕,恍惚了一下,她是皇帝的长女,堂堂公主,别说千人俯首,便是万人她也见过。 比如那位一国之君的父皇。 可是,旁人不过是敬畏他的权力,敬畏他身上的龙袍。 唯有许七安,百姓敬他,爱他,是发自内心,不为其他,只为他这个人。 堵住道路的禁军骚动起来,望着迎面而来的年轻人,一时间不知道该出手,还是避退。 他们忍不住看向了三名统领,发现统领和其他武夫,竟站在远处一动不动,丝毫没有阻止的意思。 “律律” 马匹低鸣着,朝两侧推开,让出道路。 走出几百步,他停了下来,遥望皇宫方向。 不肯认错是吗,那我就逼你认错 此时,午门外,群臣并没有散去,耐心的等待消息传回。 而且,如果城中真的爆发大战,肯定是待在皇宫里最安全。皇宫里有很多高手,虽然他们平日里并不高调。 皇宫背靠禁军大营,百战、神机、骑兵三大营,共十万禁军,是直属于皇帝的军队。 最后,武将和勋贵里面,其实有很多高手,如阙永修这样的五品并不少。 文武百官们交头接耳,讨论着此事如何收尾,曹国公和护国公两位公爵是死是活。 但都有些心不在焉,目光频频望向宫门方向。 终于,一位甲士按着刀柄,从宫外飞奔而来。 王首辅迈步上前,拦住甲士,沉声问道:“宫外情况如何,禁军可有制服许七安,曹国公和护国公是否安全?” 这位禁军是给皇帝报信去的,并不愿搭理王首辅,闪了个身避开,继续往前。 但是,几位武将横在身前,呵斥道:“说!” “哗啦啦”的脚步声,数百名品级不一的文臣武将,齐步上前,涌了过来。 “”甲士一下子受到了职位不该有的压力,硬着头皮道: “曹国公和护国公被拉到菜市口斩首了。” 说完,快步离去。 曹国公和护国公被拖到菜市口杀了这个消息,让在场的文武百官半天说不出话来。 虽然对许七安的为人,在场的官员心里有数,尤其是与他作对过的孙尚书、大理寺卿等人。 可当真正确认曹国公和护国公被斩首示众,他们依旧心生荒唐之感。 “真是个无法无天的匹夫啊”有官员喃喃道。 “他是个可恨之人。”孙尚书看了那人一样,顿了片刻,补充道: “但也是个可敬之人。” 周围,几个和孙尚书交好的文官,难以置信的看着他。 孙尚书淡淡道:“我是恨不得把此子千刀万剐,但那只是我的私怨,阙永修助纣为虐,屠杀无辜百姓三十八万,才是天理难容的恶徒,杀的好,杀的妙。” 杀的好,杀的妙很多文官心里默默说了一句。 他们之中,有人愿意为利益妥协,有人不敢违背皇权,有人事不关己,明哲保身。有人心里义愤填膺,迫于形势原则沉默。 但是非对错,人人心里都有一杆秤。 魏渊和王首辅对视一眼,没有惊讶,似乎早就预见了事情的发展。 “一天时间够不够?”魏渊淡淡道。 “足矣。”王首辅轻轻颔首。 寝宫里。 元景帝背对着门口,一发不言的负手而立,身侧的老太监微微垂头,大气不敢出。 他伺候元景帝多年,深知这位帝王的性情,他会为了发泄情绪掀桌案,但那只是发泄情绪,发泄完了,便不会真正放在心里。 可如果他沉默超过一炷香的时间,那便说明这位帝王开始认真的,认真的算计、谋划一件事,如同对待大敌。 真奇怪,明明在处理镇北王案子时,他都没有这般阴沉可怕,反而是许七安劫走两位国公后,他竟如此“失态”。 就算许七安把两名国公杀了泄愤,对陛下来说也没损失,毕竟陛下的目的已经达到。 这时,脚步声快速而来,侍卫停在门口。 元景帝霍然转身,沉声道:“说!” 侍卫站在门口,抱拳道:“许七安将两位国公斩杀于菜市口,并,并” 听到曹国公和护国公被斩,元景帝脸庞呈现怒色,喝道:“一口气说完。” 侍卫颤声道:“并当着千余名百姓的面,诋毁陛下,称称陛下纵容镇北王屠城,护国公阙永修操刀。” 元景帝瞳孔骤然收缩,几秒后,他拢在袖中的手微微发抖,他的面庞清晰可见的抽搐起来,一字一句道: “这狗贼还活着吗?” “他,他进了司天监,统领们未能拦住,因为,因为他手里握着一把刻刀” 感受到皇帝的怒火,侍卫说话战战兢兢。 殿内,寂静的可怕,落针可闻。 气氛宛如僵凝,老太监甚至连呼吸都不敢,发福的身体微微发抖。 许久后,元景帝毫无感情的声音传来:“即刻派人捉拿许七安家人,押入大佬,听候发落,若是反抗,就地格杀。 “派遣五百禁军,去司天监捉拿许七安;通知内阁,即刻拟出告示:银锣许七安,是巫神教细作,借郑兴怀案兴风作浪,坏我大奉皇室名声。” 待老太监领命离开,元景帝低声自语:“气运不能再散了。” 很快,一支禁军策马来到许府,大门紧闭。 禁军们踹开大门,杀入许府,却发现早已人去楼空,家具用品一应齐全,但值钱的物件一个没有。 这些禁军是精锐中的精锐,倒也没有泄愤般的一通乱砸,仔细搜查后,迅速离去,回宫复命。 另一边,老太监亲自带人赶来内阁,于堂内见到头发花白的王首辅。 “陛下有旨,速速拟告示:银锣许七安,是巫神教细作,借郑兴怀案兴风作浪,坏大奉皇室名声。” 老太监语速极快,把元景帝的话,原原本本转达。 王首辅认真听完,点了点头,道:“封还!” 这两个字的意思是:不同意! 内阁有封驳之权,所谓封驳,就是把皇帝不好的,不正确的旨意给打回去。 “你说什么?” 老太监怀疑自己听错了,他掏了掏耳朵,道:“首辅大人,您在说一遍?” 王首辅平静的看着他:“封还。” 老太监脸色阴沉,隐含威胁的声音,说道:“首辅大人,现在是非常时期,您何必在这个时候触陛下霉头?您这位置,可是无数人眼巴巴看着呢。” 顿了顿,他语气转柔,“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天下啊,是陛下的天下,咱们为人臣子,即使心里有意见,收着便好,为何非要和陛下过不去?” 王首辅面无表情的起身,朝外走去。 老太监见他不识抬举,正要发作,便听老人平淡的声音:“本官身体不适,先行回府,陛下若有事传唤,等明日再说吧。” “好胆”老太监气的直哆嗦。 他当即乘坐轿子,回侍卫抬着,返回皇宫,直奔寝宫。 寝宫内,檀香袅袅,元景帝盘坐在蒲团,脸色平和,像个没事人似的。 他耳廓一动,而后冷淡开口:“交代完了?” “是”老太监嗫嚅了一下,小声说:“王首辅把,把您的口谕给打回来了。” 元景帝默然几秒,语气冷淡:“召他来见朕。” 老太监咽了咽口水,声音更小了:“王首辅说身子不适,回府休息去了,还说,陛下若是有什么事,明日再寻他。” 元景帝睁开眼睛,怒极反笑:“老东西,真当朕不敢罢了他。既然身子不适,那便不要占着位置了,通知百官,明日上朝。” 最近期间,朝会一天连一天,比京察时还要频繁,自皇帝修道以来,从未有过如此密集的朝会。 这时,一位禁军统领来到寝宫外,朗声道:“陛下。” 老太监施了一礼,脚步匆匆的出去,与禁军统领交头接耳几句,脸色难看的返回,低声道: “陛下,那许七安的家人,早已提前潜逃,不知去向。司天监那边,观星楼方圆百丈被阵法笼罩,禁军们进不去。” 元景帝冷笑道:“果然早有预谋。” 顿了顿,他低声道:“监正还说什么了?” 老太监回答道:“并非监正,是杨千幻出手了,还狠狠讽刺了禁军。” 元景帝反而松了口气。 他不再说话,思考着如何挽回局面。 许七安终究只是一个银锣,代表不了朝廷,此番行为可以定义为武夫犯禁,但这还不够,想要让百姓信服,就得给许七安罗织罪名,将他打成巫神教细作。 而后派人在京中散布流言,与朝廷告示配合,如此,远比此獠在菜市口的夸夸其谈要可信。 但在那之前,他先要摆平文官集团,而今事情有了反转,许多敢怒不敢言的文官,极有可能“破罐子破摔”,所以明日朝会,他要杀鸡儆猴。 王首辅就是他要杀的那只鸡。 司天监,八卦台。 监正站在楼顶,负手而立,白衣翻飞,翩翩然宛如谪仙。 他专注的俯瞰京城,俄顷,会心一笑:“大势已成!” 这时,一道白衣身影出现,背对着监正,负手而立,以最孤傲的语气,说出最恭敬的说:“多谢老师成全,今天我舒服了,嗯,到底发生何事?为何禁军要缉拿许七安,您又为何让我去阻拦?” 监正心情颇为愉悦的说道:“许七安在午门拦截百官,劫走护国公和曹国公,斩两人于菜市口。赢得百姓爱戴尊敬,不过,这也是自毁前程。” 说罢,他觉得自己这位弟子不够沉稳,过于浮躁,正好借机敲打,让他醒悟学习许七安死路一条。 “换你,你敢吗?” 杨千幻身体一僵,而后恢复,语气平淡:“原来如此,嗯,老师,我回去修行了。” 竟如此平淡?看来还是分得清轻重的监正欣慰的颔首。 杨千幻身形一闪,消失不见。 然后,监正就察觉到杨千幻的气息,飞快朝皇宫遁去 监正脸皮似有抽搐,抬脚一跺。 隐约间,观星楼地底传来杨千幻撕心裂肺的咆哮:“监正老师,你不能这么对我,不!!!” 今日早晨,发生在菜市口的事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传播开,与其他闲时才拿出来说道的谈资不同。 许七安斩首曹国公和护国公的事件,被当时在场的百姓,刻意的奔走相告。 到午膳时,消息传遍内城,又从内城扩散出去,最多黄昏,外城百姓也会知道这件事。 赵二是个混子,整日游手好闲,兜里总留不住银子,不是去赌场过过手瘾,便是花在勾栏的女人肚皮上。 这几天他过的特别滋润,因为接了活儿,只需要动动嘴皮子,就有一钱银子的回报,天上掉馅饼般的好事。 这个活儿是从一个叫青手帮的帮派里散出来的,专找赵二这样的混子来做,要求很简单,只需要散播云州布政使郑兴怀勾结妖蛮的流言。 今天青手帮又发布了新任务,差不多的谣言,只不过主角换成了银锣许七安。 接到任务后,赵二没有立刻开工,而是去勾栏当了一回时散财童子,等到午膳时,他轻车熟路的来到一家大酒楼。 这家酒楼他来过两次,两次都是散布郑兴怀勾结妖蛮的谣言。 没有什么地方比酒楼更适合“干活”,勾栏当然要是合适的场所,但赵二是个喜欢享乐的混子,在勾栏只想 还有一个重要原因,这家酒楼里住着一位美若天仙的女子,身边总跟着一位姿色平庸的妇人。 赵二跨入酒店门槛,堂内人声嘈杂,坐着许多食客,他环顾一圈,看见熟悉的桌边只坐着姿色平庸的女人。 她愣愣的发呆,皱着眉头,似乎有心事,半天也不见吃一口饭菜。 那个大美人不在啊赵二有些失望,挑了一个空桌坐下,点了酒菜,竖起耳朵听着。 不出意外,他很快就听到关于银锣许七安的谈论。 “你们知道吗,今早许银锣在菜市口斩了两位国公的脑袋,没想到,没想到楚州屠城案的真相,竟是” 说话的那人,似乎不敢说下去,但又不甘,握着拳头重重捶了一拳桌面。 话题顿时就打开了,食客们愤慨的发表自己的看法。 “没想到,满朝诸公,那么多当官的,竟没有一个站出来说话。” “许银锣不但是英雄,还是我们大奉仅存的良心了。” “是啊,谁能用自己的前程和性命,来换一个公道。偏偏就是许银锣这样的人,最容易遭奸贼和昏陷害。” “人家已经不是银锣了,唉,我大奉这一次,损失了两位好官,那楚州布政使郑大人也是忠良。” “许银锣会不会被砍头?” “哼,朝廷要是敢杀许银锣,我们就去堵皇城的门。” “就是,有本事就杀光我们,我们去堵皇城的门。” 起先还是一两桌的食客在谈论,渐渐的,其他食客也加入谈论,言语之间,义愤填膺。 突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传来,那是赵二。 他一拍桌子,高声道:“你们都被奸贼蒙蔽眼睛了,其实,事实并不是这样。” 在气氛达到顶点的时候突然打断,能轻易的引起旁人的关注,这是赵二总结出的心得。 他打算复刻自己之前的操作,像抹黑郑兴怀那样抹黑许银锣。 果然,堂内所有食客都看了过来。 赵二取得了关注后,立刻说道:“我有一个亲戚在朝当官,从他那里听来一个大秘密。” 众人下意识追问:“什么秘密?” 赵二像是宣布什么大事似的,说话声很大: “那许银锣其实是东北巫神教的细作,一直潜伏在大奉,博取声望。这次,终于给他抓住机会,利用楚州布政使郑兴怀勾结妖蛮,诬陷镇北王之事,利用自身声望,杀公爵,抹黑朝廷。 “你们都给他骗了,他的话不能信,试想,镇北王为什么要屠城?陛下又怎么可能会答应。动动你们的脑子。” 他的话,引来堂内食客们激烈的反驳:“胡说八道,许银锣怎么可能是巫神教细作,你有什么证据,胆敢诋毁许银锣,不想活了?” 赵二丝毫不怵,冷笑一声,哼道: “我大奉人杰辈出,难道真的只有一个许银锣?怎么可能嘛。你们再想想,如果真是镇北王屠城,为何朝堂诸公不再站出来,为郑兴怀说话? “是非曲直,其实很简单,聪明人一眼就能看破。你们啊,只是被许银锣以前的光辉给骗了。他就是个道貌岸然的细作。 “我发誓,句句属实,我有亲戚便是朝中当官的。” 这番话说的很有技巧,有理有据,符合逻辑。 “砰!”就在这时,一个酒杯砸了过来,砸在赵二头上。 他愤怒的看去,竟是那个姿色平庸的妇人。 “臭娘们,你敢砸我?”赵二大怒,撸起袖子就要去教训她。 姿色平庸的妇人丝毫不惧,一手掐腰,一手指着赵二,喊道: “就是这个人,昨日就在店里散布郑兴怀勾结妖蛮,今日又来散布许银锣是细作的谣言。” 赵二脸色一变,恶狠狠道:“我没有,臭娘们你再胡说八道,老子今年打死你。” 话音方落,酒楼的小二盯着他看了半晌,终于认出来了,指着他,大声说: “对对对,就是这个人,昨儿也来这里说过郑大人的坏话,我看他才是细作。” “奶奶的,揍他!”这下子,那些心里憋着火气的食客不忍了,撩起袖子就围过来,逮着赵二暴揍。 堂内一片打乱,十几个人围住赵二,拳打脚踢。 “别,别打了,出人命了,救命,救命”赵二抱着头,蜷缩着身子,开口求饶。 食客们不理,用力猛踹,有人身子拎着板凳狠狠的砸。 年长的掌柜,在边上助阵:“狠狠打,打坏桌椅不用赔,打死了就丢到街上去。” 姿色平庸的妇人双手掐着小腰,抬着下巴“哼”了一声,觉得自己做了件了不得的事,雄赳赳气昂昂的上楼,返回房间去。 偌大的京城,类似的事件,在各城区不断发生。 黄昏时,老太监匆匆进入寝宫,穿过外室,进了寝宫深处,来到盘腿而坐的元景帝身边。 “陛下,宫外传回来消息,谣言散不出去” 元景帝睁开眼,目光阴沉的盯着他:“散不出去?” 老太监小声道:“但凡是说许七安坏话的,大多都被城中百姓打了,还,还闹出了几条人命。” 元景帝声音徒然拔高:“他何时有此等声望?” 老太监答不上来。 元景帝咬牙切齿道:“一个蝼蚁,不知不觉,竟也能咬朕一口了。” 次日,卯时。 八卦台,许七安抱着酒坛,站在高台边缘,迎着风,默默的望着宫墙方向,一言不发。 午门鼓声敲响,文武百官们井然有序的穿过午门,过金水桥,大部分官员留在殿外,诸公们则进入金銮殿。 等了一刻钟,身穿道袍的元景帝姗姗来迟,面无表情,威严而深沉。 他端坐在龙椅上,看向王首辅,带着几分冷笑: “朕听闻王首辅近日身体抱恙,那便不用上朝了。朕给你三月假期修养,内阁之事,就交给东阁大学士赵庭芳暂代。” 诸公们脸色微变。 陛下这是要换首辅了,先架空,再换人。 一开场便是这般? 王首辅作揖,道:“多谢陛下。” 元景帝不再看他,此时服软,晚了,他转而环顾众臣,一字一句道: “朕很愤怒! “因为朝中出了乱臣贼子,杀国公,污蔑皇室,污蔑朝廷。此等大逆不道之徒,当诛九族!” 殿内,诸公垂首,不发一言。 元景帝看向魏渊,沉声道:“魏渊,许七安是你的人,此事你要负责。朕限你三日之内,将此贼,还有其家人抓拿归案。” 魏渊出列,作揖道:“是。” 你魏青衣也没民间流传的那么风骨卓绝元景帝眼里闪过讥讽,继续问道: “关于逆贼许七安的处置,诸爱卿还有什么要补充?” 张行英跨步出列,道:“臣有事启奏。” 元景帝看向他,颔首道:“说。” 张行英作揖,沉默了几秒,似在酝酿,大声道:“镇北王勾结巫神教,屠杀楚州城三十八万百姓,护国公阙永修亲自操刀,而后,与曹国公伙同,杀害楚州布政使郑兴怀” 话没说完,元景帝便大声喝道:“混账!张行英,你想翻案?” 我道那许七安哪来的狗胆,原来是和你勾结串联,你可知诋毁亲王和国公,是什么罪?” 元景帝怒视着张行英,帝王威严如海潮。 张行英抬起了头,他半步不让的与元景帝对视,缓缓摇头:“臣并不是要翻案。” 元景帝盯着他:“那你想作甚。” 面对皇帝的喝问,张行英竟又跨前了一步,似是想以自身气势与帝王抗衡,他大声说道:“陛下有罪,其罪一:纵容镇北王屠城。其罪二,包庇镇北王和护国公。 “臣,请陛下,下罪己诏!” 余音回荡。 此言一出,朝堂内一片寂静,却又如同焦雷,石破天惊。 元景帝脑中轰然一震,他听到了什么? 下罪己诏? 这个小小的御史,竟敢让他下罪己诏。 “我看你是疯魔了。” 元景帝很生气,君王的威严,遭受了蝼蚁的挑衅,区区一个御史,竟敢要求他写罪己诏。 “张行英,朕怀疑你勾结许七安,杀害国公,污蔑亲王,来人,将他押入天牢。” 说罢,他看见一袭青衣出列。 元景帝冷哼道:“朕意已决,谁都不得求饶,否则,同罪论处。” 这群文官最会蹬鼻子上脸,看来敲打过王首辅还不够,还得再加上一个张行英。 那袭青衣说道:“请陛下,下罪己诏。” 元景帝猛的僵住,一字一句从牙缝里挤出来:“你好大的狗胆啊,怎么?朕把你扶到这个位置,你觉得可以制衡朕了?” 魏渊不答。 这时,王首辅出列了,朗声道:“请陛下,下罪己诏。” 又一个皇室宗亲和勋贵们悚然一惊,如果这时候,他们还没嗅到“阴谋”,那未免太迟钝了。 元景帝玩弄权术数十年,只会比宗室、勋贵更敏锐,冷笑连连:“朕说你怎么昨日如此硬气,原来早就串联了魏渊,今早要犯这大不敬之罪。 “好,好啊,好一个王首辅,好一个魏青衣。你们俩斗了这么多年,到头来,竟联合起来对付朕。” 他猛的一拍桌子,怒目暴喝:“王贞文,你这把老骨头,能挨得住几记庭杖,啊?!” 他依旧端坐着,因为他是君王。 魏渊和王贞文联手又如何,他能压服两人一次,就能压服第二次。 “还有什么招式?还串联了什么人?尽管使出来,今日,谁再敢站出来,便是欺君罔上,大不敬。统统拉出去庭杖!”元景帝冷笑道。 庭杖是皇帝对付官员常用手段,这可不是轻飘飘的威胁,要知道,古往今来,不知多少官员死于庭杖,被活活打死。 元景帝相信,值此时刻,诸公们心里必然意识到,一旦庭杖,那边是往死里打。 文官群情激昂,统一战线时,他会忌惮,会忍耐,但若是只有零星四五个,活活打死反而能震慑百官。 刑部孙尚书出列,“陛下事前纵容镇北王,事后包庇镇北王和护国公,请下罪己诏。” 右都御史袁洪出列:“请陛下下罪己诏。” 礼部尚书出列:“请陛下,下罪己诏。” 户部尚书出列:“请陛下,下罪己诏。” 吏部尚书出列:“请陛下,下罪己诏。” 六科给事中们,兴奋的面红耳赤:“请陛下,下罪己诏。” “” 转瞬间,朝堂上,竟有三分之二的文官出列,这些人里,一部分是魏渊的党羽;一部分是王贞文党羽,还有一部分是之前敢怒不敢言的人。 没有出列的文官和勋贵们,头皮发麻。 除了两百年前争国本事件,大奉历史上再没有此类事发生。文官忠君思想根植内心,岂敢这般与皇帝硬碰硬。 可今天,偏偏就是发生了。 金銮殿静的可怕。 “你们,你们。” 坐在龙椅上的元景帝,脸庞血色一点点褪去,这一刻,这位九五之尊感受到了巨大的屈辱。 他,一国之君,竟被一群臣子逼着下罪己诏。 堂堂帝王的威严,被如此践踏? 元景帝青年登基,37年来,将朝堂牢牢掌握在手里,每日大臣们在底下斗的你死我活,他稳坐钓鱼台,就像在看戏。 他是那么的高高在上,凸显出臣子的卑微,如同耍猴的人在看猴戏。 此时此刻,这群猴子竟联合起来要翻天了? 他颤抖的指着殿内诸公,嘴皮子颤抖,咆哮道:“尔等,真以为朕不敢处置你们?来人,来人,把这些逆臣拖下去,杖责六十!” 声音在殿内滚滚回荡,在金銮殿外滚滚回荡,在群臣耳中滚滚回荡。 这是君王的愤怒,天子一怒,是要伏尸百万的。 似乎是在跟他作对,在这样的威压之下,更难以置信的一幕发生,殿外,从丹陛到官场,数百名官员同时下跪,高喊道: “请陛下,下罪己诏。” “请陛下,下罪己诏。” 声浪滚滚,回荡在皇宫上空。 元景帝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某一瞬间,他怀疑自己看见了幻觉。 他缓缓起身,望向殿外,从丹陛到广场,数百名官员齐下跪,高呼着:下罪己诏 “你们,你们” 他指着殿内殿外,无数大臣,手指颤抖,咆哮道: “你们这算什么,一起逼朕吗?你们眼里还有没有君父,乱臣贼子,乱臣贼子!!” 最后四个字喊的嘶哑。 37年来,他从未如此失态。唯一的几次发生在前几日,但那是装的。 耍猴了37年,今日,竟被猴子耍了。 一股逆血涌上心头,元景帝踉跄了一下。 “袁雄,你是都察院左都御史,你来说,你告诉这群乱臣贼子,他们究竟在做什么。” 左都御史袁雄,僵硬着脖子,一点点扭动,看向了诸公,诸公也在看他,那目光冰冷如铁。 咕噜袁雄咽了咽唾沫,艰难的跨步出列,作揖道:“陛下,事已至此,还请陛下不要再执迷不悟,请,请下罪己诏” 噔噔噔元景帝踉跄后退,竟一屁股跌坐在龙椅上,喃喃道:“反了,反了” “朕乃一国之君,岂会有错。尔等休想让朕下罪己诏” 说到这里,他脸色倏然涨红,声嘶力竭的咆哮,面皮抖动的咆哮:“休想!!!” 就在这时,叹息声从殿内响起,清光一闪,一个头发凌乱,穿陈旧长衫的老儒生,出现在殿内。 云鹿书院,院长赵守! 赵守平静的看着元景帝:“元景,下罪己诏吧。” 元景帝脸色陡然一白。 :这章写了一整天,反复删改章尾。今天就一章。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五十八章 罪己诏 云鹿书院,院长赵守,三品大儒。 儒家当世第一人。 赵守代表的不仅是他个人,还是整个云鹿书院,是所有走儒家体系的读书人。 所以,他拿着刻刀过来的。 元景帝正是因为看到这把刻刀,脸色才突然苍白。自登基以来,这位九五之尊,第一次在皇宫内,在金銮殿内,遭受到死亡的威胁。 “你怎么进京的,你怎么进皇宫的” 元景帝跌坐在龙椅上,指着他,情绪激动:“监正,监正,快来护驾啊!!” 大批禁军冲到金銮殿外,但被一道清光屏障挡住。 “儒家不会弑君,只杀贼!” 赵守脸上以身殉道的无畏之情:“赵守代表儒家,向你要两个承诺,第一个承诺,即刻下罪己诏。第二个承诺,许七安为民请命,为郑大人伸冤,并无罪过,你得下圣旨褒奖他,承认他无罪,不得祸及他族人。” 元景帝脸色铁青,徐徐扫过堂下诸公,这群出身国子监的读书人,竟无人出面反驳。不知不觉,国子监和云鹿书院也走到一起了? “让朕下罪己诏便罢了,为何你要维护那许七安。” 赵守微微一笑,坦然宣布:“未曾告之,许宁宴是我入室弟子。” 什么?! 满朝诸公目瞪口呆,打更人许七安,那个匹夫,竟是云鹿书院院长赵守的入室弟子? 他,他竟是我儒家的读书人? 真不愧是诗魁啊 果然,能写出这么多传世佳作的人,怎么可能不是儒家读书人 自己人啊 种种念头在诸公脑海里闪过。 魏渊皱了皱眉,看了眼赵守,目光里带着质疑。 “你让朕宽恕那个斩杀国公的奸贼?你让朕继续纵容他在朝堂为官?哈,哈哈,哈哈哈” 赵守的这个要求,似乎彻底激怒了元景帝,让他陷入半癫狂状态,笑的疯魔。 “赵守,朕乃一国之君,堂堂天子,你真敢杀朕?朕便以命与你赌儒家气数。” 发狂的元景帝一脚踹翻大案,在须弥座上疾走几步,指着赵守怒斥:“欺人太甚,欺人太甚,朕还有监正,朕不信监正会坐视你动手。” 他不信,赵守会为这点事,以性命相搏。他知道赵守的毕生心愿是光耀云鹿书院。 他更不信,监正会坐视皇帝被杀无动于衷,除非司天监想与大奉国运割裂,除非监正不想当这个一品术士。 经历了百官威逼,赵守殿前威胁,元景帝陷入了爆发的边缘。 这时,一道辉光冲入殿内,在空中幻化成白衣白须的老人形象。 “元景,下罪己诏!” 元景帝脑海轰然一震,他摇摇晃晃的后退,颓然跌坐龙椅。 他目光呆滞,脸色颓败,像是一个被人抛弃的老人,像一个众叛亲离的失败者。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魏渊和王首辅能串联百官,逼他下罪己诏,他知道为什么赵守敢入京城,逼他下罪己诏。 这一切,都是得了监正的授意。 说完这句话,白衣老者缓缓消散。 殿内陷入死寂。 直到赵守开口,打破沉寂:“他已经不屑入朝为官。” 他是谁? 自然是指那个高喊着不当官的匹夫。 元景帝恍然不觉,呆愣的坐着,宛如风烛残年的老人。 观星楼,八卦台。 一身布衣的许七安,傲然而立,朝着皇宫方向,抬了抬酒壶,笑道:“古今兴亡事,尽付酒一壶。” “瞧把你给得意的,这事儿没老师给你擦屁股,看你讨不讨的了好。” 桌案边,盘坐着黄裙少女,鹅蛋脸,大眼睛,甜美可爱,腮帮被食物撑的鼓鼓,像一只可爱的仓鼠。 “妙真和楚元缜,还有恒远大师如何了?” 许七安笑了笑,不在乎褚采薇的挖苦。 “再过几日,伤势便痊愈了。”褚采薇皱了皱眉,吐槽道:“可把我给累死了,他们不要宋师兄帮忙治伤。” 他们害怕自己变成试验品许七安心说。 他没再说话,回味着昨天的点点滴滴。 当日,他来司天监,托采薇状告监正一句话:魏渊和王首辅想联合百官,逼元景帝下罪己诏,希望监正相助。 如果没有这位大奉守护神的认可,元景帝制衡朝堂多年,党派林立,魏渊和王贞文很难在一天之内,达成利益交换,让超过三分之二的京官同意。 监正同意了。 而后,才有了许七安午门挡群臣,劫走曹国公和护国公阙永修的一幕。 斩杀此二贼,只是开局,魏渊和王首辅要让元景帝认罪,这才是收尾。 当然,如果魏公和王首辅选择袖手旁观,那许七安就斩二贼,告慰郑兴怀和楚州城三十八万冤魂的在天之灵。 然后携家人离京,远走江湖。 昨日,他去了一趟云鹿书院,把计划告之赵守,赵守不同意远走江湖的决定,因为许新年是唯一进入翰林院,成为储相的云鹿书院学子。 于是才有了赵院长进宫,威逼元景帝的一幕。 “不当官了积累的人脉虽然还在,但想动用朝廷的力量就会变的困难,而且断绝了官途,不可能再往上爬,将来和那位幕后黑手摊牌时,就要靠别的力量了。” 许七安想了想,制定了新的发展计划:py大佬+自身实力。 “天地会的成员是我的依仗之一,李妙真和楚元缜是四品战力,恒远大师是八品武僧,但根据楚元缜的说法,大师爆发力和持久力都很出色,即使战力不如四品,也超过五品武夫。 “丽娜的战力无法准确评估,比起恒远稍有不如,但金莲道长说她是群里唯一可以和我媲美的天才。 “一号暂时身份未知,先不管,九号金莲道长是我能py的大佬之一,他身后还有许多地宗没有入魔的道士。 “所以接下来,要帮金莲道长保住九色莲花。” 至于七号和八号,据说前者是天宗圣子,李妙真的师兄。目前不知身在何方,说起此人时,李妙真吞吞吐吐,不想多聊。后来被问的烦了,就说:那家伙跟你一样是个烂人,只不过他遭了报应,你却还没有,但你总有一天会步他后尘。 八号闭死关,至今生死不知。 “除了金莲道长,魏渊是我能信赖的大佬,监正不算,监正太难以揣摩,他现在表现出的所有善意,都未必是真的善意。在没有暴露真实目的之前,一切都不可信。 “神殊大师都比监正可信一些,不过他目前陷入沉睡,一时半会醒不来。然后,佛门的度厄大师勉强算半个依仗吧,实在被逼到绝路,我就遁入空门。不对,神殊在我体内,去佛门死路一条。 “人宗道首洛玉衡,与金莲有几分交情,与我交情泛泛,多半是指望不上的。” 归纳之后,许七安在心里做了一份任务列表: 可依靠和信任的大佬:金莲道长(天地会)、魏渊。 疑似可靠的大佬:神殊、监正。 可争取的大佬:洛玉衡、度厄罗汉。 敌方:神秘术士团伙、元景帝。 “楚州屠城案结束后,我先低调,尽量晋升五品,这不会太难,我已经触摸到五品的门槛。但五品还不够,到了四品我才能真正的有自保之力。 “顺便通过二郎和二叔的处境,揣摩一下元景帝的态度。若是有报复的倾向,就立刻离京。最好的结局,是我晋升四品后离京,现在离京的话,我就只能依靠一个金莲道长,其他大佬根本指望不上。” 浮想联翩之际,坐在案边不动的监正,缓缓睁眼,道:“陛下答应下罪己诏了。” 呼许七安如释重负。 “可惜没法逼元景帝退位,老皇帝执掌朝堂多年,根基还在,别看诸公们现在逼他下罪己诏,真要逼他退位,绝大部分人是不会支持的。其中涉及的利益、朝局变化等等,牵扯太广。 嗯,做人不能贪心,现在已经是我想要的结果了。”他心说。 监正低头,看着桌案上,徒弟孝敬的下酒菜又进了徒弟的肚子,就有些惆怅。 “采薇啊,为师只是去宫里看了会戏”监正叹息道。 “那谁让你自己看戏的嘛。”褚采薇娇声道,振振有词: “我和铃音还有丽娜她们吃东西,都是手快有手慢无,六岁稚子都懂的道理呢。” 监正不想说话了。 许七安好奇道:“怎么没见到杨师兄?” 褚采薇回答:“给老师镇压在地底,和钟璃师姐作伴去了。” 逼王又做了什么事,惹怒了监正?许七安心想。 采薇接着说道:“老师,宋师兄托我询问您一件事。” 闻言,监正沉默了一下,“他又想要死囚做炼金实验?” 褚采薇摇摇头。 监正刚松口气,便听小徒儿脆生生道:“他说要去人宗拜师学艺,但您是他老师,他不敢擅作主张,所以要征求您的同意。” 监正缓缓道:“他的理由是什么。” “宋师兄的人体炼成到最后一步啦,元神无法与肉身融合,他很苦恼,寝食难安。道门是元神领域的行家,他想去学道门法术。” 褚采薇一边说着,一边吃着:“不过宋师兄说,他的心还是在老师你这里的,希望您不要吃醋。” 监正没有说话,看了眼嘴角油光闪烁的褚采薇,又想到了镇压在地底的钟璃和杨千幻,他沉默的扭头,望着繁花似锦的京城,落寞的叹息一声。 人间不值得。 许七安连忙捂住嘴,差点就笑出来了。 寝宫里,一片狼藉。 帷幔被撕扯下来,香炉倾倒,字画撕成碎片,桌案倾翻,金银器皿散落一地。 元景帝站在“废墟”中,广袖长袍,发丝凌乱。 登基三十七年,今日尊严被群臣狠狠踩在脚下,对于一个自诩权术巅峰的骄傲君王来说,打击实在太大。 普通人被这般削脸面,尚且要发狂,何况是皇帝。 “陛下” 老太监从门外进来,战战兢兢的喊了一句。 元景帝冷冷的看着他。 “诸公们没有走,还聚在金銮殿里。”老太监小声道。 “他们干嘛,他们还有什么不满足的?朕不是答应他们了吗!!” 元景帝情绪激动的挥舞双手,声嘶力竭的咆哮。 老太监双膝一软,跪在地上,哀戚道:“王贞文和魏渊说,看不到罪己诏,便不散朝。” 元景帝身体一晃,踉跄退了几步,忽觉胸口疼痛,喉中腥甜翻滚。 这一天,午膳刚过,朝廷破天荒的张贴了告示。 皇城门、内城门、外城门,十二座城门,十二个布告栏,贴上了元景帝的罪己诏。 元景帝在位三十七年,第一次下了罪己诏。 这一天,京城各阶层轰动。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五十九章 问灵 第一批看到罪己诏的人,怀揣着难以置信的震惊,以及“我是第一手消息”的激动之情,疯狂的传播这个消息。 而后,无数百姓蜂拥城门。 “是不是罪己诏?” 不认识字的百姓,以及没能挤到前头的百姓,大声嚷嚷。 “是,是罪己诏,陛下真的下罪己诏了。”前头的人高喊着回应。 “快,快念”后方的百姓迫不及待的催促。 “上乃下诏,深陈既往之悔,曰:朕以凉德,缵承大统。意与天下更新,用还祖宗之旧。不期倚任非人,遂致楚州城毁(注1) “元景三十七年五月十六日。” 整篇罪己诏,洋洋洒洒近千字,站在告示栏前的一位老儒生,抑扬顿挫的念完。 寻常百姓中,有的人听懂了,但更多的人依旧云里雾里,他们只确认一件事:元景帝确实下罪己诏了! “是不是因为楚州屠城的案子?” “陛下,下了罪己诏,也就是说,昨日许银锣说的全是真的,对不对?” “那些市井中抹黑许银锣的谣言,都是假的,对不对?” 百姓们最关注的是这件事,虽然心里信任许七安,可昨日同样有很多抹黑许银锣的谣言,说的煞有其事。 他们急需一个肯定的情报,来粉碎那些谣言。 而且,在黎民百姓眼中,朝廷的地位是深入人心的,朝廷要是承认这件事,加上许银锣的威信,那就再没什么疑虑,以后无论谁说什么,他们都不信。 老儒生压了压手,人群立刻安静下来,他满意点头,又摇头叹息,说道: “陛下下罪己诏,承认了纵容镇北王屠城,许银锣,他昨日说的都是真的。要不是许银锣一怒拔刀,楚州屠城的冤案就难以昭雪,郑大人,就,就死不瞑目。” 欢呼声和喝骂声一同爆发,甚嚣尘上。 “大奉能出一位许银锣,真是上天垂青啊。” “可惜,许银锣现在不是官了。” “不是官又如何,他依旧是大奉的英雄。” 至于骂声 “昏君,这个昏君,难道楚州人就不是我大奉子民?” “修道二十年是昏君,纵容镇北王屠城,这就是暴君。” “大奉迟早有一天要亡在他手里” 骂声很快就消停下去,被周围的官兵给镇压下去,但百姓依旧小声的咒骂,或在心里咒骂。 而官兵也没有真的要对这些犯大不敬之罪的百姓怎么样。 皇帝下罪己诏,本身就是认错,就是在给百姓一个发泄、谩骂的渠道。 国子监。 原本读书声郎朗回荡的,天下学子的圣地之一的国子监,此时到处都是感慨激昂的斥责声和怒骂声。 读书人骂起人来,可比老百姓要花样百出的多。 “镇北王死不足惜,只是没想到连陛下也昏君啊,这是亡国之象,怎能让他如此胡来,监正,监正难道事先并不知道?” “满朝诸公无一男儿,我等苦读圣贤书,竟要与这群没有脊梁的读书人为伍?” “非得许银锣刀斩二贼,把此事闹的天翻地覆,他们才敢与陛下硬抗,呸,换成是我,当场便以头抢地。” “武夫虽以力犯禁,但遇到此等丧尽天良之事,也只有武夫能力挽狂澜。” “唉,将来史书上记这一笔,读书人颜面尽失啊。可惜许银锣非我儒家读书人。” 这时,一个年轻学子跑进来,兴奋的说:“诸位诸位,我刚才听到一个好消息。” 院内众学子看过来,纷纷皱眉。 尽管皇帝下罪己诏,承认此事,没让忠臣含冤,但这件事本身依旧是黑色的悲剧,并不值得兴奋。 那位年轻学子迎着众人,激动道:“我听说,今日云鹿书院的院长赵守,出现在朝堂,当着诸公和陛下的面,说,说许银锣是他入室弟子。” 什么?! 一下子,院内气氛轰的炸开,学子们露出兴奋且激动的表情,大步迎了上来。 “许银锣是云鹿书院的学子?” “赵院长的入室弟子,此,此言属实?” 几个学子脸色涨的通红,拽紧那人的袖子,大声追问。 这时候,我如果说是玩笑话,会被揍的吧那人心里嘀咕一声,点头道:“此事官场有在传,非我空穴来风之词。” “哈哈哈,今日接连喜事,当浮一大白,走,喝酒去。” “今日不读书人了,放纵一回。” 一直以来,大奉诗魁是武夫出身,这是所有读书人心里的刺儿,每次提及,既感慨钦佩,又扼腕叹息。 认为后人再看这段历史时,必然对这一代的读书人发出嘲笑。读书人不就在乎这点身后名嘛。 现在,知道许七安是云鹿书院的学子,别提多高兴了,尽管云鹿书院和国子监有道统之争,但史书里可不会管这个。 一样都是儒家的读书人。 国子监的学子,呼朋唤友的出去喝酒。 监丞把这件事禀报给祭酒,怒斥道:“国子监里有近一半的学子出去鬼混了,今天可不是休沐日。” 白发苍苍的老祭酒,依在软塌,没什么表情的说道: “今日朝堂之事告诉我们,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圣人不欺我。” 祭酒的意思是,不要与群众为敌,面对大势时,要适当的放弃规矩,做出忍让监丞碰了个软钉子,皱眉思考。 怀庆府。 素白宫装,青丝如瀑的怀庆,坐在案边,目光望向红裙子的临安,笑容淡淡:“他从未让人失望过,不是吗。” 复而叹息:“此事之后,陛下的名声、皇室的声望,会降至低谷。” 鹅蛋脸桃花眸的裱裱,带着甜甜的笑,义正言辞的说:“做错事就要让呀,我虽不爱读书,可太傅教导我们,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做个头疼简单的人也不失为一件幸福之事怀庆在心里鄙视了一下妹妹,表面上是不会说的。 并非给临安面子,而是她必定炸毛,然后飞扑过来啄她脸。 怀庆嫌烦。 聪明的人,不会给自己找麻烦。 见怀庆不说话,临安抬了抬雪白下巴,头顶繁复首饰摇晃,娇声道: “某些认嘴里喊着大义,说着父皇做错了,结果等需要你出力的时候,立刻就不说话啦。” 说着,她以骄傲的眼神睥睨怀庆,表示这一局是我赢了,我终于压了怀庆一次。 裱裱指的是带李妙真和恒远进皇城,并收留他们这件事。 怀庆笑了笑。 许七安斩杀二贼后,临安便一扫胸中郁垒,整个人又恢复了活泼,更因为她前日包藏“逆贼”,有这份参与,她念头便通达了。 否则,心里肯定要憋着,憋很久,不至于成心结,但这可单纯简单的心,多少会蒙上阴霾。 怀庆刻意把这份功劳“让给”临安,就是这个原因。 不过,怀庆可不是宽容大量到任由临安挑衅无动于衷的姐姐,一脸赞许的笑道:“是啊,比你那太子哥哥要有担当多了。” 临安顿时小脸一垮。 “我回府了。”她气呼呼的起身。 环佩叮当,一抹淡黄色映入怀庆眼中,那是一块质地水润的玉佩。 清冷的长公主眼神稍稍一顿,皱了皱眉:“你腰上这块是什么?” 临安伸出小白手,掌心拖着玉佩,哦一声,解释道: “这是狗奴才送我的玉佩,质地和做工都差强人意,但这是他亲手刻的,你看,瑕疵这么多,要是买的,绝对不是这样。” 说罢,她炫耀式的抬起脸蛋,露出弧线优美的下巴。 或许自己都没注意到,言语中有着小小的甜蜜。 怀庆素白的俏脸,瞬间,仿佛有风暴闪过,但旋即恢复原样,淡淡道:“滚吧,不要在这里碍我眼。” “我本来就要走的,哼!” 裱裱大气,觉得怀庆叫住她,就是为了说最后这一句,来挽回面子,打压她。 她不开心的转身,扭着水蛇腰,裙摆翻飞中,走了内厅。 红裙走后,怀庆恼怒的从怀里摸出一枚小巧印章,泄愤似的摔在地上。 过了好一会儿,她又起身,提着裙摆去捡回来,仔细检查,发现印章一角缺了个小口。 两条好看的眉毛立刻皱起来,有些心疼。 观星楼,某个隐秘房间里。 许七安摘下阴nang,打开红绳结,两道青烟冒出,于半空化作阙永修和曹国公的样子。 随着两道魂魄出现,室内温度降低了几分。 这只阴nang是李妙真特制的,不需要刻画阵法就能召唤新亡的鬼魂,因为阴nang里自带了阵法。 道门也是擅长制作法器的,虽然和术士相比,一个是副业,一个是专业。 曹国公和阙永修新死不久,还处在呆愣状态,有问必答,没有思想。 许七安先看向曹国公:“你是怎么知道屠城案的。” 曹国公木然道:“阙永修回京后,秘密见了陛下,事后不久,我便被陛下传召,告之此事。” “他让你做什么?” “全力配合他”这里面包括在朝堂上当“捧哏”,帮他散播谣言等等。 曹国公是事后才知道屠城案,嗯,这条鬼的价值直线下滑。 许七安转而看向阙永修,道:“你知不知道屠城案的始末。” 阙永修表情呆呆的回答:“知道。” “把案件始末告诉我。” “” 啊,智商过低,果然不能钻这样的漏洞,要一个问题一个问题的问许七安心里鄙视着,沉稳问道: “你知不知道镇北王和地宗道首、巫神教高品巫师合作?” “知道。” “元景帝早就知道这件事了?” “屠城的事,本就是陛下和淮王谋划的” 这个回答,许七安并不意外,因为他已经从魏公的暗示里,明白元景帝极有可能是策划这一切的幕后黑手之一。 “为什么要屠城,而不是开启战争?”许七安问道。 “需要的精血过于庞大,耗费时间,且战事开启,会让计划出现很多不可控因素,这并不稳妥。”阙永修如此回答。 “元景帝谋划此事的真正目的是什么?”许七安再问。 他一直觉得,元景帝过于纵容镇北王,甚至迫不及待镇北王晋升,这不符合一个帝王的心态,而且还是多疑的帝王。 “武痴”两个字,真能抹除一位城府深厚的帝王的疑心和忌惮? “淮王说,他晋升二品,便能制衡监正,让皇室有一位真正的镇国之柱。不用过于忌惮监正和云鹿书院。这也是陛下的心愿。” 这个理由并不够啊,你信了? 阙永修接下来的一句话,让许七安脸色微变。 “陛下,想炼制魂丹。” 魂,魂丹是元景帝要炼?这不对啊,金莲道长不是很笃定的说,地宗道首需要魂丹吗? 所以,兄弟俩一个要血丹,一个要魂丹,于是就从老百姓身上薅羊毛 金莲道长说过,魂丹的作用是增强元神、充当炼丹材料、炼制法宝、修补不健全的魂魄、培育器灵仅仅是这些的话,似乎不足以让元景帝冒天下之大不韪,献祭一座城池的百姓。 当然,魂丹只是收获之一,血丹能助镇北王冲击大圆满。 可是,得益者是镇北王,相较起来,元景帝的收获并不足以让他冒这个险,下这个决定。 当一个人的收获和他冒的风险不成正比时,事情就绝对不会是表面那么简单了许七安捏了捏眉心。 他没有思考太久,继续问道:“魂丹在哪里?” 注1:开头第一句是汉武帝罪己诏,后续是崇祯罪己诏的开头。 :明天收集一下这几天的盟主打赏。感谢一下,今天来不及了,卡点更新。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六十章 《九州异兽篇》 “淮王死后,我趁乱取走了魂丹,带回京城,给了陛下”阙永修的魂魄,老实回答。 难怪杨砚说,血祭百姓时,精血上浮化作血丹,魂魄入地底,事后却毫无痕迹,原来是被阙永修趁乱盗走 许七安恍然大悟,他还以为魂丹被地宗道首取走,没想到进了元景帝的腰包。 “这么说,地宗道首是为了所谓的“恶”才参与了这件事,嗯,镇北王和地宗道首有一定的合作,不知道元景帝会不会也和地宗道首眉来眼去? “这可不妙啊,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要注意一下身份了。当日1v5的时候,地宗道首可是察觉出我有地书碎片气息的。 “他知道楚州的那位神秘高手是地书碎片持有者,那么守护九色金莲时,我就要抹去“许七安”的所有痕迹。 “许七安在楚州,楚州出现一位神秘高手,且有地书碎片气息。这说明不了什么。可是,如果许七安也是地书碎片持有者呢?这猫腻就太大了。” 想到这里,许七安又问道:“元景帝与地宗道首,是否有暗中勾结?” 阙永修木然回答:“不知道” “元景帝炼制魂丹做什么?” “不知道” 这不知道,那不知道,要你们何用?许七安有些生气,沉吟许久,无比严肃的问道: “你有没有不为人知的产业,或者银子?” 阙永修老实交代:“没有。” 护国公府虽在京城,但阙永修在楚州经营多年,私房钱什么的,就算有,也是在楚州。 唔,护国公府肯定要被抄家的,不然无法给诸公一个交代,可惜我现在不是打更人了啊,无法参与抄家活动,否则就发财了许七安心口一痛。 “曹国公,你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产业?”许七安再看向曹国公。 “我在京城有十三处私宅,养着外事和an童,其中三处闲置,闲置三处中,有一处被我用来存放一些珍品古玩、字画以及银两。” 珍品古玩不存放家里,而是存在外头,这些东西都是见不得光的吧真是个可恨的贪官啊许七安一边惊喜,一边批判。 “那些私宅的地契、房契在哪里?”许七安又问。 “我用来存放古玩珍品的那座宅子,地契和房契都在宅子里,其余的则在国公府。”曹国公回答。 可恶,十二座私宅离我而去许七安心里一沉,涌起难以言喻的悲伤感。 同时,他对那座用来收藏珍品古玩的私宅,愈发的好奇了。房契和地契留在私宅里,而不是放在国公府,这意味着曹国公把那座私宅和自己,和国公府做了彻底的割裂。 不管哪一边出问题,都不会让双方产生联系。 问话完毕,为了保留几分期待,他没有问曹国公私宅里有哪些珍品。 把两道魂魄收回香囊,许七安走出密室,去探望天地会的三位同伴,他们分属不同的房间。 许七安率先来到李妙真房间,敲了敲门。 吱门打开,探出一张倾国倾城的容颜,那是许七安的纸片人老婆。 “啪!” 她旋即又把门关上。 又过了几分钟,房门重新打开,李妙真穿戴整齐的坐在桌边,褚采薇正在收拾药膏、纱布、药壶等物件。 刚才是在换药么许七安不动声色的在李妙真身上瞄了一下,关切的问道:“没什么大碍吧。” 等李妙真点头,他说道:“元景帝下了罪己诏,并承诺不会为难你,因此你不必过早的离京了。” 其实就算他不原谅你,你也不怵。天宗的道首可是和监正同级别的存在。 给元景帝十个胆子,他也不敢真的杀你。 有“爸爸”撑腰就是好啊许七安内心感慨。 难怪他以前看小说的时候,那些有靠山的反派总喜欢上蹿下跳,嚣张豪横,要不是倒霉碰到了主角,一般人对他们还真无可奈何。 “还有什么事吗?”李妙真皱眉问道。 你怎么一副要赶我走的样子,我影响你们三方橘势大好了吗?许七安心里吐槽,笑道: “魂丹,我想知道魂丹有什么用。” 李妙真闻言,用疑惑的表情看他,仿佛在说:金莲道长不是告诉你了吗。 许七安压低声音,“我刚才通灵了阙永修的魂魄,从他口中得知,需要魂丹的不是地宗道首,而是元景帝。” 李妙真瞳孔似有收缩。 许七安继续道:“就根据金莲道长所说,魂丹似乎不足以让他做出这等丧心病狂之事,但事实确实如此,所以,我猜测魂丹可能还有别的,不为人知的用途。” 李妙真沉吟许久,缓缓摇头。 这时,褚采薇好奇道:“是用魂魄炼制的那种魂丹吗?” 许七安转而看她,用质疑的目光和语气,问道:“你知道?” 这可不像褚采薇,大眼萌妹不像是除了医术外,还会去看其他领域书籍的好学之人。 褚采薇就说:“宋师兄前几天做研究时,说过魂丹也许能让他炼制的肉身和魂魄融合,但也只是猜测,毕竟魂丹过于珍惜,炼制条件苛刻。 “他不可能杀人炼丹,监正老师会第一个干掉他。嗯,我听宋师兄说,观星楼八楼的藏书阁里有关于魂丹的记载。” 许七安和李妙真立刻说:“带我们去。” “这” 褚采薇露出为难之色:“藏书阁是司天监的禁地,只有门内弟子能进,而且还要先取得监正老师,或杨师兄同意。我不能带你们进去,不然会受惩罚的。” 李妙真顿时有些泄气。 许七安上前,拍了拍采薇的香肩:“这几天想吃什么,尽管跟哥哥说,满足你。” 褚采薇眉开眼笑:“我这就带你们去。” 李妙真愕然:“你不怕被惩罚了?” “哎呀,都是小事儿。” “” 三人一鬼进了藏书阁,褚采薇却想不起来那本记载魂丹的书籍叫什么,放在何处。 一排排的书架摆满偌大的空间,想从里面找到相关记载,无异于大海捞针。 “我,我去问问宋师兄”褚采薇吐了吐舌尖,蹦跳着走人。 李妙真和许七安黑着脸,漫无目的的搜索。 突然,许七安被一本古籍吸引了注意:《九州异兽篇·上卷》。 书中记载,异兽是远古神魔后裔,古代魔神有多少种类,根据后世的异兽,便能窥探一二。 数量最多,繁衍最广的是“蛟”,书中提到,蛟的远祖,是一种叫做“龙”的神魔。 又比如云州传说中出现过的那头异兽,自海外而来,呼吸间风雷大作,暴雨肆虐,远祖可能是叫做“麒麟”的神魔。 许七安一篇篇的翻着,愕然的发现了一位“老朋友”,灵龙。 灵龙的远祖是什么,无据可考,它最开始被载入历史中,是在上古人皇时期,是人皇征战五湖四海的坐骑。 乘风破浪,乃水中霸王之一。 “这不对啊,就那头舔狗龙表现出的姿态,根本不像是水中霸王”许七安心里吐槽。 怀着疑惑,继续往下看,他看见了一些不同的信息。 怀庆与他说过,灵龙喜食紫气,因此追逐皇室,成为皇室的伴身灵兽。对皇室来说,也是人间正统的象征。 但书上说,灵龙还有一个能力,就是吞吐王朝气数,让王朝的国祚更加绵长。 万物盛极必衰,是冥冥中的天意,当一个王朝的气数如烈火烹油时,它必将迎来衰弱,而灵龙能吞吐气运,气运过盛则吞噬,气运衰弱,则吐出。 让王朝的气数始终存在一个平缓的程度。 气运平衡器?! 许七安脑海里闪过这个词儿。 这,我刚穿越过来时,就怀疑过这个世界的王朝气数,和我地摊文学里研究出的“三百年定律”不相符。 我当时认为是超凡力量存在的因素,但现在看来,莫非是灵龙的存在? 正思考着,褚采薇蹦蹦跳跳的返回,脆声道:“那叫《奇丹录》,在乙位,第三个书架,第二格,我帮你们取。” 许七安收敛思绪,跟在褚采薇身后,看着她从乙位第三个书架,第二格抽出一籍:《奇丹录》。 结果让人失望,魂丹的作用,金莲道长基本已经概括完毕,并没有遗漏。 金莲道长身为道门老前辈,确实不可能遗漏魂丹作用,那就是说,要么魂丹只是幌子,要么魂丹具备的这些作用里,某一条至关重要,但我们没有发觉许七安暗自思忖。 他决定,有机会找洛玉衡讨教讨教,至少要把这件事告诉洛玉衡,让她盯着元景帝。 当然,在此之前,他要先询问金莲道长。 “善良的小姨跟我不熟,她能不能信,得由金莲道长来把关”许七安心说。 嗯,明天先去一趟曹国公的私宅,后天去云鹿书院接二叔和婶婶,接着再联络金莲道长,问问小姨能不能信。 还有,人妻王妃得接回来了,不能一直把她留在外面,啧,破事真多 夜。 月华如霜,在湖面镀上一层浅浅的,柔和光辉。 灵龙趴在岸边,无精打采的模样,时而打个响鼻,时而拍打尾巴,搅起水波,搅动嶙峋波光。 一道人影从黑暗中走来,在灵龙面前停下来。 他俯身,摸了摸灵龙的粗硬的鬃毛,叹息道:“淮王屠城案,终究是公之于众了,我没能改变结局,没能挽回皇室的颜面。” 灵龙慵懒的打一个响鼻,算是回应了那人。 他继续说道:“皇室颜面无存,意味着失了人心,而失了人心,则代表气运又散了一部分。我确实是想散气运,但这超出我能承受的极限。 “朕和你一样,在努力的维系平衡,一点都不能多,一点也不能少。但外面那些人太不懂事了,魏渊更不懂事,屡屡忤逆朕。” 他停止抚摸,把手掌按在灵龙眉心,声音温和又冷漠:“把朕存在你这里的气运,还回来一部分吧。” 灵龙黑纽扣般可爱的大眼睛里,闪过憎恶和抗拒,但终究什么都没做,任由他攫取气运。 次日,清晨。 扎扎 石门缓缓打开的声音里,许七安朝着黑黝黝的地底,喊道:“钟师姐,我来接你啦。” 不久后,裹着布衣长袍,披头散发的钟璃,缓步登上石阶。 她昂了昂头,凌乱的发丝间,那双水灵灵的眸子,跳动着喜悦的情绪。 自许七安北上,已经一个半月时间。 “你修为又有精进了。”钟璃小声说道。 “你却还是老样子。”许七安把手掌按在她脑袋上。 钟璃拍开。 他又按上去。 钟璃又拍开。 “那你回去吧。”许七安生气的说。 钟璃就服软了,任由这个喊他师姐的男人摸她脑袋。 他带上钟璃和李妙真,纸片人老婆,还有楚元缜,两批人踩着飞剑,咻的一声,从八卦台冲起,朝云鹿书院飞去。 “你为什么也要掺和?”许七安愤愤不平的传音楚元缜。 “四个人一把剑,多挤啊,我带你一程不好?” 楚元缜无辜的解释,这人是没有良心的吗,他伤势还未痊愈,就充当“车夫”,带他去云鹿书院。 他不思感谢,反而指责自己。 察觉到楚元缜的不悦,许七安叹息一声,也不好把自己猥琐的心思表现的太赤裸裸,无奈道: “我就是想回味一下挤地铁的感觉,挺怀念的。” “何为弟铁?” “这个你不需要知道” 云鹿书院的先生们,这两天过的很不开心,甚至心性浮躁。 因为总有一对不识抬举的夫妇,逮着他们就说:教教孩子吧。 教你老母!!! 先生们心里如出一辙的咆哮。 那孩子他们知道,许家的小姑娘,许宁宴和许辞旧的幺妹,气人很有一套。 没想到她又来书院求学了。 书院有十几位学富五车的先生,教兵法、经义等等,按理说,教导一个稚童启蒙,岂不是信手拈来? 但有些人总是天赋异禀,他们和常人的思维不同。适用于普通人的那一套,用在他们身上并不适合。 许铃音就是那种天赋异禀的孩子。 乘虚御风,脚下青山如黛,官道迢迢,仅用了两刻钟,许七安便来到清云山。 他往下看了一眼,看见临近书院的凉亭边,枯草里,躺着一个孩子,扎着肉包子似的发髻。 “我看到许铃音了,下去下去。” 楚元缜依言,降下飞剑,落在凉亭边。 许铃音躺在地上,呼呼大睡,浑身沾满碎叶和草屑。 许七安上去摇醒她,怒道:“你再躺这里睡觉,我就喊你娘来打你。” “是大锅呀” 许铃音勇敢的保持着四仰八叉的姿势,不理会大哥的威胁。 “我和师父出来打野味,师父打着打着就不见了,我累了,就睡一会儿。”许铃音条理清晰的解释。 然后,竖着小眉头,补充道:“我才不怕娘打我。” 许七安冷笑道:“你不怕娘打,难道也不怕你爹用竹条抽你?” 许铃音瞪大眼睛,双手护住小屁股,大惊失色道:“大锅,我的图儿好像开始痛了。” “图儿是什么东西?”许七安像拎小鸡似的拎起她,往山顶走。 “图儿就是屁股啊,我新学的字。”小豆丁终于找到机会教育大哥,“你知道了吗。” “那是臀儿。” “图儿。” “臀!!” “图。”小豆丁跟读了一遍,有没什么问题吗? :今天状态很糟糕,枯坐着写不出东西,不是没东西写,剧情还是很多的。而是我自身脑子混乱,写不快。抱歉。 下一章过12点如果还没更新,那就留到明天补吧。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六十一章 召唤 许七安是个豁达的人,不会因为小事耿耿于怀,既然家里的妹妹如此朽木不可雕,他便不雕了。 拎到书院抽一顿板子不是更好吗,何必浪费口舌。 但李妙真阻止了许七安家暴孩童,天宗圣女皱着眉头,不悦道:“有话好好说,何必对一个孩子动粗呢。” 圣女啊,你永远不知道当熊孩子的家长有多糟心许七安便卖她一个面子,转而进了院子。 院子里只有一对母女花,脸蛋尖俏,五官立体,颇有几分混血风情的许玲月,坐在小木扎上刺绣。 小木扎已经容不下她愈发丰满的臀,弹性十足的臀肉溢出,在裙下凸显出来。 婶婶则在一旁不务正业,把荷绿色的裙摆在小腿位置打结,然后蹲在花圃边,握着小木铲和小剪刀,捣鼓花花草草。 婶婶平时除了揍许铃音,也就这点爱好了。 她的贴身丫鬟绿娥在边上帮衬。 “大哥!” 看见许七安回来,玲月妹子高兴坏了,放下针线,笑靥如花的迎上来。 她的余光,不着痕迹的在李妙真、苏苏和钟璃身上掠过。 那带着审视的小表情,充分说明漂亮女人之间,有着天然的,植入本能的敌意。 “没事了,今天就可以回家。” 许七安捏了捏她圆润的鼻头,目光望向屋子,道:“二郎和二叔呢?” “爹不知道跑哪里练功去了,二哥在张夫子处读书。”许玲月嗓音悦耳,带着少女的软濡。 许七安点点头,正要说话,便听许玲月带着好奇,柔柔道:“大哥,那位姐姐是谁?” 她问的是钟璃。 钟璃虽然跟了许七安很久,但她从未正式露面过,许玲月是第一次见到她。 “采薇的师姐。”许七安道。 哦,那个饭桶姑娘的师姐啊许玲月恍然。 饭桶是她给褚采薇取的绰号,褚采薇是饭桶一号,丽娜是饭桶二号,许铃音是饭桶三号。 其实,认识这三个饭桶的人,心里多少都有类似的绰号。比如院子里,惊觉幼女一身脏,恼怒的捡了根竹条,追杀幼女出门的美妇人。 婶婶给丽娜和许铃音取的绰号,大抵是:愚蠢的女孩和小孩、贪吃的女孩和小孩、又蠢又会吃的女孩和小孩。 诸如此类。 “老娘每天给你们洗衣服难道不累吗?你个死孩子,一点都不知道心疼老娘。”婶婶的咆哮声传来: “那我打你的时候也用不着把你当女儿看。” 许铃音顶嘴的声音传来:“那我不是你女儿,你打我干嘛呀。” 婶婶噎了一下,无能狂怒:“还敢顶嘴!” 许七安带着钟璃,出了小院,在房舍、院落间穿梭,沿着青石板铺设的道理,时而拾阶,一炷香后,来到了种满竹林的山谷。 竹子南方居多,大奉自诩九州正统,称雄中原,但京城的地理位置是九州的中北部。 气候不宜竹子生长。 清云山这一片竹林,倒是稀罕的很。 入夏不久,这个季节的竹林郁郁葱葱,山风吹来,沙沙作响,颇有意境。 而许七安想的是,竹筒酒怎么做来着? 一座小阁楼掩映在竹林间,如同隐士所居的雅阁,一条鹅卵石铺设的小径通往阁楼,落满了竹叶。 “院长,许七安拜访!”他朝着阁楼作揖。 眼前清光一闪,已从外面瞬移到阁楼内,院长赵守坐在案边,品着香茗,笑而不语的看着他。 洗的发白的陈旧儒衫,略显凌乱的花白头发,浑身透着犬儒的气息。 赵守是许七安见过最没格调的高品强者,同样是老头儿,监正却是白衣胜雪,仙风道骨。度厄大师也穿着绣金线的华美袈裟,气度淡泊,一副得道高僧模样。 而赵院长给人的感觉就是孔乙己,或者范进 “嗯,差点把猫道长忘了,道长也是一副云游道士的模样,落魄的很”许七安在心里补充一句。 “多谢院长出手相助。”许七安表达了感谢。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这是你教我的,而你也没有忘记。”赵守微笑道。 院长的意思是,只要我没忘记初心,大家就还是好基友许七安笑着作揖,然后向好基友提出要求: “学生来书院,是想向院长借一。” 赵守看着他,微微颔首。 “大周拾遗。”许七安记得魏爸爸说过,要想知道王妃的秘密,就去云鹿书院借这。 e“呵呵!” 赵守笑道:“这是六百年前,书院的一位大儒所著,他生于大周末期,活跃于大奉初期,把自己关于大周的所见所闻,编著成书。此书全天下只有一本,未曾刊印,读过此书的人寥寥无几。” 原来如此,难怪怀庆都没听说过,就算是女学霸,也不可能读尽天下书,肯定是有目的的偏向喜好的书。 许七安恍然,又听赵守微笑说道:“那位大儒你想必听说过,他的事迹被后人立了碑文,就在山中。” 灵光霍然闪烁,许七安脱口而出:“那位携民怨,撞散大周最后气运的二品大儒钱钟?” 他初来云鹿书院时,二郎带他参观书院,有提及过那位叫做钱钟的大儒。 赵守感慨道:“那是一位值得尊敬的读书人,真正的名垂青史,而不像某四个家伙,总想着走歪门邪道。” 请问您说的那四个走歪门邪道的家伙,是张慎、李慕白、杨恭、陈泰吗许七安心里腹诽。 赵守摊开手,悠然道:“《大周拾遗》在我手中。” 清光一闪,他手里出现一本古旧书卷,书皮写着:大周拾遗! 许七安愣愣的看着这一幕,尽管对儒家的“吹牛逼”大法已经很熟悉了,但每次见到,总让他心里产生“这武道不修也罢”、“教练,我想学儒术”的冲动。 男怕入错行,二叔害我他心里惋惜的叹口气。 从赵守手中接过大周拾遗,许七安沉吟道:“我能带走吗?” 赵守:“不行!” 拒绝的好干脆许七安低头翻看,他现在的目力,一目十行不在话下。 这既名《大周拾遗》,那么里面记载的东西,其实是对正史的一种补充。里面记载的都是乍一看很像野史,但确实发生的事。 比如大周历史上鼎鼎有名的仙吏李慕,史书上说此人风流成性,红颜知己无数,但其实他的一众红颜里有一位狐妖,是南妖一脉九尾天狐的族人。 这些是正史上不会记载的隐秘。 与云鹿书院指鹿为马的亚圣一样,这位李慕竟是个董狐之笔的人才许七安暗暗点头,继续翻阅。 终于,他翻到了一篇堪称民间神话的记载。 大周隆德年间,南边有一座万花谷,谷中奇花斗艳,四季常开不败。相传谷中住着一位钟灵毓秀的花神。 花神乃仙葩诞生灵智,幻化人形,集天地灵气于一身。谁若能得花神灵蕴,便可脱胎换骨,长生不老。 隆德帝听闻后,便派人南下寻找,历时十三载,终于找到了万花谷,找到了那位钟灵毓秀的花神。 大军包围万花谷,逼迫花神入宫,花神不愿,招来雷霆自毁,死前诅咒:大周三百年后亡。 果然,三百年后,大周气数走到尽头。 故事末尾,记录了一篇诗: 出世惊魂压众芳, 雍容倾尽沐曦阳。 万众推崇成国色, 魂系人间惹帝王。 许七安面无表情的合上书,内心却并不平静,甚至波涛汹涌。 “这首诗不是形容王妃的么,卧槽,王妃就是九百多年前的花神不,花神转世? “原来这首诗写的是三百年前的花神,我一直以为是此诗流传太广,名气太大,惹来了元景帝的注意,所以她才被送进宫的。 “难怪,难怪都说王妃的灵蕴是好东西,原来还有这个典故,果然,多读书是有好处的。脱胎换骨是毋庸置疑的,长生不老就未必了,不然元景帝怎么可能把王妃拱手让给镇北王。 “花中仙子,不愧是大奉第一美人,魅力无双。啧,也是个可怜的女人。” 许七安把书还给赵守,问道:“这首诗是钱钟大儒所作?” 赵守摇头:“非也。” 哦,钱钟大儒也只是记录者,那我就没疑问了,不然,那个道出王妃身世之谜的主持老和尚怎么知道这首诗就成逻辑漏洞了许七安心里吐槽。 与赵守院长闲谈着,许七安耳廓忽地一动,扭头看向楼舍外。 只见三位大儒联袂而来,目光顾盼,看见许七安露出惊喜之色。 “不愧是我们三人教出来的学生,菜市口斩二贼,以一人之力挽回大局,可歌可泣啊。” 三位大儒开心的称赞,接着,他们用质疑的目光看向院长:“宁宴何时成了院长的弟子?宁宴,院长可曾要求你作诗?” 说着,他们用“你就是馋他的诗,不要狡辩这是事实”的眼神内涵赵守。 赵守冷哼道:“我又岂会与你们一般,读书人三不朽,立德、功、言才是煌煌正道。寄希望于诗词,乃旁门左道。” 你不和我们抢诗词便好三位大儒松了口气,张慎语气轻松的反驳道: “三千大道殊途同归,诗词何尝不是文化瑰宝?在我看来,院长反而是执念过重。” 赵守摆摆手:“懒得与你们辩解。” 他转而看向许七安,道:“主要是杨恭珠玉在前,让他们羡慕且嫉妒,其实云鹿书院对你是心怀善意的,与诗词并无关系。” 看了三位大儒一眼,笑呵呵道:“至少老夫不会像他们一样。” 他必须要向许七安澄清这件事,否则就显得云鹿书院怀着目的似的,总想着沾他诗词的光。 说实话,张慎等人的行为,实在有辱云鹿书院的形象。 许七安点点头。 他本人其实无所谓,反正诗词是前世剽窃的,并非他所作,做为一个没有根基的穿越者,能用诗词扩张人脉,换取利益,自然不能错过。 张慎三人不理会院长的嘲讽,热切的看向许七安,问道: “你也好久没有作诗了,近来发生此等大事,有没有觉得热血沸腾,诗兴大发?为师几个可以帮你润色润色。” 三位大儒热切的看着许七安。 院长赵守没有说话,不过也颇感兴趣,凝神看来。 云鹿书院不但帮我庇护家人,院长更是直接手握刻刀,在朝堂威逼元景帝,虽然这合乎儒家理念,并非单纯的卖我人情,可这份恩情我是要记的 嗯,不妨抄首诗给他们,也不好一宿又一宿的白嫖他们想到这里,许七安沉吟道: “确实想到一首诗。” 对,是想到一首诗,我只是诗词搬运工。他在心里补充。 三位大儒狂喜。 这个时候,他本该豪气的来一句:笔墨伺候。 只是毛笔字写的太差,手头又没炭笔,便没有献丑,像模像样的在室内踱步,看见窗户外,绿油油的竹叶时,假装眼睛一亮,道: “有了。” 赵守眼睛同样一亮,问道:“是否与竹有关?” 院长似乎很喜欢竹子许七安颔首:“是。” 闻言,赵守顿时挺直腰杆,从略有兴趣,升级到倍感期待。 许七安略作回忆,想起了这首诗的全文,但在赵守和三位大儒眼里,他这是在酝酿。 “咬定青山不放松。” 已经知道是咏竹诗的赵守,细细品味起来,这一句里,“咬”字是精粹,仅一个字便凸显出竹的苍劲有力。 “立根原在破岩中。” 赵守微微颔首,这是对上一句的补充,同时体现出竹子在艰苦环境中展现出的坚毅。 “千磨万击还坚韧,任尔东西南北风。” 院长赵守呼吸有些急促,后面两句,则是描述竹子对外界压力的态度,哪怕经历无数磨难,依旧不屈不挠。 梅兰竹菊里,他独独钟情竹子,否则不会把居所建在竹林。 赵守以前也曾作诗咏竹,但相比起许七安的这一首,他得承认自己落了下乘。 一诗两联,从内到外,几乎把竹子坚韧不拔的品性描述的淋漓尽致。 不愧是大奉诗魁这位儒家高品修士,心里喟叹。 “此诗意境和辞藻虽欠缺了些,却是罕见的咏竹诗。”李慕白赞道。 “愚蠢,此诗咏出了竹的坚韧不拔和顽强朴素,辞藻华丽反而落了下乘。”张慎抨击道。 “乍一看是咏竹,实则以竹喻人,妙啊,妙啊。”陈泰抚须长笑。 三位大儒点评结束,立刻看向许七安:“这首诗可有名字?” 许七安当即便知他们打的什么主意,笑着摇头:“未曾命名,故需老师们润色。” 三位大儒默契的后退几步,警惕的看着彼此,酝酿着如何争夺署名权。 就在这时,只听赵守长笑三声,道:“就让我来为此诗命名吧。” “?” 张慎等人,脸色僵硬的扭动脖子看他。不是说好看不上许宁宴的诗的? 赵守皱了皱眉,不悦道: “尔等看我作甚,这首诗难道不是许宁宴借咏竹喻我?老夫坚守云鹿书院数十年,便如这竹子一般,咬定青山不放松,任尔东西南北风。” 说罢,不等三位大儒反应的机会,说道:“退出三百里,别打扰我写诗。” 话音方落,三位大儒消失的无影无踪。 赵守铺开纸张,心情激动的提笔,边写边感慨道:“好诗,好诗啊,老夫人生圆满了。嗯,宁宴啊,此诗是你所作,但我这个授业恩师在旁指点润色,对否。” 这时,三位大儒身形闪现,怒道:“院长,住手!” 赵守挥挥袖子:“退出五百里。” 大儒们消失了,下一秒,他们又出现了,怒吼道:“无耻老贼,我等与你不同戴天。” “看来你们是许久没有活动筋骨了,罢罢罢,老夫帮你们一把。” “我们可不是吓大的,三品又如何,我等联手可不怵你。” “呵,不是老夫瞧不起尔等,便是再来十个,我也能轻易镇压。” 许七安拉着钟璃逃走了。 清云山的山顶,清气冲霄,吹散云层,四道身影在高空中打的你来我往,见招拆招。 动静闹的太大,立刻惊动了书院里的学子和夫子。 “院长和大儒们怎么打起来了?” “这,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为何大动干戈,可别祸及我们啊。” “三位大儒打架是挺常见的,只是,院长怎么也动起手来。到底发生何事?” “三位大儒打架也不常见,前几次都是因为争夺许诗魁的诗。” 这时,有人小声说道:“我,我刚才好像看见许诗魁带着一名女子去了院长的竹林。” 不会吧四周猛的一静,学子和夫子们脸皮火辣辣的。 另一边,许家女眷歇脚的小院里,李妙真和楚元缜猛的抬头,仰望高空,心里一阵阵悸动。 “不用管,定是大哥又作了诗,三位大儒打起来了。”许二郎摆摆手。 这可不像是四品高手能制造的动静啊李妙真和楚元缜心说。 两人便没在意,继续听许二郎说话。 “铃音有一个很奇怪的天赋,她不想学的东西,便学不进去,哪怕再怎么教也无济于事。所以你们别想着自己是特殊的,认为自己能教她启蒙。” 许二郎差点就没说:你们别自取其辱。 李妙真摇摇头:“那不行,之前借宿许家,我答应过许夫人,要帮忙教导铃音,后来因事耽搁,如今万事已了,正好兑现承诺。” 楚元缜笑了笑,聪明人见多了,偶尔见一见资质愚钝的,也不失为一种乐趣。 许七安和钟璃返回小院,察觉到院内气氛有些僵凝,李妙真坐在小板凳上,漂亮的脸蛋有些呆滞,瞳孔涣散。 像极了失恋中的女孩,沮丧颓废。 楚元缜抱着他那把始终没有出鞘的剑,背靠着墙,面无表情,但额角突突直跳的青筋出卖了他。 “你们俩,似乎遇到了点不开心的事?”许七安审视着两位同伴。 两人不搭理他。 许二郎唉声叹气道:“楚大侠和李道长非要教铃音认字、算术。” 许七安大吃一惊,朝两人拱了拱手。 李妙真觉得许宁宴在嘲讽她,抓起小石子就砸过来。 午膳后,许七安带着家人返回许府,许二叔雇了三辆马车,去外城召集家仆们回来。 仆人们回来后,婶婶指挥着他们洒扫。 许七安坐在屋脊上,看着仆人们来来往往的忙碌,听着楚元缜和许二郎谈经论道,两人各自卖弄学识。 内厅里,褚采薇带来了桂月楼的极品糕点,丽娜和许铃音陪她开怀大吃。 李妙真在客房里盘坐修行,苏苏喋喋不休的说话。 而他身边,裹着布衣袍子的钟璃,抱着膝盖,乖巧的陪在身边。 “以许府现在的战力值,哪怕元景帝要报复,除非派大军围攻,否则,还真不怵暗杀了。”许七安心说。 等金莲道长的莲子成熟了,我们就得离开京城,到时候让杨千幻和采薇照拂一下家里。 监正答应过我,会庇佑许府,他也不想把我逼的杀进宫里,手刃元景帝狗头。 “你坐在这里不要动,我进屋见一位贵客,等她走了,你再下来。”许七安转头叮嘱钟璃。 钟璃默默点头:“嗯。” 许七安当即跃下屋脊,返回房间,关好门窗,然后取出地书碎片,倾倒出一枚符剑。 这枚符剑是北行时,洛玉衡拖楚元缜赠予他。 许七安至今还不清楚善良的小姨送他这玩意,是存了交好之意,还是金莲道长帮他求来。 回许府前,他用地书碎片联络到金莲道长,通过他,确认了洛玉衡是半个自己人,可以适当的信任。 金莲道长还说,符剑可以充当传书,让他联络到洛玉衡,不需要亲自前往皇城。 握紧符剑,调动元神,投入一缕精神力,低声道:“国师,国师,我是许七安” 魂丹的事还是弄清楚比较好,否则总觉得如鲠在喉。另外,也是给洛玉衡一个提醒,让她防备元景帝闹幺蛾子。 顺便刷一刷绝色美人的好感度,争取将来洛玉衡也成为我可以依靠的大佬。 阿姨,我不想努力了 反复念叨了片刻,符剑毫无反应。 看来国师不想搭理我啊,果然,我的身份和地位终究太低,在洛玉衡这样身份高贵,修为强大的女人眼里,还差得太远 许七安无奈的想。 他正打算放弃,突然,一道金色光柱从天而降,穿透屋顶,降临在屋内。 金色光柱中,一道倩影凝结,头戴莲花冠,身披道袍,眉心一点艳红朱砂,五官绝美。 她兼具了善良小姨的知性,妈妈朋友的妩媚,以及邻家女孩的俏丽,让人莫名的感动。 竟然真的来了? 还没等许七安惊喜,忽然听见屋脊传来瓦片翻滚的声音,紧接着,一道人影从屋檐滚下来,啪叽,重重摔在院子里。 钟璃半天没动弹,过了好一阵子,“呜呜呜”的爬了起来,默默走开。 洛玉衡恍然道:“你屋顶怎么还有人?来的太快,我没注意。” “” 不,不是你没注意,是命运让你“刻意”忽略了她,可怜的钟师姐 洛玉衡清澈眼波流转,清冷如仙子,颔首道:“找我何事?” :今天本来应该更新三章,我想了一下,把三章合并成两章更好一些,字数上弥补就行了。今天字数12000+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六十二章 陈年旧案 国师竟然真的大驾光临,而且还是本体亲至?金莲道长面子这么大啊许七安一边感慨金莲道长面子大,一边颇有些受宠若惊的施礼。 “见过国师。” 再次审视洛玉衡时,他发现一些不同,在灵宝观见到的洛玉衡,美则美矣,但依旧是血肉之躯。 而他眼前看到的女子国师,浑身散发着圣洁的微光,非要形容的话,大概是“冰肌玉骨”最好的诠释。 洛玉衡看了他一眼,淡淡道:“这是阳神。” 阳神道门三品的阳神?传说中不惧风雷,遨游太虚的阳神?许七安面露诧异,像围观大熊猫似的,眼睛都挪不开了。 洛玉衡秀眉轻蹙,清澈眼波闪过愠色,淡淡道:“唤我何事?” 察觉到自己的目光无意中冒犯了国师,许七安连忙正襟危坐,目不斜视,沉声道:“有件事想要告之国师。” 顿了顿,他斟酌道:“楚州屠城案中,元景帝和淮王合谋,一人炼制血丹,另一人炼制魂丹。淮王炼制血丹是为冲击三品大圆满,而后吞噬王妃灵蕴。” 既然已经翻脸,就不装模作样的称“陛下”了。至于王妃的秘密,许七安不信堂堂二品道首,会不知道王妃身藏灵蕴。 “我想知道的是,元景帝炼制魂丹何用?” 闻言,洛玉衡皱起眉头,沉吟数秒,缓缓道:“元景修道二十年,堪堪达六品阴神境。结丹遥遥无期。” 这,这修道二十年还是个六品,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吐槽了,举国之力的资源,就算一头猪,应该也结丹了吧!! 元景帝修道的天赋,与许铃音读书天赋等同? 许七安收拢思绪,道:“会不会,是伪装?” 洛玉衡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许七安连连作揖,以表歉意。 如此质疑,是对一位道门二品强者的不尊重。 洛玉衡继续道:“元景魂魄天生羸弱,这是他修道资质差的原因。” 金莲道长说过,魂丹能增强元神,莫非元景帝是为弥补先天缺陷?许七安心里想着,又听洛玉衡蹙眉道: “但增强元神的方法极多,冥想、食饵都可以,不必非要炼制魂丹。” 许七安颔首:“也就是说,魂丹另有作用。” 从心理学角度来说,只有疯子才是无所顾忌,但元景帝不是疯子,相反,他是个心机深沉的君王。 他做事情之前,肯定会衡量后果,利益足够丰厚,他才会去做。如果魂丹仅仅只是稳住六品的根基,他不太可能主动谋划屠城,代价太大了。 最多就是默许淮王罢了。 洛玉衡反问道:“你有什么看法?” 许七安苦笑道:“缺乏线索,无从猜测,我会试着查一查这件事。至于国师,您心里做到就好。” 他相信以一位二品强者的智慧,不需要他做太多解释和叮嘱,给个提醒就够了。 洛玉衡“嗯”了一声,问道:“王妃她,真的被蛮族掳走,而后再没消息了?” 许七安扼腕叹息:“是啊,可惜了大奉第一美人,淮王已死,王妃恐怕也” 他适当的流露一些惋惜,充分表达出一个正常男子对绝色美人惨遭不幸的遗憾。 洛玉衡不动声色的看他一眼,沉默片刻,不经意的问道:“听金莲说,你曾在雍州城外的地宫古墓里,发现上古房中术?” 你问这个干嘛?许七安愣了一下,如实回答:“是的。” “可有参悟透彻?” 问话的时候,洛玉衡的美眸,专注的凝视着他。 “这未曾修行过,听金莲道长说,此术得精通房中术的男女同修才可,并非找一个女子,就能双修。” 许七安也是老油条了,与一位绝色美人谈起这种私密事,仍旧有些尴尬。 洛玉衡微微颔首。 许七安从她眼里,看到了一丝丝的满意? “楚州屠城案暂告一段落,元景现在恨不得此事立刻过去,绝不会在短期内对你施行报复。”洛玉衡提点道: “至于后续,你自己多加防备。一旦发现他有报复的迹象,便立刻让家人辞官,等以后再起复吧。” 许七安点点头,这是得罪一个皇帝的代价。 幕后黑手暂时没有出手的迹象,是远患,而元景帝是近忧。 我必须极快提升修为,这样才有自保能力 “这枚符剑收好,危机时刻以气机激发,勉强算我一击吧。若是需要联络,灌入神念便可。” 洛玉衡的阳神,化作金光遁走。 许七安收好符剑,捏了捏眉心:“短期目标,晋升五品。然后查一查元景帝,嘿,想不到我也有查皇帝的一天。” “钟璃钟璃” 许七安出了屋子,四处张望。 “我在这里。”钟璃抱着膝盖,坐在窗户边,弱弱的回应一句。 没摔伤就好许七安松了口气。 他带着钟璃路过许二郎的书房边,从窗户里看去,许二郎和楚元缜把酒言欢,书生袖手空谈,还在继续。 嗯,以楚兄对人情世故的老练,知道二郎“不愿透露身份”的前提下,不会贸然提及地书碎片。 二郎能和楚元缜聊这么久,不愧是春闱会元,二甲进士,水平不错嘛。 一路来到李妙真房门口,听见苏苏在里面脆生生的说道:“爹,哎,爹,哎” 复读机似的,一遍又一遍,乐不可支的样子。 “你已经开始练习怎么叫我爹了吗?不要叫爹,要叫爸爸。”许七安推开房门,进入房间。 苏苏穿着精美繁复的白裙,咯咯笑道:“关你什么事,你家那个蠢小孩真有趣,主人教你认字,写了一个“爹”,主人说:爹。 “你家那蠢小孩说:哎!” 苏苏笑的脚底打滑,趴在桌上,花枝乱颤。 许七安:“” 难怪李妙真当时一副怀疑人生的样子。 那楚元缜又是为何如此暴怒?他想了想,忍住没问,不想去揭同伴的伤疤。 “我要出门一趟,你要是无事,陪我走一遭?”许七安看向天宗圣女。 圣女的小脸蛋写满了“不开心”三个字,没好气道:“有事就说,别打扰我修行。” 语气有点冲啊,你不要把小豆丁的气迁怒到我头上吧许七安解释道: “我知道曹国公的一处私宅,里面藏着了不得的东西,一起去探索探索?” 你这么一说我就来兴趣了李妙真笑起来:“好呀。” 曹国公的私宅在离皇城几里外,临湖的一座小院。 说是小院,其实也不小,两进,院门挂着锁,许久不曾有人居住。 李妙真眯着眼,审视着这座宅子,冷哼道:“这样一座私宅,离皇城不远,地段好,又安静,少说得八千两银子。 “而曹国公有十几座这样的私宅,用来金屋藏娇养外室,简直可恨,可杀。” 抱歉,再过不久,我也成了买私宅养外室的男人许七安无声的调侃一句,环顾四周,武者对危险的本能直觉没有给出回馈。 周围没人埋伏,曹国公的这座私宅,确实隐蔽。 见四下无人,许七安李妙真和钟璃跃过高墙,轻飘飘的落在院内。 脚掌落地的刹那,许七安突然转身,张开双臂,下一刻,翻墙时脚尖被扳了一下的钟璃,一头扎进他怀里。 钟师姐娇躯柔软,隔着布衣袍子,仍能感受到肌肤的弹性。 “谢谢”钟璃有些欣喜,本来这一下,她的脸就先落地了。 “不用谢,熟能生巧。”许七安笑道。 “”李妙真张了张嘴,怜悯的叹息一声。 术士五品,预言师,不知道卡死了多少天之骄子。 这座院子许久没有住人,但并不显落魄,想来是曹国公定期让人来养护、打扫。 穿过院子,进入内堂,三人摸索了一圈,发现这就是个正常不过的宅子,闲置着,没有太珍贵的东西。 “应该是有暗室。”李妙真分析道。 “不是暗室,是地窖。” 许七安迎着天宗圣女诧异的眼神,解释道:“房屋的结构,室内的大小,不足以隐藏一间密室。” 李妙真恍然,解开香囊,轻轻一拍,一缕缕青烟冒出,钻入地底。 俄顷,一缕青烟返回,在李妙真耳边诉说鬼语。 李妙真倾听片刻,道:“随我来。” 她带着许七安和钟璃,来到与主卧相通的书房,推开书桌后的大椅,用力一踏。 “轰隆” 地砖碎裂,坍塌出一个黑乎乎的地洞。陡峭的石阶通往地窖。 三人顺着石阶进入地窖,沉闷的空气里,回荡着他们的脚步声。 地窖并不深,如同寻常富裕人家用来储存冰块和蔬菜的地窖一般,只不过,曹国公用它来藏珍品古玩。 李妙真点亮嵌在墙壁里的油灯,一盏接一盏,为幽暗的地窖带来火色光辉。 地窖里放置着一排又一排的博古架,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古玩,瓷瓶、玉器、青铜兽、夜明珠等等。 看的人眼花缭乱。 世界上并不缺少美,而是缺少发现美的眼睛许七安心里油然而生这句名言。 然后,他便听李妙真说道:“这里每一件物品都价值不菲,拿出去换成银子,可以救许多无家可归,食不饱腹的难民。” 说这些话的时候,她眼里闪烁着兴奋的光。 “?” 许七安僵硬着脖子,慢慢扭头看着她。 我带你来就是为了这个吗?信不信我杀人灭口啊他咳嗽一声: “确实如此,不过,做慈善要量力而行。倾家荡产做慈善是傻子才干的事。” “这些难道不是不义之财吗?”李妙真斜着眼睛看他。 你确定你是太上忘情李妙真? “到时候抽三成给你做好事。”许七安摆摆手,不愿多谈,转而说道: “这些玩意儿,要么是贪污受贿来的,要么是其他见不得光的渠道。” 钟璃伸出小手,拿起一枚蔚蓝的冰珠,它质地澄澈,宛如藏着蓝色海洋,在油灯的光辉里,折射出惊心动魄的光芒。 “这是南海国盛产的鲛珠,非常珍贵,是贡品。”钟璃作为司天监的弟子,对奢侈品的认识,远超许白嫖和天宗圣女。 私吞贡品?! 许七安懂了,难怪曹国公要特意购置一座私宅来安置这些东西。 接下来,他取出地书碎片,把这些珍贵玩意,一件件的收入镜中世界,比如容易破损的,比如瓷器之类的,则比较头疼。 “这边有箱子,收到箱子里吧。”李妙真指着地窖深处的角落。 啪一声,箱子打开。 并没有让人沉迷的金色光芒,或银色光芒闪烁,许七安有些失望。 箱子里摆放着一叠叠的密信,许七安展开看了几封,呼吸突然急促起来。 他一篇篇翻阅过去,快速浏览,这些密信,是曹国公记录下来的,贪赃枉法的记录。 有些甚至可以追溯到十几二十年前,私吞贡品、贪墨赈灾银粮、霸占军田与之勾结的人里有文官,有勋贵,有皇室宗亲。 如果把这些密信曝光出去,绝对会引起朝堂动荡,倾轧到的人,数不胜数。 “给魏公,把这些密信给魏公” 许七安下意识的,本能的反应是上交给魏渊,让他掌握这些资料,增加魏渊的政治资本。 几秒后,他冷静下来。 不急,就算要给魏公,也不急一时。不,不能全给魏渊,得给二郎留一些,他同样需要政治资本。 心里想着,他又从底部抽出一封密信,展开。 “元景15年,已与王党、燕党、誉王等宗亲勋贵联手铲除苏航,彻底肃清党,苏航问斩,府中女眷充入教坊司,男丁流放。收受燕党、王党各八千两贿赂” 苏航,这名字好熟悉许七安心里念头闪过,便听李妙真花容失色,脱口而出:“苏苏的父亲” 许七安猛的记忆,苏苏的父亲就叫苏航,贞德29年的进士,元景14年,不知因何原因,被贬回江州担任知府,次年问斩,罪名是受贿贪污。 苏苏的父亲果然是死于党争,还是这么多党派联手? “原来苏苏的父亲是被他们害死的。燕党、王党,还有誉王等勋贵宗亲。”李妙真愤愤道。 “不对,这封信问题很大”许七安指着密信上,某一处空白,皱眉道:“你看,“党”的前面为什么是空白的,彻底肃清什么党?” 党字的面前,留了一个空白,正好是一个字的宽度。 “会不会是有什么原因,让曹国公忌惮,没有把那个党派写出来?”李妙真猜测。 “如果是这个原因,他大可不写,或用代号替代。再说,都已经肃清了,还需要忌惮什么?”许七安摇头,否定了李妙真的猜测,指着密信说道: “这里更像是写了字的,就像是被什么力量硬生生抹去了,才留下了空白。” 李妙真皱着眉头,做出努力分析的姿态,许久后,她把分析出的问号从大脑里抹去,放弃了思考,问道: “你有什么看法?” 既然身边有一位经验丰富本事高强的推理能手,她何必自己动脑子呢。 “我能有什么看法,就这点信息,根本不足以提供我建立假设。嗯,你不是说苏苏父亲的卷宗,在江州查不到吗。 “那咱们就找机会去吏部和刑部查一查,或者大理寺。等查出更多线索再说。” 许七安叹口气:“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苏苏父亲的死不简单。绝非正常的贪污受贿,其中涉及到的党争,牵扯的人,恐怕不少。我感觉,顺着这条线,也许能挖出很多东西。” 当即,他们把瓷器收入箱子,再把箱子收入地书碎片,将这座私宅里所有值钱的东西,一扫而空。 当然,许七安也没忘记把地契和房契带走。 他打算把这座宅子卖了,然后在许府附近买一座小院,把王妃养在那里。 三人返回许府,苏苏正坐在屋脊上看风景,撑着一把红艳艳的纸伞。 院子里,吃饱喝足的许铃音像模像样的打拳,锤炼气血,她还不忘给自己配音:嘿吼嘿吼! 两条浅浅的小眉毛竖起,做出凶巴巴的模样。 褚采薇和丽娜在边上闲聊,顺带指导。 苏苏就坐在屋脊看热闹,风撩起她的秀发,吹起她的裙摆,宛如出尘的仙子,美艳绝伦。 李妙真站在院子里,抬起头,招招手:“苏苏,下来,有事于你说。” “好哒!” 苏苏嫣然一笑,轻飘飘的落地。 小豆丁指着苏苏,对丽娜和采薇说道:“我也要学这个。” “你不行,你太胖。”丽娜和采薇一口拒绝。 小豆丁生气的不理她们,跑来抱大哥的腿。 “大哥我胖不胖?”许铃音试图从大哥这里找回自信。 “你不胖,你是个脂肪肝。”许七安摸了摸她头。 “娘是爹的小心肝,我是大哥的脂肪肝,对不对。”许铃音还记得这段对话,以前大哥和她说过。 “对对对。” 小豆丁就跑回丽娜和褚采薇身边,大声宣布:“娘是爹的小心肝,我是大哥的脂肪肝。” “闭嘴!” 婶婶从屋里出来,臊的面红耳赤,拎着鸡毛掸子,满院子追打许铃音,然而,她竟追不上 婶婶气的嗷嗷叫。 许七安等人进屋,李妙真把苏苏按在桌边,表情严肃的说道:“我们,查到关于你父亲问斩的线索了。” 苏苏娇躯可见的一颤,带着浅笑的嘴角慢慢抚平,活泼灵动的眸子黯了黯,继而闪过悲楚和茫然。 她眼睛蒙上了一层水雾,痴痴的看着许七安:“你查到的?”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六十三章 被抛弃的王妃 许七安取出准备好的密信,放在桌上。 苏苏迫不及待的展开,反复数遍,她眼里的泪光似乎愈发浓郁,但怎么都落不下来。 泪光是一种强烈的感情色彩,却不是真实的。 鬼怎么会哭呢,对啊,她连为家人哭泣都做不到。 “我,我父亲怎么会惹上这么多敌人?这,这不合理。”苏苏哀戚道。 “苏家的案子,非同寻常。”李妙真拍了拍纸人女仆的肩膀,宽慰道: “我们来京城,查你家的案子是目的之一,放心,我会替你查清楚当年那件案子的。” 许七安拱了拱手,“那就有劳飞燕女侠了,静候佳音。” 李妙真立刻扭过头来,粉面带嗔,狠狠瞪他一眼。 她当然只是随口说说的,给苏苏鼓气,这种事哪能只靠她嘛。肯定要许七安来主导的啊。 这人就是看不得她出风头。 “有劳许银许公子了。”李妙真撇撇嘴。 “本就是答应过你们的,只是吧,”许七安露出为难之色,道: “我原以为是一桩小案子,顺手而为的事,但,但没想到牵扯这么深啊。况且,我现在已经不是银锣,查案处处受阻,恐怕” 苏苏脸色微变:“你想反悔?” 许七安摇摇头,沉声道:“不,得加年限。” 钟璃和李妙真一时没反应过来,但苏苏听懂了,羞涩的低下头,细声道:“多,多久?” 许七安卖关子道:“以后再说吧。” 他没想到苏苏真的答应了,方才不过是口嗨一下,逗一逗美艳女鬼。 正说着,院子里传来门房老张,略带仓惶的喊声:“大郎,大郎,官府的人来了” 李妙真闻声,眉毛一拧,抓起桌上的飞剑,便推门出去。 许七安随她出门,恰好看见一群人马强势进入府中,为首的是穿禁军统领铠甲的中年男人,他身后跟着十几名披坚执锐的甲士。 此外,还有几名打更人陪同,银锣李玉春,铜锣宋廷风和朱广孝。 原本气势汹汹的禁军统领,目光锐利的在内院一扫,司天监的褚采薇、钟璃、天人两宗的李妙真和楚元缜 他的目光悄悄柔和了几分。 许七安和李玉春三人眼神略有触碰,便挪开,没做过多的交流。 那位禁军统领,单手按住刀柄,扬声道:“许七安,奉陛下旨意,前来问询王妃被劫一事,请你配合。” 元景帝对王妃很上心啊,尽管在这个敏感的时刻,他也依旧派人来调查我,这足以说明他对王妃很重视 要好好应对,不然,很可能打破现在的和平,如果让元景帝知道我“私藏”王妃,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许七安无声颔首,语气平静:“将军想问什么?” 禁军统领沉声道:“劳烦许公子召集府上所有人,另外,此地不是说话之处,进堂一叙。” 许七安当即让门房老张召集府上仆人,而他则带着禁军统领和李玉春,以及宋廷风、朱广孝,进了内厅。 因为仆人都被召集在了大院,因此无人奉茶,许七安坐在主位,面无表情的看着禁军统领。 这是什么态度,简直狂妄禁军统领看了他一眼,也板着脸,道: “王妃被劫的经过,陛下已经听使团提及。但仍有一些细节未知,请许公子如实相告。” 见许七安点头,禁军统领继续说道:“根据送回淮王府的婢女描述,在王妃被掳后,许公子追上了蛮族的四位首领,可有此事?” 许七安如实回答:“是的。” 禁军统领追问道:“后来呢?” “后来自然是逃走了,难道将军认为,我一个六品武夫,能力敌四位四品强者?纵使我有儒家赐予的魔法书,也做不到,对吧。”许七安以反问的语气说道。 对此,禁军统领并未反驳,算是默认了,但他并没有完全相信,眯着眼,追问道: “既然知道自己不是对手,许大人为何要追上去?” 许七安面色如常:“我当时也不知道还有一位四品强者守株待兔。之所以追上去,不过是尽一尽为人臣子的本分,看有没有机会救回王妃,见事不可为,自然便罢手了。” 尽臣子本分?整个朝廷,就你最不当人子禁军统领沉默几秒,忽然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似乎从未有人告诉过你王妃还活着吧?根据婢女描述,当时“王妃”已经死于蛇妖红菱之手,许大人是怎么知道王妃还活着的?” 许七安抵达时,假王妃已经身亡。 使团汇报王妃被掳走,去向不明,那是因为他们没有见到这一幕。而许七安当时明明见到这一幕,按理说,在他的认识里,王妃已经死了。 现在,许七安对王妃未死之事毫不惊讶,这说明什么? 面对禁军统领的质问,许七安同样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似乎从未有人告诉过你,我不知道那是假王妃吧。” 禁军统领眉头一皱。 许七安自信十足的笑了笑:“当时阙永修抛弃使团独自逃亡,他不但背负着“王妃”,同时还让侍卫背负婢女一起逃命。 “呵呵,阙永修可不是大善人,如果这样我还看不出真王妃混在婢女里,那我大奉第一神捕的名头,岂不是浪得虚名?” 禁军统领愣住了,他无力反驳许七安的话,甚至觉得就该是这样。 如果假王妃能瞒住许七安,那他就不是传奇神捕。 这时,一位禁军走到内厅门口,恭声道:“统领,已经检查完毕。” 禁军统领当即起身,道:“告辞。” 他也没看李玉春三人,径直带人离去。 内厅里,只剩下曾经的同僚,往日里感情深厚的四人,一时间却找不到话题,彼此沉默着。 过了许久,李玉春起身,许七安连忙跟着起身,春哥走到他面前,审视了一下,伸手替他抚平胸口的褶子,淡淡道: “衣服有褶子,就显得不够体面,这些小事你自己要记得处理。” 说完,他低声道:“做的很好,我因你而骄傲。” “头儿”许七安眼眶发热。 李玉春摆摆手,看向宋廷风和朱广孝。 “宁宴,你尽早离京吧。” 宋廷风张开双臂,与他拥抱,在耳边低声说:“陛下不会放过你的。” 朱广孝闷声道:“离开京城,便不要再回来了,我们兄弟仨也许再没有相见之日。不过挺好,总比没命强。” 许七安咧嘴,笑道:“暂时还不会走,以后有空勾栏听曲,我请客。” 他送三人走出内厅,刚行至门口,便看见钟璃贴着墙,小心翼翼的挪过来,一路上左顾右盼,预防着可能存在的危险。 然后,她就和李玉春大眼瞪小眼,打了个照面。 许七安清晰的看见,春哥后颈凸起一层鸡皮疙瘩,而后,像是遇到了可怕的事物,本能的后跳,同时飞起一脚。 砰! 钟璃被踹飞出去,咕噜噜滚到远处。 李玉春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不敢去看钟璃,掩面而走。 许七安飞奔过去,把钟师姐搀扶起来,她带着哭腔,委屈的问:“他为什么打我” “” 许七安也张了张嘴,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作答,怜惜的摸了摸她头:“他这人有毛病,以后见着了,躲着他走。” 禁军统领带着下属离开许府,骑马奔出一段路,这才减缓速度,问道:“许府情况如何?” 下属回答道:“近来没有新入府的仆人,也没有易容乔装的痕迹,每个人的身份都问清楚了,回头可以找府衙、长乐县衙的户籍核对身份。 “另外,我们简单搜查了一遍许府,没有发现来历不明的女子。” 看来他确实与王妃毫无瓜葛禁军统领颔首,吩咐道: “这段时间,派人盯着许府,注意每一个出入府中的人,如果有新入府的下人,立刻汇报。” 下属点头应是,而后问道:“许七安需要派人盯着吗?” 禁军统领没好气道:“你盯的了一个六品武夫?” “” 回宫后,禁军统领把事情如实汇报,元景帝没有回应,既没继续追查的吩咐,也没说就此作罢。 午后的阳光透着微微的燥热,绿叶在烈日的光辉中透出七彩斑斓的光晕。 婶婶决定要给大家做酸梅汤喝,获得许铃音、丽娜、褚采薇一致好评。 许七安推开二郎书房的门,许二郎正与楚元缜对弈,一边喝酒,一边对弈,一边谈天说地。 笃笃许白嫖敲了两下桌面,引来两人的注意,沉吟说道: “二郎,我记得有一种官职,是记录皇帝宫廷内的一言一行,事无大小,都要记录。” 楚元缜笑道:“是起居郎。” 许七安立刻点头:“对对对,就是起居郎,嗯,是翰林院的对吧?” 许二郎抬了抬下巴,颔首道:“翰林院负责修撰史书,而起居注是修史的重要依据之一,自然是我翰林院的清贵来担任起居郎。” 许七安追问道:“你能接触到吗?” 许二郎略有犹豫,点点头:“有些困难,但可以。” 许七安小声道:“我要元景帝登基以来,所有的起居注。” 许二郎一口拒绝:“荒谬,起居注带不出来,再者,也无法堂而皇之的抄录。” 许七安摇头:“没让人抄录,更没让你带出来,用你脑子记下来,然后背诵给我。八品修身境,早就过目不忘了吧。” 许二郎脸一 xx白:“那也很累的,起居注篇幅过长” 许七安拍了拍小老弟的肩膀:“你不是和王家小姐眉来眼去吗,大哥过阵子教你一招绝学:江户四十八手。” 次日,许七安骑着心爱的小母马,来到一家酒楼,要了一个包间后,点好酒菜,慢慢等待。 一刻钟不到,刑部陈总捕头和大理寺丞,先后赴约而来。 两人穿着便服,鬼祟的很,似乎怕人认出来,做了简单的易容。 “许大人现在是禁忌人物,与你私底下相会,得小心为上。”大理寺丞脸上挂着老油条的笑容,悠然的吃菜喝酒。 陈总捕头脸色严肃,开门见山:“找我们何事?” 许七安给两人倒酒,笑道: “劳烦二位一件事,我想查一起陈年旧案,事主名叫苏航,贞德29年的进士。元景14年,不知因何原因被贬江州担任知府,次年,因受贿贪污问斩。 “此人曾经是诸公之一,身份不低,刑部和大理寺想必会有他的卷宗,我想看一看。” 大理寺丞皱了皱眉:“未曾听说此人,许大人为何突然查一起二十多年前的旧案?” 许七安随口解释:“实不相瞒,这苏航长女是我小妾。” 说完这句话,他看见陈捕头和大理寺丞脸色猛的一变。 “???” 大理寺丞咽了咽口水:“元景14年死的人,他,他长女是你小妾?” 陈捕头没有说话,但看许七安的眼神,仿佛在说:你好这口? 额,苏苏的真实年纪确实能做我娘了许七安反应过来,不甚在意的笑道: “开个玩笑,其实是他长女的女儿,是我小妾。当年因为意外,那位长女恰好不在家中,故而逃过一劫。” 大理寺丞点点头:“此事倒也好办,三日后,同样的时间,在此碰头。我把卷宗给你带来,但你不能带走,看完,我便带回去。” 陈捕头道:“我也一样。” 许七安松了口气:“多谢二位。” 说着,取出两张面值一百两的银票。 大理寺丞没接,自嘲道:“我刚说过郑大人唤回了我的良心,你莫要再污了我。吃你一顿酒席,就算是报酬了。” 陈捕头:“我也一样。” 您是张翼德么许七安心里吐槽,举起酒杯,微笑示意。 酒足饭饱,他跨在小母马背上,随着起起伏伏的节奏,往牙行而去。 还有一位大美人等着她安置呢。 午膳过后,王妃闷闷不乐的回到客栈,坐在梳妆台前一言不发。 她怀疑自己被抛弃了,天宗圣女一走便是四天,杳无音讯。而那个臭男人,好像把她忘的一干二净似的。 再也没来找过她。 银子倒是还有,够她在这家客栈住一旬,只是她心里没了依靠,便再也找不到安全感。 尤其今日吃过早膳,王妃伪装成寻常妇人,屁颠颠的一个人在城里逛啊逛,逛到戏楼去了。 戏楼老有意思了,又热闹,又有好戏看。 她掏了五个铜板,进去看一场戏,戏里讲的是一个出身富贵人家的千金,爱上一位穷酸秀才,但由于门不当户不对,家里不同意,于是两人私奔。 最开始的生活是甜蜜且幸福的,书生为功名苦读,富家千金学着做绣工,素手调羹,小日子清贫,但还过得去。 可是渐渐的,随着富家千金带来的银子花完,书生又只知道读书,生活变的捉襟见肘。 于是富家小姐就被书生抛弃了,赶出了家门。 她一个人凄楚的走在街上,最后选择投河自尽。 看到尾声,王妃眼泪哗啦啦的流下来,觉得自己就是那个可怜的富家千金。 被人花言巧语的骗出家门,而后惨遭抛弃。 “许七安这个挨千刀的,肯定把我给忘了,嫌我是累赘”王妃坐在梳妆台前,默默垂泪。 就在这时,客房的门被敲响。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六十四章 莲子成熟在即 李妙真回来了?还是客栈小二敲门? 王妃慌乱的抹掉眼泪,清了清嗓子,尽量让语气平静:“何人?” 房门外传来熟悉的,醇厚的嗓音,压的很低:“是我,开门。” 王妃霍然起身,平平无奇的脸庞涌起无法自控的惊喜和激动,美眸亮了亮,但旋即又坐回凳子,背过身,道: “你是何人,我又不识得你,凭什么给你开门。” “我是你大明湖畔的野男人啊。”许七安敲了敲门。 王妃啐了一口,柳眉倒竖,娇斥道:“我不认识你,休要再来叨扰。否则,就叫店家来赶人了。” 她脑海里旋即想起上午看的戏,那书生也不是一开始就俘获千金小姐芳心的。里面有一个桥段,富家千金说:你若真的属意我,便在院外等到三更,我推开窗户见到你,便信你。 书生果真等到三更天,于是富家千金就相信他对自己是真心的。 王妃试探道:“你若是诚心的,便在门口站到三更天,我便信你。” 说完,她有些期待许七安的反应。 当然,王妃是不承认自己和他有什么暧昧纠葛的,就是他承诺过要安置自己,自己觉得他固然是个好色之徒,却不失为真豪杰。 于是相信了他。 她和许七安是清清白白,可不是戏剧里私定终身的男女。 这几天里,她无数次强调自己,双方关系是江湖豪杰一诺千金重,绝对不是男女之间的私相授受。 只有这样,她才能说服自己和许七安相处,接受他的馈赠。毕竟她是嫁过人的女子,那个有名无实的丈夫刚死去,她就跟着野男人私奔,多难听啊。 “神经病!” 门外的人毫不留情的骂了一句,没好气道:“你到底开不开门。” 王妃赌气道:“不开。” 他就说:“你既然喜欢待在客栈,那就待着吧,我会定期过来帮你交房钱,不打扰了,告辞。” 王妃肩膀动了动,下意识的想转身,但忍住了。 她默默做了片刻,发现门外居然真的没了动静,终于忍不住回头看去,门外空空如也。 王妃心里一沉,突然涌起难以言喻的恐惧,起身疾步走到门口,打开房门,左右顾盼,廊道空空荡荡。 王妃大急,跑过长长廊道,提着裙摆,顺着楼梯下楼,追出客栈。 然后,她看见客栈外的街边,站着一个五官柔和,平平无奇的男人。 他笑眯眯的望着追出来的自己,道:“走吧!”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他,王妃就卸下了所有矜持,放下了所有委屈和恼怒,选择了跟他走。 许七安在离许府不远,也不近的地段买了一座宅子,就是一个小小的四合院,坐北朝南,东西各有两间厢房。 “这座宅子是我冒名购置的产业,不会有人查到,我现在这个样子也没人认识,你可以放心居住。” 许七安掏出钥匙,打开院门,道:“以后你就一个人住在这里吧,身份敏感,不能给你请丫鬟和老妈子。 “所以很多事情你自己要学着去做,比如洗衣做饭,洒扫庭院。当然,我会给你留些银子,这些活计你若是嫌累,可以雇人做。但能自己做,尽量自己做。 “内城的治安很好,白日里不用说了,夜里有打更人和御刀卫巡逻,你可以安心住着。” 王妃接过他递来的钥匙,握在小手里,没有回应。 许七安看着她,犹豫了一下,道:“要不,我隔两天便过来住一次?” 王妃吃了一惊,护住胸口,“噔噔噔”后退几步。 我不是说要睡你啊许七安嘴角抽动一下,解释道:“我可以歇在东厢房,或西厢房。” 闻言,王妃沉默了。 她没有同意,但也没拒绝,这座宅子是你买的,你非要与我一起住,那我一个弱女子也没有办法。 王妃进了屋子,四处逛一圈,发现锅碗瓢盆,被褥家具等等,一应俱全,且都是新的。 甚至衣柜里还有几件不新不旧的衣服。 “这些衣服是谁的?”她心情不错,声音便带了几分娇气。 “是我婶婶的,我寻思着你俩的身段差不多,应该能穿。”许七安的声音从外头传来。 “你让我穿别人的旧衣服?”王妃难以置信。 许七安走过来,倚着房门,手臂抱胸,调侃打趣道:“床下的柜子里有上好的绸缎,你可以给自己做几件衣裳。” 王妃语塞,耸拉着眉毛:“我不去” 你要学的还多着呢,一只金丝雀想重新飞向自由的天空,就必须学着独立起来。许七安狠了狠心,不搭理她失落的小情绪,招手道: “去井里打一桶水上来,我看看你的力气。” 王妃颇有兴趣的跟着他出了屋,来到井边,试着打水,但很快就摇头:“太重了,提不起来。” 许七安就给她换了一个小巧的木桶,一桶水相当于半个脸盆,这点重量,许铃音都能提起来。 王妃不负众望,果然提起来了。 “啊,桶掉井里了。”王妃手一滑,连桶带绳掉进井里,她很无辜的看一眼许七安。 “你为什么要用受害者的目光看我?” “我怎么知道它会掉井里。” “这说明你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犯的错误,或者,你企图用无辜的眼神来撒娇,换取我的原谅和宽容。” “我,我才没有撒娇。”王妃不承认,跺脚道:“那怎么办嘛。” “这个时候,你就需要一个男人。”许七安张开手掌心,气机运转,把木桶吸摄上来。 需要一个男人王妃愤愤反驳:“我现在是寡妇,我没有男人。” 这个话题并不适合深入,至少他们不适合,于是许七安岔开话题,道:“书房里的书,闲暇时你可以看看,用来打发时间。” 在王妃开口拒绝前,许七安补充道:“放心,都是闲书话本。” 王妃微微颔首:“那我就有兴趣了。” 看书不急于一时,她从屋子里搬来大木盆,自力更生的从井里提水,然后把许宁宴婶婶的衣服取出来,一股脑儿的丢进大木盆里。 笨拙的浆洗衣裳。 许七安坐在井沿,叼了一根草,看着这位曾经的镇北王妃,大奉第一美人,坐在小板凳上,认真浆洗衣裳。 她袖子撩起,露出两截白嫩的藕臂,菩提手串遮掩了她倾国倾城的绝色容颜,但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气质,总是让人着迷。 她的美,绝不局限于外表。 “你打算什么时候离京?”慕南栀漫不经心的问道。 “你怎么知道我要离京。”许七安反问。 “我虽然与他相处不多,但他的为人多少知道一些,自大自负,绝不会容忍你的。此时不报复,不过是时机未到,你若以为他会就此罢休,那会死的很惨。” 慕南栀撩了撩额发,哼哼两声:“而且还好色,当初我入宫时,他第一眼见到我,人都呆了。那时我便知道,即使是皇帝,和凡夫俗子也没什么两样。” 是你颜值太高了啊王妃,不但皇帝想霸占你的美,雨神也想霸占你的美许七安吐了个槽。 “那你离京的时候,能带上我吗?”她小心翼翼的试探。 “不带。”许七安没好气道。 慕南栀“噢”了一声,低头继续搓洗衣服,许七安仰起头,望着蔚蓝天空发呆,然后被混合着泡沫的脏水泼了一脸。 始作俑者捧腹大笑。 许七安恶狠狠瞪她一眼,她也不怕,掐着腰,挑衅的抬起下巴。 不知不觉到了黄昏,许七安和王妃联手做了一桌饭菜,勉强能够下咽。 用过晚膳,他试探道:“宵禁了,我,嗯,我今晚就不走?” 王妃不作答,自顾自的收拾碗筷。 “喂?”许七安喊道。 “你爱留不留,问我作甚,我一个弱女子,还能赶你走?”她凶巴巴的回复。 充分表现出无可奈何的姿态。 剑州,一座依山傍水的山庄,亭台水榭,小桥流水。 阁楼建造精巧,假山、花园、绿树点缀,景致秀丽。 山庄内院,有一口冒出寒气的水池,池中长着一株九色花苞,赤橙黄绿青蓝紫金白 夜色里,金莲道长踱步到池边,道袍浆洗的发白,花白发丝凌乱,他目光温润明亮,默默的凝视着池中花苞。 这座山庄是剑州一位商贾富户的产业,多年前,那位富户落难,遭贼人追杀,恰好被地宗一位道长所救。 为表示感谢,便进这座庄园赠予道长。 后来,这座山庄便成了地宗修善派的秘密据点,也是天地会的总部。 山庄里,地宗道士共有三十六名,除金莲外,还有一位白莲道长,四品强者。 其余弟子修为不等。 金莲道长率先这部分弟子逃亡至此,一直猥琐发育,换下道袍,拿起锄头,表面上是山庄里的仆人,实际是忍辱负重的道士。 把据点选择在这里,金莲道长是做过深思熟虑的,剑州是大奉的武道圣地,也是唯一一个有“武林盟主”的洲。 其他十二洲帮派林立,却如一盘散沙。但剑州的整个武林,是一个整体。 统治剑州江湖的,便是武林盟。 这是一个连当地官府都要客客气气,连朝廷都要承认其地位的组织。当然,武林盟并不是以力犯禁的邪道组织。 相反,武林盟的存在,让剑州的江湖秩序得到极大改善,做到了真正的江湖事江湖了。 金莲道长把据点选在这里,是因为此地秩序完善,有足够强大的江湖组织,有效的遏制地宗妖道的渗透。 这时,池水倏地沸腾,气泡咕咕,寒气如烟雾腾起。 那朵九色花苞,忽然活了过来,赤橙黄绿青蓝紫金白依次亮起,霞光涨落,宛如呼吸。 霞光涨落数十次后,花苞一震,冲起一道数百丈高的霞光,将黑夜照亮。数十里外,只要抬头,都能看到这道瑰丽霞光。 “九色金莲每次濒临成熟,都要喷吐霞光,怎么都掩盖不住。” 这时,穿着素色长裙,做少妇打扮的婉约女子,娉婷而来,与金莲道长并肩而立,眺望夜空中缓缓消散的霞光。 “黑莲必定察觉到了,瞒不过的,宗主,您有找到适合的帮手吗?”少妇忧心忡忡的说道。 金莲道长笑着反问:“你认为的,适合的帮手是谁?” 道号白莲的少妇柔声道:“自然是人宗道首,洛玉衡。” 金莲摇头:“她忌惮黑莲的业火,不会与他为敌的。九色金莲还不至于让她拼命,而我也暂时给不出让她心动的报酬。” 除非把许七安送到她床上金莲道长心里腹诽。不过洛玉衡对双修道侣的人选非常重视,目前还无法下定决心,大概还在考察许七安。 少妇白莲想了想,见宗主神色平静,似是颇有把握,柳眉一扬: “您莫非想出动天地会成员?可是,您不是说在他们成长起来前,在有足够把握铲除黑莲前,不会让他们身份曝光吗?” “他们的成长超乎我的想象。”金莲道长解释。 “他们是谁?”白莲眨了眨明眸,带着几分好奇。 “等他们来了剑州,你便知晓。”金莲道长卖了个关子。 遥远的仙山里,某座古老的道观。 静室里,一盏油灯摆在桌案上,盘坐在蒲团上的黑影围绕着烛光而坐,他们的脸一半染着橘色,一半藏于阴影。 烛光把他们的身影投在墙壁上,随着火苗摇曳,身影随之扭曲,宛如张牙舞爪的鬼魅。 “九色莲子快要成熟了” 深沉的声音,从虚空中传来,回荡在静室里。 烛光边的黑影,窃窃私语:“杀光金莲他们,夺回九色莲子。” “把白莲抓回来,轮番采补,吸干她的精元。” “我馋白莲的身子很多年了” “好久没有大开杀戒了,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吸食人血” “九州有武林盟,是个麻烦,不过这样才有趣,嘿嘿嘿” 话说的内容透着崩坏,语气阴森森,像是恶魔在聚会。 深沉的声音再次从虚空中响起:“也有可能是陷阱,楚州那位神秘高手是金莲的同伴,坐等我自投罗网。” 低语声瞬间消失,围坐在烛光边的阴影们似乎有所忌惮,收敛了嚣狂。 深沉的声音继续说道:“把消息传布出去,九州武林盟会感兴趣的。距离九色金莲成熟还有半月,其他州的江湖高手想必也会感兴趣。” 说到这里,深沉的声音桀桀怪笑:“这其中也包括大奉那位皇帝。” 东厢房,吹灭蜡烛,许七安躺在床榻上,正准备入睡。 忽然,熟悉的心悸感传来,有人通过碎片传书。 他旋即坐起身,重新点燃蜡烛,坐在桌边,掏出地书碎片,查看传书内容: 【九:诸位,再过半月,九色莲子便成熟了。你们准备好了吗?】 :这章写的慢。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六十五章 屏蔽天机 【四:现在吗?】 四号楚元缜率先回复。 金莲道长传书道:【九:不,不需要现在。九色莲花成熟,尚需半月,它迈入成熟的期间,恰是最脆弱的时候,经不起璀璨。 【除非地宗想毁了它,否则,不会在这个时候袭击。但半个月后,必然会迎来一场大战。】 二号李妙真传书道:【地宗妖道们已经发现你们的藏身之所?】 金莲道长回复:【黑莲与九色莲花之间存在密切感应,平时我能掩盖双方之间的联系,但莲子成熟在即,气息无法掩盖了,就在刚才,九色霞光冲霄,黑莲必定察觉。】 黑莲?地宗道首叫黑莲么,额,地宗的道士都是以有色莲花命名的?不知道有没有白莲许七安还是第一次知道地宗道首的道号。 黑莲这个称号,无天佛祖,是你吗? 他坐在桌边,念叨出只有自己能听懂的梗,然后自顾自的,有些落寞的笑了一下。 楚元缜传书道:【这也意味着地宗妖道会准备的更加妥当,对我们非常不利。】 这时,极少说话的五号,丽娜传书回应:【管他呢,来在多人,我也能把他们砸成肉酱。】 看到这里,许七安觉得,有必要出声提示一下他们,以指代笔,输入信息: 【三:我听大哥说过,他在楚州时,见到过地宗道首参与血丹炼制,那是个分身。然而,实力隐隐有三品。如果争夺九色莲花时,再来一位这样的分身,我觉得,咱们可以提前放弃九色莲花了。】 啊,假冒二郎说话,还真有些羞耻呢,不,真正让我羞耻的是李妙真和金莲道长知道我的身份许七安恨不得捂脸,觉得自己社会性死亡又加深了。 天地会成员心里一凛,如果黑莲道首真的能出动一位三品分身,哪怕是堪堪够到三品战力的分身,也足以横扫天地会众人。 金莲道长传书道:【黑莲在楚州屠城案中获得了巨大好处,那尊三品分身想必就是当时塑造的。事后分身虽然毁了,但他必然还有余力,或许会再造出一具同等境界的分身。 【不过你们无须担心,而今我已经恢复,只要黑莲不是本体亲至,我便能对付他。呵呵,他不可能本体过来,这点我可以保证。 【你们要对付的是地宗其他的莲花道士。】 你拿什么保证黑莲一定不会本体来?还有,金莲道长你真的这么强么,黑莲分身可是三品啊许七安皱了皱眉。 唔,当日金莲道长就是潜回地宗盗取了九色莲花,被黑莲道首打伤后,一路逃亡到京城。这么看来,金莲道长比我想象中的更强大? 甚至超越了四品? 见金莲道长信誓旦旦保证,天地会成员松了口气。 楚元缜传书道:【楚州屠城案告诉我们,淮王与黑莲有勾结,以此推断,元景帝会不会也和地宗有勾结?这一点,咱们不得不防。】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如果元景帝插手此事,变数就大了李妙真心里一凛。 楚元缜不愧是本群另一位智商担当,说出了我的顾虑许七安微微颔首。 一起砸扁就可以啦丽娜满不在乎的想。 六号和一号始终窥屏,没有传书。 金莲道长传书回应:【此事倒也好办,三号,你通知一下你堂哥,请他出手相助。一来可以增加我方战力,二来魏渊不会坐视不理。】 好主意! 楚元缜眼睛一亮。 许宁宴虽然是六品武者,但金刚神功小成,又有儒家法术书卷,能发挥的战力远胜普通四品。 最关键的是,许宁宴是武夫。武夫攻杀手段,是所有体系里最顶尖的。 耐力也是最顶尖的。 除了手段单一,无法应对复杂情况,缺乏群体攻击技能,各方面都不存在短板。 额,金莲道长当初选择我作为三号地书碎片持有者,后来又将我当做桥梁,与魏公达成一定的默契,是不是就存了关键时刻利用打更人的想法? 许七安忽然想到这个细节,并认为极有可能。 如此才符合金莲道长老银币的形象。 金莲道长,你说这样的话不觉得羞耻吗李妙真没有说话,她坐在桌边,眼神复杂。 她是知道三号真实身份的,现在看着许七安和金莲道长唱双簧,天宗圣女觉得很羞耻。 【三:好的道长,我会通知我堂哥的。不过,如果魏渊答应出手,恐怕你的莲子还得在分润出去一些。】 【九:没问题,九色莲花一甲子成熟一次,一次能结十四粒莲子,贫道只能再分出去两粒。这一点,希望你能转告你堂哥,让他告之魏渊。】 【三:好的,我实力低微,就不凑热闹了,但我堂哥神勇无比,必定能助道长守护莲子。】 【九:呵呵,一门双杰。】 这两人李妙真默默捂脸。 结束群聊后,许七安不出意外,收到了金莲道长的传书:“你修为如何了?” 许七安传书回复:“我正好缺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说不定能临阵突破,晋升五品。” 金莲道长:“很好,五品武夫,才是真正的登堂入室,不惧群攻。” 许七安:“道长,先不说这个,黑莲与元景帝有勾结,如果让他知道我是地书碎片持有者,那元景帝也会知道。事后若是两人联手,我会很麻烦。我如何能暂时解除与地书碎片的认主关系?” 如果黑莲不知道他是地书碎片持有者,那么仇恨值就不会太高。 最重要的是,当日在楚州城,黑莲知道那位神秘强者是地书碎片持有者,那么许七安要是参与莲子守护战,就只有两条路可以走: 一,隐瞒关于“许七安”的一切。 这个办法有很大的弊端,他无法使用黑金长刀,无法施展天地一刀斩,无法施展金刚神功。而神殊,已经陷入沉睡。 一身本事,发挥不出,如何守护莲子? 二,解除与地书碎片之间的认主关系。 如此一来,许七安之所以会出现在剑州,是因为受到了李妙真和楚元缜的邀请。并不是他地书碎片持有者的身份。 聪明人甚至会产生联想,当日楚元缜和李妙真帮助他拦截禁军,是不是双方私底下达成了交易,换来日许七安帮忙守护莲子。 对比之下,第二个方法明显更好。 金莲道长沉默许久,传书道:“等你来了剑州,我再替你解除认主关系。地书秘法不能外传,希望你理解。当然,你若愿意拜我为师,这就不成问题。” 呵呵,您先跟我云鹿书院的四位老师打声招呼,看他们同不同意?许七安嘴角抽了抽。 为什么每个人都想当我师父? 反而是那位对我有师徒之实的大佬,却从未有过类似的心思,甚至不愿收我做义子 翌日,许七安太阳高照才起床,捧着木盆来到院子,看见王妃秀发凌乱的坐在椅子上,眯着眼儿,晒太阳。 他瞅了一眼五官平平无奇的大奉第一美人,没说话,自顾自的打了一桶水,准备洗脸刷牙。 王妃见状,连忙跑进屋子,捧着她的木盆出来了,蹲在他身边,把剩下的半桶水倒进自己木盆里。 然后把白色脸帕浸透浸湿,细细的擦拭脸颊。 许七安侧着头,看向身边的女人,难以置信道:“你是在等我打水?” 王妃边擦脸,边斜来一眼,哼哼唧唧:“不可以?” 许七安放下猪鬃牙刷,朝她拱了拱手。 离开王妃的小院,许七安回许府,牵来心爱的小母马,骑着它赶往打更人衙门。 抵达衙门口,他把缰绳丢给守门的侍卫,径直入内。 侍卫出于本能,接过缰绳,猛的想起许银锣已经不是银锣,望着他的背影张了张嘴,最后保持了沉默。 一路上,许多相熟的银锣、铜锣朝他颔首,但没人上前打招呼。 这并非他们势利,而是展现出过高的热情,很可能被人偷偷举报到陛下那里,打更人就是干这种事儿的。 只有魏渊不需要看元景帝的脸色,即使许七安不再是打更人,香火情仍旧在。 因此,他很快见到了魏渊,在七楼,熟悉的茶室里。 “魏公,地宗的金莲道长托我带句话,九色莲花成熟在即,希望您能出手帮助,他会用两粒莲子做为报酬。” 许七安还是如同以前那般,恭敬的抱拳。 他没解释九色莲花是什么东西,因为以魏渊的见识,不可能不知道九色莲花。 魏渊是许七安见过最博学的人之一,即使女学霸怀庆也远不如他。 “一粒足以,我会让倩柔去帮忙,但也只有他一个,不会有其他打更人。”魏渊温和的说道。 他旋即起身,眺望远景,沉声道:“在哪里?” “剑州。” “剑州”魏渊沉吟道:“回头取一份武林盟的资料给你,九色莲花成熟,剑州武林盟作为地头蛇,不会毫不关注,甚至会出手争夺。” 许七安点点头,而后问道:“魏公,你可曾听说过一个叫苏航的人?” “苏航” 魏渊皱眉,念叨几遍,道:“似有印象,一时间竟记不起来了。你问此人作甚?” “他是贞德29年的进士,元景14年,被贬江州担任知府,次年因贪污受贿问斩。他是我一个朋友的父亲,我答应她,帮他查明父亲问斩的真相。”许七安道。 “有什么问题?”魏渊反问道。 一个因贪污受贿问斩的高官,并没有什么稀奇的,每届京察都有类似的高官倒台。 “我从隐秘渠道得知,此人是被王党、曹国公以及诸多勋贵宗亲联手斗倒。”许七安道。 魏渊思考了片刻,摇头道:“你的信息错了,我不记得二十多年有这样的人物。” 魏,魏公不知道许七安瞳孔略有收缩,思绪一下子翻涌沸腾。 他仿佛抓到了什么似的,灵感一闪而逝,最后选择先沉默,等搜集到更多线索,有更多推测,再与魏渊探讨。 “魏公,我想去档案库查一查此人资料。” “好,我给你一份手书。” 三日之约很快就到,酒楼包间里,许七安等了一刻钟,陈总捕头和大理寺丞陆续赶来,两人都穿着便服,做了简单的伪装。 大理寺丞从怀里取出两份卷宗,递给许七安:“一份是元景14年的,另一份是元景15年的。” 许七安展开这份卷宗,认真。 元景14年卷宗:东阁大学士苏航,收受贿赂,包庇下属侵吞赈灾粮食,导致饿死灾民无数,被贬至江州。 元景15年卷宗:东阁大学士苏航,同样收受贿赂,被人进京告御状,朝廷彻查属实后,问斩! 苏航竟然是东阁大学士那曹国公密信里写的是“苏党”?许七安把卷宗还给大理寺丞,转而又看了陈捕头递来的卷宗,两者没什么差别。 “寺丞大人,您在朝为官多久了?”许七安举起酒杯示意。 “二十有五。”大理寺丞也抬起酒杯,哧溜喝了一口。 “那您为何会不识得东阁大学士苏航?”许七安质疑道。 大理寺丞的脸色陡然僵硬,端着酒杯,愣愣发呆,对啊,我为什么会不记得内阁的大学士?我为什么对苏航这号人物没有半点印象? 许七安没有多问,招呼两位喝酒吃菜,这年头不用考虑喝酒不开车,开车不喝酒的规矩,即使他喝的伶仃大醉,往小母马身上一趴,小母马也能驮着他哒哒哒的返回许府。 酒足饭饱后,许七安没有送大理寺丞和陈捕头,目送他们打开包间的门离开。 许七安带着几分微醺,往大椅一躺,一只手搭在桌上,指头有节奏的敲击桌面,他陷入了思考。 “大理寺和刑部都有卷宗,唯独打更人衙门没有,按照时间推断,魏公那会儿还没有执掌打更人衙门,他真正开始掌权,是山海关战役之后而苏航死于23年前,山海关战役发生在20年前。 “苏航是东阁大学士,可大理寺丞、魏公却并不记得此人,不但是他们,我重新问过曹国公的魂魄,他竟也不记得苏航,再联想到密信里诡异消失的那个字” 许七安脑海里浮现四个字:屏蔽天机。 下意识的,他的念头是:这事和监正有关? 但隐隐觉得这个猜测缺乏证据,缺乏相应逻辑想着想着,他靠在长椅上,打了个盹。 一刻钟后,苏醒过来。 “咦,我竟然睡着了?大理寺丞和陈捕头走了?”许七安捏了捏眉心,自顾自的站起来: “苏航这案子真麻烦啊,一点线索都没有,早知道就不答应苏苏了。还不是因为她实在太漂亮,否则我才懒得费脑子” 他像是忘记了刚才的一切,舒展懒腰离开包厢。 黄昏,寝宫内。 老太监臂弯里搭着拂尘,跨过高高的门槛,快步进入寝宫。 “陛下,有急事” 元景帝刚食饵,借着药力盘坐吐纳,没有搭理。 老太监便不敢在打扰,颇有些急躁的等待许久,终于,元景帝结束吐纳,睁开双眼,淡淡道:“何事?” 老太监从袖子里摸出纸条,递给元景帝。 元景帝接过,展开纸条看了一眼,深邃的瞳孔里迸发出亮光。 “九色莲子,点化万物” :更新迟了,先去码下一章,记得帮忙捉虫。谢谢。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六十六章 等一个家伙 元景帝收好纸条,吩咐道:“通知魏渊,让他进宫来见我不,不用了。” 刚经历人生“起伏”的老皇帝,沉吟许久,道:“通知淮王的密探,即刻前往剑州,争夺九色莲子。可以与地宗道士配合。” 顿了顿,他补充道:“尽量多带一些法器。” 老太监躬身退下。 剑州未处大奉西北地带,西邻雷州,北接江州。同时,因为有两条漕运途径剑州,故而繁花似锦。 不过,剑州最为人所津津乐道的,是他独特的地域文化:武林盟! 历朝历代,对于江湖组织的态度都是招安和打压为主,听话的招安,不听话的打压或剿灭。如此才能维持王朝统治,维持世道太平。 但凡事总有例外。 剑州的武林盟,就是可以一定程度上,做到无惧朝廷的江湖组织。 剑州自古以来,便有着深厚的武道文化,帮派林立,其中有许多屹立不倒的“百年老字号”。这些帮派,尽归武林盟管辖。 但这些帮派并不足以支撑武林盟如今的地位,追本溯源,得从史书中去找。 大周末期,百姓民不聊生,天下群雄揭竿而起,试图推翻暴政。大奉皇帝未曾发迹前,不过是无数叛军中的一支。 拉拢起数百兵马,以攻占小县城为主,然后招兵买马。 在那个时候,有几支叛军早已成了火候,具备割据一方的强大军事力量。其中一支,便来自剑州。 这支剑州叛军的首领是一位三品武夫,于战乱年代崛起,四处征战,无一败绩。 后来,大奉开国皇帝崛起,成为推翻暴政的主力之一,等大周覆灭,各路义师逐鹿中原,旧朝廷已经被推翻了,为了不再流血,剑州那位三品武夫向大奉高祖挑战。 以各自军队为筹码,来一场武夫间的意气之争。 结果不用多说,剑州那位三品武夫输了,按照约定,他把军队交给了大奉高祖,只带走核心下属,返回剑州,建立了武林盟。 那位三品武夫已经绝迹数百年,但武林盟一直宣扬他还活着,这便是武林盟真正的底气所在。 “原来武林盟的前身是义军啊” 烛光下,桌边,许七安合上打更人案牍库带出来的卷宗,他觉得这里有一个不容忽视的漏洞。 “按照卷宗记载,那位武林盟的开创者,三品高手,当初是输给了大奉高祖的。可是,高祖早就魂归天地,他凭什么还活着?” 没道理实力更强的高手反而死了,而实力低的却还活着。大家都是武夫,都是一样的粗鄙,凭什么你能活几百年? 顺着这个思路,他突然发现了以前忽略的一个细节,武宗皇帝当年清君侧为由篡位,是一名武道巅峰的枭雄。 但,百年后寿终正寝 “从大奉高祖和武宗两位皇帝的情况看,武夫似乎不能长寿?但如果是这样,剑州那位匹夫是怎么活过几百年? “武林盟在虚张声势,诓骗天下人?不可能,如果是谎言,顶多骗一骗普通人,骗不了朝廷。但朝廷默许了武林盟的存在,说明有所忌惮,那位曾经的义军领袖,真的可能还活着 “那,问题就出在大奉皇室身上?是什么原因让大奉皇室的高品武者,无法长生呢。” 许七安想不出来,便扭头问另一侧,盘坐在软塌的钟璃:“钟师姐,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钟璃披头散发的脑瓜子转过来,眼睛藏在凌乱发丝里,注视着他。 “大奉开国皇帝是怎么死的?” “慢慢老死的。” “”许七安噎了一下,忙补充道:“可是,巅峰武夫的寿元难道和普通人一样?” “我,我不是武夫,不知道呀”钟璃小声说,她为自己不能替许七安解惑,感到愧疚。 这样啊,算了,反正也不是必须要得到答案的急事许七安吹灭蜡烛,脱掉鞋子,爬上床,笑着调侃道: “过来一起睡?” 钟师姐还是黄花大闺女,所以不搭理他。 剑州。 九州地理志记载,剑州有山,山中有兽,人面兽身,六尾,能吞月,名曰“犬戎”。 犬戎山是武林盟的总部。 销魂手蓉蓉,随着师父,还有楼主,乘坐马车来到犬戎山,这座剑州武林人士心目中的圣山。 万花楼的楼主,带来了十几名高手,应召而来。 万花楼以女子为主,个个花容月貌,烟视媚行。资质好的,留下来做嫡传弟子,资质偏差的,则外嫁出去。 百年来,剑州大部分排的上名次的帮派,多多少少都与万花楼有姻亲关系。 “这次师父带你出来见见世面,你记得莫要逞强,当个旁观者便成。”美妇人叮嘱徒儿。 即使在一众美人中,也是出类拔萃的蓉蓉,先点点头,而后有些不服气的说:“师父,我已经六品了。” 六品铜皮铁骨,在江湖上也算是中流砥柱,走到哪儿都能被人尊敬。也就剑州这样的武道圣地,才显得一般般,并不出彩。 美妇人摇摇头:“六品不够看的,接下来的事件里,恐怕只有五品以上,才能参与,五品之下,怕都是送死的马前卒。” 销魂手蓉蓉心里一凛,低声道:“师父,究竟发生何事?” 说话间,马车在犬戎山脚停下来,万花楼的女子们跃下马车,举目眺望。 犬戎山缭绕在云雾间,奇峰陡峭,怪石嶙峋,山林茂密,百年老树参差,一座座阁楼、院落掩映其间。 穿过山脚的汉白玉建造的牌坊,蓉蓉提着裙摆,拾阶而上,听见师父低声道:“你知道地宗吧。” 蓉蓉点头。 道门三宗,在江湖上是“仙家大派”,九州最顶尖的势力,三宗道首是连朝廷都要忌惮三分的存在。 “听楼主说,地宗有一伙道士,在剑州培育一株叫做九色莲花的异宝,不久前,异宝成熟,霞光冲天。曹盟主上门索要莲藕,遭拒,与地宗道士打了一架。 “事后,武林盟便召集各大派,欲意围剿那伙道士。” 蓉蓉大吃一惊:“曹盟主这是作甚,纵使武林盟千秋鼎盛,也绝对得罪不起道门地宗的。” 美妇人忧心忡忡的点头,旋即又摇头:“曹盟主雄才伟略,眼光独到,他敢这么做,必定是有缘由的,只是我们不知罢了。” 这时,蓉蓉听到前头带路的楼主,柔媚清冷的声音传来:“噤声。” 师徒俩便不再说话,蓉蓉抬起头,看着楼主的背影。 万花楼女子衣着比较开放,又是夏日炎炎,穿的颇为清凉,从蓉蓉这个角度,能清晰的看见楼主圆润丰满的翘臀,往上是丝带系着盈盈一握的纤腰;流畅曼妙的背部曲线。 楼主常年轻纱遮面,紧靠一双狐媚子般眸子,浮凸的身段,便被外界誉为万花楼“花魁”,魅力可见一般。 很快,他们抵达了山顶,由盟里管事领着,进了大院,万花楼的楼主穿过院子,走进议事大厅,其余人则留在院外。 蓉蓉低调顾盼,看见大院子侯立着许多熟悉的面孔。 人均背着一把剑的是墨阁的弟子,柳公子和他的师父便在其中。 穿青衣的是神拳帮的人,这个帮派的人出拳很有章法,近来收了许多个性张扬的女弟子。 穿金红相间服饰的是千机门,擅长使用各种暗器、毒药,手段诡谲难缠。 浑身笼罩黑袍的是飞刀门,飞刀既是暗器,又非是暗器,据说飞刀门的门主,能驾驭一百零八柄飞刀。 攻杀之时,堂堂正正,甚是了得。 蓉蓉默默收回目光,仅是到场的江湖组织,便有十八个之多,能相应武林盟号召,前来会师的,都是高手,绝对没有喽啰。 盟主对什么九色莲花是志在必得啊蓉蓉心里暗想。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一个多时辰后,万花楼的楼主率先出来,而后是其他门主、帮主。 蓉蓉透过敞开的议事厅大门,看见屋内的高椅上,坐着一位魁梧高大的中年男子,穿着紫袍,金线绣出层层叠叠的云纹。 她不敢去看那人的面孔,迅速低头,跟在楼主和同门身后,离开大院。 来到安置万花楼的住所,楼主召集了美妇人在内的几位长老,进屋谈事。 到了黄昏,美妇人返回,蓉蓉立刻拉着师父回房间,关好门窗,追问道:“师父,到底怎么回事?” 美妇人沉吟许久,缓缓道: “事情已经明白了,潜伏在剑州的那支地宗道士,是地宗的叛徒,他们偷取了九色莲花,依靠武林盟的“庇护”潜藏起来,躲避地宗的追捕。 “不久前,异宝成熟,出现异象,地宗道首追了过来,但因为忌惮武林盟,因此与曹盟主达成协议,双方共同围剿地宗叛徒,报酬是一节莲藕。 “曹帮主许诺楼主他们,将来培育九色莲花成熟,但凡参与者,都能分到莲子。呵呵,你可能不知道,这莲子是难得的瑰宝,可以点化万物,便是凡铁,也能诞生器灵。 “当然,莲子一甲子成熟一次,周期漫长,曹帮主还许诺了其他利益。” 点化万物蓉蓉抿了抿嘴,目光里悄悄闪烁起垂涎。 这样的至宝,任何人都会渴望,都会垂涎。 她旋即皱了皱眉:“这,如果是这样,曹帮主为何要召集我们?以犬戎山武林盟的势力,联合地宗,不难剿灭那支叛逃的道士吧。” 美妇人赞许的点头:“那支叛离宗门的道士自然不足为虑,覆手可灭,曹帮主真正要防的,应该是地宗言而无信。” 蓉蓉恍然大悟。 另一边,墨阁歇脚的居所,房间里。 柳公子惊喜道:“那莲子真有如此神奇?” 柳公子的师父,擦拭着心爱的长剑,颔首道: “自然,道门地宗的至宝,怎么神奇都不夸大。若是为师能得到一枚莲子,便将它用来点化这把剑。” 柳公子目光顿时落在原本属于自己的法器上,咽了咽唾沫,用力点头:“莲子成熟那是一甲子后的事,师父放心,我会好好待它的。 “将来,它会是我们这一脉代代相承的绝世神兵。” 柳公子师父倒也没反驳,微微颔首,笑道:“听阁主说,那支叛逃地宗的道士实力不算强,但不能心存侥幸,你这次就别参与了,在外围观战吧。” 柳公子用力点头。 一晃便过去一旬,剑州当地官府惊愕的发现,这段时间来,剑州来了许多江湖人士。 他们群聚在客栈、酒楼、妓馆,把剑州将有异宝出世的消息大肆传播。 剑州知府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官府最反感的便是武林人士啸聚,容易惹出事端。 当即征调卫所兵力,加强防备,时刻在城外待命。 而后派人打探情报,竟颇为轻松的就了解到异宝出世的地点,在剑州城远郊的一座山庄。 剑州官府如释重负,只要混战不发生在城内,江湖人士打生打死,他们才懒得多管。 山庄里,金莲道长站在阁楼之上,眺望远处山道。 肤白貌美的白莲登上阁楼,与他并肩而立,无奈道:“方才又有一伙江湖人陷入迷阵,被弟子们打晕捆绑。 “这段时间以来,我们一共俘虏了数十名江湖人士,这些人罪不至死,若害了他们性命,便是残杀无辜。不杀,留着也是隐患。如何是好?” 金莲道长叹息道:“这是黑莲故意放出风声” 换成其他势力,其他组织,遇到这种情况,定会毫不犹豫的杀鸡儆猴,震慑宵小。 但金莲道长他们不能这么做,因为地宗修的是功德,不能无故杀生,否则会产生心魔,堕入魔道。 “黑莲正是知道这一点,才散播流传,引来众多江湖人士。”白莲抬起素手,把青丝拢在耳后,无奈的叹口气。 金莲道长笑容云淡风轻,仿佛一切尽早掌控,悠悠道:“不急,等一个家伙,他若来了,那些乌合之众,会退去八成。” :大奉拖更人敬上,惭愧捂脸!!记得纠错字,谢谢。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六十七章 去剑州 白莲女道长,很想知道金莲道首挑了哪些江湖高手作为地书碎片持有者,她是有颜色的莲花,地位颇高。 知道一些内幕,金莲道首挑选的碎片持有者,据说都是拥有大福缘的后起之秀。他们将来会是金莲道首铲除魔念的重要依仗。 可问题是,这些年轻人都是后起之秀,实力再强,能强到何处? 除非每一位都是四品,否则白莲不认为这些年轻人能挡住地宗入魔的几位莲花道士,能挡住黑莲道首,能挡住武林盟的人马。 但,金莲道首似乎对他组建的“地书天地会”很有信心。 九州各地,青年俊彦数之不尽,犹如过江之鲫,实在猜不出金莲道首物色的年轻人是谁白莲心里既忐忑又期待。 犬戎山。 深夜,身穿紫袍,金线绣出层层叠叠云纹的曹青阳,独自一人离开大院,朝着后山走去。 后山有一人,与国同龄。 月光黯淡,树影婆娑,他窸窸窣窣的沿着山间小路行走,紫袍下摆抚动路边的杂草。 曹青阳,年过四十,五官端正,眸光锐利,面相上完美契合一个“正”字。 关于这位盟主,剑州江湖一直有个为人津津乐道的传言,据说前任盟主痴迷于面相学,他有一次偶然间,遇见当时还是武林盟一个喽啰的曹青阳。 大喜过望,直言此子面相非凡,是万中无一的后土相。天圆地方,大地厚德载物,拥有后土相的人德行无缺,能领群雄。 遂收为弟子,传授一身武学,并将武林盟的盟主之位传授于他。 不管面相学有没有道理,但前任盟主的眼光确实不错,从武学造诣来讲,曹青阳是剑州第一武夫,武榜魁首。 从职业素养而论,曹青阳统领剑州武林盟,十多年来未犯大错,剑州江湖秩序稳定,甚至还会配合官府,缉拿一些江湖逃犯。 山林间跋涉一刻钟,眼前豁然开朗,出现一面巨大的崖壁,高耸崖壁的底部,是一座石门。 石门紧闭着,门口落满了腐烂的树叶,长满了杂草,似乎尘封无尽岁月,未曾开启。 踏出林子,看见崖壁的刹那,曹青阳敏锐的察觉到崖顶亮起两道红灯笼,在他身上“照”了一下,继而熄灭。 那是犬戎。 曹青阳来到石门边,弯下脊梁,声音沉稳恭敬:“老祖宗,我会替你夺来九色莲藕,助您破关。” 门内并没有回应。 曹青阳继续道:“自二十年前的山海关战役后,大奉国力日渐衰弱,朝廷对各州的掌控力急剧下降。各州灾情不断,徒孙有预感,大乱降至。” 门内终于响起苍老且缥缈的声音:“大奉的皇帝还在修道?” 曹青阳颔首:“是的。” “哼!” 冷哼声从门缝里传出。 曹青阳继续道:“近来,从京城传回来一个消息,那位戍守边关的镇北王,为了冲击二品大圆满,屠戮楚州城三十八万百姓,被一位神秘强者斩于楚州城。” 当即把消息简单的说了一遍。 “斩的好!”那声音回应。 “事后,元景帝为掩盖罪行,杀害进京伸冤的楚州布政使,包庇主犯之一的护国公。” “朝堂诸公不管?监正不管?”那声音低沉了几分。 “是的。” 曹青阳声音落下,忽觉脚下大地微微颤抖起来,石门也颤抖起来,灰尘簌簌掉落。 崖壁上,那两个灯笼又亮了起来,冷冷的注视着他。 “老祖宗息怒,此事还有后续”曹青阳忙说。 山体震颤声停止,崖壁上两盏红灯笼旋即熄灭。 曹青阳吐出一口气,威严端正的脸庞,露出明显的放松情绪,接着说道: “后来,一位银锣闯入皇宫,擒拿护国公,痛斥皇帝罪行,痛斥镇北王罪行,将涉案的两位国公斩于菜市口。” 石门内,许久没有传来声音,静默了半刻钟,缥缈的叹息声传来:“自古匹夫最可恨,自古匹夫最无愧。” 曹青阳想了想,解释道:“老祖宗,那银锣并没有死。” “哦?” 这一次,低沉缥缈的声音里夹杂着一丝的好奇。 “此人名叫许七安,是一名打更人,去年京察崛起的人物,老祖宗要是想听,徒孙可以与您说道说道,您莫要嫌我烦便是。” 苍老的声音带着些许笑意:“老夫故步自封数百载,不知世外江山,不知九州江湖,除了隔段时间听你唠叨,其他时候,无趣的很。” 曹青阳便在石门前盘坐,一板一眼的说道:“近年来,江湖中最有意思的是飞燕女侠,朝堂上最令人拍案叫绝的便是这个叫许七安的银锣” 当下,把京察之年,许七安崛起的一桩桩,一件件,娓娓道来。 武林盟能称雄剑州江湖,让官府忌惮,朝廷默许,自然有它的独到之处。最让曹青阳自傲的不是盟中高手,也不是那两万重骑兵。 而是他一手打造的情报系统。 贩夫走卒,江湖游侠,这些人组成的情报系统,在曹青阳看来,虽及不上那魏青衣的打更人暗子。但论及底层的信息情报,却更胜一筹。 从牢中破解税银案,到刀斩上级,从桑泊案到云州案,一直到最近的楚州案,曹青阳都能说的详细明白。 剑州对这位许银锣,是花了很大功夫的。 当然,也是因为那人做出的事过于惊世骇俗,过于高调,想不知道都难。 石门里的老祖宗耐心的听着,听一个小人物的晋升之路,竟听的津津有味。 “有趣,有趣,此子若不夭折,大奉又将多一位巅峰武夫。”苍老的声音含笑道。 “江湖传言,此子天赋不输镇北王。”曹青阳颔首,不觉得老祖宗的评价有什么问题。 “相比起镇北王,我更希望看到姓许小子这样的武夫出现。”苍老的声音叹息道: “武夫以力犯禁,越无法无天,念头就越纯粹,因为武夫修的是自身镇北王是一位纯粹的武夫,所以他能走到那个高度,但正因为如此,他才会做出屠城暴行,所以,自古匹夫最可恨。 “姓许的那小子,同样是无法无天,做事只求问心无愧的人。因此,他为一个不相干的少女,刀斩上级,他会为一时的热血,独挡多少叛军来着?” “斩了两百多叛军。”曹青阳回忆了片刻,答道。 “你刚才说他独挡一万叛军。”苍老的声音说道。 曹青阳面皮微微抽搐,沉声道:“有的说是八千,有的说是五千,也有的说是一万、两万传闻实在太多,我给记岔了。” 苍老的声音“嗯”了一下,继续说道:“包括这次的楚州屠城案,人人忌惮皇权,不敢放声,唯独他敢站出来,冲冠一怒。所以,自古匹夫最无愧。” 曹青阳低头:“谨记老祖宗教诲。” 顿了顿,他再次提及此次拜访的正事:“地宗的九色莲花便在剑州,再过几日便成熟了。我想夺来莲藕,助老祖宗破关。 “只是,那地宗道首堕入魔道,不足为信,徒孙半只脚踏进了三品,仍有半只脚怎么都迈不过来,恐无力对抗地宗道首,请老祖宗助我。” “道门天地人三宗,历代道首都是二品,我如何助你?” “老祖宗,来的只是一具分身,最多便是三品。”曹青阳补充道。 石门缝隙里,挤出一滴剔透的血珠,撞入曹青阳眉心。 清晨,阳光普照大地,带来强而有力的热量。 许七安适时醒来,头大如斗,有些难受,边打哈欠,边心里嘀咕:“好久没去看望浮香了,甚是想念啊。” 穿戴整齐,唤醒不远处软塌上的钟璃,招呼她一起去洗脸刷牙。 两人蹲在屋檐下,握着猪鬃牙刷,刷的满嘴泡沫。 “真正顶级的法器,并不是烙印其中的阵法,而是神器有灵。” 这时,钟璃突然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然后歪着头,默默看着他。 许七安皱着眉头,骂道:“有话你就说完,给我一个眼神,我就能领会了?” “哦哦” 她含糊不清的“哦”了两声,含一口水,吐掉白沫,轻声道:“老师给你的那把刀,空有绝世神兵的架子,却没有相应的器灵。” 许七安心里一动:“然后?” 钟璃认真的建议,声音宛如屋檐下的风铃,清脆中带着软濡:“一定要拿到莲子,它能点化兵器,让你的刀诞生器灵。 “拥有了器灵的武器,将成为一柄真正的大杀器。九州最顶尖的法宝,如镇国剑、地书这些,都是拥有器灵的。 “也就是说,诞生器灵,是迈入九州最顶尖法宝行列的基础。监正老师赠你的佩刀,若是能拥有器灵,高品武夫的肉身便不再是那么无敌。” 对啊,我之前怎么没想到,莲子是能点化万物的,自然也能点化我的佩刀许七安怦然心动。 他心里估算了一下,若是黑金长刀诞生器灵,再配合他的《天地一刀斩》,那就不止是同阶无敌那么简单。 极有可能,极有可能跨一个境界斩杀敌人。 等他真正晋升五品,说不定能搏杀四品武夫,嗯,就算四品巅峰不行,但寻常四品还是不难的。 以此类推,如果晋升四品,那是不是同阶中,攻杀之术数一数二? 许七安现在最缺的,就是真实的战力,武器也是战力的一种。 钟璃漱了漱口,软濡的声线说道:“器灵诞生后,刀便不是死物,你日日温养它,它会认主,旁人无法使用。你有地书碎片,你该明白。” 钟璃真棒许七安迫不及待想去剑州了,他故意板着脸,沉声道:“你怎么知道我有地书碎片,你怎么知道我要去守护莲子,你是不是窥视我传书?” “?”钟璃傻乎乎的看着他。 许七安抹了抹嘴角,把掌心里的泡沫涂在她头顶,再把原本就乱糟糟的东西弄成鸡窝。 他得意洋洋,笑嘻嘻的看着自己的杰作。 “我,我要洗头” 钟璃无辜的看他一眼,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这样对待,委屈的走开了。 哈哈,如果是王妃的话,这会儿就扑上来抓花我的脸许七安发出得意的“哼哼”。 熟悉的心悸感,在这个节骨眼袭来。 许七安皱了皱眉,丢下猪鬃牙刷,返回房间,从枕头底下抓起地书碎片,查看信息。 【九:诸位,即刻出发来剑州,情况有些不妙。】 楚元缜立刻回复:【四:情况不妙是什么意思,道长,剑州发生何事?】 【九:一时半会说不清楚,这次的敌人有点多,局势很不妙,你们最好立刻过来,面谈。】 这次敌人有点?许七安眉毛立刻扬起。 有了钟璃的一番话,他对莲子势在必得,因为这能让他拥有一把绝世神兵,而不再只是收获一个可啪的小妾。 “我要立刻离开了,嗯,先送你回司天监。”许七安抓起钟璃的胳膊,奔出房间。 恰好,看见李妙真提着飞剑,从房间里出来,身边没有苏苏,可能是收入阴nang里了。 “我送她回司天监。”许七安道。 “嗯。”李妙真颔首。 厄运缠身的钟璃,就算是平时都要小心翼翼,若是身处战场的话 骑上小母马,带着钟璃返回司天监,许七安正要和李妙真会合,心里却突然涌起一个大胆的想法。 杨千幻是四品术士,攻杀之术不及武夫,但一手阵法玩的很溜,还有法器 许七安看见钟璃顺着石阶往下,即将消失在眼前,连忙喊道:“钟师姐,杨师兄是在底下对吗?” 钟璃回过头:“嗯” “杨师兄?杨师兄?”他冲着地底大喊,声音轰隆隆回荡。 “吵死了,喊我何事?”杨千幻不满的声音传来。 “想找师兄帮个忙” 许七安刚开口,便被杨千幻打断、拒绝:“不帮,滚!” 许七安无奈的看向钟璃,钟璃摇了摇头,表示无能为力。 他想了想,叹息一声,高声道: “我此去,是为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我此去,是为杀尽宵小,震慑江湖。我此去,是去武道圣地的剑州,只为与剑州的江湖说一句话:在座的各位都是垃圾。” 说完,许七安眼前白影一闪,杨千幻负手而立,沉声道:“走!”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六十八章 地书碎片持有者——许七安 剑州,月氏山庄。 年约四十,脸蛋圆润,身段丰腴的白莲道长,穿着玄色道袍,青丝挽起,插入一根乌木道簪,简洁随性中透着妇人的婉约。 往日里温婉随和,始终挂着笑容的白莲道长,此刻脸色严肃,无声的走在山庄外围的区域。 十几名弟子跟在她身后,清理着障碍物,试图重新布置阵法。 这里刚刚经历过一场炮火轰击,炮弹如同陨星坠落,撞出一个又一个巨大的深坑,冲击波掀开地面铺设的青石板,摧毁房屋和树木。 一名天地会弟子不幸被炮火击中,尸骨无存,两名天地会弟子身受重伤。 自从逃出地宗后,这群保持理智,没有堕入魔道的地宗弟子,改名为“天地会”。 而最重要的是,金莲道首在山庄里布置的阵法,被硬生生撕开一角,再也无法挡住汹涌而来的敌人,其中包括那些实力不强,却数量众多的江湖人士。 江湖散修向来是个令人头疼的群体,他们数量众多,他们手段诡橘卑劣,他们为了获得资源,可以抛头颅洒热血。 毕竟没有靠山,想要晋升,就不能放过任何机遇。 “白莲师叔” 一名穿浅蓝色道袍的弟子飞奔过来,眼里含泪,哽咽道:“凌真师弟,他,他” 话没说完,痛哭了起来。 凌真是重伤的弟子之一,伤势过重,没能救回来。而他没有修出阴神,死便是死了,与常人无异。 白莲身后,十几名弟子眼圈一红。 地宗道首入魔后,大部分弟子都堕入魔道,成了妖邪,如今他们这些神志清醒的弟子只有三十六位,少一个都是巨大的损失。 现在,地宗正统弟子,只剩三十四位。 “他会以另一种形式陪伴我们的。”美妇人叹息道。 “白莲师叔,你不是说金莲道长请了地书碎片持有者们前来相助么?他们人呢,怎么还没来?” 一位女弟子含泪问道。 闻言,其余弟子也看了过来,眼里透着微微的亮光,因为白莲师叔不止一次向大家强调,地书碎片的持有者都是天之骄子,本领高强。 一定能帮他们守住莲子,度过这次劫难。 “会来的,会来的” 白莲道长不停的安慰弟子们,她没有把自己的担忧暴露出来,不久前的火炮轰炸,委实出乎她的预料。 按照金莲道首的布置,月氏山庄整体便是一座阵法,每一位地书碎片持有者守住一个位置,借助阵法的威力,便能挡住外敌,拖到莲子成熟。 莲子一旦成熟,金莲道长便能恢复部分战力,而且,不必再死守山庄,他们就可以边战边退。最后成功撤离。 “我们现在要做的,是修补阵法,堵住这个缺口。”白莲吩咐道。 弟子们没有再说话,各自忙碌起来。或清扫废墟,或修补阵法。 看着他们忙碌的背影,风韵极佳的妇人皱起秀气的眉毛,无声的叹息。其实,地书碎片持有者是谁,能否帮助他们度过这次危机,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喵” 这时,几只橘猫从灌木丛里窜出来,静静的看着忙碌的弟子们。 这些猫是金莲道长带回来的,养在山庄里还一阵子了,平日里在山庄四处游荡,倒也不跑,似乎把这里当家了。 真不知道金莲道长出去一趟,怎么就爱上了养猫,不过女弟子们挺喜欢这些猫,修炼之余,喜欢抱着逗弄。 白莲道长看着几只猫儿,笑了笑。 “白莲师叔,修复阵法还有用吗?即使我们修补好了,下一轮炮火来临,轻而易举就摧毁了我们的成果” 一位年轻的弟子发泄似的砸掉手里的材料,红着眼,悲愤又无奈:“我们不是司天监的术士,我们刻画不出抵挡炮弹的阵法。 “我们,我们守不住莲子的。堕入魔道的妖道,武林盟,还有突然出现的朝廷势力我们凭什么守,凭什么?!” 他的情绪传染给了其他弟子,众人默默看下手里的工作,默默的看着白莲道长。 婉约俏丽的中年道姑心里一凛,知道弟子们已经处在崩溃的边缘,这段时间,各路散修齐聚十几里外的小镇。 其中包括武林盟、地宗妖道、以及那支可以调配法器火炮的朝廷势力。 这些情报,月氏山庄都有派弟子乔装潜入,伪装成江湖人士暗中收集。正因如此,他们知道敌人有多强大。 担忧和恐惧在心里积压这么多天,被刚才那场火炮轰炸给引燃了。 “你们别担心,我们还有地书碎片的持有者,我们并不是孤立无援” 她话没说完,便被一位年轻的女弟子打断,她蹲在地上,大声反驳:“其实根本没有地书碎片的持有者,对不对,师父? “如果真的有什么援兵,真的有地书碎片持有者,为什么你会不知道?你一直不告诉我们,就是因为你在骗我们。” 白莲柳眉轻蹙,扫过众弟子,他们同样也在看她,一双双眼睛里填满了失落和沮丧。 原来他们也是这么想的白莲道长瞳孔倏然锐利,喝道: “即便真没有地书碎片持有者,你们就无法战斗了?我地宗广修功德,行侠仗义,弟子门人何曾怕过死。” 弟子们沉默了片刻,一位年轻弟子摇着头,惨笑道:“白莲师叔,我们不怕死,我们怕的是无用的牺牲。 “时至今日,地宗真正的香火便只剩二十四人,为了九色莲花,尽数折损,您,您和金莲师叔真的这么想的吗?” 又一位弟子双拳紧握,眼里含泪:“如果师兄弟们都死在月氏山庄,纵使保住了九色莲花,又能如何?香火都断了啊。” 先前大声反驳的女弟子,抽抽噎噎的哭起来:“师父,我们退吧,您去和金莲师叔说说,好不好?” 白莲道长没有恼怒,只是觉得悲伤,想当初,这些孩子意气风发,都是地宗将来的顶梁柱。自从道首入魔后,他们东躲西藏,看着同门、师长堕入魔道,把屠刀挥向他们。 多年过去,他们已成了惊弓之鸟。 他们的意志,正慢慢被磨平,他们的勇气,正一点点消磨。他们太需要一场胜战来挽回自信,塑造信仰。 突然,白莲耳廓微动,听见风中传来微弱的动静,她下意识的抬头,看见一道剑光呼啸而来。 御剑飞行? 白莲心里一凛,御剑飞行是道门独有手段,天地人三宗都能施展。在这个节骨眼,出现一位御剑飞行的高手,地宗妖道的可能性更大。 周围的年轻弟子们立刻警戒,纷纷驭出自己的法器,真到了不得不战斗的时候,他们也不会畏惧死亡。 飞剑之上的人影,似乎察觉到自己被十几道气机锁定,不慌不忙的探入怀里,摸出一把玉石小镜,朝底下众人晃了晃。 年轻的弟子们,仍然严阵以待,并不识得此物。但白莲瞳孔微有收缩,认出了那是地宗至宝,地书碎片。 “是,是地书碎片持有者”白莲惊喜道,同时用力压了压手,示意弟子不要贸然出手,误伤援兵。 地书持有者来了? 众弟子脸上呈现出或惊喜,或茫然,或激动的表情,竟真的有地书碎片持有者。 虽然白莲师叔一直在强调有援兵,但不管弟子们怎么追问,白莲师叔偏不说出地书碎片持有者的身份。 时间一久,弟子们表面没说,心里却产生了质疑。 而今,在他们意志最消沉的时候,地书碎片的持有者真的出现了。 飞剑降落在废墟边,两个美人儿翩然跃下,前头那位穿着道袍,有一张明丽的瓜子脸,唇红眸亮,肤白如雪,眉尾带着微微的锋芒,英气勃勃。 另外一位少女有着南疆人的特征,五官精致绝美,气质活泼,蔚蓝色的眸子宛如大海,灵动闪亮。 但小麦色的皮肤,矫健的身姿,让她看起来像是生活在丛林里的小雌豹。 “李妙真,天宗圣女李妙真” “是妙真师姐?真的是妙真师姐?” “太好了,妙真师姐是我们地宗的地书碎片持有者?” 弟子们认出了李妙真,天地人三宗各有各的理念,天人两宗更是势如水火,但并非老死不相往来。 三宗弟子偶尔会相互拜访,虽说天人两宗经常不欢而散,但道门两个字,终究是让三宗维持着微妙的联系。 不至于完全断绝。 前阵子,李妙真和楚元缜的天人之争,闹的沸沸扬扬,月氏山庄又不是与世隔绝,天地会弟子们知道的一清二楚。 李妙真行了一个道礼,矜持微笑:“诸位师兄姐弟们有礼。” 天地会的年轻弟子们纷纷回礼,而后看向丽娜。 李妙真意会,介绍道:“她来自南疆力蛊部。” 众人再朝丽娜行礼,南疆小黑皮躬身回礼。 “只,只有两位吗?”一个年轻的弟子试探道。 如果只有两位援兵,其实对局势并没有太大用处,尽管天宗圣女李妙真已经踏入四品,是前途无量的后起之秀。 可眼下的局势是群狼环伺,高手如云。 “他们快到了。”李妙真笑了笑。 他们天地会的众弟子心里一喜,这意味着援兵不止一位,他们开始期待地书碎片其他的持有者。 南疆的小姑娘修为如何,看不出来,但李妙真却是大名鼎鼎,想必其他人也不会差。 正想着,又有人御剑而来,在月氏山庄上空盘旋一圈,迅速降落,朝李妙真等人刺来。 剑脊上站着两人,这次是两个男子,前头那个穿着青衫,面容清俊,额前一缕白发。 青衫男子身后,是一位魁梧的中年和尚,五官平庸,气质温和,看不出有什么奇特之处。 “楚元缜,人宗记名弟子,诸位地宗的同门,对他想必不陌生。”李妙真笑着介绍。 “楚元缜?” 一位清秀女弟子惊呼起来。 天人之争前,楚元缜的名声只在京城流传,但与李妙真交手之后,这位人宗记名弟子,迅速名声大噪。 他之前的事迹也被扒出来,元景二十七年的状元,次年辞官,修武道。沉寂数年后,迅速崛起,被魏渊誉为“京城第一剑客”。 是个有着浓厚传奇色彩的人物。 道首居然把天人两宗最杰出的弟子拉入天地会白莲道长惊喜不已,李妙真将来可是要成为天宗高层的。 她加入天地会,会不会是天宗的意思?天宗也觉得地宗群体入魔事件有损道门形象,打算出手? 同样的道理,人宗道首洛玉衡,是不是也是这样的想法? 白莲道长看的比普通弟子更深刻,更长远。 “我天地会遭此大难,多谢四位不远千里赶来助阵,没齿难忘。”白莲迎上来,郑重施礼。 顿了顿,她继续道:“眼下局势非常糟糕,仅是武林盟的四品高手便比我们还要多,何况还有入魔的妖道们,还有一群浑水摸鱼的散修。 “几位尽力便好,切不可逞强。实在不行,九色莲花放弃便放弃了。” 她认为凭借我们的战力,不足以扭转乾坤楚元缜听出了白莲道长的言外之意,虽说有轻视之嫌,但这份心意,出于真心。 楚元缜哑然失笑:“还有一人,他比我和妙真都强。而且,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应该会卖他几分薄面。” 李妙真转头四顾,没好气道:“他怎么还没来。” 恒远摇头:“兴许还在路上。” 他们说的是谁?比李妙真和楚元缜还强,并且能让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卖几分薄面,那得是什么样的大人物天地会弟子们面面相觑。 有了李妙真和楚元缜的珠玉在前,众人纷纷期待起来。 “金莲道长,好久不见,你这癖好怎么还没改啊。” 突兀的笑声从众人身后传来,循声看去,一个穿黑色劲装,束高马尾,后腰挂着修长佩刀的年轻男子,蹲在一只橘猫面前,不停的挥手招呼。 橘猫受了惊吓,弓着身子,朝他龇牙。 “道长,演戏演的还真像”他哈哈大笑着说。 “那,那不是金莲师叔,是普通的野猫。”一个女弟子小声说了一句。 扎高马尾的年轻男子回过头来,诧异道:“是吗?” 他模样甚是俊朗,嘴唇薄厚适中,鼻梁高挺,双眼明亮而深邃,脸部轮廓硬朗,透着阳刚之气。 当场,十几位天地会弟子,脑海里“轰”的一震,涌现出难以置信的情绪,脸色纷纷僵硬。 许,许七安?! 大奉银锣许七安! 对于这位如彗星般崛起,创造一个又一个传奇的年轻男子,隐居在月氏山庄的弟子们并不陌生。 他真正进入月氏山庄情报网,是在佛门斗法结束之后,朝廷广发邸报,昭告天下,奠定了许七安名震大奉的传奇。 随后,负责外出搜集情报的弟子,传回了一份此人的详细资料。 身陷大牢,凭一己之力勘破税银案,解救家族;奉旨彻查桑泊案,挖出平阳郡主被害的陈年旧案,一大票的朝堂大佬因此倒台;随后赴云州查案,于使团为难之际挺身而出,独挡叛军若干 回京后,先破宫中福妃案,后力挫佛门,赢得斗法,传奇一般的男人。 不少男弟子回忆起那段时间,山庄里不少师妹师姐经常私底下讨论这个男人,说江湖少侠千千万,抵不上许七安一根指头。 这还不止,大概半个多月前,剑州城张贴了一张皇帝陛下的罪己诏,整个剑州江湖都震动了。 龙椅上那人在位三十七年,第一次下罪己诏,内容触目惊心。 月氏山庄派弟子一打听,才知道京城近来发生了这么大的案子,淮王屠城,皇帝包庇,满朝诸公迫于皇权,明哲保身,无人站出来为三十八万百姓平反。 是许七安! 闯皇宫,擒国公,菜市口怒斥朝廷,一刀斩下,斩出了朗朗乾坤,也斩断了自身前程。 月氏山庄女弟子,有一个算一个,都非常仰慕那位传奇银锣。 她们万万没想到,那位仰慕已久的传奇人物,竟是地书碎片持有者,是天地会成员,是自己人 这比任何豪言壮志都要鼓舞人心。 年轻的女弟子们激动的面红耳赤,眼里泛着亮晶晶的光,仿佛随时都会尖叫着扑上来。 李妙真不动声色的环顾一眼,把年轻道姑眼里的激动和爱慕看的清清楚楚,她眉毛微皱,有些不悦。 她不高兴的原因当然是不想看到地宗的女弟子们掉入许七安这个火坑,此人是好色之徒,并非良人。要不然还能是什么? “咳咳!” 金莲道长鬼魅般的出现,站在橘猫侧边,皮笑肉不笑的抚须道: “许公子莫要开玩笑,贫道怎么会是猫呢?” 嘶,道长这眼神有点可怕啊许七安识趣的岔开话题:“道长,我们来了。莲子还有多久成熟?” 说完,他环顾周遭,道:“你用地书通知我们过来,是因为这个情况?” 金莲道长颔首,看了眼狼藉的现场,无奈道: “你们大奉那位皇帝,对九色莲子也很感兴趣。不但派了一队神秘高手前来,还携带有法器火炮。清晨一番轰炸,把我布置的阵法破坏了。” 他叹息一声:“我原想着让你们配合阵法守护山庄,扩大优势,如此才能以少博多。如今” 未等许七安等人回话,一个声音突然响起,回荡在废墟之上:“如此粗陋的玩意,你叫阵法?” 那声音中夹杂着毫不掩饰的鄙夷和不屑。 天地会弟子们大怒,环首四顾,怒喝道:“何人说话,藏头露尾。” “唉!” 低沉的,缥缈的叹息声传来,来自四面八方,无处不在。 “天不生我杨千幻,大奉万古如长夜。” 这声音,仿佛来自遥远的上古时代,带着巨大的沧桑和厚重的历史,回荡在众人耳畔。 “敢,敢问前辈是何方神圣?” 天不生我杨千幻,大奉万古如长夜这是何等的霸气,何等的孤傲。婉约美丽的白莲道长大吃一惊,除了地书碎片持有者,金莲道首竟还请了一位绝世高手? 在场的弟子,此时也收了法器,拘谨的左顾右盼,寻找“前辈”的身影。连白莲师叔都口称前辈,他们哪里还有言语冒犯。 “在那里”一位女弟子发现了他,小声说道。 一道白衣身影站在远处,背对着众人,他负手而立,风吹动他的衣摆,吹起他的发丝,飘飘然如谪仙。 “这位是京城大名鼎鼎的术士杨千幻,杨前辈。”许七安连忙给大伙儿介绍。 白莲道姑迎上几步,恭敬施礼:“多谢杨前辈能来相助,前辈与金莲师兄是在京城相识?” 说话的时候,白莲道姑看了眼不远处的金莲道长。 道首竟然能搭上司天监这条线,要知道司天监的术士是续儒家之后,最目中无人的体系。就算是道门,术士们也不放在眼里。 不愧是道首,竟不知不觉间,布局到这般程度。 众弟子面露喜色。 杨千幻哼了一声:“金莲是谁?” 额白莲道姑一愣,“您不认识金莲师兄?” 杨千幻负手而立,语气孤傲:“我为什么要认识他。” 白莲好奇道:“那您此番前来,是为何?” 她身边,十几位弟子望着杨千幻的背影。 杨千幻淡淡道:“若非因为许七安请求,本尊可不屑掺和这种俗世。” 够了,你再这样装逼,我就看不下去了许七安默默捂脸。 原来是许公子请来的,是了,当日他便代表司天监与佛门斗法,想来是与司天监有渊源的白莲道姑转身,朝许七安郑重行礼,柔声道: “许公子侠义之名非虚,大恩大德,天地会没齿难忘。” 弟子们也意识到白衣前辈是许公子请来的帮手,顿时,看许七安的眼神愈发的感激,以及认同。 女弟子眼睛放光,只觉得许公子与她们想象中的那个完美的形象,合二为一,没有偏差。 愈发的仰慕他了。 杨师兄请继续保持这样的逼格许七安顺势说道:“杨前辈,您不妨露一手,帮月氏山庄修补、改良阵法?” 一时间,包括金莲和白莲,天地会的众人,饱含期待的看着杨千幻的后脑勺。 杨千幻发现自己被架在高处下不来了,如果拒绝,那他之前营造的高人形象,不说荡然无存,肯定会大打折扣。 “好”他简短的应了一声,旋即补充道:“所有人退出此地,不得靠近。” 美妇人白莲浅笑道:“这是自然,我们不会窥探前辈的秘术。” 他只是不想在修补阵法的时候被你们看到正脸许七安心里吐槽。 山庄深处,寒池边。 “这就是九色莲花?” 丽娜眼睛里倒映着九色霞光,叹息道:“好美啊。” 李妙真抿了抿嘴,同样有着女子独有的向往和渴望,从古至今,女人对花,尤其是漂亮的花,总是缺乏抗拒。 “确实到了的时候。”许七安点评。 他不由的想到被养在私密小院里的王妃,那位九百年前的花神转世之人,她时的模样,一定美绝人寰。 楚元缜和恒远脸色平静,这两人,前者只钟情自己手中的剑,后者心思通透,不会被外物影响情绪。 金莲道长说道:“今晨的炮火只是试探,他们也怕在这关键时刻毁了莲子。呵呵,明日黄昏莲子就会成熟。贫道估算,今日便是他们撕破脸皮,攻打山庄的时刻。” “说说这次的敌人吧,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李妙真在池边盘坐。 金莲道长措词片刻,缓缓点头:“觊觎九色莲花的势力有三个,首先是地宗妖道,黑莲道首的分身我便不说了,除了道首之外,地宗有九位长老。分别是“赤橙黄绿青蓝紫金白”。” 他侧头,看向脸蛋圆润,肤白貌美的中年道姑,介绍道:“这位便是白莲长老。” 极具熟妇风韵的白莲道姑笑了笑,施了道礼。 金莲道长继续道:“我是金莲长老,剩下的几位长老中,紫莲死于杨砚之手。杨砚是四品巅峰,又是武夫,紫莲败给他不冤。 “但紫莲是修为是长老中垫底的,赤橙黄三位长老是四品巅峰,绿青蓝三位要差一点,但也比普通的四品要强很多。” 李妙真嘀咕了一句:“我就是垫底级的四品” 她踏入四品只有三四月的时间,根基浅薄,远无法和资深,乃至巅峰四品高手相比。 丽娜皱了皱眉头,蔚蓝的眸子闪过困惑,她扳指头算了一下,恍然大悟:“赤橙黄绿青蓝紫金白金莲道长,你和白莲道长才是垫底的吧。” 白莲道姑愣了一下,用眼神质问金莲道长:这姑娘怎么回事,当面削人脸面? 金莲道长微微摇头:你想多了。 “咳咳!” 他清了清嗓子,把话题转回正事上:“武林盟召集了麾下各大帮派势力,那些个帮主门主,绝大部分是四品,强弱不一,接触太少,我无法准确估算。 “真正要警惕的是武林盟的盟主曹青阳,此人是武榜第三,江湖传闻,他一只脚踏入了三品的门槛。是大奉江湖几百年来,最有希望成为三品的人物之一。” 楚元缜沉吟道:“他的真实战力如何?” 一只脚踏入三品,这个说法过于笼统,无法衡量真实战力。 金莲道长分析道:“两个杨砚也打不过他。” 也就是说,得三个杨砚才能打赢,或打平他楚元缜露出沉重之色。 什么时候我的前直属头儿变成战力衡量单位了许七安用吐槽的方式来缓解压力。 “朝廷派了多少军队过来?”李妙真问道。 “不是军队,而是一群神秘高手,他们裹着黑袍,带着面具,二十余人,携带着火炮,就驻扎在十几里外的小镇上。”金莲道长描述道。 “镇北王的密探?!” 看来镇北王遗留的势力被元景帝收编了许七安和李妙真对视一眼。 “原来是镇北王的密探。”金莲道长恍然道。 敌人高手有点多,不说其他,单论四品武夫,人数便碾压他们。没心没肺的丽娜也感受到了沉重的压力。 许七安站在池边,目光望着九色莲花,突然问道: “道长,这九色莲花对你来说非常重要吧,哪怕牺牲再大,也要保全。” 李妙真等人一愣,齐刷刷的看向他,楚元缜率先咀嚼出其中深意。李妙真次之,而后是恒远。 丽娜没能通过智商考验。 我记得金莲道长说过,当日之所以重伤逃入京城,是因为偷取九色莲花时被入魔的道首打伤。九色莲花的作用和价值,比我想象的更大,不然金莲道长不会冒死回去偷取楚元缜想到了这个细节。 虽然九色莲花是罕见的异宝,但若非有极其重要的作用,面对这样强敌环伺的局面,舍弃莲花,保全实力才是正确选择,而金莲道长只想着和他们硬碰硬李妙真看了许七安一眼,不愧是你! 恒远的想法和两人差不多。 “没错,九色莲花非常重要,是我清理门户关键之一,不容有失。”金莲道长坦然回答,但没有解释其中缘由。 道长,得加钱许七安差点没控制住,让嘴巴蹦出这句话。 这时,一位弟子匆匆赶来,急切喊道:“道长,有一群江湖散修趁阵法被迫,攻进来了,人数极多。” 金莲道长转头看向许七安和李妙真:“此事要劳烦两位了。”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六十九章 面子 许七安立刻看向李妙真,发现她并不惊讶。 “一些散修而已,以天地会的实力,不难解决吧。”他皱眉道。 白莲道长语气颇为无奈的解释:“那些江湖散修最是麻烦,我们不愿多造杀孽,但若是置之不理,却很可能被反咬一口。 “数量众多,手段荤素不忌,对普通弟子威胁还是很大的。但屠戮生灵又是大忌” “即使生命受到威胁,也不行?”许七安诧异的反问。 白莲摇头,低声道:“地宗修的是功德,而非道心。” 她的意思是,问心无愧这一套不适用于地宗,只要杀人,就会有损功德从这个角度理解的话,杀十恶不赦之徒就没事,因为除恶就是扬善。但那些江湖散修不可能全是恶徒许七安有所领悟。 楚元缜笑道:“我也去帮忙吧。” 恒远双手合十:“阿弥陀佛,贫僧也去与他们讲讲佛理。” 其实,恒远是武僧,头上没有戒疤,理论上说是不受戒的,可以吃肉喝酒,可以杀生,也可以透花魁。 只不过恒远是个异类,他一直以“禅修”的规矩要求自己。 金莲道长说道:“非是让你们打退那些匹夫,而是要让其知难而退,不在莲子成熟时捣乱。” 白莲道姑接着说道:“其实黑莲刻意散播消息,引来这些江湖游侠,本意就是用他们来做马前卒,这几日,他们充分的担任了探路炮灰的角色。 “而散修中亦有高手,不容小觑。如果不能提前解决这个隐患,明日决战时,这股力量会让我们非常头疼。” 说着,白莲道姑不停看向李妙真和许七安,她此时已经明白金莲道首的算盘。 李妙真闻言,自信满满的点头:“我在江湖上有几分薄名,朋友多,不识得的,也愿意卖我几分薄面。交给我吧。” 许七安正要随着李妙真等人前去,金莲道长突然喊住他:“许公子,你稍后半步,贫道有事与你说。” 他心里一动,知道了原因,停下脚步,目光四位天地会同伴离开。 等他们背影消失后,金莲道长招了招手,地书碎片自动飞离许七安兜里,落入老道士掌心。 他握着地书碎片,笑而不语。 见状,白莲识趣的说道:“我去外头观战。” 寒池边,只剩下金莲道长和许七安两人,老道士咬破指尖,用鲜血在地书碎片镜面画了一个咒。 许七安垫着脚偷窥,但被金莲道长挡住了,“地书碎片是我地宗至宝,你既不愿入我地宗,那贫道也只能遵循“道不传非人”的规矩。” 道长,你一点互联网精神都没有,互联网精神是什么?是白嫖!不对,是分享啊许七安心里吐槽。 金莲道长屈指,叮一声弹在镜面,血淋淋的咒文骤然亮起,而后隐入地书碎片中。 许七安大脑“轰”的一响,像是一道惊雷劈入脑海,紧接着是剧烈的疼痛,来自灵魂的疼痛。 他捂着脑袋,面皮狠狠抽搐,持续了十几秒,痛苦才消散。 “认主的法宝便是主人的一部分,强行断绝,就如同斩去手臂”金莲道长把三号地书碎片收好,笑道: “你若继续带着它,黑莲依旧能感应到。所以,这段时间先由我来保管,等事情结束,再还给你。” 许七安眼巴巴的看着地书碎片被金莲道长收入怀里,像是养了十八年的白菜被猪拱走,担忧道: “道长,你一定要保管好啊,事后一定要还给我啊。” 金莲道长笑呵呵道:“看来你对天地会非常有归宿感。” 许七安摇着头,脸色严肃道:“不,是因为地书碎片里有我的老婆本。” 而且是老婆本x10 月氏山庄外围。 被炮火轰炸成废墟的区域,数十名江湖好汉,正与天地会弟子对峙。 这里刚刚发生过短暂的交火,各有伤者,但没闹出人命。 “小道士们,速速滚开,大爷们求的是宝物,不想伤人性命。” “就是,再敢挡本大爷们的路,别怪我们不客气。” 数十名江湖人士分散四周,挥舞着兵刃,骂骂咧咧的威胁。 与其对峙的天地会弟子们,手握飞剑、玉尺、铜锥、布轓等法器,半步不退。 一位妙龄少女扬起手里的剑,娇斥道:“呸,一群无耻之徒,觊觎我天地会的至宝,强取豪夺,做梦。” “哼!” 冷哼声里,一位膘肥体壮的胖子冲了出来,手里拎着两把玄铁锤。 穿着道袍,眉目清秀的少女毫不畏惧,轻轻抛出飞剑,尖锐的破空声响起。 “叮!” 火星四溅,轻描淡写嗑开飞剑的胖子狞笑一声,双锤重重砸向少女。 但他没能砸下去,一双瓷白的小手挡住了铁锤,是女子的双手,骨肉匀称,纤细小巧,奇怪的是,这双手挡住铁锤,既没传来气机波动,又不曾响起金石碰撞之声。 仅凭血肉之躯,抗住了如此强大的一击? 见到这一幕,不管是天地会的弟子,还是另一边的江湖好汉,都觉得不可思议。 出手的是一个美丽的少女,眼睛蔚蓝深邃,小麦色皮肤。 南疆人的特征是如此的明显。 膘肥体壮的胖子脸色一变,丰富的战斗经验让他不需要思考,便做出做正确的判断,迅速弃了玄铁重锤,飞快后退。 “你们中原的男人都是软脚虾吗,使这么轻的玩意?” 丽娜手里拎着两把锤子,像小女孩玩弄布偶,抛来抛去。 那边,众江湖人士愣愣的看着这一幕,无法控制脸上的震惊,不说战力,就凭这份气力,就碾压他们所有人。 “南疆蛊族,力蛊部?” 有人皱着眉头,不太确定的嘀咕道。 丽娜蔚蓝的瞳孔扫过众人,咧嘴,露出小虎牙,嘿嘿道:“你们中原有句话,来而不往非礼也。” 除了少数几位高手,众江湖人士一凛,悄然握紧兵刃。 “咔擦” 丽娜一脚踩裂地砖,宛如一根弩箭,射向人群。 刹那间人仰马翻,惨叫声不断,她一拳捶翻一个汉子,力大无穷,偏偏身法敏捷,体术精湛。 十几个回合下来,无人能撄锋。 好强天地会弟子们眼睛一亮,振奋不已。 他们之前的注意力全在李妙真和许七安还有楚元缜身上,忽略了这位外族小姑娘,以为是个添头,没想到竟如此强大。 直到一位使铜棍的汉子出手,才堪堪遏制丽娜的攻势。 数十人以铜棍汉子为首,形成合围之势,再加上人群里有几个使暗器的好手,时不时丢几手角度刁钻的暗器。 多方配合,总算扳回优势。 趁着数名同伴缠住这个外族少女,使铜棍的汉子暴喝一声,旋身,挥棍,破空声凄厉。 丽娜抬起手,又一次以手掌当初了武器,她抬脚直踹,把汉子踹飞出去,喋血不已。 “丽娜,够了。” 李妙真从众弟子后方绕出,高声制止。 激烈交战的双方顿时罢手。 丽娜随手把铜棍丢弃,迈着修长有力的大腿,穿过众人,返回李妙真身边。 “你,你是飞燕女侠?!” 一位江湖人士认出了李妙真。 飞燕女侠?众人审视着李妙真,脸色微变。 天宗圣女扫过这群江湖匹夫,问道:“谁是领头的?” 她很懂江湖,如果遇到需要团结的情况,江湖人士们会推选出一位最有威望,或最有侠名的人为临时首领。 有时候,名声和威望甚至比实力更重要,实力能让人忌惮、畏惧,唯有名望才能让人折服。 那壮汉捂着腹部,踉跄的走上前,抱拳道:“剑州南淮郡,柳虎。姑娘真是飞燕女侠?” 只是一群实力不强的散修,不需要许七安出面,我便能搞定李妙真颔首,淡淡道: “诸位,九色莲子是地宗至宝,如今周遭强敌环伺,尔等实力并不足以争夺。贸然参与,只有死路一条,不如卖我个面子,退去吧。莫要插手此事。” 这柳虎脸色变幻不定,飞燕女侠的名头他是听过的,非但听过,简直如雷贯耳。 这位天宗圣女自前年出道,游历江湖,行侠仗义,在江湖上颇有声望,朋友无数。 若是得罪了她,只需要动动嘴,我可能就会被受过她恩惠的人通缉对付莲子虽然诱人,但飞燕女侠说的不无道理,这次本来就是碰机缘来的,机缘未至不可强求柳虎心生退意。 其他江湖人士同样有所忌惮,不敢得罪李妙真。 他们可能不怕官府,甚至不把朝廷放在眼里,但他们不敢得罪在江湖上人脉广搏的飞燕女侠。 不愧是飞燕女侠,这份影响力,已经堪比一些德高望重的名宿远处观望的白莲道姑,微微颔首。 看来即便许七安不出面,有李妙真便够了。 她旋即想到,天宗历代圣子圣女游历江湖,都如鸿毛过水,点到即止,这一代的圣女李妙真,似乎与前辈们不同。 混着混着,就成一代女侠了 李妙真笑了笑,拱手道:“妙真先行谢过各位,以后江湖相逢,就是朋友,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尽管开口。妙真一定竭尽全力相助。” 众人仍旧不甘心,但得了飞燕女侠的口头承诺,抵触情绪降低了些。 “飞燕女侠好大的威风。” 一道醇厚的嗓音传来,声音的主人是个蓄美髯的中年剑客,五官端正,气态斐然,手里提着一把黑鞘青锋。 他身后,跟着十几位蓝衫剑客,柳公子和他的师父也在其中。 “是墨阁!” “是阁主杨崔雪。” 前一刻还忍辱负重,与现实妥协的散修们,此时仿佛有了主心骨,主动靠拢过去。 纵使在门派多如牛毛在剑州,墨阁也是排在前列的大派。 李妙真眯着眼,打量美髯剑客:“九曲剑法,红河墨阁?” 墨阁是剑州屹立百年不倒的门派,底蕴深厚,相传开派祖师在红河悟道,观红河九曲,悟出无上剑法。 在红河畔,建立了墨阁。 值得一提,杨崔雪是资深四品,剑法高深。最广为人知的战绩是一人独斗两名四品,激斗一天一夜,平手。 “幸会!” 杨崔雪颔首,沉声道:“所谓财帛还动人心,何况是九色莲花这样的宝物。飞燕女侠以势压人,是不是太不讲道理了。” 李妙真冷笑道:“素闻杨阁主刚正不阿,为人正派,确实是个讲理之人,讲的都是些歪理。九色莲花本就是地宗之物,尔等强取豪夺,却说的这般冠冕堂皇。” 她听说过墨阁阁主杨崔雪的名头,传闻此人作风正派,最欣赏侠士之士,常常赠送名声不错的江湖侠客们银两。 因此被人戏称为杨大善人。 “呵,飞燕女侠是天宗圣女,自然不知道我等散人的苦处。”有人阴阳怪气的说道。 “怕死还走什么江湖?老子这身修为,这把神兵,都是用命拼出来的。” “就是,不拼一拼,怎么知道最后鹿死谁手?” 有人撑腰,散修们说话语气立刻硬了。 杨崔雪摇摇头,道:“飞燕女侠是天宗圣女,不缺功法,不缺名师,又怎知道散修的无奈。有些人卡在一个品级,数十年不得寸进,想求人指点,却找不到名师。 “有些人缺一件趁手的法器,但十年如一日的使着凡铁。不用命去博,如何晋升?如何出人头地? “杨某只是觉得,你可以打败他们,甚至杀了他们,但不该剥夺他们争取的资格。” 白莲道姑秀眉轻蹙,而李妙真身后的弟子们,则重新警惕起来,做好战斗的准备。 李妙真眯了眯眼,有些恼怒,被这人一番搅和,在场的匹夫又蠢蠢欲动。 她压不住了。 李妙真按住剑柄,淡淡道:“杨阁主是代表武林盟来搅这个浑水的?” 飞剑嗡嗡鸣颤,蓄势待发。 十几名蓝衫剑客,纷纷拔剑。 杨崔雪抬起手,按住剑柄,瞬间,李妙真激发的剑势便荡然无存。 “飞燕女侠是道门弟子,剑法终究差了些。”杨崔雪淡淡道。 李妙真震慑寻常江湖散修倒是无妨,但这位墨阁的阁主气机浑厚,即使在四品里也是强者了楚元缜皱了皱眉,不再袖手旁观。 跨步而出,笑道:“在下楚元缜。” 杨崔雪一愣,郑重抱拳:“京城第一剑客,久仰大名。” 楚元缜旋即说道:“不知阁主可否给在下一个面子,给人宗一个面子?” 杨崔雪摇头:“杨某只是一介武夫,人宗是道门,与我何干,与在场的大伙何干?至于楚兄恕我直言,毫无建树,有何面子?” 楚元缜脸色一沉。 杨崔雪继续道:“杨某是剑客,剑道在直,有什么话,便当面说了。道门远离红尘,让人畏而不敬。飞燕女侠行侠仗义,然不足以令我等放弃眼前的机会。楚兄就更别提了。” 柳虎用力点头。 李妙真冷笑道:“说了一大堆,直接说谁的面子都没用不就成了,咱们还是手底下见真章吧。” 杨崔雪又摇了摇头:“非也,不是没有,只是两位不够罢了。为国者,为民者,受百姓爱戴者,皆在其中。” “有意思!” 这时,许七安从众弟子身后绕出来,含笑走来,道:“不知道许某的面子,杨阁主给不给?” :今天还有七千字左右的更新,补昨天欠的一章。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七十章 退去 杨崔雪眯着眼,循声看去,来者是一位穿黑色劲装,扎高马尾,后腰挂着长刀的年轻人。 似乎,有些眼熟念头刚起,他就听身后的门人里,有人叫道:“许七安,他怎么在这里?” 说话的人是柳公子,他和许七安在京城时有过交集。 再次见到许七安,柳公子还是蛮开心的,当初也算不打不相识,虽然许银锣给人的第一印象并不好(见面就斩断他的心爱佩剑)。 但事实证明,许银锣的人品是值得肯定的,他拷走蓉蓉姑娘却没有趁机霸占,知道自己误会之后,非但道歉,还赔给他一把司天监出产的法器。 柳公子回忆往事之际,突然看见自家阁主一脸激动的按在自己肩膀,目光灼灼的盯着,求证的问道: “他,他是许七安?” 柳公子愣愣点头,“我在京城见过,师父也识得。” 杨崔雪立刻看向师弟,柳公子的师父颔首:“确实是许银锣。” 杨崔雪再看向许七安时,已经和记忆中的画像吻合,确实没错,就是许七安。 柳虎双眼骤然瞪的滚圆,双眼里映出年轻男子的身影,想起了前几天还挂在嘴边的谈资。 剑州与京城相隔两千里,排除那些有情报网的大组织,江湖散人和平头百姓,真正听说楚州屠城案始末,看见皇帝的罪己诏,其实也就半旬时间。 消息传到楚州后,一时间引起轰动,从江湖到官府,人人都在谈论此事。人人都对许银锣的大义击掌称快。 继佛门斗法之后,许七安再次名扬天下,成为百姓们眼中的英雄、清官。 嫉妒如仇的江湖人士,对他更是无比崇敬。 万万没想到,他竟然亲眼见到了那位传奇人物。 果然是器宇轩昂,人中龙凤柳虎心里赞叹。 其他江湖散人的心情,与他大抵相同,惊愕中夹杂着惊喜。 我们在楚州见到了许银锣这是一个很值得拿出去炫耀的谈资。 杨崔雪脸色严肃,正了正衣冠,这才迎了上去,躬身作揖道:“墨阁,杨崔雪,见过许银锣。” 一位资深的四品高手,一派之主,对一位晚辈行礼,本该是极其掉份儿的事。但在场的江湖人士,以及墨阁的一众蓝衫剑客们,并不觉得杨崔雪的行为有什么不妥。 许银锣的一系列壮举,尤其是楚州屠城案的表现,值得他们敬重。 “杨阁主客气了,许某当不起这样的礼。”许七安伸手虚扶了一下。 “杨某对许银锣神交已久啊,而今见到本人,心情澎湃,心情澎湃啊。”杨崔雪笑容热切,毫无阁主的架势。 神交已久,总觉得怪怪的许七安笑道:“在下亦久闻阁主大名。” 其实没听说过,但商业互吹还是会的。 天地会弟子们惊奇的看着这一幕,原本神态倨傲,冷言冷语讽刺李妙真和楚元缜的墨阁阁主,此刻竟毫无架子,对许银锣笑容热情,言语诚恳。 而远处那些江湖散人,蓝衫剑客,面带微笑的看着,完全没了剑拔弩张的气氛。 一时间,女弟子们看许七安的目光愈发痴迷,这男人拥有极强的人格魅力。 追逐最闪耀的星,是每个人都有的天性。 此时此地,许七安毫无疑问就是她们眼里最闪耀的星。 他竟有这般强的声望白莲道姑美眸里难掩诧异,她性子淡泊,清心寡欲,对名利看得很淡,以己度人,错估了许七安在外界的声望。 “杨阁主,面子什么的,刚才是玩笑话。” 寒暄几句后,许七安直入正题,郑重作揖,语气诚恳:“我与天宗圣女,以及楚兄交情深厚,本次受他们两人之邀,来月氏山庄帮忙守护莲子,还请阁主高抬贵手。” 杨崔雪沉吟片刻,无奈摇头:“罢了,既然知道许银锣守着莲子,老夫就不插手此事了,否则晚节不保。” 半玩笑半认真的语气。 “多谢!” 许七安转而看向其他人,朗声道:“诸位,萍水相逢便是缘分,希望能高抬贵手,大家交个朋友,以后有困难之处,尽管吩咐,许七安一定竭尽全力。” 这话中听,众人非常受用。 混江湖的,最重要的是什么? 是给人面子。 不给人面子,还混什么江湖。 何况是许银锣这样的人物,他说一句好话,比普通人说一万句都管用。 柳虎咧了咧嘴,大声道:“我娘爱听别人唠嗑,前阵子听说了您的事迹,回家后一个劲儿的夸许银锣。说你是大清官。要让他知道我和您作对,” “我也退出,娘的,老子也不想被乡亲们戳脊梁骨。”有人大声附和了一句。 “许银锣,男儿一诺千金重,说参与就不参与。我们写不出这样的词,但认这个理。”又有人说。 这才是真正有声望的人啊,真正有声望的人,是没人愿意和他作对的李妙真鼓了鼓腮,心里有些许醋意。 不知不觉间,许七安已经积累了如此深厚的威望。 记得当初他曾经通过地书传信,请求她帮助搜捕逃入云州的金吾卫百户周赤雄,那时的他既弱小,又缺乏人脉。 半年多过去,不管是修为还是声望,都赶上她了。 这份声望,便是庙堂诸公,也要羡慕的捶胸顿足吧楚元缜默不作声的旁观,他行走江湖多年,如许七安这般崛起之迅速,岂止是凤毛麟角,该说独一无二才对。 杨崔雪犹豫了一下,传音道:“墨阁不参与此事了,但武林盟势力众多,高手如云。地宗的正统道士同样如此,许银锣记得量力而行,莫要逞强。 “明日老夫会来观战,危急关头” 他没有明说。 墨阁的阁主很有侠义心肠么,难怪姜律中他们常说江湖很有趣,比官场有趣万倍,有空我也在江湖游历一番许七安颔首,没有拒绝对方的好意,传音道:“多谢阁主。” 杨崔雪摆摆手,再次作揖,带着墨阁的弟子离开。 柳虎等人也随后离去。 呼天地会的弟子们松了口气,而后喜上眉梢。 “许公子。” 娇滴滴的声音里,一位姿色格外出众的少女上前,双手别在身后,抿了抿嘴:“多谢许公子相助。” 她有一双欲说还休的灵动眸子,年岁不大,褪去婴儿肥后,少女刚刚削尖的下巴透着我见犹怜的柔弱。 再过一两年,就可以让心仪的郎君捏着尖俏下颌,调侃一句:小娘子,今儿你就是我的人了。 妹子今年多大,有男朋友没,加一下微信可以么许七安在心里做了三连问,表面很冷淡,只是点头。 少女鼓足勇气,“弟子,弟子叫秋蝉衣,许,许公子,你也是地书碎片持有者,对吧。” 听到这话,恒远大师楚元缜以及李妙真,下意识的看过来。 卧槽,姑娘你太歹毒了吧,想让我当众社死?许七安板着脸,道:“我不是。” “啊?” 这个回答出乎了秋蝉衣的预料,她微微长大小嘴,有些失望:“那,那您真的是因为妙真师姐和楚师兄的情分才来的啊。” 其他弟子也看了过来。 他们希望许银锣是天地会成员,而不是出于道义或情分才出手相助。 这一点很重要。 “我是来查案的。”许七安白眼道。 “查案?” 秋蝉衣歪了歪脑袋,天真无邪:“我们天地会能有什么案子。” 母猫夜里为何连连惨叫,六旬老道为何时常躺尸?山庄里的母猫为何齐齐怀孕?这到底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这些算不算案子 许七安嘴角不自觉多了几分笑意,说道:“我与金莲道长相交莫逆,就算不是地书碎片持有者,也不会是外人。” 白莲道姑奇怪的看他一眼,不明白许银锣为什么要否认自己的身份。 “咦,杨前辈呢?”许七安转头四顾。 “不知道,那些江湖匹夫出现后,他便消失了。”有弟子回答。 杨千幻又跑哪装逼去了许七安分析道:“我来此的消息,定会通过那些人传播出去。离月氏山庄不远有一座小镇对吧。” 刚说话的那名弟子点头。 “师弟道号是?”许七安问道。 “许银锣,我叫凌云。”年轻弟子回答。 许七安颔首,“凌云师弟,拜托你一件事,你立刻乔装一番,去镇上打探情报,看看各路人马的反应。” 凌云小道士激动的点头:“许公子放心,我一定完成任务。” 某处僻静的角落里,杨千幻蹲在地上,指头在地面画着圈圈,喃喃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首先,我要先积累足够的声望” 山庄十几里外,有一个小镇,规模算不得多大,经营着一家低等勾栏,两家客栈,一家酒楼。 酒楼名字叫三仙坊,烧鸡、蟹黄包、梅子酒,谓之三仙。 炎炎夏日,来一坛冰镇梅子酒,一叠烧鹅,乃人生一大快事。 近日来,无数江湖人士蜂拥小镇,两家客栈和勾栏都住满了人,依旧容纳不下闻讯而来的江湖客。 于是有人便借宿在民宅,换成其他地方的百姓,可不敢接纳江湖人士,尤其家里有小媳妇的 但剑州百姓对江湖人士的容忍度很高。 因为剑州的江湖帮派,一定程度上充当着维护治安的责任,一些外地的江湖人到了这里,不管是虎是龙,都会收敛自己的爪牙,避免惹上武林盟这个庞然大物。 也有不怕武林盟的高手,只是这样的高手,不管品性如何,都不屑去找平民百姓的麻烦。 自从前去试探月氏山庄的好汉们回来后,整个小镇便陷入了沸腾。 许七安来了。 没错,就是那个大奉银锣许七安,菜市口斩国公狗头的许七安。 这消息是爆炸性的,京城距离楚州两千里之遥,楚州屠城案的消息前几天刚传回剑州,震惊了江湖和官府。 这才没几天,传闻中义薄云天的许银锣,竟出现在剑州。 “你们知道吗,许银锣来月氏山庄了,他竟与地宗的叛徒相识。墨阁的杨阁主宣布不参与此事。” “嘿,杨阁主为人正派,最好结交侠士,自然不会和许银锣争斗的。” “我倒是好奇,你说咱们剑州门派里,还会有多少人退出?若是只有墨阁,嘿嘿,那杨阁主就要笑开花了。” “是啊,好名声全让墨阁占了,我也不参与了,许银锣义薄云天,他要守的东西,我怎好意思抢夺。” “酒没喝多少,人已经糊涂了是吧。就你这样的货色,许银锣一根指头捏死你。” 有三人,正好经过客栈,把刚才的谈话,一字不漏的听在耳里。 这三人的组合很奇怪,走在中间的是一位白袍玉带的翩翩公子哥,面如冠玉,皮囊倒是极佳,只不过眉宇间,有着浓浓的阴冷。 他的身后,是两个身高九尺的“巨人”,戴着斗笠,浑身罩着黑袍,一左一右,护在白衣公子哥两侧。 “许七安也来剑州了?” 白袍公子哥嘴角勾起阴冷的弧度,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原本想过段时间去会会他,没想到今儿就撞上了。这次没白凑热闹。” 左边的巨汉低声道:“少主,主人说过,让你不要招惹他。” 右边巨汉沉默不语。 白袍公子哥笑眯眯的说道:“不过是鸠占鹊巢的小杂碎罢了,能横的了几时?小爷我有朝一日,要抽他经,剥他皮,敲骨吸髓。” 言语间带着自信,似乎那是早已注定的事。 左边的巨汉说道:“此子虽大势未成,但一身本事,绝不在少主之下。少主要明白骄兵不败的道理,千万不要掉以轻心。” 右边的巨汉沉默不语。 白袍公子哥不耐烦道:“知道了知道了,我从未小觑过他,你们俩个,一个是哑巴,一个只会劝诫,无趣的很。” 左使和右使是父亲安排给他的护道者。虽然烦了些,确实拔尖的骁勇武夫。白袍公子哥从未见他们败过。 白袍公子哥摩挲着玉扳指,悠然道:“我听说许七安那把刀是监正亲自炼制,嗯,这次先把他的刀夺过来,收点息不过分吧。” 左边的巨汉评价道:“此刀锋锐无双,可与“月影”一较高下,少主夺来倒是不错。” 右边巨汉沉默不语。 白袍公子哥朗声笑道:“走,听说三仙坊哪儿在聚会,咱们去凑凑热闹。那万花楼的楼主可是不可多得的美人。” :码第三章去。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七十一章 一臂一法器 今日,本该人满为患的三仙坊被清场了。 凌云站在街边,穿着深色的汗衫,佩一口铁剑,标准又寻常的江湖人打扮。 其实月氏山庄每日都会派弟子潜入小镇打探情报,观察群聚于此的江湖人士的一举一动。 今天这活儿本该是其他弟子来做,但凌云把活抢过来了,许银锣“钦点”的活儿,谁敢跟他抢,他就和谁急。 凌云心里最钦佩最崇拜的人物,就是许银锣。 以前在宗门里修行,对道首和长老们心怀尊敬,或敬畏,但这和钦佩是不一样的。 他在镇子里转了一圈,打探到一个重要情报,地宗的妖道和朝廷的神秘团伙,在三仙坊邀请了武林盟交谈。 他们霸道的清场,但又似乎不在乎谈话内容被人偷听,所以任由好事者站在楼下的街边凑热闹。 他们一定在暗中商量怎么对付山庄凌云屏息凝神,运转耳力,捕捉着二楼的交谈声。 建了瞭望台的二楼,泾渭分明的坐着三拨客人,一桌是羽衣道士,头发梳理的一丝不苟,双眼蕴含着深深的恶意。 顾盼间,让人战战兢兢。 一桌是裹着黑袍,带着黑铁面具的神秘人,为首的一人戴着金色面具。正是这波人,今晨拉着火炮,轰炸了月氏山庄。 一桌坐满了花容月貌的女子,其中一人尤为出彩,以轻纱覆面,一双眸子顾盼生辉,如含秋水。 堪称完美的身材比例,让她的身段胜过在座其他女子。 “武林盟没有男人了吗,派一群娘们来说事。”胸口绣着蓝莲花的中年道士冷笑道。 蓝莲道长的目光始终在女子妖娆多姿的丰腴身段游走,毫不掩饰自己的垂涎和恶意。 地宗妖道坏的明明白白。 万花楼的楼主,萧月奴。 她素手握着一柄银骨小扇,眯着眼,清清冷冷的语气说道:“有事说事。你若再乱看,我便把你眼珠子挖出来泡梅子酒。” 蓝莲道长嘿了一声,非但不惧,反而愈发的肆无忌惮,差点没把挑衅放在眼里。 “呵,威胁这群疯子,只会把事情弄的更糟糕。”戴金色面具的黑袍人发出嘶哑的笑声。 他手里捏着瓷碗,碗里盛着梅子酒,边把玩瓷碗,便说道:“既然答应结盟,墨阁为何半途退出,我们需要武林盟给个交代。” 萧月奴淡淡道:“武林盟麾下所有门派,都是独立的。墨阁自己的决定,与武林盟无关。” 蓝莲道长冷笑道:“这就是武林盟的解释?” 销魂手蓉蓉气不过,怒道:“武林盟有武林盟的规矩,轮不到你们置喙。” 蓝莲道长充满恶意的眼神,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啪! 银骨小扇突然展开,挡在蓉蓉面前。 萧月奴这一下出手,显得极为突兀,像是错估了对方,挡了空气。万花楼的几位女长老,敏锐的察觉到一股无形无质的力量,被楼主挡下来。 萧月奴美眸圆睁,怒火欲喷:“你地宗若是想与我武林盟翻脸,萧月奴奉陪到底。” 蓝莲道长哼了一声,收回目光。 并不知道自己在鬼门关走了一圈的蓉蓉,呆呆坐着,面孔僵硬。过了几秒,她反应过来,冷汗刷的浸润后背。 “不止是墨阁,如果我没料错,明日还会有几个门派退出争夺。”萧月奴淡淡道: “你们应该知道,许银锣进了月氏山庄,他在江湖人士和百姓心里地位很高,墨阁不想与他为敌。” 蓝莲沉声道:“恐怕不止是不想与他为敌吧,我听说武林盟的有些人,打算保许七安。” 这才是地宗和黑袍人约武林盟过来的真正原因。 戴金色面具的黑袍人哼道:“希望萧楼主回去后转告曹盟主,约束好手下,千万不要为了几个害群之马,连累了整个武林盟。” 萧月奴冷笑道:“你在威胁武林盟?” 她意识到有点不对劲,地宗的人过于忌惮月氏山庄了,按理说,即便有了李妙真许七安等人支援,但以目前的局势,对方赢面太小。 先不论碾压般的四品强者,就凭地宗道首,差不多就能横扫月氏山庄,虽说只是一具分身。 地宗似乎不愿意有人退出,渴望增强己方力量,这是不是意味着月氏山庄内隐藏着超级高手,才让地宗如此忌惮,想尽办法联合武林盟萧月奴心里思忖。 这时,忽听有人啧啧道:“区区一个许七安,也值得诸位在此浪费口舌?” 伴随着踩踏楼梯的脚步声,楼梯口,率先上来一位白袍玉带,风度翩翩的公子哥。而后是两尊铁塔般的巨人,带着斗笠,披着黑袍。 蓝莲道长回头看去,恶狠狠道:“何来的杂鱼,敢打扰本尊议事。” 白袍公子哥眯了眯眼,淡淡道:“左使,掌嘴!” 话音落下,左边那尊铁塔巨汉骤然消失,紧接着,二楼堂内传来响亮的巴掌声。 “咔擦” 铺设在地面的木板断裂,蓝莲道长半张脸镶嵌在碎裂的木质地板里,七窍流血。 萧月奴和戴黄金面具的男人瞳孔微收缩,前者攥紧银骨折扇,后者按住了刀柄。 地宗的弟子们哗啦啦起身,充满恶意的眼神盯着白袍公子哥三人。 “没死没死没死” 白袍公子哥连连摆手,面带微笑,“只是给他一个惩罚,我家的奴才下手很有分寸,诸位大可放心。” 他说话时始终笑眯眯的,有着目空一切的自傲。 这样的人,不是头脑空空的纨绔,便是有足够的底气。 白袍男子目光落在萧月奴身上,眼睛猛的一亮,一边摩挲着玉扳指,一边信步走过去。 过程中,他与戴金色面具的黑袍男人擦身而过,黑袍人手指几次动弹,似想拔剑突袭,但最终都选择了放弃。 白袍男子嘴角一挑,似冷笑似嘲讽,越过这一桌,迎上莺莺燕燕的那一桌。 “来剑州的时候,我派人打听过剑州的风土人情。这剑州江湖着实无趣,宛如一潭死水。但这剑州江湖又很有趣,因为有一个万花楼。 “都说万花楼的楼主萧月奴倾国倾城,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儿,啧啧,名不虚传,名不虚传啊。” 白袍男子接下来的一席话,让万花楼众人眉心直跳,怒火沸腾。 “这趟游历江湖结束,我便带萧楼主回去,房中正好缺一个侍寝的妾室。” 蓉蓉的师父,霍然起身,脸色阴沉,鼓荡气机一掌拍向白袍公子哥的胸口。 白袍公子哥抬了抬手,恰到好处的击中她的手腕,让这蕴含深厚气机的一掌打中横梁、瓦片。 断木碎瓦飞溅中,他探手一捞,把美妇人捞进怀里,啧啧道:“年纪大了些,但风韵犹存。小爷喜欢你这样的妇人。” 赶在萧月奴出手前,他见好就收,果断后退,留下羞愤欲绝的美妇人。 “我是来结盟的。” 他收敛了浮夸的笑容,透着几分世家大族浸润出的威严和沉稳。 “结盟?” 戴黄金面具的黑袍人反问道。 “我要莲子,也要许七安的狗命。” 白袍公子哥笑道:“你们不敢得罪他,我敢!光脚不怕穿鞋的,我现在光着脚,可不管他在百姓心里形象有多高大。” “你打算怎么做?”黑袍人颇有兴趣的说。 白袍公子哥没有说话,大步走到眺望台边,双手撑着护栏,气运丹田,道:“所有人听着” 声浪滚滚,立刻吸引来群聚周围的好事者,以及镇上的居民。 白袍公子哥伸出左手,“剑盒!” 左使默默的递上一只小巧的,漆黑的方形小盒。 “少主,那人的元神波动比寻常武夫强大数倍,是月氏山庄里的地宗门人。”左使压低声音。 白袍公子哥顺着他的目光,瞟了一眼乔装打扮过的凌云,没搭理,打开盒子,捻出一枚细针般的小剑,屈指一弹。 小剑翻转着,越变越大,变成一柄三尺青锋,叮的嵌入青石铺设的街面。 一股股深寒的剑意溢出,宣示着它的身份:法器。 白袍公子哥宣布道:“谁能斩许七安一臂,便赏一柄法器。斩两臂,赏两柄,斩四肢,赏四柄。” 说话过程中,他屈指弹出长剑,让它们一根根的钉在街道中央。 所有人的目光都停留在四把交错的法器上,像是磁石遇到了钢钉,再也挪不开。 白袍公子哥一锤定音:“谁能斩下许七安头颅,这一整盒的法器,便是他的。” 街上炸锅了。 白袍公子哥却转身回了桌边,笑眯眯的四顾,万花楼女子们脸上惊愕震骇的表情,让他嘴角的笑容不断扩大。 他盯着黑袍人,又抬头看了眼已经苏醒的蓝莲道长,淡淡道:“江湖散人最看重的无外乎资源,我现在便把资源送到他们面前,你们说,那些人还会敬重许七安吗? “还会忌惮他吗?还会不敢得罪他吗?没有散修能抵挡法器的诱惑。我知道,也包括你们。” 萧月奴冷冷的说道:“你这样有何意义?” 江湖散人杀不死一个修成金刚神功的高手。 白袍公子哥耸耸肩,语气轻松:“许七安不是念过一句诗吗,忍看小二成新贵,怒上擂台再出手。这便是我的答案。” 他和许七安有仇?萧月奴恍然,她看了一眼地宗的蓝莲道长,惊愕发现对方竟忍住了恶意,不报复。 看来地宗真的很忌惮月氏山庄。 黑袍人则露出了笑容,看来大家的目标是一致的。 许公子的仇人来了?他的一位扈从便能轻易打伤四品的蓝莲道长,他视法器为粪土凌云意识到这个突然出现在小镇的白袍公子哥,是个可怕的强敌。 他悄无声息的后退十几步,然后转身,打算离开。 迈出第一步的时候,凌云听见身后眺望台传来那个白袍公子哥的声音:“啊,忘了,还有一件事没做,你是月氏山庄的道士吧。” “”凌云瞳孔霍然收缩,只觉全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情绪在瞬间有爆炸的倾向。 然后,他发现自己走不动道了,双脚仿佛被黏在地上。 不不,快动起来,要把消息传回来,要告诉许银锣,他让我来打探情报,我不能辜负他的信任凌云面颊抽搐,身体开始冒汗,额头滚出豆大的汗珠。 白袍公子哥出现在他身前,笑眯眯道:“你要回去报信?”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只是一个散人而已。”凌云强撑着说。 白袍公子哥招了招手,唤来一柄插在街面的长剑,依旧是那副笑眯眯的表情:“我没说不让你报信,不过” 他顿了顿,狞笑道:“很抱歉,你得爬着回去了。” 他冷漠的挥剑,光芒一闪,凌云膝盖处猛的一沉,两只小腿离开了主人。 “啊啊”他撕心裂肺的嚎叫起来,疼的满地打滚。 白袍公子哥看了他一眼,“好心提醒,赶紧爬回来,说不定还能在血液流干之前得到救治。” 说完,扬了扬手里的剑,道:“各位看到了吗,货真价实的法器。明日莲子成熟之时,你们人人都有机会斩杀许七安。” “少主,如果被主人知道,你会被责罚的。主人说过,不要轻易招惹他。”左使传音劝诫。 “不招惹他,那我这次外出游历的意义何在?”白袍公子哥冷笑一声。 此次游历,磨砺武道是主要目的,但见一见那个本该死在京察年尾的小子,同样是他的目的。 京察以来,他陆陆续续不断听到关于许七安的事迹,愤怒的心里发狂。 姓许的有多风光,他心里就有多愤怒。 那些荣光,那些奇遇,本来应该是他的。 最重要的是气运,也是他的! 午膳过后,许七安独自一人在僻静的院子里修行《天地一刀斩》的前置过程,让气息和气血往内坍塌,凝成一股。 触类旁通,以此来加强对身体力量的掌控,加快化劲的修行。 他感觉自己隐隐达到了瓶颈,只差临门一脚,就让踢开五品的大门。 “总感觉差了点什么,希望明日的战斗能让我如愿以偿的晋升”许七安耳廓一动,听见略显轻盈的脚步声朝这边奔过来。 他当即收功,扭头,看见月氏山庄的庄花秋蝉衣小脸发白,大眼睛里蓄满泪水。 与许七安目光对上后,泪珠就如同断线珍珠,啪嗒啪嗒的滚落。 秋蝉衣抽抽噎噎的说:“许公子,凌云,凌云死啦” :欠的更新都补上了,呼,如释重负。睡觉睡觉,太累了。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七十二章 报仇不隔夜 许七安心里陡然一沉,抬手一抓,摄来倚靠在假山边的佩刀,大步迎上眼圈红肿的少女:“他在哪里?” “已经送回庄里了。” 秋蝉衣带着许七安朝外走去,一边抽泣,一边说:“凌云是被人送回来的,腿被人砍断了,我们召不出他的魂魄,白莲师叔说他有心愿未了。” 许七安嘴角抿出一个冷厉的弧线。 穿过花园,顺着青石铺设的路,两人来到一处院子,临近后,听见一声声哀泣。 院子里人头攒动,主屋的门敞开着,金莲和白莲,楚元缜和李妙真等人都在屋中。其余弟子站在院子里。 此外,许七安还看见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墨阁的柳公子。 许七安跨过门槛,目光扫了一圈,落在床上,那里躺着一个年轻人,双眼圆睁,脸色惨白,早已死去多时。 他的双腿从膝盖处被斩断,切口平齐,出手者不但实力强大,武器还异常锋利。 许七安深吸一口气,让声音保持平静:“谁干的?” 柳公子拱手,沉声道:“是一个神秘的年轻人,穿着白袍,身边领着两个戴斗笠的巨人。听说他在三仙坊和地宗的蓝莲道长发生冲突,身边的巨人一巴掌就把蓝莲道长打伤” 酒楼堂内属于相对封闭的空间,双方距离不会太远,武者对其他体系有压倒性的优势,但哪怕蓝莲道长在莲花道士里属于中下游水平,对方实力,至少也是资深四品。 许七安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 柳公子继续说道:“而后,那人当众发布悬赏,一口气取出四把法器,扬言说,谁能斩许公子一臂,就赏一把法器,斩四肢,赏四把。若能斩下,斩下许公子首级,便将整个剑盒里所有法器都赠予立功者。” 李妙真冷笑道:“狂妄自大。” 她似乎比许七安还要愤怒。 楚元缜眉头微皱,理智的分析道:“如此看来,那白袍公子是冲着宁宴你来的?” 恒远双手合十,摇头道:“阿弥陀佛,贫僧觉得不太可能,许大人之前身在京城,今日刚来剑州,消息不可能传的这么快,甚至引来他的仇人。 “除非那位白袍公子本身就在剑州,但柳公子说过,那人身份神秘,并非剑州人士。所以,他应该是冲着莲子来的。” 恒远大师智商还是在基准线之上的,大概和李妙真不相上下。 金莲道长看向许七安,沉声道:“你对这人有印象吗?” “我不认识他。”许七安摇头,顿了顿,冷笑道:“但我大概明白他属于哪方势力了。” 纵观九州,诸多势力,各大体系,谁能轻易拿出这么多法器,并视如草芥? 司天监可以! 但司天监不是唯一,准确的说法是,术士才能做到。而且必须是高品术士,到了四品阵法师,才能炼制法器。 那位白袍公子背后有高品术士支持。 非司天监出身的高品术士,许七安可就太熟悉了。 我身上的气运和神秘术士团伙有关,而他们本想在借着税银案对我下手,那个白袍公子哥应该知道气运的事,否则,他不会对我展现出如此强烈的敌意。 神秘术士团伙终于要对我下手了? 许七安呼吸略微急促。 但很快他否定了这个猜测,恒远大师说的没错,这是一场偶遇,那白袍公子哥应该是恰逢其会,知道了他身在剑州。 如此高调的作态,不符合那位神秘术士的风格,应该不是他在幕后操纵,是运气使然,让我和那个白袍公子哥遭遇 这样的话,对我来说,这或许是一个机会。 杀了他,招魂,解开一切疑惑。 众人见他沉默,没有想要解释的迹象,便没有追问。 柳公子说道:“而后,那位白袍公子抓住了凌云,斩了他的双腿,并让他爬着回去。我当时并不在场,得知消息后,就立刻赶了过去。” 说到这里,柳公子露出怒容: “我看见凌云在街上爬着,拖出长长的两道血迹,他当时已经意识模糊了,还在努力的爬那白袍公子就在凌云边上跟着,手里捧着梅子酒,笑嘻嘻的看热闹,不允许旁人去救凌云。 “凌云一直爬到镇子外才死的,等那位白袍公子离开,我,我才敢上前,把他带回来对不起。” 李妙真咬牙切齿。 白莲道姑俏脸如罩寒霜,她刚才已经听过一遍,但依然难掩怒火。 “金莲师兄,我天地会已经沦落到这个地步了吗?谁都可以踩一脚。”白莲道姑哀声道:“凌云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孩子。” 金莲道长看着许七安,沉声道:“他的魂魄召不出来,眼睛也合不上去,你有什么要对他说的吗?” 许七安走到床边,无声的看着凌云,半晌,轻声道:“我已经知道了。” 他伸出手,在凌云脸上抹了一下,眼睛合上了 许七安如遭雷击。 金莲道长安慰道:“对于道门弟子来说,死亡不是终点,我们会把他的魂魄养起来的。他只是换了一种方式陪伴在我们身边。” 许七安不置可否,看向众人: “那么现在的局势很危险了,武林盟、地宗、淮王密探以及这个突然出现的家伙,他的实力不清楚,但身边两个扈从最少是巅峰的四品。而且,法器众多是可以预料的。 “明日,即使我们有阵法加持,光凭我们几个,真的能抵挡这么多高手吗?” 这个问题,在场众人也思考过,结论让人失望。 先前沉浸在凌云遭遇的怒火里,一直没有人提及罢了。 金莲道长眼里闪过忧色。 “让所有弟子退出院子,我有一个想法”许七安低声道。 众人立刻看了过来。 白莲道姑出门,遣散了院内的弟子们。 待房门关闭后,许七安缓缓说道:“既然主场的优势被压缩,与其明日等待敌人集结,不如主动出击,分而化之。” 他迎着众人的目光,沉声道:“杀过去,黄昏后,杀过去!” 白莲道姑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胡话,脱口而出: “不行的,我们要守护莲子,怎么能杀到镇子去。再说,镇子如今高手如云,你们如果没有阵法的加持,根本不可能战胜他们。” 舍弃主场优势,杀入敌营,这是在自寻死路。 许七安说道:“那家伙故意把动静闹的这么大,并折辱凌云,不就是想引我过去嘛,他肯定知道我的底细,了解我的脾气。” 不管是当初刀斩上级,还是云州时的独挡叛军,乃至后来的斩杀国公,都足以说明许七安是一个冲动暴躁的武夫。 那家伙白日里的所作所为,要么是性格本就如此,要么是想引他自投罗网。 “那你还去?”李妙真蹙眉。 “我说要杀过去,但我没说要在镇子里打。”许七安冷笑道。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楚元缜一愣。 许七安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分析: “明日,镇子上集结的势力会大举进攻,我们要承受所有压力。武林盟的高手,地宗的高手,淮王的密探,以及新出现的那个小杂种。正因为这样,即使有阵法加持,我们也未必能胜。 “但如果提前分割敌人呢?” 一刻钟后,许七安离开院子,看见天地会的弟子们没有散去,集结在院子外。 秋蝉衣红着眼圈,往前走了几步,少女脸上带着期盼:“许公子,你,你会为凌云报仇的,对吧。” 许七安无声颔首。 众弟子作揖行礼。 小镇,某处民居,蓉蓉姑娘坐在院子的小木扎上,托着腮,望着天空发呆。 “你在担心什么?” 柔媚动听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蓉蓉连忙从小木扎蹦起,低着头:“楼主。” 萧月奴微微颔首,秋水明眸在蓉蓉身上转了一圈,笑道:“回来后,你便四处打听那位公子的身份,瞧上人家了?” 蓉蓉一愣,苦笑摇头。 “看来是瞧上他了。” “不,不是” 蓉蓉刚要解释,萧月奴的一句话便让她哑口无言:“我说的是许七安。” 蓉蓉细若蚊吟的说:“也不是啦,弟子只是敬佩他,仰慕他,才为他担心。” 仰慕是不分男女的。 比如和她关系极好的墨阁柳公子,也非常仰慕许银锣。 萧月奴点点头:“那位白袍公子哥,来历神秘,身边的两个扈从实力极其强大,即使在剑州,也属于顶尖行列。他自身实力没有展露出来,但也觉不弱。” 蓉蓉忧心忡忡:“我能感觉出来,很多人都被那些法器诱惑了。明日许银锣恐怕危险了。” “惹上这么强大,又财大气粗的敌人,危险是不可避免的。不过,许银锣实力同样不弱,又有金刚神功护身。虽然不是那两个扈从的对手,但逃命是没问题的。”萧月奴宽慰道。 能保住命就不错了。 黄昏后,小镇的客栈。 白袍玉带的仇谦,负手站在窗边,两名巨汉坐在桌边,一个沉默不语,一个沉声劝诫:“少主,你这样会打乱计划的,这样做是不被允许的。” 仇谦冷笑道:“我的处境,你应该清楚。什么都不做,只会让我更加艰难。可是,若能擒拿许七安,把他带回去。 “一切的威胁和觊觎,将烟消云散,再无人能撼动我的位置。” 左使继续劝诫:“一个拥有大气运的人,总会逢凶化吉。即使是那位,也只能顺其自然,否则他早就死了,还需要您出手?” 仇谦皱了皱眉头,有些不悦:“气运并不是万能的,不然,谁还修行?都争夺气运算了。” 他扭头,看了一眼西边的落日,啧了一声:“看来是小觑他了,竟然没有上钩,嗯,也有可能是身边的同伴拦住了他。” 正说着,客房的门敲响,继而被推开。 仇谦皱着眉头回身,看见一个俊美无俦的年轻人站在门外,后腰别着一把佩刀,冰冷的目光扫过三人。 看着这个显然是易容了的家伙,仇谦脸上露出了狰狞的笑容:“许七安!” “是我!”许七安点头,给予肯定的答复。 “你果然来了。” 仇谦露出计划得逞的笑容:“我分析过你的性格,冲动强势,眼里揉不得沙子。我在镇上公然挑衅,杀了那个地宗弟子,以你的性格,绝对不会忍。” “我猜到了。”许七安点头,再次给予肯定的答复。 “那你有没有猜到,地宗的入魔道士,淮王的密探,此时已经把整个客栈包围了。”仇谦笑容里带着掌控局势的自信: “有位前辈告诉过我,每个人的性格都有弱点,只要把握住,就能一击致命。” 几道强横的气息靠拢了过来,逼近客栈。 仇谦脸上笑容更甚。 “你确实把握住了我性格的弱点。” 始终面无表情的许七安露出了冷笑:“自作聪明的家伙。” 话音落下,一道白衣人影突兀的出现在房间,伴随着低沉的吟诵:“海到尽头天作岸,术到绝顶我为峰。” 他一脚踏下,地面亮起阵纹,迅速覆盖整个客房。 下一刻,在场所有人都消失不见。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七十三章 死战 “轰!” “咔擦” 房间内众人消失的瞬间,几道人影便冲了过来,撞破窗户和墙壁。 他们分别是两个戴金色面具的黑袍人,三个道袍胸口绣着蓝莲、绿莲、青莲的中年道士。 戴金色面具,代号“天机”的天字号密探,扫了一眼房内,沉声道:“应该是传送,刚才竟然没有发现他的易容。” 他们一直埋伏在附近,盯着进入客栈的每一个人。以他们的目力,不需要近距离审视,就能看透人皮面具这类伪装。 另一位戴金色面具的黑袍人开口,声音冷脆:“杨千幻也来了?” “嗯,”天机点头:“许七安和司天监的术士交情向来很好,这并不奇怪。” 女子密探冷哼道:“他想分割我们,逐个击破?” 地宗的青莲道长,嘿然冷笑:“愚蠢。” 代号“天枢”的女子密探扫了他一眼,说道:“四品术士的传送距离极限大概是三十里,不算太远,唯一不确定的是他把人传送去哪个方向。” 天机沉吟道:“不能再等了,分头追踪。嗯,术士的传送可以被打断,方才可能是出其不意,以那两位高手的实力,不可能再来第二次。你们别追太远,如果一直没有气机波动,说明方向错了,立刻调转方向。” 此时,客栈外,多股人马杀到,有穿羽衣道袍的地宗弟子,有暗中组成联盟的江湖散人,有淮王密探,也有被惊动的武林盟势力。 百余人集结在客栈之外,街上、弄堂全是人。 这是一场有预谋的埋伏,白天在三仙坊结盟后,白袍公子哥道出自己的计划。 密探和地宗道士们认为可以一试,结果,还真等来了对方。 没预料到的是,月氏山庄里还藏着一个四品术士。 五位四品冲出客栈,天机环顾一圈,道:“我负责西边,剩下的方向” 他忽然沉默下来,扭头看向街道前方,沉重的脚步声从那边传来,每一步都造成轻微的地震效果。 各方人马的视线里,一个少女狂奔而来,高举着,高举着一尊火炮? “嘿吼” 她借着奔跑的惯性,用力投掷出火炮。 呼钢铁巨兽旋转着“扑”向众人,隐隐携带着风声。 众人下意识的四散开来,抱头鼠窜。 天机大步迎了上去,过程中扯下披风,手腕一抖,抖出海潮般的气机,一次次推撞在火炮上,抵消它的冲撞之力。 天机探出手,接住火炮,随手丢在路边,发出“轰”一声巨响。 “你们先走,我来收拾这个力蛊部的女娃子。”天机冷哼道。 “这女娃子挺俊的,记得别杀了,留给道爷我玩玩。”蓝莲道长阴阳怪气的笑道。 天机皱了皱眉,有些反感地宗道士无处不在的恶意,淡淡道:“我对敌从不手软。” 蓝莲道长嗤笑一声,带着门内弟子朝大街另一侧而去。 “阿弥陀佛!” 一个魁梧的和尚拦住了去路。 几在同时,两道剑光遁来,李妙真和楚元缜踩着飞剑,截住剩下三位四品。 “果然是早有预谋,倒是小觑你们了。”天机沉声道。 “废话少说,上次在楚州,算你们跑得快。”李妙真脾气暴躁。 女子密探天枢眯着眼,寒声道:“李妙真,正要找你好好算这笔账。” 她旋即笑道:“你以为我们只有这点布置?” 楚元缜微微一笑:“同样的话,也还给你。” 小镇里到处都是高手,尤其是客栈,这几天早就被江湖人士霸占。 战斗开启的瞬间,客栈里的江湖人士纷纷逃出,而住在远处的江湖人士,以及武林盟其他门派,则纷纷赶来。 “发生什么事了?”蓉蓉姑娘推开房间的门,发现长老们早就聚集在院子里。 而楼主站在屋脊,遥望客栈方向。 “客栈那边打起来了,根据气机波动推测,四品级的。” 萧月奴回过神,俯瞰着院子里的门人,沉声道:“立刻疏散镇中百姓,不愿意配合的,就采取暴力手段。” “是!” 万花楼弟子和长老们齐声道。 “楼主,产生矛盾的是哪些人?”蓉蓉脆声问道。 然后,她就看见楼主萧月奴眼神一下变的复杂,缓缓道:“许七安杀过来了。” “什么?!” 众人惊呼。 这还真是他的风格蓉蓉一下子扭头,看向客栈方向。 镇子外,三道人影踩着飞剑,低空疾掠。 他们穿着同色的道袍,一个胸口绣着红莲,一个胸口绣着橙莲,一个胸口绣着黄莲。 其中,红莲和橙莲两位道长,头发花白,年岁不小。黄莲则是中年人形象,明显比前两者岁数要小。 “在南边,南边有气机波动” 黄莲感应了片刻,驾驭着飞剑,冲在前头。 除了道首一直在警惕楚州时,出现过的那位神秘强者,地宗的所有莲花道士都在小镇。 李妙真等人拦住了客栈里的几位四品,却拦不住他们。 赤橙黄三位道长原本就是“压阵”的,防备其他意外,如今正好是他们出手的时机。 莲花道士们虽然堕入魔道,时常难以控制自己的恶念,但脑子并没有跟着一起坏掉。 “嘿,真是个头脑简单至极的匹夫,杀他一个人,便真的气冲冲的前来自投罗网。”橙莲道长嗤笑一声,恶意张杨的脸上,浮现不屑之色: “武夫就是武夫,粗鄙的让人怜悯。” “金莲请一个武夫来助阵,是他最大的败笔,各大体系中,只有我道门地宗的魔道,才是永恒的。”赤莲道长淡淡道。 只要能杀死这几个年轻的高手,哪怕只是重创,明日金莲就守不住莲子。 如果金莲狗急跳墙毁了莲子,固然让人心疼痛惜,但损失最大的依旧是金莲自己。 很快,三位道长看见了交战的双方。 那是一个蓄美髯的中年剑客,一个戴着玄铁拳套,裸露壮硕胸膛的汉子。 察觉到三位莲花道士的到来在,两人默契的停手,露出友善的笑容:“等你们很久了。” 赤橙黄三位道长,脸色齐齐一僵。 距离镇子三十里外,平缓的山坡上,同时出现五道身影。 仇谦略显惊慌的四处打量,看清周围景象后,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啧啧笑道: “说实话,我以为你会把我们传送道月氏山庄。那样的话,小爷我就真的危险了。刚才是猝不及防,现在,你别想再带我们传送。我是该说你聪明呢,还是愚蠢?” 他突然笑了起来,笑的前俯后仰,姿态嚣张:“我觉得你很聪明,因为你懂的谄媚讨好我,把自己送上门来找死。” 许七安缓缓抽出黑金长刀,“杀你这条杂鱼,我和杨师兄足够了。” 李妙真等人都在小镇,把他们传送去山庄没有意义。首先,九色莲花受不得强大的气机波动,莲花虽是至宝,但它的神异又不在防御方面。 其次,白袍公子哥的两名扈从实力极强,一旦在山庄打起来,肯定会牵连天地会弟子。虽然他们明日不可避免的要投入战斗。 最后,杨千幻布置了好几重防御阵法,就像守城一样,敌人若想爬上城墙,就得付出尸山血海的代价。 哪有凭白把敌军送上城头的道理。 杨千幻“呵”一声,摇头道:“我不会出手,卑贱的蝼蚁并不值得我出手。” 仇谦眉毛一扬,竟不可遏制的涌起怒火,他深深反感着这个白衣术士说话的语气,以及倨傲的态度。 “如果你是故意惹我发怒,那么你成功了。”仇谦冷笑道。 “你也配?”杨千幻淡淡道。 “不敢用真面目示人,是害怕被我报复?”仇谦盯着对方的后脑勺。 对此,杨千幻只是简单的“呵”了一声。 “”仇谦面皮抽搐一下,沉声道:“左右使,给我杀了这家伙。” 沉默寡言的右使骤然消失,再出现时,已经在杨千幻身后,一拳捣出。 他的拳头穿透了杨千幻的身体,但打中的只是残影。 白衣术士出现在远处,还是那副故作淡然的欠揍语气,道: “粗鄙的武夫,对付你们,就像戏耍愚蠢的老鼠,不,老鼠急了还咬人,尔等是爬虫。” “杀了他!”仇谦厉声道。 杨师兄很会拉仇恨啊这话连许七安听了都有些不舒服。 刚才没看见他弯膝蓄力,就像闪现一般出现在杨师兄身后,这是五品化劲的神异,完美的掌控肉身力量,我以前没看懂为什么杨砚他们出手时,都是忽闪忽现,现在终于懂了。 杨千幻不紧不慢的从怀里取出一个铁盒子,打开,一尊尊火炮,床弩出现在他身侧,把他拱卫在中央。 同时,一把把火铳浮现,散布在他身周的虚空。 火炮、床弩、火铳都刻录了阵纹,威力是普通同类火器的十倍不止。 杨千幻脚下浮现阵纹,将这些重型武器囊括其中,它们仿佛和杨千幻化为一体,随着他一同传送,忽闪忽现。 “粗鄙的武夫,让你知道术士的伟大和可怕。”杨千幻打了个响指。 床弩、炮口、枪口同时对准戴斗笠,穿斗篷的右使。 “轰轰轰!” “嘣嘣嘣!” “啪啪啪!” 火力齐射。 铜皮铁骨之躯的右使也不敢硬抗如此密集,如此可怕的火力覆盖,凭借武夫强悍的爆发力,绕着杨千幻狂奔,想绕到侧面突袭。 但掌控传送能力的杨千幻,速度比他更快,总能提前改变方位,调整炮口,逼的右使不断的中断突击的想法,继续绕圈子。 弩箭刺入地表,火炮撕裂大地,溅起土块和碎石,制造出耀眼的火光以及轰隆的巨响。 杨千幻的铁盒子宛如不见底的百宝袋,源源不断的补充弹药、弩箭。 突然,刚才还被火力输出逼迫的无可奈何的右使,此刻诡异的消失不见,魁梧高大的壮汉紧接着出现在杨千幻身后,距离他只有三尺不到。 对于一位四品巅峰级的武夫来说,这个距离,可以重创,甚至格杀同品级其他体系的高手。 轻而易举。 但右使依旧只攻击到了残影。 好险,差点阴沟里翻船杨千幻出现在数十丈外,后背冒出了一层冷汗,表面却很淡定: “你用传送法器对付我,用术士手段对付我,是该说你聪明,还是说你愚蠢?我觉得你很聪明,因为你成功让我体会到了智商碾压的愉悦。” 杨师兄作为一名术士,专业能力还是很强的啊,刚才我都为他捏了一把冷汗,原来是我瞎操心了,他根本就是游刃有余许七安缓缓点头,心里大石落下。 他被杨千幻稳如老狗的声线感染。 不再关注杨千幻的战斗,他拎着刀,缓步走向仇谦和右使,“该我们的时间了。” 仇谦挑起嘴角,迎了上来,道:“左使,你替我压阵,我去对付这个小杂碎。” 左使皱了皱眉,习惯性劝诫:“少主,您是千金之躯,怎么能以身犯险。我与您联手杀了他,这是最稳妥的方式。 “生死之争,没必要意气用事。” 许七安点点头:“两个一起上,否则凭你一个蝼蚁,我能打十个。” 他语气平静,脸色平静,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事实。 仇谦狞笑道:“我自幼苦修武道,日夜不辍,自问不输任何同辈。大奉人人都夸你许七安天赋异禀,是不输镇北王的天才。 “但我知道,你不过是仗着它的加身,连获奇遇,才让你有如今的地位。其实你什么都不是。” 他缓步迎上许七安,探出右掌,左使连忙打开漆黑木盒,盒中飞出一柄小剑,迅速膨胀,化作一柄宛如秋水的长剑。 此剑如秋水般剔透,似乎能吸收天空的月光,剑刃和剑脊蒙上一层浅浅的,如水般的光华。 他果然知道身负气运,并心怀嫉恨许七安心头一热,迫不及待想杀人招魂。 两人身影同时消失,不同的是许七安原本站立的地方,嘭一声陷出两个深深脚印,而仇谦却没有。 “叮!” 下一刻,半空中出现刺目的火星,之后才凸显出两人的身影,刀剑互抵。 “你的佩刀是监正炼制的法器,但我这把月影,也不差。” 仇谦骤然发力,竟把许七安推了出去,剑光紧随而至,十几道剑光几乎同时暴起,斩击许七安的胸口、四肢、喉咙 带起一连串刺目的火星。 “五品?” 现出金刚神功的许七安皱了皱眉,体会着被剑光斩击的地方传来隐约的刺痛。 相信了对方的剑是不输黑金长刀的神兵。 “我说过,没了气运加身,你就是个杂碎而已。今天我要碾压你,斩断你的四肢,把你削成人棍。不但如此,我还要把你的东西都抢过你。” 说到最后一句时,仇谦的残影消散,真身出现在许七安身侧,做出最完美的斩击。 武者对危机的本能给许七安带来了预警,让他提前捕捉到相关画面,当即挥舞黑金长刀格挡。 “叮!” 又是刺目的火星暴起,仇谦表情猛的僵硬,瞳孔出现短暂的涣散。 心剑! 先前的一击只是摸底试探,此人不是四品,没有摸索出“意”,那么他的心剑就可以有效的震荡对方元神。 许七安一击得手,紧接着便是一声震耳欲聋的狮子吼,再次震荡对方元神。 同时,他运足气机,一刀斩向对方头颅。 没时间施展天地一刀斩,他要赶在那个压阵的壮汉反应过来前,斩了这个狂妄的家伙。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七十四章 斩敌 嗡! 刀锋在仇谦脖颈三寸处遭遇了抵挡,一道清气屏障升起,黑金长刀的刀锋斩在其上,立刻荡起波纹,疯狂卸力。 许七安一刀未能得手,立刻后退,没有犹豫。 “杨师兄,来一炮。”许七安大吼。 呼 一颗炮弹裹挟着凄厉的破空声,直直撞中仇谦,轰的炸开,火光瞬间照亮四周,浓烟滚滚。 左使站在远处旁观,似乎早知道这一刀一炮无法伤害少主,因此没有采取救援措施,但习惯性的出言劝诫: “少主,不要拖了。老奴发现此子元神异于常人,极难对付。” 此时,仇谦摆脱了晕眩效果,头皮微微发麻,涌起后怕的情绪。 他手掌托起挂在腰带的紫色玉佩,吐出一口气:“好险,要不是有这护身至宝,刚才我已人头落地。嘿,你有金刚不败护体,我也有护身法器。” 氪金玩家都该死许七安瞥了眼远处炮火连天的杨千幻,重新把注意力集中在仇谦身上。 仇谦冷笑道:“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是天之骄子?是不输镇北王的天骄?是崛起于浮萍中的人物?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你只不过是个卑微的可怜虫,你自以为了不起,不过是我们家施舍给你的“权力”罢了。” “你们家?” 许七安随手挥舞长刀,嘭嘭两声,打散仇谦斩来的剑气。 仇谦没再多说,拎着剑杀了过来。 两个年轻高手迅速冲撞在一起,刀和剑的交击声绵密成一片,可见碰撞有多激烈。 仇谦是五品化劲,力量强于许七安,本该以碾压的姿势殴打许七安,但让他恼怒的是,此子刀法极其古怪,每一次兵刃碰撞,都会伴随着强烈的眩晕。 他的节奏每次都会被打断,偶尔施展暴力,月影剑斩中他的身体,也只是带来刺目火星。打不破他的不败金身。 该死的家伙,区区一个六品竟如此难缠仇谦一剑震开许七安,没有追击,盯着金光闪闪的年轻人,缓缓道: “我自从练武以来,只练过一种刀法,名字叫《九环刀》,这种刀法一环扣一环,一刀叠一刀。自从刀法修成以来,同辈之中,我便没有遇到过对手。” 仇谦指尖滑过剑脊,挑衅的盯着他:“比实力你根本不是我的对手,敢不敢接我九刀。” 说完,他提着剑,大步狂奔。 距离他冲天而起,一跃十几丈高,宛如扑击的苍鹰,月影剑高高举起,疯狂摄取月华。 不是说刀法吗许七安心里吐槽了一声,横起黑金长刀格挡。 叮! 横刀挡住竖剑,火星一亮,狂暴的气机呈涟漪炸开。 月影剑一斩到底,在黑金长刀的锋刃上擦出刺目的火星,仇谦趁势旋身,第二刀紧随而至。 当当当当 他仿佛化身陀螺,一刀接一刀,宛如海潮,每一刀的余势,积累到下一刀,一刀强过一刀。 好强许七安假装踉跄后退,似乎被海潮般的刀光冲击的站立不稳。 拉开一段距离后,他把刀收回刀鞘,收敛了所有情绪,坍塌了所有气机。 月影剑爆发出耀眼的光华,与天空的明月交相辉映。 “忘了告诉你,月影剑有灵,能自行吞噬月光,夜里时,是它最凶的时候。” 仇谦狞笑着,旋身,斩出了最后一刀。 这一刀,达到了四品之下的极限,仿佛是世上最惊艳的刀光。 锵!兵刃出鞘声后发先至。 夜色中,一抹暗沉沉的刀光亮起,它极尽内敛,快到超过了光。 天地一刀斩! 时隔多月,许七安终于施展出了他的成名绝技,他,唯一绝技! 仇谦看见了一抹暗沉沉的刀光,一闪即逝,紧接着,月影剑上凝聚的光华轰然炸散,虎口崩裂,长剑脱手飞出。 那抹快到超越光的刀芒击撞在清光屏障上,双方僵持了几秒,刀芒无奈炸成暴雨般的细碎气机,在周遭地面留下一道道浅浅的深坑。 仇谦踉跄跌退,难以置信的低头,看着腰间挂着的紫色玉佩。 这件能挡四品武夫的护身法器,出现了一道裂缝。 仇谦脸色陡然僵住,喃喃道:“怎么可能” 他知道许七安掌控一种极其强大的刀法,爆发力极强,在许七安还是炼神境时,便曾依仗这种刀法,斩破铜皮铁骨境肉身。 不过这种刀法惊鸿一现后,他便不再使用了。 这会让人误以为那只是前期适用的刀法,缺陷极大,随着修为提升,渐渐后继无力,便弃用了。 “同辈之中,没有遇到过对手”许七安反转刀身,嗤笑道:“就这?” 仇谦脸色铁青。 就在这时,远处的左使撩开斗篷,斗篷底下藏着一把造型独特,宛如巨鸟展翼的巨大弓弩,对准许七安,扣动扳机。 崩! 弓弦声浑厚有力。 箭矢射出后,猛的膨胀出刺目的光芒,化作一道流光激射而来。 许七安本能的避退,躲开威力奇绝的这一箭,岂料箭矢仿佛锁定了他,冲出数十丈后,猛的一个折转,又射了回来。 并且违背力学定律,速度比离弦时更快,威力更强。 “这支箭叫无悔,是我这次带出来的法器中,最特殊,最强大的一件。”仇谦笑眯眯的看戏。 他平复了刚才的恼怒,压下了内心涌起的,不想承认的嫉妒和挫败感。 许七安躲了两次后,愕然发现,箭矢的气势更雄厚,速度更快。 似乎每一次射空,都会为它积累力量。 这不科学,它的动力源在哪里?许七安心里升起困惑,本能的用前世的知识来尝试理解眼前的情况。 我不信它的速度会越来越快,还能叠加到无穷大? 许七安心里嘀咕着,却不敢拿自己安危来赌,跨前一步,主动迎上箭矢,一刀斩下。 “轰!” 箭矢所化的流光炸散,碎片、光屑击撞在许七安的金身表面,溅起一道道金色光屑,连绵不绝,声音如同一百把散弹枪打在钢板墙壁。 好不容易挨过去,许七安的金身黯淡无光,遭了重创,处在破功的边缘。 随后,他发现自己不能动弹了。 一道亮银色的镜光定住了他,偷袭得手的仇谦没有废话和犹豫,摘下腰间的皮革腰袋,奋力一抖手。 一架架火炮出现,一架架床弩出现,火炮抬起炮口,床弩对准许七安。 “不得不承认,你的强大出乎我的预料。身为六品的你,竟能打破我的护体法器,刚才那一刀,若无法器护体,单凭铜皮铁骨我必死无疑。再让你成长下去,就真的养虎为患了。当然,你没机会成长,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头顶悬着的屠刀即将落下。” 仇谦脸色阴沉的盯着许七安,不再掩饰自己的嫉妒和憎恶: “比身份你不及我高贵;比帮手扈从,你不及我。比手段谋略,你依然被我玩弄鼓掌之中。你拿什么跟我斗? “你不过是个占了我便宜的贱民,如今你拥有的一切,本该是我的。不过我所谓了,我对失败者向来仁慈,今日不杀你,斩你手脚,废你修为,带回去邀功。” 左使称赞道:“少主天资聪颖,是人中龙凤,但不可自傲,赶紧动手吧,免得夜长梦多,出现意外。” 轰轰轰! 嘣嘣嘣! 他复制了杨千幻的操作,利用战场上才会使用的重型杀伤法器,对付一个六品的武夫。 面对铺天盖地的法器,许七安只念了两个字:“打偏了。” 密集的炮弹、弩箭突然变向,或向左偏,或往右飘,或向上浮,完美没避开了目标。 言出法随的时效还在。 “你” 仇谦瞳孔倏然收缩,难以置信。 他脸色陡然涨红,继而铁青,咆哮道:“不可能,你没有机会施展儒家法术书籍,你根本没机会使用。” 他知道许七安拥有儒家法术书籍,一直严防死守他使用,从头到尾,都没见他使用过。 许七安“呵”了一声:“难道你以为我刚才让杨千幻开的一炮,是头脑一热?” 杨千幻突兀的出现在附近,幽幽补刀:“武夫就是武夫,粗鄙的让人怜悯。” 他复而消失,继续和右使玩起追逐战。 仇谦身子一晃,巨大的挫败感汹涌而来。 其实许七安还有一个速胜的办法,只需要吟诵一声:我的气机增强十倍! 他保证能一刀秒杀仇谦。 代价是:许银锣与仇人同归于尽。 儒家的言出法随是对规则的践踏,它是会遭规则反噬的。许七安一开始不知道这个内幕,天人之争时,念了一句: 我的元神增强十倍。 代价是法术效果过去后,元神四分五裂。 幸而李妙真急时醒来,发现男网友吹牛皮吹炸了,但还可以抢救,连忙收集他的残魂,利用天宗法术修补了魂魄。 晚苏醒一刻钟,许七安就真的与世长辞。 只能说气运滔天。 如何合理的使用儒家法术?许七安总结出来的心得是,尽量只吹合理的小牛皮。 他的第一个牛皮是“天地一刀斩后遗症延后两刻钟”,第二个牛皮是“打偏了”,都属于清新脱俗的小牛皮。 许七安收刀回鞘,低声道:“我在他身后!” 话音落下,他的身影在镜光中突兀消失,下一刻,便出现在了仇谦身后。 锵! 天地一刀斩,再次出鞘。 黑沉沉的刀光一闪即逝。 嘭,咔擦 仇谦听到了腰间玉佩碎裂的声音,听见了屏障炸裂的闷响。 紧接着,身体一沉,跌倒在地,他的膝盖离开了身体,鲜血狂流。 “啊啊啊”仇谦痛苦的嘶吼起来。 “少主!” 左使暴喝一声,疾冲而来。 “快救我,快救我” 仇谦眼睛迸发出强烈的求生欲,以左使的强大,击杀金刚神功濒临破功的许七安,不过是举手之劳。 杨千幻正被右使追逐,这会儿就算反应过来,最多就是带走许七安,如此,他反而保住了性命。 左使身形一闪,化作残影扑来,区区十几丈的距离,甚至不用一息。 就在这时,只见一道黑影高速奔来,似乎预判了左使的路线。 嘭 黑影宛如蛮牛,竟一头撞中左使,把他撞飞出去,犹如一颗出膛的炮弹。 那是一个姿容绝色的美人,穿着打更人制服,胸口绣着一面金锣。 她似乎有些头晕,摇摇晃晃的站立不稳。 随后她又消失了,远处传来气机爆炸的响动,以及左使的怒吼。 仇谦眼里的亮光慢慢黯淡。 “要不给你一刻钟,你能爬出二十丈,我便放你一条生路。”许七安拄着刀,笑吟吟的说道: “好心提醒,赶紧爬,说不定还能在血液流干之前得到救治。” 仇谦神经质似的尖叫一声,奋力往前爬,在地面拖出两条殷红的血迹。 恐惧在这位钟鸣鼎食的年轻人心里炸开,他嗅到了死亡的气息,他在这股气息里战战兢兢。 许七安缓步跟上,俯身,抓起仇谦的头发,强迫他望着远处的战斗,低声道:“论战力你不如我,论手段你不如我,论计谋你还是不如我。你,拿什么跟我斗?” 杀人诛心! 仇谦眼里的那丁点光芒彻底黯淡,只留下沉沉的绝望。 左使狂吼道:“你不能杀他,许七安,你不能杀他。他若是死了,主人会灭你九族。” “那你可看仔细了。” 许七安举起刀,切下了仇谦的头颅。然后打开腰间香囊,把他的“天地”双魂收了进去。 完了! 看到这一幕,左右使两人头皮发麻,如坠冰窖。 :删改了好几遍,终于码出来了。继续下一章。求一下月票。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七十五章 底牌 “快,快,他们就在前面了。” 几股人马手持火把,在密林间穿梭,他们手里提着兵刃,狂奔如风。 他们中,有淮王的密探,有地宗的妖道,有趁乱大街,渴望法器奖赏的江湖人士。当然也有柳公子、蓉蓉这些武林盟的人。 以及部分表面凑热闹,实际是打算支援许银锣的侠义之士。 李妙真等人拖住了四品高手,但无法尽数阻止相应的下属、弟子。 小镇战斗爆发,得悉情况后,各方下意识的离开小镇,搜寻许七安和那位神秘公子哥的“下落”。 “快跟上,迟了的话,许七安就被那人亲手斩杀了,法器还想不想要?” “杀许银锣会不会犯大忌?” “怕什么,老子已经易容了。人无横财不富,想要出人头地,总得剑走偏锋。” “没错,现在唯一的问题是,许银锣很可能已经被杀。啧,那位公子身边的两个高手极其了得。” “楼主,神拳门的门主,还有墨阁的阁主都挺身而出了。您待会儿也要出手相助许银锣的吧。” 蓉蓉竭力跟住自家楼主,没有掉队。尽管楼主可以的降低速度,但她还是有些吃力。 萧月奴身姿轻盈,不断腾跃,声音清冷:“九色莲花我们武林盟想要,宝物本就是有能者居之。但是天材地宝得之我幸,失之我命,而许银锣” 嗯?蓉蓉看向楼主。 萧月奴嫣然一笑:“而许银锣只有一位,大奉多少年了,才出一个许七安,折损在这里就太无趣了。 “所以啊,快点跟上来,迟了的话,许银锣就危险了。” 一方是拥有两名四品巅峰扈从,且不缺法器底蕴深厚的神秘年轻人;一方是同伴尽数留在镇子拖延,顶多只有一位帮手的许七安。 胜负的天平朝哪一方倾斜,可想而知。 蓉蓉笑了起来,用力点头。 循着气机波动,以及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床弩发射的弦声,这几股人马很快抵达战场。 蓉蓉突然发现前头的萧楼主停了下来,这位绝色尤物娇躯明显一僵,愣在原地,似乎看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画面。 惊奇的是,万花楼几位长老,包括蓉蓉的师父,竟是如出一辙的反应。 蓉蓉目光掠过他们,望向场内。 她顿时明白为什么了,沉沉夜幕之下,穿着黑色劲装,扎高马尾的年轻人,持着一柄微微弯曲的窄口刀,另一只手拎着一颗鲜血淋漓的头颅。 那是白日里嚣张狂悖,出手阔绰的年轻人。 他竟然死了?! 蓉蓉瞳孔收缩,红润小嘴微微张开,这和她想的不一样,和楼主,以及大部分人想的都不一样。 不断有人陆续冲出林子,来到山坡边,然后发现其实战斗早已尘埃落定。 那个神秘的,高调的,但背景必定深厚无比的年轻人,他的头颅被许银锣拎在手里,给众人带来巨大的冲击。 许七安看见了穿出密林的人群,约莫百余人,分属不同势力。 他朝那个方向扬了扬人头,目光锐利如刀:“谁还要杀我?” 群雄寂静,无人敢应答。 这里面包括地宗的道士,包括淮王的密探。 他们对许七安抱着浓烈的杀机,但不敢站出来找死。 许七安嗤笑一声,不再理会,眯着眼审视两边的战斗。 “他,他竟然死在许银锣手中” “亏我还以为他有多强,如此高调的发布悬赏令,我都已经下定决定要冒着大忌杀许银锣。” “呸,没用的东西。” 那些决定要铤而走险的江湖散人,神色极为复杂。 而那些担心许七安的江湖散人、武林盟的人,则如释重负,接着,响起了惊叹声。 “杀的好,是我们小觑许银锣了,他既然敢主动杀上门,那肯定是有依仗的嘛。”一个汉子大声笑道。 “原以为他的同伴都留在了小镇不愧是许银锣,白担心一场。唔,那位白衣术士是谁,那位美人儿是谁,竟能和一位四品武夫打的难解难分。” “你们别高兴的太早,那两位是四品巅峰的高手,只要能继续拖住,等待我地宗长老到来,鹿死谁手尚不可知。”一位年轻的地宗弟子沉声道。 他的眼神阴冷,充斥着恶意。 一位裹着黑袍的密探缓缓道:“其实,他死了也好,无关大局,反而会让那两位高手想必会不顾一切的报复。” 许七安冷眼观战,念头急转。 一刻钟过去了,再有一刻钟,天地一刀斩的疲惫感就会因为儒家法术的反噬,翻倍的“回报”给我,而小镇那边,只有李妙真和楚元缜拥有四品战力,丽娜和恒远大师差了些。拖延不了太久,必须要速战速决 可是四品巅峰级的武夫太难杀了,恐怕打到天亮,都未必能分出胜负 许七安眸光闪烁,很快便有了主意,他高举仇谦的头颅,大声嘲讽: “所谓主辱臣死,两位,你们的主子头颅被我割了,为何还有颜面活在世上?还不快点自刎谢罪。或者,你们想报仇?那就来啊,有本事来杀我。” 最好的激将法就是踩着他们的痛处狠狠嘲讽。 为了增加效果,拉足仇恨,他故意做出一副洋洋得意的小人姿态。 果然,两名巨汉暴怒了,他们同样明白想要打败一名金锣,一个四品术士的难度极大,相比之下,杀许七安要轻松容易很多。 又能为少主报仇。 当下,一个不顾炮火轰炸,一个不顾金锣南宫倩柔的疯狂反扑,甚至以受伤换取脱身的机会,一左一右,默契的夹击许七安。 我这是左右为男了许七安脸色严肃,且冷静,等到两名高品武夫以常人肉眼无法捕捉的速度杀到他前后不足一丈时,他轻声念道: “我在左使身后、禁锢” 他迅速吹了两个合理的牛皮,身影消失,两名壮汉身躯出现微微的凝滞,但也仅是凝滞,禁锢效果并没有达到。 但对许七安来说,这一刹那都不到的机会,是他必须要抓住的战机。 就在左右使身体凝滞的间隙里,许七安出现在左使身后,甩出了手里一枚黄色剑符。 天地间,光芒一闪而逝。 左使和右使的身体突然分开,下半身还在狂奔,上半身跌倒,脏器流淌一地。 两人的下半身互相撞在一起,齐齐倒地,双脚无力乱蹬。 又过了几秒,极远处传来山体坍塌的巨响,人宗道首一剑之威,恐怖如斯。 “你,你” 就算被人腰斩,左使还是没死,眼睛瞪着滚圆,充满恨意的盯着许七安。 许七安识趣的后退,不给两人反扑的机会。 四品武夫的生命力极其强大,只要没死,就有可能反杀他。许七安不会犯得意忘形的低级错误。 我有监正做靠山,身体里有一位大佬,手头上还有善良小姨送的符剑,比靠山我怕过谁许七安嘲弄的看了左使一眼,当着他的面,一掌把仇谦的脑袋拍成烂泥。 这愚蠢的东西,你便是大奉太子,在我面前也不够看。 左使目眦欲裂。 南宫倩柔出现在左使眼前,一脚踢爆了他的脑袋,断绝他最后生机。然后旋身,一个高抬腿,猛的踏下,右使的头颅也被踩爆。 呼,人头抢的不错许七安彻底放心,朝他笑了笑。 南宫倩柔不给好脸色,还了一个冷笑。 如果杨千幻的加入是灵光一闪的偶然,南宫倩柔就是许七安的底牌之一,也是他今晚整个计划的核心人物。 三比二的情况,必然会让仇谦信誓旦旦,认为胜券在握。 仇谦提出单打独斗,便是最好的证明。 当然,如果仇谦不选择单打独斗,那许七安就会让南宫倩柔出手偷袭右使,他和杨千幻配合,三人合力先杀右使。 手里压着底牌,战法可以灵活多变。 “法器倒是不少。” 南宫倩柔摘下左右使挂在腰上的皮革袋子,展开,看了一眼,妙目放光。 “一人一份,你别贪啊,给一份杨千幻。” 许七安也弯腰拾起仇谦的皮革袋子,以及那柄月影剑。 三人分赃完毕,杨千幻收起现场的所有火炮和床弩,双手分别按在两人肩膀,轻轻一跺脚。 消失在众人眼前。 又过了许久,几道强横的气息赶来,分别是密探天机、天枢,“赤橙黄绿青蓝”六位道士。 他们见到分尸枭首的三人,知道结局已经不可挽回。 天机压抑着怒火,质问道:“为何地宗道首不出手?” 年纪最大的赤莲道长,低声道:“你忘记楚州出现的那位神秘强者了吗,若是道首出手,那位神秘强者跟着出手呢?道首的分身要用来争夺莲子。” 天机脸色一滞。 女子密探,天枢愠怒道:“你们三人干什么去了。” 闻言,赤莲道长竟更加恼怒,咬牙切齿:“墨阁的阁主,还有神拳帮的帮主拦住了我们。粗鄙的武夫皮糙肉厚,难缠的很。” 天枢不再说话,扫了一眼密林边的众人,叹息道:“今夜过后,这批江湖散人再也不敢与许七安为敌。 “武林盟的诸多帮派也会因此出现分歧,有很大一部分会退出,形势不太妙。” 地宗的莲花道士们,心里一沉。 月氏山庄。 刻录在地面的阵纹逐一亮起,清光凝聚,三道人影显化在阵法中。 金莲道长、白莲道姑,以及三十四位天地会弟子,默默守在阵法边。见状,立刻围了上来。 秋蝉衣冲在最前头,少女艳丽的眸光,款款凝视:“许公子,如何了?” 问完,她屏住呼吸,一脸紧张。 其他弟子同样紧张的看着许七安,等待他的回复。 “杀了!”许七安颔首。 欢呼声瞬间爆发,天地会弟子脸上洋溢着笑容,眼中却有泪光。 秋蝉衣喜悦的望着他,眼里充满崇拜。 金莲道长问道:“那两个四品” 许七安颔首。 “那便好。”道长笑了笑。 “并不好。” 许七安挤开弟子们,吩咐道:“准备疗伤丹药,准备饭食,准备热水和干净的衣衫。道长,准备救我” 他猛的一个踉跄,摔在地上。 众人大吃一惊,欢呼声夏然而止,惊愕的发现许银锣脸色变的苍白,双眼浑浊,皮肤变的干燥黯淡,四肢剧烈抽搐。 气息断崖式下跌,心跳和呼吸趋于停止。 这是力竭而亡的征兆。 儒家法术的反噬,让《天地一刀斩》的抽干精力,升级成了力竭而亡。 秋蝉衣尖叫一声,扑到许七安身边,吓的小脸惨白。 金莲道长疾步上前,先探了探鼻息,然后搭脉,发现许七安的五脏六腑都呈现出衰竭迹象。 生机迅速流失。 “去取大补的丹药过来,去把我珍藏的那株血参取来”金莲道长下达一连串的命令。 南宫倩柔俯身,抓起许七安的另一只手,气机绵绵输入,温养他的身躯。 天地会弟子们立刻行动起来,神色惶恐焦急,女弟子们害怕的抹着眼泪,唯恐许银锣出现意外。 许七安醒来时,夜深了。 夜色静谧,纱窗外传来尖细的虫鸣,油灯摆在小木桌上,火光如豆,让屋内染上一层橘色的光晕。 他看见一个白裙佳人坐在桌边,素手托着腮帮,百无聊赖的看着他。 “咦,你醒啦!” 白裙女子说道。 声音不是少女的甜脆,透着一丝慵懒和娇媚。 许七安闭上了眼睛,再次睁开,又闭上眼睛,反复几次。 “你干嘛?”她问道。 “可能是我睁眼的方式不对,我昏迷期间,守在身边的人居然是你。” “你睁眼一千次,看到的也是我。” 苏苏娇嗔道:“不喜欢我在这里是吗,或者,你更希望那个哭哭啼啼要留下来照顾你的小丫头?嗯,叫秋蝉衣对吧。 “许七安你可真行,走到哪里,桃花债就惹到哪里。你是乡下准备用来配种的种马吗?” “事实上,和我有过深入浅出交流,达成友好管鲍之交的女人,屈指可数。”许七安撑着疲惫的身子,坐起身,没好气道: “傻坐着干嘛,给我倒杯水,口渴了。” 苏苏嘴上埋汰他,行为却很乖顺,立刻倒了杯水。 “你不能因为我魅力大,总是让女孩子喜欢,就觉得问题出在我身上。这是典型的受害者有罪论。” 许七安缓解了干渴的喉咙,把茶杯递还给苏苏,问道:“怎么是你在守着我。” 苏苏坐在床边,握着茶杯,翻了个娇俏的白眼:“主人说我是你的小妾,夫君受伤了,小妾当然要宽衣解带的在床边照顾。 “于是就把那个秋蝉衣给打发走了,把我留下来照顾你。” 把一个标致的少女打发走,留下一个纸片人照顾我许七安觉得李妙真用心险恶,问道: “我昏迷了多久。” 他握了握拳头,有些使不上力气,知道这是身体被掏空的后遗症。 但能在一个时辰里弥补亏空,并苏醒过来,说明用了不少灵丹妙药。 “替我谢谢金莲道长,花费不少好东西了吧。”许七安笑道。 苏苏歪了歪脑袋,撇嘴道:“这个天地会穷的要死,要让他们救治你,明儿你都醒不过来。是那个脑子有问题的术士救的你。” “杨师兄?” 许七安一愣,而后想起行医救人,道士拍马也赶不上术士,便点了点头。 “不过天地会也尽力了,取了最好的丹药和血参救你,但那脑子有病的术士说:道士就是道士,穷酸的让人怜悯。 “接着,便取出一颗丹药喂给你。听说那是和血胎丸一样珍贵的极品丹药。”苏苏说道。 术士就是有钱啊,和人宗一样都是狗大户许七安脑补了一下那个画面,心说杨师兄这次装逼装的爽了。 一环接一环。 “苏苏,我没事了,你先出去吧。嗯,在外面守着,任何人都不要来打扰我。”许七安吩咐道。 “我还没成你小妾呢,就这样使唤人家。”苏苏不高兴的说。 “快去!” 许七安在她纸臀上拍了一下。 等苏苏关门离开,许七安摘下腰间的香囊,打开绳结,释放出仇谦的魂魄。 :过了凌晨就是双倍月票,求一下。谢谢大家。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七十六章 仇谦的身份 “呼” 一阵阴风从香囊里掠出,房间内温度迅速降低,一道虚幻的身影出现,浮于空中。 他面孔呆滞,双眼无神。 人死后,“天地”双魂立刻离体,处在浑浑噩噩状态。人魂藏于体内七日之后才会出来,这个时候,天人两魂会过来寻找人魂。 三魂齐聚,就能找回生前记忆,摆脱浑噩。 头七的说法,便是由此而来。 “这个年轻人的身份非同一般,对我体内的气运了如指掌,我或许能从他身上问出核心机密” 许七安深吸一口气,感觉心跳加快,血液沸腾,很久没有这么激动了。 就在这时,他耳廓微动,听见院子外传来苏苏娇媚的声线:“呀,你不能进去,我家夫君在休息,不准任何人打扰。” 然后是秋蝉衣不太高兴的声音:“我就进去看一眼。” “蝉衣道长虽然是出家人,但也该知男女大防,深更半夜的,哪有往男人房间里凑的。” “许公子对天地会有大恩,我进屋探望怎么了,出家人风光霁月,问心无愧。” “呦,还问心无愧呢,你们天地会三十四位弟子,怎么就你一个人过来?还不是馋他身子。” “你你你”秋蝉衣臊的面红耳赤。 “你什么你,一副少女怀春的模样,姑奶奶是过来人,就你们这些小蹄子心里想什么,我还能不知道呀。”苏苏掐着腰,像一只好斗的小母鸡: “我家夫君好色如命,饥不择食,我劝姑娘还是保持距离,长点心,否则破了处子之身,最后被始乱终弃,说出去也不好听。” 苏苏呵了一声:“或者,这正中蝉衣道长下怀?” “我,我去找金莲师叔” 秋蝉衣一个小姑娘,哪里斗的过老鬼苏苏,羞愤的一跺脚,跑开了。 去找金莲道长啊许七安看了眼漂浮在房间内的魂魄,叹了口气,默默收回香囊。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过于心急,山庄里有楚元缜等高手,耳目聪明,就算不特意偷听,万一路过什么的,分分钟就把他最大的秘密听去。 先让金莲道长他们安心,然后找杨千幻布置隔音阵法许七安把香囊挂回腰间,打开门,朝着院外的苏苏招了招手。 苏苏双手背在身后,脚步轻快的进屋子,嘴里哼着小曲。 “看来你对自己的身份很有归属感了。”许七安欣慰道。 这位美艳无双的女鬼,虽然嘴上抗拒,但心里却很诚实,早已代入许家小妾的身份,对试图勾引自家夫君的女人抱着强烈敌意。 “我只是觉得破坏你的好事,诋毁你的形象,充满了快感。”苏苏俏皮的嘿嘿两声,洋洋得意。 男人就喜欢自以为是,自己体验着棒打鸳鸯的快感,他却以为是为他争风吃醋。 许七安脸色一沉,伸手按在苏苏的肩膀,淡淡道:“等你有了肉身,我会让你充满胀胀的快感。” 苏苏昂起头,朝他吐舌头扮鬼脸,妩媚风韵中,便多了娇蛮可爱。 谈话间,金莲道长赶来,身后依次是白莲道姑、李妙真楚元缜,以及南疆小黑皮和恒远大师。 杨千幻和南宫倩柔没有来探望他。 “明日便要决战了,我们要提前商议一番,你感觉怎么样?”金莲道长抓起许七安的手腕,把脉之后,脸色有些沉重。 “修养日便恢复了,明日的战斗,抱歉”许七安叹口气。 他现在的情况是,身体气力已经恢复,气机却没有,能打,但发挥不出太强的实力。除非敌人也不用气机,跟他打纯肉搏。 “那很不妙!” 突然,白衣人影一闪,出现在房间里,面朝窗户,背对众人。 杨千幻悠悠道:“我布置的阵法有八层,每一层阵法的阵眼,都需要一位高手镇守。我本来根据你的金刚神功,刻意布置了一层防御阵法。” 虽然夜里一战大获全胜,斩杀了年轻公子哥和两名四品巅峰级扈从。 但这两人本就是多出来了,而己方折损了许七安这位大高手。 许七安沉吟道:“南宫倩柔可以补位。” 杨千幻好不给面子的呵呵道:“相比起你的金刚神功,四品武夫的体魄还是差了些。你别忘了,淮王密探手里有火炮和床弩。” 金莲道长摇头道:“南宫金锣本就在计划之中,并不是多出来的意外之喜。” 敌方有地宗,六位四品,一位三品境的道首分身;淮王密探,两位四品武夫,其余高手若干;武林盟,一位准三品的超级高手,若干个四品门主、帮主。 己方,可以确认拥有四品战力的是金莲道长、白莲道姑、楚元缜、李妙真、许七安,以及杨千幻和南宫倩柔。 对比之下,天地会仅能对付地宗和淮王密探联手。但因为主场优势,布置了阵法,才有底气和诸方势力抗衡。 在金莲道长的计划里,只需扛过莲子成熟,就可以弃了山庄,不必苦守死战。 前提是能守住。 “不对啊,无论我的状态有没有恢复,其实都守不住莲子的吧。即使我能“逼退”江湖散人,以及一部分武林盟四品高手。 “但财宝动人心,不可能人人都卖我面子,顶多就是到时候手下留情,如此一来,其实最后还是守不住的” 想到这里,许七安心里一凛,意识到了不对劲。 金莲道长,他,还有什么依仗? 念头方起,便听金莲道长温和的语气说道:“许七安,你有什么想法?” 许七安摇头。 金莲道长略带鱼尾纹的眼睛,温和的看着他,提醒道:“再好好想一想,” 许七安眯着眼,盯着他,两人目光交汇,看似平静,实则有无数信息在隐晦的闪过。 金莲道长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他知道我的秘密是气运,还是神殊? 道长是知道我和监正“不清不楚”的关系的,不知道的是我身怀大奉国运我记得上次从地宫里出来,把制服古尸的借口推说成监正在我体内留了一手,也并没有错啊,确实是留了一只手。 所以,金莲道长是认为监正的“留一手”还在?这是不是就是他一直打的主意,难怪他这么淡定,道长以为我能爆发出顶级强者的战力,就像地宫那次。 又或者,金莲道长已经知道神殊就在我体内,楚州的“神秘高手”在外人眼中确实神秘,但在部分知情人眼里,其实经不起推敲的。 比如金莲道长参与过桑泊案,知道封印物和佛门有关,道长对我特别熟悉。而且,我在地宗道首面前吹过的牛皮,可是几万人都听到了。 呼,好在道长不是大奉官场人物,否则我会很难办许七安叹口气: “我确实没有想法,无能为力。” 首先,神殊和尚已经沉睡,唤不醒,这个外挂暂时停用。至于监正,这个老男人心机深沉,如此可怕的人物,根本不是许七安能左右的。 所以,他是真的没底牌没办法了。 金莲道长眸光暗沉了几分,许久没有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他叹息道:“罢了,事已至此,一切只看天定。” 众人闻声,叹了口气。 “对了” 突然金莲道长,转头看向楚元缜:“我让你把此事告之洛玉衡,你可有转告?” 楚元缜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不明白道长刻意提及此事有何用意,边颔首,边说道:“自然转告了。” 金莲道长连忙追问:“她有说什么?” “国师只说了“保重”两个字。”楚元缜脸色如常的说道,国师就是这样一位性子冷淡的女子,不可能叮嘱太多。 金莲道长皱了皱眉,有些期待,有些急切的问道:“她,她有给你什么东西吗?” 楚元缜吃了一惊,道:“道长你连这都能猜出来国师确实赠了我一个护身符。” “快,快拿出来” 金莲道长连声说,任谁都能看出他的惊喜和急切。 楚元缜皱了皱眉,从怀里取出一枚黄符折叠而成,穿着红绳的护身符:“这只是普通的护身符,并没有什么作用” 其实楚状元不想拿出来,这是国师送给他的,算是“长辈”的一番心意。 金莲道长伸手,拿过护身符,眼神里透出些许如释重负,然后,他做了一个让满屋子人都没想到的动作 “许七安,这枚护身符你拿好。” 楚元缜:“???” 所有人都看向许七安。 “道长,为何给我?”许七安表情茫然。 道长,楚元缜要吃了我,你看他眼神,你快看他眼神啊 金莲道长仿佛又变成了那个沉稳老辣的老银币,笑呵呵的说道:“莫要问,明日便知。嗯,最后一关由你来守,守在池外。” 茫然的许七安,收到金莲道长的传音:“危急关头,燃烧护身符,向她求援。” 求援?向洛玉衡么,别逗了啊道长,我和小姨又不熟,她送我一枚符剑,已经是很给面子了,我怎么还能一次又一次的劳烦她 你这是在为难我胖虎!许七安很想摆着手说:交情没到交情没到。 但出于对老银币的了解,如果没有把握,金莲道长是不会做出这样决定的。 金莲道长这是什么意思,凭什么把国师赠我的护身符送给许七安楚元缜眉头紧锁,感觉自己被冒犯了。 但他是个睿智且冷静的人,擅长分析(脑补),转而思考起金莲道长的用意,展开了一场头脑风暴。 李妙真和恒远大师同样困惑,但没想那么多。 这不是笨,而是不喜欢胡乱琢磨而已。 丽娜才是笨,从头到尾都没有打算动脑子,分外珍惜自己的脑细胞。 这时,秋蝉衣带着几名女弟子,捧着热腾腾的饭菜过来,香气瞬间盈满房间。 母鸡汤、酱猪蹄、清蒸河虾、窝窝头、清蒸羊肉、红烧肉摆了满满一桌。 “咕噜” 许七安和丽娜同时咽口水。 “许公子,这是厨房为你准备的,就等你醒来吃。”秋蝉衣脆生生道。 “是啊是啊,蝉衣师妹亲手做的。”一位女弟子掩嘴轻笑。 秋蝉衣脸蛋一红。 许七安连忙道谢,然后有些尴尬的看一眼金莲道长和白莲道姑,发现他们神色如常,并没有因为弟子怀春而感到不悦。 “那就不打扰了。”金莲道长颔首,率先离开。 楚元缜等人随后离去。 丽娜没走,她的双脚被封印了,蔚蓝色的眸子,巴巴的看着许七安。 “一起吃吧。” 许七安无奈的说,旋即拿起窝窝头,搭配红烧肉和羊肉吃。 “许公子,味道怎么样?”秋蝉衣抿着嘴,期待的问。 “蝉衣师妹手艺极好。” 许七安竖起大拇指,赞了一声,接着叹息道:“就是茶艺差了些。” “我茶艺也很好的。”秋蝉衣委屈的辩解。 许公子都没喝过她沏的茶,就这般武断她垮着小脸,感觉被许公子小觑了。 “我说的是绿茶。” 许七安笑眯眯道:“我家有一个妹子,年纪与你一般大,但茶艺比你强太多了。有空介绍你们认识,多向她学习学习。” 苏苏属于妩媚的妖艳jian货,这类女人,只有绿茶能克制。 刚才换成玲月在,就会当场嘤嘤嘤的哭起来,然后“委屈”的守在外面,守一个晚上,要是能得一场风寒就更好了。 苏苏事后就会被打上“恶鬼”标签。 酒足饭饱,许七安打发走秋蝉衣众女,在院子里喊了两声:“杨师兄!” 白衣身影应召而来,背对着他,悠然道:“天不生我杨千幻” 大家都这么熟了,你装逼也没啥快感了吧许七安冷漠的打断:“大奉万古如长夜。” 杨千幻噎了一下,冷冰冰的问道:“什么事。” “想请杨师兄帮我刻一座隔音阵法,最好还能隔绝窥视。我接下来要做一件很机密的事。”许七安直言了当。 “呵,你不怕我偷听?”杨千幻戏谑反问。 “呵,我谁都不信,唯独信杨师兄。杨师兄是古往今来,品格最高尚的之人。”许七安诚恳的说。 “你还蛮有眼光。”杨千幻非常受用。 房间里,许七安关好门窗,打开香囊,再次释放出仇谦的魂魄。 阴风刮起,室内温度降低。 仇谦像个地主家的傻儿子,愣愣的浮在空中。 “你叫什么名字?”许七安试探的问了一句。 “姬谦。” 仇谦木然回答。 许七安沉吟着,措词片刻:“你到底是什么身份?” “大奉皇族。” 仇谦没有起伏的声线,却在许七安脑海里掀起了狂潮,掀起了海啸,造成山崩地裂般的效果。 他是大奉皇族?!难怪他姓姬,不对,大奉皇族有这号人物? 各种念头闪烁,许七安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沉声问道:“哪一脉的?” 他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确定京城宗室里绝对没有这号人物,大奉国祚绵延六百年,开枝散叶,支脉太多,这位楚谦,要么是旁支,要么是某位的私生子。 因此才问他是哪一脉。 仇谦喃喃道:“五百年前的正统一脉。” 许七安险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手臂猛的颤抖了一下。 五百年前的正统,也就是说,他是那位被武宗皇帝斩杀的先皇的后裔?那位先皇还有血脉留存吗?不是说那位皇帝的血脉死于奸臣手里了吗 额,那段历史必定遭到篡位,史书不能信,但武宗皇帝这样雄主,不会不知道斩草除根的道理。 “你在族中什么地位?” “我是父亲的嫡子。” “你父亲是谁?” “他叫楚霄,他必将成为九州共主,取代元景帝” 五百年前那一脉,回来复仇了?我杀了一个“太子”啊许七安愣了好久,努力消化着这个惊天动力的情报。 然后,他接着问道:“我身上的气运是怎么回事?” 他打算先不问姬氏相关情报,直至问题核心。 “”仇八一 du8e谦沉默着,沉默着。 我有些激动过头了许七安深吸一口气:“许七安身上的气运是怎么回事?” “他身上的气运是那位大人存在他体内,是我们宏图霸业的助力,是对抗监正的根基,是我们逐鹿中原计划最重要的一步。” 说这些话的时候,仇谦木然的脸色出现了罕见的生动。 这件事,似乎烙印在了他灵魂深处。 “那位大人是谁?”许七安嘴皮子颤抖。 下一个问题他几乎要脱口而出:为什么要把气运寄存在我身上。 这时,仇谦的表情出现了明显的扭曲、挣扎。 夜色静谧,虫鸣尖细。 密林外的山坡上,几只豺狼在啃食尸体,嘴里发出“呜呜”的示威声,震慑同伴。 一双穿着白靴的脚从空中落下,轻飘飘的落在仇谦无头尸体边缘。 那是一个素白如雪的人,白衣白鞋与乌黑的头发形成鲜明对比,他的脸上笼罩着层层迷雾,仿佛不属于这个世界。 他的存在被无限降低,他并没有可以掩盖动静,但周遭的豺狼自顾自的啃食,本该无比敏锐的它们,竟都没发现白衣身影的出现。 白衣身影低着头,扫了一眼惨不忍睹的尸体,没什么表情的挪开目光,望向了月氏山庄方向。 他注视许久,轻笑一声。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七十七章 武林盟的规矩 仇谦的表情出现扭曲,挣扎,这是许七安第一次遇到如此情况。 李妙真不是说人刚死,三魂没有齐聚的情况下,就是地主家的傻儿子,问什么答什么吗? 这时,仇谦的脸色渐渐平静,眼神没有焦距,喃喃道:“我怀疑他是初代监正。” “” 像是一道焦雷在许七安脑海炸开,把所有思绪都炸的粉碎,脑袋嗡嗡作响,一片混乱。 他用了很长时间,才从这个信息量爆炸的情报里平复,而后察觉到姬谦的回答有问题。 姬谦用的是“怀疑”这次词,从这两个字里,许七安可以推理出两个至关重要的信息: 一,姬谦在他所属的势力里,并不是最核心的人物,没有接触到最核心的机密。 二,他既然做出这样的怀疑,说明他掌握了一定的内幕。 许七安定了定神,追问道:“你的依据是什么?” 仇谦没有起伏的声线回答: “我曾偶然间听到,他称当代监正为孽徒。另外,他曾对我,和我的兄弟姐妹们说,属于我们的东西,终将重新夺回来。五百年的隐忍是为了壮大自己。” 许七安默然,于心底分析片刻,认为姬谦的猜测是对的。 当年初代监正没有死,并且留了后手,所以才能带走那位皇帝的后裔,武宗皇帝没能斩草除根,便是这个原因 这符合逻辑,说的通。 同时,许七安想到了很多细节来验证这一点。 “我又要重新复盘穿越以来经历的所有事情,所有案件了” “最开始的是税银案,前户部侍郎周显平,效忠的人就是五百年正统的一脉,他二十年里贪污的几百两白银的去向,终于有了解释谋反最需要的是什么?是钱啊。 “云州案是齐党兵部尚书和巫神教勾结,但云州查案时,那位疑似初代监正的神秘术士与我“擦身而过”,但帮助抓住了间谍,暗中助我。他帮我的目的是什么,没理由啊” 云州时发生的这件事,始终像一根刺卡在许七安喉咙,但他缺乏相应的线索和证据,给不出猜测。 “最近的是镇北王的屠城案,此案中,王妃随使团秘密前往楚州,这是因为元景帝要防备朝中二五仔,我当时已经推理出朝廷中许多大臣暗中与神秘术士有联系。 “是啊,如果神秘术士是初代监正,背后势力是五百年前的大奉皇室,那这一切就合理了,要知道,部分臣子早就暗中不满元景帝修道。他们可能早已被初代监正暗中策反。 “反正都是大奉皇族,既然你这一脉烂泥扶不上墙,我为什么不投靠五百年前那一脉?人家才是正主。 “另外,神秘术士帮助蛮族劫掠王妃,这也能得到很合理的解释。初代监正既然要造反,那肯定不能让镇北王晋升二品,甚至要想尽办法除掉他。 “一个二品武夫的存在,又精通兵法,必将成为他们造反事业最大阻碍之一。所以,初代监正的一切谋划,都是在削弱大奉国力,只要抓住这个目的,反向推敲的话” 许七安想到这里,瞳孔略有收缩,心里浮现一个念头:那魏渊呢? 想要造反,必杀名单榜首是监正,其次,应该是魏渊。 相比起镇北王,魏渊这个只花了几个月的时间,就把来势汹汹,堪称无敌的北方妖蛮两族打的落花流水的兵法大家;运筹帷幄,打赢人类有史以来最惨烈战役,山海关战役的的一代军神。 他才是真正要铲除的人物,魏渊的麻烦程度,仅次于当代监正。 “嗯,魏公确实一直被群臣攻讦,给事中那群喷子,动不动就高呼:请陛下斩此獠狗头。 “这其中也不知道有多少已经投靠了初代监正卧槽,等一下!” 脑海里,一道闪电劈下来,照亮了已经藏于黑暗的一些小事。 他想到了一个案件,一个表面是针对皇后,涉及皇储之争,实际上暗指魏渊的案子。 福妃案! “试想一下,如果这件案子没有我的插足,那么它导致的后果就是皇后被废,四皇子从嫡子贬为庶子,再也没有了继承大统的可能。 “而扶持四皇子继位,是魏公一展抱负的开端。如此一来,魏公和元景帝,就是君臣决裂了。他们之间会留下无法弥补的裂痕。 “而福妃案的幕后主使是陈贵妃,陈贵妃背后有人撑腰是事实,嗯,这么想来,当初那个叫荷儿的丫鬟,能佩戴屏蔽气息的法器,这就很有意思了。” 想到这里,许七安捏了捏眉心,无力的感慨:“术士都是老银币。” 福妃案应该只是对付魏渊的冰山一角,甚至都不算前奏,不知道后续还会有什么行动。 “气运为什么会在许七安身上?” 他终于问了这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仇谦茫然呆立,回答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因为某些原因,气运不得不存放在他体内。原本在京察年尾的税银案里,他会被送出京城。” “为什么要搞这么大阵仗把许七安“送出”京城?你们不能直接派人劫掠?” 仇谦表情呆滞,喃喃道:“我不知道。” 许七安问道:“你说要把许七安削成人棍带回去,你那么恨他,为什么不直接杀了他。” 仇谦回答:“他是盛放气运的容器,气运没有取出来之前,容器不能碎。” 气运没取出来之前,容器不能碎,对我来说,这是一个好消息许七安再问:“怎么取出气运?” 仇谦:“我不知道,但父亲和那位大人一直在做相应的筹备,筹备了很多年。” 取出气运是一个困难,或者,繁琐的过程,正如当年初代监正机关算尽才窃取到国运从他一系列谋划中分析,这位初代监正似乎不复巅峰,只能苟起来谋算。 换个角度思考,如果大奉国力继续衰弱,当代监正是不是也会面临这样的窘境? 嗯,这是一个至关重要的信息啊。 许七安心想。 “那你知不知道,气运取出来之后,容器会怎么样?”他盯着仇谦,沉声道。 “当然是死。” 艹!许七安在心里爆了句粗口。 气运取出来后,他就会死?! 那么,初代监正是他的死敌,这一点已经毋庸置疑,没有回旋余地。 问题是,当代监正同样是他死敌啊。 现在他是两代监正博弈的棋子,监正对他表面出的,大部分都是善意。可是,不管过程是怎么样,结局其实已经注定。 当代监正必定要取回他体内气运的。 只有还气运于大奉,大奉的国力才会恢复,而一个王朝的国运和监正是息息相关的,国力衰弱,监正实力也会衰弱。 事关切身利益,当代监正怎么可能不取回气运?之所以现在不取,那是时机未到。 将来呢? 许七安深切的泛起如坠冰窖的感觉,浑身发寒。 “你们打算什么时候起义?”许七安问道。 “等魏渊死,等夺回许七安体内的气运,等我晋升四品。”仇谦回答。 “为什么要等你晋升四品?” 对于前两个答案,他心里早已有所预料,并不惊讶。 “晋升四品,我便能容纳这股泼天的气运。我是父亲的嫡子,是将来的九州共主,这份气运是我的。” 难怪他如此厌恶我,嫉妒我,声称我现在的一切都不过是占了他的便宜许七安想了想,问道: “你父亲告诉你的?” “当然,如果不是选了我做继承人,他怎么会把“龙牙”交给我。”仇谦说道。 “你们的藏身地点在哪里?” “在许州。” 许州?大奉有这么个地方吗许七安皱了皱眉,简单的回忆了一下,确认自己没有听说过这个地方。 不过大奉十三州,州里还有州,数不胜数。 他前世又是个地理白痴,南方和北方的划分标准都不知道。 “许州在哪里?”许七安直接询问。 “我,我不记得了”仇谦喃喃道。 “?” 什么叫不记得了,自己家还能不记得? “许州在哪里。”许七安又问。 “我,我” 仇谦模糊的脸上呈现出强烈的痛苦,他双手抱住脑袋,痛苦的呻吟:“我不记得了” 砰! 魂魄炸散,化作阴风席卷房间每一个角落。 密林外的山坡上,白衣术士收回目光,屈指一弹,赤色的火焰舔舐尸体、豺狼,把它们化作灰烬。 大袖一挥,灰烬猛的扬起,飘向远方。 “淮王死了,元景下过罪己诏后,气运又降一分,下一个就是魏渊了姬谦,你的任务完成了,死得其所。” 他心情极佳,双手负在身后,笑吟吟的走远。 盛夏,房间里的温度宛如深秋,凉意阵阵。 许七安站在寂静的室内,懵了半天,是我的问题触及到了某个禁忌,让姬谦的魂魄自爆了? 不对啊,他都说出许州了,按理说,应该在我问这个问题的时候,他的魂魄就产生某种抵触,然后自爆,这才合理 现在,就算我不知道许州在哪,我回去查资料不就行了么。 他坐在桌边,静下来心,默默消化着今夜所得的情报。 初代监正没死,五百年前的正统一脉也还有后裔留存;二十年前,窃取大奉国运的是初代监正;他们一直在密谋造反 这些情报要是公布出去,必将引起轩然大波。 举国震惊也不为过。 “初代把我当工具人,容纳气运;当代把我当棋子,用来博弈;元景帝想要杀我,这个朝廷不待也罢,我恨不得有人把他从龙椅上拽下来。 “但是魏渊待我如子,裱裱和临安又是我的红颜知己” 许七安深切的体会到什么叫左右为难,他捏了捏眉心,吐出一口气: “老规矩,遇事不决,找大佬。我把这件事告诉魏公,怎么做,让他头疼去。” 做出决定后,他便不再去想,从怀里摸出姬谦的皮制小袋,里面有床弩、火炮等重型杀伤力法器。也有宝甲、武器等法器。 许七安没有找太久,发现了一只紫檀木制作的盒子,长约三尺,盒面雕刻着龙凤。 把木盒子从皮袋内取出,放在桌上,打开,柔顺明黄的绸布上,躺着一根微微弯曲的牙,有点像袖珍版的象牙。 洁白的表面刻着密密麻麻的符文,只看了一眼,许七安就头晕眼花,恶心犯呕。 他不敢多瞧,立刻盖上檀木盒。 “这想必就是龙牙,嘶,这法器有点强的过分啊” 按照姬谦的说法,龙牙似乎是他们这一脉的至宝,顺位继承人才能持有? 许七安凭直觉认为,这根龙牙将来会有大用。 小镇,一座两进的四合院里,烛光高照,穿紫袍的曹青阳端坐在堂内,目光沉静的看着两边的门主、帮主。 当场,共有十六位帮主和门主,其中有足足十二位是四品高手,五位资深四品。 曹青阳的左边,坐着戴金色面具的天机。 这位执掌剑州最大江湖组织的武夫,手里端着茶,茶盖轻轻磕着杯沿,堂内寂静无声,只有茶盖和杯沿碰撞的声音,微弱而清脆。 “杨崔雪,傅菁门,你们二人真的要退出这次行动?”曹青阳淡淡道。 杨崔雪是墨阁的阁主,傅菁门是神拳帮的帮主,昨夜,两人联手替许七安挡下了三名莲花道士。 受了些伤,脸色都有些苍白。 面对曹青阳的质问,两人沉着脸,颔首。 傅菁门沉声道:“曹盟主,莲子对我等而言,固然是至宝,却也不是非要不可。但要让我和许银锣为敌,恕难从命。” 曹青阳“啊”了一声:“许银锣对你施恩了?” 傅菁门摇头:“我神拳帮的拳法,在刚,在直,在心胸坦荡。” 曹青阳再看向杨崔雪,面无表情:“杨门主,你墨阁的剑法,阴险招式不少,你又是为什么?” 杨崔雪拱手,喟叹一声:“老夫最喜欢结交少年豪杰,很欣赏许七安这个人,仅此而已。” 曹青阳淡淡道,“所以,我的命令在你们看来,便是无关紧要的野犬乱吠,听过便忘。” 他至始至终,语气都很平淡。熟悉他的人却清楚,向来豪爽的曹帮主若是做出这番做派,便意味着心情极差。 很危险。 万花楼主萧月奴柔声道:“曹盟主,杨前辈和傅兄并非有意违背您的命令,只是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 “再者,当年武林盟成立时,初代盟主与我们各派有过约定,听令不听宣,若是觉得武林盟的命令违背道义,违背自身意志,是可以拒绝的。” “好一个听令不听宣。” 天机冷笑道:“曹盟主,素闻武林盟在剑州一家独大,您更是一言九鼎。没想到传闻终究是传闻,此事若是传扬出去,您还怎么在江湖立足?” 曹青阳冷着脸:“大人觉得该如何?” 天机从怀里取出御赐金牌,轻轻放在桌上,声音冷冽:“若是按照朝廷制度,公然抗命,杀无赦。” 曹青阳叹口气:“大人,再想想。” 天机冷哼道:“曹帮主,武林盟再大,大不过朝廷吧。大家联手夺莲子,合则两利。而今墨阁和神拳帮公然与许七安为伍,陛下是容不得他们了。 “武林盟趁机断臂求生,尚可将功补过。否则,来日陛下派兵讨伐,你应该知道后果。纵使老盟主还在,但为了区区两人与朝廷作对,值得吗?” 天机这次来是兴师问罪的。 区区江湖帮派,竟险些坏了陛下的大事,分明是不把朝廷放在眼里。 此风不可长。 “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曹青阳叹息一声。 闻言,天机心里冷笑,虽说陛下的罪己诏让他威信大减,让朝廷威慑力大减,但朝廷终究是朝廷,对于这些江湖匹夫来说,是无法抗衡的庞然大物。 偶尔一两个不顾大局的莽夫坏事,是不可避免的,只要铲除罪魁祸首,掐灭风气便成了。 下一刻,曹青阳一掌按在天机的额头,将他推出了四合院。 气机爆炸如雷,立柱和围墙不断倒塌。 从堂内到四合院外,短短十几丈的距离,两人的气机对拼不下百次。 天机裹着黑袍的身体重重摔在四合院外的街上,面具皲裂,额头鲜血沿着破损的面具流淌。 曹青阳只是甩了甩手,像是做了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曹青阳,你想毁了武林盟的六百年基业?”天机勃然大怒。 他是资深四品,虽说距离巅峰还有不小距离,但怎么都不该如此不济。可方才的交手里,他完全无法对抗曹青阳的气机。 只觉得自己与他差了太远太远,真要动起手,百招之内,必死无疑。 武榜前三的武夫,强大到令人战栗。 “武林盟有武林盟的规矩,六百年里,换了一个又一个盟主,何曾给朝廷当过狗?”曹青阳淡淡道: “你回去告诉皇帝,发兵讨伐也好,派人暗杀也罢,尽管来。武林盟即使因此灭了,祖宗们也会竖起大拇指对我说一句:不曾辱没武林盟名声。” 天机脸色阴沉,却不敢在说狠话。 “今日不杀你,并不是害怕,而是你不足为道。”曹青阳说完,转身返回,紫袍袖子晃荡。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七十八章 三品? “根据姬谦的说法,气运没取出来前,容器不能碎,换而言之,如果“容器”碎了,是不是气运就还给了大奉? “那我把这些事告诉魏公,他会如何待我?” 吹灭蜡烛,躺在床榻的许七安,忽然冒出这个疑问。 他可以做删减,只告诉魏公初代监正和大奉皇室遗脉的存在,不透露气运的信息。 可问题是,他并不知道魏渊在第几层,正如他看不透监正在第几层。 如果把这些信息告诉魏渊,魏渊再结合自己掌控的信息、知识,从而推断出气运这个内幕 哦,原来大奉国力衰弱,百姓困苦不堪,朝堂积弊严重,这一切都是因为气运丢失,而气运就在许七安身上。 作为一个有抱负有雄心,致力于清扫沉疴的国士,魏渊是为国为民大义灭亲,还是选择包庇,选择视而不见? 这不是我杞人忧天,根据魏渊展现出的手腕和他的传说,如果我在十八层,那他可能在九十九层许七安翻身坐起,在黑暗中沉思。 突然间,就有种草木皆兵,全世界都在害朕的感觉。 初代和当代不可靠,原本抱的死死的大粗腿魏渊,如果知道气运的是,可能也会反目成仇。 “我该怎么做?” 黑夜里,许七安喃喃自问。 “如果我拥有三品,甚至二品战力,我就可以横着走,跳出棋盘变成棋手。可我只是一个六品武者。 “初代监正就像一把刀悬在我头上,就算近期不会落下,我预感,时间也不会太久了。我恐怕无法在短期内成为巅峰武夫。 “这样的话,最好的应对方式是驱虎吞狼,用敌人的敌人来对付敌人。可初代和当代都不是好东西” 过了很久很久,寂静的房间里响起许七安的轻笑声:“我想到办法了。” “先守住莲子,尽快晋升五品然后回京城,跟魏公玩一局真心话大冒险” 清晨,第一缕晨曦洒下,裹着黑袍的密探们运送着二十多架火炮,顺着月氏山庄山脚的大路,缓缓前行。 天机和天枢站在路边,负手,并肩看着下属把火炮呈一字型摆开。 密探们有条不紊的做着射击前的准备工作,他们并不怕山庄里的敌人出手袭击、破坏,因为在这支火炮队的不远处,是地宗的莲花道士,及其弟子。 还有以曹青阳为首的武林盟众高手,双方虽然关系不睦,但大家目标一致,若是月氏山庄想通过偷袭的手段破坏火炮,武林盟的人肯定出手阻拦。 “你昨天太冲动了,不该拿着陛下御赐的金牌去威胁武林盟。”天枢淡淡道。 她声音清冷,富有成熟女子的磁性。 “摸一摸武林盟的态度而已,曹青阳虽然油盐不进,但武林盟终究还是站在月氏山庄对立面。”天机冷哼一声。 昨夜墨阁和神拳帮的态度,让他万分警惕,如果武林盟内部出现大量的反对声音,那么这个剑州的庞然大物,即使不倒戈月氏山庄,战力也会大减。 所以,他必须对武林盟做一次摸底。当然,兴师问罪也是真的,如果曹青阳屈服于朝廷的威严,那他就赌对了。 反之,虽然冒了些风险,但他评估的没错,曹青阳没有杀他。 身为盟主,即使再桀骜再狂悖,和孤家寡人的江湖匹夫终究不同,考虑的东西也会更多。 收获不错,但代价同样巨大,身为四品高手,密探首领之一,被曹青阳羞辱、殴打,没有足够深厚的城府,一时半会还真走不出心里阴影。 天机低声道:“我们只需要提供火力支援,为地宗打开缺口,后续的莲子争夺不是我们的主要目的,杀许七安才是,明白吗。” 天枢“嗯”了一声,笑道:“昨夜他施展了天地一刀斩,还有儒家法术,不可能在短短几个时辰内恢复。此时不杀,更待何时。” 作为淮王密探,而今又效忠皇帝,他们对许七安可谓了如指掌。事后根据现场分析,评估,以及那位背景神秘的年轻人身上那件碎裂的法器。 还有众目睽睽中突然瞬移,利用符剑斩杀两名四品扈从的操作。 他们初步断定许七安施展了《天地一刀斩》和儒家法术,而根据资料显示,这两种手段,是要支付巨大代价的。 武林盟、地宗、淮王密探三方势力齐聚,在他们后边,还有数百名围观的江湖人士。 有的是纯散修,有的是小门小派过来浑水摸鱼的。 经历了昨日的小镇突袭战后,这群江湖人士的积极性大受打击。一方面是忌惮月氏山庄的强大,认清了现实。 另一方面许七安的身份开始发酵,影响力逐步加深,愈发让人忌惮,不敢与他为敌。 “我等这一天很久了,可惜,这不是咱们的舞台。”人群里,拄着铜棍的柳虎感慨一声。 “说不得还有浑水摸鱼的机会呢。”有同伴怀着希冀。 “我昨天计算过双方的战力,根据月氏山庄摆在明面上的战力,与武林盟、地宗以及那批朝廷高手相差极大。” “岂止是相差极大,你们别忘了,地宗道首还没现身呢,那可是二品啊,他若来了,横扫全场。” “那样的话,我们连浑水摸鱼的机会都没有。” “诶,你们说如果许银锣拿出佛门斗法的实力,有没有希望硬撼地宗道首。” “不是说佛门斗法中,有监正在暗中相助么?” “随便聊聊嘛,我说的是许银锣佛门斗法时的威势,我当然知道那是监正在暗中相助。” 柳公子提着剑,向着万花楼众女行去,面露愁色,说:“蓉蓉,我听师父说,月氏山庄只是在做顽固抵抗,保住莲子的几率不大。” 蓉蓉侧头,看向这位交情不错的同辈,却发现他的目光隐晦的打量楼主曼妙的背影。 “月氏山庄能不能护住莲子,我并不关心。”蓉蓉轻声说。 在蓉蓉看来,柳公子的目光已是极度克制。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楼主这样绝色美人过于醒目,哪个男人要是不偷看,反而有问题。 “咱们想法一致。”柳公子笑了起来。 这同样也是大部分人的想法,包括在场的万花楼仙子们,月氏山庄能不能守住莲子,与他们何干? 只要许银锣不出意外便行了。 他们敬佩许银锣的大义,但不愿意看他折损于此,这和他们争夺莲子并不冲突。 月氏山庄内。 天地会弟子们齐聚,握着各自的法器,严阵以待。 本来是一场动员会,但白莲道姑发现临阵当前,弟子们的紧张和畏惧比想象中的要严重。 白莲道姑,站在众弟子面前,语气温柔:“按照之前的部署,守住自己的位置便成。不要紧张,不要害怕,四品高手无须你们应付。” 弟子们点点头,但紧张之色不减。 他们还年轻,几乎没经历过这种规模的战斗,不,甚至可以说是战争了。 见状,楚元缜和李妙真相继宽慰了几句,但效果不大。 喊口号有什么用许七安拎着佩刀,从容走来,可以清晰的看见他们脸上的紧张。 他站在弟子们面前,拄刀而立,淡淡道:“对你们来说,这其实是一个机会。” 秋蝉衣等弟子,立刻看向他,专心聆听。 “天地会的目标是什么,你们比我更清楚,你们将来要面对的是谁,不用我多说吧?”许七安环顾众人。 众弟子点头。 他们当然知道,可他们并没有做好充分的准备,也没有足够的实力,如今提前和地宗妖道们交手,这让年轻的弟子们有种赶鸭子上架的慌张感。 “当初我接手桑泊案,心情和你们差不多,忐忑和不安,对自己没有信心。但最后我解开了案子,你们知道是为什么吗?” 听着许银锣讲起自己的经历,众弟子心里的紧张情绪得以缓解。 “因为相比起你们,我并没有退路。当时我因为刀斩上级,被判腰斩。如果不戴罪立功,死路一条。” 秋蝉衣脆声道:“许公子你做的没错。” 众弟子连忙附和。 “这不是对错的问题,请领会我的核心意思。” 许七安瞪了小道姑一眼,沉声道:“我没有退路,所以能豁出一切。包括后来在云州时,我一人独挡叛军同样是因为没有退路,当时情况很危急,不拼一把,很可能全军覆没” 许七安侃侃而谈,讲述着自己的经历,弟子们听的很认真,到后来,情绪被带动起来,只觉得血液在慢慢沸腾。 聆听崇拜对象的辉煌事迹,会产生一定的情绪共鸣。许七安要的就是这样的共鸣。 “现在你们有机会了,殊死一搏,捍卫地宗最后的尊严。将来宗门光复之后,地宗的年代记里,会有你们每一个人的名字,你们的传奇,将永垂不朽。” 白莲道姑诧异的发现,弟子们的情绪变的激动,变的亢奋,变的无畏。 果然,有威望的人,说什么都是对的嗯,他的说辞也很有技巧,结合自身经历,带动弟子们情绪白莲道姑看着拄刀而立的年轻人,莫名的心安。 只觉得对方是值得依靠、信赖,让人安心的伙伴。 双方各自等待着,无数人翘首企盼,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慢慢的,太阳升到了头顶。 午时左右,月氏山庄深处,一道霞光冲天而起,霞光之柱的底部,九种颜色缓慢闪烁。 莲子成熟在即 天机大手一挥,喝道:“开炮!” 火炮的钢铁身躯上,密密麻麻的咒文亮起,下一刻,火炮出膛声宛如雷鸣,惊天动力。 巨大的后坐力让沉重的钢铁炮身朝后滑退,溅起大量土块。 咻咻咻 凄厉的尖啸声里,一枚枚炮弹划过完美的抛物线,轰然撞在月氏山庄外的气罩上。 那是一道笼罩整座山庄的半圆形气罩,呈半透明的清色,炮弹在气罩表面炸起耀眼的火光,冲击波如飓风肆虐。 山庄外面,第一层防御阵法的阵眼位置,南宫倩柔脸色潮红,每一个炮弹的爆炸,都仿佛炸在他的身上,震的他气血翻涌,喉咙涌起腥甜。 他体表神光闪烁,气机绵绵输入,维持着气罩的稳定。 “这,这是什么阵法,防御力如此强大,竟然能抵挡如此密集的火炮。” 围观的各方势力瞠目结舌。 火炮是大奉朝廷称雄九州,震慑各方的重要手段,它们的杀伤力毋庸置疑。 二十门火炮一轮齐发,四品武夫也得丢下半条命。可眼前的防御阵法,仅是出现剧烈震荡。 这意味着阵法的防御力,比四品武夫的肉身更强。 “这让我想起了边境主城的护城阵法月氏山庄怎么可能有这么强的阵法?” “对了,昨晚的战斗不是有术士参与吗。”有人霍然醒悟。 难怪月氏山庄的防御阵法如此强大。 “发射!” 天机沉稳的开口,下达第二轮射击指令。 作为淮王密探,在北境效忠多年,他一眼便瞧出阵法的虚实,顶多撑三轮轰炸。而他们这次携带的炮弹数量充足,便是把月氏山庄夷为平地都不成问题。 “手握明月摘星辰,世间无我这般人!” 低沉的吟诵声霍然响起,在密集的炮火声里,清晰的传入群雄耳中。 他们惊讶的扭头,循声看去,只见南边的山坡上,站着一位白衣术士,后脑勺朝着众人。 他抬起脚,轻轻一跺,阵纹的光芒亮起。 一架架火炮,一张张床弩,在他周围摆开,炮口和弩箭转动,齐齐对准底下众人。 天枢脸色一变,娇斥道:“退!” 嘣嘣嘣 轰轰轰 一团团火球膨胀,爆炸,顷刻间将十二门火炮炸成碎片,将那片区域化作废土。不仅如此,火炮还床弩还覆盖了“吃瓜群众”。 但不知是故意,还是准心有问题,火炮只在人群附近炸开,吓的江湖人士抱头鼠窜,瑟瑟发抖,却没有伤人性命。 倒是二十多名淮王密探在炮火中折损了近半,这还是天枢和天机提前察觉到危机,命令撤退的结果。 柳公子仓皇逃窜中,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心里泛起疑惑。 那位术士刚才如果偷袭的话,绝对能创造堪称完美的杀敌效果,为什么非要吟一首诗? “太强了,高品术士太强大了” “是啊,这是武夫永远无法触及的力量啊。” 摆脱炮火轰炸后,武林盟各门各派、江湖散人们停了下来,心有余悸的回看现场。 然后才发现一件事 “那位高品术士已经手下留情了,火炮刻意避开人群。” “这是在警示我们吗?” “现在那些黑袍人的火炮被毁,防御阵法还在,他们打算怎么进攻?” 这确实是一个棘手的问题,半空中,踩着飞剑的赤莲道长,朗声道:“曹盟主,你打算看戏到何时?莲子即将成熟,我们速速联手破了阵法。” “不必那么麻烦!” 一道紫衣御空而来,宛如流星划过,笔直的撞在气罩上。 球形气罩猛的凹陷下去,仅仅坚持了不到两秒,轰的破碎,化作清风席卷,掀起尘埃。 南宫倩柔呕出一口鲜血,漂亮的脸庞布满惊愕。 “咦” 远处,杨千幻诧异的“咦”了一声。 阵法就这样破了见到这一幕,场外群雄们一时间有些茫然,曹盟主何时如此强大? 仅是一击,便破去二十门火炮齐轰都未能撕开的阵法。 三品?! 天机和天枢骇然对视,他们跟着镇北王鞍前马后的效力,对于三品高手的气息再熟悉不过。 尽管不及镇北王浑厚强大,但这股气息,给了他们浓重的既视感。 “三品?” 赤莲道长一愣,凝立半空,深深的看着那一袭紫袍:“曹青阳,你何时晋升三品了?” 这句话,就像巨石砸入人群,砸起哗然声。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七十九章 许七安vs曹青阳 三品? 曹青阳晋升三品了?! 哗然声“轰”的一下炸起,每个人的表情都异常精彩,大奉江湖很多年没有出现三品武夫了。 尽管武林盟号称初代老盟主还在世,但谁都没见过,那位与国同龄的老匹夫早已绝迹江湖数百年。 曹青阳如今晋升三品,武林盟的声势将膨胀到史上最高,而大奉朝廷的镇北王前段时间刚好殒落 这是不是意味着江湖武夫要崛起了? 大奉的格局会不会因此发生变化? 最兴奋的当属武林盟势力,一个江湖组织,有一位三品在台面上支撑,和隐世不出只在幕后操纵,是截然不同的概念。 大奉朝廷也才一位镇北王呢,而且还殒落了。 如今,咱们曹盟主亦是三品,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江湖上,武林盟将一言九鼎,成为中原仅次于朝廷的势力。 镇北王死后,朝廷只有一位监正。而武林盟,新老盟主,两位三品,称第二不过分吧。 “他已经是三品了吗” 萧月奴美眸异彩连连,由衷的为武林盟欣喜,也由衷的敬佩盟主曹青阳。 她比曹青阳低一辈,记得当年娘亲担任楼主时,曾经评价过这位武林盟主,天资不算顶尖,性格也并不出彩。 若非前任盟主堪称毫不讲理的提拔,曹青阳根本不可能成为武林盟主。 但这么多年过去,曹青阳用事实证明了自己,他早早的成为武榜前三,问鼎剑州武林,而今更是晋升三品,成为武夫体系中屈指可数的存在。 “盟主竟然晋升三品了?”神拳帮主傅菁门难掩震惊,瞪大了眼睛。 “如此一来,九色莲花唾手可得。而以盟主对许银锣的欣赏,不会伤他性命这么看来,我们退出争夺,损失巨大啊。” 墨阁阁主杨崔雪遗憾道。 两人对视一眼,心疼的无法呼吸。 既然自愿选择退出,将来九色莲花成熟,便没有他们两派的份儿。 傅菁门心一横牙一咬,哼哼道:“不行,我就算撒泼耍赖,也要求盟主原谅。” 杨崔雪面皮抽搐,傅菁门年纪比曹盟主小,撒泼耍赖倒是无妨,他可是比曹青阳还大一辈,江湖虽以力为尊,但同样重视辈分。 他拉不下脸来,但又很心疼。 这边欢天喜地,另一边,月氏山庄里,天地会弟子们面如土色。 就在刚才,许七安为他们树立的信心和热血,在此刻,烟消云散。 “天不生我杨千幻,大奉万古如长夜!” 杨千幻大喊一声,操纵床弩火炮对准曹青阳,一轮攒射。 这是他最后的倔强。 然后,他想都没想,一个传送溜走了。 “轰轰轰!” 曹青阳抬手,在身前轻轻一抹,一道完全由空气组成的障壁出现,炮弹炸开,弩箭折断,他三丈之内,波澜不惊。 这一幕,让围观的群雄愈发确定他晋升三品,四品做不到这般举重若轻。 曹青阳缓步入阵,走到南宫倩柔面前,声音平静:“你是魏渊义子,有背景的人总是不一样的,我给你选择。 “让开路,便不与你计较。不让,则生死相向。” 曹青阳的性格就是这样,忌惮对方的背景,也会堂堂正正的说出来。 南宫倩柔看了他一眼,脸色阴沉,默然几秒,他退到了一旁。 既然对方是三品,那就没有送死的必要。再者,守护莲子只是任务,且不是非要完成的任务,没必要为此拼上性命。 曹青阳微微颔首,继续月氏山庄深处行去。 第二关是剑阵! 主阵者,楚元缜。 一袭青衫的状元郎,脚踏阵眼,漠然的看着逼近的曹青阳,并不因为他是三品就有所忌惮,或畏惧。 “我只出一剑,一剑过后,任尔出入。” 曹青阳闻言,目光落在他背后的长剑,道:“是你背后那一剑?” “你没资格让我出这一剑。”楚元缜淡淡道。 “看出来了。” 曹青阳点点头,那是意气之剑,没资格,指的不是实力,而是目标不对。 “那你差远了。”曹盟主语气平静的补充了一句。 楚元缜并指如剑,朝天,刹那间,剑气盈满天地。 身在其中的曹青阳只觉得自己身在刀山剑海之中,脚下的地面,头顶的天空,身周的空气,全部化为了剑。 这是剑势! 楚元缜一步跨出,朝着曹青阳递出剑指。 他手里没剑,亦不曾凝物为剑,但曹青阳眼里,却有一道照亮天地的磅礴剑光,带着沛莫能御的锐气,激射而来。 这一剑递来,天地共发杀机。 曹青阳缓缓握住拳头,以直拳迎战剑光,以武夫的个人伟力,迎战天地杀机。 楚元缜的“剑”在拳头里一寸寸崩裂,破碎的剑气在地面留下一道道剑痕,或横或竖,或撇或斜 细看之下,每一道剑痕都隐含着特殊的“剑势”,对于江湖散人来说,这里的每一道剑痕,都是最顶级的剑法。 若能参悟一二,修为必定大涨。 “我输了。” 楚元缜右手微微颤抖,似是痉挛,勉强拱了拱手,让开道路。 “借着阵法凝势,你这一剑,便是四品武夫,也要饮恨。”曹青阳给予极高评价。 他掸了掸衣袖,继续往内深入,不多时,便见到了南疆的小黑皮丽娜。 “所以这一关,是力?”曹青阳仅是扫了她一眼,便看穿她力蛊部的身份。 “我也只出一拳。”丽娜瞪着他。 “爽快。”曹青阳笑了。 丽娜不再说话,深呼吸,开始聚力。 她的胸腔微微起伏,而后剧烈起伏,平地刮起了狂风,她的每一次呼吸,都会造成夸张的气流运动。 一股股无形的力量加持在她身上,这是来历阵法的增幅。 十几息后,她的脸色开始潮红,她脖颈、手臂等裸露在外的皮肤也染上一层血红,像是煮熟的虾。 砰砰,砰砰,丽娜的心脏宛如密集的鼓声,连绵成片,换成寻常武夫,心脏早已不堪重负,当场炸裂。 她的血液宛如决堤的洪水,冲刷着血管,她的身体如同沉睡的巨兽,复苏了。 一道道诡异的纹路出现在皮肤表层,像是刺青,透着一股妖异的美感。 咔擦! 地面霍然皲裂,丽娜像一道离弦的箭矢,过程中,她握紧拳头,空气像是被攥爆,发出沉闷的巨响。 轰 时隔多年,许七安又听见了超音速战斗机发出的咆哮声。 丽娜这一拳,超越了音速。 声音仅是一刹那,而后被一声更加响亮的,类似炮弹爆炸的巨响替代。 尽管很多人没有见到这一幕,或肉眼无法捕捉,但能凭借声音变化来推断出最后一声爆炸,来源于两人的碰撞。 冲击波掀起青石板,将四周的房屋、树木、假山等事物,统统吹飞,吹倒,形成了一个直径超过十米的圆形地带。 这个圆形地带里,只有裸露的地面,连铺设的青石都不复存在。 丽娜坐在地上大口喘息,右臂无力下垂,整条胳膊,包括手掌,骨骼全碎。 曹青阳甩了甩疼痛的拳头,喟叹道:“单凭气力,力蛊部举世无双。” 第三关,他看见了一个魁梧的和尚,双手合十而立,面相苦大仇深。 “看你的样子,似乎不退?也想与我过招?”紫袍盟主笑眯眯道。 他旋即打量了一眼四周,发现周围迷雾笼罩,很容易让人失去方向感。 “这似乎是迷阵,对你的战力没有加成。”曹青阳提醒道:“你连四品都没到,不怕我一巴掌拍死你?” 恒远没有回应,往后退了一步,迷雾立刻游动,将他吞噬。 几秒后,曹青阳耳廓微动,朝着左后方挥出巴掌。 闷哼声里,恒远现出身形,踉跄后退,他再次引入迷雾,接着出现在曹青阳身后,但被早有察觉的紫衣盟主一个凶猛后靠,直挺挺的撞飞出去。 再也没能起来。 曹青阳继续前行,穿透迷雾,来到一座庭院,这里阴风阵阵,鬼哭神嚎,一道道不够真实的幻影在空中游曳,发出尖细的啸声。 “你不是三品。” 万鬼哭嚎中,李妙真浮空而立,默默俯视着曹青阳。 她的身躯看起来宛如实质,但这并不是真实肉身,而是她的阴神。 道门最擅长的是元神领域的法术,即使同样擅长该领域的巫师,也要差道门一筹。 武夫以破坏力著称,以体术著称,元神方面虽然没有短板,但也并不突出。 这座万鬼大阵,是专门克制四品武夫的。 “我现在确实是三品,只不过元神距离三品还差点。”曹青阳坦然道。 老祖宗赐予的精血让他短期内体验到了三品武夫的可怕和强大,但元神依旧停留在原本的境界。 李妙真取出一面虚幻的镜子,当空一照,镜中呈现出曹青阳的身影。 她伸手探入镜中,将那道人影摄出,弹指打入一个稻草人体内。 一道道亡灵扑向稻草人,压住它的四肢和脑袋。 李妙真探手一抓,于虚空中抓出一道虚幻的锥子,正要刺入稻草人眉心。 曹青阳气机一震,只见稻草人猛的炸散,将那一道道压在身上的亡灵一同炸成齑粉。 李妙真昂着头,骤然爆发出尖啸声。 阵中,密密麻麻的阴魂同样昂起头,发出凄厉尖叫。 无形无质的音波像是钢钉刺入曹青阳大脑,搅动他的元神,摧残他的神智。 与此同时,曹青阳身上的衣物纷纷叛变,腰带试图勒死他,衣服试图捆绑他,左右两个袖子打结,变相的捆绑双手。 趁着对方恍惚之际,李妙真俯冲而下,让自己化作利箭,射向曹青阳眉心。 她的身后,是千军万马。 亡灵们簇拥着她,追随着她。 曹青阳及时惊醒,咬破舌尖,吐出一口血雾。 嗤嗤嗤 亡灵触及血雾,尖叫着消散。 李妙真在空中痛苦的翻滚,发出凄厉的叫声,她的阴神黯淡了几分。 “但我的气血是三品,我的舌尖血至刚至阳,你没有成就阳神,便受不得我的血液。”曹青阳笑道。 “养鬼不易,这些亡魂是你自己收起来,还是我替你超度?”他哂笑道。 李妙真尽力了,她的阴神返回肉身,而后摘下腰间香囊,打开绳结,将亡魂收了回去。 一口气连破五关,月氏山庄辛苦布局,在曹青阳面前却宛如儿戏,摧古拉朽,碾压式的攻破。 “曹盟主盖世无双,乃世间一等一的豪杰。” “难以置信,原以为会是一场苦战,没想到竟这般轻松。” “曹盟主,不知我等能不能分一杯羹,我等愿为武林盟效力。” 浩浩荡荡的人马顺着曹青阳开辟的道路,长驱直入。 众人脸上盈满笑容,委实是没想到曹青阳如此强悍,把一场龙争虎斗,硬生生变成了过家家。 高品术士辛苦布置的阵法,天人两宗杰出弟子亲自坐镇,这些都不足以对曹青阳造成阻碍。 势如破竹。 倘若曹盟主没有迈入三品,这或许是一番苦战,但如今,夺去九色莲花根本没有任何阻碍,可谓手到擒来。 “原来盟主成竹在胸,难怪他从不在乎我们的态度,对杨崔雪和傅菁门的退出毫不关心。”千机门的门主感慨道。 “那么他召集我们的目的”兰心蕙质的萧月奴喃喃了一句,继而沉默。 答案显而易见,曹青阳召集各大帮派的目的,不是为了对付月氏山庄,他们真正的敌人是地宗,以及朝廷人马。 甚至群聚而来的江湖散人,也是要防备的敌人之一。 如果只是月氏山庄的话,曹盟主一人便可碾压。 天地会弟子们憋屈的咬着牙,聚集在一起,被群雄逼的连连后退。 他们已经没有守护阵地的必要,因为原本在众人的料想中,这该是一场苦战,是一场角力持久的战斗。 绝望的情绪涌上每一位弟子心头。 “呦,那小美人好水灵,哈哈,老子不要莲子了,抢一个美娇娘回去。” 有人在弟子群里,看见了秋蝉衣,顿时双眼放光。 秋蝉衣的姿容,即使在美女如云的万花楼,也是翘楚。 江湖散修中,从不缺滚刀肉和lsp,当即就有几个汉子呼朋唤友,朝秋蝉衣等人围拢过来。 地宗的妖道见状,阴恻恻的笑道:“这就对了嘛,就算得不到莲子,能抢回去一个美娇娘,也不枉此行。” “你们若不出手,那我们可就捷足先登了。” 地宗道士在怂恿江湖匹夫们动手,杀光这些不肯投身魔道的地宗“叛徒”。 天地会弟子一退再退,退向山庄最深处,退向养着九色莲花的寒池。 等退到寒池边,还能往哪里退? 届时,只能殊死一搏。 天地会弟子们露出决然之色。 这边的战斗没有开启,因为这个时候,所有人都听见了寒池方向传来冷笑声: “曹盟主,不如你且等等,我先杀了这般宵小,再来与你决战。” 那些觊觎秋蝉衣美色的江湖人士,立刻噤声,收敛了念头。 他们还是很怕许银锣的。 秋蝉衣如释重负,只觉得那个声音仿佛有着特殊的魔力,让人充满安全感。 双方一边对峙,一边移动,很快来到寒池边,首先看见的是池中摇曳霞光的九色莲花。 池边盘坐一老道。 通往寒池的必经之路上,站着一位黑色劲装的年轻人,扎着高马尾,单手按住刀柄,正与曹青阳对峙。 气势上,竟不输半分。 “这一关似乎没有阵法?许银锣打算怎么守。”曹青阳笑容温和,透着志在必得的自信。 霎时间,一道道目光,数百名“观众”,齐刷刷看着许七安。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八十章 出拳 许七安的目光离开曹青阳,首先看向他身后不远处的杨崔雪、傅菁门等人,当然还有风姿卓绝的美人萧月奴。 他掠过武林盟众人,接着审视地宗的莲花道士们,以及裹黑袍戴面具的淮王密探。 密探们戴着面具,看不出表情,但眼里燃烧着赤裸裸的恨意。 就是这个许七安,在京城闹出那么大动静,逼陛下不得不下罪己诏,让淮王死后身败名裂,尸骨无法葬入皇陵,牌位不能摆入太庙。 楚州那位神秘高手以一敌五,凶威滔天,淮王死在他手里,密探们恨归恨,却没有怨言。弱肉强食,本就如此。 但许七安的行为让他们异常愤怒和恶心,区区一只蝼蚁,淮王活着的时候,一指头就能戳死他。还不是仗着淮王以死,跳梁小丑似的上蹿下跳,踩着淮王扬名立万。 实在可恨可恼。 至于莲花道士们,则更加赤裸裸,对于许七安的打量,有的嗤笑,有的冷笑,有的露出挑衅神色。 “一群跳梁小丑,不足为虑!” 许七安摇摇头,收回目光。 淮王密探和莲花道士们眉梢一挑。 “曹盟主,莲子即将成熟,受不得大风大浪,所以这里没有布置阵法。”许七安重新看向曹青阳,沉声道: “你也不想毁了莲子吧。” 曹青阳不甚在意的点头:“我要的是莲藕,莲子只算添头,有,自然最好。没有,也无碍。说吧,许银锣想怎么过招?” 许七安摘下后腰的黑金长刀,随手丢在一旁,“啪嗒”一声,连刀带鞘落在池边。 他看着曹青阳,抬了抬下巴:“不施展气机,不用武器,咱们比一比体术!” 聪明! 远处的萧月奴微微颔首,这么一来,等于把曹盟主拉到了和他相近的水平线。 不施展气机,三品武夫的强大便无从施展;不用武器,而曹盟主擅长的是刀法,是刀意,最强的攻杀之术又被排除。 最后,以曹盟主对许银锣的赏识,肯定会给这个面子。 混江湖的人都这样,把面子看的比什么都重要。 “好,就比体术!莲子成熟时,如果我还没打赢你,我不会去碰它一下。” 果然,曹青阳点头同意。 场外的“观众”们吃了一惊,曹盟主这是给足了许七安面子,当着大伙的面许诺,便不会存在违约。 就是说,只要许银锣能撑过莲子成熟仍然没有落败,曹盟主就不会争夺莲子。 天地会弟子们暗暗祈祷,希望许银锣能撑久一些。 金莲师叔把许公子请来相助,真是一招妙棋秋蝉衣露出欣喜之色,这位曹盟主一口气连破无关,势如破竹。 不管是楚元缜还是李妙真,他都不曾有过退让。但面对许公子,却愿意做出如此大的让步。 像许公子这样声望如日中天的少年英杰,世间罕有。 她对许公子愈发的仰慕、痴迷。 这,这曹青阳竟能做出如此巨大的让步?白莲道姑满脸愕然,她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许七安的声望。 “就算是比体术,盟主也不可能输,就看许银锣能撑多久。”傅菁门说道。 “许银锣擅长的似乎也是刀法。”杨崔雪分析道。 萧月奴听着两人的讨论,嗓音柔媚的说道: “曹盟主体魄无双,但许银锣也有金刚不败,且两人都擅长刀法,而非体术,这么看来,倒是有一番龙争虎斗。” 这时,不远处的密探天枢,冷笑着插嘴:“龙争虎斗?我若告诉你,许七安只是一个六品武夫呢。” 他的话引来一片哗然声,议论声。 观战的群雄们一想,突然发现,对于许银锣的品级,他们确实没有概念。 首先,打更人的银锣既有八品炼神境,也有五品化劲,本身就不是按照品级来划分的。其次,许银锣的早期事迹里,有云州独挡数千名叛军,有佛门斗法这些都是在越阶“战斗”。 他们唯一能判断的标准,是昨夜许银锣斩杀那位来历神秘的公子哥,而对方本身不是弱者,又有两名四品巅峰充当护卫。 所以,在众人心里,许银锣即便不是四品,怎么也是五品化劲。 “许银锣只是六品么,六品的话,怎么杀那位公子哥?” “六品怎么闯入皇宫,劫走两位国公?听他胡说。” “但这群人似乎是朝廷的势力,对许银锣想必是知根知底。” “说这些作甚,等两人交手了,一看便知。” 曹青阳审视着许七安:“你才六品?这我倒是有点意外。” 收集的情报里,许七安最新的战绩是力压天人两派的杰出弟子,虽然用了儒家法术书籍,但外人的评估是自身也有五品,差距并不大。 结果,居然是个六品武者。 许七安没有回应,淡淡一笑:“还请曹盟主多多指点。” 话音落下,他突然飞了起来,伴随着脚下“嘭”的闷响,凶猛的膝撞直面进攻。 过程中,眉心一点金漆亮起,迅速蔓延全身。 曹青阳一步跨前,主动迎了上去,左手挡开许七安的膝撞,右手掌心反转,一掌贴在他胸口。 当! 如同巨钟撞响,许七安倒飞回去,翻滚着卸力,才稳住身形。 “还真没到五品”傅菁门猛吃一惊。 哗然声一下子起来,群雄交头接耳,通过刚才简短的交手,眼光毒辣的,立刻便看出许七安的水平。 天地会弟子们脸色一沉,心也跟着沉了下去。 尽管他们修的道门体系,但对武夫体系还是很了解的,毕竟武夫体系不像其他体系那般神秘,因为走这条路的人实在太多。 五品化劲是武夫体术的巅峰,五品之前,武者的近身攻击虽然强悍,但不至于让其他体系的高品强者畏惧。 五品之后的武者,才是让其他体系的高品恐惧的原因。 化劲武者完美掌控肉身力量,可以无视惯性,无视失衡等,一旦被他们贴身,面对的将是狂风暴雨的攻势,直到分出胜负,或者用特殊手段再拉距离。 许银锣没到五品,那这一战没得打,拖延时间更是痴心妄想。 许七安站稳后,脑海里自动浮现画面:曹青阳出现在身侧,一记手刀砍他后颈。 来不及思考,依照武者的本能,他一个下蹲,然后朝前翻滚。 做完这一套动作的瞬间,曹青阳出现在他身侧,挥出手刀。 手刀自然是落空了,曹青阳眼里闪过诧异,他身影复而消失,从天而降,一拳砸下来。 但在他出手前,许七安忽然一个踉跄,像是喝醉酒的人没有站稳,朝左侧滑了两步,完美避开攻击。 “先适应节奏,他的攻击太快,我有点跟不上,以躲避为主,伺机反攻” 许七安凭借不同于常人的敏锐,一次次未卜先知,捕捉到曹青阳的攻击画面,手忙脚乱的规避。 在场外众人看来,两人就像玩过猫捉耗子的游戏。 终于,许七安在一个后仰避开曹青阳鞭腿后,他抓住了反击的机会,以右脚为轴心,猛的旋转,旋至曹青阳身后。 下一刻,暴雨般的攻击落下,拳击、膝撞、肘击一瞬间打出数十招,打的曹青阳钢铁身躯发出巨响。 这萧月奴美眸略有呆滞,她怀疑曹盟主在放水,在给许银锣面子。 “有古怪,他似乎能提前捕捉曹盟主的行动,做出有效预判。”傅菁门双手缓缓握拳,有些跃跃欲试,道: “看的我有些心痒难耐。” 他是怎么做到的杨崔雪眉头紧锁,许银锣表现出的能力,已经超过武者对危险的直觉,仿佛拥有了未卜先知之能。 “咦,他不是没到五品吗,怎么反而压着曹盟主打?” “曹盟主没认真吧,兴许是要给许银锣面子,给他一个台阶。” 群雄议论纷纷。 这个理由,大家还是能接受的,混江湖,最重要的是给人家面子。 不给人面子,还怎么混江湖?更何况对方是义薄云天的许银锣。 “曹盟主,时间宝贵,你还要和姓许的纠缠到什么时候?”女子密探天枢,冷冷道:“提醒曹盟主一句,此子邪乎的很,不要阴沟里翻船了。” 曹青阳能感受到对方攻击的猛烈,痛感清晰传来,虽然只是疼痛,但对于一个六品武夫来说,能有这股力量,实属罕见。 他回身一脚把许七安踹了出去,依旧被提前察觉,对方甚至借他这一脚拉开了距离。 “你似乎能提前预判我的攻击?这是什么路子。”曹青阳皱了皱眉,好奇的问道。 “独门秘技。”许七安说。 “那我就当这是炼神境的直觉本能了。” 曹青阳活动了一下脖颈,淡淡道:“你知道吗,武者本能有一个致命弱点,那就是” 许七安瞳孔倏地收缩,他再次一个下蹲,朝前翻滚。 砰! 曹青阳出现在他面前,一脚将他踢飞。这一脚踢的很瓷实,踢的他像炮弹般飞射,撞碎假山,撞裂青石铺设的地面,深深陷入墙中。 看着狼狈的年轻人,曹青阳笑道:“只要出手的速度,快过它对危险的预警,你便无法有效的做出应对。” 我懂,说白了就是cpu过载嘛许七安把自己从墙壁里拔出来,咧嘴笑道:“热身结束了。” 这一次,他主动扑了过去,但被曹青阳一招反倒,暴雨般的拳头旋即砸在他脸上。 砰!砰!砰! 一声又一声脆裂的爆响在许七安耳畔炸开,一记比一记重,一记比一记快的拳头不断映入他的眼眸,砸在他的脸上。 砸的护体金身出现摇晃,砸的地面皲裂。 他出拳时,力量走的是直线,手臂肌肉向一个方向发力 为什么我做不到和他一样,为什么我的力量会在出拳的过程中分散 天地一刀斩的“集中”只有一瞬间,我也只学会了一瞬间,根本无法长期保持这种状态 许七安一边挨打,一边观察对方的气机变化,他发现曹青阳的每一拳,力量都是一样的,像是完美的复制。 五品之下的武者,以及普通人,根本无法保证自己每一拳的力量都一模一样。 他坍塌了所有气血,将之拧成一股,而后一脚蹬在曹青阳小腹,将他踢飞。 这一脚,将所有力量拧成一股,已经达到五品的水准。 化劲?不,还不是,他距离化劲只有一步之遥曹青阳恍然大悟,退出一段距离,卸去力道后,再次扑杀过来,不给许七安喘息的机会。 在众人看来,这是一场单方面的殴打,曹盟主体术无双,攻击凶猛,打的许银锣或跳或滚,不断躲避。 偶尔爆发反击,但在一两招后,便被反制,然后是又一轮的单方面殴打。 当! 曹青阳一拳打开许七安交叉的双臂,手掌贴在金灿灿的胸口,骤然发力,许银锣不受控制的倒飞,但曹青阳一把抓住他的脚踝,强行拉了回来。 又是一套凶猛的体术攻击。 拳头不断砸在胸膛、小腹、脸庞许七安无法站稳,被打的踉跄后退,毫无招架之力。 “不得不说,佛门的金刚神功乃世间一等一的护体神功。” “我看是龟壳神功吧,这挨打的本事贫道自愧不如。” “啧啧,贫道都替曹盟主感到手疼,太疼了。” “许银锣,再撑一炷香时间,说不准你能凭借龟壳神功,登上武榜呢。” “哈哈,师兄,武榜不是只收录江湖高手吗,许银锣是朝廷命官,哦,我忘了,他已经不是银锣了。” 这些冷嘲热讽,当然是来自地宗的莲花道士,以及地宗弟子嘴里。 地宗的妖道们无时无刻不在宣泄内心的阴暗,发泄心里的恶意。 天机和天枢相视一眼,多年的默契让两人看懂了彼此的意思。 一旦曹青阳打破许七安的金刚神功,他们便趁机出手,收割这小贼的狗命。 李妙真几次三番想出手,都被楚元缜拦下来了。 “别冲动,他不会有生命危险,但如果你插手战斗,曹青阳和许七安的赌斗就不存在了,场面会因此失控。”楚元缜沉声告诫。 恒远大师双手合十,叹息不已。 如此可怕的对手,让人感到绝望,他已经尽力了,也希望许银锣尽力就好。 丽娜右手下垂,皮肤表层包裹一条条宛如蚕丝的白色细丝,正治愈着伤势。 她咬着小银牙,气道:“我阿爹在的话,一拳头就打爆他狗头。” 李妙真没好气的嘲讽道:“你阿爹?” 楚元缜咳嗽一声,提醒道:“力蛊部的首领,二十年前就是三品了。” 李妙真:“哦,那没事了。” 当! 震耳欲聋的响声打断他们的交谈,凝神看去,曹青阳一拳打的许七安双膝跪地,地面陷出两个深坑。 “我出五拳,你好好感悟,五拳之后,破你金身。”曹青阳说完,第二拳打了下来,打在他头顶。 当! 金刚神功似乎无法防御这样可怕的攻击,黯淡了几分。 当! 第三拳,金漆再次黯淡,此消彼长之下,许七安再无法完好无损,吐了一口鲜血。 秋蝉衣“哇”的哭了出来,手捂着嘴,泪珠滚落。 其他弟子也红了眼眶,只觉得许银锣已经仁至义尽,就算现在认输,他们也不会有任何怨言。 当! 第四拳,金漆斑驳,宛如年久失修的佛像,这是金刚神功破碎的预兆。 许七安七窍流血,视线一片模糊,那股拳力在他体内不断回荡,不断震动,摧残着他的筋骨、五脏。 这股震动就像导火索,点燃了一个又一个细胞,引动它们一起震动,产生共鸣。 他知道了。 他知道五品化劲的奥义了。 曹青阳又这种粗暴的,凶残的方式,向他灌输了五品化劲的奥义。 曹青阳握紧拳头,拉开架势,第五拳,蓄势待发。 李妙真和楚元缜同时出手,丽娜和恒远随后而至。另一边,白莲道姑也无法再袖手旁观。 任谁都能看出,这一拳砸下去,许银锣凶多吉少。 “盟主,手下留情。”萧月奴惊叫道。 “盟主,手下留情啊,别伤了许银锣姓名。”杨崔雪喊道。 天机和天枢同时斩出刀芒,斩向楚元缜等人,摆明了要拦住他们。 莲花道士们露出狞笑。 许七安瞳孔里,映出了拳头,越来越大,它砸出的气浪吹乱额前的刘海,武者的直觉向他传输危险的信号。 他的脸庞有些呆滞,表情僵硬,似乎还没从眩晕状态恢复,但他的拳头本能的握紧,身体里一些沉睡的细胞,在此刻苏醒了。 一些往日里无法支配、使用的细胞,在此刻变的无比活跃。 全身力量拧成一股,所有细胞都在往一个方向发力。 他用尽全力,迎着曹青阳的拳头,轰出了一拳 :今儿有事耽误了,继续码下一章。 《大奉打更人》正文 一百八十一章 莲子成熟 砰! 两拳相击前,曹青阳眼里闪过赞赏之色。 拳头碰撞声清脆,许七安身子往后一仰,眼见就是倒地,突然,腰腹肌肉如水波般抖动,以不合常理的方式发力,把他硬生生拉了回来。 曹青阳连连后退,一边卸力,一边甩动疼痛的手臂。 外围,剑拔弩张的气氛猛的一滞。 楚元缜和李妙真避开刀芒后,停了下来,既没救援,也没反击,愕然的看着许七安。 不是吧 天机和天枢又惊又怒,两人死死盯着许七安,盯着他的一举一动,盯着他肢体细微的动作和变化。 一个难以置信的念头从他们心里浮现。 地宗的妖道们眯着眼,充满恶意的瞪着许七安,蓝莲道士眸中凶光闪烁,冷笑道:“曹青阳,你还要玩多久?” 在修道门体系的他们看来,曹青阳这是又手下留情,可以放水了。 “刚,刚才那一拳” 武林盟众高手面面相觑。 作为高品武夫,他们可比地宗的道士有见识多了。 那一拳炸出的动静,曹盟主猛的后退时,不断卸力的小动作,都证实着他没有演戏,是真的被许七安一拳震退。 呼 许七安吐出一口浊气,按捺住内心的狂喜,不用喜悦的情绪爬上脸庞,依旧保持着冷淡的姿态,缓缓道: “我五品了!” 其实,他真正想说的台词是:我入陆地神仙了! 不过,这句话依然在“观众”里造成了巨大的轰动。 他果然五品了,之前就说过,想趁这个机会晋升五品李妙真内心情绪非常复杂,既为他欣喜,又有失落。 她是天宗圣女,什么是圣女?天宗同辈中,天资最出众,潜力最大的才能成为圣女。 而天宗在江湖中的地位,那是高高在上,让人仰视的存在。每一位天宗弟子,丢在江湖里,都是天之骄子级的。 李妙真就是天之骄子中的天之骄子。 二十出头的年纪,便成就四品,等她成为一朵丰腴海棠花的年纪,修为又会达到什么境界? 天宗的道首曾经说过,这一代的圣子圣女,是有极大希望晋升三品,超脱凡人层次的。 李妙真骄傲了二十年,直到遇见许七安,她忽然发现自己引以为傲的天资,在他面前,似乎只能算不错。 “奇才,天赋奇才” 杨崔雪神色激动,叹息般的语气说道:“老夫见过的青年俊彦,多如过江之鲫,许银锣在其中当初翘楚,这份天资让人惊叹。” “临阵突破,晋升五品,许银锣确实了得。江湖传闻他资质不输镇北王,并非夸大。”萧月奴感慨道。 她蒙着面纱,看不清表情,只看见那双秋水般的眸子里,忽然放进了星光。 京察年尾加入打更人,彼时不过炼精巅峰,一年不到,从一个九品巅峰的快手,晋升为五品化劲 天机和天枢两位天字号密探,脑海里不由的闪过许七安的资料。 这份天资,比起楚元缜还要更胜一筹。 楚元缜当年辞官习武,早过了最适合习武的年纪,没人觉得他能在武道有所建树。 可他偏偏就是崛起了,打了所有人一个耳光。 短短几年,就公然挑战四品金锣,这份天资当时在京城造成极大轰动,魏渊夸他是京城第一剑客。 缘由便在于此。 许七安的天赋,竟比楚元缜还强。 这样的人不杀,将来必成大患。 秋蝉衣鼻头通红,眼圈通红,脸颊泪痕未干,此刻,微微长着小嘴,陷入极大的震惊之中。 “多谢曹盟主成全。” 许七安诚恳道谢。 曹青阳颔首,说道:“你的金身已是穷途末路之势,没了这门护体神功,纵使你进入五品化劲,于我来说,也是一拳的事,认输吧。” 肉身防御是武夫近战厮杀的基础,没了一副铜皮铁骨,如何抵挡对手的攻击。 许七安不认输,“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曹青阳沉声道:“这一次,我不会再留手。” 余音里,他的身躯被风扯碎,那只是一道残影,紫衣盟主闪现至许七安身前,直拳攻打面门。 许七安的身影消散,他在曹青阳左侧方出现在。 “曹盟主莫非忘了我的独门绝技?” 许七安近身快打,拳掌在曹青阳身上打出铿锵巨响。 他复而消失,躲开曹青阳的背靠,于紫衣盟主另一侧出现,正待展开新一轮贴身快打。 但曹青阳的武者直觉同样敏锐,反手抓向许七安手腕,同时倾斜身子,让自己化作一根坍塌的石柱。 许七安先一步收手,双拳交替打击,把这根坍塌的石柱给打了回去。 砰砰砰!啪啪啪! 两人紧靠体术,便打出了让围观群众触目惊心的效果,他们的招式连绵不绝,毫无破绽,又凶又猛。 换成同境界的其他体系,在这样激烈的肉搏中,早被打死十次八次。 场外群众诧异的发现,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竟是许银锣在压制着曹盟主。 许银锣仿佛有未卜先知之能,每次都能率先避开,或截断曹盟主的攻势,然后给出一套凶狠打击。 虽然曹盟主仗着坚不可摧的体魄,一定程度的无视了许银锣的进攻,但他处在下风是事实。 这还是许银锣的金刚神功濒临崩溃,如果是全盛状态,曹盟主恐怕会被压的毫无还手之力许多人不由的想。 这时,许七安脸色倏地潮红,招式出现凝滞,如此巨大的破绽不可能被无视,曹青阳抓住机会,一拳打在许七安胸口,打的他踉跄后退。 然后就是没有间隙的攻击,拳头过后就是一个飞踹,然后拉回来,寸拳连打,接着是肘击和鞭腿,再拉回来,又是一套强力输出。 砰! 金光猛的一荡,彻底散去。 金刚神功破了。 许七安一掌拍在曹青阳胸口,手腕反转,掌心朝上,顺着对方坚硬的胸膛往上一抹,拍在曹青阳下颌。 噔噔噔曹盟主后退几步,感觉下巴险些脱臼。 许七安结束了这场较量,拱手抱拳:“我输了。” 看来还是曹盟主技高一筹众人心里刚这么想,就听曹青阳说道: “你身上有伤,全盛状态的话,我可能不是你对手。” 曹盟主的意思是,单凭体术,他打不赢许七安? 一道道目光古怪的盯着许七安。 恰好此时,寒池中,九色莲花冲起瑰丽的霞光,直入云霄。 几息后,霞光消散,那朵浮在池面的九色花苞,一瓣一瓣,缓缓盛放。 一道道目光从许七安身上挪开,望向了莲花,一瞬间,不知道多少人呼吸声急促起来。 蓝莲道长眉心,突然冲涌出瀑布般的,超大量的黑雾。 黑雾凝聚成一个面容模糊的人形,似快实慢,赶在众人反应过来前,扑向寒池,扑向九色莲花。 地宗道首的分身,竟然,一直就隐藏在蓝莲道长身体里,瞒过了所有人。 他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走莲花,赶在那位楚州出现过的高手反应过来前,迅速遁走。 对,至始至终,地宗道首都认为那个神秘强者就隐藏在附近。 曹青阳手掌做刀,斩出一道刀意,轻易的切开黑雾,但黑雾又迅速聚合在一起,并没有受到实质性的伤害。 池边,闭目盘坐的金莲道长,终于睁开眼睛。 “黑莲,等你好久了。” 说话的同时,金莲道长眉心坍塌,宛如黑洞,滚滚气旋凭空诞生,把黑莲道首的分身吸了进去。 金莲道长旋即闭上眼睛,宛如石塑,一动不动。 他要在另一处战场,与地宗道首的分身站在。 金莲道长解决了一个威胁,但也把莲花拱手让给了武林盟。 地宗的莲花道士、淮王密探各方势力一起出手,争夺莲子。 对于这些“喽啰”的威胁,曹青阳反手就是一刀,刀意纵横,横扫全场。 “噗” 在场的除了四品,所有人都在刀意的挥扫中鲜血狂喷。 只有一个人,敢挡在他面前。 曹青阳眯着眼,盯着这个得寸进尺的年轻人,冷冷道: “许银锣,我们的赌斗已经结束,这一回,我可不会手下留情。你的面子,该给的我已经给了。接下来,我就算一巴掌拍死你,江湖上,也没人能说我一句不是。” 正惊怒不已的天机和天枢,见到这一幕,忽然觉得事情的发展,竟无比的贴合他们心意。 两人正愁许七安不好杀,有月氏山庄护着,有武林盟一些自诩侠义的人护着。 突然间,事情就峰回路转。 曹青阳对九色莲花志在必得,他刚才退让过了,给足了许七安面子。现在是许七安不给面子,百般阻扰,就算曹青阳动手伤人,甚至杀人,外界也没法说他什么。 天地会弟子大急,叫道: “许公子,你已经尽力了,不必再守着莲子。” “许公子,您快退开,快退开。” 他们是真觉得够了,许银锣已经尽力,尽了一万分的力。天地会弟子们甚至觉得,相比起许银锣的安危,莲子已经不重要了。 许七安不理,望着曹青阳,笑道:“不是我要阻你,而是另有其人。” 他手指探入怀里,夹出一枚黄符护身符,用仅剩不多的气机引燃。 高呼道:“国师,救我,我是许七安。” :放假了,要坐车回家啊,所以才耽误更新的。我觉得大家也能理解对吧。太困了,熬到现在,脑子浑浑噩噩。今天这章短了一点,见谅。明天字数补回来。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八十二章 女子国师【中秋快乐】 一枚普普通通的护身符,燃烧着明丽的火焰,迅速化作灰烬。 观众们耳边还回荡着“国师救我”的呼喊,它就已经燃烧成灰,火焰熄灭。 国师?他口中的国师是人宗道首洛玉衡吧,朝廷的女子国师 什么,许七安能请来人宗道首? 这护身符是召唤洛玉衡的法器? 不可能,人宗道首洛玉衡在京城潜心修道,不问世事,怎么可能是一个许七安能召唤而来 众人盯着化作灰烬的护身符,一个个想法、念头在心里闪过,内心戏极为丰富。 然而场内毫无变化,除了风儿变的喧嚣。 又等了片刻,风儿更喧嚣了,但什么都没有发生。 护身符的灰烬被风卷起,吹向远方。 好尴尬,我就说不靠谱吧,金莲道长这是病急乱投医许七安嘴角抽了抽,有种英明丧尽的羞耻感。 洛玉衡在他眼里,是高高在上的国师,二品强者,和他无亲无故的,又不是真小姨。 怎么可能卖他面子,千里迢迢赶来相助。 金莲道长把护身符给他,就是玩这么一出?楚元缜失望之余,又觉得本该如此。 护身符不是法器怎么可能召唤来国师,退一步说,就算护身符能联络国师,又岂是许七安能召唤而来。 他身为人宗记名弟子,代表人宗应战李妙真,即使是这样,国师对他的态度依旧冷淡,顶多就是些许的欣赏。 换成地宗、天宗,乃至其他势力和门派,他这样的优秀种子,早就当成重点培养对象,甚至是未来的接班人来培养。 洛玉衡性情寡淡,可见一斑。 而许七安和她并无太大关联,顶多是见过几面,不陌生罢了。 李妙真和楚元缜的想法差不多,洛玉衡是人宗道首,地位于天宗道首等同。 身为天宗圣女的自己,在江湖中遇到麻烦,召唤天宗道首相助,你看道首帮不帮。 肯定不会搭理啊,否则,师兄就不会因为情债,被女人万里追杀,至今下落不明。 因此,许七安想召唤来人宗道首,过于痴心妄想。 武林盟和江湖散人们摇头失笑,原来许银锣是在虚张声势,与大伙开个玩笑。 地宗道士们哈哈大笑,展开一轮嘲讽,搭配肢体动作,尽情的奚落许七安。 密探天机冷笑一声,讥讽道:“国师身份何等尊贵,岂是你这种蝼蚁说召唤就召唤,许七安,你这是要让人笑掉大牙吗。” 女子密探天枢淡淡道:“黄毛小儿。” 谁都没有发现,风儿愈发喧嚣了,吹起尘埃,吹起绿叶,吹皱一池寒潭。 曹青阳似乎察觉到了什么,霍然回头,望向东南方向。 极遥远的天际,亮起一道金色的星辰。 星光疾速而来,像是划过天边的流星,拖曳着尾焰,撞入众人视线,撞入一双双瞳孔。 随后,煊赫的金光撞入月氏山庄,落在许七安面前。 她翩然落地,裹挟的金光如烟雾般扑在地面,化作涟漪扩散。 长袖飘飘的羽衣,满头青丝用一根乌木道簪束着,眉心一点赤红朱砂,她的美,仿佛超越了世间极致,超越了单一的形象。 清纯的、可爱的、妩媚的、冷傲的、素雅的她在不同男人眼里,有不同的形象。 在场的男人,都从她身上找到了自己心仪的那一款。 真,真的来了?! 许七安瞠目结舌,愣愣的望着小姨的倩影,一句经久不息的名台词在脑海里闪过: 阿姨,我不想努力了! 不远处,楚元缜有些茫然的望着场中倾国倾城的女子,心里最先涌起的不是震惊,而是一片空白。 他陷入“发生了什么”的困惑里,久久无法自拔,以致于平日里擅长分析的敏锐思维,在此刻陷入凝滞。 李妙真惊呆了。 她注视着许七安,心里酸溜溜的,涌起强烈的羡慕情绪。她也想符箓一扔,一声令下,道首来救。 对比之下,自己这个天宗圣女,就显得特别没有排面。 “国,国师” 天机忍不住后退几步,他瞪大眼睛,于心底狂呼:你怎么会来,你凭什么应一个蝼蚁的召唤而来 他忍不住想质问,想呵斥,想搬出陛下。 他怒不可遏,他震惊迷茫,他脸色铁青但最后,他选择了沉默。 面对一位二品强者,即使有陛下撑腰,也毫无意义,洛玉衡便是将他当场斩杀,也没人会为他出头的。 死的一文不值。 想到这里,天机侧头看了一眼天枢,发现她同样握紧拳头,娇躯微微发颤,在极力克制自己的愤怒和震惊。 “这位真的是人宗道首,女子国师?” 有人喃喃开口。 洛玉衡的容颜,岂是寻常的江湖匹夫能瞻仰,在场见过她的寥寥无几。 “是,是许银锣召唤她来的” 这句话说出口,场面一下安静几分,众人默契的挪动视线,看向了女子国师身后,扎着高马尾的年轻人。 他脸色平静,身姿笔挺,似乎对人宗道首的应召而来信心满满,平静的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 这许七安和人宗道首是什么关系? 以洛玉衡道首的身份,国师之尊,竟被许银锣召唤而来,简直,简直难以想象 肯定是有什么隐秘关系的吧,即使许银锣声望如日中天,也该有个限度,不可能让堂堂二品这般对待 二品可是站在九州巅峰的人物,要说他们两人没有猫腻,我打死不信 这一刻,“观众”们的内心戏堪称爆炸。 地宗的妖道,痴痴的看着宛如仙子般的洛玉衡,眼神里的恶意稍有减弱,被色yu取代。一副恨不得扑上来占有她的姿态。 地宗的妖道本身就是放纵欲望,堕落人性,人性里最丑恶的部分,在他们身上会百倍千倍的放大。 而洛玉衡的人宗路子,同样有这方面的弊病,因此地宗妖道们沉浸在欲念中,无法自拔,若非还有一丝清醒,知道对方是人宗大姐大,他们早就选择放纵欲望,狞笑着扑过去。 但有一个人不会顾忌,金莲道长眉心旋涡再现,浓雾般的黑烟挣扎着探出,化成一个只有上半身的人影,面孔模糊。 黑莲分身贪婪的望着洛玉衡,狞笑道:“洛玉衡,乖侄女,师叔早就想与你双修了,你身上业火,必定无比美味,能大大助长我的魔性。” 金莲道长头皮发麻,脸色大变,急惶惶的补救,怒吼道: “妖道,休要胡言乱语,贫道今日清理门户,让你形神俱灭。” 眉心旋涡骤然爆发出滚滚吸力,把黑烟吸了回去。 洛玉衡满意的点头,放下了手里的拂尘。 其实她是被黑莲克制的,黑莲已经放纵自己,堕入魔道,而她与业火纠缠,小心翼翼的维持本性。 这种时候,一旦被黑莲的魔性污染,很可能导致体内业火爆发,她会因此堕入魔道。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她本体亲临。 曹青阳脸色严肃,沉声道:“国师这具分身,即使在三品中,也不算弱者。” 洛玉衡淡淡道:“知道还不快滚。” 曹青阳并不恼怒,反而洒脱一笑:“对武夫来说,即使千军万马,也能一臂挡之。” 简单翻译就是:武夫头铁,打死不怂。 “这份心性倒是不错,并非所有武夫都能无惧生死。”洛玉衡点点头,然后一拂尘把曹青阳打了出去。 当当当! 一节节剑气在紫袍盟主身上炸开,推的他不断后退,把紫袍切割成褴褛布条。 那炸散的剑气给周遭众人带来了毁天灭地的灾难,当场就有十几人死于非命,不过都是些散人。 如天地会、地宗、密探以及武林盟武夫,这些势力都有四品高手护持,勉强能挡住余波。 “退出去,快退”萧月奴娇斥道。 “退出月氏山庄,走的越远越好。” 众四品高手大喊。 数百人一哄而散,朝着山庄外逃去。 等各方人马离开,除了金莲道长兀自盘坐,再无旁人碍事后,曹青阳不再忍耐,单臂高举,并掌如刀。 气机吞吐,凝成一把长四十米的大刀,刀芒扭曲空气。 这不是简单的气兵,而是凝聚了三品刀意的气兵。 “刀意不够圆融,原来是三品武夫的精血在拔苗助长。”洛玉衡语气清冷。 曹青阳似哂笑似不屑的说道:“还请国师请教。” 四十米大刀霍然斩落。 一瞬间,洛玉衡眼里只剩刀光,耀眼的,惊艳的刀光,周遭的空气像是化作屏障,挡住她的去路,让她无法闪躲。 洛玉衡微微垂眸,睫毛卷翘浓密,她右手握住拂尘,左手并指如剑,徐徐抚过拂尘。 万千细丝凝成一股,笔直坚挺,拂尘在这一刻,变成了一把趁手的剑。 她轻轻递出一剑。 轰! 刀芒和剑气同归于尽,形容夹杂着锐利之气的冲击波,摧古拉朽的毁灭着周遭的事物。 唯有金莲道长身前浮现光幕,挡住冲击波,散碎的刀芒剑气在光幕中击撞出光屑,以及水波般的光影涟漪。 轰! 在冲击波的影响下,寒池的池壁皲裂,炸起一道冲天水柱,一截金色的莲藕被炸了出来,连带着微微弯曲的茎,茎的尽头并不是蘑菇,是一个呈暗金色的莲蓬。 此时,九片颜色各异的花瓣已经凋零,暗金色的莲蓬里,排列着十四粒莲子。 曹青阳目光倏地炽热,闪现至寒池上空,探手抓向抛飞的莲藕和莲子。 当当当! 炸起的水柱还没落下,水滴尽数化作小剑,凝成剑雨,一股脑儿的打在曹青阳身上。 把他一点点的打退,一点点的远离莲藕。 洛玉衡趁机袖袍一卷,卷走莲藕、莲子,不知藏到了何处。 曹青阳愤怒的低吼一声,略显褴褛的紫袍霍然一鼓,可怕的气机波动让逃出数百米外的众人一阵心惊胆战。 洛玉衡精致的长眉一挑,御风而起,直入云霄。 她准备带着莲藕离开,不与皮糙肉厚的武夫纠缠。 曹青阳抬起头,似乎不打算追击,扬起掌刀,横竖撇捺,一瞬间斩出数百刀。 这些刀光斩出后,突兀消失,再出现时,已将洛玉衡周遭数十丈笼罩。 曹青阳猛的握拳。 斩灭一切的刀意迅速收缩,将洛玉衡的身体斩成飞灰。 半空中,一截莲藕,一个莲蓬坠落。 曹青阳正要上前接住,源自武者的直觉让他意识到寒毛直竖,捕捉到了危机。不过他没有躲避,而是将计就计的一个斜靠,宛如坍塌的立柱。 虚空中,剑指刺出,恰好与立柱撞在一起,砰的一声,白皙的小手炸成纯粹的光屑。 曹青阳猛的僵住,不再动弹。 洛玉衡的身影显现,气息微弱了几分,她抬起断臂,光屑汇聚,凝成一只藕臂。 然后,她摊开掌心,一道道破碎的魂魄在掌中凝聚,化成一道不够真实的虚影,面孔隐约是曹青阳的模样。 苟在远处,防备各大势力袭击的天地会群众里的许七安,眼前光芒一闪,洛美人的娇躯在金光中显化。 “国师!” 许七安脸上浮现喜色,明白战斗已经结束,胜利属于己方。 洛玉衡颔首,小腹金光闪烁,钻出几件物品,分别是莲蓬、一截成年人大臂长的莲藕,一小节巴掌长的莲藕。 这节莲藕是被斩切下来的。 “此人魂魄在我手中,你打算如何处置?”洛玉衡摊开掌心,悬浮着一个袖珍小人,面孔略显模糊,依稀能看出是曹青阳。 “国师厉害,如此干脆利索的解决一位三品,成就一品指日可待,放眼九州,再找不出您这样的仙子。” 许七安毫不吝啬的发挥口技,吹出五彩连环马屁。 “空有三品力量,元神依旧是四品,一记心剑便让他魂飞魄散了。”洛玉衡语气平淡,似乎打败这样一位对手,不值得炫耀的事。 顿了顿,她问道:“如何处置?” 额,国师这么看重我的意见吗,有些受宠若惊啊许七安想了想,道:“不如先把他给我,此人对我有恩情。” 曹青阳五个巴掌,把他拍进五品化劲,这份情得还。 洛玉衡颔首,并不在乎曹青阳的结局,道:“这具分身已经耗尽,本座先回去了,你们自己小心。” 说完,她化作纯净的金光消散。 “问金莲讨要这小节莲藕” 金光散去前,许七安又收到了洛玉衡的传音。 讨要莲藕,这是国师给我的任务?许七安一愣。 :中秋佳节,多花了些时间陪伴家人。更新晚了些。祝大家节日快乐,记得也要在今天抽时间和家人坐一起聊聊天,说说话。对父母来说,这是最好的礼物。 嗯,求一下保底月票,月初的榜单争的好激烈,吃惊了。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八十三章 上猫本能 月氏山庄内,动静如山崩,如海啸的战斗,没有持续太久,一刻钟不到就结束了。 遥远处,分散四方的各路人马,又等了许久,见山庄内始终没有动静,不曾开启大战,众人小心翼翼的折返。 由四品高手打头阵,下属们落在尾后,遥遥坠着。 武林盟的门主、帮主聚在一起,缓步进入山庄。地宗则和淮王密探遥遥呼应,组成一个阵营。 萧月奴等人脸色紧绷,尽管对自家盟主充满自信,尽管对方来的只是一具分身,但人宗道首是资深二品。 不能以常理度之。 “放心吧,曹盟主是三品高手,那人宗道首再神通广大,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打败盟主。”傅菁门沉稳开口。 “但战斗确实结束了。”千机门的门主说道。 “依奴家看,是曹盟主胜了。”萧月奴神色轻松,俏皮的眨了眨眸子。 她会做出这样判断,依据是同级别中,武夫最难杀。既然盟主和人宗道首的分身都是三品,那么想打败盟主,绝非短时间内可以做到。 而月氏山庄深处的战斗已经结束,结果如何,可想而知。 杨崔雪感慨道:“盟主新晋三品,便打败国师的分身,此事传扬出去,咱们武林盟,还有盟主的声望将登上一个新高。” “大奉十三洲的江湖,当以我们武林盟为尊。”另一位门主补充道。 众人相视一笑,心态也随之轻松起来,不再紧张,但没有放松警惕,缓步前行。 “嗤” 远处的天机暗骂了一声,倒不是因为国师输了,而是曹青阳踏入三品,从此扬名立万,对朝廷来说,这不是一个好消息。 江湖势力越强,朝廷对改地区的掌控力越弱。 太平盛世时无妨,一旦乱世来了,这些区域绝对是最先叛变的。 穿过一座座坍塌的房屋,穿过一片狼藉的院落,走了近一刻钟,他们终于返回寒池边,远远的看见紫袍人影傲然而立。 地宗妖道中,有人嗤笑一声。 杨崔雪等人脸上喜色刚泛起,突地脸色大变,既然是慌张和惊恐,十几位门主、帮主冲了过去,站在曹青阳面前。 曹青阳已经没有了呼吸、心跳等一切生命反应。 地宗妖道是提前察觉到曹青阳元神寂灭,故而嗤笑出声。 “盟,盟主啊!!!” 千机门的门主哭嚎出声,大受打击。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神拳门傅菁门双膝一软,跪在曹青阳身前,右拳不停捶打地面。 “曹盟主陨落了” 萧月奴娇躯一晃,脸庞一点点褪尽血色,面纱之下,那原本红润的唇瓣,也跟着苍白起来。 她怔怔的望着寂然闭目的曹青阳,泛起巨大的迷茫和失落,以及不知所措的慌张。 武林盟的支柱倒了,倒在了月氏山庄,而新盟主的人选并没有定下来,因为曹青阳还是年富力强的巅峰时代。 这意味着,剑州各大门派,以及武林盟总部,会陷入争夺盟主之位的混乱中。 “武林盟成立六百载,盟主中道崩殂的例子,不足三例。这该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墨阁阁主杨崔雪,嘴皮子颤抖。 这时候,武林盟的弟子、帮众们赶了过来,见到这一幕,嚎哭声四起。 尤其是武林盟总部的弟子,纷纷跪倒,哀戚大哭。 不久前,他们还因曹青阳晋升三品,欢呼雀跃,认为武林盟辉煌时代到来,势力和威望将更上一层楼。 这才多久? 情况急转而下,曹盟主殒落,喜讯变噩耗,从山峰跌入谷底。 “啧啧,洛玉衡还是一如既往的杀伐果断,不讲情面啊。”满头白发的赤莲道长阴阳怪气道。 曹青阳既死,他们便不用忌惮什么。 武林盟的各大帮派敢含怒出手,那正合他意,地宗的莲花道士将血洗剑州,好好杀戮一番。 “咦,九色莲花不见了。”天机目光搜寻片刻,没有发现莲子。 天枢给地宗的道士们传音: “九色莲花想必被国师带走,她来的是一具分身,有来无回。莲花必定在许七安手里,走,去杀许七安,夺莲子。” 传音完,她蛊惑武林盟众人,说道:“国师的分身是许七安召唤来的,他明知国师是二品高手,仍然将其召唤而来,摆明了是要置曹盟主于死地。 “可怜曹盟主对他赞赏有加,亲自喂招,助他晋升五品,结果换来的是恩将仇报。” 武林盟众人怒视相视,恶狠狠的瞪着她。 天枢哼了一声,迎着众人的目光,继续说道: “怎么,我说的莫非有错?武林盟的诸位兄弟,你们扪心自问,那许七安是否恩将仇报?曹盟主是否死的冤枉?” 武林盟教众们面面相觑。 “闭嘴!”杨崔雪怒喝一声,气的须发戟张:“再敢妖言惑众,老夫一剑斩了你。” 天枢冷笑道:“只管来!” 一众淮王密探纷纷上前,按住刀柄。 这时,赤莲道长毫无征兆的出手,袖中钻出一柄飞剑,袭向远处盘坐的金莲道长。 嗡! 飞剑撞在看不见的气墙上,被反弹回来,冲天飞舞。 “诸位,先助我们杀了这个老道,回头再找许七安算账,如何?”赤莲道长高声道。 他说话的同时,地宗的道士们不断出手,操纵飞剑攻击气墙,但无人能打破这层防御。 地宗的妖道们深知金莲的真正身份,而今道首和他在识海中纠缠,难解难分。其实要打破这个僵局其实很简单,只需斩了金莲的这具肉身。 这样一来,金莲的残魂便是无根浮萍,正好趁机重创,甚至铲除他。 如果能把武林盟的人拉入阵营,那才真的万无一失。 至于会不会伤了道首,这并不需要考虑,因为道首来的是一具分身。 天机立刻附和:“没错,大家不必为了小事争执,先杀了这老道士再说,此事皆因他而起,就让他给曹盟主陪葬吧。” 他很聪明的没有提及对付许七安,因为这必然造成武林盟众人的犹豫,乃至反感。 性格直来直往的傅菁门骂咧咧道:“狗屁的莲子,要是没月氏山庄这伙人,盟主也不会死。老子就让老道士给盟主陪葬。” 这时,金莲道长睁开眼,望向武林盟众人:“曹盟主还没死。” 傅菁门脚步一顿,闻言瞪大了眼睛,怀疑自己听错了,道:“臭道士,你说什么?” 杨崔雪萧月奴等人身躯一震。 “元神寂灭,怎么可能还活?老道,你可别骗人。”一位门主沉声道,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 “自然可活,贫道没有骗你们。”金莲道长道。 他在危机中爆发,勉强压制住黑莲分身,趁机开口,打算说服武林盟众人护他一段时间。 而武林盟最在乎的,是曹青阳的死活。 萧月奴深吸一口气,盈盈而出,柔声道:“请道长指点,您若能救活曹盟主,便是武林盟的大恩人。” 杨崔雪郑重行礼:“请道长不计前嫌,救曹盟主一命。” 傅菁门立刻改变态度,盯着金莲道长:“老道士,不,道长,你若能救曹盟主,今日我傅菁门拼上性命也要护你周全。” 其余人旋即附和,请求金莲道长救人,言语无比恭敬。 金莲道长摇了摇头:“你们要求的不是我,是许七安。” 萧月奴美眸微睁,诧异道:“许银锣?” 这,这怎么又和许银锣扯上关系了?他都不在场一众门主帮主,面面相觑。 “道长,你快说啊,急死我了,为什么许银锣能救盟主?”傅菁门又好奇又急躁。 其他人专注的盯着金莲道长。 “以人宗道首的性子,杀伐果断,迎敌时从不手下留情,但贫道刚才亲眼见她摄出曹盟主魂魄,将他带走” 地宗的道士刚才也说过,人宗道首杀伐果断,绝不手下留情听到这话,萧月奴眸光一闪,心里有了猜测,柔声道: “是因为许银锣的缘故?” 金莲道长点头:“想必许银锣在召唤人宗道首之前,就已经为曹盟主求过情了吧。” 傅菁门哈哈大笑,双拳用力一碰:“想来就是如此了,许银锣高义,不枉我昨夜助他。” 杨崔雪抚须而笑,心情大好:“曹盟主助他晋升五品,这份人情算是给对了。” 千机门的门主附和道:“没错,其实仔细想想,许银锣这样品性高洁的侠义之士,怎么可能不做出提醒,让国师明白曹盟主并非生死大敌。” 武林盟帮众沉浸在盟主“失而复得”的喜悦里,但也没放松警惕,一边戒备着地宗道士和淮王密探,一边缓慢的靠拢金莲道长。 恰好此时,一股股气息飞快靠近,天地会众人杀回来了。 “该死!” 天机暗骂一声,已知事不可为。 倘若只有武林盟的众人,他们联手地宗道士,还能放手一搏。但若是再加上楚元缜李妙真等人,强行死战,只有死路一条。 “走!” 天枢更果断,直接带着下属们,朝另一个方向撤退。 地宗妖道们紧随其后。 “拦住他们!” 天地会和武林盟里,同时有人喝道。 李妙真脚踏飞剑,一马当先,她的眼瞳褪去黑色,转化为纯净的琉璃色,朝着逃窜的人群,张开了手心。 刹那间,淮王密探和地宗妖道被自己的衣服束缚了,他们的飞剑和佩刀纷纷叛变,自己跳出刀鞘,给主人来了一刀。 好在这样的攻击不算强大,而普通密探和地宗弟子亦有不弱的实力,故而有人受伤,但没有生命危险。 不过,李妙真要的效果已经达到。 嗤嗤女子密探天枢以气机撕裂外衣和裤子,强行摆脱束缚,仅穿一条亵裤,一件素色肚兜,裸露出的腰肢纤细,有着浅浅的肌肉线条。 大腿皮肉紧致,修长有力。 她像只雌豹扑向李妙真,试图贴身秒杀这位天宗圣女。 李妙真哪会这么轻易被她近身,踩着飞剑后退,同时拔高飞行高度。 天枢没有继续追击,无视冲锋惯性,猛的一个折转,跑了。 因为她看见许七安扑了过来,这家伙刚刚晋升五品,近战能力极强,若被他缠住,那就真走不掉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天枢发现这家伙眼睛发亮,似乎迫不及待想和穿着肚兜的自己来一场肉搏战。 武林盟这边,萧月奴等人紧追不舍,万花楼的萧楼主身法敏捷,远超杨崔雪等人,率先拦截住地宗妖道。 赤莲道长一记飞剑迎上来,带着呼啸的破空声。 萧月奴袖子里滑出银骨小扇,轻轻一嗑,嗑开飞剑,突然,她“嘤咛”一声,红晕爬上脸颊,双腿发软,只觉得小腹一阵阵的燥热。 赤莲道长冷笑一声,大袖一挥,将她打飞。 萧月奴撞入一个坚实的怀抱,耳边传来略显陌生的声音:“萧楼主,没事吧。” 她抬起迷蒙水润的媚眼,看见一张俊朗阳刚的脸,正是迫不及待想要和不穿衣服的天枢肉搏的许七安。 萧月奴触电般的从他怀里弹起,脸蛋红晕如醉,竭力保持声音正常,柔柔道:“不碍事,多谢许银锣。” 地宗妖道污秽人心,勾动欲念的手段很强大啊许七安心里一凛,身为一个久经风月的男人,一眼就看出萧楼主的异常。 刚才赤莲的那一剑要是打在我身上的话,我轻轻一扭腰,那就三万里无人烟了他望着已经逃向远处的敌人,知道留不住了。 地宗的道士可以御剑飞行,己方只有李妙真和楚元缜能飞,而以两人的战力明显留不下地宗所有人。 至于淮王的密探,那两个戴金面具的毫无疑问是四品,四品很难杀的,别看他开挂开的飞起,好像四品是蝼蚁。 但其实四品武夫耐力、防御都不容小觑,没有外挂的情况下,对方一心要走,他留不住。 “让他们灰头土脸的回京气一气元景帝也不错。”许七安冷笑着想。 “许银锣” 萧月奴柔媚的嗓音把他拉回现实,望着这位剑州的明珠,许七安颔首道:“曹盟主的魂魄在我这里,我这就把魂魄送回去。” 武林盟众人满脸期待。 “喵” 一只橘猫从穿过废墟,停在远处,碧瞳幽幽的看着众人。 这只猫不知道是侥幸没死,躲过一劫,还是刚从外面回来,发现自己的家已经化作废墟。 许七安走到曹青阳面前,在武林盟众人期待的目光中,打开香囊,释放曹青阳的魂魄,引导着他回归身体。 就在这时,金莲道长眉心旋涡呈现,一道金光和黑雾交缠的魂体激射而出,竟要抢夺曹青阳的肉身。 变化太快,完全出乎众人预料。而且,武夫很难阻拦道门阴神的夺舍,缺乏有效的攻击手段。 众人脸色大变。 “喵” 橘猫尖叫一声,弓起背脊,长毛直竖,朝着金光和黑雾交缠的魂体龇牙咧嘴。 猫对阴物非常敏感。 猫叫声响起的瞬间,那道魂体明显一滞,而后,似乎出于本能,折转了方向,一头撞入橘猫体内。 :睡觉,错字明天再改。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八十四章 分莲子 橘猫猛的一僵,保持弓背姿势,僵硬了几秒,突然发出凄厉的尖叫,满地打滚。 它的一只瞳孔化作漆黑,一直瞳孔染上纯粹的赤金,既妖异又神圣。 橘猫的叫声凄厉嘶哑,四肢乱蹬,像是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许七安不再耽误,屈指一弹,将曹青阳的魂魄弹入眉心,然后转身向橘猫靠近。 白莲道姑拦住了他,环顾众弟子,娇斥道:“别傻愣着,速结太上阵法,渡送功德。” 说话间,她抛出一道金丝编织而成的细绳,把橘猫捆绑的结结实实。 橘猫尖叫声愈发凄厉。 天地会弟子们如梦初醒,一拥而上,将橘猫围在中央,他们手捏道诀,口中念念有词。 “祸福无门,惟人自召;善恶之报,如影随形。是以天地有司过之神” 声音起初嘈乱,后渐渐整齐,化作同一个声音,再过片刻,整个天地间仿佛只剩下念诵声。 许七安清晰的看见,天地会弟子们眉心溢出一缕缕晨曦般的金光,轻柔如春雨,洒向橘猫。 橘猫左眼的金光炽盛,压过了右眼的漆黑,它渐渐停止了挣扎和惨叫,静静趴伏在地,彻底安静下来。 另一边,曹青阳刚恢复意识,就听见了层层叠叠的浩大吟诵,他有些茫然的打量四周,而后看向武林盟众人: “发生了什么事?我记得我最后输给了人宗道首,魂飞魄散。” 他一时间分不清之前的经历是幻觉还是真实。 见他醒来,武林盟众人如释重负。 万花楼的楼主嫣然道:“曹盟主,是许公子保住了您。” “国师只是摄出了您的魂魄,刚才,许公子把你的魂魄带回来了。” 杨崔雪等人纷纷解释,言语中暗示许银锣的“求情”起到至关重要作用,才让国师网开一面,没有赶尽杀绝。 武林盟的帮众脸上挂着笑容,看向许七安的眼神充满感激和认同。 虽然这次莲子没有争到手,但不打不相识,武林盟和许银锣结下交情。对于这些暗中崇拜许七安的帮众而言,心里一片火热。 曹青阳缓缓点头,给人正气凛然的脸庞转向许七安,抱拳道:“多谢许银锣高抬贵手。” 许七安还了一礼,“曹盟主言重了,是我要谢曹盟主才对。” 顿了顿,他沉声道:“我看曹盟主并非贪婪之辈,为何对九色莲花如此执着?” 曹青阳没有回答,淡淡道:“今晚曹某在犬戎山设宴,希望许银锣赏脸。” 意思是这样说话不方便曹青阳有结交我的意思,想把关系更进一步许七安点头: “那就叨唠了,对了,请盟主为我驱赶一下周围的江湖散人。” 见他答应下来,武林盟众人脸色旋即露出笑容。 曹青阳颔首:“我会在山庄外围留下一部分人下来,防备地宗道士趁机折返。” 紧靠天地会的战力,如果地宗和淮王密探杀回来,恐怕难以抵挡。 曹盟主不愧是老江湖,经验丰富,滴水不漏许七安拱手:“多谢。” 等武林盟众人退出月氏山庄,许七安等人静等片刻,不多时,天地会弟子们吟诵声减弱,继而消失。 呼 像是经历了一场激烈大战,吐气声四起,弟子们不断擦拭额头汗水。 橘猫依旧趴伏着,毫无动静。 许七安边看着橘猫,边靠向白莲道姑,问道:“怎么回事?” 楚元缜南宫倩柔几个外人,好奇的看过来。 “金莲师兄和黑莲的一缕神念相融了,暂时难分胜负,方才我们在为金莲师兄渡送功德,助他压制黑莲的魔念。” 白莲道姑解释道,“这本就是之前就定好的计划。” 许七安诧异道:“金莲道长能和地宗道首的一缕魔念纠缠?” 他心说这不科学啊,地宗道首的分身是三品,金莲道长撑死了四品,不可能是三品,他怎么做到的? “师兄使的是地宗秘法。”白莲道姑笑容不变的解释。 许七安点点头,接受了这个解释。 所以,对于地宗道首的分身,金莲道长早就有应对的计策,地书碎片持有者的任务是对付武林盟以及其他人,不,在金莲道长看来,李妙真和楚元缜都是添头,他真正看中的是我啊 白莲道姑皱了皱眉,说道:“刚才,他们是想夺曹青阳的肉身,不知为何,突然改变了主意,夺舍了一只猫。” 天地会弟子们也赶到疑惑。 为什么?大概是他对猫爱的深沉吧许七安耸耸肩,假装自己不清楚。 这时,橘猫尾巴轻轻一动,似乎恢复了意识,它慢慢起身,蹲坐,一黑一金的双眼,缓缓扫过众人。 “是我!” 橘猫口吐人言,传来金莲道长略显沧桑的声音。 在场所有人,齐齐松了口气。 “我暂时压制住它了,嗯,九色莲花在何处?”金莲道长有些迫不及待。 “在我这里。”李妙真道。 橘猫微微点一下猫头,温和道:“把莲子和莲藕交给白莲,白莲师妹,我们准备去下一个藏身地点。” 就在这时,橘猫漆黑的右眼,突然闪过幽光。 “嘶啊” 橘猫龇牙咧嘴,猛的扑向白莲道长,体内传来阴冷邪异的声音:“白莲师妹,随我回地宗双修吧。” 啪! 许七安挥舞刀鞘,把橘猫拍翻在地。 “嘶啊嘶啊” 橘猫挣扎片刻,左眼金色瞳孔亮起,旋即恢复理智,优雅的蹲坐,咳嗽道: “我虽然压制住了他,但偶尔会被他占据主动。白莲师妹,你不要介意。” 白莲道姑光洁的额头布满黑线,面皮抽搐了一下,淡淡道:“蝉衣,驱赶一下山庄里所有的母猫。” 金莲道长抬起一只前爪,用力拍打地面,略显慌张的语气:“没,没必要这样” 白莲道姑柔声道:“金莲师兄自然不会做出道德败坏的事,我们要防备的是妖道黑莲,他已入魔道,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她是在给金莲道长挽尊么许七安没忍住,噗一声笑出来。 他这一带头,顿时 “噗!” “噗!” “噗” 楚元缜李妙真丽娜几人没憋住,跟着笑出声。 天地会弟子又悲伤又想笑,表情异常古怪。 “对了金莲道长,有件事要与你商议。”许七安看向李妙真,示意她取出九色莲花。 天宗圣女取出地书碎片,镜面朝下,轻扣镜背,一大一小两截暗金色莲藕,以及莲蓬掉落出来。 “道长,莲藕被削了一小截。”许七安道。 “无妨,”橘猫看了一眼,“温养十几年便能恢复。” 许七安顺势说道:“这小截莲藕能给我吗?” “你要用它炼药?”橘猫反问。 额,是小姨让我要的许七安想了想,道:“受人之托。” 疯狂暗示。 橘猫恍然的点了点头:“莲藕离开主根,十二个时辰后枯萎,二十四时辰后断绝生机,此时,方可入药。” 许七安心里一动:“不能养活吗?” 橘猫笑呵呵道:“地宗传承数千年,莲藕只有一根,你道是为什么?” 也对,如果能养活的话,早就大面积养殖了,天材地宝之所以称为天材地宝,很大原因是因为它的罕见。许七安“嗯”了一声,弯腰去捡莲藕。 “嘶啊” 俯身的瞬间,他听见耳边传来橘猫的嘶吼声,想都没想,本能的伸出手,一按。 橘猫的脑袋被他按在地上,两只爪子奋力的挠着他手臂,嘴里传来黑莲的咒骂:“莲藕是我地宗至宝,不准带走,不准带走” 地宗道首还挺萌的!许七安一巴掌把它拍飞。 橘猫柔软的翻滚,卸力,改变了目标,竖起尾巴扑向秋蝉衣:“小姑娘挺标致的,快随本座回山双修。” 秋蝉衣吓的发出尖叫声,然后一脚踢飞了橘猫。 它体内的力量似乎处在一个相对平衡的状态,无法施展神通道法,因此与平常的猫没什么区别 我突然明白为什么说万恶淫为首看着锲而不舍的进攻秋蝉衣,想要保住她疯狂输出的橘猫,许七安心里升起这样的明悟。 不止是地宗道首,其余入魔的妖道,总是最先把十八禁的话题挂在嘴边。从这一点能看出,人类最大的恶,就是一个“淫”字。 冲锋中的橘猫突然顿住,略有些迷茫的看了一眼众人,然后,它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淡淡道:“分莲子吧。” 道长,话题转的太生硬了啊许七安默默捂脸。 按照之前的约定,许七安得两颗,楚元缜,李妙真,丽娜,恒远,南宫倩柔各得一颗。 白莲道姑修长白嫩的手指剥开暗金色莲蓬,分发给众人,提点道: “若是要点物品的话,将莲子剥开,与物件一起呈放在玉盒中,三个时辰即可。若是开窍明悟,直接吞服。” “多谢!” 地书碎片持有者们抱拳致谢。 白莲道姑转而看向许七安,柔声道:“许公子,你与我来,贫道有话单独与你说。” 两人并肩离去,到了无人的僻静处,白莲道姑袖子里滑出一块玉石小镜,道: “这是金莲师兄拖我保管的,他料到自己战后会有麻烦,便将它交给了我。叮嘱我事后还给你。” 许七安连忙接过地书碎片,扫了一眼镜面,见花纹位置没变,这意味着没有人碰过里面的黄白俗物,他如释重负。 两人返回后,白莲道姑便召集天地会弟子,带上金莲道长的肉身,准备启程,离开剑州,去往下一个据点。 剑州肯定不能待了,幸好狡兔三窟,天地会在外地有别的据点。 “楚兄,妙真,恒远大师你们护送一程吧。”许七安看向李妙真等人。 天人两宗的杰出弟子颔首。 “许公子。” 少女的声音宛如檐下风铃,秋蝉衣俏生生的站在他面前,红着脸,把一只香囊塞进许七安手里。 对于这一幕,众人反应各不相同。 天地会弟子们含笑看着,有人还在起哄,地宗并不禁婚嫁。 李妙真眉梢一挑。 楚元缜笑而不语。 恒远和丽娜没什么看法。 南宫倩柔则一脸冷笑,他习惯用冷笑来对待一些不屑的事情,比如某个风流好色之徒又勾搭了一位清纯少女。 少女情怀总是湿啊许七安欣慰的收好香囊,欣喜自己池塘里的鱼又多了一条。 “你似乎很高兴?” 突然,他收到了李妙真的传音。 “新交了一个朋友,当然高兴。以后混江湖,这些都是人脉。”许七安传音回复。 “呵,我有个师兄以前也是这么想的。”李妙真嗤笑一声。 她没有解释,踩着飞剑,载着丽娜,随天地会众人升高,呼啸而去。 那你的师兄现在一定混的如鱼得水,许七安心说。 :求月票啦!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八十五章 点化佩刀 “我待会去一趟犬戎山,吃酒喝肉睡女人,你什么打算?” 许七安笑眯眯的看向南宫倩柔。 南宫倩柔皱了皱精致的眉头,嗤笑道:“一个江湖组织,有什么好应酬的。” 许七安收敛笑容,轻声说:“我已经不是银锣了。” 南宫倩柔眼里的戏谑和不屑缓缓收敛,似乎一下失去了交谈的兴致。 良久,他淡淡道:“去凑个热闹。” 咦,这不像南宫二哥的风格啊,莫非是担心我,害怕这是武林盟设下的鸿门宴?许七安心里嘀咕。 犬戎山陡峭,云雾缭绕。 此山是剑州有名的洞天福地,林莽苍苍,鹤鸣猿啼,从山腰处开始,一座座院子、阁楼星罗棋布,一直延伸到山顶。 “犬戎山是剑州风景名胜啊,主峰雄奇,侧峰秀美,主峰有一挂数十丈的大瀑布,雨季时,山洪爆发,就算是六品高手,也经不起瀑布的冲刷。” “听说武林盟总部有八千骑兵,是当年那位逐鹿中原的武夫嫡亲部下。” 穿过山脚高大的牌坊,许七安啧啧感慨:“八千骑兵,可以横扫剑州了,为何这么多年,朝廷一直容忍武林盟的存在?” 南宫倩柔听着他喋喋不休,大多话题都不感兴趣,到了最后一个话题,忍不住说道: “因为当年那位匹夫和高祖皇帝有过一个约定。” “什么约定?”许七安满脸好奇。 “我怎么知道,义父没说。”南宫倩柔白眼道。 许七安继续侃大山:“剑州万花楼的美人,个个千娇百媚,有没有兴趣带一个回去做妾,想必萧楼主会很乐意。” 南宫倩柔干脆不搭理他。 “如果换成是我的话,能把萧楼主带回京城,当个妾室,那就完美了。” “你似乎没有娶妻吧,你若还是打更人衙门的银锣,确实不适合娶一个江湖女子为妻,至于现在嘛,她当你正妻绰绰有余。”南宫倩柔说道。 “使不得使不得。”许七安连连摆手。 “为何?”南宫美人眉头一皱。 “正妻的位置,我要留给临安殿下,或怀庆殿下。”许七安一本正经。 “滚!” 南宫倩柔怒道。 不信就算 很快,两人来到犬戎山主峰的大院里,经盟中管事通传后,他们被引进会客厅,厅中端坐着五官端正,神态威严的紫袍盟主曹青阳。 简单寒暄后,曹青阳道:“南宫金锣稍等片刻,我有话要单独与许银锣说。” 他从座位起身,默然前行,离开会客厅。 许七安跟在他身后一同出去,穿过生活区,朝后山行去,渐渐远离了建筑群。 “老祖宗想见见你。” 曹青阳带着他进入密林,沿着小径深入,说道:“你放心,老祖宗不是嗜杀凶狂之辈,只是听说了你的事迹,很感兴趣。” 许七安先自省了一番,监正给的玉佩戴了,神殊沉睡了,他现在只是平平无奇的许白嫖。见一见大佬,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最主要的是,对方是个武夫,即使有些许小问题,想必也看不出来。 其实他来犬戎山赴宴,多少也抱着几分侥幸,没准能见一见那位武林盟老祖宗呢。 嘿,我果然是有大气运的人他心情复杂的自我调侃。 在林间小道穿梭了一炷香时间,曹青阳带着他来到一块巨大的山壁前,方甫踏出密林,许七安的汗毛没来由的竖起,头皮发麻。 下意识的看向危险的源头,崖壁之上,一只巨大的怪兽垂下头颅,两只水缸般的猩红凶睛,幽幽的注视着两人。 那只怪物通体漆黑,长着粗硬的短毛,形状似狗,却有一张类似人的脸庞。 异兽犬戎犬戎山因它得名很强大的异类,我打不过许七安心里闪过种种念头。 这时,犬戎缩回了脑袋,消失在崖壁。 “犬戎是武林盟的守护神兽,它当年曾追随老祖宗征战四方,就像灵龙与人皇。”曹青阳微笑道: “灵龙你应该是知道的,京城里有养着一条,吞吐紫气,是顶尖的异兽。不过它只和皇室的人亲近。” 不用解释的这么清楚,那只是一条卑微的舔狗许七安心里吐槽。 他跟着曹青阳,在崖壁的石门前停下来,听着紫袍盟主恭声道:“老祖宗,许银锣到了。” 石门里传来苍老的声音:“根基扎实,神华内敛,不错。” 许七安顺势抱拳,语气恭敬:“见过前辈。” 苍老的声音再次从门内响起: “我听说了你的事,聪明人就该尽早离开京城,有没有兴趣来我武林盟做事,老夫可以收你做弟子,呵呵,你已经用行为证明了自己的品性。 “再历练几年,做武林盟下一任盟主绰绰有余。” 怎么每个人都想做我爸爸许七安不卑不亢的回绝:“京城事情未了,而且,晚辈已经有师父了。” “是魏渊吧。”石门里的老人一针见血。 许七安默然。 “你有什么想问我的?”武林盟老祖宗没有纠结拜师的问题,颇为洒脱。 前辈您可真上道。许七安正好有一些疑问,当即开口: “晚辈看过一些关于您的卷宗,知道您当年是能和高祖皇帝一较高下的强者。六百年悠悠而过,为何高祖皇帝早已宾天,而您却能与国同龄。” 回应他的是沉默。 就在许七安以为对方不会回答时,石门缝隙里传来苍老的叹息声:“以你现在的品级,这些事的层次过高,其实不该让你知道。” 几秒的停顿后,武林盟老祖宗说道:“大奉皇室中,高手众多,其中不乏高祖皇帝、武宗皇帝,以及镇北王这样的人物。 “但他们没有一个能活到现在,你可知为何?” “请前辈解惑。” “气运缠身者,不得长生。” 这个回答,就像一记重锤敲在许七安脑袋,打的他脑袋“嗡嗡”作响。 “这是为何啊?”他喃喃道。 “那老夫就不知了,或许是天地规则吧,具体缘由,你可以向儒家请教,或者司天监的监正。”老人笑道。 儒家知道这个隐秘许七安瞳孔收缩,骇然道:“所以,儒家圣人是真的死了?” 一直以来,许七安心里始终有一个猜测,儒家圣人其实没有死,只是假装自己已经死了,毕竟一位超越品级的存在,怎么可能只活八十二岁,这不是侮辱人吗。 “儒圣也不能例外。”老人回答。 如果这位老祖宗说的是真的,那圣人不可能还活着了,大奉皇室没有长生的强者这件事,侧面证明了这位老祖宗没有说谎。 儒圣真的死了啊 许七安心里难掩惋惜,同时,他心里解开了一些疑惑,难怪元景帝对镇北王如此“宽容”,要说气运加身最多的人物,那必然是皇帝,而镇北王是纯粹的武夫,他肯定 “不对!” 许七安脱口而出。 曹青阳疑惑的扭头,看了他一眼。 “你似乎想到了什么事?”老人说道。 对于一位巅峰武夫的搭话,许七安置若罔闻,他低垂着眸子,脸色木然,但大脑里的信息素,却如同沸腾的滚水。 第一:气运加身者,不得长生,这并不足以成为元景帝信任镇北王的理由,因为镇北王是大奉亲王,同样无法长生。 历史已经证明了这一点。 所以,元景帝那般信任镇北王,背后还有一层不为人知的原因。 第二:元景帝贵为一国之君,他不可能不知道这个秘密,可他明知道气运加身不可能长寿,依旧二十年来修道不辍,渴望长生,这里就存在悖论了。 难道他认为,自己能比高祖皇帝、武宗皇帝更加优秀?难道他认为,儒圣都无法抵抗的天地规则,他区区一个元景,能比儒圣更惊才绝艳? 元景帝这人虽然不当人子,但他不是傻子,相反,他很有智慧。 念头纷呈间,他低声问道:“前辈对元景帝修道这件事,有什么看法?” 老人沉吟道:“他或许,自以为开辟出了一条既可以长生,又能坐龙椅的方法。呵,帮他的人,应该是人宗道首。” 不可能是洛玉衡吧许七安皱了皱眉。 这不是他偏爱小姨,主要是想起了一些细节,元景帝最初修道,是自己摸索。几年之后,才封洛玉衡为国师,封人宗为国教。 身为京城土著,许七安还是记得很清楚的。 如果不是洛玉衡,那会是谁?嗯,不排除是洛玉衡暗中蛊惑了元景帝修道,回京后问问魏公 “听说您当年和高祖皇帝有过约定?”许七安抓紧时间套取信息。 “呵呵,只是口头约定罢了,当年大周覆灭后,各路义军逐鹿中原,我那时其实已经无心争夺皇位。因为我找到了晋升二品的道路,与皇位相比,我更渴望长生。 “也是性格使然,我出身贫寒,年少时行走江湖,快意恩仇,身上的江湖气太重,更渴望无拘无束的生活。 “之所以造反,是因为当年百姓过的实在不是人该过的日子,生活没了盼头,自然就要造反。他和我不同,他有野心,有壮志,渴望一统中原。反而对长生不感兴趣。 “我记得他常说,人生在意,追求的应该是宏图伟业,而不是长生。长生没意思,当皇帝才有意思。 “那一战我输了,并不是放水,输的心服口服。当时与他有过口头约定,将来如果他的不肖子孙重蹈大周覆辙,就由我先揭竿而起,推翻腐朽朝廷。” 每一位开拓者都怀着赤诚之心,但后世子孙往往会在纸醉金迷中走向衰败许七安心里感慨。 “前辈如今,晋升二品了?”许七安试探道。 问完,他连忙补充:“是晚辈唐突了。” “如果不像镇北王那样屠戮生灵,单凭自身,想要晋升二品,过于困难。我闭关五百年,依旧没能踏出最后一步。” 老人不甚在意的说道:“青阳为了助我破关,想夺来地宗的莲藕,供我服用。” 许七安立刻看向曹青阳,心说你对各大门派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说要为武林盟夺来莲藕,以后大家每一个甲子都有莲子吃。 曹青阳回应他的目光,道:“我可以养一截莲藕。” “养不活的。”许七安提醒。 “那就不关我的事了。”曹青阳淡淡道。 “” 许七安不搭理他了,看向石门:“莲藕能助前辈晋升二品?” 老人回答道:“几率极大。” 就算这样,他也没有亲自出手,只是给了曹青阳一滴精血,这位武林盟的老祖宗状态很不对劲啊! 许七安目光闪烁。 “希望有朝一日,能助前辈一臂之力。”他说。 告别武林盟老祖宗,他随着曹青阳返回主峰。 黄昏后,犬戎山大摆宴席,各大帮主、门主参加宴会。 许七安理所应当成为了宴会的主角,对于这样的场面,许白嫖如鱼得水。 他前世没少陪领导喝酒应酬,下海经商闯荡,同样没离开过酒桌,来到这个世界后,宫门修行,教坊司里的常客。 酒席应酬的修为,堪比一品! 三两下就和武林盟的门主、帮主打成一片,姐姐长姐姐短的叫着万花楼楼主萧月奴。 杨崔雪等人也很开心,没想到许银锣这么上道,酒场好手,酒到杯干,毫不含糊,还能不避讳的和大家说一说朝廷里的秘闻。 比如那位母仪天下的皇后姿色倾国,很青睐许银锣,有意召他做驸马。 比如他是两位公主殿下府中常客,还能像模像样的说出公主府的布局,两位公主的一些私密小事。 比如司天监的监正也有苦恼,监正的五位弟子个个都是人才,说话又好听,监正为他们操碎了心。 比如王首辅的嫡女,对许银锣的堂弟情根深种无法自拔,为了他,不惜和王首辅反目成仇。 当然,说的最多的还是教坊司的奇闻趣事。 浮香花魁琴艺好,但更擅长箫技。明砚花魁舞姿无双,身段柔软。小雅花魁饱读诗书,却古道热肠 喝到微醺,酒席才散去。 许七安拎着自己的佩刀,脚步虚浮的进了安置他的院落,进入房间。 眼里的醉意立刻消失。 “处理完京城的事,查完元景帝,我就来剑州,提前打好人脉,以后才能在剑州混的开” 他点上油灯,坐在桌边,抽出黑金长刀横在桌上。 接着,取出玉石小镜,倒出一粒莲子,剥开,把莲子轻轻嵌入刀锋。 他没有玉盒,就算有,也放不下一把四尺长的刀。 钟璃说过,他这把刀,就缺一个器灵。而莲子能点化出器灵,把这把刀推向绝世神兵行列。 :我最近在调生物钟,然后很悲催的发现一件事。每天按时睡觉,第二天醒来,头脑昏沉,一个白天都无精打采。 然后,十点钟之后,灵感泉涌以前我都是三更半夜的码字。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八十六章 为刀取名 莲子嵌入刀锋,就像贴在了刀上,如此就不需要玉盒了许七安嘿了一声,我真是个小机灵。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许七安坐在桌边,眼巴巴的盯着。防止莲子掉在桌面,这要是把桌子点化了,那玩笑就开大了。 以后小母马不用骑了,坐在桌子上出行,四条桌子灵活的翻山越岭? 他手肘撑着桌面,托着腮,愣愣出神,受到莲子功效的启发,不由的发散思维,想到一些有趣的笑话。 如果用莲子点化右手,右手会说:装逼还得靠我。内裤说:你把我放在哪里? 香烟说:你俩都闭嘴,含我。 刀鞘说:你特么的再插我一下试试? 想到这里,许七安捧腹大笑。 “唉!只能自娱自乐,无法分享” 他慢慢收敛笑容,一手托着腮,另一只手的指头无聊的敲击桌面,感觉自己颇有“有约不来过夜半,闲敲棋子落灯花”的氛围。 圆月高挂,清冷的月辉被纱窗挡在屋外,尖细的虫鸣此起彼伏,彰显着夜的静谧。 窗边的木架上摆着一尊兽头香炉,焚烧着驱蚊的香料。山中蚊虫多,夜里不烧驱蚊香料,根本没法睡人。 当然,六品以上的武者不必在意蚊虫的叮咬。 不知不觉,三个时辰过去了,月光消失不见,窗外天色青冥。 这个过程中,许七安看着莲子一点点的枯萎,看着黑金长刀慢慢蜕变,它没有变的锋利,但给人的感觉不再是死物,它仿佛活过来了。 白嫩的莲子彻底萎缩,掉落在地。 “嗡!” 黑金长刀鸣颤中,自行飞起,绕着许七安飞舞。 它似乎很亲近许七安,就像幼崽亲近自己的父母。 好奇妙的感觉,虽然它还是一把刀,但给我的感觉却是活的,像孩子,也像宠物许七安嘴角不自觉的翘起。 看着黑金长刀在房间里游窜飞舞,许七安不由的想起自己前世养的那只二哈,也是这般跳脱,高兴的时候还会不停的用狗头顶自己。 这个想法刚冒出来,他就看见黑金长刀一个漂亮的飘逸,刀尖对准了他,咻的射过来。 别别别,要死的许七安脸色大变。 叮! 来不及闪躲,只能开启金刚神功,胸口被便叮的撞了一下,就像被针狠狠戳了一下,刺痛无比。 黑金长刀的力量暴增了啊,以前我试过割我自己,完全不疼的许七安黑着脸,转了个身,默默承受佩刀爱的“拱卫”。 叮!叮!叮! 黑金长刀就像撒欢的二哈,不停的用“脑袋”撞着许七安的后背,表示亲昵。 我要是没修成金刚神功,可能成为第一个被自己佩刀“爱死”的主人,还好我有这门护体神功,嗯,这也是气运的一部分。 过了好久,黑金长刀亲热够了,轻轻落在桌面。 许七安抓起刀柄,横在身前,注视着刀身,低声道:“接下来就是为你赐名了。” 根据钟璃的说法,赐名是认主中很重要的一环,有灵性的绝世神兵,一旦拥有了名字,就不会再更改。 谁给它赐名,谁就是它的主人。 镇国剑的名字叫“镇国”,是那位开国皇帝赐的名字。 因此,镇国剑存在的意义,便是镇压国运。所以,许七安能使用它。 取名字,对绝世神兵有着超乎想象的意义,相当于是给它的存在定义。 而对主人来说,这也是一次问心,一次发宏愿。 取什么名字好呢许七安沉吟许久,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忽然有种热血澎湃感觉,仿佛冥冥中有与天地交感。 他有种预感,人生中至关重要的决策在等待他。 他莫名的觉得房间太小,屋顶太低,装不下他的一腔意气。 哐! 他推开房门,离开院子,一路往外,行至一处崖壁顶。 此时天色青冥,山风呼啸,吹起他的长发和衣角,整个人都仿佛飘了起来,随时御风而去。 “我是异界游客,在这方世界里,不敬神不礼佛,不拜君王和天地,只有一个夙愿,那就是世上少一些不平事,黎民苍生能过的更像人,而不是牲口,不希望楚州屠城案再次发生 “就叫你“太平”吧,跟着我,斩尽不平事,为苍生开太平!为万世开太平!” 他高举长刀,只觉得心如琉璃,念头清明。 咔擦! 监正送的,用来屏蔽气运的法器玉佩,出现了裂纹。 这一刻,太平刀有感,爆发出冲天刀意,直入云霄,绽破了犬戎山顶的云层。 这一刻,犬戎山异象突起,狂风大作,吹散了终年不散的云雾,吹起无数的枯枝绿叶,林莽摇晃,从远处看,仿佛整座山都在摇晃。 这样的动静,惊动了犬戎山武林盟总部一位位高手,包括歇在山上的杨崔雪萧月奴等门主帮主。 “发生了什么?” “敌袭,是不是有敌袭,快叫醒所有人。” “如此可怕的异象,来的是何方神圣,莫非是三品?” “会不会是地宗道首的报复!” 一位位高手冲出房间,甚至都来不及点蜡烛。 当!当!当! 悠扬又密集的钟声回荡在天地间,回荡在犬戎山每一个角落。 这是最高警戒钟声,告诉山里的部众们,防备敌袭。 武林盟的高手纷纷冲出房间,来到空旷处,亲眼见到了可怕的异象,天地间仿佛只剩下狂风,一股股气流朝上逆卷,卷起碎石、绿叶、枯枝等等。 如此可怕的天地异象,早已超过凡人的极限。 萧月奴披着一件粉红色的袍子,盖住玲珑浮凸的身段,她里面穿着白色的里衣,事发突然,根本没时间穿戴繁复的罗裙。 首饰也被排除,仅用一根鹅黄缎带扎起青丝。 她翩然跃上屋顶,环首四顾,看到了杨崔雪几个熟人。 “怎么回事?”萧月奴声音清冷,攥紧手里的银骨折扇。 “要么是老祖宗破关了,要么是敌袭。”傅菁门沉声道:“我也刚出来。” 众门主帮主脸色严肃,严阵以待。 “是地宗道首?”萧月奴眉梢一挑,做出判断。 她下意识的握紧了扇子。 傅菁门等人脸色同时一沉,如果是地宗来袭,肯定是为了月氏山庄,但旋即发现月氏山庄人去楼空,恼怒之下,便来报复武林盟。 武林盟在江湖中虽是庞然大物,可比起道门三宗,仍然相差甚大,除非老祖宗亲自出手。 而就算这样,巅峰强者的战斗,对于犬戎山而言,仍是一场大灾难。 这时,杨崔雪道:“盟主!” 循着他的目光看去,一袭紫衣的曹青阳从主院跃出,在屋脊几个起落,停在众人面前。 “是老盟主破关了吗?” “是不是敌袭,曹盟主?” 门主帮主们纷纷上前询问。 曹青阳脸色凝重,沉声道:“不是老祖宗” 众人面面相觑,再也不抱任何侥幸。 曹青阳没再说话,很快锁定风暴源头,率先御风而去。 杨崔雪等人跟随而去。 很快,他们离开建筑群,绕到主峰左侧,那里有一座峭壁。 峭壁之上,傲立一位挺拔年轻人,手里擎着长刀,刀气贯穿云霄,煌煌如天威,一股股气流缠绕在刀气周遭。 “许银锣?!” 愕然声响起,武林盟众人带着几分茫然、惊愕的看着这一幕。 这么大的动静,竟是许银锣造成的? 他,他手里的刀曹青阳目光直勾勾的落在那把暗金色的长刀上。 “咕噜” 有人吞了口唾沫,一脸垂涎的看着长刀,眼里闪烁着艳羡。 任谁都能看出,这是一把绝世神兵,江湖中人,对神兵最没有抵抗力。 越来越多的人群聚而来,目睹了少年傲立绝巅,擎到冲破云霄的一幕。 “不是敌袭?” “许,许银锣这是在干嘛” 人群里议论纷纷,但没有人能给他们答案。 但从今天起,江湖上会多一则流言:元景37年仲夏,许七安于犬戎山顿悟,天生异象。 许久之后,刀气收敛,狂风平息,恰好此时,东边第一缕晨曦,照在许七安身上,照亮他俊朗的侧颜。 当场,不知道多少女子怦然心动。 许七安收回刀,插入刀鞘,他无声的吐了口气,忽然顿悟了自己的使命一般,浑身舒畅。 他逐一扫过曹青阳、杨崔雪,以及远处围观的武林盟部众,朗声道:“心有所悟,惊扰大家了,还” 话音方落,后山传来略显急促的呼唤声:“你来,你来” 许七安和曹青阳对视一眼,知道那是武林盟老盟主的声音。 其余人也听见了。 “什么声音,是谁?”傅菁门环首四顾,喝道。 “傅门主,不得无礼。”曹青阳训斥道:“那是老祖宗。” 闻言,武林盟的部众哗然,激动的议论起来。 “老祖宗,是老祖宗的声音?” “从小父亲就说后山住着老祖宗,可我自打出生,便没听过老祖宗的声音。” “老祖宗千秋万代,庇佑着武林盟呢。” 武林盟一直宣称开山老祖还活着,但江湖人中却从未见过那位与国同龄的人物,包括武林盟的部众,从小就长辈说后山是禁地,是老祖宗潜修的地方。 一代传一代,却从未有人真正见面,甚至连声音都没听过。 “老祖宗在喊曹盟主呢,曹盟主,您快过去啊,别让老祖宗久等了。” 众人见曹青阳杵在原地,心急的催促: “曹盟主?老祖宗喊你呢。” “曹盟主快去啊。” 那两声“你来”,不用想,肯定是呼唤曹盟主的。武林盟里,犬戎山上,只有曹青阳一人有资格面见老祖宗。 因为他是盟主,是这一代的话事人。 曹青阳还是没动,朝着许七安颔首。 许七安当即朝后山行去,相比起之前,他忽然间再害怕气运的秘密被曝光,只因此刻荡胸生层云,洒脱磊落。 一道道目光,略显呆滞的望着许七安的背影。 老祖宗喊的不是曹盟主? 老祖宗沉寂数百年,第一次当着众人的面出声,喊的竟然是许银锣? 石门前,许七安拎着佩刀,恭声道:“前辈,找我何事?” “你是谁?你身上为什么会有气运?” 苍老的声音问道,开门见山,毫不拖泥带水,浓浓的武夫风格。 正如昨夜他和许七安交流,气运的秘密,历史的往事,直言了当,从不卖关子。 我还是喜欢和武夫一起玩,监正金莲魏渊什么的,心都脏的很,羞于他们为伍许七安心里感慨着,说道: “我只是大奉一个平平无奇的百姓,不过我身上确实有气运,准备的说,是国运。” 石门里没有回复,似乎在等他继续说下去。 “二十年前的山海关战役,一位神秘术士伙同蛊族天蛊部的首领,窃走了大奉一半的国运。那份国运最后落到了我身上。 “但我并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被选中” 许七安简短的说了一遍关于气运的事情,以及自身的遭遇。 很奇怪,他面对魏渊和金莲时,绝口不提气运,哪怕金莲道长有所了解。 但对这位老匹夫,他却没有隐瞒的想法。 归结原因,大概有两点:一,对方是个直肠子武夫,有话直说,不像金莲魏渊这些,心思太重,与他们相处,也会不由的想太多,顾虑太多。 二,里面那位武夫与国同龄,见多识广,刚才那一幕,根本瞒不过人家,他如此火急火燎的召唤,肯定是看出了什么。 所以许七安不如大方一点,把秘密说出来。 “难怪这二十多年来,大奉国力衰弱的如此迅速,既有皇帝修道的缘故,也有气运被窃取的原因。”老人恍然道: “你刚才是怎么回事?” 许七安便将莲子点化佩刀,助它晋升绝世神兵的事情告诉老人。 “刀名呢?” “太平,寓意天下太平。” 老人笑了笑,声音里透着了然:“儒家三品叫立命,晋升之时,天生异象。那是因为儒家大儒身负人族气运。 “你虽不是儒家体系,但本质是一样的。因此,才会造成方才的异象。这里给你一个忠告,牢记今日的念头,你将来若是堕入魔道,会死于气运反噬。” “我明白。”许七安点头,不忘请教道: “前辈,您对于我的处境,有什么看法?” “看法?嗯,你不要加入武林盟了,我不要你了。”老匹夫说。 呸,粗鄙的武夫许七安心里啐了一口,心说翻脸翻的也太快了,知道我是监正和神秘术士的棋子,您立刻就怂了。 “当然,如果我能晋升二品,武林盟可以庇护你。呵呵,二品武夫,就算打不过其他体系的一品,但也不惧。” 石门里的老人笑道:“你不必对我抱有戒心,我有志武道登顶,就绝对不会碰气运。不然,五百年前就跟你们大奉的高祖不死不休了。至于现在,我又不造反,要气运也没用。” “但如果有大气运伴身,也许,前辈就能否极泰来,晋升二品呢?”许七安试探道。 老人沉默了。 就在许七安暗骂自己愚蠢,打开了一个对自己极为不利的话题时,老人幽幽道: “是什么给了你武夫能摆弄气运的错觉?” 许七安躬身作揖:“是晚辈草率了。” 对哦,就算这位老祖宗馋他的气运,但粗鄙的武夫怎么会懂得汲取气运? 到头来,还不是处男看见毕加索,干瞪眼瞎着急。 沉默了一会儿,许七安不甘心,道:“前辈还有什么指点?”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八十七章 元景帝:朕的莲子呢 石门里,老人的声音带着笑意: “首先要弄清楚当代监正在谋划什么。初代监正不杀你,是因为要窃取气运,若是你死了,气运就会还给大奉,那个叫姬谦的人是这么说的,对吧。” 许七安颔首。 老人继续道:“但这个说法有漏洞,若是如此,当代监正只需把你杀了,便可挫败对方的阴谋。” 许七安“嗯”了一声:“所以,当代监正还有其他目的,或者,姬谦的认识是错误的。” 老人赞许道:“你果然是极有智慧的人,我们是武夫,以武夫的脾性,遇到这样的事,根本不需要犹豫,直接掀桌子。” “掀不了呢?”许七安沉声道。 “那就积蓄力量,先夹缝中求生存。不管两代监正有多强,有一点是事实,气运在你体内,它是你的力量,它将成为你的依仗。这是监正也无法改变的事实,你是聪明人,该明白我的意思。” 老人说道。 “那积蓄力量的环节里,不知道有没有前辈您呢?”许七安笑了起来。 老人沉默了一下,嘿然道:“你来犬戎山赴宴,就是为了这个吧。” 许七安点点头,又摇摇头:“碰运气而已,恰好,我浑身都是运气。” 老人笑道:“可以,你若非能为寻来九色莲藕,我便出手助你!” 许七安沉吟道:“一小截可以吗?” 老人反问:“一小截莲藕,能助我晋升二品?” 看样子是要整根莲藕啊,至少要大部分,这样的话,我手头的莲藕就没用了而九色莲藕是地宗至宝,金莲道长肯定不会送给我的,这个不用想。 “可有其他东西代替吗?”许七安没有纠结莲藕。 “或许!”老人道。 沉默片刻,许七安问道:“您可见过五百年前那位监正?” “见过!” 老人给予肯定的答复,继而笑道:“那时候他还没有开创术士体系,说来有趣,那家伙当年可是个貌美如花的少年郎,嗯,和你带上山的那个年轻人一样。 “整天和大奉的高祖皇帝形影不离,是个聪慧到极点的人,重情义,重信用,但有一些刚愎自用。对了,两个人的志向是一样的,不求长生。” 听你这么说,我怎么感觉初代和高祖基情满满啊许七安心里吐槽。 漂亮的跟女人一样,重情义,重信用,刚愎自用,不求长生! 他默默记下这些要点,抱拳行礼:“前辈若是没事儿了,那晚辈先行告退。” 身后,传来老匹夫的声音: “如何摆脱自身即将迎来的厄运,你可有想好?” “前辈且等着吧,也许再过不久,许银锣就会成为历史。也许,他将做一件震惊九州的大事。”许七安头也不回。 “拭目以待。”老人笑道。 出了后山,金红色的阳光洒满山头,他朝着自己的院落走去,此时曹青阳已经驱散了部众,带着杨崔雪等四品高手,在院子口等他。 “老祖宗和你说了什么?” “许银锣,方才的刀气是怎么回事” “许银锣,你的佩刀能给我看看吗。” 门主、帮主们一窝蜂的涌过来。 万花楼主萧月奴,裹着粉色袍子,矜持的站在一旁没有说话,但一双神韵天成的美眸静静看着许七安,饱含期待。 “老前辈与我说的是机密,不能告诉外人,至于它嘛” 许七安把挂在后腰的太平刀取下来,竖在地上,扬眉笑道:“你们谁能拔出它,尽管一试。” “一把刀而已。” 一位使刀的四品帮主,眼神火热的走上前,搓了搓手,握住刀柄,用力一拔。 没拔出来。 再一用力。 还是没拔出来。 这众人一脸惊奇,围了上来。 “走开走开。” 那位帮主把众人斥退,觉得有些丢人,手臂肌肉膨胀,气机猛的炸开。 锵! 太平刀出鞘,被硬生生拔了出来。 下一刻,那位帮主触电似的缩回了手,掌心刺痛无比。 太平刀似乎有些恼怒,刀锋一转,对准那位帮主,咻的一声刺了过去。 一人一刀展开追逐。 “绝,绝世神兵” “这刀是绝世神兵?之前怎么没感觉出来?” “神兵有灵,非主人不能拔,非主人不能用,老孙靠蛮力强行拔刀,激怒它了。” 众人看傻了,目瞪口呆,他们完全没想过许七安的佩刀是绝世神兵。尽管刚才目睹了天生异象,但没人把它和佩刀联系起来,都以为是许银锣有所顿悟。 这几个四品武夫,有一个没一个,望着太平刀,都露出了垂涎欲滴的神色。 绝世神兵啊。 这是法器之上的武器,每一把绝世神兵都有独立的意识,已经一定程度上脱离了武器的范畴。 更像是同伴。 同时,绝世神兵还能自己积蓄刀气,自己迎战敌人。 套用许七安上辈子的话:我已经是一把成熟的兵器,我能自己打架了。 对于江湖散修来说,一把法器可以当做传家宝,老子传儿子,儿子穿孙子。而对于一个江湖组织,绝世神兵可以当做镇派之宝。 绝世神兵之上,还有法宝。 区分绝世神兵和法宝,不是看攻杀手段,而是特殊性和唯一性。 太平刀是武器,功效唯一,因此它是绝世神兵,不是法宝。 镇国剑既是绝世神兵,又是法宝,因为它能镇压一国气运,这是它与众不同之处。 又比如地书碎片,它的功效目前只有两个:传书和储物。 但这不是“地书”的真正功效,是碎片的功效。 完整的地书拥有什么神异,金莲道长一直没有告诉碎片持有者。 许银锣竟然有一把绝世神兵 “回来。” 许七安淡淡道。 太平刀就像一只不听话的二哈,又追着孙帮主砍了一会儿,才愤愤不平的回到许七安身边,绕着他转圈圈。 “灵智初生,还有很大的成长空间,后续你多用气机温养,最好能用它养意。它会慢慢蜕变。”曹青阳眼里闪着艳羡。 武林盟法器不少,绝世神兵一件没有。 而且,他修的是刀意,正好附和他的需求,纵使贵为盟主,他也没法保持淡定。 这时,萧月奴柔柔道:“我听说绝世神兵是要赐名的,名字与刀有着不可分割的意义。不知道许银锣这把刀叫什么?” 杨崔雪等人立刻看着许七安。 “萧楼主见多识广。” 许七安握住刀柄,弹了弹刀脊,道:“刀名太平,寓意天下太平,若有不平,便由它来斩之。” 众人肃然起敬。 天下太平,斩尽天下不平事萧月奴表情微微恍惚,有些复杂的看一眼许七安。 用过午膳后,许七安和南宫倩柔拜别武林盟众人,骑上两匹马,不疾不徐的踏上官道。 “南宫啊,你见识比我多,有没有听过许州?” “没听过。”南宫倩柔淡淡道。 回答的这么快,一看就没诚意许七安心里腹诽,两人在官道上跑了许久,始终不曾见到李妙真和楚元缜返回。 这两货是不是把我给忘了?骑马回京城,我得花半个月的时间,哪有飞剑快啊许七安打算靠自己隐形的翅膀飞回去。 于是说道:“骑马太慢了,不如我们飞回去吧。” 南宫倩柔嗤笑道:“你这把破刀可载不了人。” 小看人了不是。许七安当着南宫美人的面,取出儒家法术书卷,撕下一页,抖手点燃:“我有一双隐形的翅膀。” 南宫倩柔清晰的察觉到周围的空气一荡,隐约出来振翅的声音,仿佛有一双翅膀霍然展开。 “你为什么不直接瞬移?比如说:我所处的位置,是京城城门口。”南宫倩柔迟疑了一下,给出自己的意见。 “并不是我不够聪明,召唤来一双翅膀,我顶多是歪几天脖子。但如果按照你说的做,我们确实能立刻回到京城,但族人又得来我家吃饭了。”许七安幽默的自嘲一句。 他抓起南宫倩柔的肩膀,冲天而起。 两人飞飞停停,终于在第二天清晨,抵达了中原首善之城。 许七安脖子不可避免的歪了,看人都是斜着眼睛看。 这样的姿态去见魏渊,有失体统,许七安打算先回家歇息一天,明天再去和魏渊玩真心话大冒险。 刚回到府上,许铃音闻讯而来,开心的说:“大锅大锅” 一见许七安两手空空,热情减了大半。 许铃音歪着头,问道:“大锅,你没带礼物回来吗。以前大锅出去玩,都会带礼物回来的。” 许七安歪着头:“这次大哥有事,没带礼物,你为什么歪着头?” “我在学大锅啊。”许铃音依旧保持着外头姿势。 许七安歪着头看她。 许铃音也歪着头看他。 受不了,真是个愚蠢的小孩子,不知道让她吃一颗莲子,会不会变聪明? 不行,那样太浪费了。 “我师父怎么没回来,我给她藏了好多鸡腿,大锅也有。”许铃音歪着头问。 这时,婶婶从厅里出来,没好气道:“你藏鞋子里的鸡腿我给扔了,那能吃吗?你不怕拉肚子?” 小豆丁歪着头,不甘心的蹦了蹦,大声说:“扔哪里了,我要捡回来给师父和大锅吃。” 你的孝心已经变质了许七安说:“大哥就不要了,捡回来给丽娜吃吧。” 次日。 天机和天枢终于返回了京城,他们先是由地宗的道士驾驭飞剑送了一路。 但地宗道士缺乏耐心,性情暴躁,只把他们送到紧挨着京城的江州地界,就把淮王密探们抛弃,自己走了。 经过一夜的水路,密探们终于回到京城。 进了皇城,天机和天枢从皇宫南门进入,南门平日里鲜少有人进出,因为这片区域紧挨着宦官们的宿舍。 此时,元景帝刚用完早膳,正打算出宫,去灵宝观寻国师做早课。 宦官匆匆来报,说是前往剑州执行任务的密探回京了,刚进了宫,在外头等待召见。 “召他们来御书房。” 元景帝脸上露出笑容,看向身边的大伴,悠然道:“听说地宗的莲子,能点化万物,就算石头也能开窍。 “大伴啊,你说朕要是服了莲子,是不是就能弥补天赋方面的不足?” 老太监笑容可掬:“陛下天资举世无双,何须莲子呢,不过老奴还是要恭喜陛下,吃了莲子,如虎添翼。” 元景帝畅快大笑。 他按捺住情绪,等了一刻多钟,这才领着老太监,慢悠悠的走向御书房。 御书房里,穿着黑袍,戴着纯金面具的天机、天枢,静静站着,低着头,一声不吭。 元景帝扫了两人一眼,脸上笑容不减:“莲子呢,快快给朕呈上来。” :求一下月票,趁着双倍月票还没结束。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八十八章 真心话大冒险 天机和天枢相视一眼,齐齐跪倒:“陛下恕罪,我等未能夺来莲子。” 元景帝脸上笑容,逐渐消失,变的深沉,缓缓道: “二十门火炮,二十六名高手,以及你们两个四品。有地宗的道士和你们配合。朕给你们解释的机会,倘若真的事出有因,朕可以宽恕尔等。” 天机扭头看了一眼同伴,沉声道:“陛下,此次剑州风起云涌,除了我们与地宗,还有武林盟的高手几乎倾巢而出,争夺莲子。” 元景帝面无表情:“所以,败给了武林盟?” 天机感受到了一丝寒意,连忙道: “不是武林盟,窝藏九色莲花的那一系地宗道士,请了几个帮手,他们分别是:天宗圣女李妙真、前银锣许七安、人宗记名弟子楚元缜,司天监杨千幻,以及一个和尚,一个南疆力蛊部的小姑娘” 保持沉默的女子密探天枢,敏锐的察觉到陛下听见“许七安”三个字时,忽然略有些急促。 她没有抬头去窥视龙颜,但也能猜到陛下现在的脸色肯定很不好看。 元景帝的脸色何止是不好看,他面沉似水,额头青筋微微凸起,极力能耐怒火的模样。 “没想到啊,当初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现在已经变成会咬人的狗。” 元景帝的冷笑声从牙缝里挤出来:“朕刚下罪己诏,原还想着过了风波,再找他清算。许家全族都在京城,看朕如何炮制他。” 顿了顿,他问道:“你继续说。” 天机把自己的所见所闻,原原本本的陈述了一遍,其中包括背景神秘的公子哥和许七安的冲突。当然,对于这一部分,他的观点是,那位神秘公子哥是某个势力的嫡传,因嫉妒许七安的名声,想踩着许七安成名,这才刻意针对。 这符合逻辑。 “许七安怎么会和地宗的道士搅和在一起?”元景帝忽然发问。 “属下还未来得及查。”天机回禀道,见元景帝恢复了沉默,他略过这个话题,继续往下说。 元景帝静静的听着,直到听天机说到,许七安甩出护身符,高喊“国师救我”,而国师真的驾驭金光而来老皇帝的脸色霍然大变。 “国师怎么也掺和进来了,他怎么可能召唤,他凭什么召唤国师” 元景帝在御书房来回踱步,表情时而狰狞,时而阴沉。 国师她,为何要响应许七安的求援,两人什么时候有了牵扯? 难以描述的情绪涌上心头,元景帝表情突然狰狞,产生了立刻除去许七安的想法,立刻打死这个会咬人的恶狗。 不顾罪己诏,不顾群臣意见,不顾天下人看法 不是因为忌惮他的成长速度,天资好的人杰元景帝见多了,楚元缜不也是吗,但元景帝甚至懒得搭理。 而是因为许七安向国师求援,国师响应了他! “摆驾,去灵宝观!”元景帝一字一句道。 浩气楼。 许七安穿着天青色的锦衣,绣着浅蓝色的回云暗纹,环佩叮当,束发的是一个镂空金冠,脚踏覆云靴。 乍一看去,他比皇子还有贵气,兼之身材挺拔,容貌俊朗,双眸深邃有神,眉宇间的那抹跳脱形成了世家豪阀贵公子和市井轻佻少年郎杂糅在一起的独特气质。 魏渊看着坐在对面的年轻人,略有恍然,笑道:“看惯了你穿打更人差服,偶尔换换装,倒是令人眼前一亮。” “我妹子给我做的,一针一线缝的。” 许七安捧着茶杯,回忆了一下许玲月当时痴迷的眼神,笑道:“魏公,我这副模样去勾搭怀庆殿下,您说有没有希望?” 魏渊平静的看着他,双眼内蕴着岁月洗涤出的沧桑,“这不是你平日里说话的风格,有话便直说吧。” “查福妃案的时候,我从国舅口中得知,魏公和皇后娘娘是青梅竹马,对怀庆视如己出,就想着如果能做驸马,魏公肯定也会把我当女婿看待吧。” 许七安笑了笑,道:“魏公待我是极好的,恩重如山,无亲无故却悉心栽培,只因为那问心三关” 魏渊表情温和:“这趟剑州之行,你似乎有额外的收获。” 许七安放下茶杯,从袖子里取出三个骰子,逐一摆在桌上,轻声道: “在我家乡嗯,以前在长乐县当快手的时候,我从市井之徒中学了一个行酒令,叫真心话大冒险。 “以骰子的点数为论,点数小的,要么回答一个问题,要么喝一杯酒。草民想和魏公玩这个游戏,不喝酒,只说真心话。” 他神色平静的望着青衣,“如果魏公不愿意,草卑职这就走人。从此以后,再不会叨扰您了。” 这一次,魏渊脸上没有了笑容,凝视着他很久很久。 “想清楚了?” “嗯。” 魏青衣点头,抬起拢在袖中的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呼许七安松了口气,却又不可避免的紧张。 他抓起茶杯,轻轻一抹,将三枚骰子卷入杯中,当当当!骰子在茶杯中碰撞、打转,随着许七安往下一扣,归于平静。 他打开茶杯,六六六! 我就知道,就凭我的气运,往骰子天下无敌,尤其是监正送的玉佩裂开,气运外泄的状态下许七安心说。 魏渊拿起茶杯,随后一抹,摇晃片刻,把茶杯倒扣在桌上,没有卖关子,直接揭开。 二、五、六。 他温和笑道:“想问什么?” 许七安沉吟道:“您和皇后娘娘是什么关系。” 他选择这个问题,绝不是单纯的八卦。首先,魏渊和皇后的关系如何,决定了魏渊和元景帝的翻脸程度。 其次,临安的生母陈妃是神秘术士的暗子,皇后和魏渊的关系,决定了神秘术士会不会故技重施,通过皇后来布局,陷害魏渊。 最后,出于lsp的直觉,许七安认为皇后和魏渊的关系不简单。 “你知道的不少啊。” 魏渊收起温和的表情,内蕴沧桑的瞳孔锐利了几分,专注凝视片刻,道:“我和皇后的事,以后会告诉你的,但不是现在。呵,你也没说要现在说出来。” 你这个漏洞钻的就没意思了许七安点头:“好。” 魏渊的话,其实变相的承认了他和皇后的关系不一般,也算是一种回答。 第二轮,许七安又是六六六,魏渊是五五一。 许七安垂眸,看着魏渊面前的骰子,停顿片刻,视线缓缓上移,凝视着他:“魏公,你知道当年山海关战役背后隐藏着什么秘密吗。” 魏渊淡淡道:“如果你指的是窃取大奉气运的话,那我知晓。” 他果然知道大奉国运被窃取这个秘密许七安心里的惊讶刚涌起,就被他强行按了回去,脸上波澜不惊。 魏渊的视线略有低垂,道:“每逢战争开启,便是国运动摇的时候。胜了,国运涨一分,败了,国运削减一分。 “越是规模宏大的战役,国运动摇就越大。大周中叶,藩王叛乱,叛军打到大周国都。史书记载,当时人心浮动,士大夫阶层惶惶不安。 “后虽平定叛乱,却成了大周衰败的转折点。山海关战役,各国混战,投入的兵力总数超过百万。规模之大,史书罕见。国运动摇之剧烈,想来是远胜当年武宗皇帝清君侧的。 “想要窃取气运,山海关战役就是最好的时机。可惜我是后来才意识到这件事。” 魏渊指的兵力投入超过百万,是真正的精兵,不算民兵杂役。史书上经常会有十万大军出征,三十万大军出征这类描写。 但其实水分很大,包含了后勤民兵。真正上战场厮杀的士兵数量,可能连总数的三分之一都不到。 而山海关战役,大奉、佛国、南北蛮族、妖族、巫神教,这些势力投入的,真正能上战场厮杀的精兵,超过百万。 原来如此,难怪初代和天蛊部的前任首领要谋划这样一场战争,是为了撬动中原正统王朝,大奉的国运许七安恍然大悟。 他虽然知道山海关战役里,大奉国运被窃走,但并不明白其中原理。 第三轮。 许七安运气爆表,又摇了一个666,但这一次情况有所不同,魏渊揭开茶杯时,竟然也是666。 “难得!” 魏渊笑道:“不如各提一个问题?” 许七安点头,表示同意,率先提出自己的问题:“魏公知道窃取气运者乃何人?有何目的?” 魏渊摇了摇头:“各大体系中,与气运息息相关者,只有术士和儒家,人宗算半个。而能撬动国运者,只有术士和儒家。 “当今儒家体系,品级最高之人是云鹿书院的院长赵守。他想要撬动大奉国运,差了些。那么就只有术士。 “术士能屏蔽天机,我又怎么可能知道是谁呢。即使知道,也早就“忘”了。” 许七安深吸一口气:“是初代监正。” 说完,他一眨不眨的盯着魏渊,期待从他眼里看到“脸色大变”这样的反应。 果然,魏渊眼神陡然间暗沉下去,搭在桌面的手指,微微一颤。 他紧紧的盯着许七安,身子竟不受控制的前倾,语气略显急促:“说清楚些,你都知道什么,你掌控了什么情报。” 许七安说道:“魏公,这就是你的问题?” 出乎意料,魏渊摇了摇头,收敛情绪,又恢复云淡风轻的姿态。 魏青衣摇了摇头,温和的问道:“我的问题是:桑泊底下的封印物,在你体内吧。” 晴天霹雳。 灵宝观。 元景帝坐在熟悉的静室里,看着对面毫无瑕疵的美人,洛玉衡是他见过的,最让人心动的女人之一。 不管他的心情怎么变化,对女人的喜好怎么变化,洛玉衡都能时刻满足他的审美,不会产生审美疲劳。 这个女人,尽管从未答应与他双修,但在元景帝心里,早就是禁脔。 更何况,他梦寐以求的长生大计,还得靠这个女人来实现。 因此,任何男人与洛玉衡来往密切,都是不被允许的。 她可以对我不屑一顾,她可以敷衍我,可以搪塞我,这些都没关系。但她如果对别的男人展现出青睐,特别关照。 那个男人,就只有死路一条。 元景帝对许七安充满了杀意,就算罪己诏的风波没有过去,他也有无数种办法针对许七安。 皇帝要对付一个匹夫,很难吗? 一点都不难。 之前无视他,任由他上窜下跳,是因为元景帝从未把他当做对手,没资格。他的敌人是朝堂诸公,是监正,是赵守。 许七安不过是风波中一个马前卒罢了。 即使是现在,他也没把许七安视作敌人,原想着等风波过后,再秋后算账。 没想到这只恶狗咬了不该咬的肉。 那么,就算付出一些代价,也要打死恶狗。 元景帝凝视着女子国师,沉声道:“听淮王密探回来禀告,国师也插手了剑州之事?” 俏脸素白,宛如无暇美玉的洛玉衡,微微颔首。 “国师为何插手此事?”元景帝追问道。 “九色莲花是我道门至宝,岂容外人觊觎。”洛玉衡红唇轻启,声音清冷:“反倒是陛下,为何要谋夺莲子?” 元景帝耐着性子解释:“朕修道天赋愚钝,迟迟未能结丹,心里着急万分。得知九色莲子能开窍明悟,这才派人去取。” 他说完,见洛玉衡颔首,接受了自己的解释。突然笑了笑,一副云淡风轻,仿佛闲聊的语气: “听说许七安燃烧符箓,召唤了国师。呵,朕其实很赏识他,有天赋,有志气,有正义感。只是年纪太轻,不懂得大局为重。 “还得再磨砺几年啊,这次将他贬为庶民,正好打磨一下他的性子。不过朕倒是没料到,他和国师竟有这般交情。” 洛玉衡皱了皱眉,冷漠的语气说道:“区区一个匹夫,与本座有何交情可言。” 元景帝目光精光一闪,连忙追问:“既是如此,为何他能召来国师?” :这章写的有点累,摇着屁股求月票,大佬们。爱你们呦。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八十九章 保护 洛玉衡表情冷淡,像是在诉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贫道赠了一枚护身符给楚元缜。” 说完,便半阖着凤眸,不再解释,态度拿捏的恰到好处。 是赠楚元缜的元景帝脸色稍霁,这样的话,谁使用符箓召唤国师,便不是关键了。 不过元景帝并没有完全打消怀疑,沉声道: “国师,你和地宗虽有同门之谊,但你也是大奉的国师。人宗是大奉的国教,你明知道朕派人争夺莲子,你还” 他露出几分怒容。 面对元景帝的质问,洛玉衡沉默片刻,忽然叹息一声: “实不相瞒,地宗近年来出了意外,地宗道首因果缠身,堕入魔道,影响了大部分弟子。 “只有极少的一部分弟子因为某些原因,没有受其影响。这群逃出来的弟子,成立了一个叫天地会的组织。暗中休养生息,积蓄力量,试图清理门户。 “九色莲子对他们来说至关重要,前阵子,天地会的人托楚元缜联络我,希望我能出手相助。 “保持三宗的香火延续,是我们的共识,即使太上忘情的天宗,也怀着同样的想法。” 顿了顿,洛玉衡盯着元景帝,似笑非笑的语气:“陛下莫非不知?” 她之所以出手,是这个原因啊护身符是赠予楚元缜的,和许七安没有关系,是我太敏感了?而许七安掺和九色莲花之事,很可能是欠了楚元缜和李妙真的人情,当日两人曾出手阻拦朕的禁军元景帝念头转动,面不改色的摇头: “地宗秘辛,朕如何得知?” 两人结束交谈,如往常一般,打坐修道。而后,由洛玉衡阐述道经奥义,讲述长生至理。半个时辰后,元景帝起驾离开了灵宝观。 返回寝宫,元景帝喝着宦官奉上的养生茶,吩咐道: “去办两件事:一,让天机去查一查那个和尚的来历,尽量活捉。二,召兵部侍郎秦元道进宫见朕。” 老太监点了点头,试探道:“老奴斗胆,请问陛下准备如何对付那许七安?” 他觉得,多半会从许七安的二叔堂弟或其他家人方面下手。 元景帝摆摆手:“魏渊的一条狗罢了,朕自有打算。” 陛下不说,就是还没想好怎么对付许七安,或暂时没这想法老太监有些困惑,出宫前,他还一副要灭许七安九族的阴沉模样。 如今却又是云淡风轻的做派。 卧槽!!!! 许七安不用照镜子,也能知道自己现在的脸色是崩的,是垮的,是瞠目结舌的 许七安身上有三个秘密:穿越、气运、神殊。 他一直小心翼翼的藏着这三个秘密,初代和当代监正是棋手,也是事件中人,没法瞒,也不需要隐瞒。 除此之外,许七安只对武林盟的老匹夫透露过气运的事。两个原因:太平刀的动静太大,瞒不住;他想抱大腿,为自己增加抗争的资本。 至于魏渊,许七安是信任的,但因为看不透这位睿智深沉的国士,所以一直不敢坦诚布公。 没想到,魏渊竟然早就知道神殊和尚在他体内。 “魏公怎么知道的?”许七安声音有些嘶哑。 魏渊淡淡道:“摇了骰子再说吧。” 许七安苦笑道:“没必要摇骰子了。” 确实没必要了,魏渊没有问初代监正的情报,而是问了桑泊底下的封印物,这是在告诉他,你的秘密我都知道。 直接打明牌吧。 深吸一口气,许七安说道:“在剑州时,我遇到一个叫姬谦的年轻人,我们发生了冲突,我把他给宰了。问灵之后,发现他原来是五百年前的皇室一脉,武宗皇帝清君侧后,他们被初代监正保了下来,而后一直蛰伏至今。 “山海关战役是初代监正和天蛊部首领煽动的,目的是窃取大奉国运,然后扶持五百年前那一脉,重新登上皇位。 “他们一直隐藏在一个叫许州的地方,我怀疑那是一个无法无天的地方,脱离了朝廷的掌控” 他把问灵的过程,转述了一遍,暂时隐瞒自己身怀气运的事。 魏渊默默听完,徐徐道:“所以,初代监正才联合蛮族,对付镇北王。下一个,是不是就轮到我了?” 许七安心服口服:“是的。” 魏渊叹了口气:“初代监正没死,这倒是出乎我的意料。你提醒了我,当年武宗皇帝夺位之后,曾暗中派遣亲信,满世界的寻找着什么。为此不惜扬帆出海。这件事不记于正史中,但被一位大儒写在传记里了。” “初代隐忍这么久,一来是没有除去镇北王和我,二来是暂时收不回你体内的气运吧咦,你往桌底下钻干嘛?” 魏渊似笑非笑的问道。 “我在找魏公的腿,容我抱一会儿” 许七安说着俏皮话,来掩饰内心翻江倒海般的情绪波动。 笃笃!魏渊敲了敲桌面,沉声道:“出来!” 许七安从桌底钻出来,正襟危坐:“魏公,你都知道了,你什么都知道。” 魏渊叹息一声: “你是我看中的人,但凡我要培养的人,我都会仔仔细细的调查,监视。你超乎寻常的修行速度,监正对你的青睐,灵龙对你的态度,佛门斗法时儒家刻刀的出现,斩杀护国公时刻刀的出现,嗯,你这不停摇出满点的骰子不也是证明吗。还有很多很多,你身上的破绽太多了。这些零散的情报单独拿出来看,不算什么。 “但我对你太了解了,所有线索拼凑起来,结合我本就知道的一些隐秘,简单复盘,就能猜个七七八八。 “当日你打赢天人之争后,跑来问我山海关战役的详情,我曾经问过你,还有什么想说的。我以为你会和我坦白,但你选择了隐瞒。” 许七安张了张嘴,想解释,但又觉得没必要,略显沮丧的说:“那桑泊底下封印物的事呢?” “佛门斗法同时暴露了你气运加身,以及身怀封印物的事实。当然,光凭这个还不够,还得有其他证明,比如北行时,你是怎么杀死四品蛮族首领,把王妃抢过来的?” 魏渊嗤笑一声:“我既知你气运加身,那么剑州那位能使用镇国剑的神秘高手是谁,也就不用猜了。其实北行之前,我并不确定“封印物”在你身上。 “你瞒的倒是挺好,就那么信任监正,信任那个佛门的异端?” 许七安摇头:“监正是神仙人物,我信与不信意义不大。至于封印物,他法号神殊,我答应过他,要守秘。” 他把和神殊的约定也说了出来:寻找神殊的过去。 魏渊沉吟道:“监正默许了妖族解开桑泊封印,估计是为你而布局的,用他来震慑初代。那位神殊在你体内一日,初代就不敢动你,不出意外,他现在是积极寻找破解的方法。 “关于这位佛门异端的身份,我有一些猜测,多半和万妖国有关,和当年的甲子荡妖有关。将来你远走江湖,可以去一趟南疆的十万大山,去那里寻找真相。” 啊?神殊和当年的甲子荡妖战役有关?这是许七安没有想到的。 “所以,魏公准备怎么处置我?”许七安试探道。 说完,他死死盯着魏渊,害怕从他眼里看到杀意。 “我倒是想杀了你,如果可以的话。”魏渊双手拢在袖子里,目光低垂,看着桌面,声音低沉而平缓: “夹在两代监正之中,不知道如何是好,所以干脆与我坦白,你的目的,就是想搏一搏,得到我的庇护。” 一针见血! 许七安有些惭愧,他确实是这么想的。 “如果你要问监正值不值得信任,我无法给出答案,因为我也不知道。至于初代监正那边,你更不用怕,与他博弈的是当代监正,出招和拆招的人不是你。你现在要做的,无非就是晋升品级,积累资本。” 停顿了一下,魏渊眼神转为柔和,低声道:“我会帮你的。” 听到这句话,许七安才真正的如释重负,感觉心里一下踏实起来。 他脸上露出笑容,道:“那正好有件事要请教魏公。” 魏渊颔首。 许七安嘿了一声:“如何晋升四品。” 魏渊表情一顿,愕然道:“你晋升五品了?” 许七安点头。 一年不到,五品化劲魏渊恍然失神,良久,他瞳孔微动,恢复过来,喟叹道: “也对,身负大气运的话,一品有望。可惜将来少不得要走高祖、武宗的旧路。你可能不知道,气运是把双刃剑。” “得气运者,不可长生。”许七安说。 “你知道的还不少!”魏渊表情复杂。 魏公,你现在的样子,仿佛在说:你是不是偷偷瞒着我补课了! 许七安笑了起来。 “四品对于武夫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一个品级,它决定了你将来要走的路。精于剑者,领悟剑意,精于刀者,领悟刀意。不可更改。”魏渊道: “四品的核心在于“意”这个字,意也可以称为道,武夫将来要走的道。所以,武夫二品,又叫做合道。许七安,你想好自己要走的道了吗。” 魏公,请问这世上,有没有一种意,它叫做白嫖许七安试探道:“斩尽天下不平事,算不算?” “这是志向!”魏渊没好气道:“你逢人就喊一声:斩尽天下不平事!然后人家就会屈服在你的志向之下?” “” “所谓意,需要依赖武夫的暴力,准确的说,是攻杀手段。刀枪剑戟拳等等。你是使刀的,自然就是刀意。” “如何修出刀意呢?”许七安虚心求教。 “我以前和你说过,五品开始,一切都需要靠悟!你的天赋不错,悟性也高,能在极短时间内掌控自身,晋升五品。而有些人天资差,一辈子都无法完全掌控肉身力量,无法晋升。 “至于如何领悟刀意,我能教你的只有经验。首先,你要达到人刀合一的境界,简单来说,便是领悟刀的奥义。这需要你结合自身对刀法的感悟。日积月累才行。 “其次,你要把自己的信念融于刀中,你修行的天地一刀斩,就是创造此功法之人的信念。”魏渊语重心长的教导。 对啊,我的《天地一刀斩》就是刀意的一种,那位前辈的信念是:没有什么是一刀斩不断的,如果有,那就逃跑。 “魏公,是不是说,我本身就领悟了半个刀意?那我是不是能在《天地一刀斩》的基础上,加入自己的东西。让它成为独属于我的“意”?”许七安有些惊喜。 “孺子可教。”魏渊笑道。 谈话到了尾声,魏渊忽然说:“记得我们第一次初见吗?” “观星楼里那次?”许七安不太确定。 “嗯!” 魏渊点点头:“你当时唱的曲儿挺有意思,我至今还记得我站在,烈烈风中,恨不能荡尽绵绵心痛。望苍天,四方云动,剑在手问天下谁是英雄。” 他哼的还很标准。 “后续呢?我很喜欢这首曲子。”魏渊笑道。 这,我从小最害怕的就是被老师请上讲台,当众唱歌许七安就说:“等将来魏公告诉我您和皇后娘娘的故事,我再给您唱吧。” 离开打更人衙门,许七安骑乘着心爱的小母马,进了勾栏,在勾栏里用药水改变了容貌,这才骑上小母马重新上路。 绕了许久,确认无人跟踪,他这才悄咪咪的敲开外室的院门。 “吱” 院门打开,是个身子发福的老妇人。 “??” 许七安脑子里闪过一串问号,我的王妃呢,我辛辛苦苦偷来的人妻王妃么,我的大奉第一美人呢? 怎么变成了一个老妈子?! “你谁啊。” 老妈子狐疑的盯着许七安,神色颇为不善。 许七安简化了一下自己的名字,说道:“我叫许倩,这位婶婶,为何会在我家中?” “你家?” 老妈子眼神更狐疑了,道:“你稍等!” 也没关门,转身就进去了。 约莫过了盏茶功夫,老妈子拎着扫帚,气势汹汹的冲了出来,叫骂道: “好你个忘恩负义的狗东西,竟追到这里来了。天子脚下,不是你这种狗东西能撒野的。” 老妈子一扫帚打过来,许七安头一低,躲了过去,顺势钻进院里。 老妈子气的嗷嗷叫,追着他一通乱打。 主屋的门打开了,王妃小手捧着一碗花生,靠着门,乐滋滋的看戏。 老妈子一看她笑靥如花的模样,才意识到其中的猫腻,拄着扫帚,疑惑的看一眼许七安,又看一眼王妃。 “我真是她男人。” 许七安解释了一句,看了眼穿着素色布衣,头上插着廉价玉簪的少妇,走过去,在她脑袋上敲了一个板栗:“好玩吗?” 这位镇北王遗孀,大奉第一美人,挨了揍,重新冷着脸。 倔强的不搭理他,只是柔声道:“张婶,你先回去吧。” 张婶嘀咕了几句,把扫帚靠在墙边,走出了院子。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九十章 许七安:我鱼塘里没有废鱼 张婶离开后,许七安把小母马牵进院子,拴在小榕树的树干上。 这个时候,他才发现短短几天里,原本萧条的院子,竟开满了妍态各异的鲜花,蜜蜂和蝴蝶在花丛间起舞。 空气中夹杂着清新的花香。 许七安大致扫了几眼,看到了许多名贵的品种,其中有几株价格高达十几两白银。 他之所以知道这些名贵品种的价格,是因为家里的婶婶天天撅着屁股摆弄盆栽,开春后,在这方面投入白银两百多两。 许七安当然不会过问婶婶花了多少银子买名贵花种,反正又不是花他钱。主要是婶婶的心爱盆栽总是时不时被许铃音打翻。 每次婶婶都要暴跳如雷的教训她,然后叨叨叨的说:你知道这些花值多少钱吗,你这个死孩子。 “这些花是怎么回事?”许七安不动声色的问道。 “院子太单调了,我就买了些花种在院子里。”王妃语气平静。 我给你的银子,可买不起这些花许七安心里嘀咕,表面平静的“哦”一声,表现出随口一问,对花没有兴趣的样子。 心里则在想,如果是买的种子,那就能合理解释了。半旬的时间里,把种子催生成鲜花满院的场景,这是花神的能力?把这女人丢到沙漠去的话,那就是造福全世界啊。 顺着这个思路,他想到了那一小截莲藕,如果让王妃来培育莲藕,能不能让它起死回生? 金莲道长说天材地宝无法单独培育,但如果培育的人是花神呢? 想到这里,许七安有些激动,但很好的保持住了心态。 见他兴致缺缺的模样,王妃悄悄松了口气。 “刚才的张婶怎么回事?”许七安一边往屋里走,一边问道。 他循着香味进了屋,走到灶台边,揭开锅盖,锅里煮着盐水花生,还放了一些香料。 “住在附近的,前些天她在咱们家我家外头摔了一跤,瞧着可怜,就帮了一把。打那以后,就经常过来帮我忙,花生也是她送来的。” 王妃坐在小木扎上,小碗搁在大腿上,说道: “她儿子是做药材生意的,据说在内外城有好几家铺子。因为儿媳妇不喜欢她,她儿子就在附近买了栋小院安置老母亲。她逢人就说自己儿子多孝顺,给她买宅子。” 许七安靠着灶台,吃着盐水花生,把花生壳砸她脚丫子上,哼道:“刚才又是怎么回事。” 王妃缩了缩脚,怒目相视,冷笑道:“我说我丈夫死了,隔壁的一个小痞子觊觎我美色,几次三番的在想要动粗,占我便宜。 “我便卖了宅子,搬到这里。没想到他有寻上门来,还说要隔两天过来住一次。” 许七安不屑道:“觊觎你美色?王妃啊,您照照镜子再说。” 王妃气道:“不许你吃我花生。” “就吃。” “不许吃。” “就吃。” 整个上午,许七安就在王妃的小院里度过,坐在院子里替她编竹篮,修补木桶,做小锄头,劈柴还在院子里给她砌了一个烧水的小灶台。 他干活的时候,王妃坐在竹椅上看着,有些失神。 等时间差不多,她默默起身进了伙房,敷衍的烧了几碟菜。 “好吃吗?” 餐桌上,她手托着腮,眨巴着眸子看许七安。 真尼玛难吃许七安虚伪道:“厨艺有进步。” 王妃顿时笑起来,眼睛像是月牙儿,哼哼道:“那你全部吃完。” “那你呢?” “我不饿,花生吃饱啦。” 许七安点点头,埋头吃饭,不多时,就把她烧的菜吃的一干二净,就差舔盘子,王妃愣愣的看着他,有些意外。 她自己的厨艺,还是很清楚的,毕竟舌头不会骗人。 “生活就是这样的嘛,粗茶淡饭才是真实。” 许七安说话的时候,瞄了一眼傲娇王妃,她似乎有些感动,目光柔和许多,但又很好的藏了起来。 见状,伸手进怀里,轻扣镜面,倾倒出小截莲藕。 “我这趟呢,去了剑州,不是故意食言不陪你的。”许七安诚恳道歉。 “谁要你陪。”王妃撇撇嘴,别过头去。 “倒也不是白走一趟,找到了个有意思的东西。”许七安把莲藕放在桌上,道:“是一个前辈赠予我的。据说是个宝贝,但已经枯萎了。” 莲藕色泽暗淡,表面出现很多皱纹,整体呈现萎缩。 “这是什么东西?”王妃注意力被吸引了。 “不太清楚,反正说是宝贝。”许七安感慨一声: “这东西对我还挺重要,但似乎养不活了。不过就算枯萎,也是一种药,总算不是白跑一趟吧。” 慕南栀对自己身份很敏感,许七安并不想让她知道自己已经看破她真身,免得引起她不必要的恐慌。 王妃想了想,拿过莲藕,在袖子上擦了擦,然后露出小白牙,啃了一口。 许七安猝不及防,来不及阻止。 王妃嚼了几口,吞下去,颇为开心的评价道:“还挺香甜的。嗯,它还活着,养一阵子就好。” “!!!” 许七安心头一震,巨大的喜悦将他吞没,没想到随意的一个尝试,竟能得到这样的回复。 如果这小截莲藕能够培育成功,世上就有第二株九色莲花,它能自己生长,结莲蓬 莲子的神异许七安是见识过的,而从今往后,每过一甲子,他就能得到二十四颗莲子。 这,这 另外,莲藕能成长起来的话,武林盟老祖宗的破关条件就满足了。他如果能借莲藕晋升二品,那就欠了自己一个泼天大的人情。 将来和神秘术士摊牌,武林盟老祖宗会成为自己最大的底牌之一。 许七安的心悄然火热起来,极力按捺住激动的心情,平静道:“那你可以试试,嗯,如果没养活,记得把它还给我。我另有作用。” 如果没养活,我就拿去向国师交差。 王妃点点头。 等等,国师为什么让我去讨要这截莲藕?她是人宗道首,应该知道九色莲藕难以培育,所以目的很可能是炼药。 可炼药的话,为什么要特意交代由我去讨要?是随口一说,还是另有目的?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看一眼王妃。 不应该啊,洛玉衡不可能知道她被我偷偷养起来了。额,我和国师也不熟,对她不太了解,不能草率定论。 原以为王妃是吉祥物,只要美丽就好了,没想到给了我如此大的惊喜,我鱼塘里的每一条鱼都是有用的呀许七安由衷的感慨。 这时,王妃犹豫了一下,有些嗫嚅的说:“我,我银子花完了” 说到这里,似乎不习惯问男人伸手要钱,这样会显得她是人家养在外头的小妾,于是别过脸,细若蚊吟的说: “能,能再给一点吗。” 我离开前不是才给了你十五两么,五天就快花完了?许七安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察觉到他的沉默,王妃霍然扭过头来,看他一眼,又扭过脸去,冷冰冰道:“你不给就算了。” 她有些委屈。 许七安从地书碎片里倾倒出五枚银锭,一锭十两,逐一摆在桌上,然后把它们像烧饼一样掰碎,捏成一粒一粒。 “你一个妇道人家,最好不要用官银和银锭,碎银就够了。这样不容易招来外人惦记。我刚才想的是,上次给你银锭时,没有考虑到这个,我很自责。 “既然没法一直陪着你,就应该注意好这些细节。这是我的失误,以后不会了。” 他语气诚恳,表情真诚。 王妃依旧看着门外,但声音有些娇柔的“嗯”了一声,表示自己不生气了。 之后的半天里,许七安带着王妃逛闹市,买了胭脂水粉,添了菜米油盐,还有漂亮的衣裙,黄昏前,牵着冷落了半天的小母马离开。 他前脚刚走,张婶后脚就来了。 看着屋子里大包小包的物件,张婶吃惊道:“慕娘子,你家男人走了啊?啧啧,买这么多东西,得好几十两吧。” 张婶扫了几眼,发现都是女儿家的用品、物件,惊叫连连:“哎呦,你家男人对你真好。” 王妃就有些小得意,眉眼弯了弯,但在外人面前,她决不暴露本性,端庄温婉的说: “我家男人是给大户人家看家护院的,平日里不回来,即使回来了,黄昏前也得回去。早上我气他冷落我,跟你说谎了,张婶别见怪。” 说着,递了一包羊肉,一盒胭脂。 张婶连忙摆手:“我一个老婆子哪需要这些,羊肉我便收下了。” 老婆子脸上笑容热切了许多。 她并不怀疑慕南栀的话,如果换成是一个娇俏的美人,张婶可能会怀疑这是某位大老爷养在这里的外室。 但这位慕娘子身段虽然丰腴有致,但这张脸委实平平无奇了些。便是市井里登徒子,也不会对这样姿色平庸的女子产生非分之想。 许府。 许七安穿着黑色劲装,牵着小母马回家,那件锦衣在勾栏时换下来了。 他也懒得再换上去。 餐桌上,许二叔喝着酒,问道:“这次去了哪儿。” 许七安低头吃饭:“剑州,帮朋友打了一架。” “天宗圣女还有丽娜她们也去?” “嗯。” 许二叔抓住机会,教训侄儿:“别老是打打杀杀的,一山更有一山高,剑州是大奉武道圣地,高手不计其数。 “看你这样子,说明你那朋友没有惹上强人,否则” 许新年咽下米饭,道:“剑州啊,就是有武林盟那个州?” “可不是,剑州武林盟势力庞大,当地官府都要低头。而且,他们特别团结,惹了一个就会带出一群。” “武林盟的盟主叫曹青阳,江湖武榜前三,对吧爹。” “是啊,剑州可是江湖恶人的禁地,与云州恰好相反。那曹青阳在江湖中是一代枭雄。” 婶婶一个妇道人家,听的津津有味,就问:“那比宁宴还厉害?” 倒霉侄儿在婶婶心里,就如同天下第一高手,她嘴上不说,心里是很服气的。 二叔沉吟一下,摇头道:“宁宴还是差远了,再练五年,或许能与那位盟主争锋。而且他们不买官府的面子。” 他知道侄儿是六品。 婶婶一听,连忙说:“还好宁宴没有惹上人家,好端端的怎么跑剑州打架去了。” 许玲月替大哥说话,柔柔道:“爹,大哥做事有分寸的。武林盟那么厉害,他不会去招惹。” 许七安闷不吭声的吃饭。 晚餐结束,许新年放下碗筷,说:“大哥,你来我书房一趟。” 兄弟俩并肩走出前厅,进了书房。 许新年关上门,径直走到书桌边,抽出厚厚一沓纸,说道:“元景帝登基至元景20年,二十年间的所有的起居记录都在这里。” 许七安扫了一眼,闭了闭眼,无奈道:“你这是草书不对,短短五天,你收集了元景帝二十年的起居录?” 许二郎迎着大哥震惊的目光,抬了抬下巴,一副很得意,但强行淡定的姿态,说道: “我晋升七品了,儒家的七品叫仁者,想要踏入这个品级,就必须领悟仁义。仁者,兼爱天下,是道德典范。仁者,才能养浩然正气。所以七品仁者,是四品君子境的基础。 “当然,我距离四品还差的远,所以这并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对我来说,不过是微微的一小步。” 不值得高兴,那你还叨叨叨的说这么多许七安心里吐槽,想了想,问道: “仁者有什么战力加成吗?” 许二郎脸色陡然一僵:“没有,只是让我记忆力和体魄变强了。” 噗,那不还是个弱鸡许七安忍着笑意,把起居录拿起来,仔细。 这草书真的是草了。许七安看了片刻,想骂娘。 古代的草书,就类似于他上辈子的明星签名,不是给人看的。当然,读书人是看的懂的,因为草书有固定形体。 但许七安不是读书人。 “你给我念吧。” “好吧。” 兄弟俩一个听,一个念,蜡烛换了两根。 期间,许二郎不停喝茶润嗓子,去了两次厕所。 皇帝的起居录,记的是一些日常生活中、议事过程中的言行举止。 许二郎并没有全部记录下来,一些明显没有意义的日常对话,他自动做了删减。 直到后半夜才全部念完。 许七安兀自闭眼,长达一炷香时间,等完全消化了内容,睁开眼,有些失望的说道: “没有什么价值,至少我现在看不出来。” 许二郎问道:“你到底要查元景帝什么?” “不知道,我只是觉得他有问题,嗯,不是觉得,是确实有问题。从剑州回来后,我更确定咱们这位陛下不像表面那么简单。 “但到底哪里有问题,我说不准,没有一个明确的方向。只能尽量搜集他的相关事迹,看看能否从中找出蛛丝马迹。” 许七安说道。 “元景权术登峰造极,哪里简单了?” 许二郎吐槽了一句,然后说道:“他有没有问我,我不知道,但我知道这份起居录有问题。” 许七安一愣,“起居录有什么问题。” :我感觉自己码了四万字,结果才四千。头秃了,六千字果然是人类极限,而我每天都在超越极限,我日更八千。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九十一章 暗流汹涌 起居录最大的问题,就是你的字写的太特么草了问完,许七安心里腹诽。 许二郎喝了一口,润润嗓,解释道:“起居郎一般由一甲进士担任,是真正的天子近臣,清贵中的清贵。 “三年一科举,因此,起居郎最多三年便会换人,有些甚至做不到一年。我在翰林院翻阅这些起居录时,发现一件很奇怪的事。” 他有意卖了个关子,见大哥斜着眼睛看自己,连忙咳嗽一声,打消了卖关子想法,说道: “元景10年和元景11年的起居记录,没有标注起居郎的名字,这很不正常。” 许七安沉吟了一下,问道:“会不会是记录中出了纰漏,忘了署名?” 许二郎摇头:“起居郎官属翰林院,我们是要编书编史的,怎么可能出这样的纰漏?大哥未免也太看不起我们翰林院了。 “再说,历任起居郎都有署名,偏就元景10年和11年没有?这也太奇怪了。我推测,10年和11年都是同一个人。” 元景10年和11年的起居记录没有署名,不知道相应的起居郎是谁如果这不是一个纰漏,那为什么要抹去人名呢? 如果起居记录有问题,那应该是修改这份起居记录,而不是抹去起居郎的名字。 许七安念头转动,分析道:“会不会是这样,起居记录有问题,你抄录的那一份是后来修改的。而那位起居郎,因为记录了这份内容,知道了某些信息,所以被杀人灭口,除名。” 许二郎摇头:“不对,按照大哥的推测,就算杀人灭口,也没必要抹去名字吧。真正有问题的是起居记录,而不是起居郎的署名。只需要修改起居记录便成。” “你说的对。” 许七安点头,主次关系不能乱,真正重要的是起居记录,只要修改了内容,那么,当时的起居郎是罢官还是灭口,都不必抹去名字。 “那么,是这个起居郎自身有问题。”许七安做出结论。 “这个起居郎和元景帝的秘密有关?” 许二郎压低声音,夜深了,他却双眼明亮,炯炯有神,显得无比亢奋。 “他和元景帝有没有关系我不知道,但我想起了一件事” 许七安揉了揉眉心,没想到无意中,又发现了一件与术士有关的事。 如果问题出在起居郎本身,而他的名字自行消失,这么熟悉的操作,和苏苏父亲的案子一模一样,和术士屏蔽天机的操作如出一辙。 苏航的案子,背后有术士操纵的痕迹,而这位起居郎的名字同样被抹去了两者之间必定存在联系。 当年的朝堂之上,肯定发生过什么,而且是一件惊天动地的事件。 “我怎么感觉忽略了什么?对了,离开剑州时,我曾经托大理寺丞和刑部陈捕头查过苏航的卷宗” 许七安吃了一惊,如果不是二郎的这份起居记录,让他重新审视这件事,他几乎忘记了苏航卷宗的事。 而以他五品化劲的修为,记忆力不可能这么差。 看来我得随时写日记了,免得好不容易查出来的线索,自动遗忘许七安心说。 “怎么查这个起居郎?最有效最快捷的办法。”许七安问。 “自然是找官场前辈打听。”许辞旧想也没想。 如果是屏蔽天机的话,不可能有人记得许七安摇头:“还有没有更好的办法?” “去吏部查,吏部案牍库里保留着所有官员的卷宗,自开国以来,六百年京官的所有资料。”许二郎说道。 他旋即摇头:“这些都是机密,大哥你现在的身份很敏感,吏部不可能,也不敢对你开放权限。” 除非不相干了。 要让元景帝知道,直接卷铺盖滚蛋都是慈悲的,没准罗织罪名下狱。 “吏部尚书好像是王党的人吧,你未来岳父可以帮我啊。”许七安调侃道。 “大哥休要胡言乱语,我和王小姐是清白的。再说,就算我和王小姐有交情,王首辅也从未认可过我,甚至不知道我的存在。” 许二郎摆摆手,拒绝了大哥不切实际的要求。 “要你何用,”许七安批评小老弟: “你要是早点把王家小姐勾搭上床,把生米煮成熟饭,哪还有那么麻烦。我明儿就能进吏部查卷宗。二郎啊,你这点就做的不如大哥,要换成大哥,王家小姐已经是老司姬了。” 许二郎“呵”了一声,没好气道:“大哥除了睡教坊司的花魁,还睡过哪个良家?” 许七安脸色顿时呆滞。 大哥笑了二哥,二哥嘲讽了大哥,打成平手。 空气沉默了许久,兄弟俩当做什么都没发生,继续讨论。 许七安沉吟道:“必须要想办法去一趟吏部,这很重要。二郎,你帮大哥去查一查先帝的起居记录。” 历代皇帝的起居录是撰写历史的重要依据,而翰林院就是负责修史的。许二郎想要查起居记录,易如反掌。 许辞旧没问原因,点了点头。 怎么进吏部?这件事就算魏公都办不到吧,除非师出有名,不然魏公也无权进吏部调查卷宗而吏部我又没人脉,额,倒是勉强有一位,但那位的侄儿已经被我放了,没法再要挟他。 许七安揉了揉眉心,愁眉不展。 “对了,辞旧知道许州吗?” 许七安定了定神,换了个话题,没忘记初代监正这条线,向学识丰富的小老弟打探消息。 许新年皱着眉头,回忆许久,摇头道:“没听说过,等有闲暇了,再帮大哥查查吧。每个朝代都会有更改州名的情况。 “另外,民间对州的叫法也不同,比如剑州别名武州,这是因为武林盟在剑州势力庞大,压过了官府。所以,最开始是戏称为武州,后来这个叫法渐渐流传下来。 “大洲还好,名称变来变去都容易查,州中小州,数量驳杂,需要很长时间。” 剑州别名武州,那许州是不是也是其他州的别名?许七安思考起来,道:“有劳二郎了。” 次日,许二郎骑马来到翰林院,庶吉士严格来说不是官职,而是一段学习、工作经历。 成为庶吉士后,许二郎还得继续读书,由翰林院学士负责教导。期间参与一些修书工作、协助学士为书籍做注、替皇帝起草诏书,为皇帝、皇子皇女讲解经籍等等。 因为许七安的缘故,许二郎的前途大受打击,起草诏书、为皇帝讲解经籍这些工作与他无缘。 也是因为许七安的缘故,他在翰林院里如鱼得水,颇受礼待。 翰林院的官员是清贵中的清贵,自视甚高,对许七安的作为极是赞赏,连带着对许二郎也很客气。 听完翰林院大学士马修文的讲学后,许新年进了案牍库,开始查阅先帝的起居记录。 皇帝的起居记录并非机密,属于资料的一种,翰林院谁都可以查阅,毕竟起居记录是要写进史书里的。 而史书是给人看的。 相比起将来史书记载注定过大于功,注定争议颇多的元景帝,先帝的一生可谓平平无奇,既不昏庸,也不强干,在位49年,仅发动过两次对外战争。 还是南北蛮族逼迫的太紧,不得不出兵讨伐。 翻着翻着,许二郎看到一段对话,发生在正元28年,对话的主角是先帝和上一代人宗道首。 先帝说:“自古受命于天者,未能长存,道门的长生之法,能否解此大限?” 人宗道首说:“长生可以,长存不行。” 先帝又说:“闻,道尊一气化三清,三宗伊始。不知是三者一人,还是三者三人?” 对话到此结束。 “咦,后面怎么没了?”许二郎嘀咕一声,继续翻开。 据说在两百年以前,儒家大盛之时,皇帝是不能看起居录的,更没资格修改。直至国子监成立,云鹿书院的读书人退出朝堂,皇权压过了一切。 打那时候起,皇帝就能过目、修改起居录。 当然,国子监出身的读书人也不是毫无风骨,也会和皇帝据理力争,并一定程度的保留真实内容。 许二郎没有在意这个细节,接着往下看,边看边记。 不知不觉,到了用午膳的时辰。 许二郎出了案牍库,到膳堂吃饭,席间,听见几名五经博士边吃边谈论。 “今日朝堂真是精彩纷呈啊。” “左都御史袁雄弹劾王首辅收受贿赂,兵部侍郎秦元道弹劾王首辅贪污军饷,还有六科给事中那几位也上书弹劾,像是商议好了似的。” “呵,王首辅因为镇北王屠城案的事,彻底恶了陛下,此事摆明了是陛下要针对王首辅,在逼他乞骸骨。” “魏渊高兴坏了吧,他和王首辅一直政见不合。” “今日只是开端,杀招还在后头呢。王首辅这次悬了,就看他怎么还击了。” “除非他能联合朝堂诸公,但朝堂之上,王党可做不到一手遮天。” 许二郎皱了皱眉,莫名的有些烦躁。 先是想到了王思慕,而后是觉得,京察之年党争激烈,京察之后这半年来,党争依旧激烈。 党争之后又党争,党争之后又党争。 有几人是真正在为百姓做事,为朝廷做事? 而造成这种局面的,正是那位沉迷修道的九五之尊。 第二天,事情果然发酵了。 左都御史袁雄再次上书弹劾王首辅,细数王首辅贪赃六大罪,并罗列出一份名单,涉事的王党官员总计十二位。 兵部侍郎秦元道则继续弹劾王首辅贪污军饷,也罗列了一份名单。 元景帝“勃然大怒”,下令严查。 这场风波起的毫无征兆,又快又猛,正如剑客手里的剑。 王党被杀了一个措手不及,官场暗流汹涌。 许二郎请了半天假,骑着马哒哒哒的来到王府,拜访王家大小姐王思慕。 王府的门房已经熟悉许二郎了,说了句稍等,一溜烟的进了府。许久后,小跑着返回,道: “许大人请随我来。” 许二郎被引着去了会客厅,见到了端庄温婉的王家小姐。 她依旧既往的秀丽灵动,但眉宇间有着浓浓的愁色。 王思慕挥退厅内下人后,许二郎沉声道:“这两天朝堂的事我听说了,恐怕不是简单的敲打,陛下要动真格了。” “二郎果然聪慧。”王思慕勉强笑了一下,道: “爹昨日在书房苦思一夜,我便知道大事不妙。” “首辅大人处事老辣,经验丰富,必有对策。”许二郎安慰道。 王思慕苦笑摇头:“此次危机来势汹汹,恐无时间筹备。今日入狱了一批官员,明日也许就是我爹了。陛下不会给我爹反应的机会。 “我听爹说,前日陛下召见了兵部侍郎秦元道,左都御史袁雄,他们是有备而来。 “楚州屠城案中,爹和魏渊联合百官,逼迫陛下下罪己诏,而今陛下事后报复了。” 许二郎沉默了一下,道:“首辅大人为何不联合魏公?” 王思慕摇了摇头:“魏公和我爹政见不合,素来敌对,他不落井下石便谢天谢地啦。” 许二郎一时无言,这又不是当初楚州案的形势,百官同一阵线,对抗皇权。 对于其他官员,包括魏渊来说,王党倒台是一件喜闻乐见的事,这意味着有更多的位置将空出来。 这些都是看得见的利益,是切实的利益。 趁着王党倒台壮大自身,才能拥有更大的话语权,做更多的事。 “除非我爹能短期内联合各党,才有一线生机。可对各党而言,坐等陛下打压我爹,便是最大的利益。”王思慕叹口气,柔柔道: “二郎,这该如何是好?” 许二郎张了张嘴,无言以对。 浩气楼。 南宫倩柔陪坐在茶几边,气质阴冷的美人,此时带着笑意:“义父,这次王党即便不倒,也得损兵折将。从此以来,再没人能挡您的路了。” 王贞文和义父政见不合,处处阻扰义父推广新政,斗了这么多年,这块绊脚石终于要没了。 “阻拦我的从来都不是王贞文。”魏渊低着头,审视着一份堪舆图,说道: “不过倒了也好,倒了王党,我至少有五年时间” 他突然不说了,过了许久,轻叹道:“再过两个月就是秋收,我的战场,不在朝堂之上了,随他们吧。” 义父这是打算重掌兵权啊南宫倩柔精神一振。 他旋即意识到不对,秋收后打巫神教,是义父早就定好的计划,但他这番话的意思是,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在朝堂之上。 这意味着,打巫神教不是小打小闹,义父打算打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 南宫倩柔心里闪过一个疑惑。 理由呢? :有点卡文,更新晚了。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九十二章 许七安:二郎,大哥教你养鱼套路 义父最初提出要打巫神教,是许七安死在云州。 南宫倩柔猜测,义父当时的心情,既有倚重的心腹折损的痛心,也有巫神教发展壮大过快,需要打压的想法。 后来,许七安回京复活,巫神教也一直安分守己,既然如此,便没有大动干戈的必要了。 对于巫神教,只需要打压一番。 可义父的意思,这是要掀起规模浩大的国战啊。 “义父,会不会,太激进了?”南宫倩柔有话直说。 大奉国力衰弱的如今,一场规模浩大,耗时数年的国战,是不可承受的负担。 “杨砚在北边传回来急报,巫神教攻打北方妖蛮。烛九独木难支,退出了原本的领地,携带妖族与蛮族会师,准备往西北撤退。” 魏渊低头钻研堪舆图,语气平淡:“淮王的谋划虽然失败,但巫神教的目的却达到了。烛九和吉利知古任何一位战死,都会让北方妖蛮陷入前所未有的虚弱。 “但楚州同样遭受重创,失去了一位三品,无力北征,白白便宜了巫神教。” 南宫倩柔一惊,恍然大悟:“所以,义父才不管朝堂之事,因为陛下极有可能派你前往北境?” 同时,他心里揣测,陛下在这个时候打压王首辅,乍一看是不顾平衡,实际上恰恰是平衡之道。 朝堂没了魏渊,可不就是王首辅一家独大? “就算义父重心不在朝堂,但距离秋后还远,为何不趁王党的这次危机攫取好处,将来出征更加没有后顾之忧。” 南宫倩柔提出自己的看法。 魏渊笑道:“你觉得王党倒了好,还是不倒好?” 南宫倩柔毫不犹豫的说:“倒了最好。” 魏渊颔首:“是啊,倒了最好,不倒也很好。如果不是战事开启,我会落井下石。王贞文一倒,我至少有五年时间做事。陛下想扶持一个新党与我为敌,不是一朝一夕能成。 “眼下这种情况,王党不倒也有不倒的好处,王贞文和我斗了这么多年,算是知根知底。朝堂上有一个熟悉的对手,好过一个不熟悉的路人。” 这时,吏员来报,恭声道:“魏公,武英殿大学士钱青书求见。” 钱青书是王贞文的心腹南宫倩柔看向魏渊。 魏渊摆摆手:“不见,让他回去。” 吏员躬身行礼:“是。” “义父?”南宫倩柔心说,义父最后还是选择了冷眼旁观么。 “我出手就没意思了。” 魏渊笑道:“这个人情要留给合适的人。” 南宫倩柔没听懂,但也不问,相处这么多年,他习惯了义父的语言风格。 “你先出去吧。”魏渊忽然说。 等南宫倩柔走后,他取出几张信封,提笔,书写。 皇宫,景秀宫里。 太子殿下吃着冰镇梅子,脚边放着一盆冰块,享受着宫女扇动的凉风,他的表情却没有丝毫轻松,说道: “当日我便劝过王首辅,莫要与父皇较劲,莫要与魏渊同流,他偏不听。如今可好,父皇要整治他了。” 太子与王首辅并无太大交集,但王党里,有不少人是坚定不移的太子党。 王贞文若是倒台,这些人也会受到牵连,变相的削弱了太子在朝堂的影响力。 陈妃和临安在旁听着,都有些忧虑,从京察之年开始,太子的位置就一直左摇右晃,怎么都坐不安稳。 陈妃皱眉道:“魏渊那边是什么态度。” 太子沉声道:“武英殿大学士钱青书今早去拜会了魏渊,没见着人。” 陈妃愁容满面:“魏渊和王首辅是政敌,恐怕就等着落井下石。” 太子看向了胞妹,说道:“临安,那许七安不是你的心腹么,他是魏渊倚重之人,不如试着从他那里突破?” 临安坐在软塌上,红艳艳的长裙繁复华美,戴着一顶金灿灿的发冠,圆润的鹅蛋脸线条优美,桃花眸子妩媚水灵。 静默时,宛如一个精致无暇的玉美人。 “他都很久没来找我了” 临安脸色黯然,小声说道。 楚州屠城案后,半个多月时间过去,许宁宴从未寻过她,临安嘴上没说,但内心敏感的她一直觉得许宁宴因为那件事,彻底厌恶皇室。 连带着也讨厌她,所以刻意的疏远自己。 一想起他们以前的快乐时光,临安心里就一阵阵的酸楚。 “这个简单,你悄悄派人去许府递信,约他见面,他若是应了,便说明他的心思还在你这里。”太子笑眯眯的出主意。 陈妃补充道:“要记得隐秘,让临安府的下人去做,不要遣宫中侍卫。不要让你父皇知道你与许七安有任何来往。” 临安用力点一下脑袋,脸上露出忐忑又期待的表情:“我这就让人去办。” 午膳时,左都御史袁雄和兵部侍郎秦元道,进了内城一家酒楼。 同行的还有几位相同阵营的官员。 午膳有一个时辰的休息时间,京城衙门的膳堂是出了名的难吃,不至于清汤寡水,但大鱼大肉就别想了。 除了底层官员在膳堂用餐,高官们都是上酒楼的。 袁雄举起茶杯,笑道:“先恭喜秦侍郎,入内阁有望。” 秦元道举杯回应,道:“袁大人独占都察院指日可待,届时,别忘了照拂一下我等。” 都察院权力极大,有监察百官之责。袁雄一直想独掌都察院,把魏渊的党羽踢出去。 而秦元道因为无望兵部尚书之位,想着另辟蹊径,入内阁。 两人共同谋划了科举舞弊案,最后已失败告终,现在卷土重来。与上一次不同的是,那会儿陛下是冷眼旁观,这次却是在身后鼎力支持。 “王贞文这次就算不倒,也得伤筋动骨,他把持内阁多年,先前要靠他制衡魏渊。现在嘛,陛下有意让魏渊担任楚州总兵,远去楚州,那么王贞文就得动一动了。” “而且我听说,钱青书今晨拜访魏渊,吃了个闭门羹。” “上次若不是那姓许的小杂碎,咱们位置早就挪了。”秦元道咬牙切齿。 一位官员举杯,笑道:“秦侍郎无需恼怒,那许七安自身难保,得罪了陛下,迟早要被清算,先打了大的,再收拾小的,他离死不远了。” “喝酒喝酒。” 推杯换盏,纵声谈笑。 “大郎,外头有人送信给你。” 前厅里,门房老张呈上密信。 正把许铃音当毽子踢上踢下的许七安,放下幺妹,边伸手接信,边问道:“谁送的信?” 门房老张摇头:“人在外面,没说替谁送的,他还说等您回信。” “大哥,继续玩呀!” 许铃音享受过飞一般的感觉,就不再甘心当一个生活在地上的蠢小孩了。 八爪鱼似的抱住许七安的腿,死活不松。 许七安踢了踢,没踢飞,心说这傻小孩的力气越来越大了。 “太平!” 他喊了一声。 呼啸声传来,太平刀从房间里飞出,连刀带鞘,悬在许七安面前。 许铃音惊呆了,昂着小脸,一脸蠢样。 许七安把她抱起来,让她像骑魔法扫帚的女巫一样骑上太平刀,然后一拍许铃音的小屁股蛋,大声道: “去吧,魔法少女小豆丁!” 太平刀带着她飞出前厅,空中传来小豆丁的没心没肺的笑声。 许七安展开信纸,信是临安送来的,讲述了近几日朝堂之争的情况,委婉的请求能不能请他去探一探魏渊的口风。 这不像是临安的风格,是陈妃还是太子怂恿我记得魏公说过,王党里有不少太子的支持者,说起来,斩了两个国公后,我就一直没去看望过临安。 哎,主要是事情太多了,一件接一件,疏忽了她 临安和怀庆不一样,怀庆不需要哄,但临安是很希望陪伴的女孩子。 “你让他转告主子,就说我知道了。” 许七安打发走门房老张,坐在圆桌边,不由回想起了今早魏渊说的话: 这件事我不会管。 昨天许二郎散值回府,与他说过朝堂上的事,许七安留了个心眼,今早去打更人衙门找魏渊探口风,才知道这不是一场寻常的争斗。 元景帝要动王首辅。 “对我来说其实是个机会,二郎虽然和王小姐眉来眼去,却并没有进入王首辅的视线里。而且,云鹿书院学子的身份,以及我的缘故,他很难在官场更进一步,除非投靠王首辅。 “但王首辅出身国子监,天生抗拒云鹿书院学子。现在,不正是一个机会么。我手头掌握着很多官员和曹国公贪赃枉法的罪证,这些政治筹码本来就是一部分要给魏公,一部分给二郎。 “现在不正好有用武之地吗,而且,如果能收获王首辅的人情,对我查元景帝帮助很大。我正好想进吏部案牍库查卷宗。 “我已经向魏公坦白了曹国公密信,他又说不管这事,暗示已经很明显了。魏公最近似乎对朝堂之事比较消极?他又在谋划什么东西?” 许二郎一脸沮丧的回府用膳,刚穿过前院,就看见幺妹骑在一柄刀上,在小院里盘旋飞舞,笑出猪叫声。 娘和玲月在底下担忧的看着,时不时尖叫一声,一叠声的说:小心些,小心些! 婶婶气道:“许宁宴,你赶紧让你的破刀下来,铃音要是摔伤了,看老娘怎么教训你。” 婶婶掐着腰,站在院子里,朝着前厅喊。 “娘,刀怎么会飞?”许玲月有些惊奇,有些害怕。 “谁知道呢,一准儿是你大哥施的妖法。”婶婶说。 娘俩见过踩着飞剑高来高去的李妙真,只当这没什么大不了,但许二郎见到这一幕,整个人都愣住了,呆住了。 “绝,绝世神兵”许二郎喃喃道。 这时,许七安从前厅走出来,招呼道:“太平,下来。” 太平刀降低高度,悬停不动,婶婶立刻把宝贝女儿抢过来,啐道:“什么破刀。” 说完,她就看到许新年三步并作两步,停在太平刀前,双眼发直的伸出手,似是想握住刀,但又不敢,整个人无比激动。 许二郎作为儒家正统体系出身的读书人,自然识得绝世神兵。 见儿子这般姿态,婶婶狐疑道:“二郎,这刀有什么问题?” 许二郎喃喃道:“此刀绝世罕见,价值连城,不,这是无价之宝。” 无价之宝?!婶婶怦然心动,惊讶的打量着太平刀,试探道:“那到底值多少银子?” 婶婶需要一个具体的数目来衡量它的价值。 “这么说吧,大哥如果把它拿去换爵位,至少能换来伯爵,换个侯爵都有可能。” 侯爵仅次于公爵,在大奉公爵差不多是异性爵位的巅峰。 婶婶张了张小嘴,再看太平刀时,就像看亲儿子,不,比亲儿子还要灼热。 “我还要玩。”许铃音攀爬太平刀。 “去,死孩子,这么金贵的东西,碰坏了老娘打死你。”婶婶一巴掌拍开小豆丁。 许七安微笑的看着这一幕,喊道:“二郎,你进来,我有事与你说。” 许二郎进了前厅,坐在桌面,然后,他的视线被放在桌上的一叠密信吸引,不是临安派人送的密信,而是曹国公私宅搜出来的密信。 “王首辅的遭遇我已经知道了,二郎,如果你有能力帮他渡过难关,你会施以援手,还是冷眼旁观?” 闻言,许新年微微皱眉,坦然道:“我担心思慕,但对王首辅的遭遇,本身并无多大感触和焦虑。而如果没有思慕,我现在大概会和大哥把酒言欢。” 大奉好女婿许七安心里吐槽,笑道:“但如果你能帮忙,相信王首辅会愿意接纳你,至少,不会抵触你。” 说着,他指了指桌上的密信。 带着疑惑,许二郎翻开密信,一份份看过去,他先是瞳孔微缩,露出震惊之色,然后是激动,双手微微颤抖。 这些密信如果如果落在有能力的人手里,成为其手中的利器。那么,不知道多少京官会因此获罪,整个京城官场会迎来大地震。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就是这些密信会被统统毁掉,因为牵连到的人实在太多。 “这些密信,我只能给你一小部分,我们需要挑选出几个对王首辅有用的人。”许七安把密信逐一摆开。 所谓有用的人,不能王党,不能是袁雄一流。后者有皇帝撑腰,这些密信对他们无法造成致命效果,至少现在的局面里,无法一击毙命。 很快,兄弟俩挑出了八个人物。既位高权重,又不属前两者。 “散值后,你去一趟王府,把这些密信亲手交给王首辅,记得,要先去找王小姐,由她引荐。” 大哥的意思是要我向王首辅暗示我与思慕的关系许新年“嗯”了一声,刚揣好密信,就看见大哥撩起袖子。 “大哥这是要作甚?” “揍你!” 砰! 许二郎俊美的脸蛋挨了一拳,惨叫着摔倒,许大郎顺势骑上去,左右开弓。 “大哥,别打脸啊”许二郎惨叫。 “不打脸,怎么显示出你的牺牲呢,怎么让王家小姐感动呢。你为了救老丈人,不惜和大哥反目成仇。” “这,这会不会有些卑劣?” “这不是卑劣,这是套路。来,摆好姿势,大哥再揍几拳。” 景秀宫。 临安府那边很快传回来消息,没有回信,只有一句:我知道了。 太子看了一眼临安,摸摸鼻子,感慨道:“看来是指望不上了,倒也真实,不当官了,知道自己惹怒父皇了,就懒得经营咱们兄妹这边的关系咯。” 临安被他说的眼圈一红。 陈妃皱着眉头,训斥道:“少说几句,他不帮忙也正常,魏渊再倚重他,就能听他的?” 太子无奈道:“我知道,只是他的态度让人不悦。” 临安嘴唇紧抿,闷闷道:“我回韶音宫啦。” 王府。 内厅里,气氛有些凝重。 王思慕陪坐在王夫人身边,柔声说着闲话,试图缓解母亲的焦虑。 在户部任职的王家大公子一发不言的喝着茶,经商的王二公子性子急躁,于厅内团团乱转。 “大哥,我听相熟的朋友说,陛下这次要对我们王家赶尽杀绝?”王二公子边走边说,语气急促。 王夫人眼里忧虑更重,用求证的目光看向长子。 王大公子放下茶杯,声音沉稳:“是有些麻烦,袁雄和秦元道列了不少罪证,其中最麻烦的一件是私吞军饷。 “还记得前户部侍郎周显平吧,他是父亲的人,也确实私吞了军饷。抄家时,周府上下竟只有几千两。银子哪去了?都说在我们王家。” “简直一派胡言。”王二公子气的咬牙切齿。 王大公子捏了捏眉心,有些疲惫的叹口气: “以前父亲简在帝心,自是无碍,楚州屠城案时,父亲把陛下得罪的太狠了,这才是问题的结症。” 王夫人忧心忡忡道:“这该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王思慕连忙安慰母亲,旋即蹙眉道: “你俩少说几句,若不能想出应对之策,便不要在这里倒苦水,除了增添母亲的忧虑,还有什么?” 她接着安慰母亲,柔声道:“爹担任首辅十多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他心里有数的。这不是在书房与叔伯们商议了吗。” 王大公子看了眼妹妹,摇摇头,以前固然有过危机,但从未如这次一般凶险,与政敌斗,和与陛下斗,是一回事? 正说着话,管家匆匆来报,扫了眼厅内众人,看向王思慕:“小姐,许大人在外头,想见您。” 王二哥冷笑道:“什么时候了,还有闲情谈情说爱?” 王夫人和王大公子纷纷皱眉。 那许二郎和自家闺女走的近,他们是知道的,王思慕个性极强,聪慧过人,家里除了王贞文,谁都驾驭不住。 所以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任由她去。 但现在王家遭了危机,许二郎还频繁上门,莫名的让人生厌。 王思慕斜了眼二哥,盈盈起身,道:“引他去外厅。” 她拍了拍母亲的手背,径直离开,穿过内院,走过曲折的廊道,王大小姐在会客厅见了许二郎。 他坐在椅子上,以袖遮面,闪闪躲躲。 “二郎这是怎么了?”王思慕探头探脑看了一会儿,都被他躲掉。 “无妨” 许二郎说道:“我是来给你送东西的。” 说着,另一只手指了指茶几,王思慕才发现茶几上摆着一摞信件。 王思慕带着好奇,展开信件看了几眼,娇躯一颤,漂亮的大眼睛布满震惊。 “这,这些密信,二郎从何处得来?”她微张小嘴,花容失色。 “从我大哥处得来。”许二郎回答。 许七安那里拿来的?他是魏渊的心腹,怎么可能帮我爹王思慕眸子一转,再看许二郎躲躲闪闪的模样。 心里顿时一沉,劈手拽开他的衣袖。 “啊” 王思慕惊叫一声。 只见许二郎脸颊肿胀,鼻梁淤青,嘴唇破了几道口子,一副被人痛殴后的模样。 “是你大哥打的?因,因为这些密信?”王思慕嘴唇颤抖。 “是我自己摔的。”许二郎矢口否认。 王思慕眼泪“唰”的涌了出来,啪嗒啪嗒,断线珍珠似的。 “他,他竟把你打成这样”王大小姐泣不成声。 大哥的套路真管用啊许二郎心里感慨,嘴上解释:“真是我自己摔的。” 他没有浪费时间,说道:“这些密信是大哥给的,但他有条件,我需当面和首辅大人说。” 王思慕从袖中取出锦帕,细细擦干泪痕,看着许二郎的目光,充满爱意。 她点了点头:“我这便带你过去。” 宽敞的书房里,檀香袅袅浮动,王首辅捧着茶,凝眉不语。 武英殿大学士钱青书,建极殿大学士陈奇,刑部孙尚书等心腹齐聚一堂,神色凝重。 “看陛下这意思,再过几日,就轮到我们了?”钱青书沉声道。 建极殿大学士陈奇脾气暴躁,拍着桌子怒骂:“楚州屠城案本就是淮王丧心病狂,岂可容忍?老夫大不了致仕。” 吏部尚书冷哼道:“你若致仕,岂不是正中姓秦的下怀。” 王首辅坐在主位,品尝香茗,默默听着同僚们争吵。老人宦海沉浮半生,从未有过气急败坏之时。 见争吵声稍息,王首辅问道:“魏渊那边什么态度?” “吃了个闭门羹。”钱青书沉着脸。 “不意外。”王首辅点头:“陛下还要用他,魏渊的作用可比我们强多了。” 吏部尚书冷笑道:“陛下会容忍他一家独大?” 王首辅喝了口茶,语气沉稳:“很多年前,我就觉得他厌倦朝堂争斗了,他想重新掌兵。我没料错的话,淮王的死,有他的功劳。 “孙尚书,你执掌刑部,要把好关,不能让大理寺和都察院把罪定下来。” 刑部孙尚书点头。 “徐尚书,我知道你拥戴太子,支持太子,正好借这个机会联络一下其他太子党。” 吏部尚书点头。 接着,王首辅语气平静,环顾众人:“致仕也没什么不好,就当急流勇退,总好过惨淡收场。再者,致仕后可以起复,君子要学会趋利避害,当退则退。” 这时,敲门声传来,王思慕轻柔悦耳的嗓音响起:“爹,女儿有事求见。” :回来了,继续码下一章。这章手机码了一半,错字可能有点多,帮忙捉虫。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九十三章 见临安 王贞文眉头微皱,沉声回应:“进来!” 他知道以嫡女的识大体,没有要事,不会在这个时候打扰。 书房门推开,王思慕站在门口,盈盈施礼,姿态拿捏的恰到好处:“爹,许大人有紧急的事求见。” 以为王思慕口中的“许大人”是许七安的孙尚书等人,眼睛猛的一亮,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这根搅屎棍虽然讨厌,但他搞事的能力和手段,早就赢得了朝堂诸公的认可。 许七安这时候拜访王府,是何用意? 王贞文亦是精神一振,道:“请他进来。” 王思慕扭头,看向一侧,几秒后,鼻青脸肿的许二郎从门侧走出来,跨入门槛,作揖道:“下官见过诸位大人。” 原来是他钱青书等人摇摇头。 许辞旧是极不错的人才,学识、胆识都出类拔萃,但比起他大哥,委实差了太多。 许辞旧在他们眼里,是很优秀很有潜力的后辈。而许七安在他们看来,则是一个让人头皮发麻的对手。 分量不可同日而语。 王贞文眼里闪过失望,旋即恢复,颔首道:“许大人,找本官何事?” 许新年从袖子里摸出一叠密信,健步行到桌边,推给王首辅:“这些东西,想必对首辅大人有用。” 王首辅扫了一眼,不甚在意的拿起,翻看一眼,目光倏地凝固。 他迅速扫完第一份密信,有些迫不及待的展开第二封,第三封 尽数看完后,王首辅保持着坐姿,一动不动,像是发呆,又像是在思考。 刑部孙尚书和大学士钱青书对视一眼,后者身子微微前倾,试探道:“首辅大人?” 吏部尚书等人也在交换眼神,他们意识到这些信件非同一般。 王首辅把几份密信收拾了一下,递给最近的孙尚书,见他伸手来拿,忙叮嘱道:“注意些。” 孙尚书一愣,似乎有些错愕,点点头,而后注意力集中在信件上,展开。 看着看着,他徒然僵住,微微睁大眼睛。 沉默了几秒,忽然有些急促的展开其他信件,动作粗鲁又急躁,看到王首辅眉毛扬起,生怕这老小子弄坏了信件。 而孙尚书的表现,落在几位大学士、尚书眼里,让他们愈发的好奇和困惑。 迫切的想知道信件里记载着什么。 “好,好啊!有了这些东西,我们不需要退让利益,就能拉拢一大批势力。陛下不是想查吗?呵,就算查到明年,他也查不出东西。” 孙尚书冷笑连连。 “给本官看看。” 吏部尚书率先抢过信件,展开,十几秒后,他激动的连说三声“妙”。 “我想过搜罗袁雄等人的罪证来反击,但时间太少,而且对方早已处理了首尾,路子行不通。这,这正是想瞌睡就有人送枕头。” 书房里,大佬们逐一看完信件,一改之前的沉重,露出振奋笑容。 王思慕站在门口,静静的看着这一幕,父亲和叔伯们从脸色凝重,到看完信件后,振奋大笑,她都看在眼里。 虽然信件是属于许七安的,但二郎送信的人情,父亲怎么也不可能无视的她悄然松了口气,对自己的未来愈发有了把握。 王首辅收回信件,放在桌上,然后注视着许二郎,语气温和:“许大人,这些信件从何处而来?” 孙尚书、徐尚书,以及几位大学士,纷纷看向许二郎。 许二郎作揖道:“家兄处。” 果然是他孙尚书心情复杂,复杂到连自己都不知道是何感受。毫无疑问,他是恨许七安的。 桑泊案中结下的梁子,那小兔崽子几次三番与他作对,最绝的一次是写诗骂他,把他钉在耻辱柱上。 对,不是绑架他儿子,是写诗骂他。 按照官场规矩,这是要不死不休的。事实上,孙尚书也恨不得整死他,并为此不断努力。 直到云州屠城案,是一个转折点。 有些人就是这样,你恨不得他死,却难免会因为某些事,由衷的敬佩。 而现在,王党危急存亡关头,许七安竟送来了如此重要的东西,要知道,这东西落入他们手里,这次的危机相当于有惊无险。 这份人情很大,孙尚书偏偏无法拒绝。 钱青书等人既惊讶又不惊讶,这些密信是曹国公留下来的,而曹国公死在谁手里? 惊讶则是不相信许七安会帮他们。 王首辅吐出一口气,脸色不变:“他想要什么?” 许二郎作揖:“等明日解决了朝堂之事,大哥会亲自拜访。” 王首辅沉吟几秒,颔首:“好。” 这时,王思慕轻声道:“爹,为了要到这些信件,二郎和他大哥差点反目,脸上的伤,便是那许七安打的,二郎只是不居功罢了。” 王首辅一愣,细细的审视着许二郎,目光渐转柔和。 钱青书等人看一眼许二郎,又扭头看一眼王思慕,神色颇为怪异。 都是官场老油条,立刻品出很多信息。 那许七安如果不愿意,许辞旧便是豁出命也拿不到,他退出官场后,在有意识的给许家找靠山钱青书想到这里,心头一热。 在他看来,许七安愿意投来橄榄枝是好事,尽管他是魏渊的心腹,尽管魏渊和王党不对付,但在这之外,如果王党有需要用到许七安的地方,凭借许新年这层关系,他肯定不会拒绝,双方能达成一定程度的合作。 许七安是一件趁手的,好用的工具。 京察之年后,绝大部分朝堂诸公都有类似的概念。 王党若能掌握这件工具,将来肯定有大用。 此子唇枪舌剑极是厉害,若是能扶持上去,将来骂架无敌手,嗯,他似乎和思慕侄女有暧昧最关键的是,收了许辞旧,许七安这个工具就能为我们所用吏部徐尚书沉吟着。 其他人的念头都差不多,迅速权衡利弊,揣测许新年和王思慕的关系。 王首辅咳嗽一声,道:“时候不早了,把密信分一分,咱们各自奔走一趟。” 他没再看许新年一眼。 王思慕赶在黄昏前,把许新年送出了皇城,送了一大堆治跌打的药酒、药粉给许二郎,回府后,听见大哥二哥还有母亲在厅中说话。 王二哥语气颇为轻松的说道:“爹和叔伯们似乎有了对策,我看他们离去时,脚步轻盈,眉宇间不再凝重。我追出去问,钱叔说不用担心。” 王大哥笑道:“爹还刻意让管家通知厨房,晚上做油炸肉,他为了养生,都很久没吃这道菜了。” 王二哥一击掌:“这说明爹心事尽去,浑身轻松。” 王夫人在旁听着,也露出了笑容:“思慕说的对,你们爹啊,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莫要担心。” 看见王思慕进来,王二哥笑道:“妹子,爹刚出府,告诉你一个好消息,钱叔说找到破局之法了。” 顿了顿,他旋即说道:“那小子呢?二哥想借这个机会试探他一番,看是不是能共患难的。你带我找他去,我就说王府遭逢大难,前途渺茫,看他对你会是怎样的态度。” 他说的正起劲,王思慕冷淡的打断:“比起只会在这里夸夸其谈的二哥,人家要强太多了。” 王二哥瞪眼睛:“妹子,你怎么说话的?” 王大哥心情很好,乐意捧一下二弟,微笑道: “云鹿书院的读书人,品性是值得放心的。不过你二哥也是一番好意,他要试,便由他试吧。” 王思慕抿了抿嘴,坐下来喝了一口茶,徐徐道:“爹和叔伯们的破局之法,便是朝中几位大人贪赃枉法的罪证。” “你怎么知道?”王大哥一愣。 “因为这是许二郎带来的,他为此付出了巨大的代价。”王思慕既甜蜜又心疼。 “那许二郎带来的”王二哥喃喃道。 “这,这是一笔丰厚的筹码,他就这样贡献出来了?”王大哥也喃喃道。 王夫人看着两个儿子的脸色,意识到女儿中意的那个许家小子,在这件事上做出了举足轻重的贡献。 接下来的三天里,京城官场暗流汹涌,起先,中立派冷眼旁观王党遭受皇权倾轧,王党上下人心惶惶。袁雄和秦元道代表的“皇权党”则磨刀霍霍。 但随着事态的发展,先是大理寺选择了投靠王党,联合刑部洗白入狱的王党官员,与都察院展开拉锯战。 随后,六科给事中不少人倒戈,弹劾秦元道和袁雄党同伐异,滥用职权。战火一下烧到两人头上。 紧接着,勋贵集团中也有几位实权人物上书弹劾袁雄、秦元道。 短时间内,各路人马跳出来力保王党,而刑部和大理寺卡着“王党犯官”,审不出结果,也就断了袁雄等人的后续计划。 审又审不出结果,朝堂上弹劾奏章如雨,官场上开始流传元景帝在秋后算账的流言,当初逼迫他下罪己诏的人,统统都要被清算。 一时间人心浮动,流言四起。 这还没完,六科给事中和张行英为首的御史们,宛如嗅到血腥味的鲨鱼,兴奋的上书弹劾,弹劾元景帝狭隘报复,有损皇室体面、皇帝威严。 给事中最开心的事就是挑皇帝的错,然后写奏折喷他。这代表着他们是忠臣,同时还能迅速出名,在官场、士林博取名望。 到了第五天,元景帝在寝宫大发雷霆之后,叫停了此事,释放被关押的王党成员。 袁雄被降为右都御史,原右都御史刘洪接任其位。 兵部侍郎秦元道气的卧床不起。 这天休沐,全程旁观朝局变化的太子,以赏花的名义,迫不及待的召见了吏部徐尚书。 东宫,花园里。 太子坐在凉亭中,抿了一口小酒,问道:“这几日朝局变化令人咋舌,本宫至今没看明白,请徐尚书为本宫解惑。” 吏部徐尚书既是王党,又是太子的支持者,召他来最合适不过。 徐尚书穿着常服,吹着花园里微凉的风,带着淡淡的花香,有些惬意的笑道: “此事倒没什么大玄机,前阵子,翰林院庶吉士许新年,送来了几封密信,是曹国公留下的。” 当即,把事情原原本本的告之太子。 太子呼吸略有急促,追问道:“密信在何处?是否还有?一定还有,曹国公手握大权多年,不可能只有区区几封。” 倘若他能拿到那些密信,势力将大涨,太子之位愈发稳固。 “微臣也是这般认为,可惜那许七安是魏渊的人”徐尚书笑了笑,没有往下说。 太子念头一下子活泛,王党拿不到,不代表他拿不到啊。 现在想来,临安当初那封信是起到作用的,不然,许七安何必借堂弟之手,把密信转交给王首辅? 许七安不回信,是在避嫌,毕竟他身份敏感。 我得去一趟韶音宫,让临安想办法联系许七安,探探口风,也许能从他那里拿到更多密信太子只觉得酒水寡淡,屁股如坐针毡。 耐着性子,又和徐尚书说了会话,把人给送出宫去。 他立刻转道去了韶音宫。 韶音宫。 用过午膳后,临安睡了个午觉,穿着单衣的她坐起身,慵懒的舒展腰肢。 炎炎夏季,衣衫单薄,她虽谈不上胸怀伟岸,但规模其实不小,只是和怀庆一比,就是个杯伤的故事。 舒展腰肢时,露出一小截雪腻的细腰。 水蛇腰曲线优美,两个腰窝性感可爱。 在宫女的服侍下穿上繁复华美的宫裙,茶水漱口,洁面之后,临安摇着一柄美人扇,坐在凉亭里发愣。 被许七安拍过臀的贴身宫女,捧着话本念着,趁着换气的间隙,她偷偷打量一眼公主殿下。 相比起前几日的郁郁寡欢,殿下近来恢复了许多,但仍有些无精打采。 “你说,书中的小姐如果不是大户人家的女子,那穷酸书生还会喜欢她吗?”临安轻轻摇着扇子,出神的望着远处,冷不丁的问道。 宫女想了想,道:“会吧,毕竟书生带她私奔了。” 临安摇摇头,轻声说:“可有人告诉我,书生是故意带富家千金私奔的,这样他就不用给天价彩礼,就能娶到一个如花似玉的媳妇。真正有担当的男人,不应该这样。” 宫女就问:“那应该怎么样?” 临安抬起头,有些凄婉的说:“本宫也不知道,本宫以前认为,是他那样的” 这时,侍卫从外头走来,停在不远处,抱拳道:“殿下,翰林院庶吉士许新年求见。” 临安愣了一下,隔了几秒才想起许新年是那人的堂弟。她眉头微皱,自己和那位庶吉士素无交集,他能有什么事求见? 沉吟几秒,道:“你去接他进宫。” 一刻钟后,穿着天青色锦衣,踩着覆云靴,金冠束发,易容成小老弟模样的许七安,随着韶音宫的侍卫,进了会客厅。 裱裱在案后端坐,挺着小腰杆,一本正经,吩咐宫女上茶,语气平淡的说道:“许大人见本宫何事?” :这是昨天的,码出来了。错字明天改,睡觉。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九十四章 索要报酬 恍然间,许七安仿佛回到了初识临安的场景,那会儿她也是这样,像一个高贵的金丝雀,漂亮而高傲。 这是她面见外人时一贯的态度。而后来,她就开始叽叽喳喳起来,展露出单纯活泼的一面,明明战五渣,却像个好斗的小母鸡。 就像公主脱下沉重的甲胄,让你见到了里面的小女孩。 临安还是临安,一直没变,只不过我是被偏爱的许七安模仿着许二郎的声线,行了一礼,道: “下官是受兄长所托,来探望殿下。” 临安保持高冷矜持的姿态,多情的桃花眸子,黯了黯,声音不自觉的柔弱起来:“他,他自己不会来吗。” 许七安摇头:“殿下这话说的,大哥他怎么敢来见你,他刚踏入宫中,或者皇城,陛下转头就能砍了他。” 就算不来见我,为什么连回信都不愿意临安轻轻点头,轻声道:“你大哥,近来可好?”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眼神专注,表情认真,并非客套性质的问候,而是真的在乎许七安近来的状况。 临安是个情绪化的姑娘,你逗她,她会咯咯咯的笑。你捉弄她,她会张牙舞爪的挠你。不像怀庆,智商太高,清清冷冷。 你逗她,只会自己尴尬。 所以,许七安忍不住就想欺负她,逗弄道:“大哥啊,近来可好了,每天除了修炼,就是四处玩,前阵子刚去了趟剑州。” “那就好,那就好” 临安矜持的点点头,抿了抿嘴,像一个不甘心的小女孩,试探道:“他,他这几天有没有提及最近的朝堂之争?嗯,有没有为此烦恼?” 她还想问,有没有去求过魏渊? 但考虑到许二郎平日里在翰林院当值,未必知道这些事。 不过,如果许七安真的把她的请求记在心里,肯定会多方打听,思考计策,而在朝当官的许二郎,肯定是询问的对象之一。 见她一副期待的模样,许七安摇头:“大哥已经不是银锣了,他说懒得管朝堂之事。殿下为书趣阁 shu何突然问起?” “本,本宫只是随便问问。” 临安勉强一笑,她感受到了男人的敷衍,感受到了他的疏远和冷淡,心里一下子变的很难过,很沮丧。 她记得许七安说过,要一辈子给她做牛做马,尽管那些话有玩笑成分,但他展露出的,对她的重视,在当时的临安看来是不打折扣的。 一个你青睐的男人,把你放在心里重要位置,这是开心且幸福的事。 可突然间,你发现那个男人之前说的话,做的事,可能是敷衍的,是骗人的。他现在根本不把你当一回事。 鼻子酸涩,泪水差点滚下来,临安心里刺痛,强撑着说:“本宫乏了,许大人若是没其他事” 话没说完,宫女踏着小碎步进来,声音清脆:“太子殿下来了。” 临安有些慌乱的低下头,收拾一下情绪,再抬头时,笑吟吟的不见悲伤,忙说:“快请太子哥哥进来。” 太子怎么来了,别到时候把我赶走,那就完犊子了,裱裱恨死我了许七安有些想骂娘。 锦衣华服的太子殿下大步而入,最先注意到的不是临安,而是许七安,这就像漂亮女人最先注意的永远是比自己更漂亮的同性。 太子现在也有这种感觉。 虽然身为储君,身份高贵,自身血统优异,皮相极佳,但和这位庶吉士相比,就有点泯然众人。 尤其他今天穿着天青色华服,贵气傲气半点不输自己,而精气神则胜自己许多。 “许大人也在啊。” 太子面带微笑,转头就把那点小不快抛弃,只是有点诧异,他不记得胞妹和许新年有什么交集。 正好,他是许七安的堂弟,我先把他拉拢到阵营里,届时,许七安还能不买我的账? 太子当即入座,热切的与许新年展开交谈。 闲谈之后,太子不经意般的把话题带到朝堂之事,笑道: “打眼了,打眼了,原以为王党这次要伤筋动骨,没想到事后竟有反转,袁雄被降为右督察御史,兵部侍郎秦元道气的卧病在床” 他开了个头,然后看着许七安,期待他能顺着话题说下去。 喜欢指点江山,点评朝堂之事,是年轻官员的通病。尤其是初出茅庐的新科进士。 许七安笑容平淡,随口敷衍:“朝堂之争,波诡云谲,发生什么样的反转都有可能。” 临安百无聊赖的听着,她现在只想一个人静一静,但这里是韶音宫,身为主人,她得陪席,自行离场丢下“客人”是很失礼的事。 看来还是有戒心太子目光一闪,不再打机锋,开门见山道: “本宫听说,王党之所以能集结群臣,顺利过关,全是许大人的功劳。” 裱裱猛的扭头,直勾勾的盯着许七安。 太子殿下真是王牌捧哏许七安瞄了一眼临安,不动声色的回应:“并非我的功劳,是我大哥的功劳。” 果然,临安听了他的话,呼吸猛的急促一下:“许大人,你说什么?什么叫都是你大哥的功劳,前,前阵子的朝堂争斗,许,许宁宴他也有参与?” 太子接过话题,说道: “临安,你还不知道吧,据说曹国公生前留下过一些密信,上面写着他这些年贪赃枉法,私吞贡品等罪行,哪些人与他合谋,哪些人参与其中,写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许七安不知从哪里得到了这些罪证,正是因为这些罪证,王党才能度过这次危机。为兄说的这些都是机密,临安千万不要外传。” 临安身子微微前倾,她目光紧紧盯着许七安,一眨不眨,语气急促: “狗许宁宴为何要帮王党?” 她能感觉到,自己心脏砰砰的狂跳,就像心心念念盼着某件事,却又害怕看到结果。既忐忑又期待。 哈,临安心跳这么快?我要是说:大哥是为了和王首辅结盟,她会不会当场哭出来? 许七安笑道:“大哥说,因为临安殿下派人来传话了,临安殿下要做的事,他会竭尽全力的去完成,哪怕已经不是银锣,那么能力有限。” 为了我,为了我临安喃喃自语。 她就像迷失在荒野里的路人,看见了灯光,心忽然安定了,眼睛弯了,嘴角翘了。 那种发自内心的喜悦,藏也藏不住。 太子瞟了眼霍然间明媚如花的胞妹,面不改色,转而发出邀请:“明日本宫在宫外设宴,许大人能否赏脸?” 太子露出笑容,见“许新年”没有离开的意思,心想,待明日再与临安说也不迟。 当即起身,道:“本宫闲来无聊,过来坐坐,还有事务处理,先行一步。” 临安起身,与许七安一起送太子出院,目送太子离去的背影,她昂了昂圆润的下颌,浅笑道: “许大人还有事么?” 许七安用自己的声音,细若蚊吟道:“殿下,卑职想死你了。” 临安娇躯骤然僵硬,多情的桃花眸里,闪过惊喜、愕然和激动,圆润白皙的脸蛋涌起醉人的红晕。 浓密的睫毛扑闪了几下,按捺住喜悦和激动,强行镇定,道:“许大人,本宫还有好些事要问你,进屋说。” 返回会客厅,她声调平静的吩咐道:“你们都退下。” 侍立在厅里的宫女行了一礼,退出会客厅。 待人退去,裱裱立刻变脸,掐着小腰,瞪着眼儿,鼓着腮,气冲冲道:“狗奴才,为什么不回信?为什么不来看本宫?” “殿下是不是想我想的牵肠挂肚,想的茶饭不思,夜不能寐?”许七安不再伪装,笑嘻嘻的说。 “你,你不要胡说八道,本宫才会想你呢。” 临安连忙否认,她是未出阁的公主,是冰清玉洁的临安,肯定不能承认思念某个男人这种羞耻的事。 许七安盯着她,柔声道:“可是,我想殿下想的茶饭不思,想的夜不能寐,恨不得插上翅膀,飞进宫来。 “就算陛下弯弓,把我射下来,只要能见到殿下,我也死而无憾。” 裱裱的俏脸,唰一下红了,面红耳赤,她结结巴巴的说:“你你你你不能这么跟本宫说话。” 她忽然有种心慌意乱的感觉,这么大胆露骨的表述,是她从未经历过的,她感觉自己是被逼迫到墙角的小白鼠。 “殿下,来,我与你说说这几天在剑州的趣事。” 许七安抓住她的小手,拉着她在案边坐下。 临安小小的抗拒了一下,便任由他牵着自己的手,微微低头,一副窃喜的姿态。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很快到了用午膳的时间。 直到宫女站在院子里呼唤,临安才意犹未尽的停下来,她太需要陪伴了。 “午膳不能留你在韶音宫吃,明日我便搬去临安府,狗奴才,你,你能再来吗?”她柔媚的眼波里带着期待和一丝丝的恳求。 “我会的。”许七安捏了捏她柔软的小手。 临安顿时笑起来,有着动人心魄的娇媚,她是个内媚的姑娘。 “你等下,我有东西给你。” 她提着裙摆起身,离开会客厅,许久后,让宫女们捧着一盘盘的金银玉器返回。 “你们先退下。” 挥退宫女后,她叽叽喳喳的说:“你而今没了官身,我也不知道你有没有其他谋生手段,多备些金银总是好的。韶音宫里值钱的物价很多,我也用不着。 “怀庆说,你今后可能会离开京城,我,我也不知道以后能不能再见到你” 她没有说下去,看了他一眼,其实想再看看他的模样,但他现在易容成堂弟的样子。 这里是韶音宫,是皇宫,又不能任性的让他解除伪装。 临安只好把期盼放在心里。 “对了,这个话本挺有意思的,你,你拿回去看看吧。”犹豫半晌,她鼓足勇气,把藏在袖子里的话本取了出来。 许七安把东西收拾了一下,装入地书碎片,迈步走到厅门口,略作犹豫,伸手,在脸上抹了片刻。 “殿下!” 他含笑回身。 天青色的锦衣,绣着浅蓝色的回云暗纹,环佩叮当,束发的是一个镂空金冠,脚踏覆云靴。 临安一时有些痴了。 次日,许七安和许新年,乘坐王家小姐的马车,进入皇城,由车夫驾着驶向王府。 许七安坐在铺羊毛的软塌上,手里翻看话本。 “情天大圣,什么乱七八糟的书,大哥怎么看起这些闲书来了。”许新年好奇道。 大哥这个粗鄙的武夫,可是从来不看书的。 “书里说的是一个妖族的小人物,爱上天界公主的故意。因为这是不被允许的爱情,所以妖族小人物被贬下凡间,做牛做马。后来妖族小人物杀上天庭,把公主抢回凡间,两人一起过着粗茶淡饭日子的故事。” 许七安笑容有些复杂。 这是临安给他的话本,暗示什么,不言而喻。 谈话间,马车在王府门外停下来。 王府的管事早在府门候着,等马车停下,立刻引着两人进了府。 许新年留在会客厅,由王思慕陪着说话。许七安敏锐察觉到王大小姐看他的目光,透着几分埋怨。 你这是怪我痛殴了你心上人么,呸,我打我自己的小老弟关你什么事他心里吐槽,随着管家,一路来到王首辅的书房。 奢华宽敞的书房里,头发花白的王首辅,穿着深色常服,坐在桌案后,手里握着一卷书。 “首辅大人。”许七安作揖。 “许大人请坐。” 王首辅放下书卷,略显沧桑的双眼望着他,面带微笑:“许大人是习武之人,老夫就不和你卖关子了。” 不是,你这句话明显透着对武夫的鄙夷啊许七安心说,他今日来王府,是向王首辅索要“报酬”的。 “有什么是老夫能够帮忙的,许大人尽管开口。” 许七安措辞片刻,说道:“两件事,第一,我要去一趟户部的案牍库,查阅卷宗。第二件事,有一桩旧案,想询问王首辅。” :书评区有裱裱的升星活动,大家可以先去回复帖子,然后再给裱裱比心,送礼,写大事记,都可以为裱裱增加星耀值并领取币。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九十五章 消失的起居郎 “你去吏部案牍库做什么?”王首辅眉头微皱。 “查一个人。” 许七安吹了口茶沫,边喝茶,边悠悠道:“放心吧,我不会闹出什么幺蛾子,首辅大人无需担心。” 王首辅点点头,案牍库里能闹什么幺蛾子,最糟糕的情况就是烧卷宗,但这样对许七安没有好处。 他只是好奇许七安想做什么。 “我在查案。”许七安说。 查案?他已经没有官身,还有什么案子要查王首辅眼里闪过好奇和诧异,沉吟片刻,淡淡道: “老夫能听一听?” “当然,说起来,这件事还和首辅大人有关。”许七安微笑。 王首辅一愣,原本松弛的坐姿悄然变的笔挺,脸色略显严肃,似乎进入议事状态。 然后,他看见许七安的袖子里滑出一封密信,掌心轻轻一托,密信飘落在他面前。 怀着困惑的心情,王首辅展开信件,他先是一愣,继而眉头紧皱,似乎回忆着什么,最后只剩迷茫。 王首辅把信件放在桌上,望着许七安,“老夫,不记得了” 果然!许七安沉吟道:“那信中的苏航,首辅大人有印象?” “老夫对此人,同样没有印象。” 王首辅摇头,说完,眉头紧锁,有个几秒,然后看向许七安,语气里透着郑重:“许公子,你查的是什么案子,这密信上的内容是否属实?” 他并不记得当年与曹国公有过这样的合作,对信件的内容保持怀疑。 许七安想了想,于心里权衡之后,决定稍稍透露一些机密,颔首道: “信件的内容准确无误,至于首辅大人为何会遗忘,是因为此事涉及到术士,被遮蔽了天机。所以相关人员才会失去记忆。” 涉及术士,抹去了天机王首辅脸色微变,他意识到情况的严重性,身子微微前倾: “许公子可否说的再清楚一些?” 当即,许七安把苏航旧案说了一遍,只说自己答应一位朋友,替她追查当年父亲斩首的真相。无意中发现了曹国公的密信,从那个被抹去的字迹,以及过往的经验判断,此案背后牵扯甚大,以致于需要高品术士出手,抹去天机。 王首辅听完,往椅子一靠,久久未语。 “司天监有能力遮掩天机的,只有监正。”王首辅捏了捏眉心,像是在询问,又像是自问:“监正这么做的目的何在?” 我怎么知道,这不是在查么许七安摇头。 “老夫给你一份手书,你可以凭此出入吏部。以后需要帮忙的地方,但说无妨。”王首辅凝视着许七安,道: “不过老夫有个条件,如果许公子能查出真相,希望能告之。嗯,我也会暗中查一查此事。” 当年朝堂上发生过一件大事,而那件事被屏蔽了天机,自己这个涉事人毫无印象,遗忘了此事。 能让监正出手屏蔽天机的事,绝对是大事。 许七安点点头,礼貌性的道了声谢。 送走许七安后,王首辅喊来管家,语气平静:“许家二郎还在府上?” 昨日,他与王思慕说过,想留许二郎在家中用晚膳。 “在的,老奴这就喊他过来。” 管家立刻明白了老爷的意思,躬身退下。 俄顷,穿着白色长衫,唇红齿白的许二郎跨入门槛,不卑不亢的作揖:“首辅大人。” 王首辅正提笔,在铺开的宣纸上写字,没有抬头,说道:“二郎的志向是什么?” 这声二郎叫的自然而然,丝毫不显尴尬。 “嗯?” 没等到答复的王首辅抬头,发现许二郎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盯着自己 王首辅嘴角一抽:“好志向。” 他放下笔,看着纸上的字,笑道:“如果不是你大哥仗义出手,老夫恐怕得致仕了。在官场上,最重要的是要懂进退。 “不管你权术如何高明,党羽有多少,坐在龙椅上的那位,能一言决你生死。前首辅能安度晚年,只因为他吸取了前人的教训。” 前首辅?那个只知道贪污银两,逢迎陛下的败类许新年心说。 王首辅继续道:“两百年前争国本,云鹿书院从此退出朝堂。程圣在书院立碑,写了仗义死节报君恩,这些都在向后世子孙表明同一件事。 “君就是君,臣就是臣,拿捏住这个分寸,你才能在朝堂平步青云。” 许二郎皱了皱眉,问道:“若我不愿呢?” 王首辅朗声大笑:“不愿,那你当什么官。” 许二郎作揖道:“学生明白了。” 他饱读史书,很容易就能理解王首辅的话,历朝历代,权臣数不胜数。但如果皇帝要动他,即使手握权力再大,最好的下场也是致仕。 王首辅忽然感慨一声:“你大哥的为人和品性,让人佩服,但他不适合朝堂,莫要学他。” 大哥近日来,常常向我请教,我何须学他?许二郎有些骄傲的抬了抬下巴,道:“学生知道。” 王首辅点点头:“晚上留下来吃饭吧。” 吏部,案牍库。 易容成许新年的许七安,在吏员的帮助下,搬出元景10年新科进士的名单。 出乎意料的是,元景10年的状元竟然是首辅王贞文。 榜眼叫吕安。 探花则是一片空白,没有署名。 找到他了许七安盯着空白处,许久未语。 “那位被抹去名字的起居郎是元景10年的探花,一甲进士,他到底是谁,为何会被屏蔽天机?此人现在是死是活?既然入朝为官,那就不可能是初代监正了。 “只能是当代监正做的,可监正为什么要这么做?没有名字的起居郎和苏航又有什么关系?苏航的名字没被抹去,这说明他不是那位起居郎,但绝对有所关联。” 根据手头已有的线索,他做了一个简单的假设: 当年朝堂上有一个党派,苏航是这个党的核心成员之一,而那位被抹去名字的起居郎,很可能是党派魁首。 这个党派很强大,遭受了各党的围攻,最后惨淡收场。苏航的下场就是证明。 但许七安想不通的是,如果只是寻常的党争,监正又何必抹去那位起居郎的名字?为何要屏蔽天机? 这里面,肯定还有更深一层的隐秘。 “直觉告诉我,这件陈年往事很重要,额,这是废话,当然重要,不然监正怎么会出手屏蔽。唉,最讨厌查陈年旧案,不,最讨厌术士了。钟璃和采薇两个小可爱不算。” 许七安离开吏部,骑着心爱的小母马,哒哒哒的走在街上。 小母马很善解人意,保持一个不快不慢的速度,让许七安可以趁机思考事情,不用专注驾驶。 “当初查桑泊案时,也涉及到了初代监正,史料上毫无记载,最后是冰雪聪明的怀庆,通过五百年前的佛寺衰弱,把线索锁定了青龙寺,让我意识到神殊与佛门有关,与五百年前佛门在中原昌盛有关。 “怀庆的方法,同样可以用在这位起居郎身上,我可以查一查当年的一些大事件,从中寻找线索。” 敲定思路后,他接着思考起元景帝的事。 他之前要查元景帝,仅仅是出于老刑警的嗅觉,认为只是为了魂丹的话,不足以让元景帝冒这么大的风险,联合镇北王屠城。 毕竟魂丹又不是肾宝,三口长生不老,根本不至于屠城。 经历了剑州之行,他愈发肯定元景帝有问题,得气运者无法长生,那老皇帝还在瞎折腾什么? 身为一国之君,他不可能不知道这个秘密,高祖和武宗就是例子。 “现在只能从起居录是寻找蛛丝马迹,而且得是先帝的起居录,如果元景帝真的有秘密,他肯定会处理掉。 “但他无法完全抹去痕迹,比如先帝那里,或许隐藏着什么重要的线索,但又不起眼,或者旁人无法发现,必须是掌握一定情报的人看了才能明白。 “如果先帝那里也没有线索,我就只有找小姨了。小姨教元景帝修道这么多年,不可能一点都看不出端倪吧?” “再然后,就是初代监正的破事了,我得先把许州这个地方找出来。嗯,魏公和二郎会帮忙找,对了,明天和裱裱约会的时候,让她帮忙托口信给怀庆,让她也帮忙查许州。 “要合理的利用学霸们来替我做事。对了,参悟“意”的进度也不能落下,虽然我还没有任何头绪。明天先给自己放过假,勾栏听曲,有点想念浮香了” 事情真多啊许七安骑在小母马身上,有节奏的起伏。 回到许府,远远的看见苏苏坐在屋脊上,撑着一把红色的伞,宛如美艳的山中鬼魅,诱惑着赶山路的人。 不,她本来就是鬼魅。 她们回来了啊许七安跃上屋脊,坐在女鬼身边。 “干嘛!”苏苏没好气的给他一个白眼。 许七安戳了戳她的胸,只听“噗”的一声,破了。 他顿时有些失望:“你也该去司天监找宋卿要肉身了吧?” “呸,登徒子!” 苏苏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胸,啐了他一口,哼哼道: “我才不去要肉身呢,主人说了,现在要了肉身,一准而被你拖进房间里睡了。我觉得她说的挺有道理,所以,等你哪天查明我父亲案子的真相,我就去要肉身。” “你主人纯粹是污蔑我。” “真的?”苏苏狐疑的看着她。 “真的,我在这里也可以睡你,谁说非要拖进房间里。” “去去去。”苏苏啐了他一通。 许七安跃下屋脊,穿过院子,看见伙房外,厨娘在杀鹅。扎着两个包子般发髻的许铃音,蹲在一边眼巴巴的看着。 她师父,南疆来的小黑皮,也蹲在一边看着。 一大一小,对比鲜明。 “铃音,大哥回来了。”许七安喊道。 小豆丁不搭理他,专心致志的看着鹅被杀死,拔毛 她是不是在幻想着从哪个部位开始吃了?这个蠢小孩,眼里只有吃许七安心里吐槽,进了内厅。 李妙真和婶婶坐在堂内说话,桌上摆着几块剩下的晶莹剔透的糕点。 婶婶看侄儿回来,昂了昂尖俏的下颌,示意道:“桌上的糕点是铃音留给你吃的,她怕自己留在这里,看着糕点忍不住吃掉,就跑外面去了。” 许七安猛的扭头,看向门外,笑了起来。 “二郎呢,今儿休沐,你们一起出去的,他为何没有回来。”婶婶探头望着外面,问道。 “王首辅设宴招待他,今儿估摸着不回来了。”许七安笑道。 黄昏后,皇城的城门就关了,许二郎今天不可能回来。 “首辅大人设宴招待他”婶婶大吃一惊。 虽然大郎不久前,毫不留情的揭露了二郎和王家小姐的“私情”,但婶婶没料到进展这么快。 更没料到王首辅竟还设宴款待二郎。 “这门不当户不对的,哎呀,真是”婶婶有些气恼,有些无奈:“娶一个首辅家的千金,这不是娶了个菩萨回来吗。” “婶婶,你是当家主母,这媳妇进了门,就靠你来调教了。”许七安拱火道。 以王思慕的脾性和手腕,将来进了门,天天把婶婶欺负哭,那就有意思了许七安有些期待以后的生活。 婶婶挺了挺胸脯,顾盼自雄,道:“那是自然,就算她是首辅的千金,进了许家的门,也得乖乖听我的。” 李妙真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黄昏,教坊司。 影梅小阁的主卧,传来剧烈的咳嗽声。 丫鬟坐在屋檐下,守着小火炉,听着娘子的咳嗽声从里头传来。 浮香娘子病了有一阵子,半个多月前,影梅小阁就不打茶围了,那会儿起,娘子就卧病在床,日渐憔悴。 妈妈请了好多名医来给浮香娘子看病,但都不见好,慢慢的,妈妈也不再请大夫来了。 从起先的女儿长女儿短,到后来的冷冷淡淡,最后干脆就不来探望了,甚至还调走了院里清秀的丫鬟和护院扈从。 也没必要让他们守着一个只剩半口气的病秧子了不是。 “娘子以前多风光啊,教坊司头牌,第一花魁,许银锣的相好。如今算是落魄了,也没人来看她。许银锣也没了音讯,很久很久没来教坊司了。” “哼,一定是哪个贱人那纸人扎我家娘子。”丫鬟坐在火炉边,一边抹着泪,一边愤愤的想。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九十六章 卖身契 因为李妙真和丽娜回来,婶婶才让厨房杀鹅,做了一顿丰盛美味的佳肴。 烛火通明,内厅的四角摆放着几盆冰块用来驱暑,饭前的甜品是每人一碗冰镇甜酒酿,甜滋滋的,清冽爽口。 小豆丁也捧着一碗咕噜噜的喝,这娃子自从跟着丽娜修行力蛊部的锻体法,饭量更大了,肠胃的消化系统强的可怕。 别说甜酒酿,就算是烈酒,她都能喝好几大碗。当然,这种会让小豆丁怀疑孩生的成人饮料,她是不会喝的。 席间,不可避免的谈论到剑州的事。 许二叔利用自己丰厚的“学识”和经验,给几个晚辈讲述剑州的历史背景,别看剑州最稳定,但其实朝堂对剑州的掌控力弱的可怜。 那里江湖匹夫扎堆,当代盟主曹青阳是你们这些晚辈无法对付的。 婶婶听了半天,找到机会插入话题,说道:“老爷,宁宴那把刀是绝世神兵呢,我听二郎说价值连城。” 许二叔边喝甜酒酿,边点头:“绝世神兵当然价值连城噗!” 他一口酒酿喷在旁侧的小豆丁脸上,瞪眼道: “你一个妇道人家,知道什么是绝世神兵么。宁宴那把刀锋锐无双,但不是绝世神兵,别胡乱听了一个词儿就乱用。” 小豆丁伸出小胖手,抹去脸上的甜酒酿,忍不住舔了口掌心,又舔一口,她默默的舔了起来 婶婶不服气,美眸圆睁,气冲冲道:“二郎是这么说的,它还会飞呢,不信老爷问大郎去。” 许二叔立刻看向许七安,死死的盯着他。 许七安打了个响指,召唤道:“太平!” 咻太平刀飞进厅里,在众人头顶一圈圈盘旋。 许二叔昂着头,表情呆滞的看着太平刀,像一尊不会动弹的石雕。 “真,真的是绝世神兵啊”半晌,二叔叹息般的喃喃道。 “都说了价值连城,以后就是咱们许家的传家宝了。”婶婶喜滋滋道。 “对,对,传家宝,这就是传家宝。”二叔激动的快拿不稳碗。 李妙真低着头,捧着碗,小口吃菜,听着一家子喋喋不休的议论。 她有些羡慕许七安,虽然这家伙自幼父母双亡,总调侃自己寄人篱下,婶婶对他不好。 在许府住了这么久,李妙真看的很明白,这位主母就是心态过于少女,所以欠缺了慈母的气质。但其实对许宁宴真的不差。 就是性格要强了些,许宁宴对她没有尊重之心,她就很生气,嘴上就不说他好,左一句倒霉蛋,右一句混小子。 其实吃穿住行用,一直记得侄儿的那一份。 许二叔性格大大咧咧,一听到妻子和侄儿斗嘴就头疼,所以喜欢装傻,但李妙真能看出来,他其实是家里对许宁宴最好的。 许二郎的性格和他母亲差不多,都是嘴上一套,心里一套。一边嫌弃大哥和父亲是粗鄙武夫,一边又对他们抱着极深的感情。 许玲月的话,李妙真觉得她对许宁宴的仰慕之情太过了,大概以后嫁人就会好多了,心思会放在夫君身上。 至于许铃音,她同样很依赖许七安,下午的马蹄糕含泪舔了一遍,最后还是牙一咬心一横,留给大哥吃了 嗯,这件事不能告诉许宁宴。 “李妙真啊李妙真,这些都是业障,若想与天同寿,长盛不衰,就必须挣脱人世间的爱恨情仇,要适当的学着冷漠,嗯,情深不寿。”她在心里默默告诫自己。 几秒后,她又想,许宁宴这个王八蛋,曹国公私宅搜刮出来的财宝还没分给我,我要开粥棚救济贫民了 婶婶喝了半碗甜酒酿,觉得有些腻,便不想喝了,道:“老爷,你替我喝了吧,莫要浪费了。” 许二叔正专注的打量太平刀,闻言,想也没想,把婶婶的半碗甜酒酿推给许铃音。 许玲月擦了擦嘴唇,期待的看向许七安:“大哥,我也喝不下” “大哥帮你,”许七安接过碗,放在小豆丁面前:“帮你给铃音。” 小豆丁开心坏了。 丽娜看着徒儿,露出了羡慕的表情。 清晨,太阳还未升起,天色已经大亮,教坊司里,丫鬟小梅又一次被浮香的咳嗽声惊醒。 她揉着眼睛起床,到桌边倒了一杯水,脚步轻盈的走到床榻边,轻声道:“娘子,喝口水吧。” 脸色苍白如纸的浮香,在她的搀扶下坐起身,喝了口水,声音虚弱:“梅儿,我有些饿了。” “娘子你先歇着,我去伙房盛碗粥。” 梅儿披上外衣,离开主卧,到了伙房一看,发现锅里空荡荡的,并没有人早起做饭。 影梅小阁有歌姬六人,陪酒丫鬟八人,杂活丫鬟七人,看院的扈从四人,门房小厮一人。 浮香花魁而久病不愈,那些扈从、歌姬和陪酒丫鬟送去了别院,杂活丫鬟也只留下一个。 那杂活丫鬟近日来偷奸耍滑,处处抱怨,对自己的遭遇怨愤不平。去了别院,杂活丫鬟时不时能被打赏几钱银子。 留在影梅小阁守着一个病秧子,什么好处都捞不到。 梅儿气冲冲的闯进杂活丫鬟的房间,她躺在床上,舒服的睡着懒觉。 “起来,你给我起来!” 梅儿冷着脸,把她从床上拽下来,大声质问:“娘子风光时,对你们也算仁至义尽,哪次打赏银子不比其他院子的丰厚? “她眼下病了,想喝口热粥都没有,你良心都被狗吃了吗。” 杂活丫鬟掐着腰跟她对骂:“都说了是以前,以前娘子风光,我们跟在身边伺候,做牛做马我也愿意。可现在她就要死了,我凭什么还要伺候她。” 梅儿大怒,“娘子只是病了,她会好起来的,等她病好了,看她怎么收拾你。” 杂活丫鬟反唇相讥:“得了吧,教坊司谁不知道她快死了。但凡有一点可能,妈妈也不会把人都调走。” 说到这里,她冷笑一声:“梅儿姐姐,你衣不解带的伺候娘子,其实就是为了娘子的那点积蓄吧。你也别恼羞成怒,教坊司里有什么情义可言,姐妹们哪天不是在逢场作戏? “因为都知道男人只是要咱们的身子,真要以为和那些嫖客有真情,那是傻子。浮香娘子就是这样的傻子。 “许银锣当初成宿成宿的歇在阁里,还不花一个铜板,娘子为了他,连客人也不接待了。还自己倒贴钱上交教坊司。别人抬她几句,她还真以为自己和许银锣是真爱,你说可笑不可小。 “现在她病了,快死了,那人有来看过她?” 这话说到梅儿的伤心处了,她咬牙切齿道:“贱人,我要撕了你的嘴。” 两人扭打起来。 “住手!” 门外,浮香穿着白色单衣,虚弱的似乎站立不稳,扶着门,脸色苍白。 扭打停了下来,杂活丫鬟低着头,一言不发,尽管这个女人已经病恹恹的,似乎风一吹就倒,但她当初是那么的风光,以致于留下的印象深刻的无法磨灭。 “回去” 刚说完两个字,浮香身子一晃,晕倒在地。 檀香袅袅,主卧里,浮香幽幽醒来,看见年迈的大夫坐在床边,似乎刚给自己把完脉,对梅儿说道: “气脉虚弱,五脏衰竭,药石已经无用,准备后事吧。” 梅儿低着头,低声啜泣。 京城第一名妓浮香时日无多了这个消息瞬间传遍教坊司。 有人暗戳戳的高兴,也有人唏嘘感叹。 午膳后,青池院。 铺设着织锦地衣的会客厅里,穿着霓裳羽衣的花魁们,坐在案边喝下午茶。 桌案上摆着瓜果,冰镇梅子酒等吃食。 妆容精致的明砚花魁,扫了眼在场的姐妹们,加上她,总共九位花魁,都是和许银锣缠绵床榻过的。 “想她当初何等风光,许银锣一首咏梅让她成为京城第一名妓,外面的老爷们为见她一面豪掷千金,外地的风流才子千里迢迢赶来京城,烈火烹油不过半载,竟已剩余烬。” 穿着靛青色罗裙,戴着玉簪,气质斯文的小雅花魁,感慨一声。 小雅花魁饱读诗书,颇受读书人追捧。 “红颜薄命,说的便是浮香了,实在令人唏嘘。” 说话的是一位穿黄裙的瓜子脸美人,花名冬雪,声音悦耳如黄鹂,歌声是教坊司一绝。 “当初我还嫉妒她独受许银锣宠爱,现在看她这般境遇,难受的吃不下饭。”又一位美人感慨。 “说起来,许银锣已经很久没有找她了吧。” “我记得,许银锣三月份去了楚州后,便再没来过教坊司,没去过影梅小阁。” “仔细算来,许银锣从楚州回京那段时间,恰好是浮香卧病” 众花魁叹息一声,浮香卧病在床,久不见好,许银锣自然就不会来了。 男人来找她们,是寻欢作乐来的,不然,总不可能是病榻前伺候吧,许银锣也只是普通男人。 明砚花魁轻叹道:“浮香姐姐对许银锣一往情深” 她转而看向身边的丫鬟,吩咐道:“派人去许府通知一声吧,许府离教坊司不远,速去速回。” 丫鬟小碎步出去。 明砚秋波扫过众花魁,轻声道:“我们去看看浮香姐姐吧。” “你我主仆一场,我走之后,柜子里的银票你拿着,给自己赎身,然后找个好人家嫁了,教坊司终归不是女子的归宿。 “记得把我留下的东西交给许银锣,莫要忘了。” 浮香靠在床榻上,交代着后事。 梅儿坐在圆凳,一边啜泣一边点头。 轻盈又杂乱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明砚小雅等花魁缓步入屋,盈盈笑道:“浮香姐姐,姐妹们来看你了。” 浮香苍白如纸的脸上挤出笑容,声音嘶哑:“快快请坐。” 众花魁入座,平静的闲聊了几句,明砚忽然掩着嘴,啜泣道:“姐姐的身子状况我们已经知道了” 浮香洒脱一笑:“对我来说,只是结束了生命中的一段旅程,我很早,很早以前,就像离开这里了。” 众花魁闻言,感同身受,房间里弥漫着哀戚的气氛。 明砚柔声道:“姐姐莫怪,妹妹自作主张,让人去通知许银锣了。” 浮香皱了皱眉,语气有些急:“你喊他来作甚,我并不想见到他,我不想在此刻见到他。” 梅儿站在床边,哭道:“那也是个没良心的,打从去了楚州,便再没有来过一次,定是听说了娘子病重,嫌弃了我家娘子。他还是银锣的时候,常常带同僚来教坊司喝酒,娘子哪次不是尽心招待呜呜呜。” 花魁们面面相觑,轻叹一声。 明砚柔声道:“姐姐还有什么心事未了?” 浮香没有说话,而是看向窗外,天地广阔。 教坊司的女子,最大的心愿,无非就是能脱离贱籍,离开这个烟花之地,抬头做人。 花魁们看懂了她的意思,却只能叹息。 浮香的赎身价格高达八千两。 影梅小阁大概是很久没这么热闹,浮香谈兴极佳,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她渐渐开始心不在焉。频频往门外看,似在等待什么。 花魁们都知道她在等谁。 日日思君不见君。 明砚花魁看了一眼屋里的水漏,秋波明眸闪过一丝哀伤,那个男人终究是不会来了。 “时候不早了,妹妹们先,先走了”她眼里的泪水险些夺眶:“浮香姐姐,保重。” 泪水模糊见,明砚发现浮香的目光直勾勾望着门外,苍白的脸涌现出醉人的红晕。 明砚陡然间娇躯一僵。 小雅花魁抿了抿嘴。 其他花魁也注意到了浮香的异常,她们不自觉的屏住呼吸,慢慢的,回过身看去。 门口站着一位年轻人,穿着月白色儒袍,腰间挂着一块翠绿翡翠,质地不好不差。 “袍子不合身了,我让府上的婢女改了改。”他声音温和。 浮香泪水夺眶而出,这一身打扮,是他们的初见。 去年十月,一个穿月白色儒袍的年轻人来到影梅小阁,闯入了她的生活。 人生若只如初见。 许七安笑容温暖,声音温和:“到教坊司之后,去办了件事。” 他走到桌边,把一个物件轻轻放在桌上。 众花魁目光落在桌上,再也无法挪开,那是一张卖身契。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九十七章 舞 价值八千两的卖身契明砚花魁秋波凝固,不由泛起欣慰、欢喜、嫉妒等情绪,五味杂陈。 众花魁心情同样复杂,八千两啊,足够在内城豪华地段买一座奢华府邸,教坊司号称销金窟,但花整整八千两为名妓赎身的例子,着实凤毛麟角。 官老爷们是不敢,商贾富豪则是肉疼银子。 可许银锣做到了,他轻描淡写的一放,放下的是整整八千两白银。 最让花魁娘子们内心感触深刻的是,浮想娘子病入膏肓,时日无多。所以这八千两白银,买的仅仅是一个风尘女子的心愿。 世上,哪个男子能为她们这样的女子做到这一步? 许银锣和其他男子是不一样的众花魁心都快软化了,痴痴的看着穿儒袍的年轻人。 “许郎” 望着桌上的卖身契,浮香笑了起来,笑的满脸泪痕。 本就是欠你的许七安坐在床边,叹了口气。 浮香柔柔的看着他,俏脸酡红,哽咽道:“你不必来的,我,我现在的样子不好看。” 许七安伸手触摸她的脸颊,神色有些复杂。 “我还有个心愿。” 浮香转动螓首,望着众花魁,道:“我想最后为许郎献上一舞,恳请妹妹们伴奏。” 众花魁点头。 浮香露出笑容,而后看向许七安:“许郎,你去外厅稍等片刻” 人离开后,浮香换上一件层叠华美,绣红艳梅花的红裙,梅儿为她梳理头发,盘上发髻,戴上奢华的发饰。 眉笔描出精致的弧度,唇脂抹出烈焰红唇,腮红让她苍白的脸恢复了颜色。 浮香凝视着镜中风华绝代的美人,展颜一笑。 六年前,一位绝色少女来到教坊司,她以罪臣之女的身份沦落风尘,却怀着特殊的目的。 她苦练琴艺,研读诗文,成为了教坊司的花魁,艳名远播。 六年弹指而过,她该结束这段人生了,可是一个年轻人闯入了她的世界,就像一道光,劈开了昏暗的天空。 这段旅程的最后,那个年轻人没有缺席,为她画上圆满的句号。 浮香翩然起身,提着裙摆,奔出了房门,从主卧到外厅,她跑过长长的廊道,就像跑过了一段六年的时光,在终点,遇见了他。 大厅里,丝竹管乐声悠扬。 红裙独舞。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尾声里,她跌坐在许七安怀里。 怀里的美人抬起头来,已是泪流满面,凄楚欲绝:“许郎,我要走了,以后” 我所盼的不过是在你心中留下痕迹;我所怕的,是自己无足轻重,转瞬既忘。 许七安搂着她,轻声道:“以后,不来教坊司了。” 因你而起,因你而终。 对于许七安来说,这也是人生某一段旅途的终点。 浮香笑了起来,从未有过的明媚动人,如梅花般婉约的风情。 一缕幽魂飘散,袅袅娜娜的去了远方。 厅内,明砚、小雅等花魁低声哀泣,泪水涟涟。 浮香花魁香消玉殒,这位名动一时的名妓彻底洗尽铅华,挥别了教坊司的生涯。 但她的结局并不凄凉,许七安今日出现在教坊司,花了八千两白银为她赎身,帮她脱了贱籍。消息瞬间传遍整个教坊司。 花八千两赎一个病入膏肓的风尘女子,即使是话本也写不出这样的剧情。 相比起许七安一掷千金,只为了却美人心愿。话本里的那些才子书生,动辄剖出一颗心的描述,既苍白又无力。 一时间,教坊司女子都在议论许七安,议论这位充满传奇色彩的大奉银锣,曾经的银锣。 教坊司素来是流言传播的中转站,仅仅两天时间,有资格在教坊司消费的客人,几乎都知道这件事了。 在这个时代,穷酸秀才和富家千金的爱情故事;才子和名妓的爱情故事,堪称两大经久不衰的题材。 但凡听说此事的人,都忍不住夸许七安有情有义,并为此津津乐道,传扬出去。 一传十十传百,市井民间,商贾阶层,官场,都把这件事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 王首辅今早用膳时,听见二儿子喋喋不休的在说这坊间流言。 “八千两银子,如果让我来经营,不出一年,我就能让它翻倍。大哥,你说这许七安傻不傻,若是为了抱得美人归就罢了。 “偏偏是个病入膏肓的,这八千两可不就打水漂了。” 察觉到父亲进来,王二公子立刻中断话题,低头喝粥。 王家家教严厉,提倡食不言寝不语。 王首辅在桌边坐下,喝了一口粥,看向二儿子,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王二哥嗫嚅道:“没,没什么” 王首辅摆摆手:“只管说,嗯,与许七安有关?” 见父亲并无不悦,王二哥就说:“教坊司的浮香花魁病入膏肓,药石无救,那许七安花了八千两给她赎身,只为了却美人夙愿,实在可笑。” 点评完,小心翼翼问道:“父亲,您觉得呢?” 王首辅没搭理,默默喝完粥。 王二哥没得到父亲的肯定,有些失望。 嗯,父亲从不背后议论人是非,但心里的想法肯定也和他一样。 王首辅喝完粥,接过婢女递来的帕子擦嘴,接着擦手,淡淡道:“你若是能花八千两,为一个将死的女子赎身,我敬你是条好汉。” 王二哥愕然,呆若木鸡。 浩气楼。 “没看出来,他倒是可痴情种子。” 南宫倩柔端着茶盏,笑了笑,分不清是嘲讽,还是赞许。 “痴情未必,多情倒是真的。” 魏渊站在眺望台,广袖飘飘,随口点评了一句。 几秒后,他霍然回身,略有些郁闷道:“先前我扣了他三个月的俸禄,你说他哪来这么多银子?” 你没事扣他俸禄作甚南宫倩柔审视了义父一眼。 魏渊感慨道:“人生在世,但求心安。” 翰林院。 庶吉士们坐在课堂里,翰林院大学士还没来,庶吉士们坐在各自的位置,闲谈起来。 “许银锣真是有情有义啊,竟花了八千两替浮香赎身。” “浮香早已病入膏肓,药石无救,可许银锣还是愿意掏银子,只为她死前能脱离贱籍。” 许七安虽然已经辞官,外界依旧习惯称他为许银锣。 什么八千两,什么赎身?听着同僚们交头接耳,许辞旧一头雾水,心说我大哥又做了什么惊天动地之事? 为什么我大哥做出惊天动地之事,我这个当弟弟的却不知道? 因为和王思慕感情升温极快,抽空就约会,许二郎早就不去教坊司了,因此消息滞后,并不知道八千两赎身之事。 “但我听说,许多人都在笑他,一个将死之人,如何值得八千两?许银锣一时冲动,而今恐怕后悔了。” “我还听说许银锣这是在博声望。” 也有人持不同看法。 得亏许二郎还处在懵逼状态,不然这些庶吉士会被喷的怀疑人生。 这时,咳嗽声从门外响起,古板严肃的翰林院大学士,握着书卷,进了课堂。 庶吉士们立刻噤声。 这位翰林院大学士马修文,以刻板严肃著称,不结党,不钻营,要说官场修为炉火纯青吧,他确实在党争激烈的朝堂稳稳站了一席之地。 但他也在翰林院大学士的位置几十年不曾挪一挪了。 翰林院的官员、庶吉士们,对他最深刻的印象是,淡泊平静,安之若素。 正如他堂里挂着的匾额:但求心安。 一堂课讲完,翰林院大学士马修文,环顾众人,难得的和颜悦色,笑道: “读书人,读的不是书,是书中的道理。但是,道理不仅在书中,也在书外。本官听你们在讨论许银锣花八千两为教坊司花魁赎身,你们讨论半天,可论出什么理来?” 这能有什么理? “有情有义?” “视金钱如粪土?” 庶吉士们猜测。 翰林院大学士马修文,笑着摇头,目光落在许新年身上,道:“辞旧,你觉得呢?” 许新年皱了皱眉,莫名的想起当初大哥刀斩上级,他去狱中探望,大哥曾说过:我不是冲动,我只求心安。 回想起来,他后来做的所有事,都只是在求心安而已。 许新年沉声道:“但求心安。” 翰林院大学士马修文扫视众人:“记住这句话,不管你们将来能走到什么高度,本官希望尔等,谨记,但求心安。” 散值后,许新年回到府上,心里惦记着白日里的听闻。 进了内厅,看见娘亲傻愣愣的坐在桌边,问道:“娘,我大哥呢。” 婶婶不搭理他。 “我在这” 旁侧的院子里,许七安招了招手。 等小老弟过来后,他低声道:“你别在家里提浮香的事。” 许新年审视着大哥:“提浮香怎么了。” “重点不是浮香,重点是八千两,婶婶今天就像个祥林嫂,八千两八千两,喃喃了一整天” 说话间,许七安捏了捏眉心,有些头疼。 祥玲嫂是谁许新年心里嘀咕,然后,他抬了抬下巴,淡淡道:“我只是想和大哥说一声。” “什么?”许七安问道。 “生死有命,不必太过伤心。”许二郎安慰道。 你不会安慰人就别安慰,听起来像是在说风凉话许七安点点头,嗯了一下。 浮香的尸骨他已经安葬了,特意把钟璃领了回来,然后带着褚采薇,在京城外寻了一个风水不错的墓地安葬。 偶然间听褚采薇说起一事,自从剑州回来后,杨千幻喜欢上了说故事,逢人就说起自己在剑州的所作所为。 司天监的师弟们配合着大声叫好,称赞杨师兄举世无双。 杨千幻就很开心。 但随着许七安在教坊司八千两赎身的事迹传到司天监,杨千幻就不爱讲故事了,这几天,教坊司的人时不时看见一道白影出现。 用过晚膳,许七安敲开小老弟的房门,说道:“把你这几天记下来的先帝起居录写给我看。” 许新年喝过安神汤,正打算歇息的,推搡道:“等我再记多一些。” “不行,记太多,你会筛选一些自认为不重要的细节,上次看元景的起居录,我就察觉出你这个毛病了。”许七安不悦道。 “这有什么问题?”许二郎不认为自己的做法有错。 “重不重要,是我说了算,不是你说了算。”许七安走到桌边,摊开笔墨纸砚,催促道: “快点过来,大哥亲自给你磨墨。” 许新年无奈,走到书桌边坐下,提笔书写,他这几天陆陆续续看了不少先帝的起居录,都记在脑海里。 如果过几天再写,他确实会删减一部分自认为没有意义的对话,不然工作量就太大了。 但现在写的话,他可以原原本本的把记下来的内容还原。 半个时辰后,许二郎放下毛笔,轻轻甩了甩手,把十几张宣纸推给大哥:“好了。” :求一下月票。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九十八章 遗物 “你念给我听,草书我看不懂。”许七安又给推了回来。 许新年脸色一僵,愣愣的看着他:“既然如此,为何要让我写出来?” 因为我今天心情不好许七安催促道:“别废物,让你念就念,长兄如父,我的话没用了?” 许新年嘀咕了几声,含糊不清的问候大哥全家,然后抓起宣纸,念了起来。 “等等!” 念到某一段时,许七安突然叫停。 他夺过宣纸,凝眸细看,边看边问:“这段对话怎么回事,后续呢?后续没有了么。” 许二郎点头:“起居录中没有后续,应该是当初被修改了。嗯,这段对话有什么问题?” 他难掩好奇的望着大哥,在许二郎看来,这段对话平平无奇,仅仅是先帝和上一代人宗道首对于修道长生的对话。 与道门高人聊长生,就如同与大儒聊经典,寻常至极。 许七安没回答他,自顾自的思考,从这段对话里发散思维,展开联想。 自古受命于天者,未能长存,道门的长生之法,能否解此大限 从这句话里可以看出,先帝是知道气运加身者无法长生。 长生可以,长存不行 上任人宗道首说的“长生”应该是延年益寿的意思,后半句的长存,才是元景帝苦求的长生。 一气化三清,三者一人,还是三者三人额,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先帝是随口一问,还是另有深意? 怀着疑惑,许七安继续让小老弟念下去。 但没有其他可疑线索。 “二郎,你要加快进度了,三天之内,替大哥记下先帝起居录的所有内容。你记得隐蔽,不要让翰林院的人发现你在做这件事。咱们暗中偷偷的查,决不能泄露,否则会招来大难。” 出于老刑警的直觉,许七安认为元景帝沉迷修道,和先帝或许有关系。 其实这件案子的核心疑点很简单,既然皇帝无法长生,元景帝为什么要修道! 解开这个疑惑,一切都真相大白了。 元景帝不是傻子,连超品的圣人,武夫一品的高祖和武宗都无法长生,没有一定的把握,或者看了某种希望,元景帝是不可能沉迷修道的。 “嗯。”许二郎点点头,转而说道: “近来,我在朝堂听说了一件事,北方打仗了,大哥你知道吗。” “北方打仗?”许七安吃了一惊。 当日他撕了镇北王后,趁着吉利知古重伤,趁着神殊和尚开无双,特意追出楚州城,把这位三品蛮族给斩于官道旁。 目的就是为了让北方蛮族元气大伤,群龙无首。如此一来,单是蛮族各部争夺新领袖之位,就够乱一阵子。 不可能再滋扰北境边线。 而北方蛮族和妖族是同气连枝,北方妖族不可能趁机蚕食蛮族,这样只会加重内耗。 “巫神教?!”许七安脱口而出。 “巫神教趁机攻打北方妖蛮领地,想侵占妖蛮的领地。这对我们大奉来说,是个不利的消息。”许二郎道。 “战况如何?”许七安问道。 “具体不知,但听说妖蛮节节败退。”许二郎露出严肃之色,道:“我听说,巫神教领兵的大将军是靖国的王——夏侯玉书。” 这是谁啊许七安愣了几秒,猛的回忆起山海关战役的卷宗。 夏侯玉书,靖国的国王,二十年前的山海关战役中,他统率靖国大军,奔袭三天三夜,在决战前夕切断大奉的粮草补给线。 打了魏渊一个措手不及,那也是各方联军距离胜利最近的一次,只差一点就能改写历史。 大奉对这位靖国的国王,评价极高,认为是仅次于魏渊的帅才,尤其是在统筹和大局观上。 单论领军能力,夏侯玉书比镇北王还要强大。 东北幅员辽阔,地广人稀,三国鼎力,分别是靖国、康国、炎国。 三个国家都信仰巫神,巫神教是东北三国的国教。在那里,神权至上,皇权次之,与西域的阶层结构如出一辙。 东北三国只修两条体系,巫师体系和武道体系。 “咦,魏公曾经说过,秋收后打巫神教,而现在,巫神教侵占北方妖蛮的领地,大奉很可能出兵这,这哪里有这么巧的。我不信魏公能未卜先知到这个地步,他要打巫神教,肯定还有别的目的。” 许七安暗暗皱眉。 不知道为什么,他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深夜,圆月高悬。 清冷的月光洒在郁郁葱葱的山林里,夜鸟在林莽苍苍间振翅,发出凄厉的啼叫。 一道青烟在月色下袅娜,掠过林间,掠过山峰,掠过湖泊和河流,最终抵达一个山洞,钻了进去。 穿过曲折的洞窟甬道,许久后,青烟来到一座洞中山谷,清冷的月华从顶部照射下来,洞中山谷开满了皎洁的月亮花。 石块垒起高台,藤蔓缠绕其上,开满鲜花,共同铸造出一座“花台”。 台上的石椅铺设着毛茸茸的雪白狐毛,一位风华绝代的妙龄女子,慵懒的斜坐,一只手拄着头,笑吟吟的看着掠过千山万水返回的青颜。 青烟幻化成一个不够真实的女子,姿态曼妙,气质妩媚,面容却模模糊糊。 “主人,我回来了。” 女子盈盈施礼。 “六年光阴弹指而过,你做的不错,当初派你去京城,本是为了桑泊底下的封印物。” 石椅上的美人嗓音柔媚,她屈了屈腿,裙摆滑下,露出两条白蟒般的大长腿,笑吟吟道: “我见你写信回来,说自己爱上了一个男人,就没有催你回来,多容忍你半年时间,了却俗世情缘,而今京城那边可还有牵挂?” 女子低着头,不答。 石椅上的女子,有一双勾人夺魄的狐媚眼,眯了眯,笑道: “啧啧啧,浮香花魁名动天下,真是风光呐,你是不是忘记自己的名字了夜姬。” “夜姬不敢。浮香是罪臣之女,早已在六年前病死,夜姬不过是鸠占鹊巢,用她肉身做事罢了。夜姬永远效忠主人。” “倘若有朝一日,我让你杀了许七安呢。”石椅上的女子神色促狭,语气却透着寒意。 那女子浑身一震,盈盈跪倒,哀声道:“那恕夜姬不能再为主人效力,请主人赐死。” 石椅上的女子坐直身子,咯咯笑道:“调皮,你明知我不可能杀你。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会怎么处理许七安吗。 “当日把你们九个姐妹散于九州各处,我曾说过,如果你们能爱上同一个男人,他便是我未来的夫婿,万妖国的国君。 “除了你之外,还有一个丫头,也爱上他了。” 夜姬霍然抬头,有些惊喜又有些醋意:“是,是谁?” 万妖国的公主嫣然一笑,美艳动人,没有回答夜姬的话,转而说道:“你且在此地修养一阵,我为你重塑肉身。 “接下来,有新任务让你去做。” 清晨。 天机和天枢带领下属密探,骑乘马匹,赶至西郊白凤山。 巨大的牌坊写着“青龙寺”三个字,蜿蜒的石阶延伸向丛林深处,延伸向山顶的那座气派寺庙。 留下几人看管马匹,天机和天枢拾阶而上,进入寺庙。 得弟子通传后,两位天字号密探,见到了青龙寺主持——盘树僧人。 老和尚白须垂到胸口,慈眉善目,盘坐禅室中,和颜悦色道:“两位大人,有何事光临敝寺。” 天机从怀中取出一份折叠起来的画像,展开,道:“盘树主持可识得此人?” 画像中的和尚国字脸,浓眉大眼,五官粗犷,正是恒远和尚。 “阿弥陀佛。” 盘树僧人双手合十,道:“他是恒远,贫僧的徒弟。” 天机和天枢对视一眼,眼中精光一闪,天机身子微微前倾,盯着盘树僧人:“此人可在寺中?” 盘树僧人摇头:“此人离寺已有两年多,那年,贫僧的另一个徒儿恒慧失踪,下落不明,恒远自那时起下山寻找,便再没有回寺。 “此事,寺庙中任何一位弟子都可以作证,大人若是不信,一问便知。” 天机颔首:“有劳主持召集弟子。” 问询过寺庙里的弟子,得到统一答案后,天机和天枢离开寺庙,并肩走在下山的石阶上。 天机缓缓道:“两年多前,青龙寺的恒慧与平阳郡主私奔,被梁党暗害。后来,许七安追查桑泊案,查出了这桩陈年往事。” 天枢“嗯”了一声:“寺里的和尚说,恒远在寺中人缘极差,下山后便再没有回来。他极有可能已经离开京城。” 天机沉吟片刻,道:“寺庙里的和尚说,此人好管闲事,那么,他在京城两年,总会留下痕迹,识得他的人不会少,派人去外城打探,记得别打草惊蛇。” 许府,早膳时间。 丽娜喝粥:吨吨吨。 小豆丁喝粥:吨吨吨,嗝 其他人慢条斯理的喝粥,吃菜。 许二叔一边抚摸着太平刀,一边咧嘴笑。 婶婶怒道:“整天就知道摸刀,你和刀一起睡好了。” “好啊。”许二叔说着,看向侄儿。 “好啊。”许七安点头,“太平,你多陪陪二叔。” 婶婶气的嗷嗷叫:“叔侄俩没一个好东西。” 她转而看向儿子,道:“二郎,你和那个王家小姐怎么样了。” “说这个干嘛”许二郎有些扭捏的说道。 “你不是去过王家了么,那我们是不是也要请人家姑娘来家里坐坐,我许家虽不是书香门第,但也是知礼数的,你去请她来府上做客。” 婶婶掐着一家主母的范儿。 婶婶,你要这么说的话,那我得提前买好瓜子了许七安精神一振。 “这并不合礼数,我请她来府上,名不正言不顺。”许二郎戳穿母亲半吊子水平。 “以我的名义,请王家小姐来府上坐坐,便合礼数了。”许玲月细声道。 许二郎想了想,道:“行吧。” 许七安接茬:“那就定个时间吧,别拖太久,最后就近几天。” 婶婶闻言,不由看向侄儿:“大郎这么热心作甚。” 我不是热心,我是迫不及待看你被未来媳妇吊打许七安心说,他觉得枯燥无味的查案生涯,终于有了点乐子。 接着,他又看向许玲月。 是王思慕吊打未来婆婆,还是小姑子策马杀出,力战嫂子,救母于危难之间? 这不比勾栏的戏曲还有意思多么。 “我这个当大哥的,自然要关心二郎的婚事。二郎婚事定了,玲月的婚事才好提上日程。”许七安煞有其事的说。 许玲月低下头,美眸里精光一闪。 “也是!”婶婶深以为然。 结束早膳,许七安返回房间,看了眼坐在桌边吃饭的钟璃。 凌乱的黑发稍稍分来,露出樱桃小嘴,像兔子啃萝卜似的微微蠕动。 虽然从未看过钟璃的正脸,但偶尔露出的眼睛或嘴唇,能看出是个五官颇为精致的美人儿。 “去去去,我要写备忘录了。” 许七安把她从书桌边赶走。 钟璃抱着碗,蹲在床边继续吃。 “今天早上修炼“意”,尽早糅合各种绝学于一刀中,天地一刀斩+心剑+狮子吼+太平刀,我有预感,当我修成“意”时,我将纵横四品这个境界。 “下午去和临安约会,前天“不小心”摸了一下临安的小腰,真柔软啊。” “明天不能待在家里了,要去未亡人那里睡,少不得还要带她出去逛街,出去浪。” “后天上午去怀庆府见一见我的高冷女神,也不好冷落了她,好久没有跟她聊天了,和一个学识丰富的美人畅谈,是一件让人向往的事。 “下午答应了宋廷风和朱广孝,勾栏听曲。教坊司,唉,不去教坊司了。” “大后天答应了李妙真,购粮施粥,这个愚蠢的女侠,我跟她说了,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但愚蠢女侠说,你能授人什么渔?我竟无言以对。 “下午,带丽娜和采薇还有小豆丁去酒楼吃吃吃” “接着,又得去未亡人那里睡” 写到这里,许七安感觉哪里不对。 咦,我的正事呢?我要查的案子呢? 他在备忘录末尾写道:“许七安啊许七安,你不能成日流连在女人身边,忽略了正事。” 几秒后,他把这句话划掉,改成:“我需要一本《罗大师时间管理学》。” 无比惆怅的写完备忘录,看了眼吃完早膳,盘坐在床上修行的钟璃,心说还是五师姐好啊,安安静静的待在鱼塘里。 既不作妖,又不耽误你做正事。 这时,门房老张跑过来,在门口说道:“大郎,有人找你。” 许七安闻言,回应道:“谁?” “是个姑娘,自称梅儿。” 梅儿,浮香的贴身丫鬟许七安默然片刻,道:“引她去外厅,我这就过去。” 他把备忘录夹在书里,叮嘱钟璃:“别偷看哦。” 钟璃乖巧的点头。 离开房间,穿过内院,来到外厅,他看见眉目清秀的梅儿坐在椅子边,挺直腰杆,正襟危坐,似是有些紧张。 手边的茶几放着一个小布包。 “梅儿。” 许七安踏入内厅,朝着急惶惶站起来的少女压了压手,柔声道:“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与以前不同,梅儿穿的颇为朴素,素面朝天,远比不上她在影梅小阁时花枝招展的打扮。 他猜测梅儿可能是在教坊司受到了欺负。 “许银锣不,许公子。” 梅儿摇了摇头,道:“我已经不在教坊司了,浮香娘子走之前,把部分积蓄留给了我,让我用它们为自己赎身。我打算回老家伺候父母。然后,再找个老实人嫁了。” 见鬼,老实人到底做了什么孽,为什么连异世界都要这么对他们许七安笑容温和,“所以,你是来与我告别的?” 能从良,也是挺好的,浮香有心了,希望她现在安好。 梅儿再次摇头:“浮香娘子走之前,有几件东西让我转交给你。” 许七安瞳孔微微收缩。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九十九章 浮香的小故事 梅儿把小布包双手奉上,施了一礼,柔声道:“许公子,那,奴婢就先告退了。” “等等!” 许七安接过布包,没有打开,看着清秀的小丫鬟,问道:“你家住在何处?” “奴婢家在焦石县。”梅儿细声道。 焦石县就在京城地界,东北方向,从北方出发,雇一辆马车,两天就能抵达。 梅儿不是犯官之后,她是被家里卖进教坊司的。 像她这样被卖进京城教坊司的婢女,通常都是京城,或京城周边的贫苦人家。不可能有人千里迢迢跑来京城卖女,有这个盘缠,也不需要卖女儿了。 至于她的父母,当年卖她进教坊司完全是出于无奈,那年大灾,全家都快喝不起粥了,把她卖出去,好歹有个活路。 浮香就算有银子留给她,但教坊司这种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肯定在赎身上借机敲诈过她,她一个弱女子,如果带回去的银子太少,家人恐怕不会待她多好 见她衣着朴素,许七安略作沉思,伸手入怀中,轻扣镜面,取出一张五十两面值的银票递过去。 “许公子,我不能要。”梅儿连连摇头。 “你和浮香主仆一场,我略尽绵薄之力也是应当的。”许七安笑道。 梅儿眼里蓄满泪水,哽咽道:“浮香娘子病重期间,奴婢心里恨过您,恨您薄情寡义。奴婢错了,您是真正有情义的男人,浮香娘子命薄,没有福气” 许七安有些尴尬,他早就知道浮香病重,只是没想好怎么面对她。 至于她的身份,自从钟璃点破对方神魂残缺,身为老刑警的他,当时就把许多以前的疑惑给串连起来了。 比如妖族为什么会知道他气运缠身 比如妖族为什么要把神殊的断手偷偷藏进他家里 正常来说,神魂残缺的人,不可能好端端的,要么是痴呆,要么是植物人。 送走梅儿,许七安坐在外厅,打开包裹。 里面是两封信,一,一只黄油玉手镯。 一封信是当初去云州时,途径青州写的。一封是去楚州查案时,途径江州黄油县写的。 许七安刚想把手镯和两封信放下,忽然觉得触感不对,打开青州那封信,倾倒出一片干巴发皱的莲瓣。 原本对于浮香的死,只是略有伤感的许七安,忽然有种窒息般的感觉。 原来从始至终,我给你的,仅仅只有这些而已 他展开信默默,心头酸涩久久不散,回忆着与那位花魁的过往。 以前在论坛上闲逛的时候,听人说过,真正深切的悲伤不是爆发性的大哭一场,而是打开冰箱的那半盒牛奶、那窗台上随风微曳的绿箩、那折叠在床上的绒被,还有那安静的下午洗衣机传来的阵阵喧哗。 深吸一口气,他小心的收好信封和手镯,把注意力转移到书上。 蓝色的书皮,没有书名,展开看了之后,才发现是浮香写的一些随笔,字迹娟秀,记载着一些稀奇古怪的小故事。 书上说,有一座高耸入云的悬崖,住着一只苍老的鹰,鹰有六个孩子,某一天,鹰的孩子被欺负了,回来找鹰哭诉。 鹰不管,只是默默的站在悬崖上,注视着地面。 于是,鹰的孩子飞走了,再也没有回来过。 在悬崖的下方,是一片危险的丛林,丛林里有一只老虎,老虎生病了,不能再捕捉猎物,于是派它的手下狐狸,诱骗小动物进山洞,来满足老虎的胃口。 狐狸认为老虎离不开它,于是也行渐渐膨胀,它联合狼群,吃掉了身份高贵的小白兔。 老虎知道了,选择视而不见,包庇狐狸。 森林里充满智慧的猴王发现了不对劲,派遣手底下的猴子去查狐狸。老虎为了不让狐狸诱骗小动物的事情暴露,就跟蟒蛇说: 你去找大黑熊,就说他的崽子被狐狸吃掉了。 大黑熊知道后很愤怒,闯进狐狸家,把狐狸给杀了。 “什么意思?” 许七安皱着眉头,沉思许久,没想明白这则故事透露的是什么。 有浓浓的既视感,但一时半刻,却想不起来。 他没有多想,返回内院,打磨刀意,修炼天地一刀斩。 用过午膳后,他骑上小母马哒哒哒的去了勾栏,在勾栏里易容换装,徒步离开,而后到达约定好的私宅,进了临安的马车。 再坐皇室公主的马车,车轮滚滚,驶入皇城。 临近宗室聚集的区域时,对面同样有一辆紫檀木制造的奢华马车行来。 “停车!” 迎面驶来的马车里,传来怀庆清冷的声音。 两辆马车停了下来,怀庆打开车窗,坐在窗边,半探出清丽秀美的脸,道:“临安,你不是说这几日身子不适,这是去了哪儿?” 卧槽许七安坐在马车里,脸色僵硬。 偷偷和妹妹约会,被姐姐半路撞上了。 怀庆皱了皱眉,道:“怎么不说话?” 我想要的是罗大师时间管理学,不是罗大师的翻车学许七安满脑子都是槽,他捏着嗓子,用力咳嗽几声,然后,没有回答怀庆,淡淡吩咐车夫: “走。” 五品之后,他能完美的控制自己的身体,包括声线,临时发出尖细的女声并不难。至于像不像,有了咳嗽做铺垫,身子不适的临安声音出现些许变化,也是可以理解的。 希望怀庆没有察觉出来 整个下午都在和临安鬼混,陪她说话,下棋,喝茶,偶尔有肢体触碰,愈发的融洽和自然。 申时初,离开临安府,乘坐裱裱的马车离开皇城,刚出城门口,许七安又听见熟悉的,清冷的嗓音传来: “停车!” 卧槽许七安险些失去表情管理能力,不等怀庆说话,他捏着嗓子,用力咳嗽,用力咳嗽 然后,他把怀庆咳进来了。 穿着素色宫裙,清丽如画,素雅如花的皇长女推开车门,钻入车厢,冷冰冰的看着他,那双清澈如深秋里潭水的眸子,带着戏谑和愠怒。 “怀,怀庆殿下” 许七安强撑着露出笑容,尽管没有镜子,但他知道自己现在的表情可以用七个字形容——尴尬而不失礼貌。 “许公子好本事啊,私入皇城,与公主幽会,深怕父皇没有把柄斩你狗头是吗。”怀庆声音冷冽,俏脸如罩寒霜。 “我素来小心。” 他指了指自己的脸,那是小老弟许二郎的脸。 他和临安说好的,如果出了问题,就推说她是找庶吉士讲解经义,是在学习。至于过程中有没有《私下授课avi》,反正屏退了众宫女,没人知道。 怀庆冷笑道:“你与临安见面,是否有屏退宫女和侍卫。” “自然。” “次次如此?” “是。” 怀庆秋水明眸,平静的看着他,淡淡道: “临安不比本宫,她府上侍卫、宫女里,谁是陈妃的人,她自己可能都不清楚。皇室成员找庶吉士讲解经义,并无不妥,但次次屏退下人,我敢断定,陈妃已经知道此事,只不过还在观望。 “你在福妃案中已经把陈妃得罪死,让她抓住把柄,一转而告到父皇那里。是你想死,还是把许辞旧推出来顶罪?” 我今儿才说要减少约会频率来着许七安颔首:“多谢殿下提醒。” 怀庆满意点头:“从今以后,不准再见临安。” 许七安震惊的看了她一眼。 怀庆一本正经的解释:“本宫说过了,她不比本宫,自己身边有多少眼线都不清楚。你与她私下见面,风险太大。 “以后如果有什么事,可以由本宫来转述。嗯,非要见面的话,就来怀庆府吧。本宫帮你约临安出来。” 这样的话,一切都在你眼皮子底下了,我还怎么牵裱裱小手许七安心里嘀咕,说道: “难道殿下府上就没有外人的眼线?” 怀庆看了他一眼,笑容轻蔑。 “殿下果然聪慧过人,手腕高超,比临安殿下强百倍千倍。”许七安立刻奉上马屁。 对他的马屁,怀庆不置可否,继续说道:“三天后,国子监要在皇城的芦湖举办文会,与北方战事,以及大奉和巫神教的历史恩怨有关,你陪本宫参加,就以许辞旧的身份。” “好!” 许七安只能点头。 怀庆满意点头,浅笑道:“再过两旬,夏季便过了,朝廷可能要打仗,每逢战事,乡绅捐银捐粮是惯例。许公子有什么看法?” 自打元景帝修道以来,劳民伤财,为了填补国库空虚,便想出了压榨乡绅的办法。 啊?我能有什么看法,我又不是乡绅许七安刚这么想,就听怀庆冷冰冰道: “许公子腰缠万贯,不如也捐一点。” “捐,捐多少?” “八千两如何。” 许七安脸色陡然呆滞。 捐款是不可能捐的,这辈子都不可能捐的黄昏里,许七安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府。 用过午膳后,他躺在床上,听见房门吱一声推开,那是沐浴后返回的钟璃。 “今天下午还好吗?没有受伤吧。”许七安问道。 “没,没有受伤,就是差一点死掉了。”钟璃小声说。 “?” 许七安立刻坐起身,问道:“怎么回事。” 钟璃一下子委屈起来,带着哭腔说:“我在屋子里好好修炼,你那把破刀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发狂,一剑朝我刺来,就差一公分,我脑袋就搬家了。” 许七安安慰道:“还好还好。” “并没有结束,你的破刀一直追杀我,要不是李道长赶来救我,我已经死了。” “还好还好。” “并没有结束,李道长制服它的过程中,不小心使错了法术,把我的魂魄给打散了,她花了一下午的时间才把我召回来。” “还好还好。” “并没有结束,魂魄召回来后,我才发现自己被你家小孩强塞了一块糯米糕,差点窒息而死。” “并没有结束?” “结束了。” 我该拿什么拯救你,我的五师姐许七安悲从中来,招手唤来太平刀,训斥道:“你为什么要欺负她。” 太平刀嗡嗡震动。 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就看她不爽这样的意念传给许七安。 我一下子不知道该怪太平还是怪你了!许七安再次悲从中来,柔声道:“钟师姐,我的床给你睡,今儿我睡坐塌。” 钟璃连连摇头,蜷缩在自己的小塌上,觉得很有安全感。 这时,熟悉的心悸感传来,许七安下意识的从枕头底下摸出地书碎片,点燃蜡烛,查看地书信息。 【六:养生堂被监视了,有人想对付贫僧。】 这是恒远的传书。 有人要对付恒远大师?他应该没有得罪什么人吧? 许七安愣了几秒,猛的反应过来,恒远得罪的人,不就是元景帝么。不管是斩杀两个国公时的出手阻拦禁军,还是剑州守护莲子,都是在和元景帝作对。 【二:你在养生堂?有没有危险?我立刻过来。】 飞燕女侠永远是急人之所急,仗义助人绝不含糊。 【六:贫僧不在养生堂,今日有人在南城这边打探我的情报,我以前帮助过的百姓偷偷给我报信了。 【我便离开养生堂,藏在附近的民宅里,黄昏后,便有人埋伏在了养生堂附近。】 【四:不用搭理他们,换个地方藏身。】 楚元缜给出建议。 【六:贫僧担心他们对养生堂的孩子、老人下手。】 【四:知道对方是谁吗?】 【六:不知道。】 许七安以手代笔,传书道:【这并不难猜,是咱们那位陛下的人。】 :因为版权问题,封面换了,后台很贴心的换了一个和原本相似的封面。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两百章 故事的解析 看到三号的传书,众人沉默了一下,不难理解三号的话。 相比起人宗记名弟子楚元缜,天宗圣女李妙真,以及表面是魏渊忠犬实则是他儿子,和表面是粗鄙武夫实则是院长赵守闭关弟子的许七安。 六号恒远显然是一个随手就能捏死的蚂蚱。 元景帝派人对付他,倒也不奇怪。 【六:三号说的没错,贫僧也是这么认为的。贫僧与人为善,除了皇帝再未得罪过其他人。】 【四:恒远大师,等天亮后,你即可离开京城。养生堂那边,我会给你看着。他们的目标是你,如果你不在养生堂,孩子和老人就不会有事。】 楚元缜给出合理的建议。 这时,很久没有在地书聊天群冒泡的一号,突然传书道:【陛下要对付你,同样只是缺一个理由,他或许看在洛玉衡的份上,没有主动为难你。 【你若是安分守己,他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你若插手此事,很可能招来他的报复。天宗圣女同样如此。我不建议你们出面。】 【二:该死的元景帝,待老娘一品后,进京刺死他。】 妙真啊,你这句话,就和我上辈子天天挂在嘴边的“明天开始减肥”一模一样,永远只是说说而已许七安心里吐槽。 李妙真四品战力,皇宫都闯不进去。等到她一品了,早已斩断俗世间的爱恨情仇,也就不会想着杀皇帝了。 出乎意料,一号竟然无视了李妙真大不敬的谩骂,自顾自传书:【养生堂那边我会派人盯着,嗯,仅限于帮忙盯着。】 仅限于帮忙盯着,就是说,不管发生什么,都不会出手众人明白了一号的意思,倒也能理解。 一号是朝廷中人,他(她)不可能明着和元景帝作对。如果在此事上被元景帝抓住马脚,很可能倒大霉。 结束天地会内部会议,许七安收好地书碎片,看了眼蜷缩在小塌上,翘着圆滚蜜桃的钟璃,不由想起了杨千幻。 杨师兄当年是怎么过来的? 是不是当初那段不堪回首的人生经历,养成了他如今嗜好人前显圣的性格? 如果是这样的话,钟师姐将来会不会也这样? 脑补了一下钟璃将来的画风,许七安就觉得,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钟师姐还是继续吃苦好了。 “恒远大师近期会有些麻烦,他的修为不弱,但毕竟还没到四品,却卷入这么高级的纷争里,说起来,天地会内部,除了不知身份的一号,六号恒远是最平平无奇的 “金莲道长把他拉入天地会,肯定不会无缘无故,就是不知道恒远大师有什么特长呸,特殊。 “特殊还没感觉到,但可怜是真的,从小带到大的师弟被害了,在青龙寺又不合群” 想着想着,他沉沉睡去。 到了后半夜,突然一道闪电划过夜空,照的天地骤亮。继而是一声震耳欲聋的雷鸣。 许七安霍然惊醒,翻身坐起。 钟璃也被雷鸣惊醒了,抬起脑袋,像一只警惕的小兔子,左顾右盼,战战兢兢。 然后,她黑亮如宝石的明眸,透过凌乱的发丝,看见许七安快速穿鞋下床,点亮了桌上的蜡烛,温暖的橘色光晕,给房间带来了浅浅的光。 噼里啪啦 夏季的暴雨来势汹汹,打在屋脊上,打在窗户上,噼啪作响。 整个世界都被雨声填满。 夏季的深夜里,屋外暴雨如注,屋内却静谧安详,烛光昏暗,色调温暖。钟璃忍不住扭了扭腰肢,看着坐在桌边的男人,没来由的有种安全感。 许七安心情就截然不同了,坐在桌上,摊开那本浮香留给他的蓝皮书,满脑子就是两个字:卧槽! 他知道后面那篇故事写的是什么了。 桑泊案! 桑泊案有妖族参与、谋划,从浮香的角度,能看到更多的东西,看到他看不到的细节和内幕。 而桑泊案,正是浮香重点参与的案子。 老虎是山中走兽,丛林之王,那只生病的老虎隐喻元景帝。 诱骗小动物的狐狸指的是操控牙子组织,贩卖人口的平远伯。 平远伯野心膨胀,所以和梁党勾结,杀害了平阳郡主,给了誉王沉重打击,让誉王退出了兵部尚书之位的争夺。 所以,高贵的小白兔,指的是平阳郡主。 “老虎选择视而不见,包庇狐狸原来元景帝什么都知道,他都知道”许七安喃喃道。 “智慧的猴王指的是魏渊,没错,绝对是魏渊。” 许七安想起了以前忽略的,一个微不足道的细节,平远伯死后,魏渊立刻派打更人捉拿了牙子组织的小头目,行动之迅捷让人意外。 当时许七安还感慨过魏渊手段高超,感慨打更人能力出众。 现在想来,魏渊其实早就在查平远伯,查牙子组织。 “老虎为了不让事情暴露,决定杀人灭口,就让蟒蛇告诉黑熊,黑熊的崽子被狐狸吃掉了。” “恒慧不是黑熊,因为恒慧也是平远伯的受害者,他知道自己的仇人是谁,根本不需要蟒蛇来告诉。而且,黑熊杀了狐狸,不是杀了狐狸一家。” “那么是谁杀了狐狸平远伯?是恒远,黑熊是恒远,黑熊的崽子是恒慧,恒远为了查恒慧的失踪,闯入平远伯府,杀死了他。” 许七安打了个寒颤,因为他揭开了桑泊案的另一层真相,不,是平阳郡主被杀案的另一层真相。 平阳郡主案是妖族和前礼部尚书合作的筹码,而浮香的身份所以她才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内幕。 浮香以故事为载体,在告诉他两个信息:一,平远伯操纵人贩子组织,是在为元景帝效力。 二,元景帝“生病”了,需要不停的“进食”。 “除了先帝起居录之外,我又多了一条追查元景帝的线索。但是平远伯已经死了,全家被杀,我该怎么从这条线突破?” 恒远?! 许七安身躯一震。 他再次返回床边,从枕头底下摸出地书碎片,动作有些急,造成了不小的动静,惊的钟璃又一次抬起头。 许七安以指代笔,传书道: 【三:恒远大师,我有话要问你。】 没有回应,地书聊天群一片寂静,恒远没有回应。 许七安脸色一白。 :今天坐车回去了,耽误了更新。这章字数短一点。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两百零一章 恒远的秘密 【二:深更半夜你不睡觉,吵什么吵?】 隔着地书“屏幕”,也能察觉出飞燕女侠不满的情绪,现在肯定是披着袍子,坐在桌边,有些慵懒,有些不悦的查看传书。 另一边的楚元缜,本能的觉得李妙真的态度有些不妥,毕竟三号许辞旧和李妙真关系并没有达到可以嬉笑怒骂,随意指摘的地步。 而且,李妙真还寄宿在许府。不过李妙真江湖气太重,率性惯了,为人处世上难免欠缺火候。 【四:咦,恒远大师没有回应】 又等了片刻,六号恒远还是没有回应,有了之前恒远说养生堂周围遭人埋伏的铺垫,众人立刻意识到不对劲。 许七安传书道:【恒远出事了,他卷入了一桩大案里,元景帝派人搜捕他,不仅仅是为报复,极可能是杀人灭口。】 卷入大案,杀人灭口,事关元景帝?! 天地会众人吃了一惊,不明白三号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判断,说出这样的话。 楚元缜发来信息:【三号,恒远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他问出了天地会所有人的疑惑,没有人说话,急性子的女侠,吃货小黑皮,身居高位的一号,以及窥屏的金莲道长,都在等待三号开口解释。 【三:三言两语说不清楚,现在紧要的是去一趟外城养生堂,查看情况。】 【二:好!】 当即,许七安放下地书,抓了一件袍子穿在身上,说道:“我要出去一躺,你随着我一起去吧。” 钟璃点点头,从小榻起身,绣花鞋当拖鞋穿,跟着他出门。 雨声哗哗,打在屋瓦上,淅淅沥沥地沿着檐角滴落,闪电亮起时,就象飘摇不定的珍珠帘;被寒风一刮,又飞花碎玉般地斜斜地打入。 庭院里积了一层浅浅的水,粗暴的雨点砸下来,砸起蒙蒙的水雾。 许七安迎着潮湿的水汽,看见庭院的另一头,李妙真穿着羽衣道袍,静静站在屋檐下。 两人目光交接,没有多余的言语,李妙真抛出飞剑,悬于庭院,三人纵身跃起,踩在飞剑上。 天宗圣女单手捏诀,飞剑“咻”一声,破开雨幕,直入云霄。 在京城上空飞行,对于他们来说,只要监正默许,就不会有任何问题。 很快,他们飞过内城上空,来到外城,李妙真脚尖发力,剑尖往下一压,朝着南城方向斜刺而去。 李妙真没有鲁莽的降落,而是低空盘旋一阵,问道:“怎样?” “暂时安全。” 许七安回应。 他暂时没有捕捉到敌意,要么是埋伏在周围的人很好的控制了自己,没有抬头观望。要么是已经离开了。 李妙真一本正经的分析:“他们很可能隐藏了自己,没准已经布下天罗地网,等着我们到来。” 许七安皱了皱眉:“不排除这个可能,元景帝知道我们和恒远是同伙,围点打援的计策不可不防。” “围点打援?” 李妙真感慨道:“形容的妙,不愧是你,那就由你打头阵,你的金刚不败,即使是四品高手的“意”也很难破开。” 许七安颔首,深表赞同:“你在上空帮我掠阵。” 两人分析了一通,相视一笑。 这时,他们听钟璃小声说:“下方没有埋伏,没有武者” 许七安和李妙真表情一僵。 差点忘记钟璃是术士,精通望气术,唉,都怪她平常展露出的软弱,给了我太深刻的印象许七安心说。 李妙真同样是这么想的,她不再盘旋,于雨幕中降落,街面凹凸不平,年久失修,两侧低矮的房屋在雨中显得萧索、破败。 养生堂,大门紧闭。 许七安眯着眼,在周围扫了一圈,刚想说“没有战斗痕迹”,就听钟璃和李妙真齐声道:“有人死了。” 他心里一沉。 三人跃过围墙,进入养生堂内。 生满杂草的院落漆黑一片,雨滴噼啪砸落,东边的堂内,窗户里透出一点黯淡的昏黄。 三人靠拢过去,看见堂内架着简陋的木板床,一具尸体被白布盖着,体型消瘦。 许七安一眼就看出不是恒远,但这并不能让他心情放松。 一个老吏员坐在尸体边,颓丧的低着头,苍老的脸庞沟壑纵横,布满悲凉和无奈。 许七安来过养生堂很多次,认识他,这位老吏员姓李,也是个孤寡老人,只不过身体状况健康,被安排在养生堂工作。 “老李,发生了什么事?” 许七安刻意制造出响亮的脚步声,吸引老李的注意力,但他仍是吓了一跳,浑身明显颤抖,似乎刚遭受过惊吓。 “许,许银锣” 见到许七安,老吏员浑浊的眼睛,迸发出希冀的光芒。 他一下惊喜起来,颤巍巍的起身,激动的说道:“许银锣怎么来了。” 许七安握住他的手,重复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闻言,老吏员再次激动起来,说道:“下午时,有街坊乡亲跑来告诉我们,说外头有人在找恒远大师,还拿着他的画像。 “我就让恒远大师出去避一避。到了黄昏时,一群神秘人闯入养生堂,没抓到恒远大师,就问了我一些关于他的事,然后就离开了。 “谁知道,等天黑以后,他们又回来了,把养生堂的老人孩子们强行带到了门口,扬言说,如果恒远大师不回来,他们每过一刻钟,就杀一个人” 老吏员说到这里,老泪纵横:“老张倒霉,被那伙人抹了脖子,他死的时候很难受,在地上不停的挣扎,血喷了一地。 “后来恒远大师回来了,他们抓了人就走,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恒远大师现在是死是活,老朽也不知道” 李妙真脸色已是铁青。 “你看清那些人的样子了吗?”许七安问道。 “他们穿着黑色的袍子,带着面具,看不到脸。”老吏员哀声道。 淮王密探! 许七安和李妙真对视一眼,因为早有预料,所以并不惊讶,更多的是愤怒。 毫无疑问,如果恒远不出现,养生堂里的所有人都会被杀死。 “我们都低估了淮王密探的心狠手辣。”许七安低声道。 一群冷血的畜生。 再怎么样,人命也不该如草芥,说杀就杀。而且还是个孤寡老人。 “我要杀光他们。” 李妙真从牙缝里挤出声音:“我师父以前说过,不尊重生命的人,他的生命也不需要被尊重。” 许七安沉默片刻,道:“其他人还好吗?嗯,后院那个孩子” 老吏员点点头:“都受了些惊吓,没什么事的,睡一觉就好了。” 后续肯定会有悲恸和伤心,只不过从来没有人在乎这些鳏寡孤独的感受罢了。 “今晚我们歇在这里了,你一把年纪的,先回去休息吧。” 许七安把老吏员送回屋,返回东堂,钟璃和李妙真站在堂内,谁都没有说话,气氛有些死寂。 现在的情况非常糟糕。 恒远被淮王密探带走,注定凶多吉少。 地宗至宝,地书碎片落入元景帝手中,而元景帝和地宗妖道有勾结 甚至,他们可能从恒远口中撬出天地会内部成员的资料,恒远当然不会招供,但地宗有办法让他招供,比如杀人招魂。 而一旦许七安是地书碎片持有者的身份曝光,地宗道首就会反应过来,楚州出现的那位神秘强者,就是许七安。 元景帝八成也会猜到,桑泊底下与佛门有关的封印物,就在许七安身上。 刹那间,压力汹涌而来。 许七安抹了把脸,沉声道:“妙真,告诉他们,恒远被带走了,生死未知。地书碎片也落入元景帝手中。” 李妙真点点头,取出地书碎片,把事情告知天地会众人。 【四:事情果然朝着最糟糕的一面发展。】 楚元缜感慨传书。 【五:那现在怎么办?】 即使是不太聪明的丽娜,也感觉到了棘手。 没有人回答她,现在连恒远是死是活都不知道,而且,他们的对手是皇帝。 楚州屠城案那次,对手也是皇帝,但“盟友”有文武百官,有监正,有云鹿书院的赵守。 情况是不一样的,当时,可以说是携大势而行。元景帝是逆大势,所以他败了。 这一次,只有天地会。 令人沮丧的沉默中,金莲道长突然传书:【贫道感应了一下,发现恒远的地书碎片就在你们附近。】 许七安眼睛霍然一亮。 金莲道长没说“你们”指谁,但许七安知道,是他们。 对啊,我心乱了,低估了恒远大师,他既然决心用自己换养生堂的人活命,肯定不可能随身带着地书碎片许七安连忙看向天宗圣女: “妙真!” 李妙真打开腰间香囊,释放出一道道青烟,袅袅娜娜的散开,以养生堂为核心辐射出去,寻找地书碎片。 一炷香时间后,一道青烟裹着一面镜子返回,轻轻放在桌上,青烟飘到李妙真面前,邀功似的扭了扭。 “明日给你双倍的阴气。” 李妙真做出承诺,然后打开香囊,张嘴,发出无声的尖啸。 俄顷,一道道青烟受到召唤,汹涌而回,钻入香囊。 “恒远把地书碎片丢在了路边的杂草丛里,距离养生堂不远。”天宗圣女说着,传书告诉了其他碎片持有者。 金莲道长传书道:【很好。诸位,贫道觉得,接下来我们该好好商议了。】 【一:正有此意。】 一号很快回复,显然,他(她)一直在关注着失态的发展。 楚元缜随后传书:【三号,这件事是你发现的,具体是什么情况,是不是该告诉我们了。】 许七安措词片刻,以指代笔,传书道:【还记得恒远大师曾经闯入平远伯府,杀害平远伯的事吗。当时,还是我救了他。】 这件事发生在去年,桑泊案之前,众人当然记得。 【四:元景帝这次对付恒远,与此事有关?】 李妙真愕然的抬头,看了许七安一眼。 【三:我从某个隐秘渠道得知一件事,平远伯操纵的牙子组织,背后真正效忠的人是元景帝。】 【一:不可能!】 一号直接反驳了他的话,短短三个字,态度坚决。 【四:这,我虽不喜元景帝,但也不觉得他会是操纵牙子组织,拐卖人口的幕后真凶,因为并没有必要这样。】 皇帝是什么人? 整个朝廷权力巅峰的人,还有谁比他更有权力?没有了,监正比他强,但论权力,不得不承认,皇帝手里握着的权力是最大的。 不说平民百姓,就算是王公贵族,皇帝也有主宰他们生死的权力。 堂堂九五之尊,需要拐卖人口? 我知道这很让人难以置信,就好比马云要靠偷电瓶车来维持体面生活许七安心里吐槽。 他继续传书:【楚兄,你是读书人,但思维依旧不够敏锐,元景帝这么做,必然是有理由的。】 【九:什么理由?】 这次是金莲道长率先发问,他看来也蛮好奇。 【三:我并不知道具体内幕,但我知道,牙子组织会定期送一批活人进宫。这个过程维持了多久,暂时无法确认,但肯定是很多很多年。】 他没有停顿,继续传书: 【平远伯自以为握住了元景帝的把柄,野心膨胀,想要获取更大的权力和地位,与梁党合作,害死了平阳郡主。 【在这个案子里,元景帝什么都知道,但他选择包庇平远伯。直到平远伯不知收敛,惹来魏渊的主意。元景帝为了不让事情暴露,想了一个法子,他借平阳郡主案杀平远伯灭口。】 李妙真猛的抬头,美眸圆睁,脸上极度震惊的表情,预示着她猜到了后续。 【一:你的意思是,恒远成为了陛下手里的工具,杀了平远伯。】 除了丽娜,天地会成员智商在水平线之上。 当然,丽娜的战力也在水平线之上,南疆小霸王,力拔山兮气盖世。 【四:那么,淮王密探这次针对恒远,是元景帝为了杀人灭口?不对,如果要杀人灭口,早就杀了。何必等到现在呢?】 【三:不,你错了。杀人灭口也得看时机,看有没有必要。试想一下,恒远是谁?青龙寺的一个武僧罢了,他在平阳郡主案里,只是一个棋子,微不足道。一个不知道内幕的棋子,有杀人灭口的必要?】 【四:但现在,元景帝觉得,有杀人灭口的必要了。】楚元缜传书。 【三:没错,那是什么原因让元景帝决定要杀人灭口呢?大家想想,恒远大师最近做了什么事。】 阻拦宫中禁军、剑州守护莲子! 天地会成员悚然一惊。 【三:恒远大师和你们走的太近了,和我大哥走的太近了,我大哥是什么人?是魏渊的心腹,世上没有他破不了的案子。 【楚州屠城案中,元景帝其实暴露了很多东西,这个时候,他发现恒远大师和你们混在一起,他担心了,有了忌惮,绝对要杀人灭口。 【而他杀人灭口的原因,我猜测是恒远大师在追查师弟恒慧下落时,知道一些重要的线索,他自己可能没有意会,但元景帝害怕他透露出去。】 【一:你说的有道理,但我仍然有两个疑惑,第一,陛下为何要暗中劫掠城中百姓。第二,宫中禁卫森严,任何往来都有记录,宫中势力错综复杂,有各方眼线,有监正有国师有魏渊有各党派 【绝不是陛下想送人进去就能送进去的,更何况是一定数量的人口。】 说白了就是运输渠道不合理呗许七安皱了皱眉。 这时,丽娜传书道:【这还不简单,挖密道就成了。】 这蠢丫头一语中的了 地书聊天群猛的一静。 是密道的话,平远伯肯定知道,但平远伯已经死了,还有谁知道呢?牙子组织里的小头目?如果是这样,魏公啊魏公,你就太可怕了嗯,也不一定,密道必定是极其隐秘的,平远伯怎么可能让手下知道许七安捏了捏眉心,传书道: 【我们现在要考虑的不是元景帝的秘密,而是恒远大师怎么办?】 没有人回答他,因为所有人都觉得无解。 沉默的气氛里,金莲道长传书道:【先找到他在哪里,至于他的安危,你们不用太担心。恒远不会死的。】 你凭什么这么肯定? 地书聊天群的众人,同时在心里质问。 【九:这涉及到恒远的一个秘密,未经他允许,我不便透露。但我可以告诉你们,那是我选择他作为地书碎片持有者的原因。 【当然,该找他还是要找,现在没事不代表以后也没事。】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不担心短期内身份曝光了,也就不用带着家人离京许七安松了口气,他传书道: 【这方面交给我大哥处理吧,打更人负责巡街,淮王密探今日出入记录能够查到。】 金莲道长补充:【想办法诱骗出淮王密探,在城外杀了他们,让妙真招魂审问。】 又商议了几句之后,天地会结束了这次漫长的议事。 天亮后,李妙真和许七安返回内城,后者去了一趟打更人衙门,委托宋廷风和朱广孝查阅昨日内城、皇城的出入记录。 并约定好明日去勾栏听曲,这才离开打更人衙门。 许七安骑着心爱的小母马,哒哒哒的回了府,然后独自离开,在勾栏变换衣着、容貌后离开,几经辗转,来到了未亡人慕南栀的院子。 敲了半天门,无人响应。 又敲了许久,院子里终于传来脚步声。 “吱!” 院门打开,王妃素面朝天,头发凌乱,睡眼惺忪的站在门槛里。 “这么晚敲门,院子里是不是有奸夫?”许七安哼哼道。 王妃白了他一眼。 许七安踏入院门,忽然被一股微弱的灵气吸引,他愕然的看向院子里的水缸。 缸里水波清澈,沉淀着浅浅的淤泥,一小截莲藕半埋在淤泥中,生长出细密的根须。 它,真的活了。 :明天上班,睡觉睡觉,这章五千多字,算是弥补上一章的短小。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两百零二章 洛玉衡的秘密 这才多久啊,这就活了吗? 不愧是花神转世,太厉害了吧,没有她养不活的天材地宝? 九色莲藕是地宗至宝,放眼天下,或许就只有一株。它一甲子成熟一次,它结出的莲子能点化万物。 太平刀由此晋升绝世神兵行列。 而现在,九色莲藕有两根了,一根在天地会,一根在他手里。 “论珍贵程度,在我的宝贝、底牌里,九色莲藕可以排前三,即使太平刀都不足以与它相提并论。地书碎片只是碎片,目前除了传书和储物,没有其他效果也就气运和神殊要比莲藕排名高。 “额,不对,我得问问,它能不能继续生长,能不能结出莲子” 悄然咽了口唾沫,许七安按捺住狂喜的情绪,趴在水缸边看了一眼,笑道: “王妃,想不到你养花种花的本事如此了得,连这个宝物都能养活。嗯,它能生长吗?能结莲子吗?” 王妃淡淡道:“草木生根发芽,开花结果,乃自然法则。” 她这话的意思是,莲藕能结莲子,能从一小截生长成一大根?许七安心里狂喜。 那你能催生它吗他没问出口,忍住了,因为这样就太赤裸裸了,相当于明示了王妃花神转世的身份。 这样会造成未亡人的恐慌。 “也不知道它多久能成长起来,我过阵子还要用” 许七安故作感慨。 余光瞥见,王妃抿了抿红唇,似有些犹豫,然后下定决心一般,说道:“它长势不错,不会太久。” 我的未亡人果然有办法催生莲藕,王妃这条鱼,突然间就成为我池塘里的鱼王了许七安一边欣喜,一边开玩笑调侃。 九色莲藕现在灵力微弱,但随着它的成长,灵力会越来越强,我得找杨千幻帮个忙,布置困灵法阵,这样即使有高手路过此地,也感应不到灵力许七安心道。 他在院子、屋子里转了一圈,该有的都有,不缺不漏,也没损坏。 到了王妃的主卧,本来是想看看家具和梁木有没有白蚁,前阵子,婶婶刚指挥家里的下人,在梁木、家具等木质用品上涂抹驱蚁药粉。 这些东西女人干不了,还是得许七安自己亲自来。 刚进屋子,王妃从后头追上来,急惶惶的把挂在屏风上的几件小衣、肚兜收起来,塞进被褥里。 少妇王妃脸蛋微微酡红,强撑着假装若无其事。 我又不是没看过你的肚兜许七安想了想,问道:“对了,怎么没见你晾衣服?” 院子里一件衣服都没有,按理说,炎炎夏季,应该是勤洗澡勤换衣,院子里怎么会一件衣服都没有呢。 “我让张婶帮我洗了。” 慕南栀吐出一口气,坐在床边,翘臀压住被褥下的小衣,一边假装整理裙摆,一边说:“她儿子已经有两个月没给银子,不,一文钱都没有。 “我见她实在拮据,就让她帮我浆洗衣裳,多付两成的铜钱。” “你还记得财不露白的道理吗。”许七安提醒。 “当然记得,你教我的嘛。”王妃哼哼两声,笑容透着狡黠,“我故意给她看我藏在衣柜里的钱盒子,只有一两银子,而且都是碎银和铜钱。” 进步很大嘛,比以前要聪明多了许七安满意点头。 一个在内城独居的妇人,身边有一两银子的积蓄,既不多也不少,属于中等偏下。 上午,许七安带她出门闲逛,逛闹市,逛首饰铺子,逛绸缎铺,期间,她很中意一支银簪,要五两银子。 而她头上的首饰是一钱银子的劣等货。 离开首饰铺时,她亦步亦趋的跟在许七安身后,一步三回头,但就是不开口要。 在酒楼用过午膳后,两人回到家,许七安从屋里搬出小马扎和小圆桌,和她下五子棋。 “你这步棋走错了,你不应该走这里。”王妃大声说。 “没错啊,我走这一步,下一步就五星连珠了,我就赢你了。” “所以你走错棋了,你赢了我,那还怎么继续玩。” “” “能不能我走两步你走一步?” “你说呢?” “你光欺负一个弱女子算什么本事。” “我连弱女子都欺负不了,我还怎么欺负别人。” “不玩了!” 她赌气的丢开棋子,侧过身去。 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许七安脑海里,没来由的浮现这首诗,掏出银簪放在棋盘上: “给你的。” 她眸子转动,试探的扫来一眼,接着,脸上迅速洋溢起笑靥,喜滋滋的握住银簪。 见许七安一脸戏谑的表情,王妃立刻板着脸,挺着腰,矜持的说:“我其实也不是特别喜欢” “那你还给我。”许七安伸手去夺。 王妃立刻把银簪藏在身后,瞪眼道:“就当是我帮你养莲藕的报酬。” “有道理。” 许七安笑着点头,闲聊的语气说道:“这里离闹市比较远,天气热,最好别在家里囤菜,回头我帮你看看,让货郎每天早上送一些新鲜蔬菜。” 城里有很多货郎,清晨会去集市找菜农低价收购蔬菜瓜果,然后挑入内城,提供给不爱早起出门的富裕人家。 王妃点点头。 许七安略作沉默,又道:“我以后可能要离开京城,而且不会太久,你,你是随我一起走,还是留在这里。” 王妃轻哼一声,道:“我才不跟你走呢,京城这么繁华,为什么要走。等你哪天要走了,就去通知一下国师,我和她交情深厚,她会安排我的。” 许七安有些失望:“到时候给你留一笔银子。” 王妃看了他几眼,没应答。 过了片刻,她低声道:“是不是元景帝要对付你了?” “暂时没有,但我预感不会太久。” “这天下是他皇室的天下,走了也好。”王妃点点头,轻声道: “只不过你那个堂弟,如今是翰林院庶吉士,他愿不愿意跟你走?嗯,我想想,你是不是准备给他找一个靠山?” “你还挺聪明的。”许七安笑道。 元景帝恨的人是他,不是许二郎,只要自己离开,而许二郎又有一个坚实的靠山,前途可能一片渺茫,但不会有生命危险。 再者,许二郎身后有云鹿书院撑腰,元景帝顶多是把他罢官,贬为庶民。 “聪不聪明,得看是什么事,这几天我一个人过日子,常常就觉得自己不够聪明,烧火做饭,手忙脚乱,摔了几处碗,差点把自己气哭。” 王妃感慨道:“元景帝是聪明人,但有时候,他又显得愚不可及。为了虚无缥缈的长生,后宫佳丽不要了,名声也不要了,可他二十年修道,却没修出什么花来。即使是在蠢的人,也懂的放弃对吧。国师说,元景有很强的执念,只是不知道他这股执念源于何处。” “你和国师关系很好?” “京城里能畅所欲言的女人,就只有她啦。”王妃感慨道。 没道理啊,国师看起来挺聪明的,怎么跟你这种蠢女人有共同语言许七安心里腹诽道。 “不过她也是个可怜的女子。” 王妃“嘿嘿嘿”的笑道:“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想不想听?” 你现在的样子就像一个女流氓许七安洗耳恭听:“什么秘密。” “人宗修行之法有一个很可怕的后遗症,会让修行者业火缠身,每个月发作一次,品级低的,靠自身意志便能抵挡。 “但品级越高,业火灼身越恐怖,若是不能想办法消弭业火,就会身死道消。”王妃压低声音,像是在说天大的机密。 许七安面无表情的看着她:“我早就知道了。” 金莲道长与他说过人宗修行功法的弊端。 道门三宗,各有各的毛病,人宗业火缠身,地宗很容易堕入魔道,天宗灭绝人性,莫得感情。 王妃又“嘿嘿”了两下,像个说坏事的女流氓,小声道:“那你知道如何解决吗?” 许七安斜她一眼:“你知道?” 王妃用力点头,小鸡啄米似的频率,满脸写着“快求我快求我”。 “什么秘密?”许七安配合的露出相应表情。 “我听说啊,得找男人双修,才能度过大劫。”王妃鬼祟的说。 “?” 许七安第一反应是她骗人,第二反应是她瞎听来的八卦,第三反应是卧槽,原来如此?! 人宗要借气运修行,缓解业火,所以洛玉衡成了国师,指导元景帝修道。 换一个角度想,如果找一个拥有大气运的人双修,也能达到同等效果,不,效果要强十倍百倍。 许七安不是无端猜测,因为他掌握了上古道门遗留的,完整的房中术,尽管一直没有双修对象,但经过他长期以来的理论研究,双修术练到高深处,男女之间知根知底时,会进行短暂的“融合”。 气机、元神等,会短暂的交互。 真正的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洛玉衡是二品,如果她不能熄灭业火,会身死道消,为了活命,无奈选择成为国师,因为元景帝是皇帝,气运加身。 “洛玉衡需要一个有大气运的男人,有大气运的男人” 许七安脸色突然凝固了。 :感冒头晕,本来想请个假的,但想想又没必要,小毛病而已,就是脑子不舒服,码字慢一些。接着码下一章。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两百零三章 密谈 洛玉衡需要气运加身的男人双修,她当了国师,却一直不愿与元景帝双修 金莲道长八成知道我气运加身的事,金莲道长多次向洛玉衡求药,并指名道姓要我去 出发楚州前,洛玉衡托楚元缜送了一枚符剑给我 剑州守护莲子时,金莲道长强行把护身符给我,让我在危机关头呼唤洛玉衡,而她,真的来了 各种看似合理,或不合理的细节,在许七安脑海逐一闪过。 你要这样的话,那我的头可就要大了!他的脸上露出了复杂的神色。 “可我听说国师并没有选择和元景双修。” 许七安稳定情绪,以闲聊般的语气说道。 王妃眼睛往上看,露出思考表情,摇摇头: “嗯这我就不知道了。我经常劝她,干脆就委身元景帝算啦,选择皇帝做道侣,也不算委屈了她。 “但她对元景帝似乎不满意,各方面都不满意,不,我能感觉到她对元景帝的嫌弃。” 各方面都嫌弃,而不仅仅是因为气运不够许七安目光一闪,问道: “以国师这样修为的女子,应该不会像凡俗女子一般,注重三从四德这种繁文礼节吧。” 王妃“嗯”了一声:“洛玉衡自然不会,但选道侣和繁文缛节有什么关系?选道侣是极为慎重的事。” 这洛玉衡是一条鲨鱼啊许七安心里一沉。 双修便是选道侣,这能看出洛玉衡对男女之事的慎重,所以,她在考察完元景帝之后,就真的只是在借气运压制业火,从未想过要和他双修。 如果我刚才的猜测是真的,洛玉衡同样也在考察我。 一旦她觉得不妨和我双修试试,就意味着她要选择道侣了。 以小姨对道侣的看重,还有她二品高手的位格,只要她选择了我,那我鱼塘里的鱼,还有活路吗? 你要是这样的话,我的头突然又大不起来了他心里吐槽。 凡事都有利弊,好处是,我的底牌又多了一个,将来迫不得已,我可以卖身给洛玉衡,以此来换取回报。 当然,前提是她对我比较满意,把我列为道侣候选名单首位。 嗯,找个机会试探一下她。 “你问这么清楚干嘛?”王妃狐疑道。 “国师这样倾城倾国的美人,如果能成为她的道侣,那真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许七安故作感慨。 “你少做梦了,就你这点资本,洛玉衡怎么可能看上你。” 王妃的反应,出乎意料的大,一顿冷嘲热讽。 然后,她不经意般的摸了摸自己手腕上的菩提手串,淡淡道:“洛玉衡姿色固然不错,但要说倾国倾城,未免过誉了。” 说罢,她昂起下巴,睥睨许七安。 这副姿态,分明是在说“看我呀看我呀”、“我才是大奉第一美人呀”。 许七安不屑的嗤笑道:“你回屋照照镜子呗。” 王妃大怒,抓起小石子砸他。 “行吧行吧,国师比起你,差远了。”许七安敷衍道。 王妃仍不甘心,捏住菩提手串,非要现出真面目给这小子看看不可,叫他知道究竟是洛玉衡美,还是她更美。 “你可想好了,这里是京城,你把手串摘了,可能明儿司天监就带着官兵来抓你。”许七安威胁道。 王妃一下就怂了。 监正是监正,司天监是司天监,监正知道的东西,司天监其他术士未必知道。他们若是发现王妃瑰丽万千的气象,也许扭头就报给宫里了。 许七安虽然能拦住,但同时也会暴露他私藏淮王未亡人的事。 秘密一旦被人知道,就很难守住。 另外,还有一个不能说的小秘密,他害怕看到王妃的真容,那个被隐藏起来的女子太过耀眼,完美的不似人间俗物。 即使面对一个姿色平庸的妇人,许七安依旧能感觉到自己对她的好感与日俱增,倘若再见到那位绝色美人,许七安难保自己今晚不对她做点什么。 比如让她明白什么叫瓜熟蒂落。 虽然许七安对洛玉衡的推崇让大奉第一美人心里不是很舒服,但总体来说,她今天过的还是挺开心的。 所以第二天清晨,许七安离开前,她下面给许七安吃。 “又黏又糊,明显煮过头了,王妃下面是真的难吃,鸡精这么多,是要齁死我吗改天让她尝尝我的手艺,好好学一学。” 许七安一边吐槽一边进了勾栏,改变容貌,换回衣着,返回家里。 修行了两个时辰,他骑上小母马,哒哒哒的去了一家档次颇高的勾栏。 在熟悉的包厢等待许久,宋廷风和朱广孝姗姗来迟,穿着打更人制服,绑着铜锣,拎着佩刀。 因为要谈正事,所以就没点姑娘,三人围坐在桌边,看着下方大堂里的戏曲,边喝酒边嗑花生米。 “让你们查的事怎么样了。”许七安踢了宋廷风一脚。 “昨晚,确实有一群穿黑袍的家伙进入内城,从南城的城门进去的。还警告守城士卒不要泄露出去。呵,楚州来的北方佬,根本不知道京城是谁的地盘。我花了一钱银子,就从昨晚值守的士卒那里问出情报来了。” 宋廷风喝了一口小酒,啧吧一下,说道:“他们没进皇城,进了内城之后便消失了。今早拜托了巡守皇城的银锣们打探过,确实没人见到那群密探进皇城。” 没有进皇城? 恒远被囚禁在内城某处?不,也有可能通过秘密渠道送进了皇城,乃至皇宫,就如同平远伯把拐来的人口悄悄送进皇城。 “道长说恒远大师短期内不会有生命危险,留给我们的时间应该相当宽裕,不能太着急,如果恒远被带进了皇宫,那么我们解救他的同时,势必要和元景帝决裂。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得提前留好退路,做好准备,不能急惶惶的救人” 念头闪烁间,许七安道:“通知一下巡街的兄弟们,如果有发现内城出现异常,有看到穿黑袍戴面具的密探,一定要及时通知我。” 朱广孝点头,“嗯”了一声。 宋廷风突然说道:“对了,我听说三天后,北方妖蛮的使团就要进京了。” 妖蛮使团进京?妖蛮两族刚联手破了楚州城,这才过去多久,他们敢进京?许七安皱了皱眉: “我没听说这件事。” 宋廷风“嘿”了一声:“陛下昨日召开了小朝会,秘密商议此事。姜金锣昨晚带我们在教坊司喝酒时透露的。” 北方打仗我是知道的,根据消息传递的滞后性,北方的战事应该早就开启,可就算这样,北方妖蛮派使团来京,这足以说明战事不利啊许七安沉吟道: “妖蛮两族未免太不济了,这么快就求援了?” 北方妖蛮、大奉和巫神教,是三者制衡关系。 宋廷风道:“靖国的骑兵是九州之最,山海关战役前,蛮族骑兵能与靖国骑兵争锋,山海关战役后,蛮族强者死伤殆尽,如今是靖国骑兵称雄九州。 “我觉得北方战事不会拖太久,北方蛮族撑不过今年。” 朱广孝补充道:“吉利知古死后,妖蛮两族只有一个烛九,而巫神教不缺高品强者。况且,战场是巫师的主场,巫神教操控尸兵的能力极其可怕。” 烛九经历过楚州城一战,重伤未愈,这么想倒也合理许七安点点头。 朱广孝叹口气:“相比大奉国力日渐衰弱,巫神教统辖的三国国力却蒸蒸日上。要不是还有魏公在” 朱广孝和宋廷风是打更人,监察百官,眼界不差,能清晰察觉到大奉国力衰弱。 一年不如一年。 不过忧国忧民的感慨,很快就被小娘子们的娇笑声取代。 宋廷风和朱广孝各自挑了一位清秀女子,搂着她们进屋埋头苦干。 许七安一个人坐在桌边,默默的喝着酒,没什么表情的俯瞰大堂里的戏曲。 夜里,许二郎书房。 许七安端着茶盏,听完许二郎的念诵,皱眉道:“只有这么一点?” “近来翰林院事情颇多,朝廷要修兵书,我没什么时间去背先帝的起居录。”许二郎无奈的解释。 “修兵书?” “每逢战事修兵书,这是惯例。”许二郎喝了一口茶,道: “我告诉你一个事,三天后,北方妖蛮的使团就要入京了。北方战事如火如荼,不出意外,朝廷会派兵支援妖蛮。 “其实早在楚州传来情报时,朝廷就有这个决定,只不过还需要酝酿。呵,说白了就是鼓动人心嘛。明日国子监要在皇城举办文会,目的就是传扬主站思想。” 这事儿怀庆跟我说过,对哦,我还得陪她参加文会许七安记起来了。 他上辈子没经历过战事,但古代近代史看过不少,能明白许二郎要表达的意思。 每逢战事搞动员,这是自古以来惯用的方法。要告诉百姓我们为什么要打仗,打仗的意义在哪里。 当然,在这个时代,朝廷要动员的不是普通百姓,是士大夫阶层。 “那,我背的这些起居录,对大哥你有用吗?”许二郎问道。 “有!” 许七安给出了肯定的答复,说道: “通过这份起居录可以看出,先帝请教人宗长生之法的频率不多,但也不少,这说明他对长生抱有一定的幻想。 “但因为某些原因,他对长生又极为不抱必要幻想。我暂时没看出先帝想要修道的想法。” “先帝本来就没修道啊。”许二郎说完,皱眉道:“因为某些原因?” 先帝是聪明人,知道自己的斤两许七安笑了笑,没有解释,转而说道: “先帝直到驾崩,也没修过道,但他对修道确实有幻想,我猜可能是先帝影响了元景帝。你继续去看起居录,尽早记下来吧。” 第二天,暴雨哗啦啦的下着,风卷起雨沫,带着几分凉意。 雨水顺着屋檐流淌,形成一道道水珠帘。 夏季渐渐走到尾声,田里的青苗也有了泛黄的迹象。 今天休沐,许二郎站在屋檐下,颇为感慨的说道:“看来文会是去不成了啊。” 许七安走出房间,与他并肩看雨,笑道:“我也这么觉得,所以二郎,借你官牌用一用。” 兄弟俩的对面,是东厢房,许铃音站在屋檐下,挥舞着一根树枝,不停的“切割”屋檐下的水珠帘,乐此不疲。 她的小鞋,裤脚都被雨水打湿了。 这个点,丽娜还在呼呼大睡,李妙真在房间里打坐修行,许二叔披着蓑衣戴着斗笠,悲催的当值去了。 许七安今天也有事,他要去灵宝观做两件事,一:试探洛玉衡对他的真实态度。 二:问一问上一代人宗道首的事。 大雨滂沱,魏渊的马车行驶在雨幕中,雨点不断在马车顶棚爆开,噼啪作响。 大青衣打开车窗,默默的看着雨,模糊了世界。 某一刻,雨水仿佛凝固了一下,宛如错觉。 “雨水能冲刷尘埃,却洗不净人心啊。” 感慨声在马车里响起,声音带着沧桑。 魏渊依旧看着雨幕,淡淡道:“清云山的雨景,难不成还没我这里的好看?” 无声无息出现的院长赵守,脸色严肃:“山海关战役后,大奉本该蒸蒸日上,但因为,因为” 赵守几次想开口,却发现自己记不起来。 “因为期间出了变故,京察之年的年尾,极渊里的那尊雕塑裂开了,东北的那一尊同样如此,到头来,你只为大奉,为人族争取了二十年时间而已。这些年我一直在想,如果监正当初不袖手旁观,结局就不一样了。” 魏渊依旧没有表情,语气平淡:“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这世上任何事,不会依着你赵守的意思走,也不会依着我的意思。监正与你我,本就不是一路人。” 赵守点了点头,说道:“蛊神是上古神魔,却也是无根浮萍,但巫神不同,祂主宰着东北,统治数百万生灵。人族的气运,祂至少占三分之一。 “祂若解开封印,九州无人能挡。除非儒圣复活。” 魏渊叹口气:“我来挡,去年我就开始布局了。” 赵守盯着他,问道:“你若失败了呢?” 魏渊笑了:“你可曾见我输过。” 马车缓缓停靠在宫门外。 南宫倩柔松开马缰,推开车门,道:“义父,到了。” 他审视了车厢一眼,除了魏渊,并没有其他人。但他驾车时,武者的本能直觉捕捉了一丝异常,转瞬即逝。 南宫倩柔撑开一把大伞,引着魏渊下车,雨点噼里啪啦敲打在油纸伞上。 魏渊接过伞,淡淡道:“在这里等我。” 他撑着伞,独自进宫,青衣在风雨中摆动,仿佛独自一人,面对世间的狂风暴雨。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两百零四章 妖蛮使团 为了掩盖自己的身份,许七安没有骑乘小母马,毕竟像小母马这样神骏的马中美人,很容易被人认出来。 大雨倾盆,他乘坐着许府的马车,车轮滚滚,驶向皇城。 马车在皇城门外遭到阻拦,守城的士卒见到车身写着的“许”字,不敢大意,上前查看。 放眼京城,能进皇城的许家只有一个,而这个许家里,某人刀斩国公,得罪了皇室、宗室和勋贵集团。 是绝对不能放他进皇城的。 许七安掀开帘子,把官牌递过去。 士卒检查一番后,仍然没有放行,通知了羽林卫百户。 羽林卫百户冒着大雨,匆匆赶来,接过官牌端详了几眼,而后看向端坐车厢内的俊美年轻人,在他脸上审视了片刻,道: “许大人今日休沐?” 许七安没有穿二郎的官袍,一身便服出行。 许新年是翰林院庶吉士,翰林院衙门在皇城内,他有资格出入皇城。但因为今日休沐,所以羽林卫百户才会有次一问。 皇城守卫对我们家警惕性很高啊,我敢肯定,如果是我本人,恐怕就算有怀庆或临安带着,也进不去皇宫了。这是午门骂街和掳走两个国公事件的后遗症他捏着许二郎的声线,平静道: “本官去拜访首辅大人。” 拜访首辅大人羽林卫百户又审视了他几眼,终于点头:“让许大人进去。” 马车穿过城门的门洞,驶入皇城,朝着王首辅的府邸方向行驶。 城墙上的羽林卫目送马车远去,方向没错。 行了一刻钟,许七安道:“往左。” 车夫依言,改变方向,马车驶离了原本的路程,在许七安的指挥下,从未来过皇城的车夫凭借优秀的车技,把许大郎成功送到灵宝观前。 许七安撑着伞下车,经过守门的小道士通传后,不出意外,顺利进入灵宝观。 他没忘记让马车从侧门进入灵宝观,而不是显眼的停在观门口。 如果元景帝那个老家伙正好过来修道,看到马车,情况就不妙了。 穿过一座座供奉人宗祖师的殿宇、小院,来到灵宝观深处,在那座僻静的小院里,静室内,见到了国色天香的女子国师。 她表情淡然,气质冷清中透着不染凡尘的素雅,宛如天上的仙子。 怀庆也是清冷高傲的美人,但怀庆的气质偏向矜贵,高傲,而洛玉衡的清冷,搭配她的穿着,还有眉间的艳红朱砂,凸显出的是神圣和仙气。 此时此刻,再见国师的倾城容颜,许七安心态略有变化,想到的是:她是我在床上也舍不得亵渎的女人。 下一个念头是:还好国师不懂佛门他心通,否则我可能原地去世。 洛玉衡盘坐在桌边,早有两杯热茶摆在桌上。 许七安默契入座,捧着茶喝了一口,眼睛霎时间绽放精光:“好茶!” 入口微微苦涩,饶舌三秒,立刻回甘,咽入腹中后,余味残留唇齿,经久不散。 “可惜。” 洛玉衡摇头轻叹。 “可惜什么?” 许七安下意识的问道。 “这茶是本座一个朋友栽种,一年只产一斤,分到我这里,不过三四两。可惜的是,她失踪许久,下落不明。”洛玉衡道。 小姨,我怎么感觉你话里有话? 嗯,这茶是王妃种的我又发现了王妃的一个妙处,以后把她关在小黑屋里,不种出茶就不给饭吃 许七安面不改色的感慨:“那确实可惜了。” 洛玉衡轻飘飘的看他一眼,声音柔和但不含情绪的开口:“有何事?” “在下想问一问关于上一任人宗道首和先帝的事。”许七安道。 “我父亲和先帝的事?” 洛玉衡有些诧异的反问了一句。 “我查过先帝的起居录,先帝虽未曾修道,但亦对长生之法颇感兴趣。我想知道,他有没有修道?”许七安直言了当的开口。 洛玉衡沉吟片刻,道:“我父亲死于天劫。” 这,和我的问题有什么关系吗 “他原本不用死,只是监正不允许人宗搬入皇城,这才导致我父亲业火缠身,在天劫之下身死道消。”洛玉衡淡淡道: “因此,先帝并未修道。” 先帝并未修道许七安皱了皱眉。 “你查元景,查的如何?”洛玉衡妙目凝视。 许七安有过几秒的犹豫,牙一咬心一横,沉声问道:“国师,你知道得气运者不可长生吗?” 洛玉衡看着他,直到这一刻,许七安才感觉国师真正的在看他,正眼看他。 “正确的说法是气运加身者不可长生。”她纠正道。 洛玉衡果然知道此事,那她就不奇怪元景帝为何痴心妄想的修道?许七安表达了这个疑惑。 “总有人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世上修行者不计其数,大部分人都幻想过成为一品高手,乃至超越品级。” 洛玉衡淡淡道:“元景或许自以为看到了希望,或许有什么隐情。对我而言,不管他打什么算盘,与我又有什么干系。我修我的道,他修他长生。” 她知道元景帝或许有秘密,但没有深究,她借大奉气运修行,与元景帝是合作关系,深究合作伙伴的秘密,只会让双方关系陷入僵局,甚至反目许七安咀嚼出了国师话中之意。 沉吟片刻,许七安不再纠结这个话题,转而说道:“符剑在剑州时使用了,我今后如何联络国师?” 潜台词:快再送我一枚符剑。 符剑蕴含洛玉衡一剑之威,制作起来相当困难,不是说赠人就赠人。 正因为这样,许七安才问她要,这是一个试探。 洛玉衡闻言,蹙眉道:“符剑炼制极其困难,非一朝一夕能成” 顿了顿,她一副淡然的语气说道:“我恰好还有一枚,索性留着无用。” 袖子一挥,一枚符剑安静的躺在桌上。 真的给了许七安心情复杂的看着符剑。 御花园。 阁楼,眺望台。 元景帝负手而立,俯瞰暴雨中的御花园,笑道:“朕宫里花虽然争奇斗艳,美不胜收,奈何过于娇嫩,经不起风雨摧残。” 雨幕中,一簇簇鲜艳的花朵弯折了身躯,花瓣随着雨水漂浮。 身后,魏渊捧着茶,小口浅啜,淡淡道:“花本就是取悦主人的,越是柔软,主人越是喜欢。陛下既喜欢她们柔弱,却有嘲笑她们不堪摧残,委实是没有道理啊。” 背对着魏渊的元景帝,眸中锐利光芒一闪,笑呵呵道:“对朕来说,只要呵护最美的那朵花就行了。魏卿,你觉得呢?” 魏渊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嘴角。 元景帝继续看雨,叹息道: “楚州动荡后,淮王战死,吉利知古殒落,烛九同样遭受重创,北境虚弱。巫神教这次来势汹汹,若是北方妖蛮领地沦陷,大奉从北到东所有边境,都将被巫神教包围。 “魏卿,你是兵法大家,你有什么看法?” 魏渊没有犹豫,回答道:“朝廷自然是要派兵支援东北的,但该要的利益不能少,北方蛮族常年滋扰边关,这回,轮到大奉在他们身上割肉吸血了。” 元景帝露出笑容:“翰林院要修兵书,朕看了,修来修去,毫无新意,蛮族使团入京后,只怕得笑话我大奉。魏卿是百年罕见的帅才,不妨去翰林院指教一二。” 兵书是向妖蛮使团展示“国力”的一部分,兵书越多,说明大奉的兵法大家越多。其重要性,仅次于火炮演习。 大奉如今用的兵法,仍是云鹿书院读书人以前留下的,再就是当代兵法大儒张慎所著的《兵法六疏》。 反倒是魏渊这位公认的绝世帅才,未曾留下一字半句。 魏渊摇头。 元景帝丝毫不生气,道: “国子监今日原本想在芦湖举办文会,一场大雨阻碍了文会。朕打算等使团入京后再让国子监举办文会。届时,魏卿可以去坐坐。” 魏渊这才点头。 接下来的两天里,北方战事以及使蛮族在朝廷的推动下,开始在京城流传,先是在士大夫阶层传播,之后是商贾和市井。 一时间,官场、士林、学院、茶楼、酒楼、勾栏、教坊司掀起了热议,宛如狂潮的热议。 市井百姓们对于妖蛮使团怀着恨意,对大奉打算出兵援助妖蛮的意向持反对态度。 平民的爱恨直来直往,不会去管大局观,他们只知道北方妖蛮是大奉的死敌,自建国六百年来,大战小战不断。 远的不说,就最近的,楚州屠城案前后数月,北方妖蛮就不停的滋扰边境,烧杀劫掠。 而贵族阶层眼界更高,更理智客观,主战思想和观望思想激烈碰撞,不像市井百姓,几乎是一边倒的反对。 其实不仅是京城,朝廷决定出兵时,便已发邸报给各州,不需要太久,当地官府就会推动主站思想,广而告之。 在这样全民热议的环境里,一支来自北方的使团队伍,乘坐官船,顺着运河来到了京城码头。 这支妖蛮组成的使团,由蛮族十二部里的精锐,以及妖族六部里的高手组成。 而领队的两位却是年轻人,其中一位青年白发,俊秀的容貌在蛮族里属于异类,他脸上总是带着笑,眼睛始终是眯着的。 裴满西楼,蛮族十二部中,白首部首领的长子。 白首部以智慧著称,算是蛮族里的异类,而这位裴满西楼,是异类中的异类。 他对中原文化研读颇深,蛮族劫掠楚州边境时,抢的都是女人和粮食。唯独他,不要粮食不要美人,只抢书。 四书五经,文人传记,乃至一些没有营养的趣味话本,来者不拒,嗜书如命。 另一位则是妖族狐部的公主,黄仙儿,她穿着北方风格的皮质衣裙,裙摆只到膝盖,露着两条纤细笔直的小腿。 衣服只遮住重要位置,露出小麦色的肌肤,浑圆的香肩,线条紧绷的小腹,透着野性的美感。 而她的脸蛋娇媚。一颦一笑透着勾人的魅力,与性感野性的身躯恰恰相反,杂糅出动人心魄的美。 妖族狐部的女子,最是妩媚多姿。 两人站在甲板上,望着等待在码头的大奉官兵,黄仙儿娇笑道:“书呆子,这趟要是空手而归,搬不来救兵,我们可就惨啦。” 裴满西楼迎着江风,语气平静:“援兵能不能请来,只取决于我们付出多少。” 他遥望着京城,眯着眼,笑道: “京城有云鹿书院,儒家圣人大弟子所创的书院,两百年前,儒家最辉煌的时候,四海臣服,别说我们神族,便是西域佛国,也得忍受儒家的出尔反尔,将传承从中原挪回西域。 “京城有国子监,虽不修儒家体系,但正因如此,读书人有更多时间和精力开拓学问,天文地理,士农工商等等,涉猎颇多,如果能把国子监的藏书阁搬回北方,我这辈子都不用南下。 “京城有魏渊,誉为大奉开国六百年来,屈指可数的兵道大家,元景6年,镇守北方的独孤将军逝世,我神族十几万骑兵南下劫掠,他只用了三个月,就杀的十几万骑兵丢盔弃甲。二十年前,山海关战役,如果没有他,整个九州的历史都将改写。 “京城有监正,俯瞰中原五百年,心思宛如天机,神鬼莫测。 “京城有诗魁,号称两百年来,诗坛第一人,便是两百年以前的大奉,也难找出第二个。 “京城,向往已久。” 裴满西楼吐出一口气,笑道:“京城人杰无数,我满肚子学问,终于有了敌手。” 书呆子黄仙儿撇撇嘴,媚眼如丝的笑道:“舌战群儒是你的事,我狐部的女子,只负责在床上打赢大奉的男人。” 使团里有狐部美女五十人,各个姿色出众,身段婀娜,其中有三名内媚女子是天生的鼎炉。 素闻元景帝修道,渴求长生,虽不近女色多年,但想来是不会拒绝鼎炉送上门的。 这时,黄仙儿妙目一转,诧异道:“咦,好俊的人族小子。” 一位身穿青色官袍的年轻人站在码头上,他皮肤白皙,双眸灿灿,唇红齿白,是极罕见的美男子。 裴满西楼眯了眯眼,不见情绪的说道:“青袍溪敕,七品小官。” 随着官船靠岸,妖蛮使团下船,那位俊美年轻人迎了上来,朗声道:“本官许新年,奉旨迎接诸位使者。” :一顿操作猛如虎,真实字数4000。我以为我码了4万字,这个世界太不真实了。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两百零五章 大儒裴满西楼 裴满西楼做了一个正规的揖礼,眯着眼微笑:“许大人在哪个衙门任职?” 许新年礼貌回应:“翰林院。” “大奉朝廷派一个七品小官来接待我们?” 冷笑声传来,裴满西楼身后,一位气质阴柔,双眼竖瞳的少年不满道。 “你是何人。”许新年反问道。 气质阴柔的竖瞳少年下巴一扬,正要说话,便听许新年道:“哦,忘了,你不是人。” 竖瞳少年被他冷淡嘲讽的语气激怒了,冷哼道:“小爷身负远古神魔血脉,岂是尔等凡人能比。” “那你怎么还不上天?留在凡间作甚。”许新年诧异道。 “你” 竖瞳少年脸色憋的通红,恶狠狠瞪着他,在北方有人敢这么和他说话,现在已经是腹中美食了。 “玄阴,不得无礼。” 裴满西楼眯着眼,面带微笑:“玄阴是大妖烛九的血脉,目中无人惯了,许大人骂的好,他确实欠缺教训。” 被裴满西楼扫了眼,竖瞳少年噤若寒蝉。 “这位许大人虽然官职不高,确实清贵中的清贵,翰林院是拔尖读书人才能进的。岂是你一个孽畜可以比拟。” 裴满西楼奉上溢美之词,道:“在下裴满西楼。” 我没骂他,我要骂他的话,你们得等明儿才能进京许新年颔首示意。 黄仙儿狡黠一笑,转动眸子看着许新年,白首部裴满氏的第一个字与中原人族的裴姓相同,绝大部分中原人都会错把裴满氏当做裴氏。 她期待看到这个年轻的大奉官员混淆姓氏,因此出糗,她好借机展现温柔一面,配合魅惑,撩拨这位年轻官员的心。 许新年颔首,“裴满使者,本官带你们去驿站歇息。” 黄仙儿顿时有些失望,这个年轻的大奉官员有几分真才实学,这让她后续的引诱无法施展。 裴满西楼从未想过靠这种小聪明让翰林院的清贵出糗,乘上马匹,带着使团队伍,在大奉两百名官兵的保护下,离开码头。 穿过几条小街,终于来到城中主干道,眼前的一幕,让妖蛮使团众人目瞪口呆。 街道宽敞到难以想象,可以容纳五十名骑兵并排飞驰,两侧房屋鳞次栉比,排列到视线尽头,商铺的牌坊在风中猎猎招展。 如此繁花似锦的画面,是他们这辈子,首次看见。 黄仙儿柔媚的眼波一下迷离,终于知道为什么祖辈如此渴望南下中原,渴望夺取这片土地。 但随后,黄仙儿意识到不对劲,因为主干道两侧站满了人类百姓,他们手里挎着篮子,篮子里放着菜叶子、臭鸡蛋,甚至石头。 他们脸上是愤怒的表情,眼里燃烧着仇恨。 “打死妖蛮!” 有人怒吼一声,朝妖蛮使团丢出臭鸡蛋,就像点燃了火药的导火索,瞬间炸锅。 “打死妖蛮。” “滚出京城。” “” 菜叶子、臭鸡蛋、石头、臭饭团等等,一股脑儿的砸向妖蛮使团,脏物漫天乱飞。 妖蛮性格冲动、暴虐,最受不了挑衅,当即龇牙咧嘴,露出怒容。 “许大人,大奉的百姓非常热情啊。” 裴满西楼鼓荡气机,把两侧砸来的秽物挡开,笑眯眯的说道。 许新年淡淡道:“是啊,生怕你们吃不饱。” 裴满西楼噎了一下,一时竟不知如何回应。 妖蛮劫掠边关是常态,为的,不就是一口吃的嘛。 黄仙儿连连皱眉,有些恼怒,虽然可以用气机挡开人族百姓丢来的秽物,但这样的对待足以让泥人生出怒火。 这时,她听裴满西楼问道:“这些百姓,似乎对许大人特别关照?” 黄仙儿这才发现,周遭的百姓丢菜叶子臭鸡蛋时,刻意避开了这位年轻官员,但随行的大奉士卒却没有相同的待遇。 有了这个发现后,黄仙儿眯着眼,观察了一阵,看出了更多细节。 百姓们何止是关照,甚至仍的时候会特别注意,很慎重的避开他。 人族百姓似乎很爱戴他,唯恐砸到他 黄仙儿诧异的审视着许新年,对他产生了极大的好奇。 仅凭庶吉士的身份,绝不可能让人族百姓如此相待,他或许有另一层身份?而且是人族百姓识得的身份裴满西楼眯着眼,心里猜测。 许新年呵呵一声,“他们不是关照我,他们关照的是马匹上挂着的牌子。” 牌子? 黄仙儿一愣,她和裴满西楼才发现马脖子上真的挂着一个木牌子,先前没有注意到。 许新年附身,把牌子摘下来,展示给两人看。 牌子上写着五个字:许银锣之弟。 许银锣之弟?!黄仙儿声音软濡,宛如撒娇,嗲声嗲气的道:“这是何意呀?” 裴满西楼的眯眯眼,微微睁开些许,终于恍然大悟:“难怪,难怪!原来许大人是大奉银锣许七安的弟弟。” 白首部有一间密室,专门存放机密卷宗,这间密室的背后是白首部的庞大情报网,而这个情报网的头目,正是被蛮族誉为书呆子的裴满西楼。 他曾亲自书写那位大奉的传奇银锣。 崛起于京察之年的年尾,至今一年不到,从一个平平无奇的长乐县快手,一跃而成大奉最闪耀的新星。 他的天赋可怕至极,但最让人忌惮的绝不是他的战力,而是他那堪称一呼百应的声望。 楚州屠城案后,他的声望达到了巅峰,一个让人喟叹的巅峰。 这份声望有多大,裴满西楼当时的评价是,京城百万之民,无不爱戴。而现在,目睹了一块木牌的威力后,他决定回蛮族后,再添一笔:福及家人。 黄仙儿显然也想起了那位传奇银锣,一脸惊讶。 在我们神族里,只有首领才有这样的威望黄仙儿对这趟京城之行愈发期待。 蛮族拥有神魔血脉,一直自称神族。 在京城百姓夹道欢迎中,许新年带领妖蛮使团进入驿站。 安顿好使团后,被元景帝打发来做苦差事的许新年,在裴满西楼的强行挽留下,待了半个时辰,这才匆匆告退。 他也没回衙门报到,旷班半天,悠哉哉的回家去。 “兄长已是罕见的人杰,没想到这个弟弟,牙尖嘴利,才华也不错。”裴满西楼送走许新年后,坐在院子里喝茶。 半个时辰里,他说的每一个典故,对方都能接上,谈历史谈经义,那许新年妙语连珠,聊到大奉和北方神族的旧怨时,他还会口吐芬芳,话中带刺,冷嘲热讽。 黄仙儿坐在石凳上,故意摆了一个撩人的坐姿,把周围的驿卒勾的魂不守舍,闻言,娇哼道: “一个不解风情的臭书生而已。” 她途中不断暗示,不断勾引,谁知那臭书生视而不见,真是抛媚眼给瞎子看了。 黄仙儿吃着石桌上的干果和肉脯,问道:“明日进宫去见人族皇帝,你有什么打算?若是没把握在短期内搬回救兵,记得早点通知我。” 裴满西楼打发走院子里的驿卒,含笑道:“你待如何应对?” 黄仙儿打着哈欠,姿态慵懒妩媚: “那我就不回北方啦,在京城挑个当大官的,做人家小妾,不比回北方受罚更好么。也不怕族人报复对吧,京城有监正俯瞰,咱们神族没人敢来。” 裴满西楼笑了笑,说道:“要让大奉出兵相助我神族,割让利益在所难免,我等前来的意义,无非就是“讨价还价”四个字。 “神族有求于大奉,失了先机,要想让彼此对等,咱们就得先打击他们的锐气、傲气。他们敬你三分,才能在谈判桌上的退让三分。 “当然,还得需要你们狐部在谈判桌之外出力。酒、色、财三毒中,色字当头。” 竖瞳少年玄阴,找到插话的机会,冷哼道:“人族卑微如蝼蚁,上古时代,是我们神魔先祖圈养的牲血食。即使神魔时代结束的而今,人族平民依旧是食物。” 他知道使团这次来大奉是求援,但他依旧看不起个体弱小的人族。 裴满西楼看了他一眼,眯着眼睛笑起来: “这些话,私底下说说便是,你若敢在外头口无遮拦,我剥了你的皮。” 玄阴撇嘴:“我知道,我不是等驿卒走了才说嘛。” 裴满西楼从本次携带的贡品里,取出一只小箱子,他小心翼翼,郑重其事的打开箱子,里面摆着一本籍。 这些书,都有共同的名字:《北斋大典》 “北斋是我的书屋,我自幼好读书,不求甚解,只会死记硬背,后来随族人南下劫掠人族读书人,前三年,听他们讲学。中三年,与他们论道。后三年,北境能劫掠到的读书人,学问再无人能及我。 “那年我十八岁,为南下求学,不惜把头发染黑。二十岁那年,我突然萌生了著书的念头。在中原求学十年,把自身所学编著成书,修修改改。那时候还没想给书起什么名字。 “直到我返回部落,回到北斋书屋,突然就明白它该叫什么了。而后六年里,我呕心沥血,《北斋大典》终于问世。 “此书卷帙浩繁,共三百零八卷,囊括了士农工商史天文地理。大奉不是说我妖蛮无史吗?其实是有的,因为他们还没看到北斋大典。大奉的史官若是看到这,必定欣喜若狂。 “当然,我这一生最得意的,还是兵书。大奉的兵书我几乎都看过,前人之作不谈,当世真正拿得出手的兵书,是云鹿书院大儒张慎所著的《兵法六疏》。所说不错,但过于注重修行者在战争中的作用。 “忽略了寻常士卒在战争中的重要性,倘若把修行者剔除出去,只剩普通士卒,那他的《兵法六疏》就是狗屁不通。” 黄仙儿听的昏昏欲睡,听到兵法,终于来了点兴趣,问道: “凡人在战斗中能发挥的作用本就微小,注重修行者的作用有何错。” 裴满西楼摇头: “你知道魏渊为何能打赢山海关战役么,他一代军神的威名是如何来的?只有魏渊能把普通士卒用出神来之笔。他是真正的领军之人。剔除掉修行者,只用普通士卒的话,给魏渊五十万大军,他能横扫九州。 “我研究过当年那一战,各方兵力投入超过百万,普通士卒的数量积累到了相当可怕的程度。当这股力量被完美的掌控,调度时,它将所向披靡。” 很厉害,但我听不懂黄仙儿嫣然道:“你说我去勾引魏渊如何,若能搞定他,咱们这次才算功德圆满。” “你不想活了?”裴满西楼反问。 黄仙儿咯咯娇笑,媚态横生。 她当然只是随口一说,能被选为使团领袖之一,她是极聪慧的女妖。 次日,妖蛮使团进宫面圣,穿过午门,过金水桥,在金銮殿中朝见皇帝。 这一路上,黄仙儿丝毫没有面见一国之君的自觉,烟视媚行,勾搭着侍卫、大臣,途中的一切男人。 进了金銮殿,两侧是衮衮诸公,元景帝高居龙椅。 黄仙儿这才稍稍收起媚态,依旧嗲声嗲气的拜见皇帝。 而后是妖蛮两族向元景帝进贡,除了贡品之外,还有三名千娇百媚的狐族女子,上品鼎炉。 外族朝贡时,贡品里有美人是正常现象。 等老太监唱诵结束,元景帝满意的开口,说道: “听闻北方战事如火如荼,朕亦是心忧的很,然秋收将近,百姓忙于秋收,抽调不出兵力北上。朕着翰林院修撰兵书,望能助汝等抵御外敌。” 先表达一下朝廷的难处,秋收将尽,不宜轻启战事。再送上兵书,彰显大奉兵道强盛。 “多谢陛下!愿大奉和我神族永结同约,友谊千古。”裴满西楼跪伏在地,恭恭敬敬。 结束朝见,裴满西楼直至离开,也没有提过半句求援之事。 倒是沉得住气! 朝堂诸公有诧异,有冷笑,有戏谑。 在他们看来,妖蛮是比武夫还要粗鄙的存在,在朝堂上迫不及待的要求朝廷发兵援助才是正确打开方式。 没想到这个裴满西楼竟是个沉得住气的,但就算如此,他终究还是要开口的,在朝堂上展现一下城府,并无太大意义。 出了宫,竖瞳少年玄阴再也憋不住,急忙问道: “裴满大兄,你不是说大奉兵法稀烂呢,不是要在他们最骄傲的领域击败他们,赢得尊重么,为何刚才不说?” 黄仙儿咯咯笑道: “你显摆给那些人看有什么意思,便是显摆到天上去,他们也会视而不见。该怎么吃你,还是怎么吃你。” 她扭头看向裴满西楼,道:“你打算先拿谁开刀?” 裴满西楼淡淡道:“国子监!” 午后刚过,便有一则消息从国子监里传出,蛮族使团领袖,裴满西楼拜访国子监,与大祭酒比斗学问,胜之。 此人博学而精,吾不如也这是大祭酒的评价。 他并未就此离开,堂而皇之的在国子监讲学,并将自身所著《北斋大典》留在了国子监。 区区一个蛮子竟然还著书? 国子监学子起先愤怒难平,但随着《北斋大典》的口碑发酵,谩骂声渐渐平息,更多的是震惊与一个蛮子的学问。 《北斋大典》卷帙浩繁,涉猎之广,之精,令人惊叹,绝非一朝一夕能编撰出来。 这种规模的书,通常只有朝廷才会编撰。无法想象,它是由一位蛮族年轻人独力编撰。 单凭此书,裴满西楼便能跻身当世大儒之列。 最令人震撼的是,《北斋大典》其中几卷,详细记录了妖蛮两族的历史,两族的由来、演变,尤其是近代八百年历史之详尽,并不比大奉编写的史书差。 给了国子监响亮的一巴掌,给了大奉读书人响亮的一巴掌。 裴满西楼一时间名声大噪。 “难以相信,粗鄙的蛮族有这样的读书种子?” “那裴满西楼是白首部的,白首部以聪慧著称,但像他这样的,极少极少。” “我若能著成此书,必定名垂青史。这蛮子太厉害了。” “惭愧惭愧,老夫像他这般年纪的时候,还在求学。而今年事已高,再没精力著书。” “此人可恨,先是与大祭酒比斗学问,而后故作大方的留下《北斋大典》,这是打我们大奉读书人的脸。” 正因为对方蛮族身份,有此学问,才凸显出大奉读书人的“无能”,因为绝大部分读书人,都没能力做出他这样的壮举。 “要说年轻一代里有谁学问能与此人比肩,只有怀庆公主了。” “怀庆公主先后求学于国子监、云鹿书院,而此人蛮族出身,无师自通,孰高孰低,一目了然。” 妖蛮使团进京备受瞩目,不仅是官场和士林瞩目,京城里的平民们同样关注这件大事。 他们的话题原本是朝廷该不该出兵援助妖蛮,慢慢的,北方蛮子有大学问的消息,通过酒楼、青楼等地方传了出来。 “胡说八道,粗鄙的蛮子哪来学问可言,让国子监大祭酒甘拜下风?哪个憨货编造的流言。” 对于这样的传闻,但凡听到的人,没一个相信,嗤之以鼻。 国子监在百姓眼里,是官学,是盛产文曲星的地方。 读书人的地位非常高。 但正因如此,消息被证实后,市井之中怒骂声一片,京城百姓茶余饭后,不再讨论是否出兵,而是共同抨击国子监,骂他们辱没国体,辱没大奉。 尸位素餐,草包一群。 “许银锣一介武夫,都能能为大奉诗魁,可见国子监的读书人有多差劲,一群酒囊饭袋。” “你这话听起来就像在鄙夷许银锣。”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气不过国子监的废物。” “奇耻大辱,竟然在学问上输给蛮子,奇耻大辱啊,我大奉无人了?” 驿站。 竖瞳少年玄阴从外头返回,肩上扛着一小箱的书,故意用力放下,制造动静,朝着院子里的裴满西楼和黄仙儿,大声笑道: “国子监一群无用书生,我只说替裴满大兄借书,他们拦都不敢拦。别看外头骂大兄骂的狠,恰恰说明他们怕了。怕了您的学问。” 虽然他觉得读书无用,但能在读书领域杀一杀人族的锐气,实在太爽,太扬眉吐气了。 “换书而已,换书而已” 裴满西楼如获至宝,挑拣着箱子里的书。 “那个什么大祭酒,是最有学问的人,连他都不如大兄你,看来人族读书人不过如此。”玄阴大笑道。 扬眉吐气! “大祭酒学问深厚,但人族文道昌盛,他代表不了整个人族。皇宫里有位奇女子,学问才叫厉害。” 裴满西楼挑了一本四书注解,津津有味的读起来。 距离国子监“论道”,已经过去三天,使团里的妖蛮们既错愕又惊喜的发现他们的领袖裴满西楼,一跃成为当红人物。 成为话题中心,给人族带来巨大震撼。 黄仙儿捣鼓着铺子里买来的胭脂,随口问道:“而今你名声已经够了,接下来便是谈判?” 这几天,她也没闲着,给不少大奉官员塞了姿色极佳的狐女。 “还不够。” 裴满西楼头也不抬,边看书边说道: “我听说后天皇城要举办文会,正好与北方战事有关。文会好啊,文会好扬名。仙儿,你传话出去,就说我要在文会上向云鹿书院大儒张慎讨教兵法,希望他能出席文会。” “云鹿书院的大儒,未必会搭理你。”黄仙儿语气慵懒。 “战书下了,不来就凭白便宜了我,岂不更好。”裴满西楼笑道,旋即想起了什么,道: “对了,清云山我们上不去,去了会被镇压。去找那个许新年,我打听过了,他是云鹿书院的学子。” “好!” 竖瞳少年兴奋起来,他能感觉到,裴满大兄在这些人族眼里,变的“强大”起来。 裴满大兄的计划顺利进行着。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士林中人还在研读、抄写《北斋大典》,沉浸在这部巨著的浩渺之中,冷不丁的又被裴满西楼向大儒张慎讨教兵法的壮举给震惊了。 这蛮子什么意思? 打完国子监的脸,又要接着打云鹿书院的脸? 这下子就热闹起来了,对于裴满西楼的做法,国子监读书人既恼怒又期待。 云鹿书院可不是好惹的。 那蛮子不知天高地厚向云鹿书院的大儒张慎讨教兵法,自讨苦吃。 他们只希望云鹿书院的大儒,暂时放下高傲,若是不屑一顾,拒绝蛮子的“讨教”,那就成了蛮子扬名的踏脚石。 御书房,小朝会。 元景帝坐在大案后,脸色冷峻的扫过下方众臣。 “众卿对于近来之事,有何看法?” 他指的当然是裴满西楼一系列高调做法,以学问制国子监,抛出《北斋大典》扬名儒林,以及欲在文会上讨教大儒张慎。 “此人打算在京城扬名,无非是想树立名望,好为谈判增加筹码。” “哼,以为这样,朝廷就会退让?痴心妄想。” “他就算真的赢了张慎,我们也不会退让半分。” 元景帝皱了皱眉,他们越这么说,恰恰说明越来越忌惮那裴满西楼,把他当成了大人物,当成了大儒。 心态一旦出了问题,就转变过来了。谈判时,便会受到影响。 和一位名不经传的小子谈判,换成和一位名震天下的大儒谈判,心态能一样? 王首辅出列,沉声道:“需扼制其势,最好能击溃他的气势,摧毁他缔造的声势。” 元景帝冷哼一声:“而今也只有期待张慎了。” 魏渊摇头失笑。 怀庆府。 身穿素雅宫裙的怀庆,手里握着国子监借阅的一卷《北斋大典》,孜孜不倦的读着。 许七安和临安同坐一桌,一个眉头紧皱,一个柳眉轻蹙。 裱裱趁着怀庆不注意,剥了一颗葡萄塞许七安嘴里,后者吐出籽,问道:“这破书真有那么神?” 怀庆微微颔首,头也不抬,说道:“裴满西楼若是生在大奉,必成一代名儒,青史留名。” 许七安深吸一口气:“此人能做出《北斋大典》,想必兵法之道也醇熟的很。敢挑战张慎,则说明他有相当大的把握。张慎的《兵法六疏》广为流传,这裴满西楼知张慎,后者却不知他。” 平心而论,他并不想看到蛮族得利,大奉出兵势在必行,但不能这么便宜北方妖蛮。 过去二十年里,妖蛮频频劫掠边境,烧杀戒律,甚至吃人。楚州时,许七安亲眼见到逃难的百姓,流离失所,风餐露宿。 也见过因为战事连连,贫户们日子过的很苦。 放眼大奉,楚州是最贫困的州之一,常年受刀兵之累,这一切,全拜蛮族所赐。 怀庆抿了抿粉嫩的唇,语气少见的透着凝重: “张师,早年曾经上过战场,随后因为仕途不顺,辞官。他在兵法之道颇有见解,但那毕竟是几十年前的事了。这几十年里,他隐居书院,恐怕早已荒了兵道。” 许七安心里一沉。 其实要说兵法的话,他上辈子唯一知道的兵法就是孙子兵法,不但知道,他还背过。 当然,许七安自己是不会去背这种东西的,这属于老师交代的课外作者。 这么多年过去,早就忘了七七八八。 得益于炼神境后,元神产生蜕变,超脱凡人,他倒是能重新记起孙子兵法的内容。 而且,九州拥有超凡力量,在他看来,这个世界的兵法更趋于大开大合,武力蛮干。就比如四品高手在战场上,可以横躺普通士卒组成的骑兵。 不需要太讲究战术。 而诞生于凡人世界的孙子兵法,则偏向“微操”,更注重细节。 “后天文会,你随我一起参加。”怀庆说道。 “如果张慎出席的话,二郎肯定要参加,我不好易容成他的模样。”许七安皱眉。 “那便易容成旁人,充当我的侍卫。”怀庆脑子活泛,给出建议。 “好。” :小睡了一会儿,终于赶出这一章,虽然更新迟了这么久,但字数上诚意满满。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两百零六章 文会(万字大章) 文会在皇城的芦湖举行,湖畔搭建凉棚,构架出足以容纳数百人活动的区域。 夏末的阳光依旧毒辣,湖畔却凉风习习。 原本文会是国子监举办,参与文会的大多是国子监的学子。 但裴满西楼一通搅和,闹出这么大的声势,出席文会的人物立时就不同了,国子监学子依旧可以参加,不过是在外围,进不了凉棚里。 文会在午时举行,因为这样,朝堂诸公就可以利用一个时辰的休息时间,堂而皇之的参加。 午时将近,国子监学子们穿着儒衫儒冠,被披坚执锐的禁军拦在外围。 “这是我们国子监办的文会,凭什么不让我们入场?” “主客关系怎能颠倒?” “不但有禁军控场,连司天监的术士也来了,防备有居心拨测之人混入文会,莫非,莫非陛下要参加文会?” 正说着,一辆辆马车驶来,在芦湖外的广场停靠,车内下来的是一位位勋贵、武将。 他们和文会本该没有任何关系,都是冲着“讨教兵法”四个字来的。 不但他们来了,还带了女眷和子嗣。 “快看,诸公来了,六部尚书、侍郎,殿阁大学士” “我猜到会有大人物过来,没想到来这么多?一场文会,何至于此啊。” “兄台,这你就不懂了,一场文会自然不可能,但这场文会的背后,归根结底还是谈判的事。两国之间无小事。诸公是来造势施压的。” “区区蛮子,敢来京城论道,不知天高地厚。待会儿看张慎大儒如何教训他。” 武将之后,是三品以上的朝堂诸公,如刑部尚书、兵部尚书,以及殿阁大学士们。 其中部分朝堂大佬也带了家中女眷,比如颇有文名的王思慕,她穿着浅粉色仕女服,妆容精致,端庄秀美。 “翰林院的清贵也来了,有趣,这群书生自诩学问无双,待会肯定对那裴满西楼群起而攻之”国子监的学子眼睛一亮。 一群穿着青袍的年轻官员,趾高气昂的进入会场。 翰林院是学霸云集之地,这群清贵虽然手里无权,年纪又轻,但他们绝对是大奉最有学问的群体之一。 他们正值韶华,记忆力、悟性、思维敏锐程度都是人生最巅峰的时刻。 有了他们入场,国子监的学子信心倍增。 翰林院清贵们入座后,低声交谈: “《北斋大典》我看了,水平是有的,然,杂而不精。” “对我等来说,确实不精,但对天下学子而言,却是深奥的很呐。” “此人确实厉害,单一的领域,我等都能胜他,论所学之广搏,我等自愧不如啊。” “对了,若论兵法的话,我们翰林院里,无人能超越辞旧了吧。” 刹那间,一道道目光望向俊美如画的年轻人。 许新年坐在案后,清晰的察觉到不止翰林院同僚,不远处的勋贵、诸公也闻声望来。 那是自然,我主修的就是兵法他刚想颔首,便听勋贵中响起嗤笑声:“裴满西楼讨教的是张慎大儒,老师总不至于比学生差吧。” 许新年有些恼怒,朗声道:“圣人曰,学无长幼达者为先,谁说学生一定不如老师的?” 勋贵、武将们哄笑起来,知道他是许七安的堂弟,有几个笑的特别恣意,把嘲笑写在了脸上。 这个许新年学问是有的,但除了一张嘴能骂出花,其他领域,在翰林院里并不算多出彩。 他竟说学生能胜老师,可笑至极。 嗯?骂人? 勋贵武将们反应过来,笑声猛的一滞。 许新年喝了口茶,矜持的起身。 许七安穿着轻甲,腰胯制式佩刀,跟随着怀庆和临安的马车来到场地,豪华马车缓缓停靠在路边,穿着素雅宫装和火红长裙的怀庆裱裱同时下车。 然后,她们齐齐抬手,遮了一下猛烈的阳光。 公主怕日手遮荫某个侍卫,脑海里跃出这句话,紧接着便看见宦官举着华盖,为两位公主遮挡阳光。 裱裱回过头来,在人群里寻了一遍,水汪汪的桃花眼有着困惑,她不知道狗奴才易容成了谁的模样。 伪装的还挺好嘛裱裱心里有些失望,因为她在话本里常见到“相互喜欢的人就会心有灵犀”这样的描述。 两位公主刚入场,便看见许新年站在案边,感慨陈词,口吐芬芳,指着一干勋贵怒骂。 勋贵武将们大怒,你一句我一句的围攻许新年,后者巍然不惧,引经典句,言辞犀利。 不少武将已经开始撩袖子了。 诸公喝着茶,优哉游哉的看戏。 怀庆皱了皱眉,清斥道:“放肆!” 她盛怒时的模样,充满了威严,竟然极有威慑力,不但许新年停止了谩骂,就算气的嗷嗷叫的上头武将们,也偃旗息鼓了。 诸公和勋贵们纷纷起身,躬身行礼:“见过两位公主。” 怀庆冷哼一声,带着裱裱,以及两名侍卫入座。 许新年抿了口茶,润润嗓子,随后看向左上方席位的王思慕,恰好对方也看过来。 昨日,王思慕特意寻他,希望他能在文会上展露一下才学,博个好名声,增添声望。 王大小姐没指望许二郎能在文会上大杀四方,震惊四座。 因为有张慎出场,张先生是许二郎的老师,有他出场便足够了。 许二郎朝她笑了笑,正如昨日听完后,云淡风轻的笑了笑。 这时,外围传来学子、侍卫们恭敬的喊声:“见过太子殿下,见过三皇子、四皇子” 凉棚里众人侧头看去,只见太子扶着一位白发苍苍,拄着拐杖的老人,沿着禁军包围出的通道,走向凉棚。 “太傅?” 怀庆惊喜的脱口而出。 而裱裱下意识的缩了缩脑袋,她从小被这个臭老头打手掌心,打了好些年。 太傅不是针对临安,太傅针对的是学渣。 太子搀扶着太傅进了凉棚。 诸公纷纷起身,恭敬行礼。 论辈分,在座的诸位都是太傅的晚辈。 许新年随同僚们齐声行礼,审视着被太子搀扶的老人,头发虽白,却依旧茂密,真是让人羡慕的发量。 脸庞沟壑纵横,皮肤松弛感严重,眸子也略显浑浊,但这个老人的气质很独特。 他记得院长赵守说过,太傅是当代唯一养出浩然正气的读书人。 本朝三公都是一品,但没有实权。太傅原本有望执掌内阁,只是当年父皇修道,不理朝政,太傅欲持竹条痛殴父皇,被拦下。之后再无缘仕途,便在宫中专心治学。 没想到连太傅都来了许新年心道。 太傅冷哼一声,看向国子监大祭酒,淡淡道:“老夫隐居多年,才发现国子监是一代不如一代了。” 大祭酒面红耳赤。 同样出身国子监的诸公亦有些尴尬。 朝廷的脸面,就是他们的脸面。 一个蛮族年轻人在京城大放异彩,若是武道也就罢了,蛮子本就是粗鄙的武夫。偏偏是以学问扬名。 要知道,人族最大的骄傲就是文化,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儒家是中原人族的体系,是独有的文化瑰宝,是无数人骄傲的所在。 见气氛有些僵凝,怀庆起身,把太子从太傅身边挤开,搀着他入座,声音清冷: “太傅,裴满西楼才情惊艳,只论四书五经,大祭酒并不弱他。所学广搏,且能精深之人,太罕见了。不过你放心,有张慎出面,想来一切都是稳妥的。” 太傅拍了拍怀庆的手背,有了几分笑容: “殿下若是男儿身,岂有那蛮子在京城耀武扬威的机会?老夫这次来凑这热闹,就是不信邪,我大奉士林人杰辈出,后起之秀无数,真无人能压他一个学了些圣人皮毛的蛮子?” 这是,轻笑声从凉棚外传来,带着几分悠闲,反驳道: “圣人曰,有教无类。太傅左一句蛮子,右一句蛮子,可有把圣人的教诲记在心里?” 凉棚外,满头白发的裴满西楼,带着妩媚多姿的黄仙儿,以及气质阴冷的竖瞳少年,大大方方的进入凉棚。 他们明明是外族,是客,却摆出一副闲庭信步的轻松姿态,仿佛自身才是文会的主人。 对于诸公、勋贵武将们的镇场,毫不在意,毫不露怯。 国子监学子、翰林院清贵、在场诸公、勋贵武将沉默的凝视着裴满西楼,这位才情惊艳,学问深厚的蛮族。 没有人回应,但却悄然挺直腰背,平稳情绪,如临大敌。 “在下白首部,裴满氏长子,裴满西楼,见过诸位!” 裴满西楼用自己的学问,塑造了一位惊才绝艳的读书人形象,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这次文会,他打算把名声再次推向高峰,为后续的谈判做铺垫。 许府。 楚元缜坐在庭院里,石桌边,手里捏着酒杯,他的身边坐着丽娜、李妙真、许铃音。 “为什么他能进皇城?他去作甚?不怕元景帝斩他狗头吗。”楚元缜酸溜溜道。 他很眼馋文会,身为读书人出身的剑客,还是曾经的状元,这种巅峰对决的文会,对楚元缜有致命诱惑。 但他不能进皇城了,更不能众目睽睽之下参加文会,这一切都是因为许七安。当初要不是为了帮他,哪会这么凄惨。 于是过来找他喝酒,抱怨几句。 没想到,这个始作俑者自己却进去了。 楚元缜心里酸的像恰了柠檬。 “我也想去。” 许铃音脆生生道。 “文会就是一群读书人讨论无聊的东西,你不会想去的。这种地方和我们师徒没关系,不如在家吃糕点,喝甜酒酿。” 丽娜借机教育徒儿,她还是很有逼数的,并希望徒儿也能渐渐有逼数起来。 “师父,文会有很多好吃的,上次大锅跟和尚打架,我跟着一个伯伯,吃了好多好吃的。” 许铃音给出致命一击。 “对哦,我怎么没有想到,文会有美酒佳肴。”丽娜眼冒精光。 角度很刁钻啊楚元缜摸了摸许铃音的头,觉得这个憨丫头蛮可爱的,然后想起了那日在云鹿书院的噩梦教程。 他默默收回手。 李妙真说道:“那蛮子近日嚣张的很,我看着不舒坦,忍不住想一剑刺了他。” 看谁不爽就刺谁,你真的是天宗的圣女么楚元缜觉得,天地会里槽点最多的就是李妙真。 一号身份不明,三号许辞旧正人君子,六号恒远慈悲为怀,五号丽娜虽然不聪明,爱吃,但自身没有什么让人想“一吐为快”的缺陷。 七号八号“失踪”多年。 九号金莲道长性情温和,是个让人尊敬的长辈,修功德,品性值得肯定,也没什么不良嗜好。 只有李妙真最让人无奈,她是天宗圣女,本该性情寡淡,冷冷清清,结果下山历练两年,硬是把自己历练成急公好义,铲奸除恶的飞燕女侠。 “国子监读书人如此不堪,还得靠云鹿书院的读书人来摆平他。”李妙真道。 楚元缜笑着点头:“张慎所著《兵法六疏》精妙绝伦,有他出面,那蛮子嚣张不了多久。不过,此人能著出《北斋大典》,足以开宗立派,成为一代名儒。” 李妙真皱了皱眉,她听出楚元缜并不看好张慎,道:“这蛮子这么厉害?” 楚元缜点头。 “若是比诗词,应该还是许宁宴更厉害吧。”李妙真谨慎问道。 楚元缜嗤笑一声。 李妙真皱眉道:“也悬?” 楚元缜摇头失笑:“不,许宁宴的诗才旷古绝今,但文会不是诗会。再说,许宁宴也出不了场。” 市井之中。 虽然平头百姓进不去皇城,但他们对文会的讨论度极高,对结果更是期待无比。 连辛苦劳作的贩夫走卒,坐在小摊边吃一碗面食时,也能听见邻桌时刻在讨论文会,指点江山,激昂文字。 “这让我想起了去年的斗法,那是何等的轰动。最后咱们许银锣挺身而出,力挽狂澜。”一个穿着蓝色褂子的货郎,呲溜一口面食,大声说道。 “文会可不是斗法,可惜许银锣不是读书人,帮不上忙。”同伴惋惜的回应。 面摊老板揭开热锅,一边下面条,一边搭茬,愤愤不平的说道:“国子监读书人可真是废物,竟然输给一个蛮子,我都替他们脸红。” 其他桌的食客忍不住说道:“许银锣要是读书人就好了。” 在百姓眼里,许银锣是无所不能的英雄,大奉的传奇人物,真正有良心的大人物。 所以对他有着盲目的崇拜,认为许银锣无所不能。但理智告诉他们,许银锣不是读书人,学问肯定不如那蛮子。 因此只能感慨一声:如果许银锣是读书人就好了。 面摊老板捧着面递给客人,笑道:“不过这蛮子竟敢挑战云鹿书院的大儒,简直是不知天高地厚。” 众食客笑了起来。 皇宫,寝宫内。 元景帝慵懒的坐在塌上,翻阅道经,脚步声传来,老太监小碎步返回,低声道: “文会那边传来消息,裴满西楼和翰林院大人们论了经义、策论、民生、农耕、史不落下风。” “不落下风,就已经是我大奉脸面无光了。”元景帝没什么表情的说道。 老太监看皇帝露出这个表情,便知他心里不悦。 归根结底,裴满西楼如此逞威风,丢脸最大的还是一国之君。 “可有论诗词?”元景帝突然说道。 老太监摇头。 “他倒是有自知之明。”元景帝嗤笑一声,笑声刚起,又忽然板着脸,冷哼一下。 顿了顿,元景帝道:“张慎还没来?” 老太监低头:“张先生未来。” 元景帝缓缓点头:“不急,文会还没进正题呢。云鹿书院的读书人虽然讨厌,学问上倒也从未让人失望。” 他神态颇为轻松。 文会正题是什么? 是战争,是发生在北方的战争。 国子监代表里,一位学子起身,愤慨陈词: “蛮族常年滋扰边境,残杀我大奉百姓,为祸深远。而今遭了东北靖国铁蹄的碾压,竟恬不知耻的来我大奉求援。 “蛮族就是蛮族,厚颜无耻。” 外围的国子监学子纷纷响应,怒骂蛮子“厚颜无耻”。 黄仙儿笑吟吟的全部在意,手指绞着鬓发。 竖瞳少年满脸怒火,极力压制蛇类残暴嗜血的本性,竖瞳阴冷的扫了那名学子一眼。 裴满西楼面不改色,甚至笑了起来,道: “巫神教称雄九州东北,与大奉紧邻只有三州之地。以大奉的人口和兵力,耗费一定的代价,就能把他们堵在三州之外。” 他停顿了一下,见诸公和武将们露出认同的表情,这才继续道: “但如果北方的领地也被巫神教占领,靖国骑兵南下,可直扑京城。康国和炎国再从东进攻,遥相呼应。大奉岂不危矣。 “众所周知,北方有连绵无尽的草原,靖国若是得了北方领土,便能养出更多的骑兵,届时,大奉纵使有火炮和弩,也挡不住这群陆地上的“无敌者”。 “所以,大奉出兵,不是帮我神族,而是在帮自己。我神族繁衍艰难,人口低下,纵使时而滋扰边关,却没那个兵力南下,对大奉的威胁有限。但巫神教可不一样啊。” 没人反驳。 翰林院的学霸,国子监的学子,乃至朝堂诸公,其实都认可他的这番话。 巫神教掌控的东北,物产丰富,既能狩猎,也能农耕,而农耕的文明,人口是最繁盛的。 巫神教人口相比大奉,差太远,那是因为地域有限。 若是北方版图落入巫神教手里,迁出一部分人口去北方,最多二十年,巫神教的人口会翻一倍,至少一倍。 裴满西楼沉声道:“到那时,我神族的今日,便是大奉的来日。” 许新年默默旁观着。 这群蠢货,不知不觉被对方掌控了主动,你们要讨论的,难道不应该是索要筹码嘛,怎么讨论起出兵的必要性,肯定要出兵啊,这是毋庸置疑的额,讨论筹码好像是谈判桌上要做的事,是诸公的事,确实不宜在这个时候谈。 这场文会的核心,其实是大奉这边要把裴满西楼的形象打垮,把他的逼格打垮。 但形式不太乐观啊,这家伙本身就能言善辩,口才厉害,再占据着必须出兵的“大义”。 许新年目光一转,发现许多武将跃跃欲试,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后又皱眉沉默。 还算有自知之明,这群武将骂人还马虎,辩论?即使他们有丰富的带兵经验,也说不过裴满西楼,呸,粗鄙的武夫 “诸公平时在朝堂上不是牙尖嘴利吗,太傅打本宫手掌心的时候,不是能说会道吗,怎么都不说话。”裱裱焦虑道。 “太傅怎么能下场,他是德高望重的前辈,辈分差太多了,即使赢了也不光彩,人家只会说我大奉以大欺小。诸公亦是此理,而且,如果诸公下场,我敢保证,裴满西楼会主动与他们比斗学问” 怀庆难得说了一大堆的话,给愚蠢的妹妹解释: “诸公的学问,除几位大学士,其他人都已荒废。” 裱裱睁大眼睛,喃喃道:“那怎么办?气死人了。” 国子监学子脸色沉重,翰林院的学霸们同样如临大敌,脸色都不好看。 王首辅叹口气:“裴满西楼才华惊艳,实在让人惊讶。” 翰林院的年轻官员,入场时自信满满,与现在沉默又严肃的姿态,落差明显。 王思慕频频看向许二郎,期待他能站出来表现。 王首辅注意到了女儿的眼神,道:“二郎怎么今日如此沉默?” 王思慕蹙眉。 就在众人哑口无言,苦思对策时,芦湖上空清光一闪,穿儒袍,戴儒冠的张慎凭空出现。 然后,他朝着湖面坠落。 清光再一闪,张慎便出现在凉棚里,神态间还残留着些许后怕。 他吹的牛皮肯定是:我所在的地方不是云鹿书院,在芦湖。所以差点掉湖里了许七安心里疯狂吐槽。 “张大儒来了。” “张先生终于到了,我就知道张先生不会缺席。” 外围的学子们欢呼起来,如释重负。 诸公笑了起来,与张慎有交情的人,纷纷开口:“谨言兄,你可来了。” 张慎不冷不淡的颔首,旋即看见了太傅,急忙作揖:“学生张慎,见过太傅。” 太傅“嗯”了一声,始终板着的脸,终于有了笑容:“张谨言,这位白首部的年轻人要向你讨教兵法,你指点他一二。” 凉棚内,气氛顿时高涨。 张慎环顾一圈,望向华发如雪的裴满西楼,道:“你就是那个著出《北斋大典》的裴满西楼?” 裴满西楼首次起身,作揖道:“学生见过张先生。” 张慎摆摆手:“不必客套,你要和我斗一斗兵法?” 棚内一下安静,众人翘首企盼。 黄仙儿微微坐直身子,眯着眼,凝视着云鹿书院的读书人。 竖瞳少年收敛了狂傲之气,这位儒家体系的四品高手,便是裴满大兄本次文会的“敌人”,他虽看不起读书人,但云鹿书院的读书人则不在鄙视范围里。 儒家体系即使没落多年,积威仍在。 “学生才疏学浅,想向先生请教。”裴满西楼笑容温和,成竹在胸。 张慎翻了个白眼: “你这不是耍流氓吗,老夫二十多年没领兵了,都快忘记枕戈而眠的滋味。我说来说去还是二十多年那一套,你跟我论什么兵法。 “你怎么不跟魏渊论兵法去,这老小子坐镇朝堂,暗子遍布天下,二十年运筹帷幄不曾停息,就等着有朝一日厚积薄发。” 裴满西楼笑道:“先生这话,岂不也是耍流氓?” 竖瞳少年忍不住插嘴,冷哼道:“你怎么不让裴满大兄和监正斗法去。” 这次,裴满西楼没有训斥少年,笑问道: “那便不讨教兵法了,其实学生对先生兵书仰慕已久,听闻先生精通兵法,所著《兵法六疏》广为流传,人人称道。 “后学不才,也著了一本兵书,此书耗时数年,不但融入了中原兵法,更有蛮族骑兵的兵法之道。还请先生赐教。” 说着,看向身边的竖瞳少年。 玄阴把脚边的小木盒打开,捧出厚厚一籍:《北斋兵卷》 大奉这边,众人面面相觑,着实没料到此人不但精通兵法,竟还写了兵书? 读书人注重著书立传,哪怕学问高深之人,对著书也是很谨慎的。一修修改改很多年,才会公布天下,广而告之。 至于一些随笔、笔记,在这个时候,其实称不上“书”。 比如许七安在云鹿书院看过那本《大周拾疑》就是笔记,称不上书。 所以,众人对裴满西楼的话,半信半疑。 太傅脸色明显一沉。 王首辅等官场老人,脸色也随之凝重,有了不好预感。 出于对书的尊重,张慎无比严肃的双手接过,湖面清风吹来,书页哗啦啦作响,飞速翻阅。 张慎的脸色变幻,被场内众人看在眼里,先是愕然,继而欣赏,到最后竟是振奋。 裴满西楼问道:“先生觉得,此书如何?” 张慎没有立刻回答,沉吟了一下,叹道:“妙。” “全书分为三卷,第一卷兵道,论述了何为兵法,何为战争,便是不通战事之人看了,也能知道什么是战争,提纲挈领。 “第二卷论谋,兵无常势,水无常形,形容的太好了。十二种谋攻之策,让人拍案叫绝啊。 “更难得的是第三卷,精研排兵布阵,提供了许多种武者与普通士卒的配合的阵型,极大发挥了普通士卒的用处。” 裴满西楼确实是惊才绝艳的读书人,兵法之道,他张慎输了,儒家讲究念头通达,死鸭子嘴硬这种事,他是做不出来的。 再说,输了文会,丢脸最大的还是元景帝和朝廷,云鹿书院早就被驱逐出朝堂,他没必要为了国子监这群酒囊饭袋的脸面违背本心。 张慎喟叹一声:“老夫的《兵法六疏》实不如你这本《北斋兵法》,甘拜下风。” “都说云鹿书院的读书人,品性高洁,名不虚传。” 裴满西楼笑了,笑的酣畅淋漓。 他为什么要挑张慎做垫脚石?理由有三个:张慎名气够大;张慎隐居二十多年;张慎是云鹿书院读书人,直抒胸臆,品德有保证。只要自己的兵书能折服对方,他就不会昧着良心打压。 君子可欺之以方,就是这个道理。 凉棚内一片寂静,所有人都失去了表情。 竖瞳少年玄阴嘶声笑道:“都说大奉文道昌盛,尽是读书种子。看来,都不及我裴满大兄。大兄,等你回了北方,你就是咱们神族的许银锣了。” 他指的是如许七安一样备受爱戴。 闻言,凉棚外的国子监学子又羞愧又愤怒,想反驳怒骂,却觉得羞于开口,谩骂只会更丢人,憋屈的咬牙切齿。 翰林院的学霸们一脸尴尬。 其他领域的学术,他们还能有来有往的讨论、争辩,打战这一块,学霸们连战场都没去过,毫无发言权,纸上谈兵只会惹人笑话。 黄仙儿娇笑起来,也不知是开心,还是在嘲笑。 “这文会一点意思都没有,早知道就不来了。”有女眷抱怨道。 她们怀着期待和热忱而来,想看的是蛮子吃瘪,而不是杨武杨威,力挫大奉读书人。 怀庆叹了口气,她是女儿身,这种场合不好下场,否则就是打读书人的脸,而且,兵法之道,她也只是看过一些兵书而已。 那裴满西楼是白首部少主,久经战事,经验丰富,水平肯定比她高很多很多。 “扶我回去!” 太傅握着拐杖,用力顿了三下,低吼着说。 老人满脸失望。 寝宫里。 老太监脚步飞快的跑进来,脸色忐忑。 帷幔低垂,榻上,元景帝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老太监低声道:“张慎,服输了” “啪!” 元景帝把书摔在了老太监脸上。 芦湖畔,凉棚里。 裴满西楼朝四方作揖,笑容温和,胜不骄败不馁的姿态:“多谢各位指教,大奉不愧是文道昌盛之地,令人心生向往。” 这话听在众人耳中,就像在嘲讽,不,这就是嘲讽。 太傅面沉似水,加快了脚步。 诸公纷纷起身,沉默的离开案边,打算走人。 “笃!” 酒杯放在桌上的声音有些沉重,引来周遭人的侧目。 许二郎翩翩然起身,朗声道:“我大哥有句诗:忍看小儿成新贵,怒上擂台再出手。” 声音传开。 太傅停下脚步,回眸看来。 诸公和勋贵武将们看了过来。 国子监的学子看了过来。 裴满西楼愕然的看着这位出言挑衅的翰林院年轻官员。 许新年望着白发蛮子,淡淡道:“本官与你论一论兵法。” 此言一出,四下哗然。 “辞旧!” 翰林院的同僚们纷纷用眼神示意,让他不要冲动。 许辞旧在官场名声不错,全是楚州屠城案中,堵在午门怒骂淮王时积累。 这份名声来之不易,因为一时愤慨、冲动毁于一旦的话,那就太可惜了。 “张先生是他的老师,连他都输了,许辞旧以为自己能赢?” “何苦再去丢人呢,裴满西楼所著兵书,连张大儒都自愧不如,大加赞赏。” “我等也愤慨不平,只是,只是这许辞旧过于鲁莽了。” 国子监学子议论纷纷。 裴满西楼怀疑自己听错了,盯着许新年看了片刻,恍然想起,这位是张慎的弟子。 只是老师都输了,学生还想扳回局面? 竖瞳少年玄阴一脸冷笑,而黄仙儿则百无聊赖的玩弄酒杯,淡淡道:“无趣。” 王思慕错愕的瞪大眼睛,她没想到许新年憋了半天,竟是为了此刻? 意气用事!王首辅心里大怒。 “许大人,你可练过兵?”裴满西楼含笑问道。 许新年摇头。 “可上过战场?”裴满西楼又问。 许新年还是摇头。 这位出生蛮族的读书人微微摇头,“你虽主修兵法,却是纸上谈兵,怎么和我论兵法。” 竖瞳少年玄阴嘲笑道:“你莫不是也著了兵书,要拿出来与我大兄一较高下?” 见许新年被蛮族嘲笑,众人亦感丢人。 张慎诧异的看着自己的得意弟子,心说这小子脑子糊涂了?为师都自愧不如,他跳出来作甚?给我报仇么。 不过,让他受一受挫折也好,许辞旧就是太顺了,不管是家境、求学、官场,他都没有受过太大的挫折。 许新年抬了抬下巴,傲然道:“没错,我这里确实有一部兵书,请裴满兄指点一二。” “!!!” 包括张慎在内,所有人都愣愣的看着许新年,目光极为茫然,与裴满西楼一样,他们怀疑耳朵出问题了。 许新年不理众人,从怀里摸出一本浅棕色书皮的线装书。 裴满西楼看见封皮上写着四个字:孙子兵法。 饱读诗书的他,对这个名字毫无印象,并非当世流传的兵书,也不是朝廷刚修的,赠予他的那些老调重弹的兵书。 但他是个爱书的人,不会因书名而轻慢了任何一,抬手摄来,微笑翻阅。 “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开篇还算不错,简单的陈述了战争的重要性,颇为一针见血。 继续往下看: “故经之以五事,校之以计,而索其情:一曰道,二曰天,三曰地,四曰将、五曰法。” 裴满西楼微微颔首,收起了内心的些许轻慢和审视心态,能写出这一句,著书之人确实有些真本事。 当他看到“兵者诡道也”时,终于动容,瞳孔略有收缩:“妙,妙啊!此言甚妙。” 裴满西楼如饥似渴的看下去,渐渐沉浸在知识海洋里,流连忘返,把周围的一切都忽略了。 此书有十二篇,内容博大精深,它不但描述了战争理论、经验,甚至还总结出了战争的规律。 这已经超脱了计谋的范畴,书中阐述的东西,不仅限于简单的计谋兵法,而是一种更宏观,更高层次的东西。 比如,书上说,政治是决定战争胜败的重要因素。层次高一下子拔高了,裴满西楼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蛮族打战,只是为了劫掠,裴满西楼也认为打仗就是打仗,战场之外的因素固然重要,但战争的胜败,终究是双方战力的落差。 兵书的字数不多,相比起他厚厚的一大本,显得简陋无比。可它字字珠玑,每一句话都值得让人深思许久。 反观自己抄录各个战役,努力的用文字分析细节。总结各种阵营,强调士卒重要性贻笑大方。 当然,这也有缺陷,比如它通篇都没有提到武夫的作用,以及如何利用武夫。 许久之后,裴满西楼终于从沉浸式中挣脱,发出满足的感慨:“受益匪浅,受益匪浅” 接着,他发现周围的大奉人直勾勾的看着他。 众人都傻了。 刚才裴满西楼的一系列表情变化,充分给他们展示了“欣喜若狂”、“叹为观止”、“如饥似渴”等词汇。 让人无比好奇,书中到底写着什么,让一位才华惊艳的人物,做出这般反应。 裴满西楼看了眼许新年,又看了眼手里的孙子兵法,犹豫着,挣扎着,最后长叹一声,深深作揖: “许大人,是在下输了。 “在下别无所求,只想恳请许大人让我抄录此书,在下愿行弟子之礼,称您一声先生。” 此书确实远胜他写的《北斋兵法》,嘴硬没有意义。 竖瞳少年玄阴,眼睛瞪的圆滚:“大兄,你,你” 妩媚妖娆的黄仙儿,此刻,娇俏的脸庞终于没有了慵懒散漫的自信,花容微变。 哗然声响起,炸锅了一般。 裴满西楼认输了,自愧不如。 而且,为了能抄录许辞旧所著的兵书,竟不惜以学生自居。 勋贵、武将们直勾勾盯着裴满西楼手里的兵书,仿佛那是世上最诱人的东西。 王首辅深深的看着许二郎,眼神和表情都凝固了一般。 王思慕芳心砰砰狂跳,痴迷的看着傲然立于场中的许二郎。 太傅拄着拐杖,往前走了两步,眯着眼,上下审视,而后用力顿了两下拐杖,抚须大笑: “这才是我大奉读书人,这才是真正的后起之秀。” 三公主四公主望着许辞旧,眸中异彩绽放。 “许家真是一门双杰啊,许七安已是耀眼无比,这许辞旧,竟不逊色分毫。”有人感慨道。 张慎从裴满西楼手中夺过兵书,怀着深深的困惑看了起来。 他的表情变幻,与刚才的裴满西楼如出一辙。 等他看完,已是呆若木鸡。 “不,不对,这本兵书是谁写的?辞旧,是谁写的?”张慎激动的问道。 自己弟子什么水准,他会不知道?许辞旧在兵法一道出类拔萃,但绝对不可能著出这般经天纬地的兵书。 这本兵书的作者,另有其人。 张慎迫不及待想知道原作者是谁,大奉竟有此等人物。 许新年缓缓点头:“这本兵书确实不是我写的。” 满堂哗然为之一滞,众人茫然且困惑的看着他,又看一眼张慎。 渐渐回过味来,这本让裴满西楼折服的兵书,作者另有其人? “是魏渊,是不是魏渊?”张慎又问。 一道道目光落在许二郎身上。 魏渊裴满西楼喃喃自语。 魏渊啊!众人恍然大悟。 “这关魏公何事?” 许二郎皱了皱眉,有些不悦,目光扫过众人,拔高声音:“这是我大哥所著的兵书。” 刹那间,凉棚内外,芦湖畔,静悄悄的落针可闻。 :真希望每天写万字大章,脑子说:不,你做不到。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两百零七章 各方 整个现场,在此刻落针可闻,几息后,巨大的震惊和错愕在众人心里炸开,继而掀起狂潮般的议论声。 这一次的哗然,远胜之前任何一次。 折服嚣张不可一世的裴满西楼的兵书、让大儒张慎拍案叫绝的兵书,原来不是出自许新年之手,而是那个名字几乎成为禁忌的 前银锣许七安所著? “是许银锣所著的兵书,这,这怎可能呢他又不是读书人。” “许银锣,他只是个武夫啊” 虽然许七安不当官了,众人还是习惯称他许银锣。 国子监学子们炸锅了,你一言我一语,发表各自的看法、意见,甚至不再顾忌场合。 大多数人觉得荒诞,难以置信,倒不是看不起许七安,而是事情本身就不合理,让人震惊,让人迷茫,让人摸不着头脑。 这时,国子监里,有学子大声道: “你们不要忘了,许银锣是诗魁,当初谁又能想到他会作出一首又一首惊才绝艳的传世佳作?” 他的话立刻引来学子们的认同,大声吆喝起来,似乎要说服其他不敢相信的同窗: “许银锣不是读书人,可他作的了诗,怎么就作不了兵法?而且,你们忘了么,许银锣可是上过战场的。当日在云州,他一人独挡八千叛军,力竭而亡。” 闻言,其他学子幡然醒悟,对啊,许银锣也不是没上过战场的雏,他在云州可是一人独挡数千叛军的。 “许银锣真乃绝世奇才啊。” “是啊,许银锣不是读书人,更说明他惊才绝艳,乃世间罕见的奇才。” “可恶,这样的人为何走了武道,那许不当人子啊。” 一时间,国子监学子的赞誉铺天盖地。 甚至有憋屈许久的学子,大声挑衅道: “裴满西楼,你说自己是自学成才,巧了,我们许银锣也是自学成才。不得不承认,你很有天赋,但一山更有一山高,我们大奉的许银锣,就是你永远无法跨越的高山。” 众人立刻附和。 裴满西楼面无表情,无言以对。 竖瞳少年双拳紧握,面部肌肉抽动,一副想大开杀戒,但竭力忍耐的姿态。 他快气疯了,明明形势大好,一切都按照裴满大兄的计划走,除了个别德高望重的名儒不好下场,当代读书人没一个是裴满大兄的对手。 一个只闻其名未见其人的许七安,竟挫败了裴满大兄的谋划,让他们竹篮打水一场空。 黄仙儿咬着唇,柔媚眼波荡漾着,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 原来是他大哥写的兵书,许大郎肯把如此奇书交给他,兄弟之间的感情比我想象的更深厚王思慕错愕之后,并没有觉得失望,对于二郎和他兄长的感情,既感慨又欣慰。 单凭许二郎自身的能力,在父亲眼里,略显单薄。可如果他身后有一个劝其所能顶他的大哥,父亲便不会轻视二郎。 想到这里,她悄悄瞥了一眼父亲,果然,王首辅深深的注视着许二郎。 王思慕心里暗喜,而且,有了今日文会之事,二郎的名望也将水涨船高。 有那么一刹那,怀庆忍不住想扭过头,去看身后的某个侍卫,但她控制住了自己的冲动,僵硬着脖子,保持坐姿不懂。 心里的好奇随之发酵,他竟懂兵法?著兵书?自认识他以来,从未在见他在兵法上发表过见解,是魏公著书?借他的手转交许二郎 聪明的皇长女联想到更多,她怀疑这本兵书是魏渊所著。 怀庆抿了抿嘴,目光旋即落在张慎手里的兵书上,那双清冷如秋水的眸子,罕见的燃烧起对知识的灼热和渴望。 是狗奴才写的书啊裱裱笑靥如花,鹅蛋脸明媚动人,许二郎出风头,她只觉得解气,终于有人能压一压这个嚣张的蛮子,除此之外,便没有更多的心理感受。 突然听说兵书是许七安写的,那裱裱就来劲儿了,心里乐开花,骄傲喜悦翻涌,若非场合不对,她会像一只扑腾的麻雀,叽叽喳喳的缠着许七安。 太傅欣慰的笑起来,老脸笑开了花:“我大奉人杰地灵,还是有让人惊叹的晚辈的。” 说罢,他望着宛如雕塑的张慎,沉声道:“张谨言,把兵书给老夫看看。” 张慎恍然回神,把兵书隔空送到太傅手中。 太傅拄着拐杖,回身坐在案后,眯着有些昏花的老眼,翻阅兵书。 半刻钟不到,仅是看完前两篇的太傅,突然“啪”一声合上书,激动的双手微微颤抖,沉声道: “此书不得流传,不得让蛮子抄录。这是我大奉的兵书,绝不可外传。” 这 一时间,勋贵武将们,国子监学子们,翰林院学霸,当然还有怀庆等人,看着太傅手里的兵书,愈发的垂涎和渴望。 年轻的小宦官,狂奔着来到寝宫门口,双眼烨烨生辉,没有如往常般低下头,而是一个劲儿的往里看。 显示出他内心的迫不及待和激动。 老太监有些战战兢兢的看了一眼闭目打坐的元景帝,悄悄后退,来到寝宫门外,皱着眉头问道:“何事?” 年轻宦官细声耳语几句。 老太监蓦地睁大眼睛,神色极为复杂,他低着头,返回元景帝身边,轻声道:“陛下,老奴,老奴有事禀告。” 元景帝没有睁眼,简单的“嗯”了一声,兴趣缺缺的模样。 “文会那边有了新情况,张慎认输后,翰林院庶吉士许新年挺身而出,欲与裴满西楼论兵法” 元景帝睁开了眼。 老太监继续道:“裴满西楼甘拜下风。” 元景帝露出了极其意外的表情,沉吟几秒,缓声道: “那许新年是张慎的弟子,主修兵法,没想到他竟有此造诣,难得。此子虽是许七安的堂弟,但也是翰林院的庶吉士,他赢了裴满西楼,倒是可以接受。” 许七安是主动辞官,但后续元景帝也下旨剥夺了他的爵位和官位,把他逐出朝堂。 许新年是那厮的堂弟,如今胜了裴满西楼,外人谈论他时,必然会说到同样才华横溢的许七安,然后指责他“迫害”忠良。 这是唯一不好的地方。 不过,许新年庶吉士的身份是他钦点,一身才华也是他慧眼识珠,所以问题不大。 总体而言,元景帝还是颇为欣慰的,相比起那点风言风语,输给裴满西楼才是真正的颜面无光。 朝廷丢脸,他这个一国之君也丢脸。 当皇帝的,最注重两个东西:权力和形象。 元景帝眉眼间的阴郁消除,脸上展露淡淡笑容,道:“你详细说说过程,朕要知道他是如何胜的裴满西楼。” 老太监犹豫一下,默默退后了几步,这才低着头,说道:“庶吉士许新年取出了一本兵书,裴满西楼看后,佩服的五体投地,心甘情愿认输。” “兵书?” 这是元景帝没有想到的,他愕然道:“什么兵书。” 云鹿书院的张慎都承认自己的《兵法六疏》不如裴满西楼,而翰林院修的那些兵书,都是新瓶装旧酒罢了。 老太监咽了咽口水:“那兵书叫《孙子兵法》,是,是许七安所著。” 说完,他听见寝宫里响起了急促的呼吸声。 哪怕不抬头,他也能想象到陛下此刻的脸色有多难看。 几秒后,元景帝不夹杂感情的声音传来:“出去!” 老太监心里一松,低着头,逃跑似的离开寝宫,身后,传来器皿、花瓶被砸碎的声音。 朝廷没有丢人,但陛下这次,丢脸丢大了老太监叹息一声。 可想而知,京城上下会怎么议论陛下,皇帝不仅为一己之私,迫害忠良,如今京城读书人被一个蛮子压了一头,到最后,竟然还是那个被皇帝驱逐出官场的人力挽狂澜。 堂堂一国之君沦为笑柄,也难怪陛下会大发雷霆。 文会结束了,兵书最后也没回到许新年手里,而是被太傅“强取豪夺”的留下来。 勋贵武将,以及在场的读书人意见很大,但不敢公然忤逆这位儒林德高望重的前辈。 连怀庆也不敢,所以有些不开心的离开,带着侍卫直奔怀庆府。 各路人马散去,妖蛮这边,裴满西楼神色有些凝重,黄仙儿也收起了媚态,俏脸如罩寒霜。 更别说性格冲动暴戾的竖瞳少年。 三人坐上马车后,谁都没有说话,让人喘不过气来的氛围里,黄仙儿主动打破僵凝,问道: “你还有什么计策?” 裴满西楼面无表情,有个几秒的思考,淡淡道: “文会虽然输了,我的名声不能更进一步,甚至有了不小的打击。但大奉官员不会因此无视我,效果还是有的,只是被那位许银锣横插一杠,后续的所有计划都泡汤了。” 他长叹一声:“此人惊才绝艳,不得不服啊。以前我佩服他的诗才,佩服他的天赋,羡慕他的声望,但今日之后,我对他有了深深的忌惮,甚至畏惧。 “幸好他与大奉皇帝不合,不,幸好他和大奉皇帝是死仇。否则,将来他若掌兵,我神族危矣。” 黄仙儿嫣然一笑:“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我打算挑几个姿色不错的美人送去。” 裴满西楼摇头道:“他会缺女人?” 黄仙儿轻叹一声,有意无意的露出大长腿,素手轻抚胸脯,妩媚道:“那我亲自出场,总可以了吧。” 裴满西楼露出笑容:“就等你这句话。” 顿了顿,他道:“不急,这几日先继续奔走,尽量拉拢一些大奉官员,能挽回多少损失就尽可能的挽回。等谈判结束后,我们一起拜访这位传奇人物。玄阴,你不能去。” 竖瞳少年不服,急道:“为什么?” 裴满西楼冷笑道:“许七安是个不折不扣的武夫,你说话没轻没重,激怒了他,极可能当场把你斩了。” 竖瞳少年瞪眼,“他敢!我们是使团,他敢斩使团,大奉朝廷不会饶他。” 斩使团意味着两国决裂,眼下共同抗击巫神教的背景下,大奉朝廷是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的。 黄仙儿戳了戳玄阴的脑袋,笑眯眯道:“他连国公都敢杀,你若是不怕死,我们不拦着。自己掂量掂量自己的份量吧。 “烛九主上让你来历练,是对你抱了期待,但你若是死在这里,祂老人家也不会在意的。” 妖族在历练晚辈这一块,向来冷酷,而烛九是蛇类,尤为冷血。 能成长起来,就大力栽培,要是死了,那就是自己不行。 弱肉强食,生存法则。 怀庆府。 回府后,怀庆挥退宫女和侍卫,只留了裱裱和许七安在会客厅。 “果然是你,我看了半天都没找到你,要不是进了棚里,我都不敢确定你身份。” 裱裱喜滋滋的拉着许七安入座,要和他坐一起。 公主,咱们不能同席的,这样太不合规矩了另外,我前世这张脸,帅到惊动党,你竟没有一开始发现,你脸盲有些严重啊。 许七安刚这么想,便听裱裱一脸佩服的说道:“你真聪明,易容成这样平平无奇的男人,别看瞧一眼就忘记啦,根本注意不到。” 许七安面无表情的看了她一眼,默默坐到别桌去了。 裱裱睁大水汪汪的桃花眸,一脸委屈。 “兵书是魏公写的,借你之手打压裴满西楼?”怀庆喝着茶,看了眼越来越无法控制自己感情的愚蠢妹妹一眼。 “是啊!” 许七安笑着点头。 怀庆微微颔首,这就合理了,当世之中,能让裴满西楼折服,让张慎叹为观止,让太傅如此激动的兵书,在她认识里,只有魏渊能写出来。 兵书是魏渊写的啊裱裱有些失望,在她的认识里,狗奴才是无所不能的。 “兵书写着什么你想必不记得了吧。”怀庆问道。 “不记得了。”许七安摇头。 怀庆失望的点了点头,虽然她最后肯定能一睹兵书,但身为好书之人,并不愿等待。 算了,待会去见见魏公怀庆心想。 闲聊几句后,许七安告辞离去。 裱裱跟着他一起离开,出了怀庆府,她眸子紧盯着许七安:“兵书,真的是魏渊写的?” :17、18、19三天要开会,是阅文的一个活动,期间可能更新会不稳定,先打个预防针。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两百零八章 天地会的夜谈会 许七安侧头,看见一双闪闪发亮的桃花眸子,妩媚,漂亮,让人着迷的眸子。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更是五官里最重要的部位,能让人见之忘俗的女子,通常都拥有一双灵气四溢的眼睛。 临安有一双漂亮的桃花眼,但她凝视着你时,眸子会迷迷蒙蒙,于是分外的妩媚多情。 但这样一双眸子看着你时,你就会不忍心捉弄她,会愿意吧自己的心剖出来送给她。 原本打算捉弄她的许七安,改变了主意,低声轻笑:“不,兵书是我写的,与魏公无关。” 裱裱惊喜的笑起来,她收获了满意的答应,无比满意。 “那你为何要骗怀庆呀。” 临安轻快的蹦跳一下,红裙如火浪翻滚。 “因为怀庆殿下过于自信,她认定的东西很难推翻和改变,而之前我又没有展现出在兵法方面的学问,她认为兵书出自魏公之手,其实是合理的。” 许七安解释道。 “其实还是她不信你,我就很信你,我说什么我都信。”临安得意的哼哼。 天真也有天真的好处许七安心说。 如果遇到他这样的好男人,天真的姑娘是幸福的。但如果遇到渣男,天真姑娘的心就会被渣男玩弄。 许七安就从不玩弄姑娘的心,他更喜欢姑娘的身子。 离开皇城前,许七安回眸,看了眼更深处的皇宫。 如果外界真的有一条密道通往皇宫,那会是在哪里呢? 恒远大师又是发现了什么秘密,逼元景帝大动干戈的派人捉拿。 国子监外的台子上,一位儒袍学子站在台上,绘声绘色,吐沫横飞的传扬着文会上的见闻。 “那叫裴满西楼的蛮子学问委实了得,与翰林院清贵们说天文谈地理,经义策论,不弱下风。翰林院清贵们束手无策之际,云鹿书院的大儒张慎,张谨言来了” 台下,一群百姓津津有味听着,此时终于松了口气,纷纷笑道: “云鹿书院的大儒来了,那岂不是十拿九稳,蛮子嚣张不起来了吧。” “是啊,谁不知道云鹿书院的大儒学问高,跟观星楼一样高。” 台上的儒袍学子摇头,无奈道:“不,云鹿书院的张慎大儒也输了,谁能想到那蛮子取出了一本兵书,张慎大儒见了之后,甘拜下风。” 台下的百姓惊怒不已,哗然如沸。 “连云鹿书院的大儒都输了?” “真的输给蛮子了么,可恶,大奉读书人全是废物不成。” “气死我了,比去年的佛门使团还要气人。” 市井百姓骂的毫无顾忌。 台上的学子压了压手:“各位稍安勿躁,如果文会输了,我又怎么会站在这里呢。” 闻言,聚在周围的百姓非但没有安静,反而叫嚣的愈发厉害。 “快说快说,别卖关子。” “云鹿书院的大儒都输了,那到底是谁赢了蛮子?” 国子监学子笑道:“别急,听我继续说下去。这时候,翰林院一位年轻的大人站了出来,说要和裴满西楼论兵法,这位年轻的大人叫许新年,是许银锣的堂弟” 他绘声绘色的描述着许新年如何取出兵书,如何折服裴满西楼。 周围的百姓听完,振奋叫好,直夸虎兄无犬弟,许家兄弟俩都是人杰。 国子监学子故意停顿,恶趣味的看着百姓夸赞许新年,等到差不多了,他话锋一转,大声道:“你们知道兵书是何人所著?” 百姓们停了下来,茫然看着他。 国子监学子大声道:“是许银锣,我们大奉的诗魁许银锣。” 一张张脸布满错愕,旋即,转化为激动和狂喜。 得益于国子监学子们对许七安的大肆赞扬、宣传,许七安一部兵书折服蛮子的消息迅速席卷京城。 市井百姓们对裴满西楼的学问并不关心,只知道这个蛮子近日来极为嚣张,连国子监都输了。 他们原本期待着云鹿书院的大儒出面,挫一挫蛮子的嚣张气焰,结果传来的消息是,云鹿书院的大儒也输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人又惊又怒,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但在下一秒,几乎一致的转怒为喜,许银锣让堂弟代为出招,取出一本兵书,瞬间折服蛮子。 许银锣的传奇经历,又增添一笔。 说书先生拍案叫绝,他们终于有了新题材,虽然百姓们对佛门斗法、独挡八千叛军等等事迹,津津有味,但终归是反复听了无数次。 现在终于可以说一些不一样的东西了。 许七安和临安没有离开没多久,怀庆也跟着出了皇城,乘坐极尽奢华,造价昂贵的马车,抵达了打更人衙门。 通传之后,拖曳着裙摆,仪态华贵的怀庆,在浩气楼七层见到魏渊。 魏渊站在堪舆图前,凝眸审视,没有回头,笑道:“殿下怎么有闲情来我这里。” 怀庆行了一礼,她在魏渊面前,始终以晚辈自居,不拿公主架子。 “本宫是来求书的。”她嗓音清冷。 魏渊返回案边,提笔,说道:“我给公主一份手书,你需要什么书,去案牍库取便是。” 怀庆摇摇头,眸子亮晶晶的,带着希冀:“本宫想看那本兵书,魏公,你精通兵法,却从未有著书流传。实在是一个遗憾,如今您的兵书问世,是大奉之幸。” 魏渊缓缓摇头,温和道:“那本兵书不是我著的。” 不是?怀庆脸色倏然凝固,眼睛略有呆滞了看着魏渊,几秒后,她瞳孔恢复焦距,内心情绪如海潮反应。 兵书真的出自许七安之手,他如此精通兵法,为何之前从未主动提及,隐藏的如此深 她震惊之余,又有些幽怨,许七安故意不解释,成心让她在魏渊面前出糗。 魏渊笑道:“坦白来说,我都有点想带他上战场了。如此奇才,磨炼几年,大奉又出一位帅才。” 怀庆收敛情绪,浅笑道:“偷偷带去便是。” 魏渊垂眸,轻声道:“不带了。” 司天监,八卦台。 监正坐在东边,杨千幻坐在西边,师徒俩背对背,没有拥抱。 “不错,该掌握的阵法,你已经初步掌握,最多三年,你可以尝试晋升天机师。”监正微微点头,带着笑意的语气说道。 “晋升天机师的要求是什么?”杨千幻兴趣十足的问道。 他在四品境待了五年,确实该更进一步了。模仿许七安从未成功过一次,这让杨千幻明白了一个道理。 凡人是有极限的,如果要超越许七安,就不能当凡人。 “观星三年,若有所悟,便刻画阵法,遮掩自身三年。”监正缓缓道。 “六年不能外出,不能见人?” “六年是最快的速度,你若悟性不够,便是六年又六年,乃至寿元总结,也未必能晋升。”监正喝了一口酒,感慨道: “超脱凡人,哪有那么简单?” 杨千幻语气坚定的说道:“老师,我只想当个凡人,天机师,不当也罢!” 监正便不再搭理他了。 这时,轻盈的脚步声攀登台阶而来,穿黄裙的鹅蛋脸小美人登上八卦台,兴匆匆道: “杨师兄,文会结束了,我们大奉赢啦。” 杨千幻淡淡道:“采薇师妹,读书人无聊的聚会,我不感兴趣。” 褚采薇眨了眨眼:“许七安也出手了。” 杨千幻一个闪现出现在褚采薇面前,后脑勺灼灼的盯着她: “许七安出手了?他念诗了?呵,真让人羡慕啊。不过,此次文会比斗兵法,他也不过是配角罢了,强行念诗,彰显自己的存在感,在我看来,是小道。许七安已经堕落了。” 强行念诗,彰显自己存在感的难道不是师兄你么褚采薇心里疯狂吐槽,哼哼道: “许七安没有念诗,他甚至都没出场。” 杨千幻“嗯”了一声,表达疑惑。 褚采薇脆生生道:“他写了一本兵书,让许二郎在文会上拿出来,裴满西楼看了之后,甘拜下风,甚至愿以弟子身份自居。现在那本兵书成为炙手可热的宝典啦咦,杨师兄你怎么了。” “许,许宁宴的人前显圣功力,突飞猛进,不已臻至化境,大成了,大成了啊”杨千幻激动的说。 师兄在说什么啊!褚采薇看了他后脑勺一眼,道: “他是因为得罪了陛下,所以才不得已为之的。不然,以许宁宴的性格,恨不得四处炫耀呢。” “不,不,你不懂!” 杨千幻激烈反驳,他激动的挥舞双手: “真正妙到绝巅的人前显圣,就是这样的,人未至,却能震惊四座。人未至,却能折服蛮子。他从头到尾什么事都没做,什么话都没说,却在京城掀起巨大狂潮。 “许宁宴啊许宁宴,你真是我的一生之敌,终有一天,我要超越你,把你踩在脚下。我要把你的所有本事都学会。你越是高调,我学的越多,将来,你会后悔的。” 褚采薇眨巴一下眸子,天真烂漫的说:“那师兄你首先要写一本兵书。” 杨千幻忽然僵住,像一尊没有生气的雕塑。 半晌,他喃喃道:“凡人果然是有极限的,老师,我,我不做凡人了” 人间不值得!监正落寞的叹口气。 深夜。 许七安趴在床上,背上坐着娇小的钟璃,钟医师用她高潮的穴位按摩手法,替许七安疏经活血,简称,大奉马杀鸡。 “舒服” 许七安半叹息半呻吟的称赞了一句,道:“说起来,我也非常精通穴位按摩之法,只是浮香走后,暂时没有哪位女子有这般幸运了。钟师姐,你愿意当这个幸运的人吗。” 钟璃默默摇头,虽然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但摇头就对了。 许七安就有些生气:“那你别坐我身上,屁股这么大,压着我了。” “哦!” 钟璃小声应道,从他身上下来,拖着绣花鞋,回自己的小榻。 打发走钟璃后,许七安掏出地书碎片,接着桌上照过来的昏黄烛光,传书道:【我大哥今日去了打更人衙门,发现当日平远伯手底下的人贩子,都已经被斩首了。】 【二:呵呵,你大哥真棒。】 楚元缜没看懂李妙真的嘲讽,以为她在赞扬许七安的才华,传书道: 【其实我怀疑兵书是魏渊所著,只是借宁宴兄之手,转赠辞旧,借此打压蛮子。嗯,关于恒远的事,我思虑再三,元景抓住了恒远大师,但金莲道长笃定恒远不会死。 【那么我若是元景,我肯定会把他封印在一个我看得到的地方。试问,哪里是元景看的到,别人又找不到的地方?】 【二:皇宫!】 飞燕女侠机智的抢答。 楚元缜继续传书:【妙真说的没错,但根据许宁宴的情报,当日,淮王密探并没有进宫,甚至没进皇城。】 许七安心里一动:【你是说,通往皇宫的密道,在内城?】 楚元缜传书道: 【我也是这么认为,但有个无法解释的疑惑,你们都看过京城堪舆图吧,内城通往皇宫,中间隔了一个皇城。从内城任何一个城门开始出发,策马狂奔,也得两刻钟才能抵达皇城。再由皇城进入皇宫,路途遥远,我不相信有这么长的地道。】 那样就不是地道,而是隧道了,确实不可能许七安缓缓点头。 想挖一个隧道,还得是偷偷摸摸的挖,毕竟就算是元景帝也不可能堂而皇之的搞隧道作业。 其中耗费的人力物力,委实可怕。而且京城众多,你从人家底下挖隧道经过,早被感应出来了。 楚元缜传书:【我的想法是,会不会有什么土遁的法术?】 【二:首先,土遁法术修行困难,掌控此术者寥寥无几。另外,只有在具备地脉的环境下才能施展。】 【五:什么是地脉?】 丽娜完美的充当了马前卒。 【二:地脉就是地脉,我解释不出来,但术士可以,术士精通风水,知道什么是地脉。或者,我们博学多才的三号知道什么是地脉。】 妙真是知道钟璃在我房间里,暗示我去问她 飞燕女侠真讲义气,忍着尴尬不揭穿我,么么哒许七安扭头,看向小塌上的钟璃:“你知道什么是地脉吗。” :书评区有和快手做的一个联合活动,是一些宠物短视频,大家感兴趣可以看看。 另外,这几天精神萎靡,我反思了一下,是因为我原本把作息调整回来了,但近日来,又连续熬夜到四五点,作息又紊乱了,所以白天精神萎靡,码字速度慢。由此可见,规律作息有多重要。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两百零九章 一号的主动 钟璃翘起脑袋,歪着头,想了几秒,道:“地脉就如同人的经脉,山川河流的走势都受地脉影响。” 顿了顿,继续说道:“地脉是一个统称,分十二种,暗合人体十二正经,它在风水学中非常重要,有地脉的土地才是风水宝地,建宅和选墓地尤为注重地脉” 许七安听的头皮发麻,精简了一下,在地书聊天群里回复:【地脉就相当于人体经脉,对应十二正经。】 结束。 天地会众人等了半天,没看到后续,一时沉默了下来,这相当于什么都没说嘛。 不过许七安倒是想起了一件小事,当初买新宅带褚采薇看风水时,许府井中有一只女鬼,而鬼魂是无法独立长存阳间的。 当时褚采薇下到井中查看,发现井底有一条阴脉。 阴脉想来也是地脉的一种。 想到这里,许七安又问道:“钟师姐,皇城里有地脉吗?” 钟璃细声细气道:“皇城里当然有地脉,它的名字叫龙脉。” 不等许七安追问,她贴心的解释道: “龙脉是气运的延伸,六百年前,大奉在此地建都,京城的地脉受紫气滋养,受一国气运加持,受黎民百姓愿力加持,日子一久,便蜕化成龙脉了。” 龙脉是地脉的一种,但龙脉又是气运的延伸许七安沉吟道:“龙脉有什么作用吗?” 钟璃沉吟道: “就如同祖坟风水如果被破坏,会影响后人,龙脉和镇国剑的效果相似,镇压一国气运。大周末年,云鹿书院大儒钱钟,携民怨入大周京城,以身陨为代价,撞散了大周最后的国运。他撞的,就是龙脉。 “在我们术士里有句谚语,得龙脉者得天下。” 不是很懂,但感觉很厉害的样子许七安传书道:【皇城内有龙脉。】 然后又问钟璃:“你能操纵龙脉吗?” 钟璃懵了半天,弱弱道:“龙脉镇压一国气运,就算是监正老师,也不敢轻易触碰的。” 许七安旋即又把龙脉的特征转述给天地会众人。 楚元缜分析道:【如果连监正都不敢轻易触碰龙脉,那么淮王密探更不可能借龙脉土遁。是我的想法错误了?】 推测陷入僵凝,就连许七安也暂时没有头绪。 就在这时,一号突然说道:【恒远的事我来查,交给我负责,你们谁都不用管了。】 咦,一号竟如此主动,这不符合他(她)的性格许七安吃了一惊。 地书碎片持有者里,一号最低调,身份最神秘。七号八号无法冒泡事出有因,唯独一号,极少冒头,偶尔参与讨论,却点到即止。 从不与地书碎片持有者线下面基。 不单是他,天地会成员都感到诧异,如此主动积极,不符合一号惯常作风。 【一:天地会里,除了我,没人能自由出入皇城,我甚至能想办法进宫。不管是恒远还是地道,我都比你们更有优势,也更安全。 【当然,如果我需要帮助,我会向你们求助,希望诸位不要拒绝。】 这理由合情合理,很轻易就说服了众人,并让许七安等人由衷的松口气。 确实,现在的皇城和皇宫,对于他们来说是禁地,就算许七安能悄咪咪的溜进皇城,也只能陪伴在怀庆和临安身边,缺乏单独行动的条件。 正好可以借此机会,试探一号的能力,以及他的身份楚元缜心想。 一号能自由出入皇城,甚至能找机会进宫,这说明他的身份很高,诸公之一?宗室或勋贵?李妙真暗自揣摩。 呼,恒远大师的事终于有人接手啦,那我就放心了,睡觉睡觉丽娜开心的想。 接下来的两天里,朝廷和妖蛮使团谈判了数次,未有成果,双方暂时没有达成一致。 许七安远离庙堂,对此事并不关心,他这两天到未亡人的小院里躲清静。原因是文会之事后,各路读书人不停的往许府送帖子。 有的想拜访他,有的想约他去喝酒,有的想给把家里的女儿或妹妹嫁给他,还附带了生辰八字。 佛门斗法时,许七安固然名声远播,但读书人对他还带了一层偏见,并没有完全视作“自己人”。 楚州屠城案后,赵守在朝堂公开宣布许七安是他弟子,许七安正式成为读书人眼里的“自己人”,只不过那次元景帝在气头上,没人敢和许七安套近乎。 文会风波后,许七安成了香饽饽。 这些都是小问题,真正让他在家待不下去的是云鹿书院的几位大儒。 前天,风儿甚是喧嚣,许七安眼皮直跳。 赵守院长来了,穿着浆洗发白的儒衫,头发凌乱,一副犬儒打扮。 许七安恭敬的引着名义上的老师入厅,奉上好茶,闲聊之后,赵守就问:“宁宴竟擅长兵法,那本兵书可有其他手抄?” 赵守是来看书的,顺便想把兵书收录进书院的藏书阁。 手抄没有,最近倒是忍不住想手冲四个月不近女色的许七安,很遗憾的回绝了赵守。 就在这个时候,大儒张慎、李慕白、陈泰联袂拜访。 看见院长赵守,三位大儒一脸不屑。 张慎:“窃诗贼!” 陈泰:“窃徒贼!” 李慕白:“无耻老贼!” 三人异口同声:“呸!” 然后赵守院长大怒,言出法随,袖子一挥:“退去一百里。” 三位大儒袖子一挥:“不退!” “退去一百里。” “不退。” “退去一百里。” “不退。” 在这场别开生面的法术较量里,许七安就溜出许府去了,临走前回头,看见婶婶摆在厅里的盆栽摔碎在地上。 看见许铃音加入战场,站在一旁:“tuituitui” 李妙真拼了老命把这个愚蠢的丫头救出来,不然她就被送出百里之外。 王妃的小日子过的特别滋润,并不是身体上的滋润,是精神上的滋润。 自由自在,衣食住行样样不缺,许七安还经常陪她出去逛铺子,吃小食,看戏曲等。 九色莲藕长势极好,已经开始发芽,且又长出了一截。许七安期待它能变的比金莲道长那根更大。 这天黄昏,许七安在勾栏变装后,骑着心爱的小母马,回了许府。 晚餐时,婶婶说道:“我让玲月请王家小姐后天来府上做客,家里的男人记得避一避。另外,该有的礼数也得有。 “说你呢说你呢,许铃音,就你最没礼数。” 吃相一点也不文雅的许铃音抬起头,疑惑的道:“那师父和妙真姐姐来府上做客,我也是这样的,娘怎么不说我没礼数?” “那能一样吗,那是你二哥未过门的媳妇。”婶婶道。 “媳妇是什么?”许铃音问。 二叔就说:“你娘就是爹的媳妇,明白了吗。” 许铃音震惊道:“她要当我娘呀?” 大家低头吃饭,放弃了向小豆丁解释“媳妇”这个名词的想法。其实解释起来确实复杂,媳妇虽然是名词,但男人娶媳妇,是渴望把它变成动词。 里面的含义过于深奥,不是六岁的孩子能理解。 “总之你只要乖一点,别捣乱,娘以后就带你去福满楼吃猴脑子。”婶婶说。 猴脑是福满楼的招牌菜。 “我要吃猴乃子。”许铃音注意力果然转移了。 “脑子。” “乃子啊。” “” 婶婶板着脸不说话了。 “咳咳!”许二郎咳嗽一声,打破僵凝的气氛,看着许七安:“大哥,我最近又记了一部分,吃完饭你来我书房一趟。” 许七安心里一喜,缓缓点头:“好。” 希望先帝起居录里会有一些线索,不然,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查下去,或许只能放弃 晚饭后,兄弟俩进了书房,点燃蜡烛,坐在书桌边,由许二郎背诵,许七安听力。 先帝是个平平无奇的皇帝,无功无过到升天。性格也颇为温和,有些沉迷女色,有些怠政,正是因为如此,才连续让两任首辅手掌大权。 现在想来,元景帝权术滔天,擅长制衡,多半是吸取了先帝的教训。 枯燥的听力继续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突然,一段对话让昏昏欲睡的许七安精神一振。 先帝:道长修为精深,乃神仙人物,可会一气化三清之术? 人宗道首:论及一气化三清之术,三宗之中,以地宗为最。 先帝:闻,地宗修功德,行走红尘,神龙见首不见尾。不知道长可否引见? 人宗道首:可! “先帝对一气化三清有着浓重的好奇啊嗯,先帝时期的地宗道首,应该就是那位地宗入魔的道首” 许七安想着想着,忽然身躯一颤,表情出现凝滞。 楚州屠城案中,地宗道首的分身就参与其中,元景帝和地宗道首是有勾结的,我以前一直想不明白,元景怎么和地宗道首勾搭上了。 原来地宗道首以前来过京城他必然和先帝,以及皇子时期的元景帝有过接触 果然,查找先帝时期的起居录是正确的,这些细节没有任何问题,甚至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但正是因为这些微不足道的痕迹,勾连出一条条因果关系。 许七安打起精神,仔细听着,让他失望的是,起居录里没有先帝和地宗道首见面的信息。 要么是被抹去,要么不在皇宫,所以起居郎没有跟在皇帝身边。 蜡烛渐渐燃尽,许二郎吐出一口气:“后面的我还没来得及看。” 许七安当即离开书房,回了自己房间。 清晨。 王思慕坐在梳妆台前,在丫鬟的帮忙下,梳好时下最流行的发髻,画了眉,摸了唇脂,脸蛋铺上浅浅一层珍珠研磨的妆粉,再抹上一点点的腮红。 有那么一点浓妆淡抹的味道了,精致,不显妖艳。 她穿上一件荷色宫裙,透着端庄素雅,昂贵的面料和繁复的款式,则添加了几分高贵。 这身装扮,是经过一番深思熟虑的。 众所周知,许家主母是一个心思深不可测的女子,手段极其高超,是她将来的头号大敌。 所以,她若是仗着首辅嫡女的身份,大张旗鼓,耀武扬威,反而容易被对方抓住破绽,以退为进,控诉她王思慕缺乏家教。 因此,要低调内敛,要走中庸之道。 “真期待啊” 她是王家嫡女,幼时见到母亲和受宠的小妾明争暗斗,也见过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庶女试图与她争锋,抢走她嫡女之位。 但到了少女时代,这些乌烟瘴气的人物,统统成了如烟往事。 王小姐在王府的地位,就如同独孤求败,坐在山巅,就差寂寞的弹琴。 家里没有敌手,她就和外面的千金小姐们“玩耍”,打服过勋贵之女,压制过宗室郡主,京城高官女眷里,能让王小姐自愧不如,打从心底忌惮的人物,就只有一个皇长女怀庆。 但后来,她才发现小小一个许府,隐藏着一位不容小觑的女人,而这个女人,也许就是她未来的婆婆。 前天,收到许家大小姐递来的请帖后,王思慕就知道,那位许家主母打算正式会一会自己。 这是好事,也是坏事。 好在于许家主母终于认可了自己,认为这是一个令人满意的儿媳妇。 坏则是这趟邀请,恐怕是杀机重重,步步惊心。如果她应对不好,落于下风,很可能未来都会被压制。 可是,正因为这样才有趣啊。 王小姐是一个好斗的女子,她满脑子的聪明才智无从施展,如果未来婆婆是个手腕平平的人物,那也太无趣了些。 表面柔弱,实则心机深沉的许家小姐。 才华横溢,舌灿莲花的许二郎。 以及,让满朝勋贵、诸公忌惮不已,让陛下都恨的牙痒痒的许大郎。 能教出这样后辈,许家主母真是个让人想想都战栗的对手啊。 “但正因为这样,才值得让人期待。” 王思慕带着侍女和扈从,雄赳赳气昂昂的进了马车,宛如带着千军万马出征的女将军。 许七安坐在厅中,吃着酱肘子,丽娜和许铃音过来蹭吃。 婶婶正使唤着家里的仆人洒扫庭院,扫落蛛网 “都弄干净些,人家是首辅大人的千金,身份高贵,不能失了礼节,不能让人家看不起。许宁宴,许铃音!!” 婶婶扭头一看,发现侄儿带着闺女在偷吃她酒楼里买的菜,顿时大怒: “你俩要气死我吗,好你个许宁宴,自己成日吊儿郎当,至今也没一个相中的姑娘,是不是嫉妒二郎先你一步?” 婶婶你误会了,改天带你去我的鱼塘划船,里面全是凶猛的鲨鱼、鳄鱼 婶婶把侄儿和闺女赶出大厅,继续带人忙活。 为了能够给王家千金留下一个好印象,为了能够缔造和平的关系,婶婶煞费苦心。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两百一十章 王思慕的震惊 小豆丁婶婶赶出大厅,只能一个人寂寞的在庭院里玩耍。 婶婶咳嗽一声,朝侄儿露出微笑,“那个,宁宴啊,我记得你上次在伙房做过几道菜,样式和口味都很独特,嗯,婶婶是觉得,人家王小姐是首辅千金,山珍海味吃惯了,偶尔吃些不一样的” “噢噢,我去伙房教一教厨娘。” 许七安对待会儿的好戏充满期待,现在婶婶提什么要求,他都会答应。 另一边,小豆丁被赶出大厅后,一个人在院子里玩了片刻,觉得无趣,便跑去了姐姐许玲月房间。 眼见入秋了,许玲月在给心爱的大哥做秋装,用的料子是当初元景帝赐的锦缎。 许玲月的针线活出类拔萃,她做的袍子,比外头铺子里买的更好看精细。 李妙真带着女鬼苏苏来帮忙,天宗圣女当然不会做女红,但苏苏还活着的时候,可是一位正经的大家闺秀。 琴棋书画,针线女红,都是必备技能。 这些年,李妙真的衣服,甚至肚兜,都是苏苏带着手底下的女鬼帮忙做的。 许玲月看了一眼自顾自爬上桌去拿糕点的妹妹,一边绣着花纹,一边柔声道: “铃音啊,想不想有个嫂子?” “嫂子是什么。”许铃音又开始吃起来。 “嫂子就是二哥的媳妇,将来要管家里银子的。”许玲月柔声道。 许铃音“噢”了一声,还没到认识经济大权重要性的年纪,反倒是苏苏,冷笑一声: “玲月小姐这话说的,就你家二哥那点俸禄,支撑的起许家的开销?你娘买名贵花草,动辄十几两银子,都是谁挣的银子?” 许玲月抿了抿嘴,浅笑道:“是大哥挣的银子。” 许家发迹共有三次,一次是灵龙发狂那次,许七安救临安有功,元景帝赏了一笔财物。另一次是封爵那次,同样有一大笔的银子和良田。 两次发迹中,许玲月把购置了好些铺子,卖颜值的、绸缎的、杂货等。这些铺子名义上是婶婶打理,实则是许玲月在控制。 第三次发迹,就是年初时鸡精作坊分润的银子,这是一笔难以想象的巨款,直接让许家有了一座金山。 要不是银子实在太多,婶婶这样勤俭持家的女人,也不会时不时的烧钱养花。 当然,许家表面上的财产,并不包括许七安藏在地书碎片里的私房钱。 官银、金锭,以及曹国公珍藏的宝贝,足够堆起一座小小的宝山。 苏苏“哼哼”两声,振振有词:“所以,就算将来要管府上的银子,也得是许宁宴的媳妇来管。” 许玲月眼里闪过犀利的光,笑眯眯道:“那苏苏姑娘觉得,你认识的人里,谁与我大哥最般配?” 苏苏巧妙的避开了许玲月的死亡追问,嘀咕道: “这我哪知道呀,你家大哥风流好色,甘愿花八千两为教坊司花魁赎身” 这话戳到许玲月痛处了。 许玲月这丫头,怀疑苏苏和他大哥有奸情,直觉真敏锐啊苏苏也不赖,反手就用八千两刺许玲月心窝天宗圣女坐在一旁,悠闲的吃糕看戏。 许铃音在姐姐房间里吃了会儿糕点,大人说的话她听不懂,就觉得无聊,于是拿着裁布料的尺子跑出去了,在院子里挥舞尺子,嘿嘿厚厚,仿佛自己是仗剑江湖的女侠。 一路玩到许府大门口,见往日禁闭的中门敞开,许铃音就丢了尺子,爬上高高的门槛,张开双臂,在上面玩平衡。 “铃音姐儿,快回去,快回去,待会儿有客人要来。” 门房老张挥了挥手。 许铃音站在门槛上,努力保持平衡,歪着头问:“是我二哥的媳妇吗。” “”门房老张无言以对,又挥了挥手。 许铃音一歪头,就从高高的门槛掉下来了,拍拍屁股蛋,欢快的跑开了。 另一边,车轮辚辚,王思慕的豪华马车缓缓停靠在许府门口。 丫鬟从马车底下取出凳子,迎接大小姐下车。 王思慕看了一眼许府大门,微微点头,虽然远不及王家那座御赐的宅子,但在内城这片繁华地段买这么大一座宅子,许家的财力还是很丰厚的。 掌管王府财政多年,王思慕仅是看一眼,便估测出这座宅子最少值七千两。 门房老张知道贵客已至,慌忙上前迎接,引着王思慕和贴身丫鬟进府。 王思慕深吸一口气,调整心态,跨过门槛 突然,王思慕脚底踩到了什么东西,低头一看,是一把尺子。 尺子象征着规矩,许家主母把尺子丢在门口,显然是为我准备的,这是要给我立规矩王思慕脸色微变。 心说这许家主母脾气好生霸道,不好相处啊。 丫鬟见她停下来,便问道:“小姐,怎么了?” “没什么,”王思慕语气平淡,道:“尺子掉这里了,捡起来,给人家送回去。” 未必是敲打,也可能是许家主母对我的试探,毕竟我父亲是首辅,真嫁了二郎,算是下嫁了。她怕我是个性格跋扈刁蛮的,所以才丢一把尺子来试探。 若我真是个刁蛮任性的千金,必定勃然大怒,但我显然不会这么肤浅 她今天没有打算和许家主母斗,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她今天是来刺探情报的。 先摸清楚许家主母的手段和脾性,才好决定以后的相处之道,那位主母看来和她想的一样,都在试探。 果然是个高手啊。 老张一边引着贵客往里走,一边让府里下人去通知玲月小姐。 王思慕穿过外院,进入内院时,恰好看见许玲月笑着迎出来。 许家妹妹穿着藕色的长裙,梳着简单素雅的发髻,瓜子脸清丽脱俗,五官立体感极强,却又透着让男人疼惜的柔弱。 “王家姐姐,上次诗会后,便一直没时间邀您来府上做客。今日终于得偿所愿。”许玲月笑容清澈甜美。 “说起来,诗会时害妹妹落水,姐姐心里一直过意不去。”王思慕笑容端庄温婉。 两女握住彼此的手,俨然是相亲相爱,感情深厚的好姐妹。 进了内厅,王思慕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许家主母,她笑吟吟的坐在主位,慈眉善目的望着自己。 她是那么惊艳,有一张尖俏的瓜子脸,五官精致绝伦,乍一看去,根本不像是身边许玲月的母亲,更像是姐姐。 对于这位许家主母的美貌,王思慕既惊讶又不惊讶,因为只要参考身边的许玲月,以及爱慕的许二郎,大概就能猜到这位主母的风华绝代。 她惊讶的是这位主母保养的这么好,完全看不出是三个孩子的母亲。 “许夫人!” 王思慕盈盈施礼。 “王小姐别客气,快快请坐。” 婶婶面带矜持的微笑,示意王思慕入座。 她当然不能表现的太热情,毕竟这是准儿媳妇,那么自己婆婆的架子还是要有的。 王思慕入座后,看向贴身丫鬟,笑容温婉:“方才入府时,在门口看见一把尺子,便让丫鬟给捡起来了。” 等丫鬟把尺子放在桌上后。 婶婶一愣,“咦,玲月,这是你的尺子吧,怎么丢门口去了。” 许玲月定睛一看,果然是自己的尺,哎呀一声,道:“一准儿是铃音丢那里的,方才她拿了我的尺子去耍。” 好厉害的手段,竟让我无言以对王思慕勉强一笑,她总不能说一个孩子的不是。 接着,王思慕让扈从送上来礼物,因为要在这里用膳,所以带了一些名贵的糕点,再就是送给婶婶和玲月的一些首饰。 这首饰可不是一般的首饰,是皇城里专为后宫妃嫔打造首饰的匠人的作品。 当然,王思慕不会刻意点出匠人的身份,那样太低端了,只会显得她是个肤浅爱炫的女子。 她只说是皇城里的匠人做的,这意味着什么,但凡有点见识的豪门千金、妇人,心里都清楚。 “王小姐有心了。” 婶婶收到首饰,还是蛮开心的。 王家嫡女见状,便明白了自己的小伎俩并不足以让这位主母惊讶。 厅外,许铃音发现大哥坐在走廊的长椅上,侧耳聆听着什么,屁颠颠的跑过去:“大锅,你在干嘛呀。” “大哥在看戏不,听戏。”许七安摸了摸她脑袋。 “我也要听。”许铃音挥舞着双臂。 许七安把妹妹抱起来,放在腿上。 许铃音也装模作样的侧耳聆听。 王家小姐战斗力就这?唔,毕竟没有嫁过来,客气含蓄点是可以理解的,但未免也太和气生财了吧 就我对王小姐的认识,她应该是个极有主见,极强势的人,不可能不试探婶婶的水平 她怎么还没出手,我等着她噎婶婶呢 厅内,王思慕毫无破绽的和许家主母,以及许玲月闲聊着。 经过一段时间的试探,王思慕错愕的发现,这位许家主母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高深莫测。 王思慕本身是个宅斗小能手,对于同类有着敏锐的嗅觉,但在许家主母这里,她并发现任何同类特征。 她性格比较率真,对自己的试探视若无睹,好像根本不懂勾心斗角似的。并且,似乎因为她首辅千金的身份,对她特别客气,生怕招待不周似的。 比如聊起胭脂水粉的时候,立时就没了长辈的架势,喋喋不休的,像个小姑娘。 甚至还抱怨外头铺子的账簿看不太懂,只能让许玲月帮忙管理,自揭其短。 不管怎么看,她都不像是那种手段高超的女子。 王思慕心里产生了深深的困惑。 之后,婶婶就提出让许玲月带王思慕在府上逛逛。 因为暂时摸不清许家主母的深浅,王思慕也想着出去散散心,转换一下心态,伺机再战。 许府的规模不及王府,但也是两进的大院,内院和外院都配备着花园和小池,加上婶婶是个爱花的人。 花圃里栽种着许多名贵的花草树木。 王思慕身为顶级世家的千金,知道真正家底殷实的人家,才会有闲情和财力培育珍贵花草。 于是对许家的财力高看了几分。 庭院里,小豆丁在打拳,丽娜坐在石椅上,一边啃肘子,一边指导徒弟。 “那是舍妹铃音。”许玲月含笑介绍。 只听二郎提过,但他似乎不愿多介绍这个孩子王思慕微微颔首,道:“铃音妹子习武?” “是啊,”许玲月叹口气: “家里只有二哥是读书人,但二哥学业繁重,一直没时间教导她。送她去学堂,又给人欺负,娘也无奈,所以干脆就让她习武了。” 王小姐皱了皱眉,这样可不好,女子还是得读书明理的。越知书达理,将来越能嫁个好人家。 她想了想,道:“不嫌弃的话,我可以帮铃音妹子启蒙。” 许玲月甜甜笑道:“多谢思慕姐姐。” 王思慕浅笑一声,如果能成为许铃音的启蒙老师,想必也能收获一些许家人的尊敬,并彰显自己的才华。 许玲月又道:“这个家里啊,娘最头疼的就是铃音,对她无可奈何。” 许铃音是许家主母的弱点王思慕迅速提取出核心要素。 既然许家主母深不可测,我便从许家人这边了解敌情。 这时,她听丽娜训斥徒儿:“你笨死了,几套拳法都学不好,什么时候能举起石桌?” 举起石桌?这么小的孩子就要举石桌? 然后,她就看见丽娜两根指头“捏”起石桌,轻松写意。 “” 王思慕勉强笑了一下:“那位姑娘是” “哦,她叫丽娜,南疆蛊族的姑娘。暂时住在府上,教铃音习武。”许玲月说。 “是个有真本事的严师呢。”王思慕说道。 两人拐过廊角,看见许七安和钟璃坐在屋檐上,晒着太阳,嘀嘀咕咕的说话。 王思慕心里一动,试探道:“听说许银锣父母早亡,为了培养他成材,许夫人一定绞尽脑汁,煞费苦心吧。” “可不是嘛。” 许玲月轻叹一声,道:“小时候,爹非要让大哥习武,我娘不同意,想让他和二哥一样读书。为此,爹和娘较劲了很多年。” 厉害!!王思慕心里惊叹起来。 整个大奉都知道许宁宴是读书种子,就连父亲王贞文都有过“此子若是读书人就好了”这样的感慨。 但因为许家二叔非要让许七安习武,白白浪费一个惊才绝艳的读书种子。 没想到,许家主母早在多年前,便慧眼识珠。 许玲月继续道:“年少时,大哥和娘关系不睦,时有争吵,一气之下,搬出了府,住在紧邻的小院里,一住就是五年。直到搬来内城,一家人才继续住一起。” 什么?! 连许七安都斗不过许家主母? 连那个堵在午门怒骂诸公,菜市口刀斩国公,桀骜不驯的许银锣,都被许家主母逼的年少时便搬出许府 王思慕这才意识到,之前的一切都是伪装,所谓的率真,所谓的不擅争斗,方才的一切,都是许家主母故意展露给自己看的。 王思慕呼吸猛的急促一下,脸色前所未有的严肃。 :小瞌睡片刻,总算写出来了。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两百一十一章 忌惮 我果然还是太自负了,以为闲聊了片刻,就能穿透许家主母的深浅 不过,她确实厉害,要是我没打听许家其他人的事,我也被她的外表给欺骗了 王思慕如临大敌,精通宅斗技巧的她,深知真正的高手是从不展露獠牙的。那些仗着宠爱便得意忘形,恨不得把嚣张跋扈写在脸上的女人,她们本身没有手段,靠的不过是取悦男人。 可当恩宠不在,她们又会迅速垮台,失去东山再起的机会。 懂的伪装自己的人,才是真正的高手。而许家主母的伪装,竟连自己这双火眼金睛都被欺瞒。 相比起来,身边的许家妹妹,比起她母亲,委实差了太多。 至少自己早就通过当日诗会的事故,知道她是个有手段有心机的女子。 “我倒是对她越来越好奇了,她是通过怎样的手段,让桀骜不驯的许银锣都忍气吞声的搬走。而且,许银锣发迹后,竟对这个家不离不弃,依旧敬她” 王思慕一边忌惮,一边涌现极强的好奇心。 心态就如同怀庆看到兵书,如饥似渴的想要学习。 王思慕今天来许府,有三个目的:一,试探许家主母的深浅。二,看一看许府的底蕴,其中包括宅子、财力、还有各方面的配套。 三,初步了解许家成员的性格、爱好,以确保将来拉拢谁,打压谁。 对于一个女子来说,这是必须要掌握的情报和东西。将来真与二郎成亲了,她是要住进来的。 许家主母的深浅她有了逐步的判断——深不可测! 现在,她打算借机看一看许府的底蕴。 两人闲聊着,逛着许家大宅,这一趟逛下来,王思慕对宅子颇为满意,将来就算自己住在这里,也不会觉得寒碜。 唯一的问题是 “府上的侍卫似乎少了些。”王思慕故作漫不经心的语气。 “因为不管是爹,还是大哥二哥,都没什么心腹下属。所以只雇佣了扈从,没有侍卫。”许玲月解释道。 王思慕微微颔首,看家护宅的侍卫,必须得是心腹,否则很容易做出监守自盗的事。再者,男主人不可能一直在府,府上女眷若是貌美如花,更是危险。 这样的话,防卫力量就弱了些王思慕暗暗皱眉,虽然她可以带自己王府的侍卫过来,但这种行为对于夫家来说,既是不稳定因素,同时也是一种挑衅。 许玲月叹息道:“许家根基浅薄,这也是没法子的事。” 说着,不动声色的看了眼王大小姐,见她果然眉梢微皱,许玲月嫣然一笑。 这时,她们途径许玲月的闺房,王思慕不经意间一看,突然愣住了。她看见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物——天宗圣女! 她为什么会在许府?她怎么会在许府?! 带着困惑,王思慕落落大方的施礼,柔声道:“见过圣女。” 李妙真也注意到了这位许二郎的小姘头,点了点头,不冷不淡的回应:“王小姐。” 身为天宗圣女,飞燕女侠,李妙真的逼格还是很高的,这样的态度并不失礼,反而附和他江湖高手,一代女侠的风范。 王思慕趁势进屋,瞟了眼自顾自低头做女红的苏苏,心里万分诧异,这个白裙女子的姿色,简直让她都觉得惊艳。 再加上李妙真许家绝色美人这么多的么。 王思慕暗暗心惊,表面不动声色,甚至带上微笑:“圣女也来府上做客?” 李妙真摇摇头:“不是,我借住在许府数月了。” 借住在许府数月了她是许府的客卿?王思慕霍然醒悟,难怪许府不需要侍卫,当然不需要。 有南疆蛊族那个膂力惊人的少女,有天宗圣女李妙真,有御刀卫百户许平志,还有力压天人两宗的许银锣。 就算是她王府,也没有这样的高端战力,哪里还需要普通侍卫? “许府虽然在官场底蕴浅,但在江湖上,在某些方面,底蕴深厚的吓人”王思慕心说,守卫方面,她满意了。 她看向苏苏,笑道:“这位姐姐是” 李妙真淡淡道:“她叫苏苏,是我姐姐。” 在外人面前,她是不会说苏苏是女仆的。 “苏苏姑娘好。”王思慕热情的招呼,“苏苏姑娘针线活真娴熟,比我强多了。” 苏苏微笑道:“我出身不好,将来就算嫁人了,也只是给人做妾的,少不得要干活。倒是羡慕王小姐。出身高贵,十指不沾阳春水。” 来了来了许玲月眼睛一亮,不枉她把王思慕往这边带。 这苏苏姑娘似乎对我颇有敌意,可我明明第一次见她!王思慕瞳孔微缩,她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这位叫苏苏的姑娘,心仪二郎? 她知道自己争不过我,所以说出了做妾这样的话,仗着有天宗圣女撑腰,绵里藏针的用话刺我 王思慕笑了起来,这种熟悉的对角戏,让她仿佛回到了主场,从许家主母的“阴影”里暂时走出来。 王家小姐语气柔和: “小妾有小妾的苦,主母也有主母的累,姐姐不用自怨自艾。不过这世上啊,有个道理是不变的。位置越高,本事就要越高。所以归根结底,当个小人、小妾,仿佛是最轻松的。对吧,苏苏姐姐。” 苏苏诧异道:“是吗?我看许夫人就过的挺惬意的,丈夫宠爱,子女孝顺。不过,王小姐出身豪门,自然是不一样的。” 这是明褒暗贬啊王小姐心说。 李妙真在一旁看戏,苏苏和王家小姐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阴阳怪气的话,两人都是大师级的宅斗高手,犀利的言词藏在笑语晏晏中。 心态也稳如老狗,丝毫不见怒火,这显然会是一场持久战。 李妙真没经历过这种事,所以听的津津有味,只是有些疑惑,这王思慕是许二郎的小姘头。苏苏是许宁宴的小姘头,这两人吵什么? 她又看了一眼许玲月,许家妹妹一脸天真温柔,笑吟吟的坐在一边,好像完全听不懂两人的交锋。 柔弱的小绵羊才是最危险的啊李妙真感慨一下,忽然屋顶传来细微的脚步声,略一感应。 她翻了个白眼,许宁宴也来听戏了 这混球! 李妙真眼睛一转,觉得因为加把火,不能让头顶的家伙太悠闲,找了个机会插入话题,笑道: “说起来,苏苏姐姐家境凄凉,多年前便父母双亡,与我一起相依为命。这次来了京城啊,她就不走了。” 王思慕眼里闪过锐利的光:“哦?不走了?” 这个小贱人还真想给许二郎当妾?许二郎明明说过他家里没有妾室的,呵,确实是没有妾室,因为没有正式纳妾! 王思慕心里陡然一沉。 李妙真接着说道:“苏苏和许宁宴情投意合,我打算把苏苏留在许府,不求有个正妻的位置,当个妾便成了。” 啊!许宁宴的小妾?那没事了。 王思慕柳暗花明又一村,露出发自内心的友好笑容。 哦,和大哥情投意合啊许玲月眼里也闪过锐利的光,皮笑肉不笑道: “苏苏姐姐瞒的真好,我竟一直没发现你和我大哥情投意合。真好呢,浮香姑娘病故后,大哥一直郁郁寡欢,这下好了,有了苏苏姐姐,想必大哥能渐渐开心起来。” 这是把我比作风尘女子么苏苏看了许玲月一眼。 李妙真听见轻微的脚步声离开了,许宁宴悄悄的来,又悄悄的溜了。 莫名其妙的火烧到我身上了,以玲月的性子,怕不是要在我衣服里藏针不行,不能让婶婶逍遥法外,我要看她被吊打,人要有初心许七安黑着脸,大步走向内厅。 婶婶拎着小铜壶,弯着腰,在给自己心爱的盆栽浇水。 “咳咳!” 许七安咳嗽一声,吸引来婶婶的注意,道: “婶婶啊,我刚才看见玲月带着王小姐去做针线活了,你说她也真是的,人家是来做客的,哪能让人家干活。” 婶婶一听就急了,“这哪行啊,玲月这丫头也不比铃音聪明到哪儿,心眼太老实,整天就知道干活,将来嫁人了,可不给未来婆婆当婢女使唤。 “人家王小姐是首辅千金,带人家去做针线活算怎么回事,气死老娘了。” 说完,婶婶忽然想起了什么,道:“宁宴啊,家里好像没有琉璃杯,只有最普通的瓷盘瓷杯,到午膳时间还早,你帮婶婶去买一些回来?” 婶婶好言好语的商量:“有几个琉璃杯,咱们家更体面不是,不能让王家小姐看清了。” “好好好,婶婶你赶紧去吧。”许七安催促。 婶婶疾步离开。 婶婶加油,婶婶走好望着婶婶娉婷多姿的背影,许七安露出笑容。 买杯子的话,一来一回要许久,那样就看不到婶婶这个黑铁插入王者战斗里,被血虐的凄惨下场了。 许七安想了想,取出玉石小镜,把曹国公私宅里珍藏的一套龙血琉璃玉盏摆在桌上。 再把龙凤呈祥小瓷缸,几个青花瓷盘子取出来,送到厨房,让厨娘用它们来盛菜。 另一边,婶婶踩着小碎步,风风火火的进了女儿的闺房。 这里气氛已经有些剑拔弩张,三个女人暗暗较劲,就如同绝世高手比拼内力,陷入僵局,谁也奈何不了谁。 “好端端的做什么针线活呢。” 婶婶进入房间,瞬间打破僵局,绝世高手外放的内力如同退去的潮水。 “成天就知道做这些活计,你现在也是许府的大小姐了,要有与身份对应的自觉,明白吗。”婶婶训斥女儿。 “娘,知道了。”许玲月低着头。 苏苏微笑的喊了一声许夫人,便收敛“爪牙”,低头缝袍子。 她一来就压制住了玲月和苏苏王思慕看在眼里,服在心里。她在府上的时候,母亲说她,她能反驳的母亲无言以对。 而许玲月和苏苏在许家主母面前,她看到的是完全的压制,连顶嘴都没有。 婶婶见王思慕没有在做针线活,松了口气,想着既然来了,便坐下来聊聊。 和蔼可亲的解释道:“都怪我,我平时懒得管外头的铺子和田地,还有司天监那边的分红,这些全是玲月管的。她每天忙个不停,养成习惯了。” 来了来了,她开始敲打我了她的意思是,我将来如果想管家里的账,得先过许玲月这一关王思慕暗自思忖。 婶婶来了之后,房间里就一片和谐。 许七安站在屋顶,听着房间里女人们没营养的对话,心里不由的对王思慕佩服起来。 她很好的压制了本性,完全把自己演成一个温顺温婉的大家闺秀,试图给婶婶和我们一家人畜无害的印象。 不愧是王首辅家的千金,有几把刷子的。 午膳渐渐临近,婶婶带着王小姐和家里女眷们去了内厅,准备开饭。 每日的伙食如何,也是衡量许府底蕴的标准之一,但是有客人在的场所,菜肴丰富是理所应当的。所以王思慕看的不是菜色,而是瓷器。 婶婶招呼王小姐入座,王思慕看了一眼桌上的菜肴,都是刚端上来的,并没有动过。此时刚到饭点,这里又是主桌,家里明明有男人在,为何是她们先吃? 王思慕试探道:“怎么没见许银锣?” 婶婶摆了摆手,随口道:“府上就他有个男人,与你同席不便,我让他去自己房间吃了。” 王思慕心里一跳,深深的看着许家主母,心说:你又是怎样忌惮着她的呢,许银锣! 这时,婶婶拿起玉酒壶,热情招待:“这是府上酿的甜酒酿,尝尝。”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一十二章 大巫师 王思慕下意识的端起酒杯,这个时候,她才发现酒杯有问题,它呈黄玉色,略带一抹淡淡的殷红。 初看时,王思慕以为这是寻常玉杯子,入手才发现竟是琉璃。 色泽如玉,内中带着如血般的殷红王思慕手一抖,婶婶的甜酒酿顿时倒歪,泼洒在桌上,溅在她衣裙上。 “哎呀,怎么那么不小心呀。” 婶婶赶紧把酒壶和杯子丢一边,掏出帕子给王思慕擦拭衣裙上的酒渍。 龙血琉璃?! 王思慕惊呆了,琉璃本就珍贵,而龙血琉璃是西域一种极为罕见的土烧制而成,产量极低。 西域与中原关系亲密时,龙血琉璃时常作为贡品,流入中原,通常被制作成器皿酒盏,陛下宴请群臣时,才会拿出来使用。 随着西域和中原关系渐渐冷淡,龙血琉璃很多年没有流入中原,京城贵族千金难求。大多都珍藏在家中,偶尔自己拿出来使用。 但绝对不会用来宴客。 她快速扫了一眼,发现桌上全是龙血琉璃盏,是一整套琉璃盏,价值,价值足以买下两座许府。 婶婶给她擦拭干净后,继续满了一杯,道:“是不是累了?” 语气里夹杂着关切。 敲打归敲打,但这是立场之争?她本人其实是很重视我的,许家主母,要表达的是这个意思么 王思慕抿着唇不说话,她心里有些感动,她领会到了许家主母对她的尊重和看重。 “来,尝尝这些菜,都是我们许府独有的,外面你吃不到。” 婶婶热情的介绍桌上的菜肴,充分扮演一位女主人兼未来婆婆的角色。 确实有几样王思慕没有吃到过的菜,让她眼前一亮。 外皮烤的焦脆的烤鸭,切片,用薄薄的面皮裹着,既好吃又垫胃;外相难看,但入口软嫩,咸淡适中的红烧狮子头;香味浓郁,酥化不腻的扣肉 许府虽然是新晋的“世家”,但财力不容小觑啊王思慕刚这么想,突然目光一凝,她直勾勾的盯着盛鸡汤的小瓷缸! 心说:你不对劲! 王思慕出身官宦世家,自身又极有才华,鉴赏能力极强,她很快就看出桌上这些瓷器不简单,每一件都是古董。 收藏价值极高的古董 这不是常态吧,这不是常态吧,怎么可能有人用古董当日常使用的器具? 安静吃饭的气氛里,王小姐内心掀起了巨大的震惊。 定了定神,王思慕转而观察起席上的女眷们,那个苏苏姑娘没有上桌吃饭,这说明她即使嫁入许家,也只能当一个小妾。 李妙真性格寡淡,不冷不热,符合她天宗圣女的身份。 许铃音和这位南疆姑娘,倒是让王思慕吃了一惊,心说哪有这样吃饭的?她们不怕噎着么,不怕烫么,她们是在演我吧? 如果这么小的孩子就会演,那也太可怕了。 可若不是演戏,许家主母这样治家严谨的人,怎么会容忍她们如此失礼 王思慕浮想联翩中,一顿饭结束了。 她在心里做了总结,许家主母虽然手段高超,但不是咄咄逼人的主母,相反,大部分时候很温和很率真,就像个小姑娘。 真是个可怕的女人啊。 许玲月最多只继承了她母亲三四分的水准,在王思慕看来,是个高手,但谈不上劲敌。 至于这位许家小妹,她暂时还没机会试探。 于是,吃完午膳后,王思慕看见小豆丁在庭院里玩耍,她便找了个机会独自出来,手里端着一盘糕点,招招手,笑道: “铃音,到姐姐这里来。” 许铃音看到吃的,屁颠颠的就过来了。 她果然爱吃,只要有吃的,就很容易控制王思慕心里一喜,柔声道:“听你姐姐说,你在学堂的时候被人欺负了?” 许铃音注意力都在糕点上,一边吃着,一边委屈的说:“有个小胖子抢我吃的” 她旋即大声宣布:“大锅帮我报仇啦。” 许玲月没骗人,真的有人欺负她,所以她才不上学的,可怜的孩子王思慕摸了摸她脑袋,语气温柔: “那你还想上学堂吗?” 小豆丁摇头。 “那姐姐教你怎么样。” 小豆丁看了一眼糕点,点头了。 王思慕露出欣慰的笑容,她可以教一些速成的知识给孩子,等到她回府了,这孩子“无意中”在父母面前展露新学的知识。 许家主母肯定会问,许铃音就会把自己默默教她读书的事说出来。 向来,许家主母知道后,会对我心生感激,而我却不邀功 “来,姐姐教你算术。” 在翰林院膳堂吃过午膳后,许新年骑马离开皇城,飞奔着往家赶。 他总觉得心里不踏实,王思慕性格颇为强势,有主见,而娘又是个喜怒都挂在脸上的。 如果王思慕做出一定的试探,惹娘不开心,娘恐怕会当场甩脸。 另外,府上全是一群妖魔鬼怪,铃音、丽娜、天宗圣女、女鬼苏苏,还有最阴阳怪气的大哥 许二郎觉得自己得回来控一控场。 进了府,在外厅和内厅转了一圈,没看见王思慕,但又发现她的两个丫鬟站在厅中。 便问道:“你们家小姐呢?” “在院子里呢。”丫鬟恭敬回答。 许二郎出了内厅,转向内院,果然发现王思慕坐在石桌边,像是一朵没有生气的纸花,呆愣愣的。 许铃音站在一边,吃一口糕点,又看一眼未来嫂子,想着赶紧吃完走人。 许二郎心里一沉,想,这是怎么了,是不是闹翻了啊,我回来的还是太晚了 “思慕,思慕” 他走过去,轻轻摇晃王思慕的肩膀。 王思慕缓缓抬头,缺乏神采的眸子,木然的看着他。 几秒后,王思慕悲从中来,紧紧握着他的手,垂泪道:“二郎,你妹妹气死我了!!” “你和玲月闹矛盾了?” 许二郎眉头直皱,他瞬间脑补出了过程,王思慕和许玲月闹了冲突,许玲月一脸“委屈”的找大哥投诉。 大哥肯定说了什么气人的话,才把王思慕气成这样。大哥这个人,最阴阳怪气了。 王思慕摇摇头,看向没心没肺的许铃音,抽泣道:“是她我一片好心教她算术,她,她硬是要气我。” 许二郎倒抽一口凉气,神色复杂的看着她:“你,你何必自讨苦吃呢?书院的先生,李道长,楚元缜,他们都被铃音气的不轻,何况是你?” 王思慕不信,道:“可是,可是是玲月说,铃音不读书是因为在学堂受了欺负,而这也是事实,所以我便想着教” 她似乎反应过来了,不再说话。 两人沉默对视。 远处的屋脊上,许七安笑出猪叫声。 李妙真踢了他一脚,但自己也憋笑憋的很辛苦。 “我,我终于知道楚元缜为什么那么生气,哈哈,这家伙也试图教铃音算术,不行了,不行了,我肚子笑疼了” 许七安捂着肚子,笑出眼泪,他终于知道云鹿书院里,楚元缜面对了什么。 “你家大妹妹心可真黑哦。”李妙真笑道。 “去,你心才黑。”许七安道。 李妙真板着脸。 许二郎环顾四周,见周围只有一个小豆丁,便坐了下来,硬着头皮说了些甜言蜜语,总算哄好王思慕。 随后,他脑海里浮现许玲月昨夜悄悄来找他,说的那番话。 “思慕,我昨夜想了许久。” 等王思慕看过来,他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自从大哥得罪陛下后,许家其实一直在悬崖边缘徘徊。” “大哥的意思是,想带家人一起离开京城,至于我,留不留京看我自己的选择。我苦读十几年,好不容易有现在的功名,无论如何都不离京的。 “但是,我想再等等,等我有了更高的位置,有了更大的家业,再把你娶过门,总不好让别人笑话你挑男人的眼光不成。” 王思慕握着他的手,没有了所有委屈,眼神从未有过的温柔。 黄昏来临前,婶婶给了王思慕一大堆的回礼,还送了自己佩戴多年的玉镯子。 王思慕带着丫鬟离开,回首时,看见许家主母带着两个女儿目送,许铃音开心的挥手。 她的目光掠过三人,看向屋脊上,许七安站在高处,朝她点头微笑,李妙真和披头散发的姑娘在他左右两侧。 不知为何,今日虽受挫了,可她能从这个家里感受到一种轻松,他们活在这种轻松里。 一种岁月静好的轻松。 黄昏后,王府。 摆满山珍海味,美味佳肴的餐桌上,王首辅看了一眼女儿,道: “心事重重的,在想什么?对了,你今天去了许府,感觉如何?” 王二哥搭茬道:“许家刚发迹不久,怕是各方面都不能让妹子你满意吧。” 王大哥皱了皱眉,“这样的话,将来你若真嫁给许辞旧,嫁妆就得丰厚一些了。” 两个嫂嫂闻言,心里顿时生起优越感。 “他们家喝酒用龙血琉璃盏,盛菜用珍贵古董,看家护院都是四品高手,朝廷所有的鸡精作坊,每年要分出一成的利润给许府。”王思慕淡淡道。 “什么?朝廷所有鸡精作坊,分出一成?” 做生意的王二哥吃了一惊,这是一笔难以想象的巨额财富。 “龙血琉璃盏当酒杯”王大哥面孔呆滞。 两个嫂嫂一脸艳羡。 王夫人露出满意的笑容,问道:“那王家主母如何?以思慕的手腕,想来不难压制她吧。” 首辅王贞文微微颔首,赞同夫人的话,自己女儿什么水平,他是知道的。 王思慕幽幽道:“许家主母深不可测。” 王家人面面相觑。 王大哥喟叹道:“许家不简单啊,对了,爹,谈判怎么样了。” 他没指望父亲回答,因为过去的几天里,他有问过同样的问题,但涉及朝廷机密,王贞文连亲生儿子都不透露。 “最多三天,就能出结果了。”王贞文淡淡道。 大奉和妖蛮的谈判,无非是眼前的利益和以后的利益,以后的利益只算添头,眼前的利益最为重要。 而妖蛮那边能拿出来的,是战马,是铁矿,是皮毛,是割让的领地。 夜里,书房。 许七安听完先帝起居录,随手拿起许二郎的“稿子”,发现是针对靖国铁骑的策略。 许二郎喝着茶,道:“这是我自己瞎捉摸的。” 二郎不愧是主修兵法的,写的头头是道,思路清晰,就是不知道是纸上谈兵,还是真有时效。 许七安看完,便把“稿子”还给二郎。 东北深处,背靠着汪洋的某座漆黑山谷。 海浪拍打在焦石上、崖壁上,发出轰隆隆的巨响,溅起雪狮素龙般的白沫。 山谷正中央是一座百丈高的祭坛,祭坛上立着两尊巨大石像。 一尊石像穿儒袍,戴儒冠,长须垂在胸口,年迈儒者的形象。 他眉心皲裂。 另一尊石像穿着长袍,戴着荆棘王冠,面如冠玉,风姿绝代。 清晨的第一缕曦光照在祭坛上,这座戴荆棘王冠的雕像,忽然颤抖起来。 祭坛的更远处,是一座规模宏大的城邦,城邦就是巫神教的总部。 这座城邦叫“靖山”,山名便是城名,靖国的国名也来源于这座竖立着祭坛的高山。 在巫神不显于人间的当世,大巫师便是巫神教最高领袖,巫师体系的一品:大巫师! 当代大巫师叫萨伦阿古,是一位从遥远古代便存在的顶级强者。 初代监正还没有专职的时候,身份是这位远古强者的弟子。 萨伦阿古的形象是一位披着斗篷,戴着兜帽的老者,他没有住在靖山城里,那座高耸巨大的巍峨宫殿里。 而是在靖山的山脚修了一座草屋,养着一群羊,每日清晨,靖山城的巫师们就会看见这位伟大领袖,唱着山歌,在朝阳初升的背景里,赶着一群羊上山。 萨伦阿古摘下腰间的酒壶,喝了一口参酒,满足的啧啧两声,然后握着赶羊的树枝,在地上轻轻一点: “伊尔布,过来!” 一名同样裹着袍子,带着兜帽的巫师出现在树枝点过的地方。 “大巫师!” 名叫伊尔布的巫师躬身道。 “伤势复原了吗?”萨伦阿古笑眯眯道。 伊尔布点点头,声音低沉:“大巫师,那位出现在楚州的神秘强者,究竟是何人,我推算不出他的来历。” “你推算得出来,你就是大巫师了。” 萨伦阿古慈眉善目:“不用搭理他,那是佛门需要头疼的人物。我们要面对的是魏渊。刚才巫神传下法旨了。” “巫神终于能透出力量,影响现实了?”伊尔布惊喜道。 萨伦阿古没有回答,张开手心,不知何时多了一枚玉扳指,道:“去告诉靖国的小家伙,三月之内,踏平北境。” 待伊尔布离开后,萨伦阿古看了眼遥远的祭台方向,嘀咕道: “让我去大奉京城找那徒孙的麻烦大奉境内,我可打不过他,头疼。” 萨伦阿古叹口气。 这一口气叹下去,阳光明媚的靖山城,瞬间一片阴云笼罩,刮起狂风,电闪雷鸣。 也是这样的早晨,黄仙儿和裴满西楼乘坐马车,如约来到许府门外 慵懒妩媚,脸蛋精致如刻的黄仙儿舔了舔嘴唇,兴奋道:“我迫不及待想见一见传说中的许银锣。” 裴满西楼手里握着一卷书,笑道: “谈判已经结束,我们见完许七安就要离京了。靖国铁骑配合无双,战术强大,我有几个问题想要请教他。至于你嘛,就当一个赏心悦目的花瓶。能不能把他拐上床,看你自己本事。” 黄仙儿舔了舔妖艳红唇,笑道:“这男人啊,鲜少有不好色的,不好色通常是因为女人还不够漂亮。 “而越好色的男人,我越有手段对付,别看他威风八面,若真上了床,也只能哭着求饶,喊我一声姑奶奶。” 她信誓旦旦,胜券在握。 :求一下月票。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一十三章 妙计 “你要有本事,把他拐回北方都随你。但在这之前,不要妨碍我的正事。”裴满西楼淡淡道。 “你的正事” 黄仙儿玩着指甲,收敛媚态,啧啧道:“我就说嘛,你这种心高气傲的人,怎么会甘心输给一个素未谋面之人。” “这几天我打探过了,许七安虽是绝世诗才,却从未在兵法方面有所建树。我怀疑那本兵书是魏渊写的。所以我想拜会他,试探试探。当然,如果他真的是那本兵书的作者” 裴满西楼顿了顿,微微握拳,语气有些激动,有些渴望: “我想向他请教几个问题,问一问北方战事该如何破局,这样的兵法大家,往往一个点子,一个想法,也许就是战争成败的关键。” 黄仙儿撇嘴:“哪有这么夸张。” 马车停了下来,两人掀开车帘,跃下马车。 在门房老张的带领下,黄仙儿跨入许府,左右顾盼,笑吟吟道:“还不错!” 这段时间来,她随着裴满西楼在众京官府中奔走、应酬,见过太多豪宅府邸,许府的规模和建筑,大抵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程度。 走过青石铺设的道路,前方是一座外观大气,两侧檐角飞翘的建筑,正是许府会客的外厅。 黄仙儿眼睛猛的一亮,她看见一位穿黑色为底,缠绕金丝银线长袍,悬挂华丽配饰的男子,站在外厅的门口。 正笑吟吟的望着他们。 此人五官如刻,充斥着男性的阳刚,却不又不显粗犷,细看的话,会发现其实很俊美。 只不过他锐利的眸子,强健的体魄,小麦色的肌肤,让他与俊美的堂弟显得截然不同。 没让我失望,仅是这副皮囊,就值得姑奶奶好好怜爱黄仙儿笑容不自觉的妩媚起来。 许七安已经在文会上见过他们,因此只是扫了一眼,没有多做打量。 嗯,黄仙儿这妖女还是一如既往的骚!他心里嘀咕着,表面温和,笑道:“两位,屋里请!” 他只是轻飘飘看了我一眼,并没有流露出男人常有的垂涎和惊艳,可是我和他明明是第一次见面 这肯定不是我魅力不够,而是许银锣这个人,要么对美色有极强的抵抗能力,要么京城里流传的,关于他与教坊司花魁的风流传闻,其实是他刻意的伪装聪慧狡黠的黄仙儿留意到了这个细节,默默记在心里。 不管是哪一种可能,都预示着许银锣这个人,非一般男人,勾引起来颇有难度。 这样不是更有趣么,如果勾勾手就能滚上床,那也太没挑战性了听说在京城不知道多少良家女子仰慕他。 嘿,姑奶奶要睡大奉最出彩的年轻人! 要把京城无数女子梦寐以求的男人勾搭上床! 试想,大奉最出彩的年轻人,大名鼎鼎的许银锣,京城无数女子梦寐以求的对象,却被她一个外族人勾搭上床,这是多么解气,多么爽的一件事。 既是对京城女子心态上的碾压,回族里也能在姐妹们面前吹嘘,羡煞那群小狐狸精。 许七安引着两位妖蛮使者进了厅,吩咐下人奉上茶水,他端坐在主位,打趣道: “明知皇帝和我有过节,你们还来拜访,这是要置我于死地啊。” 因为这两位是妖蛮,所以他提前告诫过家里女眷,今天不要跑外院来。 裴满西楼出于礼节,象征性的抿了一口茶,同样笑容满面的打趣: “你和大奉皇帝的恩怨,早就人尽皆知,我倒是很好奇许银锣会如何应对。” 许七安笑了笑,没有回应,只是说道:“我早已不是银锣。” 裴满西楼点到即止,转而说道:“当日文会上,看了许公子的兵书,如醍醐灌顶。事实上,在下对许公子慕名已久。” 黄仙儿嫣然道:“奴家对许公子,也是仰慕已久呢。” 她声音娇滴滴的,说话像是在撒娇一般。 对于这位狐族美人的搔首弄姿,许七安视为不见,面带微笑: “裴满公子的才华,同样让我震惊。没想到外族会有一位如此惊才绝艳的大儒。你用自己的才华,赢得了大奉的尊重。” 黄仙儿嘟着嘴,娇声道:“那奴家呢,奴家就没有赢得公子的尊重么?” 你?你用狐族肥美的海鲜赢得了官场lsp的尊重许七安心里吐槽,对于这种撩拨性质的搭话,仅是微微一笑。 狐族的狐女,如今在大奉官场获得一致好评,京官私底下没少谈论,连许二郎都听说了,闲聊时与大哥提及。 “但即使是我,面对靖国的铁骑,也感到分外棘手。我神族铁骑彪悍,这是九州皆知之事。但匹夫之勇难成大器。”裴满西楼感慨道: “此次拜访,西楼是来向许公子请教的。” 向我请教?我只是个搬运工而已,孙子兵法不是我写的,是孙子写的,书名不是讲的很清楚了么你一个精通兵法的大儒,向我请教? 许七安心里疯狂吐槽,表面不动声色,只是淡淡一笑:“我在兵书里写过,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听到他的回答,裴满西楼嘴角笑意扩大,对这位许银锣的水平有了初步的认同,缓声道: “是我太焦急了,嗯,靖国有两种骑兵,一种被称为火甲军,因身上材质特殊的铠甲成名。他们的坐骑是独角鳞兽,优质战马和靖国一种叫怪兽za交培育的品种。 “此兽耐力可怕,鳞片防御力惊人,头上的独角配合冲锋时,无往不胜。即使是蛮族最强的重骑兵,遇见他们,也不敢说必胜,而火甲军足足有四万。” 四万异兽组成的重骑兵,难怪可以横扫妖蛮许七安心里暗暗惊讶。 裴满西楼继续道:“而他们的轻骑兵同样不容小觑,奔掠如火,在重骑兵冲锋过后,轻骑兵负责收割散乱的敌军,两者配合,所向披靡。 “而且,北方大多都是平原地势,不像中原,山川河流密布,找好地势,就能有效遏制靖国骑兵。请问许银锣,我北方神族,该如何应对?” 我特么怎么知道,要是我的话,直接a上去了,管他那么多呢许七安脑海里忽然闪过许二郎的稿子,顿时笑了起来,道: “如果是大奉的军队,在北方面对这样的铁骑,只需要用火炮和车弩轮番轰炸便成。” 裴满西楼摇头道:“因此,靖国有轻骑兵,奔行速度极快,只要分散阵营,抗住前两轮轰炸,就能摧毁大奉的火炮军团。” 许七安道:“两个方法,在火炮兵百步之外,架设铁刺鹿砦,或挖掘陷马坑。只需要用拳头大主管刺入地面,挖出相应大小的深坑,就能有效遏制骑兵的冲锋。 “轻骑兵不比重骑兵,无法视若无物,冲锋速度一旦遭遇阻碍,又得多挨几轮火炮、车弩。呵呵,兵无定式,没有地形优势,就要学会自己创造优势。” 陷马坑、设鹿砦我也有类似的计策,而现在,如何在平原里制造“地利”的方法,又多了两个裴满西楼眼睛一亮,默默记下来,而后笑容深深: “许公子有所不知,靖国,同样有火炮和车弩。据我所知,这些都是你们大奉的前兵部尚书输送给巫神教的。仅仅只是马坑和鹿砦,怕是难以对付靖国骑兵。” 尼玛,怎么不早说?不只是来请教的,你还是来砸场子的吧许七安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这个裴满西楼不单是来请教的,还是来试探他深浅的,因为在文会上被自己“一击致命”,心里不服气? 还好我昨晚看了二郎的一些策略许七安呵呵笑道:“妖蛮两族的骑兵不正要派上用场了么。” 他灵活的转换思路,把妖蛮军队拉入阵营,填补己方战力弱点。在许二郎的构思里,本就把妖蛮的军队也计算在其中。 裴满西楼仿佛在抬杠:“这样的话,顶多是势均力敌。” “不,不是势均力敌。” 许七安摇头:“若是大奉和妖蛮联手,胜算绝对是碾压靖国军队的,即使他们也掌握着一定数量的火炮。兵种越多,可操作的空间就越多。 “呵,我给你举一个小小的例子,听说蛮族金木部的每一位勇士,都养着一只异兽天狼,是十二部里唯一的飞兽军。另外,金木部的勇士擅射。” 裴满西楼有些失望:“金木部的飞兽军虽然擅射,但箭矢难以突破火甲军的铠甲。一部分高手或许可以做到,但在大型战场上,杯水车薪。” 许七安笑了:“裴满兄头脑还是不够灵活啊,为什么一定要指望箭矢造成伤害呢?既然贯穿伤害对火甲军无法构成威胁,我们何不换一种方式。比如,在箭矢上绑上火油。 “重骑兵甲胄难脱,一旦沾上火油,烈火熊熊,只需片刻就能烧红甲胄。扑又扑不灭,脱又脱不下来。届时,他们引以为傲的重甲,就成了最致命的破绽。” 这一招,同样出自二郎的想法。 裴满西楼微微动容,再难保持平静,低声自语: “是啊,既然箭矢难伤,那为什么不尝试火攻呢。重骑兵的铁甲难以独自脱下,一旦沾上火油,他们就算不死,也会烧成重伤。金木部的飞兽军居高临下射箭,火甲军躲也躲不开,可行,完全可行” 他越想越激动,越想越兴奋,就像被绝世高手开窍了一般。 “许公子不愧是兵法大家,擅长利用兵种、工具,与我的兵道不谋而合。这一番话,可谓一语惊醒梦中人啊。可惜神族之中,精通兵法之人太少。 “若早点有人能和我探讨,也许,也许早就想出这一招。我神族又何必如此狼狈。” 即便是不通兵法的黄仙儿,也想明白了这一招的妙处。 她看向许七安的目光,多了一抹欣赏。 不再是纯粹的猎艳,对这个男人,她心里升起了些许纯粹的欣赏,雌性对雄性的欣赏。 “失态,失态!” 裴满西楼喝了一口茶,借此压住内心的激动,同时,他有了更“贪婪”的想法。 趁着双方谈兴正浓,而许七安也没有藏私的想法,为什么不趁此机会,多从这位一代兵法大家口中套取更多战术? 比如,他理想中的,可以一击必胜的战术。 裴满西楼现在已经完全相信,那本《孙子兵法》就出自许七安之手,货真价实。 于是,他的沉吟片刻,说道: “此计虽妙,但这次巫神教来势汹汹,并非只有靖国铁骑而已。否则,以烛九大妖的实力,即使受了伤,也不至于让那夏侯玉书如此猖狂。 “靖国军团中有一位三品巫师,四品巫师数量不少,他们能操纵尸兵,能大范围激发人兽的气血,使其短暂的战力飙升。 “这次是靖国铁骑如此凶狂的原因,许公子见多识广,应该知道,战场是巫师的主场。一位三品巫师在战场中的作用,要胜过一位三品不灭之躯,在下斗胆,想问一问,有没有直击要害,一锤定音的战术?” “不灭之躯”是三品武夫的名称。 过分了啊,你还想58小说 58要一锤定音的战术? 你这是小母牛跳伞,牛逼上天了啊许七安心里吐槽,扫了裴满西楼和黄仙儿一眼,发现他们脸色严肃,目光专注,似乎真的以为他能说出什么了不得的大战术似的。 二郎的“稿子”里可没有这种战术他心里嘀咕着,想着随便聊几句,然后委婉的叹息一声,说自己无能为力。 台词都想好了,就说战场瞬息万变,岂有纸上谈兵,就能解决的事儿? “靖国兵力如何?共有多少骑兵,多少火炮,多少步兵?”许七安问道。 裴满西楼沉吟一下,道: “山海关战役时,火甲军的数量达到五万,但都在那一战中折损殆尽。这二十年的休养生息,我估计火甲军不可能超过五万,因为不管是骑兵的素养、战兽的培育,都是千里挑一。极难培养。 “至于轻骑兵,数量反倒不多,靖国为了养火甲军耗尽财力,再难养更多轻骑兵了。事实上,轻骑兵的存在是为了一定程度的弥补火甲军的短板。如今八万轻骑兵皆在北方作战。” 靖国的所有财力都用来养战马了啊许七安端着茶喝了一口,道:“我知道了。” 他正要说出准备好的台词,打发走这个蛮子,忽然一愣,刚才的对话,幻灯片一般的闪过。 靖国最多四万重骑兵,轻骑兵倾巢而出,在北方与妖蛮作战 三十六计里,一个计策突然跃上心头。 他放下茶杯,面带沉稳微笑的扫过两人:“为什么不尝试偷袭靖国国都呢。” 哐当! 手边的茶杯不小心碰在地上,裴满西呼吸猛的急促起来,以致于胸膛剧烈起伏。 :这几天要参加活动,没时间码字,我尽量保持单更吧。到21号应该结束,22号肯定恢复了。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一十四章 就这? 许七安的一席话,宛如醍醐灌顶,打开了裴满西楼的思路。 东北三个国家,其中靖国的国都在最北方,与原本的北方妖族领地接壤。如今靖国铁骑几乎倾巢而出,内部防守必定虚弱。 这确实提供了偷袭的条件,但如果要绕道袭击靖国国都,还得满足一个条件,那就是拥有攻城利器。 裴满西楼之前没有想到这个战术,是因为妖蛮两族不擅长攻城战。但现在不同了,有大奉军队的加入,有了火炮、车弩,以及攻城车。 要攻破一个守军虚弱的靖国国都,并不困难。 裴满西楼看着许七安,颇为兴奋的说道: “此计可行,但必须抓住时机。靖国也知道自己国都守备空虚,那他们必然会有防备,康国和炎国的军队尚为出动,如果我没猜测,他们正是靖国敢倾巢而出的保护伞。” 啊?这个计划不行么许七安一愣,接着,便听裴满西楼继续说道: “但如果大奉军队兵分两路,一路与我神族会师,一路从大奉东北方向突进,与康国、炎国的军队交战。这样的话,两国自顾不暇,必定缩减安排在靖国的兵力。 “同样的道理,巫神教总部的靖山城,里面的那些高品巫师,是对付敢侵扰国土的大奉军队,还是眼巴巴的守着靖国国都?答案不言而喻。 “炎康两国的军队无暇他顾,高品巫师参与其中,一定要是这样的背景下,我们才能袭击靖国国都。因为不管是康、炎两国,还是巫神教高品巫师,都难以在短时间内奔袭数千里,赶去解救靖国。 “那么,国都沦陷在即,靖国骑兵是继续在北境肆虐,还是赶回来救援?” 裴满西楼越说越兴奋,脑海中甚至为后续靖国骑兵回援,制定了一系列战略。 裴满西楼郑重起身,拱手道:“许公子,你是真正的兵法大家,目光如炬,受教了。” 原来我的突发奇想,竟然如此厉害,莫非我真的是兵法奇才?许七安听的一愣一愣。 裴满西楼又道:“黄昏后,我会在城里的天香居设宴,单独款待许公子,希望许公子光临。” 许七安点头:“好。” 他跟着站起身,送两位妖蛮离开,黄仙儿不知有意还是无意,腰肢扭的格外风情万种,臀儿摇出动人心魄的弧度。 是个容貌、身段一流的大美人勾栏之主许七安默默评价。 御书房内,元景帝坐在铺设黄绸的大案后,手边摆着一摞厚厚的奏折。 他只摊开其中一份,来自魏渊。 魏渊是本次出征的主帅,这是早就定好的事情。 倒不是说大奉没有擅长领兵打仗的人,而是既然有一代军神在,何必还要费那些麻烦呢? 魏渊在折子里给出了自己的思路,他想调集十二万军队,其中两万军队北上,与楚州各大卫所的五兵力会合。 这七万人马负责援助北方妖蛮,对付靖国的无双铁骑。 另外十万兵马则由他亲自带领,从东北三州出发,突入康国和炎国腹地,直捣黄龙靖山城。 当然,十万兵马肯定要从各州调配,京城三大营里,最多调出一万精锐,再多就不可能了。 因为要守护京城。 元景帝沉默的看着这份奏折,半晌没动弹分毫,杯中茶水凉了换热,热了又凉,反复三次后,他提笔,批红。 谈判结束后,朝廷这个庞大机构,迅速行动起来,兵部和魏渊负责调兵遣将,户部负责征调钱粮。 现在的朝堂诸公,当年都参与过山海关战役,对战事并不陌生。 其实从北方战事情报传回京城时,这些大人物便做到心里有数,并默默预热。 元景帝展开第二份奏折,来自兵部的,上面是出征将领的名单、职位,大致扫了一眼后,他便嗤笑道: “竟是一群打算趁机攫取军功的膏腴子弟,是啊,跟着魏渊出征,军功可不就相当于白捡?” 他面无表情的提笔,正要批红,忽然顿住,道:“许七安那个堂弟,是张慎的弟子,主修兵法,可对?” 老太监诚惶诚恐:“老奴,老奴记不得了。” 元景帝笑了起来:“但朕记得,这便没有问题了。云鹿书院的人才,又是修的兵法,朕是惜才之人,给他一个随军出征的机会。 “呵,他若是不愿意,朕就摘了他庶吉士的头衔,把他丢到犄角旮旯里去。” 当即添上“许新年”三个字。 司天监。 监正依旧坐在酒案后,捻着酒杯,半醉半醒的看着人世间。 拾阶而上的脚步声传来,一袭青衣独自登上八卦台,广袖随着步伐轻晃。 “来了啊。” 监正苍老的声音笑道。 “出征前,想过来看看你这糟老头子。” 魏渊走过来,停在与监正并肩的位置,俯瞰着繁花似锦的京城,感慨道:“看了五百年,不觉得无趣?” “无趣!” 监正点头,说道:“五百年里,能入眼的人屈指可数,你魏渊算一个。被逼无奈进宫,不算什么,三品武夫能断肢重生,让你恢复成一个男人,轻而易举。” “魏渊啊,你知道人这一生,最难跨越的是什么吗?是你自己。你这一生,都在为情所困,可怜,可悲,可叹。 “你自废修为,在我看来恰是一次破而后立,你即便不拜我为师,但只要不放弃那颗武道之心,我就可以助你成为一品。一品武夫,古往今来也没几个了。 “但你却守着宫里那个女人,蹉跎了自己的天赋,蹉跎了光阴,失去了问鼎至高的可能。” 魏渊站在高处,迎着风,笑了: “知道当初为何不愿拜你为师?因为你我不是一路人。这世间,有人追求长生,有人追求荣华富贵,有人追求武道登顶。 “而我所追求的,是那个年少时,树影下,拈花微笑的姑娘。” 监正不再说话,抬起头,仰望蔚蓝天空。 凡人,哪怕是修士也无法看到的天穹高处,某个星辰,绽放出了夺目的光华。 “真漂亮啊,当世之中,魏渊的本命星堪称最耀眼的星辰之一,他本该更耀眼才是,可惜为情所困,令人惋惜。” 某处山峰,穿着白衣的男人站在绝巅,仰望天穹,喃喃自语。 白衣术士身边,站着一位紫衣男人,气态华贵,留着长须,自带一股久居高位的威严。 “如果能将魏渊收入麾下,何愁大业不成。” 紫衣男人叹息道:“元景身为帝王,却想着长生,如此忤逆天道,大奉不灭才怪。” 白衣术士笑道:“不要小看元景” 顿了顿,他负手而立,道:“放眼大奉,乃至九州,能率兵打到巫神教总坛的,只有魏渊一人,非他莫属,非他莫属啊。 “萨伦阿古那老家伙,活的太长了,魏渊这次要是能把他给宰了,那才是大快人心。” 八一 x81紫衣中年人看了白衣术士一眼,缓缓道:“谦儿死了,死在许七安手里,这是你一手安排的吧。” 白衣术士依旧望着天穹,闻言,轻笑一声:“你说姬谦啊,本事没学多少,纨绔子弟的习性倒是养了大半。这种人能当皇帝?配当你的传人? “我觉得死了才好,留着碍眼,你将来的继承人,必须是众望所归,必须是一呼百应,必须是名垂青史。这不是一个姬谦能胜任的。” 紫衣中年人没有回应,但也没反驳。 南疆,天蛊部。 南疆的云朵是彩色的,其中交织着毒气、瘴气。南疆的丛林是美丽的,但美丽中暗藏着重重杀机。 无尽岁月前,蛊神在极渊里沉睡,自那以后,南疆就成了毒虫猛兽的乐园。 天性坚韧的人类,屈服环境,适应环境,掌控环境,一代代的传承之后,蛊族便诞生了。 南疆人族部落众多,蛊族是最特殊的一族,他们生活在极渊附近,与蛊虫为伍,利用蛊神的力量,开创了一条特殊的修行体系:蛊师! 这一天,极渊里又传来了可怕的嘶吼声,无意识的嘶吼声。 吼声宛如来自地狱,伴随着轻微的地表震动。 以极渊为中央,方圆数百里,所有蛊虫暴躁不安,像是遭遇了天敌,茂密的丛林间,枝叶里,弱小的蛊虫簌簌落下,纷纷暴毙。 蛊族的蛊虫也陷入狂暴,反过来攻击主人,好在蛊族已经有过一次教训,应对虽然仓促,但好在有惊无险。 力蛊部的龙图敲晕了发狂的蛊虫,带着族人平息的混乱,他望着北方,想起了自己的爱女。 不知道丽娜在大奉过了如何,她那么的冰雪聪明,想必在大奉也能混的如鱼得水吧。 隔着数十里外的天蛊婆婆,也在望着北方。 “儒圣的力量在消退,巫神若是脱困,下一个就是蛊神哎,武道何时能出一位超越品级的存在?” 天蛊婆婆忧心忡忡的想。 “你可一定要保管好七绝蛊啊,丽娜。” 黄昏后,许七安如约来到天香居,裴满西楼带着黄仙儿站在酒楼门口,恭候多时。 三人谈笑着入内,进入包间,推杯换盏。 黄仙儿特意穿回了北方风格的服饰,裸露出浑圆紧致的小腿,纤细却有力的腰肢,以及饱满挺拔的胸脯。 她在桌边端坐时,小腰挺的笔直,两个腰窝若隐若现,勾引着许七安。 黄仙儿觉得,自己虽然美若天仙,但面对的是许银锣这种不为女色所动的好男人,那么继续伪装成大奉淑女,就真的别想把许七安勾搭上床了。 于是干脆利索的转换风格,变回真面目,试图用北方美人的异域风情,打动许七安。 男女之间的事嘛,不是你主动就是我主动,既然许七安不主动,她肯定不能再装淑女。 但让她泄气的是,这个许七安似乎对美色有着超强的免疫力,换成其他男人,早在她的魅惑下昂首敬礼。 偏就他不为所动,丝毫没有“热血上头”的迹象。 黄仙儿给裴满西楼打了个眼色,裴满西楼当即道:“时间不早了,而今已是宵禁,便歇在酒楼吧。我已经为公子开了上好厢房。” 黄仙儿立即道:“我带许公子去。” 三人当即离开包厢,黄仙儿领着许七安走向客房方向,推门而入。 装修奢华的房间里,小厅内,还有一桌酒席。 穿过小厅,才是卧室。 黄仙儿回身关门,笑吟吟道:“许公子,方才喝的不尽兴,你陪人家再小酌几杯可好?” 她偷偷打量许七安,见他微微皱眉,但没第一时间反对,当下心里一喜,不拒绝,说明是有机会的。 就看自己能不能把握住。 于是搂着他的胳膊来到桌边,继续饮酒。 “许公子,奴家对你仰慕已久,能与你同桌而饮,是奴家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黄仙儿举着酒杯,酒后的眼波,盈盈妩媚。 许七安矜持的点头,正要端起酒杯回应,却见黄仙儿小手一抖,不小心把就睡洒在了胸脯上。 美人肌肤滑如凝脂,酒水映着烛光,连带着肌肤也亮晶晶的闪烁。 而有了酒水的浸润,球型一下就凸显出来了。 许七安不动声色的挪开眼睛,非礼勿视。 好一个正人君子黄仙儿咬了咬唇,作泫然欲泣状:“哎呀,怎么办呐,人家的衣衫都湿了,许公子,你给奴家擦一擦。” “别,别这样”许七安皱眉。 “你给奴家擦一擦嘛。”黄仙儿抬着脸,含羞带怯的望来。 她喝过酒之后,脸颊带着粉嫩的红晕,嘴唇色泽鲜亮,那双狐媚眼勾的人心里痒痒。 “好啊。” 突然,许七安话锋一转,两只手就揉了上去。 黄仙儿一愣,脸色出现些许僵硬,着实没料到他态度转变的如此突兀,懵懵的开口:“许公子?” “憋说话,张嘴!” 次日,清晨。 黄仙儿眼袋浮肿,扶着墙,步伐略有些蹒跚的离开房间。 她走的小心翼翼,时而轻蹙一下眉头。 恰好,碰见了从走廊另一头出来的裴满西楼,满头银发的裴满西楼,反复审视她狼狈模样,迟疑道: “不是说好求饶叫姑奶奶的么,就这?” 黄仙儿银牙紧咬:“老娘被人套路了” 许七安骑上心爱的小母马,在晨光中,哒哒哒的往许府去。 他神清气爽的由衷感慨道:“妖女的滋味真不错!” :赶出来一章了,睡觉睡觉。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一十五章 地书开通新功能 回了许府,他整个上午都在练习《天地一刀斩》糅合几大绝招的刀意。 用过午膳后,躺在屋脊上,晒着太阳,浅层次睡眠。 他昨晚为了降服妖女,使出“大威天龙咒”,将那狐妖狠狠镇在如意金箍棒之下,镇压足足一夜。 妖女哭天抢地,哀声求饶,最后是大奉的许银锣胜了。 但仅此一战,许银锣也是元气大伤,所以需要小睡片刻,养精蓄锐。 世间女妖千千万,除魔卫道乃正义之士的职责。 钟璃抱着膝盖,坐在他身边,钟师姐身段柔软,臀儿丰腴多肉,但一直裹着的麻布袍子埋没了她的天赋。 偶尔这种凸显身段的坐姿时,才会展露出她成熟女性的魅力,尽管只是惊鸿一现。 “你的“意”似乎陷入瓶颈了。”钟璃轻声道。。 “师姐就是师姐,虽然表面装成小可怜,以此来博取我的同情和怜爱,但其实是很可靠的前辈,目光如炬,一针见血。” 许七安闭眼假寐,感慨道。 “哪有,不是你说的这样。”钟璃闷闷道。 许七安大吃一惊,翻身坐起,目光灼灼的逼问:“说,你的第一个男人是谁。” 钟璃怔怔的看着他:“啊?” 她委屈的解释:“我没有试图博取你的同情和怜爱。” 许七安放心了,继续躺下:“哦,你说的是这个呀。” 只要你还是个目光如炬,一针见血的师姐,那我们还是好朋友。 钟璃歪着头,困惑的想了片刻,依旧没能跟上他的思维,便重归正题,道: “我虽然是术士,但知道一些武夫的事,武夫修的是意,这是一个明心见性的过程。并不是说常年使刀的人在,就一定能领悟刀意,使剑,就能领悟剑意,并非如此。 “你想领悟出意,首先要明白自己为什么使刀,你对刀有多热爱,你是否愿意今生以刀为伴。” 许七安摇摇头:“那我不愿意的,我希望今生与漂亮女子为伴,如果可以,数量上希望不要卡死。” 钟璃不搭理他,继续道:“而你的“意”,是多种绝学融合,这是最难修行的意。它以《天地一刀斩》为根基,但天地一刀斩不是它的精神。你需要一个提纲挈领的精神。” 提纲挈领的精神?勾栏精神,或者白嫖之魂? 许七安问:“这个改怎么做?” 钟璃就摇头:“不知道,我又不是武夫。” 你不是武夫,你还哔哔这么多许七安生气了,抬手拍了一下她的柔软弹性的翘臀。 这一巴掌明明没用力气,钟璃却像是被人狠狠推了一下,臀儿打滑,从屋脊滑了下去,在瓦片上咕噜噜滚了几圈,重重摔在地上。 “师姐,师姐我不是故意的!!” 许七安大惊失色。 钟璃哼哼唧唧的爬起来,忍不住裹紧了麻布长袍,这个冰冷的世界里,只有袍子能带来一丝丝的温暖。 用过午膳后,正在院子里和许铃音玩五子棋的许七安,忽然产生熟悉的心悸感,他不顾及身边愚蠢的幼妹,没什么心理障碍的取出地书碎片。 查看传书。 【四:我这边出现了些许状况,大概不能配合诸位继续查恒远和元景帝的案子了。】 许七安心里一动,传书道:【你要离京?】 这是很简单的推理,不管是找恒远,还是查元景帝,都不是迫在眉睫的紧急之事,有大把的时间可以先做别的。 楚元缜这么说,就只有一个可能,他近期要离京,且短期内不会回京。 【四:是的,打更人衙门的姜律中今早来找我,说魏渊希望我能随军出征。】 如果地书碎片能显示标点符号的话,许七安现在会打出一连串的问号,然后发送! 楚元缜根本没有带兵打仗的经验,魏公是哪根筋搭错了么? 【二:魏渊真是军神?让你随军出征,还不如让我去呢。我至少在云州带过兵,剿过匪。】 原来不止我有这样的想法啊许七安颇为欣慰。 【四:呵,我当年好歹是状元,尽管不是主修兵法,但兵书看过不少,也研究过许多大型战役的。比如山海关战役。我要不要随军出征,只取决于我想不想去,而不是实力行不行。就算我完全不懂兵法,我至少能匹敌四品高手。 【我早已退出朝堂,浪迹江湖,而今是一介白身,根本没兴趣重新当官。他却邀我随军出征,你们说魏渊可不可笑。】 额,魏公这想法确实让人难以捉摸许七安传书问道:【那你答应了吗?】 【四:答应了。】 一:“” 二:“” 三:“” 五:“” 楚元缜强行解释道:【我当然不是为了重新当官,我只是觉得,仗剑走江湖,铲奸除恶,除的只是小恶,势单力孤,能铲多少恶人呢? 【其实归根结底还是为了大奉百姓,如果能在战场上出一份力,打败巫神教,这才是大功德。】 我感觉你在内涵我李妙真心里嘀咕。 所以你刚才说那么多,就是为了给自己挽一下尊?许七安默默吐槽。 楚元缜见众人许久没有回复,传书道:【你们觉得呢?】 许七安想了想,敷衍道:【挺好的。】 【二:挺好的。】 【一:挺好的。】 【五:挺好的。】 你们三比我更敷衍许七安翻了个白眼。 楚元缜默默潜了下去,不再冒泡了。 这时,沉寂许久的金莲道长,久违的冒头传书: 【我最近需要闭关消化莲子,会有一段时间无法收到你们的传书。为了不耽误你们之间的交流,贫道决定对你们开放一部分权限。 【从今以后,你们只要将元神探入地书碎片,就能自行选择想要私密传书的对象。不用再呼唤我了。】 说完,金莲道长也潜了下去,不再说话。 道长,你终于对工具人这个角色感到厌弃了么许七安念头一振,精神力沉浸入地书碎片中。 他再一次进入朦朦胧胧的镜中世界,有八道色泽不同的光芒在他身前一字排开,八道光芒分别是赤、黑、青、白、黄以及四种浑浊的,看不清具体色彩的光芒。 不需要刻意辨认,身为地书碎片的持有者,他立刻就分辨出右边第一道是一号。 一号神神秘秘的,我不妨试探他(她)一下,弄清楚她的身份许七安收束元神,探向一号地书碎片代表的光芒。 啪! 突然,一号碎片凝聚出一道强大的精神力,打散了他的那一缕元神。 嘶许七安感觉大脑被针扎了一下,问题不大,就是有点疼。 这就是地书版的:对方不想和你说话,并给了你元神一巴掌? “不搭理就不搭理嘛,打我做什么” 许七安骂骂咧咧的扩散元神,精神力宛如触手,探入地书碎片,重新进入朦朦胧胧的镜中世界,这一次,他尝试向八号传书伸出触手。 八号没有拒绝。 【三:听说你闭死关?阁下是男是女,高姓大名?在下云鹿书院学子,大奉翰林院庶吉士许新年。】 八号不搭理他。 “看来这位八号并没有破关啊。” 许七安识趣的放弃搭话,又把触手伸向七号:【听说阁下被人追杀?不知是死是活。】 七号也不搭理他。 希望好人一生平安许七安接着给李妙真传书:【妙真,能收到我的传书么。】 【二:嗯!】 李妙真早在触手降临的时候,就选择了接受。 【三:咱们测试一下功能如何。】 【二:怎么测试?】 【三:楚元缜是个伪君子,呸!羞于他为伍。丽娜,我这里有好吃的东西。】 半晌无动静。 【三:看来金莲道长没有骗人。以后私聊就方便了。】 李妙真:“” 【二:对了,我刚才忽然想起一件事。】 许七安没有说话,等了几秒,李妙真的第二条传书过来: 【我想起来了,论地脉方向的知识,除了司天监,最精通的应该是地宗。天地人三宗,各有所长,人宗除了剑术,最强的是炼丹术。地宗修功德,以及风水方面、阵法等方面颇为精通,地脉是风水之一。而我天宗,更擅长呼风唤雨等法术。】 所以你对地脉的了解才那么浅薄,甚至一窍不通?许七安缓缓点头。 倒也不奇怪,毕竟大家选修的课程不一样嘛。 【二:当然,地宗对于阵法、风水方面的知识,对比起术士,就显得浅薄了。我刚才进入了地书碎片后,突然想起这件事了。 【地宗对风水和阵法的建树,都来源于他们对地脉的了解,而地宗对地脉的了解,则来源于地书。 【在上古时代,地书象征着山川,天宗的案牍库里,有一本《九州神灵录》,上面记载,上古时代的九州,遍布着山神、河神等神灵。他们凝练九州山川地脉的力量,将之化为山神印、水神印。 【某一年,道尊斩灭“九州神灵”,将九州所有的山神印和水神印,熔炼成了一件至宝,这件至宝就叫做“地书”。】 地书还有这么大的来历?我当初在打更人衙门查相关资料时,只说地书是道尊的法宝,来历不可考证九州神灵是神魔陨落后,人皇崛起时的年代里,涌现的高手? 许七安浮想联翩。 【三:但为什么地书给我的感觉,就是一个储物法宝,以及一个大奉版的qq聊天群?】 【二:因为地书碎了嘛,另外,什么是00聊天群?】 是qq不是00许七安耐心的给她解释两者间的区别,然后有些茫然的想,为什么我和李妙真就住在一个屋檐下,却还要抱着碎片聊天? 【三:我来你房间说话吧。】 【二:不要,你不觉得这样很有趣吗。只要拿着地书碎片,我们就随时随地的单独交流。】 李妙真迷恋上这种线上私聊的新奇感。 大家一起传书时,她并没有这种感觉,那就像是一群人在通过法宝在商议。可一旦能够随时随地的私聊时,这种新奇感就凸显出来了。 这,这好强的既视感,让我想起了当年做过的蠢事:学校翻墙出去聊qq;拒绝学妹的约会邀请,理由是要给qq宠物过生日许七安默默捂脸。 这时,丽娜的传书也过来了:【五:许七安许七安,今天去酒楼吃猴脑子好不好。】 【三:猴猴那么可爱,为什么要吃它脑子?你明明就在我左边五丈之外,可以直接喊。】 【五:因为这样很有趣,我能单独和你交流。】 这时,楚元缜向他发起私聊:【四:辞旧啊,能把那本兵书给我看看吗。所谓临阵磨枪不快也光。另外,我发现随时随地单独传书,挺有意思的。也不用顾虑被别人看见。】 【三:你怎么知道没被别人看见?你测试过了?】 【四:因为我一直在和妙真,还有丽娜私下传书。】 【三:丽娜,你是不是一直在和丽娜、楚元缜私下传书?】 【五:咦,你怎么知道。】 你们够了!!! 许七安嘴角抽搐。 就在这时,急促的脚步声奔进来,是穿着青袍官服的许辞旧。 许辞旧转头四顾了一阵,似在寻找什么,看见许七安身影后,他松了口气:“大哥,大哥,有急事” 许七安立刻迎了上去,能让许二郎在午休时间,亲自骑马回来的,上一回还是为了王思慕。 “大哥,元景帝要让我随军出征。”许辞旧脸色严肃。 “!!!” 许七安如遭雷击。 他亲生经历过一场大规模战争,楚州查案时,烛九率领着妖族部众,吉利知古率领青颜部铁骑,双方协力攻打楚州城。 那场攻城战持续时间不长,但足够凶险和激烈,床弩和火炮之下,不管人族还是蛮族,不比草芥坚韧多少。 这狗皇帝想让许二郎出征?这不是要他送死吗! “装病?”许七安试探道。 “陛下批红了,就算有一口气,抬也抬去!所以我才来找大哥你商量。”许辞旧闷声道。 就是说无法拒绝?许七安眉头紧皱,没好气道:“商量什么,商量怎么违抗圣旨?” 许辞旧噎了一下,沉默半晌,道:“我是说,商量怎么打仗,我,我其实也想去。” “啪!” 许七安一巴掌把小老弟拍翻在地:“打仗?打你还差不多。” 许二郎狼狈的起身,心里吐槽大哥是粗鄙武夫,表面上乖顺,不敢顶嘴,害怕又被拍一巴掌。 许七安看了他半晌,叹口气:“你自己去和婶婶说吧。” 许二郎嘴角抽了一下,缓缓点:“好。” 俄顷,内厅里传来婶婶“嗷嗷嗷”的叫声,美妇人奔出厅来,左顾右盼,接着目光锁定许七安。 “宁宴——” 婶婶大呼一声,一副要哭出来的表情,使劲儿的招着小手:“二郎要上战场,你,你快来想想法子。” 现在家里就一个许七安能扛大梁的,婶婶遇到解决不了的问题,第一时间就找侄儿。 :回家了,更新恢复。码第二章去。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一十六章 半生 许七安无奈的迎上去,不等走近,婶婶主动靠拢过来,抓着他的手臂,急切道: “二郎怎么能上战场呢,他连一只鸡都没杀过的啊。他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皇帝让他上战场,这,这不是要他命嘛。” 说着,嘤嘤嘤的哭起来。 许玲月此时也在厅内,站在一边,清丽脱俗的容颜,做出柳眉轻蹙的姿态,为二郎的安危担忧。 “娘,我是七品仁者,是七品。爹也才七品而已。。。”许辞旧不服气。 “有什么用?你爹早跟我说过了,七品的书生一样手无缚鸡之力,九品的武者都打不过。”婶婶气道。 许二郎顿时语塞。 许七安拍了拍婶婶的手背,以示安慰,而后说道:“倒也不是没办法解决,大不了辞官呗。” “辞官!”婶婶抹着泪。 战争在婶婶这样的妇道人家看来,是天塌一般的大灾难,作为一个母亲,她宁愿儿子放弃前程,也不要上战场。 “不可能!” 许新年强硬的打断,身为书院的读书人,怎么可能因为害怕上战场而退缩呢。 婶婶坐在椅子上,垂泪道:“你是我肚子里出来的,你几斤几两我还不知道?你如果有你大哥一半的本事,我也懒得管你。可你就是个没用的书生,做做文章你在行,拿刀子和人家拼命,你哪来的这本事? “二房就你一个子嗣,你要是出了意外,我,我也不活啦” 许玲月愁眉苦脸的安慰母亲。 “娘,我修的是兵法,战场本就是我的主场,是我修行的地方。而今好不容易有这个机会。”他语气转柔的辩解道。 “你是不是蠢?” 婶婶尖叫道:“那狗皇帝是要你死啊,他和宁宴有仇,他巴不得我们全家都死。你还傻乎乎的自己送上去?” 她流着泪,激动之下,少见的有些面目狰狞。 看到这一幕的许七安,忽然愣住了,婶婶其实心里很清楚许府的处境,知道侄儿得罪了皇帝,全家都被盯上,处在朝不保夕的危机里。 可她从来没有表露过这方面的担忧,更不曾埋怨过“多管闲事”的侄儿,不是因为笨,而是把这个一手带大的侄儿当做家人,当做儿子。 有些人嘴上不把你当一回事,其实心里是爱着你的。 许七安默默的退出了内厅,让下人牵来小母马,朝打更人衙门疾驰而去。 浩气楼,七层。 茶室里,许七安皱着眉头,说道:“魏公,元景帝那狗贼果然没放弃迫害我,他见我声望如日中天,又有院长赵守、您还有监正撑腰,暂时不愿动我,便把主意打到辞旧身上了。” 许七安为什么没有离开京城,反而敢私底下查元景帝?就是因为背后有这三位大佬撑腰。 再加上自己还算低调,没有在元景帝面前作死。 但他知道,元景帝迟早会与他算账,这位皇帝擅长权谋,他有充足的耐心等待,比如这一次。 许七安自己不怕元景帝,但对于二叔和二郎,他心里颇为担忧,元景帝想“嫁祸”他们,实在太简单。 魏渊笑道:“你有什么想法。” 许七安试探道:“魏公能不能挡回去?” 魏渊摇头:“陛下钦点的,不好拒绝。” 许七安重重叹口气:“我原本想随二郎一起入伍,暗中保护他,但觉得如果我也离开京城了,家人才真正危险,于是只好来求魏公了。 “魏公是这次出征的主帅,您帮我照拂一下二郎吧。” 监正和赵守会保他,但两位大佬会给他当保镖,保护他的家人么? 许七安可没这个信心,唯独在魏渊这里,他有信心。 监正和赵守把他当棋子,所以只认他,不认他家人。魏渊把他当心腹,当重要的人,所以魏渊会顾及他的家属。 魏渊喝着茶,笑道:“我会把许新年安排到北方去,姜律中和杨砚与你关系最好。另外,楚元缜也会去北方。” 许七安猛的惊喜起来:“原来您都已经安排妥当了?您让楚元缜入伍,就是为了保护二郎?” 爸爸! 魏渊嗤笑道:“那只是顺带而已,楚元缜才情无双,当一个江湖散人太可惜了。他依旧是心怀天下的读书人,只是不满陛下修道才辞官归隐。 “只要还有心,就不会拒绝我,这么好的人才,不用白不用。” 楚元缜也是老工具人了许七安心说。 魏渊旋即问道:“你还有什么想和我说的吗?” 他似是有些期待。 许七安嘿嘿两下,起身,恭敬行礼:“祝魏公凯旋。” 魏渊不置可否的笑了笑,似是有些失望。 “许七安!” 但他告辞离开时,身后突然传来魏渊的声音,“九州天下,比你想的更加复杂。去吧,走好你的路。” 许七安等了片刻,没等到魏渊的解释,回眸看了他一眼:“好!” 离开浩气楼,许七安掏出地书碎片,向楚元缜发出私聊请求。 【三:楚兄,刚刚兵部传来消息,我与你一样,也得随军出征。】 【四:魏渊也找你了?那你堂哥是不是也要去?】 楚元缜很震惊,同时担忧恒远,如果没了许七安在京城坐镇,光靠“一二五”三个人,真能顺利解救出恒远么? 【三:我与你不同,是元景帝钦点。】 许七安没咒骂元景帝的恶毒,因为楚元缜肯定能懂,他那么聪明的一个人。 【四:无妨,我会照拂你的。】 等的就是你这句话!许七安当即传书:【我会把地书碎片暂时交给大哥,嗯,就这样吧,我还有事处理。】 不给楚元缜问话的机会,迅速结束私聊。 唉,做人还是要诚实啊,少在网上吹牛皮,一不小心就被架着下不来台许七安由衷感慨。 另一边,许府。 许平志收到府上传来的消息后,立刻赶回了家,现在黑着脸,坐在椅上,一言不发。 “老爷你快说说这个孽子,赶紧让他辞官。”婶婶哭闹道。 “陛下用的是阳谋啊。”许平志叹息道。 要么从翰林院滚出去,要么去打仗,前者前程尽毁,后者九死一生。 许平志是经历过山海关战役的,知道自己当初能活着回来,纯粹是靠运气。北方战事肯定不如山海关战役那般凶险激烈。 可许二郎也不是武夫,在战场上缺乏保命手段。 许新年坐在一旁,沉默的不说话,他已经挨过大哥的打,没必要再挨父亲的打。 一家人愁云惨淡。 婶婶抽抽噎噎不断,许玲月软语安慰。 “我看大哥刚才出去了,肯定是想到法子了,娘,你先别急,等大哥回来再说。”许玲月柔声道。 “也只能等大郎的消息了。” 婶婶擦拭着泪痕,频频看向厅外,患得患失道:“可大郎能有什么办法?他已经不当官了,还得罪了皇帝。” 许平志脸色阴沉,不说话。 这时,他们听见外头传来许铃音清脆稚嫩的声音:“大锅” 一家人霍然转头,看向厅外,果然看见许七安大步返回,一脚踢飞迎上来的妹妹。 许铃音顺势飞进一旁丽娜的怀里,她开心的娇笑起来,表示腾云驾驭的感觉很有意思。 许七安用的是巧劲,过去,兄妹俩一直都这么玩。 “大郎!” “大哥!” 厅内的一家四口同时起身,看向许七安。 婶婶急切道:“大郎,你有没有想到办法让二郎不去打仗?” 许七安微微摇头,“陛下钦点,如何拒绝。” 见婶婶美艳的脸庞难掩失望,见许二叔脸色瞬间黯淡,他不疾不徐道: “不过,魏公答应我会照拂二郎。而且,人宗的记名弟子楚元缜也会随军出征,他与我,与二郎关系极佳,答应我会好好保护二郎的。” “老爷?” 婶婶朝丈夫投去问询的目光。 许二叔露出笑容:“有魏公照拂,二郎安全无虞。而且,楚元缜堪比四品高手,能御剑飞行。即使遇到危险,也能很好的保护二郎。” 婶婶一听,连丈夫都这么说了,她顿时安心不少。 抽噎一下,道:“多亏了大郎。” 每逢战事,除了调兵遣将,征调粮草等必要事务外,相应的仪式也不可缺。 朝廷会让司天监择出吉日,而后祭天、祭地、祭祖,此为三祭。 三祭规格严谨,分别在不同的吉日,由皇帝带着文武百官举行。 要随军出征的士卒、将领,也会在这一天进行祭祖。 子孙上战场,祭祖是必不可少的。 许家的祖坟在京城外一处风水宝地,是请了司天监的术士帮忙看的风水。当然了,京城大户人家基本都会请术士看风水。 人人的祖坟都是风水宝地 许新年和许七安兄弟俩,现在是许族的金凤凰,核心人物。 翰林院许二郎要出征这么大的事,几乎全族的人都来了,其中有两位白发苍苍的族老。 一位族老身子骨还算硬朗,瘦瘦高高,就是白发有些稀疏。 另一位头脑已经不太清醒,目光有些呆滞,却白发苍苍,甚是茂密。 主持完祭祖仪式后,白发苍苍的族老感慨道: “当年其实没人相信司天监术士的话,京城就那么大,哪来那么多风水宝地。不过是讨个吉利罢了。现在看来,这确实是一块风水宝地。不然也不会接连出两位人中龙凤。” 周围族人们笑了起来。 这时,年老昏聩的那位族老,颤巍巍的在人群里搜索,嘴里喃喃道:“大郎在哪里,大郎在哪里?我们许家的文曲星在哪里?” 许平志拉着许二郎靠过去,笑道:“老叔,咱们许家的文曲星是二郎,武曲星才是大郎。” 族老浑浊的眼睛盯着二郎,看了半晌,不停摇头:“不,不是你,你不是大郎。” “他当然不是大郎,都说了他是二郎,是我们许家的文曲星。”边上,族人大声解释。 族老不理,自顾自的在人群里搜索:“大郎,大郎在哪里?” 许七安只好走过去,笑道:“阿公,我是大郎。” 族老眯着眼,仔细的审视着他,也露出了笑容:“是大郎,是大郎,是我们许家的文曲星。” 这位族老的儿子,在旁尴尬的解释:“以前总是和爹说大郎的事迹,他听的多了,就只记得大郎了。” 皇宫,御花园。 魏渊坐在凉亭里,指尖捻着黑子,陪元景帝下棋。 杀了老皇帝几盘后,魏渊淡淡道:“听说皇后进来身体有恙?” 元景帝看他一眼,面无表情的说道:“入秋了,许是着凉了吧。朕忙于政务,一时冷落了皇后,魏卿替朕去探望一下皇后。” 魏渊起身,作揖退下。 凤栖宫的路,他走过无数次,这一次却走的格外慢,明明路的终点有他最在意的人,可他却害怕走的太快,害怕一不留神,就把这条路给走完了。 凤栖宫里,风华绝代的皇后站在殿内,一手拢袖子,一手焚香。 “你怎么来了?” 她见魏渊进入殿内,颇为惊喜的说道。 “马上要出征了,过来看看你。”魏渊笑容温和。 皇后引着他入座,吩咐宫女奉上茶水和糕点,两人坐在屋内,时间静悄悄的过去,他们之间的话不多,却有一种难以形容的和谐。 一盏茶喝完,魏渊感慨道:“宫里一直备着你做的糕点?” 皇后抿嘴轻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会来,但知道你最喜欢吃我做的糕点。所以每天午后,我都会亲自下厨做一些。” 魏渊点点头,“有心了。” 皇后看了眼盘子,糕点只吃了两块,她轻声道: “以前阿鸣总是和你抢我做的糕点,你也从不肯让他。在上官家,你比他这个嫡子更像嫡子,因为你是我父亲最看重的学生,也是他救命恩人的儿子” “不说了!” 魏渊平静的打断,低声道:“我与上官家的恩怨,在上官鸣死后便两清了。过来,就是想和你说一声” 他望着皇后绝美的脸庞,惊艳如当年,道:“我守了你半生,现在,我要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了。” 魏渊说完,起身作揖,朝殿外走去。 “你守了我半生,却从不知我想要什么。” 身后,传来皇后的喊声。 魏渊脚步略有停顿,毅然离开。 宫墙里不知刮起了从哪儿来的风,吹起了青袍,吹动了他斑白的鬓角。 凤栖宫外是一条长长的路,两边竖着高大的红墙,他沉默的前行着,终于走完了这条路,也走完了自己的半生。 今年海角天涯。萧萧两鬓生华。 一袭红裙似火的临安,带着两名贴身宫女,以及韶音宫的侍卫,向着文渊阁走去。 “咦,魏渊怎么进宫来了。” 临安远远的看到一袭青衣从后宫方向出来,好奇的嘀咕一声。 她一直不喜欢魏渊,因为大青衣是四皇子的铁杆拥戴者,而四皇子是太子最大的威胁。 直到认识许七安,她才对魏渊生出那么一丁点的好感,纯粹是爱屋及乌。 目送魏渊的身影离开,临安也没耽误自己的事,继续往文渊阁行去。 文渊阁总共七座阁楼,是皇室的藏书阁,其中藏书丰富,海纳百川,包罗万象。 临安准确的进入第三座阁楼,唤来负责管理文渊阁的吏员,道:“本宫要看京城龙脉相关的书,你去找来。” 身为公主,她不需要自己在书海里找书,自有“地头蛇”管理员帮忙。 得到记载龙脉的书后,临安又转道去了第六座阁楼,同样唤来管理员,吩咐道:“本宫要查阅初代平远伯的资料。” 管理员很快找来了初代平远伯的相应卷宗。 这次临安没有借走书籍,展开看了一眼,初代平远伯是一百七十年前的人物,原先为北方将领,因屡立战功,后被封爵。 “平远伯府邸是御赐的”临安心里嘀咕。 深夜。 内城,临近皇城的某片区域。 平远伯府静悄悄的,府门贴着封条,自从平远伯被恒慧灭门后,这座府邸就被朝廷收了回去。 其实,当时平远伯有两位庶子在外头风流快活,不在府上,因此逃过一劫。只是庶子无权继承爵位,自然也就没权利继承这座御赐的府邸。 一道黑影从容的避开屋顶瞭望的打更人,避开巡守的御刀卫,趁着打更人结束瞭望,迅速翻墙潜入平远伯府邸。 黑影穿着便于行动的紧身夜行衣,勾勒出前凸后翘的丰满曲线。 男人不可能有这么浮夸的胸大肌,也不会有这般纤细的腰肢,所以是女飞贼无误。 平远伯府一片死寂。 黑影顾盼片刻,贴着墙疾行,过程中,她从怀里摸出一张手绘的龙脉走势图,以及一块司天监的八卦风水盘。 美眸微眯,目光如刀,接着昏暗的月光,她一边观察龙脉走势图,一边审视手里的风水盘。 一点点的对照、分析,最后,她来到了目的地——后院花园。 平远伯府的后院花园格局独特,竖着一片规模不小的假山,因为无人搭理的缘故,杂草丛生,瞧着荒凉的很。 黑影轻轻腾跃,踩在一块假山上,她俯瞰了近一刻钟,无声无息的飘落在地,在锁定的几块假山附近摸索了一阵。 到最后一个目标时,终于有了收获,这座一丈高的假山是中空的,轻轻敲击,发出空洞的回音。 她围绕着假山走动,寻找蛛丝马迹,突然,伸手在某处一按。 只听“咔擦”的声音里,假山的侧面自动滑开,露出一个黑黝黝的,斜着向下的洞口。 :昨天写着写着就睡着了,醒来后继续码字,想着反正这么晚了,也不着急,就写多了一点,这章五千多字。 年纪大了,以前熬夜码字都不用打瞌睡的。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一十七章 敲鼓 穿夜行衣的“女贼”警惕的顾盼一阵,头一低,腰一弯,钻进了漆黑的地洞。 “呼!” 黑暗中,她轻呼一口气,火星窜起,一簇火苗静谧燃烧。 火折子散发出橘色的光晕,驱散周围的黑暗,她举着火折子打量几眼洞壁,人工开凿的痕迹非常明显。 黑衣女子空闲的手探向腰间,那里别着一把短刃。 短刃缓缓出鞘,没发出任何声音,火色的光晕照亮刀刃,呈现一片漆黑,吞噬着光。 这把武器叫墨牙,以玄铁和墨鳞兽的尖牙为主材料,炼制长达一个月,是司天监宋卿最得意的作品之一。。。 此外,伟大的阵法师杨千幻,亲自为墨牙刻录阵法,让它成为绝世神兵之下,最顶级的法器之一。 墨牙有三重阵法,第一重加持刀刃,让它更加锋利,削铁如泥;第二重加持刀身,增强它的韧性,纵使四品武夫,也不能轻易损坏;第三重是短距离瞬移,来无影去无踪,极适合近身袭杀。 黑衣女子一手举着火折子,一手反握墨牙,缓步前行着。 一路上,她并没有遭遇埋伏,地洞的甬道不长,不多时便走到尽头,尽头是一座石室。 这座石室内的陈设非常简单,中央一座类似磨盘的石盘,直径两丈左右,石盘刻录着扭曲的符文,密密麻麻。石壁上镶嵌着一盏盏油碗。 除此之外,再无它物。 黑衣女子很谨慎的审视了片刻,而后绕着墙壁行走,检查每一盏油碗,碗里落着灰尘,灯芯干涸,许久没有人为它们添油了。 每一只油碗都可以轻易拿起,不存在机关。敲击墙壁,传来厚重的回音,这证明墙壁里没有暗合,没有机关。 检查一圈后,黑衣女子靠近石盘,她无比晋升的敲敲打打,高度警惕。 一刻钟后,火折子燃烧殆尽,她复而吹亮另一只火折子。 “平远伯府是御赐的府邸,皇室修建府邸规格森严,必然是挑选风水最好的地方。在京城,有什么位置比坐落龙脉的地段更好?于是这就提供了土遁传送的可能。 “李妙真说过,土遁之法修行困难,不存在平远伯和淮王密探都掌控这种秘法的可能,所以,这座石盘就是土遁术传送阵法,它需要特殊的手法才能启动。启动之后,会传送到相应的地方。那个地方会是哪里呢,皇宫某处? “恒远当初一怒之下,闯入府邸,平远伯肯定有想过逃入这个地道,通过传送逃离。但他没有成功,或许刚打开密道就被恒远打死 “但恒远对其他事情一概不知,不可能单凭一个密道联想出太多东西,并且,贵族府上修建密道,是很正常的事。但在他的眼里,这是巨大的破绽,所以恒远一定要死。 “目前为止,我的推测都被验证了,没有任何纰漏。不知道许七安那家伙是没有想到,还是暂时的无视。总感觉他知道的更多,比如,陛下为什么要定期收集一批人口,他用那些无辜的人做什么?” 黑衣女子陷入沉思。 许久后,她叹息一声,收敛思绪,仔细盯着石盘,默记了十分钟,把所有细节,准确无误的烙印在脑海里。 然后,她握着火折子,脚步飞快的离开了密室。 六月十八,立秋! 三祭之后,终于迎来了大军出征之日。 这天清晨,魏渊率领一众将领,骑着马,从皇城的主干道出发,向着京城外的大军军营行去。 “招摇过市”是必不可少的流程,历来金榜题名和出征都是国家大事,必须要招摇过市,广而告之。 浩浩荡荡数百人的队伍里,魏渊在最前头,他仍旧一身青衣,两鬓斑白,儒雅俊朗。 一如当年。 主干道两边站满了百姓,经过这么久的宣传、预热,百姓早已接受了打仗这件事,默默围观着队伍出行。 人群里,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定定的凝视着那袭青衣,忽然老泪纵横,大哭起来。 “爹,你哭什么?” 老汉身边,年轻的男人茫然问道。 “魏公,魏公终于又领兵了” 老人紧紧抓住儿子的手,悲喜交织:“爹当年参军时,就是跟着魏公去的山海关,也是跟着他一起回来的。一晃二十一年过去了,魏公还是如当年一样,只是鬓角花白了。当时,我记得是陛下站在城头,亲自擂鼓,为魏公送行。” 陛下擂鼓年轻的儿子瞪大眼睛,一脸不信。 许多年纪大的人,看到青衣儒士领队的一幕,纷纷想起当年的山海关战役。 想起了大奉还有一位军神,想起了这位当年压的镇北王无法出头的青衣儒士。 尤其是曾经参军过的老人,再次见到魏青衣领兵的一幕,或潸然泪下,或激动万分,或悲喜交织。 “魏公,是魏公啊” “二十年了,整整二十年,终于又看到魏公领兵了。” “这么多年,我都快忘记当初魏公率领千军万马西征的风光,魏公啊,为何山海关战役后,你便隐在朝堂,你可知当年的兄弟们有多痛心” 年轻人很难理解老一辈人的情怀,难以理解那袭青衣,昔年有多光芒万丈。 街边,负责维护治安的许平志,腰胯长刀,愣愣凝视,恍然如梦。 “百户大人,您当年也打过山海关战役吧,魏公,真的有那么神?” 一位年轻的御刀卫低声问道。 “对于我们那一代的人来说,魏公在,军心就在。他是那种让人心甘情愿为之赴死的人物。”许平志叹了口气: “你们这一代的年轻人,很难理解当年的我们。不过,你们迟早会体验到的。嗯,等打完巫神教。” “我听说,当年山海关战役时,陛下亲自在城头擂鼓?”又一位御刀卫问道。 “山海关战役,关乎国家存亡,自然是不同的。这一次,看不到了。”许平志惋惜道。 魏渊身后,姜律中等追随过魏青衣出征的老人,听见了街边百姓的讨论,不由想起当年。 山海关战役时,大奉举国之兵力投入战争,那袭龙袍亲自站在城头擂鼓送行,何其风光。 如果陛下能再擂鼓相送,那该多好! 当年的那一批老人,心里由衷的想。 只是陛下不是当年的那位明君,当时的元景帝,英明神武,勤于政务,一扫先帝时期的沉疴。 现在的陛下,沉迷修道,惰政多年。 早已物是人非。 城头上,以王贞文为首的文官,以几位公爵为首的武将,以及以太子为首的宗室们,在城头一字排开,默默注视着下方宽敞主干道尽头,缓缓而来的队伍。 “想当年,魏渊出征,陛下亲自登上城头,擂鼓相送。才使得京城上下,万众一心。”王贞文感慨道。 经历过山海关战役的老臣们,微微恍惚。 “我说为何城头无人敲鼓,原来是无人再有资格。”兵部尚书恍然道。 二十年前,他还不是京官,在外地任职。 闻言,太子、四皇子等人,眼神微热,如果能效仿父皇当年,擂鼓送行,那将大出风头。 不过,大部分宗室只是随便想想,不敢真的这么做。 现场能做这件事的,只有两个人,一位是东宫太子,一位是皇后所出的嫡子四皇子。 太子身边,穿着火红宫装的临安,抿了抿嘴,想象着那副画面,一时间有些痴了: “父皇当年,一定英姿无双。” 好想再看父皇擂鼓送行的场面。 怀庆亦是露出了些许期待,什么是万众瞩目,光芒万丈? 金榜题名的状元骑马游街算一个,诗会上作出传世名作也算,此时的魏渊算一个,当年父皇穿龙袍登城头,为万军擂鼓,也算一个。 太子和四皇子有些意动。 “既然父皇不来,那本宫就亲自擂鼓,大军出征,岂能无人击鼓?”太子兴冲冲道。 他知道这么做会有一定的僭越,但这种事毕竟不是礼制上的禁忌,即使父皇知道了,顶多也是不悦。而他能博取巨大的声望。 权衡之后,太子便有些跃跃欲试。 四皇子皱了皱眉,正要反驳,便听怀庆传音道:“四哥,你的资格不够。” 四皇子恼怒传音:“那谁还有资格?” 说起来,四皇子在一众皇子里,算是相当出类拔萃的,他是七品武者。 怀庆摇摇头,没有回答。 “太子殿下!” 王贞文拦了一下,挡住太子走向大鼓的路,温言道: “于身份而言,您这样做不妥当,会惹陛下不快。于名望而言,你缺了点资格。于魏渊而言,您还是缺了些资格。” 太子皱了皱眉:“那依首辅大人来看,谁有资格?” 王贞文目光掠过他的肩膀,看向台阶处,笑了起来:“有资格的人来了。” 众人霍然回头,只见一个年轻人,腰胯长刀而言,他步子走的很慢,两边的侍卫如临大敌,浑身颤抖,努力的想拔刀,但怎么都拔不出来。 怀庆和临安的美眸里,不约而同的闪过亮光。 “许七安!” 勋贵里,有人咬牙切齿的开口。 许七安不理,仅朝王贞文点了点头,便径直走向大鼓。 四皇子目光微动,保持沉默。 太子目光锐利的盯着他,横在身前,拦住去路。 “太子哥哥,你快让路。”临安胳膊肘往外拐的推搡他一下。 于身份而言,他怎么做都不用顾忌父皇。于声望而言,京城百姓对他欢呼歌颂。于魏渊而言,他太有资格了太子轻哼一声,走向一旁。 许七安抽出鼓槌,用力击鼓。 “咚!” “咚咚!” “咚咚咚” 城头传来鼓声,先是沉闷的一记声响,紧接着是两声,而后鼓声密集如雨,一声声的回荡在天际。 包括魏渊在内,所有人或抬头,或侧目,看向城墙。 城墙之上,有人擂鼓! “看,是许银锣!” 人群里,传来惊喜的喊声。 “是许银锣在敲鼓。” “许银锣在为大军擂鼓送行呢。” 百姓们的情绪一下子高涨,大声呼喊,热情四射。 临安时而看看低下的百姓,时而看看许七安的背影,她笑的灿烂又纯真。 怀庆嘴角微翘。 姜律中等人眯着眼,望着城墙上年轻挺拔的身影,听着百姓们激昂的欢呼,莫名的有些恍惚。 当年那袭龙袍在城头擂鼓,城中百姓欢呼如沸。 二十年转瞬即过,擂鼓的人换了,百姓欢呼依旧。 他们沉默片刻,突然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容。 魏渊抬起头,凝视着城头的年轻人,蕴含沧桑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欣慰。 二十年前有魏渊,二十年后有许七安。 很好! :魏渊和皇后的故事,我后头肯定会交代的,你们别急嘛,有点耐心。一的剧情徐徐推进,到了适合的地方,写适合的剧情。不可能一下子把所有东西都抛出来。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两百一十八章 知己 魏渊的话,让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的聚焦在许七安身上。 城头的临安、怀庆,文武官员。城下的出征对伍、街边的百姓。 许七安停下鼓声,默然片刻,没有回头,朗声笑道:“魏公,“天下谁人不识君”后,送行诗再无出其右。” 顿了顿,他纵声道:“不如卑职作一首词吧。” 两人当着数千人的面,大声交谈。 魏渊略有沉吟,笑容不减:“可!” 一簇簇目光,霎时间又落在了许七安身上,底下的学子和城头的文官,精神猛的一振。 此情此景,怎么能没有诗词助兴,有大奉诗魁在场,士林又要多一首传世名作。 想到这里,读书人们就有点上头了,对许七安的词无比期待。 许七安没有停止擂鼓,反而愈发的激烈,鼓声咚咚回荡。。 他心里确实有一首词想送给魏渊。 楚州回来后,他曾与魏渊有过一场交心,得知了魏渊对镇北王的谋划,有意重掌兵权。 也是那一次,许七安才意识到,这位在朝堂之上与多党抗衡的大青衣,其实一直想重新掌兵,施展抱负,却求而不得。 魏渊当年打完山海关战役后,便被夺了兵权,被死死按在朝堂二十年。 魏公,二十年了,你可曾梦回沙场,指点江山? 他深吸一口气,伴随着鼓声,气运丹田,朗声道: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 魏渊愣住了,愕然的看着城墙上的年轻人。 好词! 众文官眼睛猛的亮起,这一句,说的是醉梦里挑灯看剑,仿佛回到了当年的军旅生涯。 结合当下情景? 他们仿佛回到了二十年前? 那个秋后点兵的沙场,那袭青衣率军出征。 这是写给魏渊的词啊。 咚咚咚? 咚咚咚! 许七安剧烈擂鼓? 纵声道:“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了却君王天下事? 赢得生前身后名!” 你为朝廷殚精竭虑,你为皇室守住江山? 你换来的是什么呢? 朝廷掩盖了你的功绩? 夸大宣传镇北王,把属于你的光环,一点点的转嫁给那个为了一己之私做出屠城暴行的禽兽。 文官和士林口诛笔伐,将你打上阉党首领标签? 仿佛忘记了山海关战役是谁打赢的? 是谁换来了大奉二十年的太平之世。 你,换来的是什么呢? 他停了下来,鼓声顿消。 许七安声音很响亮,语气却夹杂着深深的惆怅,一字一句道:“可怜白发生!” 城头上? 气氛陡然一滞,王贞文等文官愣愣的看着许七安? 咀嚼着最后这段。 一股难言的悲凉在心头滋生。 最能打动文人的,永远是诗和词。 其实在场文官们心里都清楚魏渊是什么样的人? 哪怕斗红了眼,心里是认同魏渊的品性的。 只是立场不同罢了。 可怜白发生? 可怜白发生这一刻? 即使是和魏渊争斗了半辈子的文官们? 也不禁胸生郁垒。 裱裱咬着唇,眉梢轻蹙,起先不觉得什么,直到他念到最后一段,那股悲凉之感,顿如海潮汹涌,让她 怀庆定定的看着他,眼睛里,竟有了一层水雾。 “他娘的,这什么破词,听的老子鼻子发酸。”姜律中搓了把脸,嘀咕道。 出征的对伍里,参加过山海关战役的前辈们,这一刻,眼睛都湿润了。 “哈哈哈” 魏渊却笑了,笑的酣畅淋漓,笑的眼角沁出泪花。 许七安,你可知我为何不收你为义子? 因为在我心里,你是知己! 清云山,云鹿书院。 赵守站在山巅,儒衫和花白的头发随风飘扬,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距离,看见了出征的对伍。 “书院因大奉崛起,儒家却因大奉衰弱。” 他目光平静,语气沉稳,眼中更是无喜无悲。 他鼓荡浩然正气,朗声道:“魏渊,凯旋!” 话音落下,儒家言出法随的力量遁入虚空,消失不见。 下一秒,法术的反噬效果降临,缭绕在赵守身上的浩然正气轰然溃散,他的眉心裂开一道缝隙,并迅速延伸、扩展,宛如破碎的蛋壳。 亚圣殿内,一道清光射来,直直的照在赵守身上,皲裂的身躯缓缓愈合。 “大话不能轻易说啊,尤其是涉及一位超越品级的存在。魏渊啊魏渊,我只能帮你到此。两千多年前有儒圣,而金,人族只有你能扛起这个大旗了。” 赵守说完,朝着亚圣殿作揖:“多谢亚圣相救。” 自从程氏圣人的石碑裂开后,亚圣殿的力量就已经复苏了。 军营里总共陈兵七万,除了一万禁军外,其他六万是京城地界,以及各州抽调过来的兵力。 剩下的兵力在东北三州,襄州、豫州、荆州。 京城这边的七万军对,要兵分四路前往东北三州,而其中两万走水路,前往北境楚州。 许二郎就在这两万兵马中。 行军这种事,人越多,其实越麻烦,所以大规模出征时,通常是分兵处理,然后在某处集结会师。 七万人出征是什么概念? 漫漫人潮,看不到头,也看不到尾。 大军沿着官道出发,魏渊最后一次回望京城,没来由的想起那小子的词儿。 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魏渊笑了笑,低声自语: “无需为我鸣不平,精忠报国,我忠的是社稷,忠的是百姓,你该懂我的。” 大军缓缓前行,七万人静默无声,只有车轮辚辚,战马嘶鸣,以及甲胄碰撞。 在这些声音交织的氛围里,将士们突然听到了天边传来的歌声。 “狼烟起,江山北望,龙起卷马长嘶剑气如霜心似黄河水茫茫,二十年纵横间谁能相抗” 有人茫然的转头四顾,有人沉浸在歌声里。 “恨欲狂长刀所向,多少手足忠魂埋骨它乡何惜百死报家国,忍叹惜更无语血泪满眶” “马蹄南去,人北望,人北望草青黄尘飞扬,我愿守土复开疆,堂堂中原要让四方,来贺。” 远处的山坡上,一骑伫立,神经病似的高歌不止。 二十年纵横间谁能相抗? 一定要凯旋啊。 魏公! 司天监,八卦台。 白衣如雪的监正,这一次没有坐在案边,而是站在边缘,面无表情的遥望着京城外出征对伍。 “大幕拉开了。”监正低声道。 “大幕拉开了?” 身后,传来低沉的嗓音,徐徐道:“若是如此的话,怎么能少的了我这位主角呢,对吧,老师。” 监正不搭理他,叹口气:“放眼大奉,有能力率兵打到“靖山城”的,只有魏渊,非他莫属。” 杨千幻张了张嘴,无力反驳。 监正收回目光,说道:“你的心没静,如何晋升?” 杨千幻沉默片刻,道:“老师,我已经好多天没有离开司天监,外界的人,恐怕都已经不知我的威名,不知司天监有一位杨千幻,我心里不甘啊。” 你哪来的威名? 监正差点就要捏眉心,沉声道:“许七安没有出征。” 杨千幻一愣:“与我何干?” 监正自顾自的说道:“但他在城头击鼓,作词,万众瞩目。” 城头击鼓、作词,万众瞩目杨千幻羡慕的浑身发抖 过了半晌,他咬牙切齿道:“老师,我要晋升三品!” 监正露出笑容,这时,褚采薇跑了上来,嚷嚷道:“老师老师,宋卿师兄带着其他师兄们闹事了。” “嗯?” “宋师兄说,创作是需要热情的,他们拒绝单调无味的,重复的工作。他们拒绝炼制制式法器。” 监正终于捏了捏眉心,语气平静:“告诉他们,杨千幻因为忤逆为师,被关入地下三层,受雷击火烧之罚。” 褚采薇点点头:“好哒,这样宋师兄们就会乖乖工作了,老师真聪明,能想出这么妙的计策。” 这与聪明无关吧杨千幻心里吐槽。 监正叹口气,又捏了捏眉心。 褚采薇并没有意识到杨师兄对她智商方面的吐槽,也没在意监正老师捏眉心的动作,小碎步跑到监正身边,先看一眼桌案,见只有酒没有菜,失望的收回目光,神神秘秘道: “老师,请教您一个问题” 监正突然有些欣慰。 “我在一本孤本里发现一些奇妙的咒文,您能不能替我看看?” 褚采薇边说着,边从怀里掏出一张折叠整齐的纸。 “二郎走的第三天,想他想他想他” 许七安在日记里如是写道。 前两天在忙于府中事务,沉浸于修行。直到金天,抽出时间查看先帝起居录,看不懂,于是开始想念二郎了。 许二郎走之前,把先帝起居录尽数默写下来,当然,用的还是草书。 篇幅太长,用草书更节省时间,他随军出征在即,根本没时间好好写字。 可是这玩意有固定的写法,非读书人很难看懂。 而家里读过书的,二郎之外,就只有玲月,但玲月读书点到即止,没有学习过草书,因此看不懂。 “先帝起居录这么重要的东西,也不能随便给人看,必须要找新的过的。” 许七安脑子里转了一圈,发现自己认识的读书人竟寥寥无几,天地会内部只有一个楚元缜,但随军出征了。 家里,就一个二郎是读书人,也不可能指望二叔和婶婶替他翻译。 打更人衙门,春哥廷风广孝三个人可以信任,但他们的文化水平和我不相伯仲。 云鹿书院的读书人倒是可以,但来回两个时辰的路程,委实是过于漫长的,嗯,让李妙真带我上天,直接飞过去 怀庆太聪明,直接掏出一个先帝起居录让她翻译,她肯定要问东问西。 对了,临安可以啊。 这姑娘虽然笨笨的,但你不能小觑她的文化水平,好歹是皇家公主,书法这样的基本功是没问题的。 许七安想了想,最后选择了临安。 他当即带上厚厚的一叠纸张,揣入兜里,骑上小母马,哒哒哒的去了打更人衙门。 二郎出征后,他就不能易容成许二郎的模样,使用庶吉士官牌自由出入皇城了。但是没关系,他人脉还是很广的。 打更人的银锣是可以自由出入皇城的,巡守皇城一直是银锣的职责之一。 许七安借来了春哥的腰牌,穿上自己当初那套差服,并易容成李玉春的模样,并骑上春哥的坐骑,顺利进入皇城。 临安府。 许七安模仿着春哥的神态,来到府门前,对侍卫说道:“本官李玉春,许七安的前任上级,同时也是至交好友。有事求见临安公主。” 他之所以这么说,是为了能顺利见到临安,不然,公主殿下不是区区银锣相见就能见。 不管是“许七安”三个字,还是银锣本身,都足够让守门的侍卫给几分薄面,没有问询,只留了一句“稍等”。 便匆匆入府禀告。 果然,听见是许七安的至交好友,临安立刻召见了他,选择在会客厅。 有着妩媚多情的桃花眸子,充满内媚,让人不自觉想起夜店小女王的裱裱,坐在大案后,摆出与气质不符的矜贵,语气平淡道: “李银锣找本宫何事?” “临安,是我,这里不方便说话,换一个更僻静之处。”许七安传音道。 裱裱故作矜贵的表情,立刻瓦解,眉眼不可控制的洋溢出笑意,又迅速忍住,看向宫女们,吩咐道: “我与李银锣有要事商量,你们都不许打扰。” 没有宫女和太监的书房里,临安惊喜又小声的说道: “呀,你怎么来了,本宫还在想,许辞旧出征后,你便不能化成他的模样来找本宫玩了。” 只是来找你玩的话倒是容易的很,怀庆殿下会帮我许七安走向书桌边,道: “这次来找殿下是有要紧的事,嗯,殿下看的懂草书吗?我这里有份草书想请殿下念给我听。” 裱裱一听,高兴坏了,小鸡啄米似的点头:“会呀会呀!” 终于有机会在狗奴才面前展露她惊人的才学了。 果然,就算是个学渣,那也是相对而言,身为公主,肚子里怎么可能没有点墨水呢许七安站在桌边,欣喜的去掏怀里的纸张。 突然,他表情一僵,瞳孔倏然凝固。 书桌上,放着一《龙脉堪舆图》。1603426068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两百一十九章 一号身份 龙脉堪舆图? 临安书房怎么会有这种书,不,临安怎么会看这种书? 许七安瞳孔宛如凝固,龙脉堪舆图,尤其“龙脉”两个字,让他极其敏感。 身为警校毕业,有过多年刑侦经验的老手,仅是这,就让他瞬间联想到了很多。 首先浮现的第一层念头:地书聊天群的一号,在朝廷里身居高位,他(她)前段时间才宣布接手恒远的案子,而恒远的案子与龙脉有关 这个身居高位,不一定是官职,公主,也是身居高位。 几秒后,浮现的第二层念头是:不,临安没这脑子。 在地书聊天群里,一号虽然喜欢窥屏,沉默寡言,但偶然参与话题时,表现的极为睿智,不输楚元缜。 临安身为鱼塘三傻之一,怎么可能有这样的智慧呢。 而且,如果她真的是一号,以我对她的宠爱和不防备的心理,她多半是能判断出我是三号的。这样的话,怎么可能把《龙脉堪舆图》光明正大的摆在书桌上。 又过几秒,第三层念头浮现:她在通过这样的方式,暗示自己的身份?! 各种各样的念头在他脑海里炸开,许七安如遭雷击,心情复杂,一方面是在不停的推理、猜测,另一方面是无法接受临安是一号。 许七安头脑风暴的时候,临安踩着欢快的步调,小小的蹦跳到书桌边,两只小手在桌面“啪嗒啪嗒”,以示她的迫不及待,笑嘻嘻的催促道: “草书呢? 快拿出来给本宫看看? 本宫教你识草书。。” 许七安直勾勾的看着她,几秒后? 脸色如常的笑道:“稍等? 卑职先去一趟茅厕。” 不等临安回应,他自顾自的离开书房? 往外走了一段路,寻了一位宫女? 问道:“府上茅厕在哪?” 他其实是知道的? 临安府,除了临安的闺房没去过,以及宫女和太监的房间,其余地方他都参观过。 但许七安知道? 不代表李玉春知道。 宫女带着他去了茅厕? 指向某处小院:“李大人,那边就是茅厕。” “公主府的茅厕比普通人家的院子还大。”许七安一脸“惊叹”的感慨道。 这个李银锣如此粗鄙小宫女强撑着微笑,心里嘀咕。 进了茅厕,许七安取出“儒家魔法书”,撕下一页望气术? 抖手点燃,两道清光从他眼中迸射而出? 继而消散。 等清光完全内敛后,他出了茅厕? 返回临安的书房。 许七安脸色平静的扫了一眼,发现书桌上的那本《龙脉堪舆图》被收起来了? 他随口问道:“咦? 殿下? 刚才那呢。” 临安也随口回应:“我收起来啦。” 许七安顺势把话题接下去,露出另眼相看的目光:“殿下怎么对这种风水学的书感兴趣起来了?” 临安挺了挺纤细柔美的腰肢,小脸蛋一板,道:“话本只是我闲暇时才看的,我最喜欢钻研一些冷门的知识。比如,嗯,风水学。” 她在说谎许七安敏锐的分辨出临安的谎言。 但他依旧为难,因为无法分辨出她说的谎,是“我爱学习”还是“我看风水是有别的目的”。 要不就算了吧? 先把这件事压下来,等后续的观察,来确定她的身份? 有了一个怀疑的对象,之后展开调查就容易多了 这个念头,在下一秒破碎。 在他的生命里,临安的重要性是拍在前列的,最重要的是,这个丫头是他为数不多的,可以毫无保留信任的人。 她可能有些蠢,有些天真,也没有足够的权力能帮他做太多的事。 但正因为有这样的人存在,许七安才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有了归宿,心灵才有了港湾。 临安和家人一样,对他,其实起到的是一种心灵上的救赎。 所以,他不打算暗中调查临安,而是选择和她开门见山。 许七安盯着对方黑润明亮的桃花眼,不经意般的说道:“我近来听说一件宝贝,叫做“地书”,是地宗的法宝。殿下有听说过吗?” 临安歪了歪头,困惑的摇头。 “没听说过?”许七安重复追问,似乎这很重要。 “没有。”临安开口。 她一开口,望气术同步的给出反应,没有说谎。 没说谎,她,她不是一号,她还是那个蠢蠢的临安,真好啊许七安如释重负,莫名的有种身心轻松的愉悦感。 旋即,他泛起新的疑惑。 临安不是一号,而根据自己对她的了解,显然不是爱读书的人,那她为何会在这个节骨眼,选择一本让他万分敏感的《龙脉堪舆图》。 “你怎么看起这种破书了。”许七安问。 “我不是说了么,我平时一直有看书做学问的。”裱裱小手拍一下桌面,眉梢微蹙,似乎对许七安的怀疑很不满。 她,说谎了许七安忍不住想捂脸。 春心萌动的女子,总是会在自己喜欢的男人面前,展露出完美的一面,哪怕是谎言! 考虑到临安的面子,许七安按捺住好奇心,他还有别的方法验证,不急于一时,于是把一叠纸张放在桌上,道: “殿下,你念我听。” “不是要教你识草书么?”临安眨巴眸子。 “慢慢来,循序渐进嘛。”他随口敷衍。 “噢!” 临安捧着不厚但也不薄的纸,定睛一看,立刻惊叫起来:“这是先帝的起居录?你抄录先帝的起居录作甚?” 我不但抄录了你爷爷的起居录,我还在查你爹呢许七安神秘兮兮道: “我在查淮王的一些秘密,他虽然死了,但还有秘密,嗯,具体是什么,我现在还不太清楚,所以无法详细和你解释。殿下,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千万不要透露出去。” 他的这番解释是有深意的,临安这样性子的姑娘,你若不告诉她,她会不开心,适当的透露部分,并强调是两人之间的秘密,她就会很开心。 但也不能透露太多,虽然作为皇家公主,她还算有点小城府,但在宫里那些老油条面前,终究太嫩,所以不能说是在查元景帝。 临安的蠢,不是智商低,而是太天真太单纯,各方面都被保护的很好,以致于只培养出些许的小城府,属于正常人范畴。 果然,临安脸上绽放笑靥,故作矜持道:“好吧,本宫就勉强替你保守秘密。” 接下来的一个时辰里,临安诵读着先帝起居录的内容,许七安坐在一旁细心听着,期间给她倒了两次水,每次都换来裱裱甜蜜的笑容。 许七安如愿以偿的听到了人宗道首、地宗道首和先帝的“论道”过程。 先帝再次问了地宗道首,帝皇修道的可能性。 地宗道首给出的回答,与人宗道首一样:“长生可以,长存不行。” 这里的长生,指的是延年益寿。后面的长存,才是长生不死。 经过漫长的谈论养身之道后,先帝问地宗道首:“闻,道尊一气化三清,是三者一人,还是三者三人?” 地宗道首的回答是:“既可三者一人,也可三者三人,亦或者一人三者。” “这是不是太拗口了?” 许七安皱了皱眉,抬手打断临安:“你容我沉吟沉吟。” 三者一人,是指分化出来的三人其实是同一个人? 三者三人,则是说他们也可以是三个独立的个体? 一人三者又是什么意思,这和三者一人是不同意思?相反意思? “你可以继续了。”他说。 临安点头,继续念诵,让许七安失望的是,后续并没有关于一人三者的记录。 也不知是地宗道首没有解释,还是起居郎懒得记录了。因为起居录不可能把皇帝说过的每一句话都真实记录下来,真要这样,那每一位起居郎都有腱消炎 他心里吐槽。 “呀,原来先帝说淮王是镇国之柱是因为这件事” 裱裱忽然惊喜的说道。 她正好念到一段往事,青年时代的元景帝和少年时代的淮王去猎场打猎,遇到了一只凶狂的熊罴,当时身边的侍卫都受了重伤,危急关头,淮王手撕了熊罴。 先帝听闻后,称赞淮王是未来的镇国之柱。 身为武者,撕一只熊罴算什么许七安不屑的想。 裱裱继续道:“不过父皇他们可真大胆,南苑深处通常是不能进去的,只有举行秋猎时,才能进入南苑深处。因为那时候有大内高手保护,不怕猛兽。” 先帝最后三分之一的人生里,没有发生什么大事,作为一个佛系的帝王,政务方面不勤奋也不算懒惰,生活方面,倒是经常搞选秀,扩充后宫。 当然,这不是问题,毕竟在这个时代,每个男人都内心想法和老季是一样的。 不过,人到了晚年,这个毛病依旧没改,所以先帝起居录的后半段,经常出现一种叫做龙阳丸的丹药。 这里的龙阳,不是常规意义上的龙阳,龙,代表真龙天子。阳代表阳刚,阳气。 结合起来,其实和六味地黄丸是一个意思。 裱裱念到这些内容的时候,脸色难免尴尬,毕竟通过先帝起居录,看到了爷爷的生活隐私。当然,皇帝是没有隐私的,皇帝自己也不会在意这些隐私。 这父子俩真是绝了啊许七安心里嘀咕。 一个成日里想着。 一个放着后宫里高质量的熟妇视而不见。 先帝起居录念完了,这段线索终于调查结束,许七安有些许遗憾,并没有得到太至关重要的内容。 许七安收好先帝起居录,突然露出笃定的笑容,道: “殿下,龙脉堪舆图涉及风水,这方面的学问着实有些难,必须得找人讨论才行。一人是研究不出什么东西来的。殿下平日里与谁讨论呢?” 他料定裱裱是个学渣,所以这番话故意说的很笃定,打算诈唬一下。 裱裱为了面子,假装自己很懂,那肯定会顺着他的话回答。类似的经历,就如同读书时,女生们喜欢聊男明星,许七安不关注娱乐圈,又很想插入女同学们里。 于是假装自己很懂,但其实只会附和女生们的话,说几句:“对对对,我的看法和你一样”。 “对呀对呀,是要和人探讨的。”裱裱眼睛往上看了看,道: “我一般都是和怀庆探讨的。” 怀庆许七安身子一晃,差点没能站稳。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所有情绪,看着临安说道:“这哪来的?” “文渊阁借来的。” 许七安低声道:“是怀庆让你借的吧。” 裱裱多情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慌乱,嗫嚅片刻,选择坦白,弱弱道:“你猜的真准。” 许七安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神情发木。 离开临安府,许七安满脑子都是问号和感叹号。 一号是怀庆?! 一号竟然是怀庆!!! 根据这个判断,他在心里回顾起过往的细节。 一号很神秘,在朝廷中位高权重,附和这个神秘的人不多,但也不会少。 临安都能符合,怀庆就更加没问题。而且,怀庆的聪慧和城府,确实和一号契合。 “过去的种种大案子里,一号表现出的信息,就是位高权重,拥有极大的权限,我记得五百年前的太子溺死桑泊就是一号透露的,但诸公同样能查到相应的线索,并不能因此确定一号就是怀庆” “一号平时展露出的态度,很维护朝廷,对于二号李妙真看不太顺眼,因为侠以武犯禁。这同样符合诸公,不能做出判断” “但是,先假定一号就是怀庆,那么她提出负责调查恒远下落的举动就合理了。诸公虽然能进宫面圣,但通常只能在固定的场所,无法在皇宫乃至后宫自由行走。而如果是怀庆的话,皇宫几乎是畅通无阻。” “她让裱裱去文渊阁借阅龙脉堪舆图,是出于谨慎,同样也是因为裱裱这种学渣,借什么书都不会引人怀疑。但就算是这样,你拿我心爱的小母马不,心爱的临安当工具人,我还是会生气的。” 许七安想起了更多的细节,比如以前有一次,他和丽娜在群里吹牛皮,说要把大奉的漂亮公主绑去给丽娜哥哥当媳妇。 当时一号表现出的态度就是极度不悦。 “另外,一号如果是怀庆的话,那她绝对是早就知道我身份了,她那么聪明,骗不过的” 许七安骑在马背上,表情再次发木,隐隐透着活下去也没意思了,这样的态度。 返回许府,婶婶带着两个闺女,还有丽娜和李妙真,出门听曲去了。 “婶婶真是个没心没肺的娘们,也就二郎出征头几天担忧了一下,现在又开开心心,自以为是个小仙女了” 许七安吐槽她,差点也想扭头去勾栏听曲。 但他金天着实没心情了,正打算洗个澡,然后易容离府,去“临幸”一下养在外头的未亡人。 这时,一阵熟悉的心悸涌来,他下意识的摸出地书碎片,查看传书: 【一:恒远的下落有线索了,但我一个人无法继续追查下去,需要你们的帮助。】 :对了,大奉女团活动大家关注一下。1603426079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两百二十章 初步探索 看到一号传书,许七安莫名的有些心虚和羞耻,以致于没有第一时间回应。 【二:你有恒远的线索了?这么快?】 不愧是飞燕女侠,急公好义!许七安默默夸赞。 同时,许七安精神一振,不愧是怀庆,不愧是大奉第一女学霸,这效率简直高的吓人。 【一:恒远在杀死平远伯的过程中,无意中看见了一些不该看的东西,这是三号的推测。那么,到底看到了什么?无从猜测,我因此困惑不解,甚至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这份死磕考题的精神,是学霸的标配啊,不愧是怀庆。我当年要是有这份心气,清华北大已经向我招手不,不能这么说,应该是我从来都没给那些名牌大学机会,它们再好,我也是它们得不到的学生许七安握着地书碎片,无声的咕哝。 一号继续传书道: 【以咱们那位陛下多疑的性格,肯定会把恒远灭口,而金莲道长说暂时不会死,那么他肯定被囚禁在陛下随时能看见的地方。可是,淮王密探带着恒远入内城后,便再没有出现。人到底哪里去了?】 怀庆足够谨慎啊,一口一个陛下,那明明是你父皇许七安现在对怀庆充满了吐槽欲望,甚至盘算着怎么引诱她社死。。 【一:后来,四号关于土遁的猜测,让我从之前的牛角尖里钻了出来。京城地下有龙脉,龙脉四通八达,如果施展土遁之法,确实可以在龙脉的基础上进行传送。 【于是,我调查了平远伯府,发现那座府邸是御赐的。皇室赐予功臣的府邸? 是有规格要求的。比如风水位置极佳的地方才有资格修建这样的府邸。 【而京城里? 风水最好的地方,无疑是坐落在龙脉之上。潜入平远伯府后? 我在后花园的假山群里找到了密道】 一号把事情的详细经过告之天地会众人。 原来平远伯府真的有“地洞”? 通过固定的土遁阵法,可以直达皇宫? 天地会众人虽有惊讶? 但毕竟符合原本的推理,所以很快恢复冷静? 并为案件的进度感到欣喜。 一号虽然不显山不露水? 但能力和智慧值得信赖,查案方面,仅次于许七安李妙真鼓了鼓腮,有些郁闷。 哼!一定是许七安藏私了? 不愿意把他的本事交给自己? 所以才让她的侦查推理水平进步不大。 遥远的北方,乘坐战船的楚元缜发来传书:【这个石盘该如何开启?是特定物品,还是某段口诀?】 【一:需要特定的物品才能激发刻在石盘内的土遁术,另外,土遁术本身修行困难? 而能将土遁术刻成阵法的,放眼九州? 屈指可数。】 【三:不可能是司天监吧。】 许七安问出问题时,脑海里闪过的是神秘术士团伙? 不是司天监的话,能布置下这个阵法的存在? 只有和朝廷联系紧密的神秘术士团伙。 但如果是这样的话? 神秘术士团伙极有可能和元景帝有交集? 这就令人难以置信了。 皇帝和反贼有密切交集? 荒诞程度就好比两个情敌突然好上了,并抛弃女神,去滚床单 【四:咦,许七安你现在是地书的主人了?】 天地会内部一静。 许七安有种收藏的小黄书被人拿到公众场合公开处刑的感觉,头皮微微发麻。 【三:此事稍后再说,先谈正事。一号,我想知道你是怎么判断出阵法需要特定物品,而非口诀的?】 一号不搭理他。 嗯,按照我多年老刑警的推测,她八成是求助褚采薇了,怀庆和采薇是大奉好闺蜜话说回来,我一直不明白傻乎乎的胖头鱼是怎么和聪明的海豚成为闺蜜的 一号避开了三号的回答,继续传书:【我已经充分掌控了开启石盘的办法,地书碎片可以完成这个任务。】 看到这个传书,其余四人里,除非了楚元缜和丽娜,李妙真许七安是立刻秒懂了。 地书的形成,与山川神印息息相关,地书能开启“土遁术”阵法,倒也不奇怪。 两人奇怪的是,一号怎么知道的如此清楚? 【四:地书能作为开启石盘的阵法?这怎么可能?】 尽管只是文字,但也能感受到“屏幕”那头,老楚惊讶无比的表情。而熟悉他的许七安,甚至能想象他又展开了一场惊天动地的脑补。 聪明人的通病——想太多! 许七安简单的解释了一下地书的来历。 【四:原来是这样啊,我还以为】 刚才那一瞬间,他的确联想到了很多东西,现在看来,是他想太多了。 见没有人再说话,一号重新掌控话题,传书道:【我需要的帮助是,由一位实力足够,又信得过的高手,持地书碎片开启石盘。 【这会非常危险,因为你不知道阵法的另一头是什么,也许再也回不来了。】 地书聊天群再次沉默下来。 信得过的人,最好是天地会内部成员。 至于修为强大,有足够自保能力的大概只有许七安了,他的防御,已经堪称“不死之躯”以下,最强的那一档。 三品武夫,又叫:不死之躯。 许七安叹了口气,传书道:【我去吧!】 哪怕找一个四品武夫,都未必比他更合适。况且打更人衙门里信得过的四品都随魏渊出征了。 但恒远还是要救的啊,这个光头是朋友,是伙伴,更重要的是,恒远是个大好人。 【二:小心。】 【四:如果察觉到危险,立刻返回,多保重吧。】 他身在千里之外,无能为力,只能说些干巴巴的祝福。 一号没有说话,但许七安精神有所触动,收到了一号“私聊”的邀请。 【一:开启石盘的方法很简单,将地书置于阵法之上,灌输气机便可。行动之前,你最好找司天监索要一件屏蔽气息的法术,再用儒家言出法随的能力,遮掩自身存在。这样,或许能无声无息,瞒过对方的感知。】 她说完便没了声息,就在许七安要收好地书时,她突然传书:【人各有命。】 这话是什么意思,暗示我不要为了救恒远,将自己置于死地?许七安默默叹息。 一号是怀庆的话,在她眼里,一个没怎么打过交道的“网友”,又怎么可能和他相提并论。 运河之上,十几艘战船排成一对,井然有序的航行。 某一艘战船上,楚元缜收好地书碎片,敲开了许二郎的房门。 “辞旧,你把那东西交给了许宁宴,我就充当消息掮客吧,有些事必须让你知道。” 楚元缜边说着,边进屋子,沉声道:“嗯,我明白你不想公开聊那件事,船上隔墙有耳,我们” 他摊开纸张,提笔在纸上疾书,然后给许二郎看了一眼。 嗤火苗窜起,将纸张烧成灰烬,缓缓飘落。 船上耳聪目明的高手太多,楚元缜没再多聊,果断离开。 目送楚元缜走出房门,许二郎满脑子都是问号。 他再说什么? 他想说什么? 我是失忆了么? 不由的,脑海里闪过临行前,大哥私底下与他交代的话: “不管楚元缜问你什么奇怪的问题,说什么奇怪的事,你都不要搭理,保持冷漠。二郎啊,大哥不求你说“大哥的貂蝉在腰上”了,只求你帮忙保住大哥的一世英名。” 这就是大哥说的,奇怪的事和奇怪的问题?许二郎若有所思。 他没有来多想,坐在桌边研读兵书,走运河的话,从京城到楚州一旬时间都不用,而现在已经过去三天,即将迎来第四天。 短暂的征途已经过半,他即将迎来人生中第一段沙场生涯。 未亡人的小院里,许七安坐在藤椅上晒太阳,王妃坐在一旁的小马扎上,磕着瓜子。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其实大多都是王妃喋喋不休的说话,讲述着金天认识了王大妈,昨天认识了李大婶,当然少不了关系最好的张婶。 总是一些家长里短的小事,琐碎,但听着就让人轻松。 “昨天货郎送来的菜不新鲜了,我打算换了他。”王妃语气平静的说。 其实是因为那货郎看她的眼神里,多了一丝爱慕。尽管掩藏的很好,但慕南栀是什么人?她可是大奉最美的一枝花,类似的眼神见过千千万。 以前她缠着纱巾,也不能阻止男人对她产生好感,只要接触的时间一长,他们便如同猪油蒙了心似的喜欢她。 那货郎每天来送菜,尽管说话不多,接触不多,但依旧被她无与伦比的魅力影响。趁早换了才是正理,不然自己一个寡居的妇道人家,遇到心怀不轨的家伙,太危险了。 唉,谁叫我这么美了,长的漂亮也是一种罪啊王妃一脸孤芳自赏的姿态。 “你是女主人,你想换就换。”许七安点头。 王妃顿时开心起来,他总是给她最大的自由和权限,从不过问她的决定。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吃她做的饭菜时,一脸不高兴的样子。 “金天咱们出去吃吧。”许七安提议。 “不,我就要在家吃。”王妃耍小性子。 “我想吃大餐。” “粗茶淡饭才是过日子。” 你那是粗茶淡饭么,你那是轻度黑暗料理啊许七安疯狂吐槽。 距离上次天地会内部会议,已经过去两天,距离大军出征,已经过去六天。 许七安在筹划着拯救恒远,为此,他给自己准备了四张底牌。 底牌一:儒圣刻刀! 昨日前往云鹿书院,向赵守借儒圣刻刀,被告之刻刀不在书院。 压箱底的底牌没了,但是不慌,底牌二:监正! 他扭头又去了司天监,让采薇转告监正,自己要去做一件大事。 这便够了。 底牌三:小姨的符剑。 一位二品的剑意,纵使三品武夫也得受伤,危急关头保命足够。而且,在京城这种地方,只需要闹出大动静,就会招来无数目光,其中自然包括监正和洛玉衡。 底牌四:神殊和尚。 臭和尚自从楚州回来后,便一直沉睡,喊也喊不醒。这张底牌能不能用上,暂且不知,但终归是一张底牌。 “等魏渊出征回来,我就要离开京城了,带着家人一起走。”许七安看着她,提醒道。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而再的要在她面前提及这件事。 王妃面无表情的“嗯”一声:“祝你好运。” 深夜。 穿着夜行衣的许七安,无声无息的穿梭在内城的街道。他没有可以掩藏自己的行动,但周遭的御刀卫,以及屋顶瞭望的打更人,“默契”的无视了他。 利用儒家法师遮掩身形的许七安,没用多久便抵达了平远伯府。 按照一号给的信息,准确的找到了后花园里,隐藏着地洞的假山。 按动机关,待洞口显露后,他钻入其中,举着火折子在地洞里快速前行,洞内并没有陷阱,一号已经探索过了。 很快,许七安来到了甬道尽头的石室,看见了直径两丈的石盘。 “这么大的石盘,一次能传送数十人,平远伯就是利用这个东西,把非法拐骗来的人口传送到皇宫内部” 许七安站在石盘边,沉吟几秒,取出地书碎片,置于其上,而后灌入气机。 地书碎片亮起微弱的,有些浑浊的微光,这些浑浊微光宛如流淌的水,流进一个又一个咒文,把它们全部点亮。 石盘上的阵法被启动了。 许七安急忙踏上石盘,下一刻,他的身影消失在石室里。 眼前景物一花,随后,许七安出现在了一片静谧的黑暗中,没有一丝光源。 “没有任何危机预感” 他手里紧紧握着洛玉衡的剑符,心底略松一口气。 他现在处于“隐身”状态,因此没敢把火折子点亮,人类的眼球结构决定了纯粹无光的环境里,是无法视物的。 修为再高也不行。 他又不敢释放精神力探索周边,只能一步一步,缓步的往前,过程中挥舞双臂,试探前方空间。 好在如果前方是悬崖或者墙壁的话,武者对危险的直觉会给出回馈。 算是另一种形式的探测器。 就这样缓慢了走了一刻钟,许七安耳廓一动捕捉到了奇怪的声音。 “呼,呼” 前方的黑暗里,传来了诡异的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呼吸。 肺活量得有多大?许七安头皮发麻的于心底吐槽了一声。 越往前走,“呼吸声”越清晰,许七安感觉自己额头似乎沁出冷汗了。 皇宫底下,隐藏着什么东西? 许七安握着剑符的手不由的紧了紧,一旦捕捉到危险的预感,他就直接激发符剑,不抱任何侥幸心理。 黑暗深处的动静,给他无比危险的感觉,越是靠近,身躯越忍不住的颤抖。 顶着恐怖的压力,他又往前走了近百步,无声无息的潜行,前方终于出现了一抹微弱的金光。 这股金光透着庄严、阳刚气息,与金刚不败神功有些相似,却又有所不同。 佛门金光,是恒远么?恒远真的被带到这里来了?那抹金光是什么,恒远的依仗,是他的秘密?许七安浮想联翩。 他刚想往前行去,脑海里突然呈现出一幅画面: 他往前走了两步,然后,无声无息的死去,没有征兆的死去,身体形容枯槁,宛如干尸 武者的危机预警! 许七安沉默的后退,后退,然后转身,稍稍加快速度,撤离了这个危险的地方。 平远伯府的地下石室里,石盘上的咒文再次散发出浑浊的微光,一道人影凭空出现。 许七安俯身捡起地书碎片,收回怀里,没有急着离开,而是点燃了几盏灯油的灯。 然后,靠着石盘坐下,无声吐出一口浊气。 “查了狗皇帝这么久,终于有进展了。”许七安嘿了一声,脸上难掩笑意。 黑暗深处传来的动静,仿佛呼吸声的响动,是什么东西? 龙脉制造的响动?嗯,那地方不出意外,应该是龙脉的核心。 “恒远被镇在龙脉里,那抹金光在与龙脉抗衡?还有,会让我无声无息死去的力量是什么,阵法么?” 许七安抓出地书碎片,传书道:【我已经通过石盘传送,初步探索了阵法的另一边,有了一些收获。】 【一:是皇宫吗?阵法连通的地方是皇宫吗?你有没有遇到危险。】 【二:有什么发现?嗯,你没受伤吧。】 【四:效率很快嘛,救出恒远大师了吗。】 除了在呼呼大睡的丽娜,以及闭关的金莲道长,其他成员纷纷回应许七安的传书,看起来是刻意没睡,等待他的消息。 :哈哈,关于一号的身份,你们能猜到怀庆,主要是我铺垫的多,铺垫的好,比如许七安云州战死时,怀庆的反应。类似的铺垫还有很多。一个成熟的作者,就应该让读者产生“我就知道是这样”的心理。 如果一号是裱裱,你们会破口大骂,为什么?因为毫无铺垫,于是显得不合理,逻辑出错。 再就是一号的身份,本身就不是什么大爆点,大秘密,只是符合怀庆人设的小趣味而已。1603426077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两百二十一章 国师的建议 【三:放心,我没事。但也没有救出恒远。】 没有救出恒远所以才说是初步探索吗天地会众人略感失望,但又立刻打起精神,等待许七安说明情况。 【三:我不能判断阵法的那一头,一定是皇宫,因为那里也是地洞,并且一片漆黑。但根据土遁术的规则,基本是皇宫无误了】 许七安把自己在地洞里的经历,告诉了天地会众人。包括仿佛呼吸声的可怕动静,疑似恒远的金光,以及自己无声无息死去的预警。 【四:所以,你无法判断那个古怪的声音的源头,究竟是龙脉造成的,还是其他东西。而我们之中又没人精通风水。咦,不对,你家那个倒霉蛋是五品术士,她最懂。】 【三:我还没回许府,身处地底石室呢。。】 闻言,李妙真传书道:【我去问问她。】 钟璃是在许府的,而且就住在许七安房间里。 许七安大惊失色,传书道:【别别别,千万别去我房间,别去打扰她】 他反应好大,是在心虚什么吗,害怕我进他房间看到不该看的东西,比如被窝里躺着一个刚刚行过鱼水之欢的司天监师姐。 李妙真想入非非。 【三:她现在状态很稳定,没人打扰的话,暂时是不会发生意外的。你一定进入房间,她便与外界产生了交互,到时会有各种危机降临。】 说着,许七安嘀咕了一声:太平刀我都收进地书里了,免得它又突然看钟璃不顺眼。 【四:就像我们当初去寻找丽娜时的情况?】 楚元缜想起当时去雍州找丽娜,御剑降落时,钟璃失踪了,找了很久才找到,那会儿她蜷缩在坑洞里一动不动。 理由是,如果她躲在某处暂时安全,那只要她不动,这种安全就会延长较长一段时间,而如果她离开坑洞,就会有种种危机降临。 想起当日钟璃差点被太平刀砍死,被许铃音用糕点噎死,被自己震散魂魄的遭遇李妙真相信了许七安的说辞。 【三:另外? 钟璃说过? 龙脉是一国气运的凝聚,就算是监正? 也不能轻易操控。我不觉得钟璃对龙脉会有什么深刻的了解。与其说这个? 不如想想接下来如何应对?地洞那边有布置禁止,连我都必死无疑。】 地书聊天群沉默片刻? 一号传书道:【为什么非要你去呢,为什么非要我们去呢?】 许七安心里一动:【你是说? 把这件事转告给监正?】 【一:也可以是国师。】 妙啊? 京城战力天花板是监正,其次是道门二品,渡劫期的洛玉衡。如果他们插手,那么这件事根本不需要他们自己动脑子。 许七安心里一喜? 他最开始没想到这个办法? 主要是职业惯性束缚了他。 不管是前世当警察,还是今生当打更人,都是身先士卒处理问题的角色。所以遇到类似情况,他下意识的想着先自己扛。 【四:呵,如果地底只是龙脉? 以及恒远,那么监正和国师去了又能如何呢?不过? 试一试也无妨。】 正事聊完,李妙真传书询问:【楚元缜? 你们大概还有两天到北境,对吧。】 【四:大军已经抵达楚州。】 【三:这么快?】 【四:战船的速度当然要比普通官船更快? 兵贵神速嘛。我会保护好许辞旧的? 放心吧。】 【三:多谢。】 本想说? 可以适当的让二郎历练一下,又忍住了,战场瞬息万变,意外太多。不是你觉得能历练,就真的能历练。 说不准直接就死了。 这种话,只适用于许二郎身边有一位三品高手护持,万无一失的情况下。 第二天,许七安骑着小母马,哒哒哒的来到观星楼,把它拴在汉白玉栏杆上,独自进了楼。 褚采薇不在司天监,杨千幻消失很久了,许七安只能去找大奉的“理科狂人”,司天监的“爆肝码农”,沉迷炼金术的宋卿。 宋卿是个专一的人,这一点,从万年不变的黑眼圈这个细节就能看出来。 “许公子怎么来了,终于有时间过来指导师兄弟们的炼金术师了吗。”宋卿大喜过望,笑容满面的展开双臂。 拥抱过后,许七安审视着宋卿,道:“师兄近来似乎不太高兴。” 炼金狂人的郁闷是写在脸上的。 宋卿闻言,萧索的叹息一声:“这不是打仗了嘛,朝廷要司天监炼制法器,增强军备。这种重复又单调的工作,简直是对我这种天才的侮辱。” 不止是你这种天才,是个人就讨厌流水线工作许七安沉吟一下,道:“军需方面,按理说朝廷的军备库存量不会少才是。” 宋卿声音低沉:“大奉二十年来没有大型战役,军备欠缺保养和维护。另外,司天监出品的东西,价值不低,对于某些认来说,是最好的牟利手段,比如当初的兵部尚书。比如,咱们那位一季一大丹的陛下。” 贪污方面,大奉确实是快烂到骨子里了,就算王首辅,也被裹挟着收受贿赂,就连魏公,对下属和官员的贪污,大多时候采取睁只眼闭只眼的态度许七安摇摇头。 在滚滚大势面前,纵使是惊才绝艳的魏渊,老谋深算的王首辅,也不可能一人独挡洪流。 所以魏渊当初才向他强调“和光同尘”四个字。 “不说这些了,今日我是来拜访监正的,有重要事向他老人家汇报。”许七安说。 “哼!” 宋卿不悦的冷哼一声:“监正老师误我,我不想见到他。” 理科狗就是屌啊许七安心里赞叹。 但在许七安的请求下,宋卿勉为其难的答应,上了八卦台去见监正,俄顷,灰溜溜的回来,拂袖道: “好巧,老师也不想见我,并不想见你,让我滚回来了。” 监正不见我许七安默默叹息一声,道:“那就不打扰了。” “别走啊,好不容易来一趟,我有好多想法与你说呢。” 宋卿强行拉着许七安去了他的炼丹房,入座后,道:“你稍等,我给你看几样东西。” 宋卿端来一个盘子,盘子上放着奇形怪状的“水果”,拳头大小的西瓜,西瓜大小的桃子,长出羽毛的杏子,以及一串晶莹剔透的葡萄,葡萄内部有一只只眼睛。 “我精研了你传授于我的嫁接术,今年开春后便在积极试验,虽说有了重大突破,但成果有些问题” 宋卿指着西瓜,说道:“我把桃子和西瓜嫁接了,结果有时候会长出桃子大小的西瓜,有时候则长出西瓜大小的桃子。吃是能吃,就是味道不怎么对劲,产量也低,许公子要不尝尝?” “不不不” 许七安连忙摆手,目光有些发直。 “杏子的话,我把杏树和鸟嫁接了,鸟的背上长出了小小的杏树,能结果,但不能吃。我的初衷时让杏子拥有肉味儿。至于葡萄,嗯,我暂时没明白它里面怎么会长出眼睛,可能是因为葡萄藤是从死去马匹的眼睛里生长的缘故” 我始终觉得,监正的一群奇葩弟子里,宋卿是最疯狂最危险的许七安虚伪的夸赞:“不错。对了,我的人体炼成进行的怎么样?” 说到这个话题,宋卿开心死了,道:“我已经知道了你的诉求,为了回报许公子对我们的恩情,师兄弟们打算按照王妃的模样,为你炼出一位大奉第一美人。 “遗憾的是我们并没有见过王妃的模样,后来,浮香姑娘病故师兄弟们又决定炼一位浮香姑娘出来。但很遗憾,我们依旧没有见过浮香姑娘。” 是啊,你们这群理工狗又怎么会在乎女人这种低俗生物呢,都是浮云许七安满脑子都是槽点。 宋卿继续道:“我们最熟悉的当然是采薇师妹,但师兄弟们商议后,一致认为,许公子你这样的色胚不配拥有采薇师妹。” “???” 许七安怔怔的看着他。 “哦,我说话比较直,并没有其他意思。”宋卿连忙解释。 没有其他意思,就是单纯的辱骂我许七安心说。 “不过我们炼了许多男人。” 你想说什么?许七安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宋师兄,我还有事,先走了。” 不理会宋卿的挽留,他快速离开。 出了司天监的观星楼,许七安一边在小母马背上起起伏伏,一边郁闷的思考着监正的态度。 这个节骨眼上吃闭门羹,监正摆明是不想管,或者,老银币还有其他目的,所以不打算出手。 至于是什么目的,连魏渊都没看透这位术士巅峰的存在,许七安也就不自寻烦恼了。 好在他还有一个洛玉衡的美腿抱一抱。 回到许府,支开了今天平安无事,所以有些开心的钟璃。 “不要上屋顶啊!” 许七安告诫了一声,而后摸出符剑,探入元神,传音道:“国师国师,我是许七安。” 几息之后,一道常人不可见的金光降临,穿透屋脊,金光中,高挑绝色的女子国师翩然而立。 头戴莲花冠,身披羽衣袍,清冷的脸庞犹如高贵圣洁的仙子,再看,又仿佛是娇媚诱人的熟女,等待着雨露恩泽。 黄仙儿之后,便没再近女色的许七安往目光往旁边一瞥,定了定神,才面色如常的转回视线,道: “国师,我有事与你商议。” 商议这个词,有些不识抬举了。但洛玉衡没有在意,螓首微点,等他往下说。 “我查元景帝已经有了些线索” 许七安娓娓道来,把龙脉、平远伯府底下的传送阵法,还有自己昨晚的遭遇,详尽的描述了一遍。 洛玉衡何其聪明,明白了他的意思,檀口轻启:“你想我插手此事,甚至希望我帮你救人?” 许七安引着大美人入座,厚着脸皮笑道:“望国师出手相助。” 洛玉衡轻轻撇一下嘴,明丽的眸子看着他,闪过戏谑:“帮你出手救人,与元景决裂?” 许七安想了想,“元景他必然是有问题的,国师出手,这是伸张正义。” 洛玉衡冷哼一声,美眸里带着不悦,淡淡道:“你既无法确定龙脉里有什么,如此唐突的要我帮忙,说白了,便是从没把我放在心上。 “龙脉中有问题倒也罢了,若只是囚禁着一个和尚,你让我如何自处?我后续还能不能当这个国师,还能不能借气运压制业火,是死是活,你都不在意。” 她完美无瑕的俏脸闪过一抹失望。 许七安没有再说话,想了许久,叹息道:“确实是我莽撞了,我只以为国师是人宗道首,是无敌的强者,是大奉第一奇女子,对你有些盲目崇拜。” 洛玉衡一愣,诧异的看向他。 原来在他心里,竟如此的推崇自己,仰慕自己? 许七安继续道:“以致于我忘记了国师也是有难处的,这并非我的本意。” 洛玉衡眉眼稍转柔和,轻声道:“若想让我出手,倒也不难,你得拿出切实证据。而不是一个猜测,一个似是而非的线索。” 说完,房间内陷入沉默。 洛玉衡坐了片刻,见他迟迟不说话,精致的眉头皱了一下:“还有事吗。” 咦,国师好像不太想走,但又没有理由多留许七安敏锐的察觉到了这股异样的气氛。 换成以前,他就算察觉出这股异常,多半也不会放在心上。但现在不同,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已经进了洛玉衡的鱼塘。 这个风华绝代,成熟妩媚,清冷如画的超级大美人,有很认真的考虑和他双修 那么在洛玉衡这边,其实是渴望与他多一些接触、交流,以便更好的考察他。 但她身为国师,堂堂人宗道首,又拉不下脸对一个年轻的小男人展露出超过界限的热情。 因此有些进退两难的尴尬。 这时候,就需要男人主动一点了,也不知道我想的对不对,嗯,试一试也无妨想到这里,许七安措辞片刻,道: “地脉无法深入,我的线索又断了,不知国师有没有更好的建议?” 说话间,他露出一脸期待,一脸崇拜的姿态。 这既是在给两个人找话题,共同“工作”,也是在加重洛玉衡的参与感,潜移默化的让查案变成两个人的事,而不是他许七安单独在做。 不知是不是错觉,洛玉衡的眉眼微松,带着浅浅笑意的接过话题:“你不是说平远伯府地底有土遁术传送阵么。” 许七安点头,很专注的看着她。 他这副崇拜专注的目光,似乎让洛玉衡颇为愉悦,嘴角笑意略有加深,语气平静:“能修成土遁术的人本就很少。以龙脉为根基,修建传送阵法的,则少之又少。” “其中既涉及风水,又涉及阵法,除高品术士之外,唯有执掌法宝地书的地宗才能做到。这,不就是一个线索么。” 边塞。 一万人马在略显荒凉的平原中跋涉,不管是骑兵还是步兵,都保持着高度的沉默。 漫长队伍里,许二郎嘴里嚼着蜜饯,调转马头,轻轻一夹马腹,小小的脱离队伍,遥望后方运送火炮和床弩的民兵、步兵。 心里想的是,如果这时候有敌方骑兵突袭,根本来不及拆卸火炮和床弩所以斥候的重要性便凸显出来了 不过,火炮和床弩固然是战场大杀器,却也严重拖延了军队的奔行速度,只能说有得必有失,行军打仗,要根据双方优势、地形等利弊考虑,没有定式 纸上谈兵和真正的行军打仗是两回事,自打来了楚州,他就一直在做总结,思考。大脑一刻不曾停息。 还好带了充足的蜜饯,让我高强度思考之余,精神不至于疲倦,嗯,按照大哥的说法,糖分是大脑唯一可以攫取的能量 昨日大军便抵达了楚州,休整一夜后,立刻出发,与杨砚的军队会师。 杨砚早已提前参与战争,与靖国的铁骑,大大小小打了好几场仗。1603457048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两百二十二章 贞德26年(大章奉上) 长达三个时辰的行军,终于在黄昏前,抵达了楚州大军的扎营地点。 一万大军抵达后,熟练的安营扎寨,姜律中带着一干将领,以及许新年和楚元缜进了楚州都指挥使杨砚的军帐。 杨砚与楚州的高级将领早已等待多时。 众人各自入座,杨砚环顾姜律中等人,在许新年和楚元缜身上略作停顿,语气冷硬的说道: “北方战事并不乐观,我们缺少火炮和床弩,缺少军需,所以一直以牵制和骚扰为主。无法对靖国军队造成重创。” 姜律中微微颔首,楚州这边的军需有限,大部分火炮、车弩都要留在境内守城。不可能尽数调出,否则靖国骑兵来一个釜底抽薪,攻打楚州,那大奉军队的底盘就彻底散了。 姜律中看了眼身边的副将,后者心领神会,汇报了本次携带的粮草、军需总数,以及骑兵、步兵、炮兵比例。 杨砚听完,满意点头,同时也看向了身边的副将。 副将起身,沉声道:“我给大家讲解一下如今北方的战局,目前主战场在北方深处,妖蛮联军和靖国骑兵打的如火如荼。。 “妖蛮的单体战力要强过靖国,兵种也更丰富,但他们依旧被靖国打的节节败退。这几天我们分析了原因,归类为三点:一,妖蛮的军事素养不如靖国,妖蛮有神魔血脉,一旦热血上头,就会失去理智。在小规模战斗中,这是优势。但涉及到数万人,乃至十几万人的大规模战役中,这便是致命缺陷。 “二,巫神教。战场是巫师的主场,诸位都是经验丰富的将领,不需要我多加赘述。最主要的是,靖国军队中,有一位三品巫师。正因为他的存在,才让伤势未愈的烛九束手束脚。 “三? 夏侯玉书是顶级的帅才? 战役指挥水平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面对这样的人物,除非以绝对的力量碾压? 很难用所谓的妙计击破他。” 顿了顿? 继续道:“现在与我们在楚州边境作战的军队是靖国的左军,领兵之人叫拓跋祭? 四品武夫。麾下三千火甲军,五千轻骑? 以及一万步兵、炮兵。拓跋祭打算将我们按死在楚州边境。” 准备按死在楚州边境? 那也就是说,此刻双方距离的并不远许二郎心里判断。 果然,便听姜律中沉吟道:“所以,我们如果要北上驰援妖蛮? 就必须先打赢拓跋祭。” 杨砚缓缓点头:“打败拓跋祭的军队? 我们才能没后顾之忧。问题是,论骑兵,我们远不是靖国骑兵的对手。论火炮,他们也配备了不少火炮和车弩。除了数量上,我们有压倒性的优势? 其余方面并没有。” 一位将领笑道:“所以你们来的正好,现在我们有了充足的兵力和军备? 兵贵神速,可以直接开战? 打拓跋祭一个措手不及。” 楚州这边的武将们也露出笑容,他们等待援兵已经很久了。 姜律中缓缓点头:“知道他们的位置吗?” 杨砚“嗯”一声:“只知道具体方位? 有斥候盯着? 一个时辰回来复命一次? 目前为止,没有发生异常。” 姜律中环顾众人,道:“此战必须速战速决,否则以巫师的能力,打持久战的话,尸兵会越来越多。我们在战场上,未必能及时烧毁尸体。” 巫师有操纵尸体的能力,所以,最好的办法是当场焚烧战死的尸体,这样才能有效遏制尸兵的数量。 众人就着这个话题,展开讨论。 “司天监的术士会为我们给出方位,到时候先来几轮轰击。然后弓箭手和火铳兵推进” “但如果对方撤退,除了骑兵,其他兵力追不上。骑兵追的话,便是羊入虎口。” “要不趁着兵力多,形成合围之势?” “不行,合围就是在分散兵力,反而失去了我们的优势,对方朝任意一个方向突围都可以,甚至能展开反击。” “还得防备巫师的算卦术,如果有高品术士为我们遮掩天机就好了。” “卦师只能预测自身吉凶,若是此战中他们没有生命危险,是算不出来的。呵,如果对方有三品灵慧师,那当我没说。” 激烈的争斗中,许二郎看了一眼楚元缜,这位曾经的状元闭目养神,没有插入讨论的意思。 许二郎也只能保持沉默,一刻钟后,武将们依旧在讨论,但已经度过了分歧阶段,开始制定细节和策略。 许二郎又看了一眼楚元缜,他还是没说话,但许二郎忍不住了,咳嗽一声,抬了抬手臂,朗声道: “诸位,不妨听我一言?” 讨论声停了下来,众武将纷纷皱眉,目光锐利的盯着军帐里唯一的书生。 许新年本来没资格坐在这里,不管是他定州按察司佥事的身份,还是他的资历。但姜律中和许七安是一起去过教坊司,一起云州查过案的交情,对嫖友和战友的小老弟,自然是格外关注。 杨砚更不用说,他扫了一眼满脸不悦的武将们,不动声色的点头:“许佥事但说无妨。” 得到楚州都指挥使的默许,许新年松了口气,反问在场将领:“我们的目标是什么?” 一位武将皱眉,沉声回复:“自然是杀退拓跋祭的大军,入北方驰援妖蛮。” 许二郎颔首:“所以我们真正的目的是驰援妖蛮,而不是与拓跋祭死战。” “这有什么区别?”有武将嗤笑的发问。 许二郎看了一眼杨砚,见他凝神聆听,没有打断的迹象,便说道: “当然有,行军打仗,攻城为下,攻心为上。以最小的代价取得胜利,才是我们要做的。若是只知道蛮干,以士卒生命填出一个胜利,是粗” “咳咳咳!”楚元缜突然咳嗽,打断了许新年的发言。 “攻城为下,攻心为上,是许七安所著兵书中的观念,你们可能没有看过,此书名为孙子兵法,许宁宴近来所著。对了,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许七安的堂弟,今科二甲进士,嗯,许佥事你继续。”楚元缜微笑道。 许银锣竟会兵法?攻城为下,攻心为上,妙啊 原来这位白面书生是许银锣的堂弟 众武将念头涌动,知道许新年是许银锣的堂弟后,纷纷收起了不悦的情绪,调整了态度。 方才嗤笑发问的武夫,露出友善的笑容,道:“许佥事,您继续说,我们听着。” 态度截然不同。 许七安为楚州城三十八万百姓伸冤,为楚州布政使郑兴怀雪冤的事迹,早已传遍楚州。 在场的军官里,部分是楚州本地人,这群人对许七安敬若神明,感恩戴德。 当然,不是本地人的士卒、军官,对许银锣同样怀着敬意,说起他时,谁不吹嘘几句,竖起大拇指? 这位没有规矩的白面书生,既然是许银锣的堂弟,那他就不是没规矩,而是和堂哥一样,都是敢于直言,且才华横溢的人杰。 嗯,才华横溢还有待确认,但不妨碍众武将对他另眼相看。 许辞旧脸皮还是薄了些啊,有一个声望恐怖的堂哥都不知道利用,早点搬出来,谁不卖你面子?非要我来帮你楚元缜摇摇头。 我又不需要大哥的庇佑许新年傲娇的嘀咕一下,深吸一口气,继续道: “摆脱拓跋祭才是我们的目标,靖国留下这支军队在楚州边境,就是为了牵制我们,消磨我们的兵力,为他们杀妖蛮创造时间,减轻压力。 “倘若我们真的死斗,哪怕赢了,也只是局部胜利,对大局并没有益处。” 姜律中皱了皱眉:“这个道理我们知道,你的想法是?” 武将们纷纷看着他,这些道理他们懂,但不杀敌,如何北上驰援? 许新年环顾众人,道:“我方的优势是人多,我认为,抓住这一点的优势,并不是以多打少,而是合理的利用数量,调配军队。” 他停顿了一下,道:“为什么不派大军绕道呢。” 闻言,众将领无比失望。 只有杨砚和姜律中凝眉沉思。 “怎么绕?不解决拓跋祭,贸然绕道,然后等着被人家包饺子?” “许佥事,你的办法,嗯,还是可以的,只是不适用于这个时候。” 武将们委婉的说。 这个许佥事,和他大哥比起来,差的太多了。 许新年双手往桌面一撑,淡淡道:“且听我说完,方才我听你们说过,拓跋祭军队的数量,统合起来,大概一万八千人,对否?” 杨砚的副将点头:“不包括后勤和民兵的话,确实如此。” 许新年问道:“一万八千人,攻城如何?” 一位武将笑道:“痴心妄想。别说楚州城,纵使是一座小城,仅凭一万八千人,也不可能攻破。再说,边境防线数百个据点,随时可以驰援。” 杨砚的副将补充道:“我们已经坚壁清野。” 许新年笑了:“既然如此,我们再从楚州抽调一万兵力,不是难事吧。” 杨砚的副将沉吟道:“你们带来的两万人马,有一万留在楚州城,把那批人马调过来,倒是没问题。也不会影响守城。” 许新年笑容加深:“那我再冒昧的问一句,面对拓跋祭,不求杀敌,只求缠斗、自保,多少兵力足够?” 这回是杨砚回答:“两万兵力绰绰有余,此地离楚州不远,调配的好,楚州守兵可以驰援,那么一万五就够了。” 许新年颔首:“保守估计,还是留两万。而此时军营,有四万多士卒。抽出两万,与楚州城的一万军队会和。这三万人马绕道深入北境,和妖蛮会师。 “至于拓跋祭这边,留下两万人马缠斗,迷惑对方,这样就不用担心他们会包饺子。” 军帐里静了一下,众将领不再说话,各自衡量此计的可行性。 “我们还有术士,望气术能助我们索敌,纵使他们反应过来,北上驰援,咱们也能拖住对方。” “敌动,咱们就动。敌不动,咱们就跟他们拖。如此一来,既能驰援妖蛮,又能拖住拓跋祭这一万八千人马。” “唔,虽然不是很爽,但这个计策确实可行” 在场武将经验丰富,许新年这个计策行不行,稍一权衡,心里就能有个大概。 军帐里,高级将领们看许新年的目光,多了几分认同,至少对他的脑子有了认同。 认为他是一个可以参与议事的人物了。 杨砚吐气微笑:“不错,此计可行,细节方面,得再商议。” 军帐里,高级将领们看许新年的目光,多了几分认同,至少对他的脑子有了认同。 认为他是一个可以参与议事的人物了。 许新年吐出一口气,他并没有因此骄傲,军帐议事,想出一个好点子,不代表就真的是天才。在场这些将领,肯定也有灵光一现,出谋划策的时候。 行军打仗,也不是光靠一个计策就够的。里头的学问太深厚了,深厚到军营的茅厕安排在什么方位,都有独特的讲究。 辞旧确实有兵法天赋,缺的是指挥作战的能力,目前当个军师倒是不错楚元缜暗暗点头。 “国师明察秋毫!” 许七安先吹捧了一句,接着分析道:“地宗道首与元景帝确实有勾结,这是这能说明什么呢?早在楚州时,我便已经知道此事。” 再说,地宗道首现在六亲不认,满脑子都是干坏事和干女人,他这条线根本没有查的必要吧? 倾城倾国的美人国师,轻飘飘的看了他一眼:“查案不是你在行的事么,若是我知道,还需要你去查?” 好有道理,我竟无言以对。 接下来,洛玉衡询问了几句他修为的事,并指点了他心剑的修行。得知许七安卡在“意”这一关后,洛玉衡沉吟许久,道: “招数是招数,意是意,没有意。你现在要做的是领悟意,而不是融合招数,本末倒置了。” 可我没有“意”啊,如果白嫖属于意,我现在已经四品巅峰了小姨许七安耸拉着脑袋。 “欲速则不达,旁人要花费数年,十数年才能领悟,你不过修行了一个多月。”洛玉衡告诫道:“不用着急。” 顿了顿,她又补充道:“但我希望,你在两年之内,修成意。” 嗯?为什么要两年之内,有什么讲究么许七安点头:“我会沉下心的。” 洛玉衡颔首,没再多说,化作金光遁去。 但她没有返回灵宝观,当空一个折转,降落在离许府不远的一座小院。 不大的院子里开满了各色鲜花,空气都是甜腻的,一个姿色平庸的妇人,惬意的躺在竹椅上,吃着早熟的橘子,一边酸的龇牙咧嘴,一边又耐不住馋,死忍着。 “你怎么又来我这里了,万一被人发现怎么办?”慕南栀没好气的说道。 “除了监正,没人能看到我。”洛玉衡淡淡道:“如果你觉得监正会觊觎你美色,那我就不来了。” “那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慕南栀嗯嗯两声。 洛玉衡不搭理她,径直走到水缸边,看了一眼长势喜人的九色莲藕,满意点头。 “最近日子过的不错。”她挪开目光,审视着王妃。 “感觉腰粗了。”王妃掐了掐自己的小腰,抱怨道:“都怪许七安那个狗贼,总是带我出去吃大餐。” 洛玉衡笑了笑,以前她还是淮王正妃的时候,山珍海味应有尽有,她却总是不爱吃,而今成了市井里一个平庸的小妇人,吃着粗茶淡饭,胃口却比以前好了。 困在王府二十年,她终于自由了,眉眼间飞扬的神采都不同了。 此时的她,若是展露出真面目的话,一定是世间最动人的女子。 洛玉衡漫不经心道:“许七安要离开京城,你会随他去吗?” 王妃连忙摇头,否认:“当然不去啊,我凭什么跟你走,我又不是他小妾,我只是借他一些银子,暂居他的外宅。” 洛玉衡对这个回答很满意,淡淡道:“记住你的话,你要是出尔反尔,我就把你卖到窑子里。” 慕南栀狐疑道:“与你何干!” 洛玉衡不搭理。 王妃丢过去一只橘子:“给你尝尝,我今早上集市买的,可贵了。” 洛玉衡挥了挥手,把橘子打回去,看也不看:“我不吃。” 王妃就说:“啧啧,真羡慕你这种不上茅厕的女人。” 洛玉衡眉头微皱:“你现在说话的样子,就像一个粗鄙的市井妇人。” 王妃嘿嘿嘿的笑。 另一边,许七安思忖着如何在地宗道首这里寻求突破口。 “地宗道首肯定是不能去查的,首先我不知道地宗在哪,知道也不能去,金莲道长会举报我送人头的。但现在,龙脉那边不能再去了,因为太危险,也没收获。 “起居录已经看完,没有重大线索,我该怎么查?不对,我要查的到底是什么?” 许七安复盘了一下自己的线索和思路,起先,他查元景帝是因为对方支持镇北王屠城,付出与回报不成正比,这里头很有问题。 查了这么久,元景帝确实有大问题,但具体是什么问题,许七安没有一个明确的答案和方向。 “我要做的是揭开元景帝的神秘面纱,魂丹、拐卖人口、龙脉,这些都是线索,但缺乏一条线,将他们串联。魂丹里,有地宗道首的影子,龙脉同样有地宗道首的影子 “洛玉衡的思路是对的,地宗道首也许就是这条串联一切的线。但我该怎么寻找切入点? “我也陷入思维误区了,要找切入点,不是非得从地宗道首本人入手,还可以从他做过的事入手。去一趟打更人衙门。” 他当即出了府,骑上小母马直奔打更人衙门。 到了打更人衙门口,马缰一丢,袍子一抖,进衙门就像回家一样。 守门的侍卫也不拦着,还给他提缰看马。 进衙门后,找了一圈,没找到宋廷风和朱广孝两个色胚,也许是趁着巡街,勾栏听曲去了。 好在李玉春是个敬业的好银锣,看见许七安来访,李玉春很高兴,一边高兴的拉着他入内,一边往后头猛看。 “放心,那个邋遢姑娘没有跟来。”许七安对这位上级太了解了。 “不,别说,别说出来” 李玉春用力摆手:“时至今日,我想起她,依旧会浑身冒鸡皮疙瘩。” 看来钟璃给春哥留下了极重的心理阴影啊,都有两室一厅那么大了许七安没有废话,提出自己拜访的目的: “头儿,我想看一看当初平远伯人贩子的供状。” “好办,我让人给你取来。”李玉春没有多问,招手唤来吏员,吩咐他去案牍库取。 这类案子的卷宗,甚至都不需要打更人亲自前去,派个吏员就够了。 两人坐下来喝茶闲聊,李玉春道:“对了,广孝年底要成亲了,日子已经定下来。” “这是好事!” 许七安露出由衷的笑容,心说朱广孝终于可以摆脱宋廷风这个损友,从挂满白霜的林荫小道这条不归路离开。 去年云州查案的途中,朱广孝便说过等云州案结束,便回京城与青梅竹马成亲。 又要交份子钱了啊许七安笑容底下,藏着来自前世的,本能的吐槽。 说起来,上辈子最亏的事情就是没有结婚,大学同学、高中同学,幼时伙伴纷纷结婚,份子钱给了又给,现在没机会要回来了。 想想就心如刀绞。 不多时,吏员捧着人牙子组织的卷宗返回,厚厚的一大叠。 当初平远伯死后,人牙子组织的大部分头目、喽啰都被抓获,只有极少一部分在逃。入狱的那些人早已被拖到菜市口问斩。 只留下审讯时的供状。 许七安直接略过小喽啰的供状,重点组织内部小头目们的供状。 组织名义上的首领是一位叫做“黑蝎”的男人。 黑蝎身份神秘,当初打更人衙门还没来得及锁定此人,恒远就杀死了平远伯,打乱了打更人的计划。 至于这些小头目们,他们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为平远伯服务,只负责诱骗、掳走落单的孩子和女人,乃至成年男性。 男性卖去当奴隶,当苦工,女性则卖进窑子,或留下来供组织内兄弟们玩弄。 对于平远伯暗中向皇宫输送人口的事,更加毫不知情。 “以平远伯的身份,肯定不会亲自出面接洽人牙子组织,这个黑蝎是个重要人物。打更人还没来得及锁定他,恒远就杀到平远伯府了” 许七安吸了口气,“浮香故事里的蟒蛇,会不会指这个黑蝎?他知道打更人在查自己,于是偷偷汇报了元景帝,得到元景帝授意后,便将信息透露给恒远,借恒远的手杀人灭口?” 这个猜测在脑海里闪过。 也仅仅只是闪过,黑蝎的下场,要么逃出京城,远走高飞,要么已经被灭口。 这个人没有查的必要。 许七安继续供状,看着看着,一个不起眼的小细节,吸引了他的注意。 有一份供状,出自一位叫“刀爷”的小头目,刀爷交代的供状里,提到自己入行时,是跟了一个叫鹿爷的前辈。 这个鹿爷呢,自称人牙子组织的元老,刀爷年轻时就是跟着他混的。鹿爷年纪大了,慢慢的退下来,便扶持这位心腹上位。 这条信息最大的问题是,刀爷二十出头入行,而今四十有三。 在刀爷之前,还有一个鹿爷,这意味着,人牙子组织存在时间,至少三十年。 人牙子组织至少存在了三十年,这是保守估计,元景帝修道不过二十一年许七安深吸一口气: “这个鹿爷的家人还在吗?” 他把那份供状递给李玉春看。 李玉春摇头:“这案子不是处理的,不太清楚,我帮你去问问。” 他拿着供状,起身离开,大概一刻钟后,李玉春返回,说道: “鹿爷早就病死了,按照大奉律法,略卖人口,视情节轻重判处凌迟、斩首、流放、杖责。父死子偿,罪降二等。 “鹿爷的罪行,得判凌迟。因为病死的缘故,他儿子偿还,罪降二等,当时就已经流放边陲了。鹿爷的结发妻子倒还活着。” 许七安一口喝干茶水,起身,道:“带我去找她。” 鹿爷早年间虽敛财无数,但深知自己职业“凶险”,早早的留了后手,在内城购置了一套宅院,留下不少财产。 他儿子流放后,鹿爷的发妻带着家眷住进了内院,本来依旧可以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 奈何打更人都是一些滚刀肉,隔三差五的敲诈人贩子的家人,把他们赚的黑钱统统榨干。 于是鹿爷的家眷又搬回了外城,如今在北城一个小院里的生活,一个孙子,一个儿媳,一个祖母。 李宇春的带着许七安敲开了小院的门,开门的是个姿色不错,神情软弱的妇人。 她正在浆洗衣衫,穿着粗布裙,分外朴素。 院子里一个孩子在骑竹马,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妇人洒料养鸡。 看到李宇春的打更人差服,老妇人和小妇人脸色大变。后者唯唯诺诺,浑身发抖,前者则泼辣的很,簸箕一丢,又哭又叫: “官兵欺负人了,官兵又来欺负人了,你们逼死我算了,我就算死也要让乡亲们看看你们这群王八蛋的嘴脸” 老妇人年轻时想来也是彪悍的,倒也不奇怪,毕竟是人牙子头目的发妻。 李玉春上前踢了几脚,喝骂道:“闭嘴,再吵吵嚷嚷,就把你孙子抓去卖了。” 似乎触及到了老妇人的逆鳞,她果然安静了,怨毒的瞪着李玉春和许七安。 许七安把院门关上,绕过一坨坨鸡屎,迈步到老妇人面前,沉声道:“问你几个问题,老实回答。” 等老妇人点头,他问道:“鹿爷是人牙子组织的元老?” 老妇人眼神闪烁,道:“什么元老不元老的,我一个妇道人家,我什么都不知道。” “哦,什么都不知道。” 许七安恍然点头,拉扯着小妇人往屋子里去,狞笑道:“小娘们长的挺标致,老子进屋爽一次。” 尴尬的是,小妇人涨红了脸,偷偷打量许七安,竟然没叫。 许七安恼羞成怒道:“再卖到窑子去。” 小妇人这才尖叫起来:“娘,快救我” “把这小兔崽子也卖了。”他又补充道。 老妇人急忙抱住小孙子,大声道:“别,别,我什么都说,什么都说。” 老妇人告诉许七安,鹿爷原本是个游手好闲的混子,整日无所事事,好勇斗狠,结交了一群市井之徒。 直到有一天,有人托他“弄”几个人,再后来,从委托变成了收编,人牙子组织就诞生了,鹿爷带着兄弟们进了该组织,就此发迹。 “这些是什么时候的事?”许七安询问。 老妇人回忆了一下,皱着眉头,道:“没记错的话,是贞德26年。” 贫苦生活迎来转折之年,对她意义极大,印象还算深刻。 贞德26年,怎么有些耳熟啊许七安心里嘀咕了片刻,身躯陡然一震,表情登时凝固在脸上。 先帝起居录记载,贞德26年,先帝邀请地宗道首进宫论道。 先帝起居录记载,贞德26年,淮王与元景在南苑深处狩猎,遭遇熊罴袭击,随身侍卫死伤殆尽。 贞德26年,有人托鹿爷秘密劫掠人口,而这些人口,被秘密送进皇宫。由此可以推测,平远伯府的土遁术阵法,建于贞德26年。 全都在同一年。 过了很久很久,许七安用尽全身力气般,喃喃自语:“地宗道首” :大章奉上,算是弥补最近更新不够给力。求订阅求月票。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两百二十三章 南苑 元景帝的一切异常,都与贞德26年的某件事有关,都与地宗道首有关 我猜的没错,地宗道首是串联所有线索的那根线,他与当年的事脱不了干系。这样的话,下一步去查什么,去哪里查,已经很清晰了。 下一个追查的目标是皇家猎场——南苑! 少年时的淮王和青年时的元景帝,在南苑遭遇了猛兽的袭击,侍卫死伤殆尽,最终淮王生撕熊罴,解决危机。 这一段描述漏洞太大了,两位皇子的侍卫,其中肯定有高手,而且数量不少,什么熊罴能把大内高手杀光? 黑熊精么? 我当时就觉得不太合理,只是没有前后对照的线索,单看这段信息,说明不了太多的问题。 毕竟起居录是可以被修改的,不排除起居郎或先帝在为淮王造势吹嘘,篡位历史强行抬高形象这种事,皇室做的太多了。 许七安内心念头闪烁,表面却渐渐收敛了震惊,变的正常,他看向李玉春:“头儿,走吧,我已经得到想要的答案。” 李玉春颔首。 老妇人看着两人跨出院门,看着身影消失在门口,紧紧抱着孙子,嘟囔道:“这群官府走狗什么时候良心发现了?” 她旋即看向儿媳,见她兀自盯着院门,怒火直冲头顶,尖声怒骂道: “小蹄子,看到俊俏男人,腿都合不拢了。老娘只要还活着,你就别想改嫁,别想偷汉子? 守活寡守到我死再说。” 告别李玉春后? 许七安骑上心爱的小母马,飞快的返回许府。。 他奔回房间? 在书架上找到二郎留下的先帝起居录? 纸页“哗啦啦”的翻动,停在贞德26年。 草书内容他看不懂? 但是日期他还是能勉强看懂的。 “我没记错,确实是贞德26年? 这一年? 地宗道首入宫。这一年,平远伯正式向皇宫输送人口。这一年,淮王和元景在南苑遭遇熊罴 “另外,先帝起居录终止于贞德30年? 也就是说? 四年后,先帝去世了。嗯,我没看过史书,问一问学霸们。” 许七安在书桌后坐下,取出地书碎片? 他刚要传书,手指猛的一顿? 改为私聊,精神力勾连一号地书碎片。 一号不搭理他? 并给了他“一巴掌”。 许七安锲而不舍的发起私聊,一号见状? 便没有再拒绝? 接受了他的传书:【什么事。】 【三:先帝是什么时候宾天的。】 【一:贞德30年? 你问这个作甚。】 【三:当然是查案相关,我还有些事要问,南苑的具体情况告诉我,越详细越好。特别是贞德26年时的情况。另外,先帝在世时,身体状况如何。有没有隐疾?因何病故?】 【一:南苑是皇家猎场,在南城京郊,方圆两百六十里。南苑有四座行宫,以东南西北四座门命名,南苑为禁苑,苑内几乎不住人,不耕种,只有海户负责管理。】 海户?嘿,专业养鱼么,那我这个海王也是海户许七安嘿了一声,传书道: 【三:海户是什么?】 【一:宫里容不下的净身之人。】 许七安夹了夹腿:“” 【一:至于贞德26年的情况,我就不清楚了,至少现在不能回答你。】 停顿几秒,一号传书:【先帝宾天前一年,身体已经很糟糕,坚持一年后病故。隐疾方面,我需要查卷宗才能回答你。】 【三:这件事就交给你了,希望你能尽早给我答案。我这边查到了一些线索,还不能完全确定,得等你的反馈。】 以怀庆旺盛的好奇心,她肯定会竭尽全力的完全任务,然后从自己这里获取案件进度。 这就是怀庆的好处,要是换成裱裱,小话本一看,什么都忘了。 东北三国,靖国在最北方,紧邻着北方妖族的地盘。炎国在中央位置,直面了大奉的三州之地。康国则南边,是一个邻海的国家。 三国各有各的特色,靖国铁骑骁勇无双,山海关战役后,北方蛮族从九州第一铁骑的宝座跌落,靖国顺势问鼎至高。 炎国境内遍布险峰峻岭,大部分的重要城池都建在易守难攻之地,靠着地利防守,稳如泰山。 此外,炎国居民以狩猎为生,擅射。 除了占据地利外,炎国还有一个王牌军队,便是飞兽军。 《九州地理志·东经》:东桐山多苍玉。有木焉,其状如杨而赤理,其汁如血,其名曰芑。挈狗以此为食。 挈狗是一种异兽,展翼三米,狗头鼠尾,日飞五百里。 东桐山就在炎国中部,与金木部的羽蛛一样,炎国拥有制空军队。 缺点是,挈狗军的数量比火甲军还要稀少,一般作为杀手锏使用。 炎国边境,定关城。 作为边境的大城,定关城有充足的兵力、物资,以及军备,防守大奉军队的进攻绰绰有余,而如果巫神教要阻止军队进攻中原,定关城可以做到迅速出击,因为它本身就处在随时可以作战的状态。 两天前,定关城进入了最高警戒状态,禁止两国商人出入,禁止平民出入,城中军队彻夜不息的巡逻,城外斥候不断传回密信。 大奉军队来了! 东北边境安稳了这么多年,战火终于要重启。 秃斡黑穿着鲜亮的甲胄,腰胯弯刀,在副将等下属的簇拥下,登上了定关城的城头,遥远极远处的平原。 他是定关城统兵,军方最高领导人。 朝阳初升,入秋了,苍青翠绿的山头多了一抹许黯淡的枯黄。 “都说魏渊是大奉军神,本将一直想知道,那魏渊能不能吃下我炎国固若金汤的定关城。”秃斡黑淡淡道。 他是炎国军队里的青壮派,当年山海关战役时,还只是底层军官,负责留守国土。 对于魏渊,闻名已久。 “战场上运筹帷幄,能胜过魏渊的,应该是没有了。纵使是夏侯玉书,在我看来,也差了魏渊许多。”满脸络腮胡的副将感慨一声,继而冷笑: “但两军厮杀与城池攻守可不是一回事,将军,若是能让魏渊折戟在定关城,您将成为九州炙手可热的人物。” 自古战争难,攻城最难,往往需要投入十倍,甚至十几倍的兵力。若是遇到一些占据地利的城池再厉害的将领也会头疼,望而却步。 硬要啃,甚至会扭转一场战争的结局。 历史上,类似的例子很多。 秃斡黑笑了起来,缓缓道:“不可大意。” 他心头一片火热,两军厮杀他没信心打赢魏渊,守城的话,恰是他的强项。否则也不会得炎君倚重,成为边关统兵。 定关城左邻涛涛大河,右依陡峭山峰,固若金汤,为了增强地利,秃斡黑派人进山凿石,耗时两年,除了行军的主干道,城墙两侧乱石嶙峋。 攻城车、梯子休想靠近,费力清理的话,就是活靶子。 “嗷” 沉雄的咆哮声从远处天空传来,城头的将领、士卒们立刻听出这是挈狗的叫声。 循声望去,一道黑影从遥远处飞来,渐渐变的清晰,是一名挈狗伺候。 狗头鼠尾的飞兽,降落在宽敞的马道上,收拢双翼,猩红的凶睛凝固,望着前方,宛如人族士兵站岗。 挈狗身上缠着坚固的皮革套,连接着背上的斥候,斥候解开大腿和腰部的“安全带”,从鸟背跃下,匆匆跑到秃斡黑面前,抱拳道: “大将军,大奉军队离定关城只有二十里。” 城头众人脸色顿时一肃。 秃斡黑沉吟片刻,道:“传我手书:吾乃定关城守将秃斡黑,久闻汝大名,然于吾眼中,不过是个欺世盗名的阉人” 幕僚迅速摊开纸张、笔墨,奋笔疾书。 秃斡黑的手书没有其他内容,通篇都是在辱骂魏渊,骂他打赢山海关战役是运气,骂他欺世盗名,骂他是个绝户的阉人,甚至把他祖宗也骂进去了。 怎么难听怎么骂,怎么恶毒怎么写。 最后,他提出要和魏渊一较高下,要让大奉军神折戟沉沙,翻译成白话就是:有种你上来啊。 幕僚写完,吹干墨迹,笑道:“大将军此计,是为了激怒魏渊?” 秃斡黑颔首:“只是目的之一。” 幕僚虚心问道:“还有其他目的?” 秃斡黑倨傲冷笑:“老子就是想辱骂这阉人。” 城头一片哄笑,严肃的气氛淡去不少。 秃斡黑又道:“以魏渊的水准,怕是没那么容易激怒,所以,每过一刻钟,我们就骂一次。大家一起骂,人多话多嘛。” 副将哈哈笑道:“能羞辱大奉军神,快事一桩。” 城头笑声更大了。 京城。 东宫,临安正和她的太子哥哥下五子棋,太子有些不耐烦,但又忍着性子陪她。对于一个爱撒娇,又漂亮的胞妹,几乎没有哥哥会不宠爱。 “不玩了不玩了” 临安负气的丢掉棋子,鼓着腮抱怨:“心不在焉的,太子哥哥根本不想陪我。” 是话本不香了,还是毽子不好玩了,又或者是怀庆最近不够讨厌?太子心里嘀咕,无奈道: “临安,本宫事务繁忙,哪有时间陪你玩这种无聊的小把戏。” 临安小眉头皱起:“让下人陪着玩有什么意思,我想和太子哥哥玩嘛。” 宫女太监陪着玩,又怎么可能比得了亲人的陪伴。 临安小时候就是太子的跟屁虫,穿着小裙子,矮矮的一小只,太子跑到哪里,她就跟到哪里。再长大一些,就被陈妃怂恿着找怀庆的麻烦。 这时,宦官小步来到门口,细声道:“太子殿下,怀庆公主来了。” 兄妹俩对视一眼,太子嘀咕道:“她来东宫作甚。” 当即让太子引着怀庆进来,俄顷,穿着素色宫装,五官绝美,清丽如画的怀庆,跨入门槛,朝太子行了一礼,然后看了一眼临安。 “怀庆,找本宫何事?” 太子不冷不热的语气,问道。 怀庆浅笑一声:“听说太子这里有阎画圣的《秋猎图》,秋猎在即,本宫突发雅兴,想带回去临摹。” 太子犹豫一下,道:“本宫稍后派人给你送去。” 虽然大家的母亲在后宫撕逼撕的热火朝天,但塑料兄妹情还是要维护一下的。 要秋猎了呀裱裱眼睛一亮,喜滋滋道:“太子哥哥,我们去南苑狩猎吧。” 太子闻言,眉头紧皱,摇头道:“好端端的去南苑做什么,路途遥远。” 裱裱不停的扭着腰子,撒娇道:“一点都不远,一点都不远,骑马去就好啦。太子哥哥,带我去嘛。” 太子最受不了她这一套,但也最吃她这一套,就像元景帝那样。无奈道:“好好好,今日我先安排一下,明日一早便去。” 他手头还有事,趁机把临安和怀庆打发走。 秋猎是盛事,自打元景帝沉迷修道,便极少举行秋猎,往年皇子皇女们会自行去南苑狩猎,只需要报备一下。 对于临安来说,狩猎是最开心的事,这和她能不能开弓没关系。 便好比许七安上辈子,有些女孩子沉迷打游戏,这和她们是菜鸡也没关系。 临安回府后,一位小宫女立刻上前汇报,道:“殿下,方才怀庆公主来找过您。” 怀庆找我?那她刚才在东宫为何半句话不与我说?临安眨了眨眸子,做出茫然的小表情。 哎呀,不管了,先看话本,明儿去南苑狩猎 深夜。 睡梦中的许七安,感觉大脑被人敲了一下,这属于元神方面的反馈,并不是真的被人敲了脑瓜。 房间里能敲他脑瓜的只有一人一刀,钟璃一般是轻轻的腿,细声细气的喊他。 太平刀的话,就是“当当当”的用刀头戳他,不会这么温柔。 元神层面的反馈,有人找我私聊了许七安半眯着眼,伸手抽出地书碎片,接着,他知道是谁找他私聊了。 一号,怀庆。 接受怀庆的私聊请求后,他传书道:【为何三更半夜的传书,难道阁下没有xg生活的吗。】 :抱歉,更新晚了,大奉拖更人表示很惭愧,很愧疚,明天早上再写一个大章补偿。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两百二十四章 源头之人(感谢“快点......”的白银盟打赏) 在大奉朝廷,男女之间的事,大有讲究,细节不去形容,单是称呼上,就得因人、因事而异。 比如正常的男女关系叫“共赴巫山”;不正常的男女关系叫“勾栏听曲”;男人和男人之间的某种关系叫“断袖之癖”;嫐的关系叫“一龙二凤”;嬲的关系叫“双管齐下”。 更高级一些的。 许七安和浮香肉身的关系叫:下划线 许七安和黄仙儿的关系叫:下划线 “xg生活”是许七安下意识的吐槽,属于超脱时代的词汇,即使是学富五车,才华横溢的怀庆,也无法准确的领会这个词的意思,只能预估出它不是什么好话。 吐槽过后,许七安就有些尴尬了,忍不住怀念上辈子的“撤回”功能。 好在怀庆因为不明其意,没有深究,传书道:【南苑贞德26年的卷宗我看已经看过了,一共发生过两件事。第一件事,贞德26年秋,南苑的兽类突然大面积绝迹,不知去向。只有深处还有兽类活动的痕迹。 【第二件事,淮王和陛下在皇子时期去南苑狩猎,遭遇熊罴袭击,随行侍卫死伤殆尽,淮王一怒之下,生撕熊罴,被先帝誉为大奉未来镇国之柱。】 她传书几段话,停了几秒,再次传书:【我怀疑,淮王和陛下当年,正是因为外围找不到猎物,才深入南苑。。 【另外,先帝的身体状况一直不错,但因为常年沉迷女色因此晚年病来如山倒,司天监的术士只能为他续命一年,一年后宾天。】 许七安传书问道:【南苑外围的兽类大面积绝迹是什么意思,野兽逃出去了?】 一号传书道:【可能性不大,兽类的领地意识很强,没遭受暴力驱赶的情况下,不太可能离开地盘。而且,这不是特例,是大面积绝迹。】 说完? 她便沉默下来? 既没断开连接,也没继续传书? 显然是在等待许七安的看法。 许七安斟酌片刻? 传书道:【这件事我会继续查下去,能私底下见一面吗? 我详细与你说说。】 一号:【不行。】 说完,她断开了连接。 呵? 她还不知道我知道了她的身份许七安撇撇嘴。 收好地书碎片? 他躺在床上,双手枕于脑后,惯例的复盘、分析。 “先帝常年沉迷女色,身体处于亚健康状态? 根据气运加身者不得长生定律? 先帝确实应该死了” “元景帝和淮王当年在南苑深处遇到的绝对不是熊罴,侍卫死伤殆尽便是证据。如果不是熊罴,又会是什么东西呢? “另外,当时的淮王还是少年,再怎么厉害? 也不可能比大内高手还强。而随行的大内高手死光了,他和元景帝却没死? 这显然不合理。 “比较正确的猜测是,当年的危机中? 他和元景帝因为某些原因,避开了死劫。这个原因? 只能是被手下留情了。如果艰难逃生的话? 元景帝和淮王事后应该禀告宫中? 让先帝派遣高手回来处理。但这件事的正史记载是:淮王手撕熊罴,被先帝誉王未来镇国之柱。 “这说明元景帝和淮王,被动或主动的隐瞒了真相。” 同样的夜晚,北境,月牙湾。 篝火熊熊燃烧,低矮的桌案摆在烤牛羊,以及马奶酒。 蛮族的汉子、女人们围绕着篝火起舞,歌声粗犷,气氛火热。 入秋后,北方的气温就开始陡降,粗粝的风刮在脸上,许新年娇嫩的脸蛋有些不适。 在裴满西楼的推荐下,他把羊油涂抹在脸上,用来抵御北方干燥的气候。 许新年的计策是有效的,三万大奉军队北上突袭,打了靖国一个措手不及,就在前日一战中,与蛮族配合下,歼灭火甲军三千人,轻骑一千四百人,步兵五千人。 对于北方妖蛮来说,这是抗争的两个月来,最大的一次胜利。理所应当的,大奉的军队受到了妖蛮热烈的欢迎和优待。 但许二郎知道,凡事都有两面性,为了这场突袭,为了提高行军速度,三万军队只带了四天的口粮。 如果后方补给线断掉,三万军队很可能面临弹尽粮绝的处境。而且,由于战场是不停转移的,后勤部队很难运着粮食追上自己人。 更多的可能是遭遇靖国军队。 虽然妖蛮两族声称可以借粮,可战争一旦打起来,阵营冲散了,谁还顾的了谁? 到时候,只能返回边境,伺机再来,这会错过很多战机。 许二郎不太习惯喝马奶酒,小口小口的抿着,看着妖蛮的男男女女们起舞。 在妖蛮两族,女人出现在军营里不是什么奇怪的事,首先,这些女人的存在可以很好的解决男人的生理需求。 其次,妖蛮两族的女人,同样拥有不弱的战斗力。 裴满西楼看了眼正襟危坐的许二郎,笑着招呼一位娇媚的妖女过来,吩咐道:“好好伺候我们的朋友。” 接着,对许二郎说道:“军营里苦闷无聊,士卒们白天要上战场厮杀,夜里就得好好发泄。辞旧兄,她今晚属于你了,千万不要怜惜。” 娇媚的妖女,媚眼如丝的依偎过来,用自己柔软饱满的胸脯,蹭着许二郎的胳膊。 许二郎皱了皱眉,连连推搡,表示自己不是这样的人。 两军对垒,正是关键时刻,怎么能沉迷女色我可不会碰妖族的女人,谁知道她是个什么东西胸脯倒是挺柔软的,不不不,不能这么想,我是读书人至少,至少你要沐浴 酒足饭饱,许二郎坚守住了大奉读书人的本心,没有给妖女机会。 返回军帐,他仅是脱去最厚重的外层铠甲,脱掉靴子,倒头就睡。 楚元缜无声无息的出现在军帐内,坐在椅子上,抱着剑,闭眼假寐。 与巫神教打过仗的,基本都会养成一个习惯,夜里休息时,两人一组,一人睡,一人盯着。一旦发现睡觉的人无声无息的死去,就立刻鸣金示警。 这一切的原因是巫师四品叫梦巫,最擅长梦中杀人。 不过梦巫要施展这一手段,距离和人数方面都有限制,往往刚得手几次,杀十几数十人,就会被发现。 山海关战役时,魏渊曾经研究出一套针对梦巫的方法,派几名四品高手和术士伪装成斥候,在军营之外巡逻。 一旦发现军营鸣金,术士便先搜捕、锁定梦巫位置,四品高手围堵。 梦巫想以此术杀人,距离军营就不会太远。而以四品的奔行速度,辅以术士的索敌能力,大多时候都能一击必胜。 以小部分士卒的生命,换四品梦巫,大赚特赚。 迷迷糊糊中,许二郎又回到了京城,与家人坐在餐桌上吃饭。 这时,父亲许平志突然捂着喉咙,脸色难看的死去,嘴角沁出黑色血液。接着是母亲、妹妹玲月,还有大哥 许二郎大惊失色,看向幼妹铃音,铃音圆润的脸上露出阴险的笑容:“你中毒死了,和他们一样。” 铃音手里,是一包砒霜。 “铃音,你” 许二郎难以置信。 “哼,你们都不给我好吃的,你们都要死。”铃音说着符合她人设的话。 没想到我会死在铃音手里许二郎刚想开口,腹部忽然绞痛,嘴角沁出黑血,生命快速流失。 当是时,一道紫光在许二郎眼前亮起,在许铃音眼里亮起,她闷哼一声,身形快速消散。 军帐里,许二郎猛的睁开眼,翻身坐起,大口喘息。 “是梦巫!” 他嘶哑的开口,一边按住了自己胸口,这里,有一块紫阳居士当初赠送给他的玉佩。 大儒浩然正气蕴养多年的贴身玉佩。 就在这时,大炮的轰鸣声传来,在军营外炸开,在军营里炸开,火光冲天而去,照亮黑夜。 而后地面开始震动,仿佛有无数铁骑逼近,汹涌杀来。 他们遭遇了靖国的报复性袭击。 深夜。 东北边境,定关城。 弦月挂在天空,魏渊披着深蓝色的大氅,站在定关城的城头,俯瞰着硝烟弥漫的城池,火炮撕裂了房屋和街道,哭声和喊叫声此起彼伏。 夜幕笼罩下,定关城正接受着血与火的洗礼。大奉的骑兵、步兵冲入城中各个街道,与负隅顽抗的炎国守兵短兵相接。 厮杀声到处都是。 魏渊收回目光,看了眼手里拎着的头颅,双目圆瞪,惊恐畏惧的表情永远凝聚在脸上。 定关城统兵,秃斡黑。 他失望的摇摇头,随手把头颅丢下城头,淡淡道:“差了些!” 而后,魏渊目光徐徐扫过马道,铺满了士卒尸体,鲜血黏稠,染红了残破不堪的城头。 他的身后,十几名高级将领静默而立,一言不发。 一部分老部下脸色如常,区区一座城都攻不下,也就不用打仗了。 另一部分没跟过魏渊的将领,这次是真正体会到了用兵如神四个字。 魏渊捻了捻指尖的血,声音温和的说道:“传我命令,屠城!” 秋后的凉风吹来,月光清冷皎洁,深青色的大氅飘荡,魏渊的瞳孔里,映着一簇又一簇跳跃的战火。 翌日。 许七安打着哈欠起床,蹲在屋檐下,洗脸刷牙。 等他完成了洗漱,钟璃才抱着自己的木盆出门,也展开洗漱工作。 本来钟璃是会和许七安一起蹲在屋檐下洗漱的,但因为有一次,很不凑巧的被许玲月看见了。 许玲月一看就很愧疚,钟师姐是司天监的客人,让客人蹲在屋檐下洗漱,是许府的失礼。 当天就命令下人准备了新的房间,打扫的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然后亲自来请钟璃入住,并与她进行了一番交心。 交心过程掏心掏肺,交心措词温柔礼貌,交心内容:我大哥还没成亲,你特么离他远点。 钟璃那天就很委屈的住进去了,但许七安回来后,又把她领了回来,但钟璃也是个聪慧的姑娘,虽然采薇师妹和她号称司天监的没头脑和不高兴。 但没头脑是褚采薇,钟璃还是很聪明的。 聪慧的钟师姐能察觉出许家大姑娘对自己的敌意,于是默默和许大郎保持距离。当然,屋子里做马杀鸡,或者并肩坐着说话,许家大姑娘是看不到的。 用过早膳后,许七安又把钟璃赶出了房间,道:“你在外头乖乖蹲着,不要乱走,不要随便和人说话,不要受到伤害。” 钟璃“嗯”一声,用力点头,表示自己经验丰富,会照顾好自己。 等钟璃离开后,许七安取出符剑,元神激活:“小国师,我是许七安。” 等了好久国师都没来,就在许七安以为联络无果时,煌煌金光穿透屋脊,穿着羽衣,身段丰腴的绝色美人出现在屋内,金光缓缓消散。 我大概是大奉唯一一个能洛玉衡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男人,你说你不想睡我,打死我也不信许七安虚荣心略有满足,但也有鱼塘太小,容纳不下这条大鱼的感慨。 嗯,洛玉衡只是考察我,不是非与我双修不可。她还考察过元景帝呢咦?这熟悉的既视感是怎么回事,我,我也是人家鱼塘里的鱼?! 还有,她今天穿的袍子与往日不同,更鲜艳了,也更美了,束腰之后,胸脯的规模就出来了,小腰也很纤细是特意打扮过? 许七安浮想联翩之际,洛玉衡审视着他,俏脸如罩寒霜,冷冰冰道:“小国师?” 许七安张了张嘴,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解释。 屋子里安静了几秒,洛玉衡主动揭过话题:“何事?” “咳咳!” 许七安清了清嗓子,道:“关于地宗道首的线索,我有了新的进展。” 他把贞德26年的相关事件说给了洛玉衡听。 小姨听完,深深皱眉,亮晶晶的美眸望着他:“只是这样?你不必召唤我。” 许七安叹了口气:“国师,我请您过来,是为了另一件事。” 洛玉衡看着他。 许七安沉默了好一会儿,足足有一盏茶的功夫,他长长吐息,声音低沉:“金莲道长,入魔多少年了?” 洛玉衡一怔,清冷的脸庞少见的露出惊讶的表情:“你知道金莲是地宗道首?” :感谢“快点快点快点跟新快点跟新”的大佬白银盟打赏,感动哭了。名字太长,章节名容纳不下,写在章尾。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两百二十五章 天地会小群体坦诚布公 我又不是傻子许七安苦笑一声:“剑州回来后,我便确认金莲的身份了。而在这之前,我已经有所怀疑。” 钟璃和他说过,金莲道长的魂魄是残缺的,与浮香一样。 魂魄残缺的后果无外乎两种:二傻子和植物人。 金莲道长是道门地宗出身,元神又是道门擅长领域,所以魂魄残缺并不能说明什么,也可能是意外中失去了另一半的元神。 但随着和李妙真的相处,他对道门手段有了深刻认识,李妙真曾帮助他拼凑元神,帮助钟璃拼凑元神。 金莲道长的修为比李妙真只强不弱,他怎么没给自己拼凑元神? 那无法拼凑的另一半元神去了哪里? 这是疑点之一。 其余细节还有很多,比如地书碎片,比如九色莲藕,一个没到三品的地宗道士,能从二品道首手中夺走九色莲藕 当然,这些是疑点,但不足以证明金莲就是地宗道首。 直到他去了剑州,见识到金莲道长与地宗道首元神交融的一幕,尽管美妇人白莲说,金莲道长使的是地宗秘法。 但许七安却在那一刻,把所有疑点都贯穿起来了。。 别说是我,地书聊天群里,除了丽娜,参与过剑州守护莲子争斗的成员,恐怕都有了或深或浅的怀疑许七安看向五官精致明艳,美眸清冷如镜的洛玉衡。 “国师,您知道金莲道长何时入魔的吗?” 洛玉衡沉思了数秒,道: “六年前,金莲冲关失败,堕入魔道,他的魂魄一分为二,善念持着地书碎片,护着部分弟子逃离,恶念影响了绝大部分门中弟子。分裂成了现在的天地会和地宗。 “当时,金莲的善念曾经秘密潜入京城,来灵宝观向我求助。那时我晋升二品不久,根基未稳。再者,地宗修的是功德,一旦入魔? 则是世间至恶之徒。人宗修行之法? 红尘业火灼身,本就走在悬崖边缘? 若再被地宗污染? 就只有身死道消的下场。” 六年前,金莲道长曾经来过京城? 额,所以? 怀庆是那时候? 被道长赠予地书碎片,成为天地会的一员? 这个可能性极大,许七安由此产生联想,心里一动:“那? 金莲道长是否有求助天宗?” 洛玉衡嗤笑一声:“这不是必然的吗。” 如此推测? 李妙真也是在当时,接手了地书碎片,不过,她大概率不知道金莲道长就是地宗道首。而她的师尊也没告诉她。 “天宗会同意吗?” “天宗修的是太上忘情,李妙真这种弟子? 属于异类。”她淡淡道。 许七安明白了,天宗道首没有答应出手? 洛玉衡是忌惮地宗的堕落属性,天宗道首则是单纯的“我木得感情? 我不来管”。 如果是六年前入魔的,那和我的猜测就出现分歧了 洛玉衡看了他一眼? 道:“推测失误了?” 许七安点点头? 又摇摇头? 道:“国师,金莲道长在入魔之前,有什么异常吗?地宗的入魔,是骤然入魔,还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 洛玉衡斟酌一下,道: “据我所知,金莲当年闭关是为渡劫,一闭关就是近三十年。至于入魔,我虽不修地宗功德,但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万事万物都离不开此理,入魔不是骤然间的。” 砰,砰砰! 许七安听见自己心脏狂跳了几下,吞了口唾沫,道: “我大概明白怎么回事了,国师,您听听我的说法” 他停顿了一下,娓娓道来:“我怀疑南苑时,淮王和元景真正遭遇的,并不是熊罴,而是地宗道首。他当时已经有入魔征兆了,或许是难掩杀戮之心,或是为了祭炼邪物等,所以选择了南苑,杀戮普通兽类。因为京城有监正,有无数的高手,他不可能在京城大肆杀戮。 “这也就能解释为什么贞德26年秋,南苑外围的兽类近乎绝迹。当时的淮王和元景深入南苑狩猎,无意中撞见了入魔的金莲道长,随行侍卫都死了,呵,熊罴怎么能杀死那么多高手呢,但如果是金莲道长的话,便是去再多的侍卫,也只有死路一条。 “您刚才说过,地宗道首闭关近三十年,冲关失败,堕入魔道。而三十年前,差不多正好是他从京城返回,时间上是吻合的。也就是说,他在京城时,就已经有入魔的征兆了。” 洛玉衡越听,脸色越凝重,颔首道:“那金莲为何没有杀死元景和淮王?” 许七安想了想,摇着头: “他必然有目的,但现有的线索里,并没有指向这个目的,所以我无从推测。我的想法是,他俩被金莲道长污染了。” 在楚州时,他曾和地宗道首的分身交手,最大的感受就是对方那污染一切的恶意,似乎能让世间万物一起堕落。 连镇国剑也被污染,失去灵性近一刻钟。 那么,污染元景和淮王,也就合理了,解释的通。 这些,并不是空想脑补,而是许七安基于先有的线索,做出的合理推测。 “甚至也可以解释淮王的冷酷自私,解释元景帝近乎不合理的,对长生的追求。他们外表看似正常,其实早就半疯了,就像地宗的道士一样。” 洛玉衡听到这里,提出疑问:“人贩子组织是怎么回事,龙脉底下的异常又是怎么回事?” 这许七安表情微僵,对此,他还没有一个合理的推测。 斟酌一下,他说道:“地宗道首污染元景和淮王,恐怕还有别的目的,其中内情,缺乏线索,我无从猜测。” 但洛玉衡却露出了恍然之色,道:“我知道怎么回事了。” 许七安竖耳聆听。 “地宗道首精通一气化三清之术,金莲和现在的地宗道首,是善恶两念,如果他曾经一气化三清,那最后一尊在哪里?”洛玉衡问道。 仿佛有闪电劈入脑海,许七安脱口而出:“在地底龙脉?” “你和我想的一样,”洛玉衡满意点头,道: “元景修道二十年,举国资源倾斜,至今没有炼出金丹,实在有些让人困惑。当然,修道不是看资源,天赋也很重要。以前我只觉得他天赋糟糕,但经历这么多事后,如果他背后有金莲的另一尊分身,是不是就合理多了。那些大丹,多半也进了金莲的嘴。 “他污染淮王和元景,很可能是为了修行,为他冲击一品做铺垫。等待将来三者合一,一举突破,成为陆地神仙。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龙脉底下隐藏着一尊分身。关于这一点,你上次给出的信息太少,证明不了什么。过段时间,我分出一道化身,与你去龙脉中探索,做个验证。 “呵,如果龙脉底下真的有一尊地宗道首的分身,如果元景真的被地宗道首污染,那我便不存在与元景决裂的顾虑了。” 而且,你也不用直面地宗道首,因为只要把事情捅出来,监正不可能再视而不见了钟璃说过,龙脉是监正也无法轻易摆弄的东西,藏在龙脉里,确实能瞒过监正的眼睛许七安眼睛一亮,同时又想起一件事,低声道: “国师,如果元景被地宗道首污染,控制,那他一直缠着你双修,是不是也有了合理的解释。” 地宗的妖道,满脑子都是干坏事干女人,剑州时,他便有了深刻体会。 倒不是因为地宗妖道是lsp,而是男人的本质就是lsp,万恶淫为首。 至于元景是地宗道首分身这个可能,许七安没做考虑,因为这不可能,元景是一国之君,身负气运,可以影响、污染,但绝对不可能取而代之。 再者,气运加身对于高位者而言,未必是好事。剑州武林盟那位老祖宗,就不愿意气运加身。因为他真的还想再活五百年。 洛玉衡似乎对“双修”二字极为敏感,尤其从许七安嘴里吐出来,冷冰冰的盯了他几秒,而后的说道: “半个月后,我们深入地底龙脉一探究竟。” “为什么是半个月?” 许七安皱眉,半个月太长了。 洛玉衡略有犹豫,选择了坦然,道:“这期间,我会遭遇一次业火灼身。” 半个月内,要经历一次业火灼身?请务必让我来替您浇灭业火许七安心里口嗨,表面依旧是正人君子,颔首道: “好,等您恢复后,我再联络您。” 洛玉衡轻轻点头,化作金光消散。 十几秒后,房门轻轻推开,钟璃的脑袋从门缝里探进来,默默打量。 “已经走了。” 许七安说道。 话音方落,太平刀突然飞起,啪嗒一下,撞在房门上,试图把它关上。 “呕” 钟璃喉咙里发出干呕的声音,体验到了一次上吊般的窒息,她缓缓的,无力的滑到。 不是说好自己经验丰富,能保护好自己的么,一个经验丰富的预言师,就不该摆出刚才的姿势许七安生气的招来太平刀,质问它为什么要欺负钟璃。 太平刀嗡嗡震颤,传来“我觉得很好玩”这样的意念。 “探索龙脉在半个月后,到时候一切真相就大白了我也可以和怀庆她们坦白了。”许七安心里想着,看向钟璃,道: “我要去一趟司天监,找采薇妹妹。” 他打算让褚采薇去找怀庆,约怀庆来许府密谈,而不是通过地书碎片。 因为事情到了这一步,他不太确定金莲道长是狼是民,昨夜约怀庆见面,就是因为这个顾虑,但怀庆拒绝见网友。 当然,他只是托褚采薇去请怀庆,其他的不会多说。 西域。 西域的天空蔚蓝澄澈,缺少云朵,大地以荒芜的平原为主,缺乏绿色植被、苍翠山峰,给人一种天地高阔的寂寥感。 阿兰陀山是佛门的圣地,是西域诸多佛国的核心,是万千佛门信徒眼里的圣地。 佛陀就是在此山了悟佛法,证得佛陀果位,开创佛门。 阿兰陀佛寺千千万,簇拥着山顶的大明王宫,时而会有梵唱从山中传来,威严浩瀚。 身为九州第一大势力,阿兰陀山在各大体系的修行者眼里,是禁地中的禁地。而在佛门信徒眼里,阿兰陀山是朝圣之地。 平原上,时而能看见披着简单长袍,肩上搭着汗巾,皮肤黝黑的西域人,九步一叩首,向着心目中的圣地而去。 面目模糊,存在感也模糊的白衣术士,伫立在一颗树荫下,遥望着不远处的阿兰陀山。 “你来阿兰陀作甚?” 轻柔悦耳的声音传来,是女子最动人的声线。 白衣术士身前,出现一位白衣菩萨,她裙摆层叠,拖曳在地,没有如佛门僧人那样剃尽烦恼丝,青丝随意披散,在风中抚动。 她有着典型的西域人种特色,五官立体,眼睛是罕见的琉璃色。 白衣,潇洒不羁,倾国倾城。 赤脚,一双玉足,不惹纤毫尘埃。 白衣术士遥望着阿兰陀,对近在咫尺的女子菩萨视若无睹,感慨道:“京城斗法之后,西域气运便松动了,不是好事啊。” 女子菩萨琉璃眸子不掺杂情感,冷漠疏离,声音轻柔悦耳: “度厄从京城带回了大乘佛法,于阿兰陀论道半载,选择信仰大乘佛法的教徒越来越多,他将度己佛法贬为小乘佛法,佛门分裂在即。” 白衣术士笑道:“那京城里的小贼,不当人子啊。” 般若菩萨语气依旧软濡,悦耳,道:“度厄欲迎回此子,奉为佛子。广贤欣然,伽罗树不悦。” 白衣术士问道:“佛陀是何想法?” 女子菩萨审视他一眼,语气转冷淡:“佛陀沉眠已有五百年。” 白衣术士点了点头,切入正题:“我此番前来,是想向佛门借一神器。” 女子菩萨琉璃色的眸子,不喜不悲的望着他。 “先别急着拒绝,听听我的条件。”白衣术士笑道: “我用一个消息与你们交换。” 女子菩萨默然。 白衣术士嘴角笑容扩大,缓缓道:“我知道桑泊底下的封印物在哪里。” 午膳后,怀庆乘坐普通的马车,缓缓停靠在许府门外。 车夫从马车底抽出木凳,迎接公主殿下,踩着凳子下车后,怀庆眉头猛的一皱,察觉到了来自隐秘处的窥探。 父皇一直派人暗中监控着许府怀庆不动声色的进了许府。 没有惊动许府的女眷,在门房老张的带领下,她进了内院,许七安就坐在内院的石桌上,笑眯眯的朝她颔首。 怀庆颔首回应,随着他进了房间。 秋潭般的明眸扫了一眼,发现李妙真也在他房间里。 “我让钟璃布置了一个隔绝声音的小阵法,毕竟我们接下来要谈的事,不能让外人听见。”许七安在书桌后坐下,笑道: “对吧,殿下,或者说,一号!” 怀庆素来清冷的脸庞,陡然间僵硬,瞳孔呈现轻微的收缩。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两百二十六章 各方(大章) 这一刻,怀庆感觉脑海“轰”的一震,有一种自己隐藏最深的秘密,被人无情戳破的慌张感,从而泛起轻微的手足无措。 他,他知道我是一号,早知道我的身份了?! 他这几天不停的私底下找我传书,几次三番想要约我见面,而我严厉拒绝,他,他当时是怎么想的,一定心里暗笑,不,甚至是直接笑出声 他不但知道我的身份,还当着李妙真的面公布 皇长女清丽脱俗的俏脸都僵住了,微微睁大眸子,以她的心机城府,这是极为差劲的表现。 李妙真双眼立刻瞪起,小嘴长的能塞进鸡蛋,她委实没想到会听到如此劲爆的消息。 一号是怀庆,是皇室的公主,是元景帝的皇长女?! 震惊过后,李妙真想起了自己在天地会内部的口头禅:“我要刺死元景帝”、“元景帝死了吗?”、“元景帝啥时候死呀!” 天宗圣女头皮一点点发麻,脖颈凸起一层层鸡皮疙瘩,产生了想冲出房间,跳进井里的冲动。 尴尬让她险些无地自容。 怀庆眸子闪烁一下,恢复了清冷镇定,淡淡道:“什么时候知道的,云鹿书院学子,许公子。” 怀庆真是老阴阳人了!许七安表情也微一僵,咳嗽一声,不动声色道: “也就近期的事,嗯,比如殿下聪明绝顶,指使临安去文渊阁借书。” 说话的时候,许七安看了一眼身侧的李妙真,心说真好啊,大家一起社死。 怀庆点点头,脸色平静:“许公子果然聪慧,不愧是饱读圣贤书的读书人,不比你那个云州时一人独挡八千叛军的大哥差。” 许七安缓缓点头:“过奖过奖? 殿下才是天地会最聪明的人? 以借秋猎图为由,勾起临安狩猎的兴趣? 把自己隐藏的极好。。” 怀庆面无表情道:“许公子这么厉害? 其他人知道吗。” “别,别说了”李妙真默默捂脸。 许七安和怀庆同时沉默? 板着脸不说话。 只要我们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许七安看了眼面色如常? 波澜不惊的皇长女? 心里嘀咕了几句: 要不是刚才看你人都呆了,我还真以为你没有羞耻心,问心无愧呢 李妙真清了清嗓子,看了看他们? 提议道:“今天的事? 只限于我们三人知道,如何?” “我没意见。”许七安“沉稳”的点头。 妙真好助攻! 怀庆颔首,轻飘飘看他一眼,道:“还有谁知道你的身份?” 许七安回答:“没有了,就你们两个。” 自动忽略丽娜。 又沉默片刻? 怀庆把话题带回正途,道:“案子已经查明白了?” 许七安“嗯”了一声? “在此之前,你们俩回答我一个问题? 殿下,你是不是六年前得到的地书碎片?” 怀庆怔了怔? 没有反驳。 许七安又问:“妙真? 你是金莲道长去天宗时? 给你的地书碎片吧。” 李妙真难掩惊讶:“你怎么知道?” 我的推测没有错,对上了许七安吐出一口气,道:“我确实查清楚案子了,首先要告诉你们一件事,金莲道长,就是地宗道首。” 怀庆和李妙真表情,瞬间凝固。 怀庆脸色透着郑重,严肃无比,一字一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地宗道首入魔了,但并没有完全堕入,善念分裂而出,成为了金莲道长。妙真你应该还记得,守护莲子时,金莲道长一人缠住了黑莲,并与他的那一缕魔念纠缠。”许七安看向天宗圣女。 李妙真蹙眉:“我当时确实有过困惑,纵使是一缕魔念,那也是二品渡劫期的魔念,金莲道长连三品都不是,如何抗衡?只是” 只是你懒得去动脑筋!许七安心里吐槽。 如果怀庆当时在场,估计就会思忖出更多的东西,可惜怀庆是个弱鸡,没有修为。 许七安没有停顿,把自己和洛玉衡的推测,原原本本的复述给两人听,这段复述里,洛玉衡深藏功与名,没有出现。 他不好把自己和国师私底下的交情说出来,除非国师允许。 过程中,怀庆脸色变幻极大,错愕、愤怒、阴沉到最后面沉似水,一言不发,仿佛失去了语言功能。 李妙真的表情凝固成:瞪眼张嘴。宛如固化的人偶手办。 地宗道首当年看似正常,实则有了入魔的征兆,淮王和元景在南苑遇见他,于是被污染了,变成了看似正常,实则心理扭曲的疯子。 所以淮王为了一己之私,屠城炼丹。 所以元景帝明知道气运加身不得长生,偏偏就是不信邪。 正常人不会这么干,但如果是心态扭曲的半疯之人呢? “原来,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金莲道长啊”李妙真以一种叹息般的语气,喃喃道。 “所以,你那天约我私下见面,而不是用地书传信,是害怕被金莲道长看见,你不信任金莲道长。”怀庆低声道。 “是,我不能确定金莲道长知不知道这些事,我,我有些不相信他了。”许七安叹口气。 怀庆点头,换谁都会这样,原以为是值得信任的前辈,结果发现是一切的罪魁祸首。 “龙脉地底的异常,会是金莲道长的另一具化身吗?”李妙真问道。 可恶,我竟然完全没有推理出案子的真相,落后许七安这么多,都是因为他不和我分享线索天宗圣女给自己挽尊。 “不知道,半个月后,我会再次探索龙脉,这一次会有结果。”许七安没有解释为什么这次会有结果。 李妙真和怀庆便没有多问。 “所以,魂丹其实是地底龙脉里的那尊需要,父皇这些年炼的丹药,也是如此?”怀庆沉吟道。 “应该是的。”许七安说。 犹豫了一下,她问道:“父皇还能,还能清除污染么?” 许七安说道:“首先我们要明白污染的本质是什么,如果一个人的本性转变了,那就很难恢复。如果他是被控制了,那金莲道长或许有办法。” 前者是自己变坏了,整个人的本性已经坏掉,很难再恢复。后者,则只需要解除控制就能恢复。 李妙真闻言,插嘴道:“不,即使本性坏了,如果佛门高僧能够帮忙,便能让元景明心见性,恢复本真。” 怀庆眼眸微亮。 “对了,这些事要告诉丽娜吗。”飞燕女侠问道。 “告诉她干什么?”许七安反问。 怀庆没说话,但看李妙真的目光,也在表达同一个意思。 “打架的时候喊上她就好了,动脑子的事不必,不要为难人家。”许七安说道。 有道理!李妙真缓缓点头。 约定好半个月后等待情况,许七安把怀庆送出府。 临走前,怀庆压低声音,说道:“半个月后,如果一切真相揭开,你就不用离开京城了。” 诸公和监正一定会想尽办法解决父皇“半疯”的问题。 舍不得我吗许七安笑了笑,没有应答。 顿了顿,怀庆又道:“这段期间,我会重新复盘所有线索,有问题我会通知你。” 说完,她登上马车,驶离街道。 残破的城头,瓮城内。 大奉的高级将领们齐聚一堂,激烈争吵。 魏渊充耳不闻,站在堪舆图前,沉吟不语。 距离击破定关城,已经过去一旬,在魏渊的带领下,大军攻城拔寨,像一把尖刀,刺入炎国腹地。 现在已经攻下整整七座城池,挺进数百里,如今身处的城池叫须城,是炎国都城最后一道关隘。 只差一步,就能打到炎国的国都,一旬,魏渊只用一旬时间,就把这个号称险关无数的国家,打的丢盔弃甲。 对于炎国国都,打,还是不打,军队的将领里,出现了严重的分歧。 因为大奉军队陷入了极度窘迫的地步,缺粮! “为什么粮草还没有来,按照之前的部署,三天前,第一批粮草就该到了。不能再打了,战线拖的太长,我们的补给线已经断了。没有粮草,没有火炮,没有弩箭,怎么打?” 一位青年将领站起身,脸色严峻,道:“从定关城到须城,我们折损了过半的士卒。而炎国都城两面环山,单凭我们现在的兵力,根本啃不下。不出意外的话,炎国国都必定有一位三品巫师坐镇。” 这位青年将领叫赵婴,出身禁军,四品高手,是大奉青壮派中的佼佼者。 他主张撤退,是保守派的领袖。 激进派则以南宫倩柔为首,主张一鼓作气,攻下炎国。 “往东北再进六十里,就是炎国国都,攻下须城后,我们的粮草和炮弹有了补充,完全能再撑一场战役。”南宫倩柔淡淡道: “我们能打到这里,靠的就是“兵贵神速”四个字,一旦撤退,就等于给了炎国喘息的机会。但若是攻下炎都,军备和粮草就能得以补充。” 能获得如此大的胜利,全赖义父近乎孤注一掷的速战速决,打垮了炎军的气势。而今奉军气势如虹,正该一鼓作气。 一旦退去,这股无敌之势消退,面对炎国国都这样险峻雄城,面对康国的援兵,想打赢就难了。 赵婴恶狠狠的盯着南宫倩柔,沉声道: “兵贵神速,不适用于炎都,炎都两面环山,易守难攻,山中驻扎着飞兽军,远非其他城池可比。另外,我们连屠了七座城,这一路来,百姓也好,江湖人士也罢,还有溃败的炎国士兵,都在往炎都逃。 “城破,所有人就要死,这是他们的共识。如今炎都必定众志成城,死守城池。我们的兵力啃不下。而一旦我们攻城中损失惨重,就是对方反扑的时候,恐有全军覆没的危机。 “不如暂且先退,休养生息,补充了粮草和军备,重新再来。” 炎都易守难攻,在座的大部分将领都没有信心,所以在场的保守派,比主战派更多。 之所以还在争执,无非是对魏渊还抱有期望。 “休整一夜,明日出发,军临城下。”魏渊指了指地图上,炎国的国都。 争执声平息。 六十里外,炎国的国都建在一座巨大的山谷间。连绵三百丈的巍峨城墙,将两座山峰连接。 山峰陡峭险峻,城墙巍峨高大,辅以火炮、床弩、滚石等守城军备,堪称固若金汤。任何一位军事家见到这座雄城,都会叹为观止。 纵观历史,炎国建都以来,一千四百多年,这座城市只破过一次,那是大周最鼎盛时期,大周皇室的一位亲王,合道武夫,二品,率军攻入炎都。 炎国史料记载,那一战非常惨烈,巫神教死了一名雨师(二品),一名灵慧(三品),最后是巫神亲自出手,灭杀了那名巅峰的二品亲王。 这不是炎都的防御不行,而是对方的战力,已经站在九州之巅。 国都,宫殿。 炎国的国君努尔赫加尽管已经头发花白,身材依旧魁梧,这位国君天赋极强,年少时走武夫路线,四品巅峰后,再无寸进。 而后转修巫师体系,四品后,再次进入瓶颈。 双体系是极少见的,并非不同体系会产生排斥,而是因为修行困难,专注于一条体系,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年过五旬的努尔赫加已经无缘三品,不管是武夫体系,还是巫师体系。 他倒也不觉得可惜,三品高手罕见如凤毛麟角,修不成是常态。而他这样的双体系,单体战斗力,比任何体系的四品都要强。 努尔赫加坐在王位上,听着臣子们激烈的讨论。 炎国高层没有因为魏渊的强势而沮丧、愤怒,早就做好吃大败仗的心理准备。 “魏渊已经攻下须城,明日就会兵临城下。” “他怎么做到在短短一旬内,连破七城的。” “国都能守住吗?” 大殿内,气氛有些凝重,炎国的大臣们脸色严峻,如临大敌。 这一刻,部分老臣们仿佛又回到了山海关战役,回想起了被魏渊支配的恐惧和耻辱。 “根据挈狗斥候传回来的消息,奉军的兵力最多只剩五万,魏渊再怎么用兵如神,想凭五万军队破国都,千难万难。” “如今城内上下,万众一心,守军、军备、粮草充足。大不了和魏阉拼了。” “” 努尔赫加忍不住看向了身侧,裹着不袍,戴着兜帽,手握镶嵌宝石金杖的老者,恭声道:“伊尔布国师,您有什么看法?” 东北三国,每一国都有一位三品灵慧充当国师,平日里不会参与政务,但地位比一国之君要高,因为他们代表了总坛,代表了巫神教。 在楚州侥幸捡回一命的伊尔布,手握金杖,沉声道:“康国五万大军,已经进入炎国境内,最多五天,便能与我等形成合围之势。” 努尔赫加沉吟着点头:“炎都屹立一千多年,经历过不少战火,只破过一次,魏渊想破城,短期内做不到。但对于现在的奉军而言,时间至关重要。他们粮草不足了。” 殿内群臣缓缓点头: “甚至,只需要康国军队切断他们的粮草补给路线,我们守住城,不出三日,就能让魏渊退兵。” “这一战,看魏渊他怎么打。” 伊尔布目光穿过殿门,望向外面的蔚蓝天空。 连屠七城,削我巫神教气运,剑指巫神魏渊,你以为自己智计无双,以为去年的一切部署滴水不漏,呵,殊不知我们等的就是你。 十万不到的兵力就想打到总坛,痴人说梦。 残破的城头,魏渊披着深青色大氅,鸟瞰下方,大奉士卒推着平板车,把一具具尸体丢入深坑,丢入火把。 浓烟升起,夹杂着血肉燃烧的臭味。 付之一炬的,既有炎国士卒和百姓,也有大奉自己的士卒。 短短一旬时间,大奉军对折损将领、士卒超过三万。 士兵们沉默的行动着,连日来的战争,血与火的洗礼,让士卒们变的沉默,骁勇之气隐藏在这股沉默之中。 南宫倩柔来到魏渊身后,低声道:“义父,此役后,青史之上,您难逃骂名。” 连屠七城,血染数百里,在南宫倩柔看来,坑杀降卒无可厚非,大奉军是深入敌腹的孤军,不杀降卒,反受其累。 既要顾虑降卒造反,又多了一张张吃饭的嘴,消耗粮草。 但杀戮百姓,乃兵家大忌,何况连屠七城。即使凯旋回朝,也会被那些卫道士口诛笔伐。 出兵以来,大奉那边的粮草就没来过,这一路烧杀劫掠,以战养战,搜刮的全是炎国的粮草和军备。 这不是一个好的现象。 那些新生代的将领只道是义父独特的带兵模式,接连尝到甜头后,兴奋不已。但现在,也渐渐意识到不对劲了。 所以新生代将领选择撤回。 新生代将领尚且如此,何况是南宫倩柔这些跟随魏渊十几二十年的老人。 “不会有粮草了。” 魏渊笑容一如既往的温和,语气平淡如初:“我们带来多少粮草,就只有粮草。大奉不会再给哪怕一粒粮。” “谁敢断粮?”南宫倩柔杀气四溢。 “整个大奉,还能有谁。”魏渊笑着反问。 南宫倩柔瞳孔剧烈收缩。 “我知道你是想一鼓作气拿下炎都,而后鸠占鹊巢,利用这个险关对付康国援兵,与荆襄豫三州的援兵合围康国援兵。可惜啊,炎都是块难啃的骨头,我们啃不动了。我把三州所有兵力调到别处了。” 魏渊表情不变,望着熊熊燃烧,舔舐尸堆的火焰,淡淡道:“明日大军推进五十里,与炎都对峙三日。三日之后,你带着一万重骑离开,其他人不用管,他们得留在这里。” 说着,他从怀里取出两个锦囊,一紫一红。 “三天后,打开紫色锦囊,它会告诉你去哪。到达目的地后,打开红色锦囊,它会告诉你以后怎么做。” 落日的余晖中,许新年指挥着士卒焚烧尸体,解剖战马,他们刚打赢一场小规模战役。 全歼敌军八百,自损一千,已经是很喜人的胜利了。 自那晚遭遇袭击,已经过去数天,那场大规模袭击冲散了妖蛮、大奉三方联军。 靖国大军当机立断,分兵,追杀! 这几天里,许新年更深刻的领悟到战争的残酷,也见识到火甲军的骁勇。更见识到巫师临阵唤醒尸体,化作尸兵的诡异可怕。 有重骑兵和能操纵尸体的巫师存在,大奉军完全是在用命去填,填出的胜利。 联军被冲散时,许新年和楚元缜身边只带着六百大奉士卒,这么多天过去,一路收并残军,人数扩充到了一千七百人。 现在又只剩七百人了。 焚烧完尸体,许新年安排斥候巡逻,旋即让士卒架起锅煮马肉。 士兵熟练的切割马肉,然后几人合力,挥舞刚杀完人的佩刀,将马肉剁的稀烂,这才入锅熬煮。 这是许新年想出的法子,马肉粗糙坚硬,口感极差,且不易消化,偶尔吃一顿可以,但连着几天吃马肉,士卒肠胃受不了。 屎都拉不出来。 因此许新年提议把马肉剁烂,再入锅煮烂,以此来增加口感,促进消化。 “若是没有楚兄,我们还得再死几百人,才能吃下这一波敌军。” 许新年走到楚元缜身边,摘下水囊递过去。 楚元缜咕噜噜喝了半袋,有些落寞的笑道: “年少时度过几本兵书,自以为是带兵打仗的奇才。如今上了战场才知道,自己不是那块料。倒是你,成长迅速,眼下这群士兵,哪个不服你?” 许新年笑了笑:“人各有所长,我若是没这天赋,老师也不会要求我主修兵法。我倒是明白了,战场之上,用计谋的时候终究少数。大部分时候,还得靠兵力硬拼。武夫和军备力量,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可惜只带出来三门火炮,六架车弩。” 要换成上战场前的许二郎,现在应该是昂着下巴,一脸骄傲,但虚伪的说些谦虚的话楚元缜又感慨了一声。 正说着话,一名斥候疾驰而来,高声道:“许佥事,发现一支残军,三十人。” 没有吹号角,说明是大奉军队,自己人。 许新年和楚元缜起身,前者沉吟道:“让他们过来吧。” 说罢,转头朝楚元缜苦笑:“还好还好,人不算多,口粮能保住。” 俄顷,斥候领着一支三十人的残兵赶来,这支残兵还携带了一门火炮,十几枚炮弹。 他们脸上布满了疲惫,风尘仆仆,身上甲胄破损,遍布刀痕,每个人身上都有伤口。 看起来,他们似乎刚经历过战斗不久。 看着冒热气的铁锅,嗅着肉羹的香味,两百步兵咽了口唾沫。 许新年迎了上去,道:“谁职务最高,上前说话。” 一个络腮胡汉子上前,年近四十的模样,抱拳道:“卑职雍州溪县百户所总旗,赵攀义。” 许新年颔首道:“本官定州按察司佥事,翰林院庶吉士,许新年。” 赵攀义听完,脸色一变,恶狠狠的瞪着许新年,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许新年愣了一下,脸上闪过茫然之色,皱眉道:“赵总旗留步,本官与你认识?” “不认识!”赵攀义闷声道。 不认识,我还以为自己在不知道的时候抢你媳妇了许新年心里腹诽,眉头皱的更紧: “既然不认识,赵总旗这是何故?” “说话还真文绉绉的,不愧是读书人,许平志那狗娘养的杂碎竟生了个读书种子。早听说许银锣的堂弟也在军中,没想到今儿碰上了。”赵攀义冷笑一声,道: “我是不认识你,但我认识你老子,山海关战役时,我们还是兄弟。” 你这是当兄弟的态度?许二郎震惊了。 “赵总旗与我爹有旧怨?” “没有旧怨,只是看不惯他这个忘恩负义之徒。” 赵攀义“呸”了一声,道: “山海关战役时,我和许平志是同一个队的,当时还有一个人,叫周彪。我们三人关系极好,是能把后背交给彼此的兄弟。 “山海关战役的尾声里,我们被派去阻截巫神教的尸兵,激斗中,周彪替你父亲挡了一刀,死在了战场上。许平志当时发过誓,要把周彪的老母接到京城去奉养,要把他的一双儿女养育成人。 “他娘的,老子后来才知道,这忘恩负义的东西根本没去周彪老家接人。老子是狗东西,儿子又是什么好人不成?都是坏种,我赵攀义就算饿死,死战场上,也不会吃你一口饭,喝你一口汤。呸!”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两百二十七章 消失的真相 许新年虽然经常在心里鄙夷粗鄙的父亲和大哥,但父亲就是父亲,自己鄙夷无妨,岂容外人污蔑。 所以,听到赵攀义的控诉,许新年先是在心里迅速默算自己和妹妹的年纪,确认自己是亲生的,这才勃然大怒,拂袖冷笑道: “赵攀义,你口口声声说我爹忘恩负义,有什么证据?” 山海关战役发生在21年前,自己的年龄20岁,玲月18岁,时间对不上,所以他和玲月不是周家的遗孤。 赵攀义嗤之以鼻:“人都死了21年了,有个屁的证据。但许平志忘恩负义就是忘恩负义,老子犯得着污蔑他?” 许二郎并不信,大手一挥:“来啊,给我绑了此獠。” 煮肉的士卒一直在关注这边的动静,闻言,纷纷抽出佩刀,蜂拥而来,将赵攀义等三十名士卒团团包围。 赵攀义手底下的士卒抽出刀,脸带厉色的与同袍对峙,尽管带着伤,尽管寡不敌众,但一点都不怕。 身在战场,就如身陷地狱,出征以来,与靖国骑兵轮番交战,戾气早就养出来了,没人怕死。 赵攀义压了压手,示意下属不要冲动,“呸”的吐出一口痰,不屑道:“老子不和同袍拼命,不像某人,有其父必有其子,都是忘恩负义的狗东西。” 许二郎脸色阴沉,喝道:“绑了。” 士卒们一拥而上,用刀柄敲翻赵攀义等人,五花大绑? 丢在一旁? 然后继续回去煮马肉。。 赵攀义依旧在那里骂骂咧咧,把许家祖宗十八代都骂进去了? 连带女眷。 许新年便命令手下士兵把赵攀义的嘴给塞上? 让他只能呜呜呜,不能再口吐芬芳。 “家事?” 楚元缜见他眉头紧锁? 笑着试探道。 许新年摇了摇头,目光看向不远处的地面? 迟疑着说道:“我不相信我爹会是这样的人? 但这个赵攀义的话,让我想起了一些事。所以先把他留下来。” 少年时代,大哥和娘关系不睦,让爹很头疼? 于是爹就常常说自己和大伯抵背而战? 大伯替他挡刀,死在战场上。 许二郎从小听到大的,现在,这个莫名其妙出现的周彪,就显得很不合理? 很诡异。 他看向楚元缜,道:“你似乎有办法联系我大哥?” 许二郎还挺谨慎的? 这里又没外人,直接说地书不就好了么楚元缜伸手摸出地书碎片? 问道:“你要联系宁宴么,说吧? 什么事。” 许新年惊奇的看了一眼地书碎片? 说道:“你把这里的事告诉他? 让他找我爹求证。” 话音方落,他就看见楚元缜以手代笔,在那块玉石小镜的镜面写字。 夕阳完全被地平线吞噬,天色青冥,许七安吃完晚餐,趁着天色青冥,还没彻底被夜幕笼罩,在院子里惬意的消食,陪小豆丁踢毽子。 小豆丁还不能很好的控制自己的力量,总是把毽子踢飞到外院,或者把地面踢出一个坑。 气力增长的太快了吧,她修炼力蛊部的锻体法才几个月?到底是她气运加身,还是我气运加身许七安看的都快呆住了。 “丽娜,铃音是怎么回事?进步未免太夸张了吧。” 他扭头看向坐在一旁,剥橘子吃的丽娜。 丽娜闻言,皱了皱鼻子:“我说过铃音是骨壮如牛犊,气血充沛,是修行力蛊的好苗子。你不信我的判断?” 这好苗子也太好了吧,我都快酸了许七安把毽子握在手里,看着许铃音脚下的浅坑,无奈道: “她现在还无法掌控自己的力气,一不小心就会使劲过头,修行方面,缓一缓吧。” 小豆丁是个活泼好动的孩子,又比较黏婶婶,年初去学堂念书,逢着回家,就背着小书包狂奔进厅,朝着她娘圆滚翘的蜜桃臀发起莽牛冲撞。 现在一直在家,便没有那么黏婶婶了。 保不齐哪天又出门一趟而以她现在的力量,许家说不定要多三个没妈的孩子了。 “噢!” 丽娜点头,她想起来了,铃音并不是力蛊部的孩子,力蛊部的孩子可以肆无忌惮的使用暴力,不怕伤害到家人。 而如果打坏了家里的器具、物品,还得小心父母对你肆无忌惮的使用暴力。 但铃音不行,许家都是些普通人。 许七安满意了,南疆小黑皮固然是个憨憨的姑娘,但憨憨的好处就是不娇蛮,听话懂事。 同样的问题,换成李妙真,她会说:放心,从今以后,训练强度加倍,保证在最短时间让她掌控自己力量。 换成临安:那就不学啦,咱们一起玩吧。 换成采薇:修行多无聊啊,我们来吃东西吧。 换成怀庆:你在教我做事? 这时,熟悉的心悸感传来,许七安当即抛下小豆丁和丽娜,疾步进了房间。 从枕头底下摸出地书碎片,是楚元缜对他发起了私聊的请求。 【三:楚兄,北上战事如何?】 【四:战事艰难,但还算好,各有胜负。我找你,是替二郎向你询问一件事。】 十几秒后,第二段传书过来:【四:我们遇到了一个叫赵攀义的雍州溪县总旗,自称与许家二叔在山海关战役时是好兄弟。】 【他见到许二郎就破口大骂,骂许二叔是忘恩负义之人,原因是当初赵攀义、许二叔和一个叫周彪的,三人是一个队的好兄弟,在战场中抵背而战。】 【后来,周彪为许二叔挡了一刀,死于战场,许二叔发过誓要善待对方家人,但许二叔食言了二十年里从未探望过周彪的家人。辞旧不信有这回事,所以让我传书给你,托你去问询许二叔。】 许七安几乎是用颤抖的手,写出了回复:【等我!】 收好地书碎片,他没有立刻去找二叔,而是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慢慢的喝,水喝完了,手也不颤抖了。 “吱” 打开房门,许七安面无表情的走向东厢房,敲响了透出烛光的房门。 许二叔穿着常服,走过来开门,笑呵呵道:“宁宴,有事吗?” 许七安张开嘴,又闭上,措辞了几秒,轻声问道:“二叔,你认识赵攀义么。” 许二叔明显吃了一惊,虎目微睁,错愕道:“你怎么认识我当年在山海关战役结交的兄弟,我告诉你,那可是我的过命交情的兄弟。” 许七安点点头:“后来怎么不联系了?” 许二叔摇头失笑:“你不懂,军伍生涯,天各一方,各有职责,时间久了,就淡了。” 许七安依旧点头,又问:“那你想必也认识周彪咯?” 许二叔审视着侄儿,浓眉紧皱,“你今天怎么了,为何知道赵攀义和周彪?” 许七安轻轻摇头:“二叔,你先回答我,周彪是不是战死了?” “是啊,可惜了一个兄弟。” “怎么死的?” “当年,我们被派去阻截巫神教尸兵,周彪就是死于那一场战斗。”许二叔满脸唏嘘。 “不是替你挡刀?” “瞎说什么呢,替我挡刀的是你爹。” “” 一阵萧瑟的秋风吹来,檐廊下,灯笼微微摇曳,烛光晃动,照的许七安的面容,阴晴不定。 “我知道了,谢谢二叔” 过了好久,许七安涩声说道,然后,在许二叔困惑的眼神里,慢慢的转身离开了。 许二叔目送侄儿的背影离开,返回屋中,穿着白色小衣的婶婶坐在床榻,屈着两条长腿,看着一本民间传说连环画。 连环画是专门针对一些稚童,和婶婶这样不识字的人开发的读物。 美艳丰腴的婶婶头也不抬,专心的看着连环画,道:“宁宴找你什么事,我听说你在说什么兄弟。” 许二叔皱着眉头,困惑道: “奇怪,你问了两个当初山海关战役时,与我出生入死的两个兄弟。可一个已经战死,一个远在雍州,他不应该认识才对。 “还问我周彪是不是替我挡刀了,我在战场上有这么弱么,这个给我挡刀,那个给我挡刀。” 婶婶抬起头来,黑润灵动的眸子审视着他,蹙眉道:“等等,谁来着?” “周彪,你不认识,那是我从军时的兄弟。” 婶婶摇摇头,“不,我记得他,你写家书回来的时候,似乎有提过这个人,说多亏了他你才能活下来什么的。我记得那封家书还是宁宴的母亲念给我听的。” 可惜二十年前的家书,早就没了。 许二叔脸色骤然僵住,难以置信的看着妻子,像是在看疯子。 【三:告诉二郎,确实有这个人,是二叔辜负了人家。】 发完传书,许七安把地书碎片轻轻扣在桌面,轻声道:“你先出去一下,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不远处,小塌上的钟璃小心翼翼的看他一眼,拖着绣花鞋,蹑手蹑脚的离开。 房间的门合上,许七安枯坐在桌边,很久很久,没有动弹一下,宛如雕塑。 遥远的北境,楚元缜看完传书,默然片刻,转头望向身边的许新年。 看到对方的神情,许新年心里陡然一沉,果然,便听楚元缜说道:“宁宴说,赵攀义说的是真的。” 许新年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抽出刀,走向赵攀义。 赵攀义双眼猛的瞪圆,死死盯着许新年,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他的下属们如临大敌,纷纷怒骂。 吃着肉羹的士卒也闻声看了过来。 许新年手腕反转,一刀切断绳索,随手把刀掷在一旁,深深作揖:“是我父亲不当人子,父债子偿,你想怎样,我都由你。” 赵攀义缓缓站起身,既不屑又疑惑,想不明白这小子为何态度大转变。 他嗤笑道:“许平志对不起的人不是我,你与我惺惺作态什么?” 赵攀义一口痰吐在许新年脚边,俯身捡起佩刀,给下属们解绑,准备带人离开。 “等等!” 许新年喊住,说道:“兄弟们都受了伤,饥肠辘辘,留下来包扎一下,喝一碗肉羹汤再走吧。” 见赵攀义不领情,他立刻说:“你与我爹的事,是私事,与兄弟们无关。你不能为了自己的私仇,枉顾我大奉将士的死活。” 许新年成功说动了赵攀义,他不情不愿,勉为其难的留下来,并围坐在篝火边,和同袍们分享酥烂浓香的肉羹,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许新年返回楚元缜身边,盯着他手里的玉石小镜,啧啧称奇:“你就是用这个联络我大哥的?” 楚元缜嘿了一声,洒脱的笑容:“当然,地书能在千里万里之外传书” 他笑容忽然僵住,一寸寸的扭动脖子,呆呆的看着许新年。 “怎么了?”许新年茫然道。 “你,不认识,地书碎片?”楚元缜张着嘴,一字一句的吐出。 “什么是地书碎片?”许新年依旧茫然。 噔噔噔楚元缜惊的连退数步,声音带着些许尖锐:“你不是三号?!” “三号是什么?” 啪嗒楚元缜手里的地书碎片脱手滑落,掉在地上。 夜深了,许七安从书桌边起身,打开门,左右环顾,看见钟璃抱着膝盖,靠在窗户底下,沉沉睡去。 他叹息一声,俯身,手臂穿过腿弯,把她抱了起来,手臂传来的触感圆润丰韵。 回到房间,把钟璃放在小塌上,盖上薄毯,入秋了,如果不给她盖毯子,以她的霉运光环,明早一定感冒。 “呼” 吹灭蜡烛,许七安也缩进了被窝里,倒头就睡。 困意袭来时,最后一个念头是:我好像忽略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两百二十八章 反向社死 深夜,北境的夜晚,荒凉中透着刺骨的寒冷。 侧卧在篝火边打盹的许新年定期醒来,双手按在两名士卒的肩膀,低声念诵:“热血沸腾!” 两名士卒舒服的呻吟一声,不再向之前那样蜷缩着取暖,睡梦中露出了微微的满足。 妖蛮和大奉联军被靖国重骑兵冲散,很多东西都没来得及携带,比如口粮,比如生活用品。 没有了帐篷,没有了床铺被褥,在入秋的北境,露宿是很艰苦的一件事。士卒们甚至会造成风寒,染病去世。 缺乏物资的情况下,染病就等于死亡。 所以,许二郎会在深夜里定期苏醒,为士卒们施加驱寒暖体的法术。 他已经是八品的仁者,这个境界的儒生除了体魄比常人强健,再就是掌握了言出法随的雏形。 语言就是力量! 许二郎可以在一定程度的范围里,给目标施加任何状态,或虚弱,或勇气,或减轻伤痛 所谓的一定程度,就是要保持合理性。 具体举例的话,许二郎现在的水平,只能让士兵激发潜能驱寒。。而如果是赵守院长在此,他高歌一曲:大漠美景,三月天嘞 周边的气候就会从秋季变成春季,并保持相当长的一段时间。 逐一为士卒们施加驱寒法术后,许二郎神色难掩疲惫,从怀里摸出一块肉干,用力的撕咬。 这时候,他才发现楚元缜并没有睡,这位状元郎背靠着马车而坐,脚掌陷入地面,抠出了深深的坑。 脸色也不对劲,嘶,一个大男人竟有如此复杂的表情许二郎爬起来,走过去,在楚元缜身边坐下,道: “怎么了,从刚才传书后? 你的脸色就很不对劲。” “我只是觉得? 人和人之间的信任,突然就没了” 楚元缜一脸自闭的表情? 看着许辞旧? 欲言又止一番后,低声道: “二郎啊? 我以前跟你说过很多奇怪的话,做过奇怪的事? 希望你不要介意。现在回想那些? 我就浑身冒鸡皮疙瘩,只觉得一世英名毁于一旦。” 许二郎想了想,道:“你指的是站在街边莫名其妙的冲我笑?” 楚元缜如遭雷击:“别,别说” 真相很明显? 三号就是许七安? 他一直在假冒自己的堂弟许新年,三号说,自己不希望身份暴露,所以见面时,最好不要提地书。 三号说? 我即将随军出征,地书碎片暂时交给大哥保管。 这些都是故弄玄虚骗人的? 是为了掩盖许宁宴就是三号这个事实。 但是,但是许二郎配合的也太好了。 楚元缜不甘心的问道:“你说你不知道地书碎片? 可你总觉得你对我特别,嗯? 包容。不管我说什么奇怪的话? 做什么奇怪的事? 你都毫无反应。” 很多在他当时觉得心照不宣的对话,现在想来,完全是在唱独角戏,因为二郎并不知道地书,没有那个默契。 许新年坦然道:“大哥交代过,不管你说什么奇怪的话,做什么奇怪的事,我都不要奇怪,或给你微笑,或点头,或不予理会。” 楚元缜脚掌又一次深深抠入地面。 但很快,头脑灵活的楚元缜便想到,许宁宴一直假冒他的堂弟,为了符合人设,经常在地书碎片里吹嘘“大哥”,说了很多让人仅是想一想,就头皮发麻的话。 如果许宁宴知道我知道了他的身份,尴尬的人应该是他才对! 绝对不能放过他! 楚元缜顿时露出笑容,这就很念头通达。 京城许府。 许七安感觉脑袋被人拍了一下,瞬间惊醒过来,因为有过几次类似的体验,所以没有怀疑太平刀和钟璃敲他脑瓜。 真是的,大半夜的私聊,那个王八蛋,不会又是没夜生活的怀庆吧他熟练的从枕头底下抽出地书碎片,然后起身,走到桌边,点亮蜡烛。 火色的光辉里,他坐了下来,查看传书。 【四:许七安,你就是三号对吧,你一直在骗我们。】 许七安整个人都呆住了。 楚元缜什么时候知道我的身份? 我什么时候暴露的? 他终于通过许二郎露出的破绽,看穿了我的身份? 这一刻,羞耻感宛如海潮,不,海啸,将他整个人吞没。 楚元缜传书后,就没有再说话,许七安则陷入巨大的羞耻感里,一时间失去回复的“勇气”。 过了许久,许白嫖才收敛情绪,传书回复:【不错,你是天地会内部,除金莲道长外,第一个看穿我身份的。】 不管现实里有多羞耻多尴尬,“网络”上,我依旧是睿智的,是重拳出击的。 关键是,只有这样云淡风轻的姿态,才能化解尴尬。 【四:呵,瞒的还不错,其实我早就起疑了,只是近期才完全确定。】 【三:不愧是状元郎啊。】 这两人,一个恨不得御剑回京,一剑砍了姓许的。一个羞耻的想捂脸,觉得活下去没意思了。 但都刻意的装出淡然姿态。 【三:近期发现的?】 【四:呵,两个时辰前,我问完你二叔战友的事,二郎便向我坦白了。】 二郎怎么搞的,一点都不靠谱,嗯?什么我二叔战友的事许七安皱了皱眉,传书道:【我二叔战友?】 许宁宴这个家伙,原来也不是真的毫不在意嘛,装模作样楚元缜便把周彪和赵攀义的事重新说了一遍。 哐当! 凳子倾翻的声音惊醒了钟璃,她揉了揉眼睛,抬头看去。 看见许七安疯了般的扑向书桌,研磨、提笔,奋笔疾书 大概一刻钟后,她看见许七安吹干墨迹,把纸张折叠,郑重的夹在书籍里,吐着气,喃喃道: “原来屏蔽天机的原理是这样的。” “原理是怎么样的?”钟璃竖起耳朵,小声追问。 “别问,问就是秘密。”许七安白了她一眼,“你一个专业生,好意思问我这个外行人?” 钟璃羞愧的低下头,蜷缩在毯子里,获取世界上仅存不多的温暖。 许七安吐出一口气,平复情绪,传书道:【楚兄,这件事可否为我保密?】 楚元缜传书回复:【你的身份不是秘密,没有隐瞒的必要。】 许七安仿佛看到了遥远的北境,楚元缜面带戏谑和冷笑的表情。 【三:那好吧,如果要公布的话,我希望自己来坦白。我做的确实不妥当,害得楚兄一直把辞旧当三号,并对深信不疑,说了很多错话,做了很多错事。】 【四:其实我并不在乎你身份曝光与否。】 可恶的许七安,等我回京,一剑斩了你的金身 顿了顿,楚元缜又传书说:【许二郎知道地书的事了,也知道我和恒远当初被你欺骗,对他造成极大困扰的事。】 许七安传书试探:【所以?】 我感觉很丢人,抬不起头来了,需要一个平衡我和二郎之间关系的把柄楚元缜传书:【我有些愧疚。】 【三:明白了,有空与二郎聊一聊诗,他的成名作是:天不生我许新年,大奉万古如长夜】 【四:嗯。】 安抚了状元郎,许七安回到床铺,把地书碎片塞进枕头里,然后,像条蛆一样扭来扭去。 发泄着翻江倒海的羞耻心。 我这辈子都没这么尴尬过太丢人了,我许七安的形象和面子全没了现在除了恒远,所有人都知道我的事了咦,等等,所有人都知道,但所有人都不说,我不就相当于没社死吗?! 就算大家都知道了,但每个人都在替他保守秘密,甚至掩饰,试图让其他人相信许辞旧就是三号。 这样的话,我就等于没社死。 反过来,即使将来有一天大伙摊牌,因为早就是众所周知的事,我想社死也没对象了。反倒是他们这些竭力为我掩饰、误导他人的家伙,才是真的社死。 许七安眼睛一亮。 安心了,嗯,早点睡,明天就是和小姨探索龙脉的日期了。 次日。 洗漱完毕,许七安吃完早膳,坐在屋中等待,没多久,金光穿透屋脊,却不破坏,煌煌光辉中,洛玉衡高挑玲珑的身影浮现。 她穿的还是上次见过的道袍,收束腰肢,凸显胸脯规模。 这无疑增强了她的女性魅力,增强了她作为一个女人的存在感,降低了凛然不可侵犯的仙子气场。 “国师!” 许七安笑容热忱的打招呼。 洛玉衡微微颔首,清清冷冷的“嗯”一声,道:“我带你过去。” 尽管对洛玉衡拥有充足的信心,但保守起见,他谨慎的问道:“会不会让对方发现?” “不会!” 洛玉衡语气平静,精致如雕刻的脸蛋不见表情,道:“我会掩盖住气息。” 除了武夫,各大体系都花里胡哨的,羡慕许七安露出笑容:“事不宜迟,尽早行动。” 洛玉衡点头,大袖一挥,金光卷住许七安,带着他消失在房间里。 眼睛一睁一闭,许七安就看见了平远伯府后花园的假山群,耳边传来洛玉衡充满质感的女性声线:“是这里吗?” 他应了一声,走到某一座假山前,熟稔的按动机关。 假山表面敞开一道“门”,露出一个黑黝黝的洞口。 “国师,这就是地洞。”许七安说道。 洛玉衡矜持点头,跟着他进了洞。 很快,两人来到石室,见到那座大石盘,上面刻满扭曲的,古怪的咒文。 洛玉衡站在石盘边,凝神细看,道:“土遁术造诣极高,的确像是金莲师兄的手笔。” “金莲师兄?” 许七安表达了自己的疑惑。 根据先帝起居录的反馈,金莲道长和人宗上一任道首是同辈。剑州时,lsp黑莲的分身曾口出狂言,喊洛玉衡乖侄女,要和她双修。 高挑美貌的国师,随口解释道:“三宗道首是平等的。” 从地位来说,三宗道首是平等的,所以金莲道长是她师兄。但从年纪来说,金莲和她父亲是同辈,所以,也可以是师叔? 许七安恍然的想着,手中没停,掏出地书碎片,放置在石盘上。 怀庆府,书房。 发髻高挽,垂下丝丝缕缕,显得有些慵懒的怀庆,坐在书房的软椅上,身前一张大周时期流传下来的紫犀龙檀案。 案上铺开一张纸,沾了墨汁的紫毫静静的搁在白玉笔搁上,她垂眸,望着纸面发呆。 长达一刻钟的沉默后,怀庆终于提笔,写下“贞德26年”、“污染”、“地宗道首入魔”、“楚州屠城”、“魂丹”等。 假设地宗道首是一切的罪魁祸首,许七安的推测,是合理的,站得住脚的。 目前发现的很多线索,都能逐一对应上,虽然同样有一些不合理之处,但这是因为还没有彻底查清楚。 因此会有细节对不上,比如地宗道首污染父皇和淮王的目的。 “父皇要杀恒远,是因为恒远看到了平远伯府的密道。也就是说,父皇是知道地宗道首存在的。从楚州屠城案至今,父皇一直在为地宗道首做嫁衣,为的是什么呢?” 这是怀庆觉得最不合理之处,从她的角度出发,如果没有利益的话,任何盟友关系都是不稳固的。 “除非父皇被地宗道首完全控制了朝堂上的利益纠葛,门门道道,金莲道长吃的透?” “暴露父皇、淮王和地宗道首勾结的事件是楚州屠城案,这说明楚州屠城案对他们来说很重要,而这个案子的本质是血丹和魂丹。” “魂丹很重要” 时间静静流逝,不知道过了多久,怀庆晶莹可爱的耳朵微微一动,捕捉到了远处的脚步声,朝着书房而来。 她忙把纸张揉成一团,捏在手中,拢在袖里。 静等十几秒,脚步声停在门口,传来宫女细声细气的说话:“殿下,采薇姑娘来了。” 怀庆冷淡回复:“让她进来。” 宫女退下后,褚采薇迈着欢快的步调进来,两只小手各握一只橘子,娇声道:“怀庆呀,我想吃桂花鱼。” 桂花鱼是怀庆府上大厨的绝活,独一无二,外头吃不到。 怀庆笑了笑:“好,我让人通知伙房。” 褚采薇很开心的从鹿皮腰包里摸出大包糕点,与怀庆分享美食。 她们吃着糕点喝着茶,随口闲聊片刻,怀庆语气如常的问道:“采薇,你知道魂丹吗?” “咦,近来怎么都问气魂丹这东西?” 褚采薇诧异的看着闺蜜:“前阵子许七安也来观星楼查魂丹,还问我,我怎么可能知道嘛,就带他去藏书阁了。” “魂丹有什么用?”怀庆虚心求教。 褚采薇顿时露出“算你走运”的脸色,哼哼道:“我本来是不知道的,但上次跟着许七安看过书,就知道了。” 顿了顿,她说道:“魂丹是好东西,用途广泛,增强元神、充当炼丹材料、炼制法宝、修补不健全的魂魄、培育器灵。” 修补不健全的魂魄怀庆呼吸骤然急促,失手打翻了茶盏。 :求个月票,嗯,还有正版订阅。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两百二十九章 人去楼空 灌入气机后,地书碎片亮起浑浊的微光,微光如水流动,点燃一个又一个咒文。 许七安和洛玉衡默契的跃上石盘,下一刻,浑浊的微光无声无息膨胀,吞噬了两人,带着他们消失在石室。 再次身处纯粹无光的环境里,许七安浑身悄然紧绷,如临大敌,不由的想起了上次自己无声无息“死去”的一幕。 想起了那恐怖的,沛莫能御的压力。 这时,他感觉手臂被拂尘轻轻打了一下,耳边响起洛玉衡的传音:“跟在我身后!” 拂尘又打了他一下,似乎是示意他可以跟上了。 太黑了,完全看不清啊,我要是伸手往前摸索,能不能摸到小姨的翘臀?会被当场杀死的吧他一边想着,一边缓步行走。 甬道寂静且漫长,走了长达一刻钟,许七安心里一紧,准备迎接那恐怖的呼吸声,还有泰山般沉重的威压。 然而,前方什么都没有,风平浪静。 嗯? 他不动声色,随着洛玉衡继续行走,过了几分钟,前方出现了一抹微弱,但纯净的金光。 我上次就是在这里“死亡”的,许七安心里嘀咕一声,停在原地没动。。 相信以洛玉衡的手段和修为,不需要他多此一举的提醒,真要有什么危险,小姨完全能应付。 况且这只是小姨的一道分身咦,她分身要是搞不定,那我这个真身岂不是药丸?想着想着,许七安猛的一愣。 浮想联翩之际,他忽然看见洛玉衡身上绽放出金光,明亮却不耀眼,照亮周遭黑暗。 小姨扭头,精致绝美的五官宛如金灿灿的雕像,淡淡开口:“这里没有异常,只有一个和尚。” 没有异常?!许七安再次一愣。 恐怖的威压呢,可怕的呼吸声呢? 怀着疑惑,他和洛玉衡向着那抹散发佛门气息的金光靠过去。 走的近了,他们看见前方有一间宽敞的密室? 密室的中央摆着一张石床? 一尊青铜丹炉,石床的侧边? 是一个断层的深渊。 石床上? 盘坐着一个魁梧高大的和尚,头顶悬浮着一颗金灿灿的? 拳头大小的珠子。 他闭着眼,早已没了生命迹象。 恒远大师许七安心口猛的一痛? 产生撕裂般的痛楚。 一瞬间? 脑海里浮现恒远过往的种种画面,浮现他问自己要银子时的窘迫,浮现他照料养生堂鳏寡独孤时的认真 洛玉衡盯着拳头大的珠子看了片刻,道:“舍利子? 二品罗汉凝聚的果位。” 顿了一下? 看向许七安:“他只是假死。” 只是假死许七安翻涌不息的悲伤,忽然卡住,如释重负的吐出一口气,转而问道: “舍利子是罗汉果位,但恒远他不可能是二品高手啊。” 除非恒远是隐藏的佛门二品大佬? 但这显然不可能。 洛玉衡沉吟道: “五百年前,佛门曾经在中原大兴? 想来是那个时期的高僧留下。至于他为何会有舍利子,要么他是罗汉转世? 要么是身负机缘,得到了舍利子。” 许七安皱了皱眉:“我听说罗汉是不死的。” 说完? 心里腹诽? 人家佛门的修行体系可比你道门稳定多了? 你们道门三宗完全是走了歪门邪道。 洛玉衡斜了他一眼,淡淡道: “佛门的禅师体系中,四品苦行僧是奠基之境。苦行僧要许宏愿,宏愿越大,果位越高。 “根据果位不同,便有了罗汉和菩萨的分别。果位一旦凝聚,便不能再改变。换而言之,罗汉永远是罗汉,无缘一品菩萨。 “于是,就有了转世重修之法。罗汉若想成就一品,就必须转世重修,放弃今生的一切。每一尊罗汉转世,佛门都会倾尽全力寻找,然后将他前世的舍利子植入他体内,为其护道。 “五百年前,儒家推行灭佛,逼佛门退回西域,这舍利子很可能是当年留下来的。因此,这个和尚也许是机缘巧合,得到了舍利子,并非一定是罗汉转世。” 这就是恒远的秘密,这就是金莲道长把地书碎片交给他的原因不管恒远是罗汉转世,还是机缘巧合得到舍利子,他将来的成就绝对不低舍利子有灵,护住了恒远大师,让他免于危机?许七安恍然大悟。 同时,他想到了度厄罗汉当初称他佛子。 度厄是不是怀疑他是某位罗汉转世? 他思绪飞扬间,洛玉衡伸出指头,轻轻点在舍利子上。 她用的是唤醒元神的道门秘法,不具备攻击性。 舍利子轻轻荡漾起柔和的光晕。 几秒后,许七安听见了恒远胸腔里,那颗死寂的心脏再次跳动,开始供血,又过十几秒,大和尚眼皮颤抖着睁开。 “许公子?国师?” 茫然顾盼后,恒远看见了许七安,以及散发明亮金光的洛玉衡。 “大师,你命可真大!”许七安笑了起来。 恒远刚想说话,猛的一惊,给人的感觉就像炸毛的猫道长,他霍然看向青铜丹炉方向,那里空无一人。 竖起的“猫毛”缓缓收敛,恒远轻轻吐出一口气,眉眼间轻松了许多。 恒远的反应让许七安有些悚然,他措辞片刻,将自己如何发现密道,如何求救国师,简单的说了一遍。 然后问道:“你在这里遭遇了什么?” 直到此刻,听完许七安的描述,验证了细节,恒远才相信眼前两人是真的。 当即吞回舍利子,双手合十,娓娓道来:“当日我被淮王密探带走后,他们通过平远伯府的传送法阵,把我送来了这里。这里,这里” 说到此,他露出极其惊恐的表情:“这里住着一个邪物。” 邪物?! 许七安脸色微变,脊背肌肉一根根拧起,汗毛一根根倒竖。 “他想吃了我,但因为舍利子的缘故,没有成功。可舍利子也奈何不了他,甚至,甚至迟早有一天会被他炼化。为了与他对抗,我陷入了死寂,全力催动舍利子。”恒远一脸苦大仇深。 “他长什么模样?”许七安连忙问。 “他给我的感觉,与地宗的妖道很像,眼神充满恶意,仿佛看一眼,就会随着他一起堕落。残暴、贪婪、色欲各种邪念滋生。这也是我选择进入“涅槃”状态的原因,如果不这样,我无法在和他的对抗中保持本性。”恒远心有余悸的说道。 果然是地宗道首的另一具分身!许七安下意识的看向洛玉衡,见她也在看自己,双方都露出恍然之色。 “那他人呢?” 许七安目光扫视着石室,发现一个不寻常的地方,密室是封闭的,没有通往地面的通道。 他立刻看向了石床右侧的深渊,怀疑那家伙在深渊底下。 恒远皱着眉头:“不久前,我感觉外面的压力忽然没了” 他也把目光投向了深渊。 洛玉衡轻身飞起,投入深渊中。 大概有个五分钟,洛玉衡驾驭着金光上来,许七安第一次从她眼里,从她表情里,看到极致的愤怒。 “国师?”他试探的喊道。 “下面安全。”洛玉衡没什么表情的说道。 深渊底下到底有什么东西,让她脸色如此难看?许七安怀着疑惑,征询她的意见:“我想下去看看。” 洛玉衡精致如刻的嘴角挑起冷笑:“随你。” 许七安纵身跃下深渊,做自由落地运动,十几秒后,轰的一声巨响,他把自己砸在了深渊底部。 武夫真是粗鄙啊,一点都不潇洒他心里腹诽,紧接着便听见身后传来“轰”的巨响,恒远也把自己砸下来了。 武僧同样粗鄙!许七安心里补充一句。 不知道自己被许大人嘲讽的恒远,张嘴吐出舍利子,柔和庄严的金光绽破黑暗,让两人看清了地底的景象。 许七安脸色陡然间凝固。 视线所及,遍地尸骨,头骨、肋骨、腿骨、手骨它们堆成了四个字:尸骨如山。 难以估算这里死了多少人,长年累月中,堆积出累累白骨。 这些,就是近四十年来,平远伯从京城,以及京城周边拐来的百姓。 有男有女,甚至有孩子。 他们被送进皇宫地底,龙脉之上,在这里被屠杀,被某种原因,夺去生命。 四十年,这里死了多少人啊许七安脸颊肌肉一点点抽搐,牙缝里蹦出两个字:“畜生!” 他仿佛又回到了楚州,又回到了郑兴怀记忆里,那草芥般倒下的百姓。 “阿弥陀佛” 恒远双手合十,垂头吟诵佛号,魁梧的身躯战栗不止。 以慈悲为怀的他,心底翻涌着滔天的怒意,金刚伏魔的怒意。 战栗不是因为恐惧,而是愤怒。 很久之后,许七安把激荡的情绪平复,望向了一处没有被尸骨掩盖的地方,那是一块巨大的石盘,雕刻扭曲古怪的符文。 这座传送阵法,就是唯一通往外界的路? 地宗道首通过它离开了? 为什么离开,为什么选择在这个时候离开是我上一次的探索,惊动了对方? “国师。” 他抬头喊道。 头顶金光降落,洛玉衡悬在半空,低头俯瞰着他们,俯瞰深渊,俯瞰白骨如山。 洛玉衡淡淡道:“你上次进来可能惊动了他,让他选择离开,把地书丢过去,我传送到那一端查看情况。你们现在回去,到平远伯府等我。” 阵法的那一头,可能是陷阱。 她索性是一具分身,没了便没了,不介意充当炮灰,只要及时切断本体与分身的联系,就能规避地宗道首的污染。 许七安取出地书碎片,操纵气机,把它送到石盘上,而后隔空灌入气机。 浑浊微光亮起,点亮符文,开启了传送阵。 洛玉衡化作一道金光,投向传送阵,触及到微光后,身体骤然消失,被传送到了阵法连接的另一端。 许七安召回地书碎片,与恒远迅速撤离了密室,在甬道中狂奔,然后传送回平远伯府。 两人离开石室,走出假山,趁着有时间,许七安向恒远讲述了元景帝和地宗道首的“关系”,讲述了那一桩隐秘的大案。 也告诉他金莲道长就是地宗道首的善念。 恒远半晌无话,长叹道:“原来如此,贫僧到日就觉得奇怪,金莲道长竟能纠缠一位二品高手的魔念。嗯,许大人怎么会有地书碎片?” 许七安脸色如常:“二郎去北境打仗了,三号地书碎片暂时交给我保管。” 恒远大师,你是我最后的倔强了 对许大人无比信任的恒远点点头,没有丝毫怀疑。 在后花园等待许久,直到一抹常人不可见的金光飞来,降临在假山上。 洛玉衡站在假山上,轻轻摇头:“那边是内城一座无人的宅院。” 无人宅院?另一头不是皇宫,而是一座无人宅院? 许七安陷入了沉默。 地宗道首已经走了,这走的太果断了吧,他去了哪里?仅仅是被我惊动,就吓的逃走了? 还是,去了皇宫? 监正呢?监正知不知道他走了,监正会坐视他进皇宫? 洛玉衡见他久久不语,问道:“线索又断了?” 许七安摇摇头,又点点头:“地宗道首的分身想必是撤离了,也许我第一次探索时,便已经惊动他。但我想不明白的是,他走的太仓促,藏身地点没有很好的处理。” 恒远皱眉道:“也许对地宗道首来说,目的已经达到,京城怎样,已经与他无关?” 许七安看向他:“你怎么知道他目的达到了?不过,如果地宗道首对元景帝的处境毫不在意的话,那他确实可以走的很潇洒。” 许七安搓了搓脸,吐出一口浊气:“不管了,我直接找监正吧。” 地宗道首离开,这案子再没有线索了,虽然没有地宗道首的亲口承认,他的推测终究只是推测,但这些不重要。 地底下的累累白骨才是重要铁证。 魏公不再,这事儿只能找监正处理。就怕监正和上次一样,不见他。 “现在想想,监正是知道这些事的,不然哪这么巧,我上次要去探索龙脉,他就正好不想见我。但我不明白他为何冷眼旁观?”他低声说。 洛玉衡蹙眉道:“确实不合常理。” 许七安刚想说话,便觉后脑勺被人拍了一巴掌,他一边揉了揉脑袋,一边摸出地书碎片。 一号地书碎片朝三号发起私聊。 真想一巴掌怼回去,扇女神后脑勺是什么感觉他腹诽着选择接受。 【一:我在许府,速回。】 【三:什么事?对了,我把恒远救出来了。】 怀庆半天没反应,过了好久,才带着疑惑的传书道:【平安无事?】 她指的是,平安无事的就把人救出来了? 【三:确实没什么危险,详情面谈。对了,你找我什么事。】 【一:你这案子有问题,回府再谈。】 :这一谈就是九个小时。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两百三十章 部分真相 “国师,我们先回去吧,等有新的进展,我再通知您,请您” 许七安还没说完,就看见国师化作金光遁走,他表情顿时凝固,“请您送我们回去”再也没能吐出来。 好歹送我们回去啊,我小母马没带呢! 他心里吐槽,旋即看向身边的恒远嗯,幸亏没带小母马。 两人翻出伯爵府的高墙,四下无人,迅速离开,进入大街汇入人流。 行至街口,永安街的牌坊下,日晷显示的时间是辰时四刻(早上八点)。 京城每一条主干道的街口,都立着巨大的牌坊,牌坊边则立着日晷,专门给百姓看时间的。 “半小时左右才能回家,希望怀庆不要等急了。”许七安心里嘀咕。 在京城,不管白天黑夜,飞檐走壁都是不被允许的。 许七安也不想太惹人注目,他现在的声望,还是低调点好,不然会引来路人的狂热追捧,造成混乱。 好在他不穿银锣的差服,老百姓们不会注意到他,大部分时候,其实人只能记住一些明显的特征,比如许七安前世硬盘里的文化瑰宝们,穿了衣服他就认不出来。。 再说京城人口两百多万,不可能每个人都那么幸运,有幸一睹许银锣的英姿。 很多人压根没见过许银锣真人。 走着走着,许七安突然僵住,然后脸色如常的看向恒远,道:“大师,你被困地底月余,还是回养生堂看看老人孩子吧。” 恒远点点头:“他们近来可好?” 许七安坦然道:“我虽没去看过,但一直有派人送银子和居家用品。” 恒远双手合十,躬身行礼:“许大人是贫僧见过的? 最有善心之人? 贫僧为结交许大人而欣喜。” 许七安还了一礼,也很欣喜? 能被一位身怀罗汉果位的大师崇拜? 将来受益匪浅。 惊才绝艳的楚元缜,侠肝义胆的天宗圣女? 天赋超绝力大无穷的丽娜,身怀罗汉果位的恒远? 以及才智无双的皇长女怀庆。 最多十年? 天地会成员或许会成为九州巅峰的势力。 嗯,七号八号暂时没有出现,希望不要让人失望。 人流熙熙攘攘,目送恒远离开? 许七安松了口气? 恒远要是跟着他回许府,怀庆是一号的身份就藏不住。 那以怀庆的性格,大家就一起死吧。 许府。 怀庆坐在厅内,等的有些不耐,身为主母的婶婶迫于皇长女强大的气场和身份? 陪了一会儿,就借口身子不适? 回房去了。 许玲月则是被李妙真挡回去,虽然许家大小姐比她娘更有担当? 可接下来要谈的事,涉及到机密? 不好让她旁听。 李妙真对于怀庆自称案件有重大疑点的事? 保持怀疑态度。她自认为推理能力仅在许七安之下? 是天地会第二号查案担当。 终于,她们看见许七安进了院子,穿过青石板铺设的走到,迈入厅内。 身为主人的许七安看了眼两位的两张椅子,分别坐着怀庆和李妙真,只好坐在下方的客位,看向皇长女: “你发现了什么?” 怀庆有几秒的措辞,嗓音清亮:“你怎么确认地宗道首是一气化三清。” 这还需要确认么?许七安愣了一下,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怀庆又看向李妙真,询问道:“道门的法术,能否让人做到分裂元神,但不一定是化作三个人。” 这种问题,李妙真不需要思考,说道: “一气化三清是元神领域最巅峰的法术。它能让一个人,分裂成三个人,且都拥有独立意识,即是单独的人,也可以三者合一。 “若只是元神分裂,修出阴神的人都可以做到。但分裂的元神是残缺的,不完整的,与一气化三清不能比。” 怀庆对这个回答很满意,转而看向许七安,秋水明眸灼灼逼人: “你说过金莲道长是残魂,这符合元神分裂的情况。地宗道首也许只是分出了善念和恶念,所谓的一气化三清,仅是你的推测,并没有证据。” 许七安皱了皱眉,保持着语气沉稳,分析道: “或许,地宗道首分化出的三人已经割裂。嗯,这是必然的,不然金莲道长早被黑莲找到。” 李妙真说道:“一气化三清也可以是独立的,不存在联系的三个人,并不是非要割裂才行。” 许七安顿时语塞,他想起先帝起居录里,地宗道首对一气化三清的注解。 一人三者,说的就是这个情况。 可以是完全独立的三个人。 怀庆继续说:“还有一点,你说过,楚州屠城案中,淮王得血丹,父皇得魂丹。但魂丹的效果,根本不足以让父皇冒天下之大不韪。” “是,我正是因为这个,才开始调查元景。”许七安颔首。 “我问过采薇,了解了魂丹的功效。发现修补残魂是它最强功效,其余作用,都无法与之相比。可是,如果地宗道首真的一气化三清,那元神绝对不可能残缺。 “我说的再明白一些,一位道门二品的高手,难道驾驭不住一气化三清之术?” 许七安一愣,迅速审视了一遍自己的推理,结合怀庆的话: 我陷入思维误区了,在怀疑地宗道首另一具分身可能藏在龙脉中后,我就把魂丹的线索对接起来,自然而然的认为地宗道首炼制魂丹是为了补全不完整的魂魄但我忽略了二品道士的位格,地宗道首一气化三清,怎么可能会分魂残缺但金莲道长确实是残魂 纷乱的念头如走马灯般闪过,许七安吞了口唾沫,吐息道: “这确实是一个不合理之处,但与我怀疑地宗道首一样,你的怀疑,同样只是怀疑,没有切实证据。” 怀庆颔首,秋波流转,看了一眼这位被誉为传奇人物的银锣,道: “还有一个疑点,嗯,我认为的疑点诱拐人口是从贞德26年开始的,这是你查出来的。” 许七安沉吟一下:“即使当时在位的是先帝,但元景作为太子,他一样有能力在皇宫里,暗中开辟密室。” 怀庆缓缓摇头,“我想说的是,当时的平远伯还很年轻,非常年轻,他正处于蓬勃向上的阶段。他暗中组建人牙子组织,为父皇做着见不得光的勾当。这里面,肯定会有利益交易。 “可后来父皇登基称帝,平远伯依旧是平远伯,不管是爵位还是官位,都没有更进一步。而这不是平远伯没有野心,他为了获取更大的权力,联合梁党暗害平阳郡主,就是最好的证据。 “你觉得这合理吗?换成你是平远伯,你甘心吗?你为太子做着见不得光的勾当,而太子登基后,你依旧原地踏步二十多年。” 厅内陷入了死寂。 气氛悄然变的沉重,虽然李妙真听的一知半解,没有完全意会,但她也能意识到案子似乎出现了反转。怀庆说的很有道理,而许七安也没反对。 怀庆主动打破沉寂,问道:“你在地底龙脉处有什么发现?” 许七安便把救出恒远的经过说了出来。 “所以,龙脉之上确实藏着一个可怕的存在,但,又不是地宗道首?”李妙真看一眼怀庆,又看一眼许七安: “那会是谁呢?” 怀庆摇头:“不,现在还不能确定那人不是地宗道首,哪怕魂丹不是给了地宗道首,哪怕平远伯这里存在疑点,我们仍然无法肯定龙脉里的那位存在不是地宗道首。” 许七安想了想,捏着眉心,道:“想要确认,倒也简单。恒远见过那家伙,而我和妙真见过黑莲。把画像画出来,给恒远辨认便知。” 李妙真和怀庆眼睛一亮。 许七安和李妙真同时说道:“我不会丹青。” 对此,怀庆当仁不让。 三人离开内厅,进了房间,许七安殷勤的倒水研墨,铺开纸张,压上白玉镇纸。 怀庆一手拢袖,一手提笔,悬于纸上,抬头扫了一眼李妙真和许七安:“他长什么样?” 他是一半人一半鱼的美人鱼,不是左右,也不是上下,有头有丁丁许七安描述道:“脸型偏瘦,鼻子很高” 在他的描述,李妙真的补充下,怀庆连画四五张画像,最后画出一个与地宗道首有七八分相似的老者。 “可以了。” 许七安抓起纸张,抖手,用气机蒸干墨迹,一边把画像卷好,一边低声说:“再画一张,那个人你应该不陌生。” 怀庆沉默了一下,铺开纸张,画了第二张画像。 望着许七安匆匆离开的身影,李妙真蹙眉问道:“你画的第二个人是谁?” 怀庆不答,脸色阴沉且凝重。 东城,养生堂。 恒远探望过每一位老人和孩子,包括那个披着狗皮的可怜孩子,他回到自己的房间,开始收拾东西。 不多,两件僧袍,几本佛经罢了。 出家人孑然一身,行礼不过三两样。 他不能继续留在这里,元景帝迟早会再来的,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离开这里,和老人孩子们切断联系,才能更好保护他们。 老吏员站在房门口,颤巍巍的,满脸悲伤。 “我暂时不会离开京城,打算去许府住一阵子,既是有一个较为安全庇护所,同时也能增强许府的防卫力量。楚州屠城案后,他的处境就变的异常糟糕了这期间,我会定期回来看看。” 恒远折叠着僧衣,语气温和:“银子方面不用担心,许大人是心善之人,会承担养生堂的开支。” 事实上,他也是这么做的。 老吏员不停的点头,伤感道:“大师,你要保证啊,不必回来了。我们都不希望你再出事。” 恒远收拾完行礼,掠过老吏员,走出房间。 院子里,八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或被孩子搀扶,或拄着拐杖,齐聚在一起。 十二个孩子也到齐了,除了后院那个已经无法走路的孩子 孩子们仰着还算干净的脸蛋,一双双纯真明亮的眼睛,无声的望着恒远。 “我们来送送大师。” 一位老人开口说道:“走吧,别再回来了,你帮了我们太多,不能再连累你了。” 孩子们含泪不说话。 恒远沉默的合十,行了一礼。 再抬头时,恰好看见许七安从养生堂大门进来,步履匆匆。 “许大人?” 恒远迎了上去,又惊喜又诧异。 “恒远大师,你见过地底那位存在,对吧!” 见恒远点头,许七安展开黑莲的画像,目光灼灼的盯着对方:“是他吗?” 恒远凝神辨认片刻,摇头道:“不是他!” 不是他对了,恒远也见过黑莲的,他也参与过剑州的莲子争斗,如果是黑莲,当时在地底时,他就应该指出来,我又忽略了这个细节嗯,也有可能是那具分身的容貌与黑莲道长不同,毕竟金莲和黑莲长的就不一样 许七安抖手,将黑莲的画像燃掉,他展开怀庆画的第二张画像,语气古怪的问道:“是,是他吗?” 恒远脸色顿时凝重,沉声道:“你怎么有他画像,就是此人。” 这许七安瞳孔一下变大,莫名有了种汗毛耸立,脊背发凉的感觉。 先帝! 怀庆画的是先帝! 地底龙脉里的那位存在是先帝!! 此刻,许七安的真实感受是既荒诞,又合理,既震惊,又不震惊。 怀庆指出两个疑点后,他对先帝就有怀疑了,这才让怀庆画第二张图像,而怀庆果真画了先帝的画像,意味着怀庆也怀疑先帝。 “原来当年地宗道首污染的,不是淮王和元景,而是先帝对,先帝多次提及一气化三清,提及长生,他才是对长生有执念的人。” 许七安缓缓走到石桌边,坐下,一个又一个细节在脑海里翻涌不息。 “一气化三清,三者一人,三者三人,一人三者。一人可以是三者,先帝可以是先帝,也可以是淮王,更可以是元景。” “原来他们父子三人是同一个人,所以多疑的元景对淮王推心置腹,赐他镇国剑,赐他大奉第一美人,展现出不符合帝王心术的信任。” “我想起来了,王妃有一次曾经说过,元景初见她时,对她的美色展露出极度的痴迷(详情见本卷第164章)难怪他会愿意把王妃送给淮王,如果淮王也是他自己呢?” “这样一来,当年南苑的事件,淮王和元景就算没死,也出了问题,或被控制,或被地宗道首污染,再之后,他们被先帝同化夺舍,成为了一个人,这就是一人三者的秘密。这就是当初地宗道首告诉先帝的秘密?在那次论道之后,他们或许就开始谋划。” “龙脉底下躺着的,就是先帝本体监正什么都知道,但他什么都不管,因为闹腾的人不是地宗道首,是大奉的皇帝。不,监正可能有他的谋划,但我猜不到。” “平远伯一直做着拐骗人口的事,却不敢邀功,这是因为他在为先帝做事。他以为自己在帮先帝做事,而不是元景。” “先帝为什么需要那些百姓?楚州屠城案已经给我答案——血丹和魂丹!” “先帝不是正统的道士,无法完美掌控一气化三清,他为此留下隐患,比如元神残缺,因此需要魂丹来修补” 许七安头皮一阵阵发麻。 :这案子还没完,许白嫖只查出部分真相。一些没有解释的点,卷尾会解释。嗯,本卷快写完了,大概只剩十万字左右,以我的更新速度,也就一个多星期。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两百三十一章 探索先帝墓 许七安带着恒远回到许府,吩咐下人清扫客房,带大师去住下。 恒远能借宿许府,对许七安,对许府家眷而言,无疑是巨大的保障。有天宗圣女,有南疆小黑皮,再有一位身藏舍利子的和尚。 许府的守卫力量其实已经高的吓人,远比大部分王公贵族的府邸还要强。 恒远双手合十,道:“打搅了。” 说完,便随着下人去了外院。 他虽然是和尚,但毕竟是男人,不方便住在内院,内院里女眷太多。 在下人的带领下,恒远进了一间处在边缘,僻静的房间。 他丝毫不觉得这是怠慢,反而欣慰许七安的贴心,恒远需要一个足够安静的房间,以供他晨课晚课诵读经书。 简单的清扫完房间,恒远双手合十,谢过下人。。 待下人离开,他正要关上房门打坐,忽然看见门口探出一颗小脑袋,乌溜溜的眼睛憨憨的看着他,带着几分好奇。 恒远露出了笑容,温和道:“小施主。” 他识得这丫头,是许七安的幼妹,恒远也是来过许府好几次的。 “你也要住到我家来吗?”许铃音问道。 “打搅了。”恒远歉意的表情。 许铃音跨过门槛,从兜里摸出一块将碎未碎的糕点,仰着脸,双手奉上:“给你吃。” 真是个懂事善良的孩子恒远露出感动的笑容,顺手接过糕点,塞进嘴里,感觉味道有点怪怪的。 许铃音开心的跑了出去,没多久,她手里拽着一朵蔫了吧唧的兰花跑进来,根部带着泥土。 恒远有些困惑的看着女娃子,心说送完糕点? 还要送花么? 许大人的幼妹实在太热情太懂事了。 许铃音皱着小眉头,苦恼道: “我刚才在外面玩耍? 把娘心爱的花给打翻了? 我又要挨打了。伯伯,你就说是你打翻的好不好? 你是客人,我娘不会打你的。” 恒远无奈道:“出家人不打诳语。” 许铃音不明觉厉的仰着脸:“什么意思呀。” 恒远温和解释:“就是不能说谎。” 许铃音泫然欲泣? 道:“那你把糕点还给我? 我藏在鞋子里三天,都不舍得吃的” 恒远呆若木鸡。 回到书房,怀庆和李妙真果然还在等待,两位妍态各异的出挑美人安静的坐着? 气氛说不上凝重? 但也不轻松。 看见许七安跨过门槛,怀庆的反应比李妙真还要大,迅速起身,裙裾飘荡的疾步迎来。 在许七安面前猛的顿住,秋水般的眸子紧紧盯着他? 几次欲言又止,竭力的控制着声线的平稳: “是? 是谁?” “不是他。”许七安摇摇头,停顿几秒? 声音低沉的补充:“是他。” 两个回答,两个他? 分别对应着两张画像。 怀庆脸色倏然凝固? 清丽的脸庞难以遏制的苍白? 血色一点点退去,她似乎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巨大的眩晕袭来,身子一晃,就要栽倒。 许七安揽臂拥住她的腰肢,叹息道:“殿下,节哀” “本宫没事,本宫没事”怀庆推搡了几下,软绵绵的靠在他肩膀,香肩簌簌颤抖。 许七安想抱紧怀里的美人,但考虑到她不是临安,便只是轻拥着她,把坚实的胸膛和宽阔的肩膀借给皇长女殿下。 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李妙真惊呆了,心说你你你们想做什么想在我面前做什么? 这个过程没有持续多久,怀庆小小的哭过一场后,迅速压下内心的情绪,离开许七安的怀抱,轻声道:“本宫失态了。” 李妙真见缝插针般的发问:“到底怎么回事。” 许七安看一眼怀庆,见她没反对,便给天宗圣女解释:“龙脉底下那位,不是地宗道首,是先帝。” 先帝?! 李妙真的脸瞬间呆滞,她缓缓张大嘴巴,瞪大了美眸,脑海里反复回荡着许七安的话,过了很久,她听见自己喃喃的问道: “怎么可能!” “真正对长生有执念的是先帝,我也很难相信,但事实也许就是如此。”许七安又叹了口气。 先帝的身体状况其实并不好,他虽然是假死,可司天监术士的诊断结果是不会错的,那就是先帝沉迷女色,掏空了身体。 这一点,史书上记载的也很明确,“贞德好女色”短短几个字说明一切。 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所以先帝对修道,对长生才会产生渴望。但又因为气运加身者不得长生的规则,只能把这份渴望压在心底。 直到地宗道首来到京城,这之后,肯定发生了某些外人不得而知的隐秘,从而改变了先帝的认识,让他看到了长生的可能。 李妙真用了很久才消化这个消息,连连反驳: “不可能,先帝又不是道门弟子,先帝甚至不是武夫,而你在地底龙脉里见到的那个存在,强大到让你战栗。” 怀庆眼圈微红,深吸一口气: “两者之间并无因果关系,先帝是普通人,但不代表他天赋不行,皇室成员中,但凡有资格角逐帝位的皇子,都会早早的纳妃,为皇室开枝散叶。因为有没有子嗣,是竞争太子之位的重要标准之一。 “甚至,如果皇子痴迷武道,会引起皇帝和诸公反感。沉迷武道,哪来的精力处理政务。父他沉迷修道二十年,朝野非议纷纷,就是最好的例子。” 这句话的意思是,如果想当皇帝,就得放弃修行,毕竟人是有极限的。 先帝选择了帝位,但不代表他天赋不行。 这二十年里,他就像一条蛀虫,趴在大奉的国运上敲骨吸髓,榨取民脂民膏,哪怕是一头猪,这么多的资源喂下去,也喂成天蓬元帅了。 更何况,依照目前的情况看,先帝的天赋并不弱。 李妙真一时无言以对,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悚然一惊,失声道:“镇北王的尸体在哪里?!” 许七安和怀庆相视一眼,不明白她为何如此激动:“怎么了?” 镇北王的尸体四分五裂,死的不能再死,楚州案中,根本没人在意一个亲王的尸体怎么处理。 天宗圣女缓缓站了起来,以极为惊恐的目光扫过两人,道: “一气化三清,一者三人,三人一者,只要没有彻底杀死三尊分身,那他们是不会死的。死的只是多年积累下来的气血,死的只是三分之一的元神。” 许七安和怀庆脸色大变。 桑泊,重建后的永镇山河庙。 穿着黑色为底,绣金色丝线锦袍的元景,负手而立,站在开国皇帝的雕塑前,眯着眼,与之对视。 他已经五十多了,但红润的脸色,乌黑的头发,以及笔挺的身姿,看起来不过最多四十岁。 “高祖,你建立大奉王朝,凝聚中原气运,晋级一品。巅峰之时,即使是巫神教也只能捏着鼻子认栽。” “武宗,你推翻腐朽的嫡脉,得儒家认可,登基称帝,晋级一品。而后儒家大兴,便是佛门也只能退回西域。” “大奉建国六百年,除了你们两人,再无一品武夫。可你们生前不管怎么强大,威压四海,百年之后,终究一捧黄土。”元景帝目光平静,语气笃定: “而我,将成为大奉第一个长生不朽的皇帝,快了,很快了” 京城地界,伏龙山脉。 从高空俯瞰,伏龙山脉宛如一条伏地沉睡的巨龙,此山钟敏毓秀,凝聚地脉之势,是京城地界最上乘的风水宝地。 大概三百年前,那一代的皇帝在这里建陵,此后三百年里,先后有六位皇帝葬在伏龙山脉,因此,此地皇陵又被称为“奉六陵”。 先帝也被葬在此地。 一行四人秘密潜入皇陵,以司天监和儒家法术,避开了粗鄙武夫们的“防线”,穿过皇陵外围的建筑,进入山中,停在先帝陵墓外。 他们这番前来,是做最后的验证。 身为一国之君,假死没那么简单,满朝文武、御医、司天监都会做一番确认。既然当初先帝被送进棺材里,那他至少在当时确实是死了。 到底怎么回事,还得下墓一探究竟。 陵墓外,许七安撕下一页儒家法术,对着三位美人儿,说道:“抱住我。” 钟璃乖顺的从后面抱住他,怀庆和李妙真斜他一眼,把手按在他肩膀。 还是钟师姐最乖吗,怀庆和妙真个性太强许七安心里嘀咕,嘴上没有停顿,以气机燃烧纸张,吟诵道: “我们不在陵墓外,而是在陵墓大门内。” 纸张燃烧殆尽,微弱的清光卷住四人,消失不见。 钟璃祭出一件夜明珠制成的法器,让其散发出明净澄澈的辉光,照亮漆黑的陵墓内部。 李妙真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己方四人只是穿进了陵墓大门,并没有深入陵墓,忍不住皱眉道:“为什么不直接说,在主墓内?” 用儒家的法术,只进一扇门,是否太浪费了些? 虽然他们不可能光明正大的打开大门,更不可能耗费时间挖掘盗洞,但许七安完全可以直接传送到主墓。 许七安幽怨道:“你一点都不疼我。” 李妙真:“???” 她很快反应过来,儒家法术是要承受反噬的,仅仅穿过一道门,法术反噬效果会很轻。 若是直接传送到主墓,中间穿过各种各样的机关,途中的难度,会通过反噬的方式还给施术者。 钟璃带头冲锋,说道:“先帝寝陵一共有十二种大机关,七十二种小机关,以及九座阵法她如数家珍的介绍,大家跟在我身后,不要乱走。” 皇陵是策划者和督造方是司天监,钟璃是监正的弟子,有资格查看先帝寝陵的监造图纸。 “跟着她我们会更危险吧” 李妙真小声质疑。 许七安摆摆手:“没事,跟着她走就行,不会有意外。” 他把监正赠的玉佩收进地书碎片了,现在的许七安,位面之子buff全开,足以抵消预言师带来的厄运。 一路有惊无险,在钟璃的带领下,顺利避开机关,破解阵法,四人终于抵达了主墓。 主墓的大门是两扇高大的石门,紧紧闭合着,许七安停下脚步,嘴角微微抽搐几下。 “怎么了?”李妙真回头看他。 没什么,就是好像得了古墓应激障碍症许七安以吐槽的方式来缓解内心的情绪,先帝的本体,总不可能返回古墓来吧。 希望我没有开棺必起尸的霉运光环 他深吸一口气,双掌按住石门,肌肉鼓起,用力推开石门。 武者危机本能没有预警!许七安松了口气,当先进入主墓内。 钟璃手掌心托着夜明珠,明净澄澈的光芒照亮主墓,照亮立柱、泥俑、器皿等陪葬物品。 许七安将目光望向主墓中央,漆黑的玉石为基,摆着檀木制作,白玉包边的巨大棺椁。 双掌放在棺椁上,等待片刻,确定强大的直觉没有预警,许七安松了口气,缓缓推开棺椁。 棺椁内是一具正常大小的檀木棺材。 打开棺盖,随着钟璃的靠近,棺材里的景象映入许七安眼帘,铺设黄绸的棺内,躺着一具枯骨。 李妙真走到棺材边,审视着枯骨,脑海里浮现出发前,搜集的先帝资料,道:“身高相近。” 又看了眼耻骨,道:“男人。” 这,棺材内有尸骨,说明当初先帝是真的进了棺材,而不是假死?李妙真蹙眉。 眼前的这一幕,和他们预料的不太一样,在他们的推测中,先帝先假死入葬,而后悄悄揭棺而起。 “把夜明珠给我。” 怀庆伸手,从钟璃掌心接过照明法器,她毫不避讳棺材里剧毒气味,微微俯身,仔细审视着先帝的尸骨,许久后,露出恍然之色: “他不是先帝。” 许七安摸了摸下巴:“你的依据是什么?” 根据收集的资料显示,先帝是个四肢健全的人,骨骼方面,没有缺陷。这具尸骨同样是健全的。 在这个缺乏先进器材,无法检测dna的世界,仅看一眼,就能辨别身份,在许七安看来几乎不可能。 怀庆托着夜明珠,神色复杂,解释道: “他的手脚骨骼比较长,要比常人长一些,他是宦官宦官年少时便被净身,等到成年后,身体会与正常男子不同,更加高大,但手脚比例会出现微畸形,比正常男子要长。” 许七安定睛一看,发现这具尸骨的臂骨确实偏长。 这是什么原理?额,不愧是大奉第一女学霸我虽然也有不少尸检知识,但我那个时代已经没有太监了 许七安低声:“所以,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可怀疑的了。” 一国之君有气运加身,不可能被外人夺舍,除非夺舍之人同样是皇帝。换而言之,龙脉底下那位存在,便不可能是披着先帝外衣的地宗道首。 眼下,又已证明先帝尸骨是假的,那么先帝是幕后黑手已经是板上钉钉。 怀庆没有回答,有些落寞的说道:“走吧。” 许七安叹息一声,元景早就不是元景了,可能当年南苑秋猎时就已经出了意外,也可能是二十年前突然修道时,就已经换人了。 具体的操作方法,他们还不知道,但结论是摆在眼前的。 炎都外。 地面炸开一个个炮坑,冒着青烟,士卒的尸体横陈一地,鲜血渗入漆黑的泥土。 南宫倩柔俯身,抓起一把滚烫的泥土,深红色的血液从指间溢出。 他身上的甲胄不再鲜亮,他的脸蛋不再白皙娇俏,刀伤剑痕遍布全身。 脑海里闪过魏渊离开前的话:如果你不想在三天之内撤退,那么最后的期限是六天,第六天,无论如何,都要离开。 今日,已经是第六天。 :求一下月票。科普小知识:太监净身后,身体会变得更加壮实、高大,寿命也会变的更长,骨骼发育会呈现轻微畸形,最明显的特征就是手臂奇长 所以,如果大家想长命百岁,不妨割以永治!!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两百三十二章 奇兵 “轰!轰!轰!” 火炮和弩箭在双方的阵营中不断炸开,炮弹爆炸产生的冲击波,碎铁片,对普通士卒而言是致命的。 比拼大型杀伤武器,大奉军队几乎以碾压的姿态血洗着康国的军队,这是大奉称雄九州的依仗之一,纵使巫神教这些年暗中侵占了数量庞大的火炮和床弩,但缺乏术士的维护,法器的性能、炮弹的威力,都大打折扣。 更何况,法器在不停的更新换代,旧武器与新武器的性能相比起来有巨大的差异。 南宫倩柔率领着重骑兵,脱离了大本营,避开火炮和车弩的射击范围,从康国军队右侧展开冲锋。 康国军队很快意识到这支重骑兵的靠近,火炮和床弩保持不变,与大奉军队火力交锋,弓箭手和火铳手纷纷射击。 攻击这支人数破万的重骑兵。 几轮发射后,弓箭手和火铳手果断后撤,这时,康国军队里,一群手持陌刀的骑兵冲了出来,三千人。 陌刀兴起于大周初期,重大八十余斤,精铁铸就,非头等健卒不得手持,当年没有术士的大周,靠着两万陌刀军,纵横无敌。 每一位陌刀手都是炼精境巅峰,挥舞陌刀轻而易举,陌刀之下,人马俱碎,专克重骑兵。 大周是真正的以武立国,武道最辉煌的朝代。。 大周中后期,国力衰弱,陌刀军的威名江河日下,到了大奉,因为士卒的武道素养有限,因此陌刀军便退出历史舞台。 但陌刀军在东北却一直保存下来,流传至今。概因巫神教的巫师,可以激发士兵的潜能,增强气血? 达到短期内战力飙升的效果。 陌刀军的门槛因此降低不少。 三千陌刀军? 朝着大奉一万重骑发起冲锋,丝毫不惧? 反而热血激昂。 一刀之下? 人马俱碎,专破重骑。 南宫倩柔娇艳的脸庞? 浮现出一抹狰狞,九州只知骑兵以蛮族为尊? 山海关战役后? 再以靖国为尊。 大奉骑兵不值一提。 真的是这样? 大奉骑兵之所以稀少,只因缺少优良战马,以及适合养马的牧场。 数量稀少,不代表弱? 这二十年间? 魏渊总结了山海关战役中十余次小败战的原因,只因骑兵劣势严重。 大奉没有骁勇百战的陌刀军,士卒的战力修为无法与大周辉煌时期相提并论,如何在原有的基础上增强重骑兵的威力? 魏渊的决策是:装备! 大奉没有巫师,能激发士卒潜能? 提升战力。也没有大周那样的健卒。 但是,大奉有司天监? 有术士。 很少有人知道,魏渊二十年间? 频繁出入观星楼的原因。但这一战之后,魏渊二十年来? 倾尽心力、财力? 打造的一万套重骑兵铠甲? 将在这场战役中,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大奉早已弃用的陌刀军,不过是历史尘埃掩盖下的老物件! 一万重骑悍然杀穿陌刀军,人仰马翻。 南宫倩柔一马当先,褐色的瞳孔被血红代替,一根根青筋在脸庞暴突,他变的不像是人,更像是失去理智的野兽。 不管是康国大军,还是另一头的大奉军队,目睹这一幕,众多将领眉头直跳。 之前的攻城拔寨中,重骑兵其实始终没有用武之地,因此,就连自己人都不清楚这批重骑兵的真实战力。 除了魏渊和南宫倩柔。 这时,康国军队中,响起宏大的,缥缈的吟唱声,层层叠叠,叫人听不清具体内容。 整个战场灵性滋生,刚刚死去,鲜血未凉的陌刀军,又爬了起来,他们有的失去头颅,有的失去手臂,有的胸膛被捅穿,但他们真切的爬了起来。 重新加入战场。 对于巫师来说,只要尸体没有四分五裂,没有被焚烧成灰烬,那就是取之不尽的兵源。 “嗷呜” 连绵不绝的咆哮声从遥远高处传来,一只只巨大的飞兽振翅滑翔,掠过大奉军队上空,投下石块、火油等物品。 炎都的城门打开,炎国的军队蜂拥杀出,试图与康国军队两面夹击。 “举盾!” 军方新秀人物,一万两千名禁军首领陈婴,有条不紊的下达命令:“一六八队火炮调转,二四队弩手调转,冲锋营随我冲锋” 他一边高喊,一边通过挥舞小旗,将命令传达出去。 步兵们举盾抵挡空中的攻击,部分火炮和车弩调转方向,朝杀出城的炎国军队开火。 在火炮轰鸣中,陈婴率领五千轻骑,一万步兵,气势汹汹的奔出,迎向炎过军队。 战争从白天打到黑夜,炎国军队丢下八千多尸体,撤回了城池。康国军队同样损失惨重,撤军三十里。 大奉军队陷入了极其窘迫的困境,造成这种困境的原因有三点。 一:战事方面的失利。 炎都易守难攻,比已经征服的七座城市更加难啃,加之炎都高手如云,兵力雄厚,有一位三品巫师坐镇,想短期内打下来,难如登天。 加上康国军队的儿驰援,再想攻城,已经是不可能的事。 二:补给线被切断。 没有了补给线,大奉军队就相当于没有地基的阁楼,坍塌只是时间问题。这把插入炎国腹部的尖刀,已经被磨平了锋芒。 篝火熊熊,军帐内。 以陈婴为首的青壮派,以及南宫倩柔为首的魏渊派,齐聚一堂。 陈婴站在沙盘前,指点江山: “康国和炎国的策略一目了然,把我们堵在炎都之下,直到弹尽粮绝,或四散溃逃,然后他们分而食之。我们粮草快没了,到后天,就得杀马食肉。” 一位将领咧嘴道:“我去负责劫掠粮草,炎都附近的村庄不少,总归能搜刮些吃的。不能杀马,绝对不能。” 陈婴“嘿”了一声:“赵将军,那就交给你了。魏公给我们的任务是坚持十天,眼下六天已过,再撑四天,四天后我们撤退。” 顿了顿,他扫过众将领,见他们兴致不高,沉吟一下,坦然道: “说实话,这场战打的莫名其妙,粮草断的更莫名其妙,我到现在还不明白魏公的用意。但军令如山,即便魏公让我去闯刀山火海,我也不会眨一下眼睛。 “我们现在还剩三万兄弟,四天后,我不知道他们中有多少能活下来,更不知自己能不能活下来。但巫神教这些年他娘的欺人太甚。 “勾结朝廷命官,侵吞我大奉的军备,在云州扶持山匪,民不聊生。现在,更是试图占领北方,包围我大奉东北两境边线。 “这一战就算全军覆没,也要耗光炎国和康国的兵力。诸位,你们怕死吗?” “怕个鸟,敢上战场,就没怕死的。”一个将领骂咧咧道。 “不就四天么,四天后老子照样活蹦乱跳。” “魏公让我们拖,别说四天,四十天我也完成任务。” 众人看向南宫倩柔,这位男生女相的金锣淡淡道:“我今晚会带一万重骑离开。” 陈婴目光灼灼的盯着他:“魏公的任务?” 南宫倩柔“嗯”了一声。 陈婴看着他,许久许久,这位俊朗的年轻人露出笑容:“好,你安心的做自己的事,这边交给我们。” 南宫倩柔没有搭理,转身离去。 当他即将走出军帐时,突然停了下来,南宫倩柔缓缓扫过众人的脸,看的仔细,他深吸一口气,抱拳道: “诸位,保重!” “保重!” 众将士沉声道。 南宫倩柔摘下头盔,轻轻放在地上,弯着腰,有个几秒的停顿,而后大步离去。 炎都。 大殿内烛光高照,努尔赫加高居王座,旁听着臣子们的议事。 相比起大奉军队的窘迫,这边的气氛明显轻松许多,甚至洋溢着喜气。 守城六天,大奉军队只在头一天攻城,丢下数千条尸体后,灰溜溜的败走,再没有发动第二次攻城。 反观己方,因为康国援兵的到来,实现了两面夹击,并切断大奉的补给线,断了他们的粮草。 只要再拖几天,大奉只能撤军,而他们目前所剩的兵力,已经无法再攻城,也就是说,国都已经稳如泰山,不怕奉军示弱。 一旦他们撤军,炎、康两国甚至可以追击。 胜利的一方,将属于巫神教。 这样一来,所谓的大奉军神,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可怕。 局势的好转,给了炎国众人强烈的自信心,魏渊山海关战役时积压的威名,瞬间减轻了许多。 “呵呵,看来大奉这位军神并不擅长攻城嘛。” “也可能是二十年的朝堂之争,消磨了他的锐气。也是,二十年不领兵,早已物是人非了。” “仅此一战,我们炎国将踩着魏渊之名,威震九州。” “只带了十万人马,就想打到总坛?痴心妄想。” 魏渊率军北伐,在炎国遭遇顽强抵抗,最终折戟沉沙,带着残部逃回大奉国境史书上必将记下这一笔。 努尔赫加转头,看向手握黄金手杖,裹着袍子的国师伊尔布,笑道: “伊尔布国师,等打退魏渊,我们便可以分兵背上,助康国平定北境战事。经此一役,大奉很难在派出援兵。背上三万里之地,将入我巫神教版图。” 伊尔布淡淡道:“北境战事不急,总坛的命令是,将大奉军队消灭在国境内,尤其魏渊,不能让他返回大奉。” 伊尔布一愣,暗暗皱眉。 他没明白总坛这个命令的意义何在,战争不是械斗,目光永远是放在长远和大局上的,而不是某个,或某几个人物。 打退奉军,夺得北方疆土,远比杀一个魏渊重要。 伊尔布继续道:“不过,能把魏渊阻截在炎国境内,委实是意外之喜,你的任务圆满完成,我会替你向总坛请功。” 努尔赫加露出笑容:“多谢国师。” 突然,伊尔布侧了侧头,摆出聆听姿态。 耳边的呓语缥缈虚幻,层层叠叠,仿佛无数人的声音合在一起,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 伊尔布的脸色从淡然到严峻,从严峻到铁青,转变之快,让努尔赫加一阵茫然。 “巫神在召唤我魏渊?!” 伊尔布化作乌光冲出大殿,瞬间消失在夜色中。 “魏渊?” 努尔赫加眉头紧锁,面露茫然。 殿内大臣、武将面面相觑,一时间摸不着头脑。 魏渊做了什么,竟让伊尔布国师如此震怒? 距离炎都万里之外,康国的国都中,同样有一道乌光破空,迅速朝着东北方向掠去。 黎明来临之际,南宫倩柔率领一万重骑兵,终于抵达了魏渊指定的地点。 这是一片山谷,三面环山,溪流潺潺。 南宫倩柔让骑兵们原地休整,这一路行军,他严格遵守魏渊定制的规矩,十里一歇,刷马口鼻,三十里一饮饲。 篝火熊熊,熬煮着锅里的蔬菜汤。 粮食是沿途村庄里劫掠来的,蔬菜则是自己带来的,说起这个,南宫倩柔就想到那个和他争宠的贱人。 大军出征前,许七安给魏渊献了一计,把蔬菜晒干,烘烤,彻底压榨出水分,然后用羊肠密封。 每一位士卒随身携带一公斤脱水蔬菜,不算重,但用水泡开后,量却很足,撒上一把粗盐,滋味让人感动。 南宫倩柔喝着蔬菜汤,用手抓着饭粒,一边进食,一边思考着义父让他脱离大军的目的。 魏渊给的方向是南边,与大军行进路线背道而驰。 南宫倩柔隐约间意识到,义父二十年来,费尽心力设计、打造这一万套重骑铠甲,或许,另有他用。 所以他必须脱离大军,义父的想法是,尽量不让这支重骑兵出现重大损失。 但意义在哪里呢? 南宫倩柔刚这么想,忽然听见身后传来声音:“你” 他猛的转头,看见一个相貌平平的白衣术士,不知何时站在了自己身后。 这位白衣术士,有着典型中原人的柔和五官,既不棱角分明,也不眼睛深邃,嘴唇偏厚,给人一种朴实的印象。 南宫倩柔条件反射般的跃起,如羚羊腾跃,迅速拉开距离,顺势抽出佩刀,喝道:“你是何人。” 重骑兵们纷纷抛下碗,抽刀上马,动作迅捷,展现出极高的军人素养。 白衣术士不紧不慢道:“们” 南宫倩柔再次喝道:“你是谁。” 这个白衣术士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他身后,修为绝对在杨千幻之上。 白衣术士道:“来晚” 隔了一阵,他终于说完了整句话:“了。” 你们来晚了?!南宫倩柔总算听明白对方的话,愕然道:“你在等我?是义父让你来的?” 白衣术士点点头。 南宫倩柔松了口气,连忙问道:“阁下是谁?义父让我们来找你,有何安排?” 白衣术士平静的看着他,以波澜不惊的语气说道:“我是监正” 南宫倩柔脸色狂变。 监正? 他是监正?!不,他怎么可能是监正,我又不是没见过监正等等,未必是监正的本体,也可能是分身。对,这样就可以解释为何他出现在我身后,我却毫无察觉 义父让我们来见监正,到底是在想做什么? 南宫倩柔深吸一口气,躬身行礼,表达对监正的尊敬,然后,就听白衣术士说道:“的二弟子!” 的二弟子?南宫倩柔先是一愣,猛的反应过来:“你是监正的二弟子?!” 白衣术士面带微笑,沉稳点头。 南宫倩柔面皮不停的抽搐。 他强压住恼怒,问道:“义父到底有何安排?” 白衣术士沉声道:“我” 然后陷入了沉默。 有了刚才的经历,南宫倩柔不着急,耐着性子等待,顺便回忆了一下这位术士的身份,监正的二弟子常年在外,南宫倩柔只听说过他,但从未见过。 没想到今日有缘一见,这位二弟子,嗯,只能说不愧是监正弟子。 十分钟后,白衣术士终于憋出了后半句话:“不知道!” 我不知道南宫倩柔脸色已经有些狰狞了。 白衣术士毫无自觉的朝南宫倩柔笑了一下,抬手,轻轻一抹,抹去了南宫倩柔的存在,抹去了一万重骑兵的存在。 黎明破晓,金红色的晨曦洒在海面上,荡漾起层层叠叠的散碎金光。 靖山顶,高耸的哨台。 穿着羊裘,戴着防寒帽的哨兵,打着哈欠,摘下腰间的水囊,灌了一口羊奶酒。 入秋后,靖山的气候急转而下,咸湿的海风吹在脸上,像极细的刀子,一点点的刮擦皮肤,使它变的干燥,变的粗粝。 哨兵看了一眼极远处,高高的祭坛,隐约看见两个模糊的雕像,它们屹立的时间,超过一千年。 对于寿命不过一甲子的凡人而言,这两尊雕像仿佛是亘古长存的,是不变的。 “喂喂,该醒了,马上到换岗时间了。” 喝马奶酒的哨兵,踢醒了身边的同伴。 同伴揉了揉眼睛,盯着黑眼圈醒来,打着哈欠,慵懒的说: “福泽尔,听说北方形势一片大好,真想上战场捞军功啊。既能升官,又能劫掠钱财,这样我就有钱娶媳妇了。” 福泽尔又喝了一口羊奶酒,耸耸肩: “愚蠢,如果能上战场,为什么还要花钱娶媳妇呢,直接抢十个八个蛮族女人回来,不是更享受么。” 同伴嗤笑道:“蛮族女人比虎狼还凶猛,就你胯下那几两肉,够她们吃?你也就在母羊身上耍耍威风。” “你这个混蛋,母羊做错了什么,你要这么对待它们?”福泽尔骂道。 突然,望向海面的福泽尔愣住了,他揉了揉眼睛,似乎怀疑自己看错了。 闪烁着粼粼波光得海面上,海平线尽头,出现了一艘巨大的战船,紧接着,两艘、三艘、五艘整整二十艘战船,呈品字型,乘风踏浪,飞速驶来。 战船上旗帜招展。 当先那艘战船的船头,一道青衣身影负手而立,衣袂翻飞,目光平静的望向靖山。 “呜呜” 号角声从哨台响起,传遍整座靖山,也传遍依山而建的靖山城——这座高品巫师扎堆的雄城。 :下一章很难写,不但要写战争场面,还要写高手之间的战斗场面,我估计会卡文卡到心态爆炸。先给你们打个预防针,如果晚上没更,那就说明卡文了。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两百三十三章 勇气可嘉 苍凉的号角声传遍山野,惊醒了这座沉睡的雄城。 作为巫神教的总坛,靖山城人口接近五十万,城中遍布着走巫师体系的修士。 守军只有两万五千人,对于一座五十万人口的雄城来说,兵力委实薄弱了些。 但这并不是巫神教兵力不够,而是不需要。 这里是巫神教的总坛,有巫神雕塑,有一品大巫师,有数量众多的,走巫师体系的高手。更有规模庞大的武夫。 毫不夸张的说,靖山城的守备力量,以及总体实力,不比大奉京城差。。 驻扎在城中营房的两万守军蜂拥而出,六千骑兵,一万四的步兵,上至将领,下至士卒,都有些茫然。 什么人胆大包天,敢进攻靖山城? 纵观史书,自从上古时代巫神教在东北诞生、传教,靖山城就没有出现过战事。 两万兵力沿着开辟出的大道,绕过靖山的山峰,于尘埃弥漫中,抵达了海边。 一道道乌光从城中飞起,像是密集的流星,掠过靖山的山峰,降落在海岸。 众巫师以城主纳兰衍为首,凝眸远眺,看见极远处的海面上,二十艘巨大的战船,破浪而来。 纳兰衍身高八尺,浓密的络腮胡遮住半张脸,褐色的头发天然卷,巫武双修。 这位城主是四品巅峰的巫师,也是四品巅峰的武者,只差半步,就能跨过“仙凡”的门槛,成为寿元漫长的三品高手。 纳兰衍还有一层身份,巫神教有三位灵慧巫师(三品),一位大巫师(一品),三位灵慧分别是靖康炎三国的国师,平日里不在总坛。 而大巫师沉迷牧羊,过着闲云野鹤的生活。 靖山城的城主? 原本是一位二品雨师,但在山海关战役中? 那位二品雨师被魏渊诱敌深入? 联合佛门罗汉击杀。 纳兰衍,正是那位二品雨师的儿子。 朝阳升起? 海面金光荡漾,纳兰衍眯了眯眼? 深深的望着船头的那袭青衣? 忽然露出了冷笑。 除了巫师、守军以外? 还有一些修为参差不齐,但绝对不缺高手的人群,稍后片刻,抵达了海岸? 但没有靠近? 远远的观望。 这些武夫是靖山城里的散人,用大奉的话说,就是江湖人士。 “那是大奉的战船” “船头的是魏渊吧,那袭青衣? 附和魏渊的传说。” “真不愧是军神啊,听说他率领的大奉军队在炎国境遭遇顽强抵抗? 我当时还感慨魏渊不过如此谁想他直接从海面突破。” “但这同样是找死,不是嘛。” “嘿,魏渊的这一招棋走的妙,但我巫神教没有任何破绽,即使他是军神,也只能硬坑,这二十艘战船,可惜了。” 江湖散人们神色颇为轻松的谈论,甚至带着笑意,他们的轻松是有道理的。 巫神教总坛,靖山城,毗邻汪洋,外围有炎、靖、康三国拱卫,千年以降,不管是中原、北方,亦或者如今九州第一大势力佛门。 可有一次杀到巫神教总坛来的? 一次都没有。 为什么?别人难道不会造船渡海? 因为两个字:雨师! 靖山的悬崖上,披着麻色长袍,怀里抱着羊羔的大巫师萨伦阿古,俯瞰着扬帆而来的战船。 麻色长袍鼓舞,一股股玻璃色的能量在他身周鼓荡,朝着周围环境延伸。 渐渐的,他仿佛与天地融为一体,萨伦阿古轻轻吹出一口气。 这口气宛如滚雪球一般,越滚越大,越滚越大,化作了可怕的风暴。 突然间,平静的海面刮起狂风,蔚蓝的天空阴云密布,电闪雷鸣,暴雨倾盆。 海浪层层叠叠翻涌,越推越高,眨眼功夫,就让原本平静的近海,笼罩在暴风雨之下。 二十艘战船体型庞大,但在自然之力面前,显得脆弱且渺小,如同扁舟,随着波涛起伏,有时甚至整艘船都被抛起,又重重砸落,溅起惊涛。 甲板上,火炮和床弩倾翻,有的抛飞了出去,重重砸入汪洋。 船员和水手们紧紧抱住身边能抱住的一切,以此避免坠入汪洋,或者撞死在桅杆、火炮等坚硬物上的命运。 船舱里的士兵更惨,时而往左翻滚,时而往右,时而被高高抛弃,重重砸下。 因为人员密集,这样的大规模混乱中,陆续死了上百名士卒。 而这一切,对于他们即将遭遇的命运,根本不值一提。 他们的命运是:随时被狂涛吞没。 二品巫师,被称为雨师,上古时期,气候变幻无常。在旱灾时,东北的人类部落会向巫神教献上祭品,祈求他们帮忙。 巫师们收了祭品,便布置仪式,向上天祈雨。 主持仪式的巫师通常是二品,或者说,只有二品巫师才有资格主持仪式,因此二品巫师就有了雨师的称号。 其实,祈雨只是二品巫师具现化的手段之一。 巫师体系的二品,真正的核心能力是通过自身与天地交感,借来一部分天地之力。 所以,有二品以上的巫师坐镇总坛,任何妄图渡海的敌人,都是自寻死路。 众巫师和守军们颇为轻松的看着这一幕,看着大奉战舰如同雨中飘萍,岌岌可危。 而那些武夫散人则肆无忌惮的嘲笑。 “这是来打仗的吗?不,这是来送死的。” “魏渊也不过如此吗,都说他如何如何厉害,今日见了,就这?” “嘿,敢渡海杀到总坛,也算不错了。” “战船上全是军备,床弩、火炮,制造精良的甲胄和战刀,等大奉舰队覆灭后,我们下海打捞,赚一笔。” 这时,狂涛汹涌的海面,冲涌起一道遮天蔽日的海潮,玉城雪岭般的潮水连天涌地,声音宛如雷霆万钧,层层叠叠的朝着大奉舰队推来。 蓄势许久,终于发起杀招了。 世上没有任何一支舰队能在长城般海啸中保存自身,哪怕战船上铭刻着阵法。 区区阵法,又怎么能与自然伟力抗衡? “嗷吼” 天地间,回荡起高亢的咆哮声,此起彼伏。 众人视线里,那道本该摧古拉朽的海潮,像是凝固了,有个几秒的停顿,然后,它瓦解了,轰隆一下坍塌,仿佛失去了支撑自身的力量。 尽管比城墙还要高大,还要绵长的海啸没有拍击下来,但它溃散形成的力量,依旧让二十艘战船险些倾覆。 海岸边,巫神教所属势力的高手、军队、巫师们,脸色微变的循声望去,他们看见白沫翻涌的海面上,时不时凸起一条条粗壮的,布满鳞片的身躯。 北方妖族,蛟部! 神魔后裔,蛟龙。 蛟龙上岸为走蛟,入水又称为鲛。 牠们是天生的水中霸者,能操纵水灵,既可兴风作浪,又可平息风暴。 放眼望去,一条条乘风破浪的蛟龙,那一声声高亢回荡的吼叫,足足有上百条蛟龙,蛟部几乎倾巢而出。 波涛汹涌的海面,一下子变的温顺许多,但又没有彻底风平浪静。 噼里啪啦的暴雨变成了常规的小雨。 两股操纵水灵的力量角斗,达成一种微妙的平衡。 “蛟龙,是北方妖族。” “难怪那个魏渊敢渡海,原来依仗着蛟龙相助。” 纳兰衍脸色微沉,淡淡道:“不意外,若是没把握,他不会来的。让军队撤退,等奉军一上岸,立刻阻击。” 这条命令刚下达,便听海面传来一声闷响,几秒后,离众人不远的沙滩炸出深坑,弹片和冲击波席卷四周。 越来越多的炮弹砸来,攻击着岸边的守军和巫师们。 “退,立刻撤退。” 一位将领大声咆哮,挥舞旗帜,命令士兵撤退。 他刚喊完,一颗炮弹恰好落在他身边,“轰”的一声,火光膨胀,这位将领被生生炸飞出去。 他还没死,但铜皮铁骨当场破功,受了重伤。 这就是纳兰衍让军队撤离的原因,大奉战船配备着火炮和床弩,威力大,射程远,数量多,守海岸的下场就是被人家活活轰死。 原以为大巫师的法术,能让战舰群全军覆没,蛟龙部的参战,让巫神教丧失了这个优势。 眼下比较好的应对之策是撤军,然后利用守住通常靖山城的山道和山林。 而这个任务,只能用守军的生命来填,战场是巫师的主场,遗憾的是,这里不是战场,而是巫师的大本营。 最可怕的尸兵战术,直接就没了。 关键是,即使随着战争的激烈,能拉拢起数量庞大的尸兵,这些尸兵恐怕也都是靖山城的人 此外下策。 至于上策,在纳兰衍看来,其实也简单,只要大巫师出手,将那袭青衣当场格杀,大奉军队群龙无首,战力直接减弱一半。 魏渊是个直废了修为的凡夫俗子。 轰轰轰! 一枚枚炮弹砸在海岸上,一根根弩箭潜入地面,在巫神教军队中造成巨大的杀伤,场面陷入混乱。 大奉战舰势如破竹,临近海岸。 船头,那袭青衣傲然而立,目光却不是海岸上的众人,而是靖山之巅,那道麻色长袍的身影。 一人在峭壁之上,阳光明媚,风和日丽。 一人在汪洋之中,阴云密布,波涛汹涌。 世界仿佛被分割成泾渭分明的两半。 两双温和的目光,隔空对视。 就在此时,西南方向,一道乌光遁来,在巫神教众人上空停下,大袖一挥,把数十枚炮弹打飞出去。 “伊尔布长老” 众巫师松了口气,他们的咒杀术、控尸术等手段无法隔空对大奉军队使用,而不擅长防御的巫师,甚至无法挡住炮火的攻击。 五品祝祭和四品梦巫,倒是能召唤来武夫英魂,让自己化成攻杀无双的武者。但这并没有意义,因为大奉战船上,必然有数量更多的高品武夫。 人家才是真正的武夫。 不是巫师不够强,相反,巫师手段诡谲,是战场上的无敌者,但眼下的情况,让巫师仿佛瞬间失去了绝大部分的特长。 当年山海关战役时,很多场战役都输的莫名其妙,许多人至今还没明白自己为什么输。 但现在,一位三品巫师的出现,足以弥补所有短板,三品和四品,存在无法跨越的鸿沟。 伊尔布凝立虚空,望着旗舰上的大青衣,他皱了皱眉,摸出三枚铜钱,给自己卜了一卦,卦象显示:吉! 他当即放下心,高声吩咐道:“撤退,分散守住官道、山林,每百人一队,每一队配一位巫师。” 下达命令后,伊尔布收好铜钱,双手以极快速度捏出一套手诀,于虚空中召来一道不够真实的虚影,凝固在他头顶。 伊尔布周身血气大涨,肌肉撑裂袍子,化作数丈高的巨人。 这道巨人驾驭着乌光,射向旗舰,射向魏渊。 甲板上,士卒们纷纷调转炮口、床弩,试图阻止伊尔布。 火炮和弩箭在他身上撞的粉身碎骨,在一位三品“武夫”面前,炮弹和弩箭无法伤其分毫。 这一刻,巫神教一方的期待和欣喜,与大奉军方的担忧和愤怒,形成鲜明对比。 三品“武夫”的气势如海潮,如风暴,吹的青袍烈烈鼓舞,所有的压力仿佛都汇聚在了魏渊一个人身上。 这位鬓角花白,双眸蕴含沧桑的男人,终于轻轻抬起了手。 掐住了巨人的脖子。 五指骤然发力,“嘭”的一声,巨人伊尔布头顶那道不够真实的虚影,直接炸散。 “勇气可嘉!” 魏渊温和得笑道。 :我虽然吐槽自己不擅长写打斗,但对比的是那些专业写打斗十几年的老牌大神,术业有专攻嘛。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两百三十四章 疼吧 “咔擦!” 伊尔布的脖子传来骨头被捏碎的声音,也就是这一刹那,伊尔布掰断了自己的手指,让混合着鲜血的断指化作猩红扭曲的符咒。 一枚枚猩红扭曲的符咒,将魏渊覆盖,从他体表渗透进去。 这不是物理攻击,武夫的铜皮铁骨防不住,这是巫师的咒杀术。 咒杀术有两种形式,第一种是获得目标的鲜血、毛发,乃至贴身衣服、物品,以此为媒介,发动咒杀。 到了三品境界,能够不需要任何媒介的隔空咒杀,但效果大打折扣。 另一种形式,是以自身血肉为代价,对目标发起咒杀。 这种形式的前提条件是,敌人对你造成了伤害。 血色符咒腐蚀着魏渊的元神,消磨着他的气血,让他出现短暂的凝滞,但在下一秒,所有的负面状态,便被武夫强大的气机摧毁。 可这一秒间,对于伊尔布来说,足矣。 他捏碎了一件罗盘法器,身形骤然消失,于数百丈外的空中浮现,召唤出一道鸟类虚影,利爪箍住他的双肩,迅速逃向靖山方向。。 受伤不轻的伊尔布,选择召唤鸟类妖兽的魂魄,带自己逃离。 一阵阵血光在伊尔布身上腾起,修复对低品修士来说堪称致命的伤势。 九品血灵的激发气血能力,在高品时会有质的飞跃,不比武夫的断肢重生差多少,区别在于前者耗费的灵力更高。 而武夫断肢重生不需要付出太大代价,因为这是不死之躯武夫的“天赋”。 三品高手不是那么好杀的,不管哪个体系,三品都已超脱凡人。 海岸边,以及战船上,见到这一幕的巫神教和大奉军队? 瞠目结舌。 张开泰等金锣泪流满面? 除了极少数的心腹,绝大部分人并不知道魏渊当年是何等强大? 几场伏杀妖蛮、蛊族以及巫神教巅峰高手的秘密战斗? 皆是他带着谋划,率领佛门高手做的。 在正面交锋的战场上? 他运筹帷幄,几乎不出手。 山海关战役结束后? 魏渊不知为何自废了修为? 宛如自断爪牙的猛虎,甘心屈居朝堂,以凡人的身份立足朝廷。 无人记得这位巅峰武夫的风光。 二十一年后,他终于再次展露出无敌的锋芒。 不明真相的士卒们? 只觉得过往的认识被颠覆? 先是难以置信,紧接着便被如同脚下海潮般的狂喜填充了胸膛。 这就是大奉军神。 这才是我们大奉的军神。 既然打到了巫神教总坛,便不可能是雷声大雨点小的儿戏。 相比大奉士卒的欢呼鼓舞,热血沸腾,巫神教阵营里? 巫师也好,江湖散人也罢? 一个个头皮发麻。 不单是长老伊尔布,灵慧巫师被一招打退? 更是因为他们预感到,这一战? 远比他们想象的要糟糕和可怕。 巫神教总坛的整体实力? 绝对不会比大奉京城差? 魏渊虽说在山海关战役中积累赫赫威名,但没人相信他真的能对靖山城造成威胁。 顶多是咬块肉下来,疼,但不至于无法承受。 大奉军队来势汹汹,巅峰高手一个没有,如何威胁巫神教总坛? 而现在,这位大奉的军神,同时还是一位品级高到不可思议的强者。 虚幻的大鸟抓着伊尔布横掠汪洋,掠过山林,降落在崖壁上,落在大巫师萨伦阿古身边。 也是这个时候,康国的国师,乌达宝塔终于赶来,驾驭着乌光,目标明确的掠向山巅。 除了身在北境,与烛九激斗角力的靖国国师无法返回,巫神教的巅峰巫师齐聚。 这让已经撤出火炮轰炸范围的巫师、守军们如释重负,也让东北的江湖人士心里安稳了不少。 旗舰上,魏渊吩咐道:“杀进靖山城,屠城!” 还是屠城。 战争是动摇气运,屠戮是削弱气运。 “屠城!” “屠城!” “屠城” 大奉将士们的咆哮声回荡在海面上,气势如虹。 巫神教成立以来,靖山城千年以降,从未有大军杀到这里,更别说是屠城。 他们,要开历史之先河! 扬中原大奉国威。 战船缓缓靠岸,厚重的踏板砸在沙滩上,步兵手持佩刀、军弩或火铳,率先从甲板上冲下来,警戒四周。 而后是骑兵牵着马,飞奔着下船。 最后才是炮兵推动着火炮、床弩,沿着踏板登陆。 咻咻咻 大奉军队刚登陆,埋伏在山林间的弓箭手立刻攻击。 “叮叮”声里,大部分箭矢被精铁锻造的盾牌挡住,少部分由高手射出的箭矢,穿透盾牌,带走一个又一个士卒的性命。 金锣张开泰拇指一弹,佩剑铿锵出鞘,挥舞出一道煌煌剑光,将暴雨般的箭矢斩断。 他旋即消失在原地,紧接着,沙滩附近的林子里传来惨叫声。 这位曾经打的楚元缜毫无脾气的四品高手,宛如狼入羊群,大开杀戒。 大奉军方的高手纷纷杀入密林,为军队的登陆争取时间。 战火从海岸开始,一直烧上靖山,向着不远处的总坛靖山城蔓延。 萨伦阿古望着前方,那袭浮空而立的青衣,边抚摸着怀里的羊羔,边笑道: “二十年前,我曾断言,二十年后,大奉将出一名骁勇不可一世的武夫。原以为你英雄气短,没想到一直韬光养晦,让我看看,你是二品,还是一品。 “伊尔布,乌达宝塔,你们俩试试他。” 巫神教的两位三品巫师没有畏惧和犹豫,各自召唤出一道英魂,伊尔布还是之前那尊武夫英魂,他攫取英魂的力量,化身成巨人。 乌达宝塔头顶则是一位神色凶恶的僧人,肌肉虬结的魁梧大光头,佛门金刚。 每一位巫师都会尽可能的斩杀各大体系的高手,以此建立因果,从而召唤对方英魂。 这能丰富他们的对敌手段,面对不同的敌人,召唤不同体系的英魂克制对方。 但如果对面是个武夫的话,巫师们会果断的,毫不犹豫的召唤武夫英魂。 只有武夫能打败武夫。 也只有武夫能挨武夫的打。 乌达宝塔召唤的是一名三品金刚,本质上也是武夫,肉身防御有过之无不及。 完成召唤后,两名国师抬起手,掌心对准魏渊:“死!” 隔空咒杀术! 魏渊身形出现短暂的凝滞,似乎体内收到了某种力量的侵蚀。 两名高品巫师趁此机会,左右夹击,此刻的他们相当于两名不死之躯的武夫。 “砰!砰!” 两声洪钟大吕般的巨响里,伊尔布和乌达宝塔倒飞出去,头顶的虚影溃散。 魏渊没有尝试追杀,在一品大巫师面前,他不认为自己能迅速格杀两名三品。 “武夫的每一个境界都是一步步走出来的,你们借的只是力量和防御,徒有其表罢了。在品级更高的武夫面前,不堪一击。” 魏渊摇摇头。 萨伦阿古挥了挥手,把两名巫师送到远处,望着魏渊,不乏欣赏的说道: “触摸到合道门槛了,只是这气血弱了些,三品巅峰的气血,合道的境界。嗯,没猜错的话,你应该把原先的气血化作血丹保存起来了。这二十年来,你境界提升了,肉身和气机还停留在三品。 “再给你两三年时间的磨合,便能顺理成章的踏入二品。你是怎么瞒过元景的?” 魏渊心平气和的回答:“前十年安分守己,后十年有些无聊,打算重修武道。于是找了监正,替我屏蔽天机。不过,后来还是被元景察觉到了。” “破而后立,不错。” 萨伦阿古点点头:“监正想必很愤怒吧,如果你当初不自废修为,今日,不会死在这里。” 魏渊望向山谷方向,望向那座高耸的祭台,语气平静的宣布:“我要去封印巫神了。” 他一步跨出,便是百丈。 第二步跨出,就能抵达山谷中的祭台。 魏渊跨出第二步,又回到了萨伦阿古面前,时光仿佛被重置。 大巫师微笑道:“我已与这片天地同化,你走上一辈子,也走不到祭台。” 这位大巫师抬起手,轻轻一压。 刹那间,整个世界的力量都仿佛施加在魏渊身上,压的他全身骨头噼啪作响,压的他体表神光出现阻滞。 大巫师! 将天地力量化为己用,掌控自然之力,犹如世间主宰,不可匹敌。 这就是一品。 魏渊顶着可怕的压迫力,一瞬间打出数十拳,尽数落空,可萨伦阿古根本没躲,是魏渊自己的拳头避开了对方。 “有点意思!” 魏渊嘴角微翘,不再出拳,双掌合并,往前一刺。 而后,用力一撕,像是撕开了一层无形的幕布,天地重归天地。 萨伦阿古眉头微皱。 “忘了告诉你,我四品时领悟的意,叫破阵。”魏渊笑容温和: “合道之后,世上再无能困我之法。” 还不等魏渊收获破解大巫师法师的果实,一道不够真实的虚影降临,凝于阿伦阿古头顶,然后,这位一品大巫师,一拳把魏渊打飞了出去。 轰! 魏渊砸入汪洋,掀起百丈高的巨浪,蔚为壮观。 萨伦阿古站在山巅,俯瞰着破海而出的魏渊,负手而立,不愠不火的道: “一千多年前,大周一位亲王,二品武夫,如你一般纵横数百里,打到炎国国都。当时巫神已经被儒圣封印,无法出手。真正磨灭他的人,是我。你魏渊又能比当初的大周亲王更强不成?” 巫师召唤英魂的手段,是五品祝祭时的核心能力,但五品的祝祭只能召唤先祖的英魂。 到了高品,这个能力会发生蜕变,除了先祖之外,还可以召唤与自己有因果纠缠之人的英魂,包括但不限于朋友、仇敌、斩杀过的手下败将。 理论上来说,萨伦阿古甚至能召唤初代监正的英魂,因为那是他的弟子。 但从未成功过,当代监正抹去了这个可能性。 魏渊纵身飞起,直入云霄,猛的一个折转,又从高空扑击而下。 萨伦阿古的右手探出麻色长袍,当空一拳相迎。 嗡! 远处交战的双方士兵,看见了堪称奇观的一幕,靖山之巅,骤然绽放出一道仿佛横扫天地的巨大涟漪。 这道涟漪扫过山体,让树林化作齑粉;扫过汪洋,让狂涛掀起数百米高; 萨伦阿古脚下的崖壁“咔擦”声不断,皲裂出一道道裂缝,几秒后,整座崖壁坍塌了,落石滚滚,砸入大海。 脚下之地迅速坍塌,萨伦阿古纹丝不动,左手缓缓握拳。 随着这一拳打出,魏渊只觉得整片天地都在与他为敌,那恢弘无双,沛莫能御的天地之力,融入一拳中。 当! 拳头砸在魏渊胸口,体表的神华如同破碎的琉璃,散成细碎的光屑。 魏渊被这一拳打的胸骨尽碎,不可避免的吐出鲜血。 萨伦阿古招手,摄来一股鲜血,涂抹在掌心,对准魏渊,发动咒杀术:“死!” 旁边,伊尔布和乌达宝塔做出同样的动作,摄来一小股魏渊的鲜血,发动咒杀术:“死!” 一名大巫师,两名灵慧师,同时对魏渊发动咒杀术。 嘭嘭嘭魏渊身体里不断传来崩坏的声音,一股股血雾从毛孔里喷涌而出。 这一刻,他似乎承受着难以想象的痛苦,以致于这位当年叱咤沙场,面对千军万马面不改色的大奉军神,发出了痛苦的,非人的嘶吼。 萨伦阿古出现在魏渊头顶,缓缓握住拳头,那位大周亲王的英魂,与他同步握拳。 指间发出沉闷的爆响,仿佛抓爆了空气。 萨伦阿古右臂后拉,略微蓄力后,一拳打向魏渊脑袋。 危急关头,武者对危险的本能让魏渊获得了一丝清醒,他做了一个相当关键的保命动作——后仰! 拳头打穿了他的胸膛,从他后辈刺出,连带着血肉和小半截脊椎骨。 “这近两千年来,你是我见过最有天赋的之一,当年的高祖,后来的武宗,都不如你。杀你委实可惜了。” 萨伦阿古手臂粗壮了几圈,肌肉膨胀,正要震裂魏渊的身躯,下一秒,他的气机忽然如潮水般外泄。 大周亲王的虚影闪烁几次,溃散不见。 萨伦阿古,这位巫神教得大巫师,九州屈指可数的一品高手,难以置信的低头,看着自己的胸口,插着一把古朴的刻刀。 “疼吧!”魏渊笑容和煦。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两百三十五章 魏渊的底牌 刻刀刺入心脏,萨伦阿古难以遏制的发出嘶吼声,像是在承受着地狱业火的煎熬,声音凄厉苍凉。 “以大巫师的滴水不漏,作战前想必有为自己卜过一卦吧,是否上上大吉?若非有监正帮我屏蔽刻刀,遮掩天机,想暗算大巫师几乎不可能办到。 “术士脱胎于巫师,也只有术士能对付巫师的卦术。没有监正的帮忙,想打你们,太难。” 魏渊刻刀一点点挺进萨伦阿古的心脏,让他体内灵力疯狂倾泻,让他身体机能在刻刀的侵蚀下,飞速湮灭。 仅仅两三秒,萨伦阿古就苍老了二十岁,形如枯槁,随时都会“寿终正寝”。 局势突兀逆转,两名三品灵慧师神色狂变,默契的做出相同的应对方式,双掌分别对准萨伦阿古和魏渊。 左掌红芒阵阵,激发萨伦阿古的生机,抗衡儒圣刻刀的侵蚀。右掌隔空对魏渊发动咒杀术。 “哼!” 魏渊探出左掌,箍住大巫师的脖颈,右手则拔出刻刀,从侧面捅向萨伦阿古的脑袋。。 先用刻刀的力量消磨身体的机能,使其无法反抗,再用刻刀摧毁对方的元神,彻底让这位一品大巫师魂飞魄散。 当是时,剑光一闪。 噗! 鲜血飞溅,魏渊错愕的看着自己的手臂斩断,鲜血喷涌如泉。 斩断的手臂,连带着儒圣刻刀,一起被一只手握住。 这是一只金光与乌光交缠的手臂;从萨伦阿古眉心探出手的手臂。 魏渊皱了皱眉,毫不犹豫的后撤,远远拉开距离,凝立虚空,审视着萨伦阿古。 咔擦咔擦血肉交织蠕动,骨骼再生,一条全新的手臂凝聚。 呼!魏渊吐出一口气,护体神光重新覆盖身躯,凝成铜皮铁骨。 方才手臂被斩,并非他防御不强,先前示敌以弱,被三位高品巫师以鲜血为媒介施展咒杀术? 魏渊当场重伤? 武夫引以为傲的体魄破功。 随后抓住战机,出其不意? 以儒圣刻刀袭击大巫师萨伦阿古。 这一系列操作既要示弱? 又要抓住转瞬即逝的时机,容不得魏渊恢复铜皮铁骨。 只是没料到? 对方亦有后招。 萨伦阿古体内,缓缓钻出一个身穿龙袍的男子? 五官端正? 眉毛略浓,一双眼睛充斥着深深的恶意。 细看之下,这位龙袍男子身体无暇如玉,金辉与乌光在他体表交缠? 既神圣又邪恶。 阳神! 先帝贞德! “知道你魏渊擅谋? 敢打到靖山城,多半是有依仗的。你陪我玩了这么久,我也陪你玩了这么久,咱们啊,不就是想看看对方有什么底牌嘛。” 萨伦阿古笑眯眯道:“儒圣刻刀? 想不到你也能使用儒圣刻刀,啧啧? 你魏渊竟还是个心系苍生之人。” 他体表血芒闪烁,胸口血肉蠕动? 转瞬间恢复如初,皮肤皱纹褪去。 但是? 这位一品大巫师的气息? 终究是衰弱了许多。 正如魏渊的气血? 此刻已跌下三品巅峰。 咔擦,咔擦 龙袍男子撕咬着魏渊的手臂,连骨带肉一同嚼碎,咬的咔吧作响。 “滋味还不错,想必你的气血更不错。” 龙袍男子一边笑着,一边把儒圣刻刀握在掌心,充满污秽的,堕落的浓稠液体涌出,一点点侵蚀儒圣刻刀,磨灭它的灵性。 正如当初地宗道首短暂的污染镇国剑的灵性。 魏渊深深的看着他,似有悲伤,似有失望,长长叹息一声:“原来是你,真的是你!” 贞德帝嘿了一声,嘴角勾起残忍阴狠的笑意,看了眼被黑色浓稠液体一点点覆盖的儒圣刻刀,道: “我需要点时间来封印它,你也需要点时间来恢复,看在过去君臣二十多年情谊的份上,你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 萨伦阿古没有反对,他的伤势比魏渊只重不轻。 “平远伯操纵的人牙子组织,是在为你效力吧。”魏渊说道。 贞德帝点头,讥笑道:“你自诩为国为民,但如果不是你对平远伯步步紧逼,我就不会设法除掉他,楚州屠城案也许就不会发生。” “然后容忍你继续蚕食无辜百姓的性命?” 魏渊大大方方的取出一枚瓷瓶,“啵”一声弹开木塞,把补气的丹药全数灌下。 几秒后,他脸色恢复红润,叹息着说道:“你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龙袍男子笑容狰狞,说道:“贞德26年,地宗道首污染了我。” 顿了顿,他眺望着远处的弥漫的战火,缓缓道: “我的身体一直不好,那些能生死人肉白骨的灵丹妙药,于我而言,没有太大作用。一国之君,气运加身,能活多久,其实早有定数。 “以前我并不觉得长生有什么好,生老病死,天地规律。但随着年纪增长,我开始畏惧死亡,渴望长生。但儒圣都无法对抗天地规则,何况是我? “直到贞德26年,地宗道首污染了我。他告诉我,人间君王无法长生,纵使超品也改变不了这个结局。但他可以让我活的更久,远比正常君王要久。 “那时候我的身体越来越不行了,我没能经受住他的蛊惑,便同意了。” 魏渊眯了眯眼,道:“所以,贞德26年,你把淮王给吃了。” 贞德帝脸庞泛起极端的邪恶,摇着头: “不,是同化,我炼化了他的魂魄,接收了他的记忆。他既是我,我既是他,这才是一气化三清的奥秘之一。 “只是夺舍的话,肉身和元神是不契合的,后患无穷,相当于断绝了修行之路。我怎么会做这种自断后路的事。 “遗憾的是,我并非正统的道门中人,纵使有地宗道首助我,强行炼化淮王元神后,我的本体主魂,依旧出现了残缺。” 没有地宗道首这位二品的帮助,他不可能施展一气化三清之术。 魏渊思索了一下:“那元景呢,元景也是那时候被你吞噬了?” 贞德帝摇着头,嘿然道: “他们兄弟俩本该在那时一起与我同化,但我说过了,炼化淮王魂魄后,我的主魂没能修复那部分剥离出去的魂魄,出现了残缺。 “这样的情况下,我又如何再吞噬元景?只好改变计划,让地宗道首以道门迷魂大法,抹去了元景的这段记忆。接着,在他识海里埋下了魔念的种子。 “而我,作为一切准备后,假死退位,藏入开辟出的地底龙脉中,那里是唯一能避开监正注视的地方。我静静蛰伏着,在等待机会,等待炼化元景的机会。 “出乎我预料的是,元景以我为鉴,不再放权首辅,一边励精图治,一边权衡各党。大奉国力蒸蒸日上,气运加身之下,我根本没有机会吞噬他,直到你的出现” 魏渊一愣。 “你忘了?” 贞德帝盯着魏渊,嘴角的弧度一点点夸大,一点点夸大: “元景6年,北方的独孤将军逝世,你亲自带兵出征,打退蛮族大军,从此一鸣惊人。你不妨再想想,你是为什么才出征的?” 魏渊瞳孔一下子放大,如遭雷击。 “哈哈哈”贞德帝狂笑起来: “堂堂大奉皇后,母仪天下的皇后,竟然与宫中宦官对食,而那个宦官,还是她入宫前的青梅竹马。哪个男人能承受这样的打击,何况是元景这种刚愎自用的皇帝。” 他笑的猖狂,笑的肆意,笑的前俯后仰。 “从那时起,元景识海里的魔念终于复苏,慢慢的侵蚀着他,污染着他。元景当时之所以不杀你和皇后,是受了魔念的影响,便的阴冷狡诈,了解你与皇后道往事后,改变心态,想借皇后来控制你。 “而后便是山海关战役,那场战争动摇了大奉国运,山海关战役的尾声,我趁机炼化元景,取而代之。 “取代元景后,我痛定思痛,不再碰女色,潜心修道。一边炼丹服饵,一边让平远伯继续劫掠人口。四十余年,终于修出阳神,踏入二品渡劫期。魏渊,你说我要不要感谢你?” 真正的元景,早在二十年前便不在了。 “对了,我可以额外告诉你一个秘密,当年偷偷向元景告密,泄露你和皇后关系的人,是太子的生母,陈贵妃。”贞德帝又抛出一个重磅炸药。 陈贵妃魏渊沉默了许久,“地宗道首这般煞费苦心的帮你,目的是什么。” 贞德帝冷笑道:“当时地宗道首已经有入魔的征兆,但善念强于恶念,死死压住。恶念为了不让自己被炼化、消弭,它想出了一个办法。 “当日论道时,恶念察觉到了我对长生的渴望,暗中悄悄污染了我,放大我对长生的欲求。而后趁着有一天,获得短暂主导身体的机会,他蛊惑我,于我密谋了这一切。 “事后,地宗道首便回宗门闭关,善恶两念纠缠整整四十年,四十年后,地宗道首入魔,元神分裂,善念苟延残喘的逃脱,你品一品。” 魏渊又取出一枚瓷瓶,服下丹药,沉吟一下,道: “蛊惑君王长生,吞噬亲子。四十年来,民不聊生,国力江河日下,必将恶果缠身所以四十年后,地宗道首彻底入魔。但我还有一件事不明白,你纵使一气化三清,拥有如今的修为,活的更长更久,但你依旧是人间帝王。如何长生?” 贞德帝充满恶意的眼神,瞄了一下儒圣刻刀,幽幽道: “后来,一个人教会了我如何以帝王身份长生久视,他的话,真正让我醍醐灌顶。这二十多年来,我的一切谋划,都因那人所起。包括今日,以巫神而饵,引你上钩,是我计划中最至关重要的一步。” 刻刀彻底被污染,灵性全失。 “虽然只能污染它半刻钟,但也足够了。”贞德帝随手把它丢入悬崖,转而看向魏渊,狞笑道: “你准备如何越过我们,封印巫神?” 在场,一位大巫师,两位灵慧师,一位渡劫期的强者。 魏渊只有一个人,一个勉强算二品的武夫。 贞德帝抬起手,像是从空中捏出了什么,掐在指尖,屈指一弹。 一道剑气呼啸而出,一化二,二化三,三化万千。 密集的剑气宛如海底鱼群,如同涛涛洪流,劈头盖脑的射向魏渊。 每一道剑气都能轻易杀死四品,此外,剑气中夹杂着针对元神的攻击。 人宗的气剑和心剑合一。 魏渊双臂交叉于胸前,顶着密集的剑雨前进,叮叮叮身上炸起瑰丽万千的刺目光芒。 某一刻,剑气撕裂了魏渊,让他如梦幻泡影般消散。 贞德帝驾驭金光暴退。 魏渊身形复而出现,扑了个空。 除佛门武僧外,没有任何一个体系的高品敢让武夫近身。 两人在山间追逐,气机爆炸层层叠叠,山体坍塌,巨石不断滚落。某一刻,一大片密林突兀的“滑到”,断口整齐。 气机爆炸声有时又会从海面传来,掀起狂涛和海啸。 但旁人不管怎么努力,都无法看清两位巅峰高手的身影。 在这场战斗中,伊尔布和乌达宝塔这样的三品高手只能沦为辅助,偶尔抓住机会对魏渊施展咒杀术干扰。 或者,利用灵慧师的核心能力,赋予贞德帝剑气灵性,让它们不会落空,以此来缓慢消磨魏渊的气血。 除了磨,各大体系几乎没有办法速杀一名三品以上的武夫。 萨伦阿古没有参与战斗,叹口气:“能破阵的武夫真是让人头疼啊。” 他身影再次模糊,仿佛与真实世界隔了一层看不清的幕布。 萨伦阿古高声道:“贞德,我把此方天地之力借你,可有信心斩杀魏渊?” 贞德帝于高空停顿身形,狂笑道:“那就多谢大巫师助我杀这乱臣贼子。” 萨伦阿古抬脚一跺,“大地赋予我灵。” 岩石风化,泥土化作黄沙,一股股土灵、金灵之力以萨伦阿古为媒介,遁入虚空,浇灌在贞德帝身上。 “草木赋予我灵。” 花草树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青翠欲滴的木灵之力,浇灌在贞德帝身上。 “海洋赋予我灵。” 波光粼粼的海面,漆黑的水灵之力,浇灌在贞德帝身上。 “烽火赋予我灵” 一股股天地之力被抽取,贞德帝的气息节节暴涨,这一刻,他仿佛化为此间的主宰,冷眼俯瞰着乱臣贼子。 贞德帝缓缓“抽”出剑,他从虚空中抽出了一把交织着“金木水火土”五色的剑,五行之力,万物之基。 伊尔布、乌达宝塔、萨伦阿古同时探出手,以灵慧师的核心能力,赋予此剑灵性。 做完这一切,萨伦阿古,这位巫神教的大巫师,当世一品,气息迅速颓败下去。 堂堂一品,已经接近力竭。 此后百年,靖山周遭化为废土。 剑势再次暴涨。 这一剑,隐隐超出了品级。 以致于贞德帝握剑的手微微发抖,似是无法掌控它。 这一剑,凝聚了两位三品,一位一品,一位二品强者之力。 在这个超品不出的年代,它将所向披靡。 极远处的战场上,大奉军也好,东北军也罢,每一位士兵都感受到了煌煌天威,心底产生巨大的恐惧,有抱头鼠窜,有屎尿齐流,有当场心悸而亡。 杨开泰等高手,头皮瞬间发麻,他们强忍着恐惧,望向了威严的来源,望向了那把仿佛能斩灭天地的五色剑光。 而在剑光之下,是青衣褴褛的魏渊。 “魏公” 众金锣眼眶瞬间红了,脸色煞白。 这一剑,让他们根本生不起抵抗的念头,生不起逃跑的念头。 战役打到现在,出乎这些军方高层的预料,一层套一层,一幕接一幕,让他们既惊恐又茫然。 纳兰衍为首的巫师们,昂着头,望着空中的那道剑气,心旌神摇。 “杀了他,杀了魏渊”纳兰衍双眼通红。 杀父之仇,今日可报。 “杀了魏渊!”有巫师高呼道。 “杀了魏渊” “杀了魏渊” 呐喊声此起彼伏,越来越多,那些尚有余力的,或已闭上眼睛不敢看的,纷纷回应。 所有声音汇合在一起:杀了魏渊! 魏渊站在海面上,昂头,望着难道不可一世的剑光,望着不可一世的贞德帝。 他脑海里,不由得回荡起出征前,那小子骑马站在山坡上,高歌送行的画面。 耳畔,仿佛又响起了他的歌声: 狼烟起江山北望,龙起卷马长嘶剑气如霜! 心似黄河水茫茫,二十年纵横间谁能相抗! 二十年纵横间谁能相抗魏渊笑道:“那我可就要来一次人间无敌了。” 他从褴褛的青衣里,摸出一个儒冠,缓缓戴上。 云鹿书院至宝之二:亚圣儒冠! “来!” 他轻轻招手。 儒圣刻刀复苏,冲散污秽,化作一道流光,把自己送入魏渊手中。 他望向高空,喊道:“来!” 蔚蓝天空中,一道清光落下,照在魏渊身上。 这道清光,来自院长赵守,来自一位三品大儒差点殒命的祝福。 儒冠和刻刀,绽放出刺目的清光。 最后,袖中划出一页纸张,纸张上记录着一个很寻常的法术,巫师们司空见惯的法术! 祝祭核心能力——召唤英魂。 看这这里,萨伦阿古等三位巫师,眉心剧跳,涌起不祥预感。 “嗤!” 纸张燃烧中,魏渊意气风发,纵声道:“请——儒——圣——” 刹那间,清气满乾坤! :这章修改了几次,加上有点卡文,嗯,也不是卡文,就是有点慎重下笔,所以写的很慢。 下一章估计是个大章节,早上九点不更,留到晚上。注意:早上九点不更,留到晚上。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两百三十六章 国士无双 蔚蓝的天空中,云层突兀崩散,消弭一空,只剩一片青天。 那股冲天而降的力量,那尊尚未出现的存在,似乎眼里揉不得一点沙子。 天地间,一双眸子睁开,充满着洞察一切的智慧,以及无可动摇的淡然。 山海间,一道高达百丈的虚影浮现,穿儒袍,戴儒冠,面目模糊,长须飘飘。 不知是不是错觉,天空中的骄阳,似乎都黯淡了几分。 这尊虚影,头顶青天,脚踏汪洋。 这尊虚影一出,靖山百里之内,清气缭绕,虚空中传来朗朗读书声。 儒家书院日积月累一千年的清气,与之相比,犹如萤火之光。 儒圣! 儒家体系开创者,超越品级的伟人。 自儒圣逝世,一千两百多年,第一次有人召唤出儒圣的英魂。。 这一刻,巫神的雕塑剧烈颤动,整座祭坛,整座山谷都在晃动,犹如地震。 这一刻,靖山城方圆百里内,所有生灵匍匐在地,战战兢兢。 伊尔布和乌达宝塔,浑身战栗,脊椎弯曲,倔强的不肯匍匐,这是三品巫师最后的体面。 大巫师萨伦阿古,仰望着顶天立地的巨大虚影? 嘴唇轻轻颤抖。 他喃喃道:“儒圣” 人族文明诞生以来? 礼制的变迁,制度的变化? 堪称繁杂混乱。但如果把“历史”这条长河延长? 从宏观角度去看,其实人族文明的变迁? 可以简单的分类为两个阶段: 儒家前和儒家后。 儒家诞生之前,制度多变不稳? 处在一个相对混乱的阶段。 儒家诞生之后? 人族文明才有了基石,有了万变不离其宗的根本。 神魔时代总结后的十数万年里,若论气运加身,上古人皇也好? 后世千千万的帝王也罢? 都不及儒圣万一。 作为人族文明的奠基人,儒圣更像是应运而生。 魏渊双眼被一片清光取代,凸显出神灵般的冷漠,他的肉身裂开细密的裂缝,儒冠和刻刀泛起清光? 一遍遍修复着他的身体,一遍遍重新裂开? 周而复始的循环。 此时此刻,他肩负的不仅仅是超越品级的力量? 更是人族诞生以来,头等磅礴气运。 儒圣逝去后? 从未有人能召唤出他的英魂? 不是没有道理的。 魏渊抬起头? 盯着空中的贞德帝,淡淡道:“不妨出剑!” 贞德帝冷漠的看着他。 一剑斩下。 剑光煌煌,时间和空间在此刻仿佛凝固,世上从未有过如此煊赫的剑气,因为历史上,没有超越品级的剑客。 “啊” 惨叫声在战场中响起,几个壮着胆子一睹此景的高手,身体出现了让人毛骨悚然的异变。 有的体内忽然激射出剑气,而后,四分五裂。 有的身躯染上铁灰色,变成一尊雕塑。 有的突兀着火,迅速化作灰烬,在地面留下两个漆黑出油的脚印。 有的化作黄沙溃散;有的血肉木质化,皮肤出现木材纹理,毛孔里长出绿叶。 张开泰等高手猛的闭上眼睛,低着头,不敢去看这道剑光。 恐惧在他们心中爆炸。 涉及到九州世界最巅峰级的战斗,真的能轻易将一方地域化作废土。 煌煌剑光转瞬已至眼前。 魏渊抬起脚,往前一跺,声势如洪钟大吕:“儒圣之前,谁敢放肆!” 那道百丈虚影同步太脚,往前轻轻一踏。 这一脚踏下,汪洋中骤然掀起数百丈高的海啸,靖山彻底坍塌,山崩,海啸 儒圣一脚之威,将山川夷为平地,将大地化作泽国。 五色剑光轰然崩溃,化作纯粹的五行之力,将天空渲染的缤纷瑰丽。 萨伦阿古、贞德帝、伊尔布、乌达宝塔,四名超级高手胸口被一股几乎横扫此方天地的清气撞中,宛如风中残叶,身躯迅速破败。 四名顶尖强者凝立高手,修复伤势,气息已跌落谷底,志气更是一蹶不振。 四人合力的一剑,已经达到超越品级的强度,岂料在儒圣一脚之下,灰飞烟灭。 溃散的五行剑气直接改变了此方天地的元素规律,海中长出参天大树,岩石中流淌出潺潺溪水,火焰在海面燃烧 不是这一剑的威力不够。 是儒圣太强。 贞德帝气息不稳,缠绕于体表的乌光化作黑色火焰,反噬自身。 他修的是人宗之道,同样会被业火灼身,过去几十年里,依仗国君的身份和地位,牢牢压制业火。 方才被清气撞中,气息衰弱,业火立刻反噬。 他深吸一口气,吞吐天地灵气,道门号称万劫不磨的阳神之躯,散发金光,将业火扑灭。 魏渊脸色苍白了几分,不再理会四名手下败将,转身,朝着山谷中那座祭坛走去。 儒圣的力量无时无刻不在摧残着他的身体,尽管有刻刀,有儒冠,有赵守的祝福。但对于魏渊而来,依旧是难以承受之重。 召唤超越品级的存在,是需要代价的。 没有玄而又玄的法术反噬,有的仅仅是“承载过重”这个简单的道理。 随着魏渊的转身,儒圣的虚影同步转向山谷,迈动身躯。 无人敢挡儒圣的路,一品也不行。 萨伦阿古望着那袭青衣,并没有因为大势已去而愤怒,依旧平静温和,缓缓道: “魏渊,你天赋卓绝,即使巫神解开封印,你也能独善其身,何必?” 当年儒圣封印巫神,有着巨大的隐秘。纵观九州,知晓其中隐秘者,两手之数。 亡国灭种,如何独善其身?魏渊置若罔闻,坚定而缓慢的朝着山谷前进。 他还有一个敌人。 魏渊于虚空中前行,临近山谷时,被一道屏障挡住。 这道屏障无形有质,看不见,但摸得着,它把魏渊挡在了山谷之外。 山谷内,是另一片天地,它拒绝魏渊进入。 能挡住超品的,只有超品。 巫神,已经能影响现实,渗透出力量。 能挡住气运的,只有气运。 魏渊握着刻刀,轻轻点在无形的屏障上,气波“嗡”的一震,把刻刀弹开。 萨伦阿古遥望着这一幕,道: “巫神已能渗透封印,影响现实,它并不是任人宰割的雕塑。可惜你们的反应太快,如果能拖两年三年,巫神便能调动更多的气运。” 魏渊转动脖子,看向远处的萨伦阿古: “你在暗示我竭力破坏屏障,消耗儒圣这一道为数不多的力量,让我没有余地封印巫神。” 萨伦阿古坦然道:“你还有选择吗?” 魏渊嘴角翘起:“谁说没有。” 靖山城内,白衣术士的身影显现,他无声无息的穿过紧闭的城门,抵达了这座巫神教总坛。 “出来吧” 白衣术士磕磕绊绊的说完,抬脚轻轻一跺,阵法以他为核心,迅速扩散,笼罩周边街道、房舍。 传送阵纹! 一名名铁骑突兀出现,手持钢刀,身披甲胄,为首者是一个比女子还要美艳的年轻人。 城内的人们惊愕的望着这群天降异客,通过甲胄、长相等细节,辨识出是大奉的骑兵,顿时脸色大变。 想不明白,为什么大奉的军队突然杀到城里来了。 炎国与大奉边境三州接壤,仗着险关重重易守难攻,有恃无恐,常与靖康两国联军,屡犯边境,烧杀劫掠。就算是市井之徒,都能掐着腰,嘲笑一声: “中原如娘们,随意可欺。” 只有我们打大奉,没有大奉打我们的道理。 这个现象直到山海关战役结束,依旧没有改变。 南宫倩柔高举佩刀,气质阴冷,喝道: “大奉建国以来,六百年间,巫神教杀大奉百姓,抢我大奉女人,血债累累馨竹难书,东北三州百姓,苦巫神教已久。大奉的将士们,随我屠城。” “屠城!” “屠城!” “屠城” 沉雄的咆哮声汇聚一处,声浪震天。 一万重骑兵冲入街道,大肆杀戮,把城池化作人间炼狱。 今日屠城,血债血偿! “魏渊!!” 见到靖山城中如火如荼的杀戮,灵慧师伊尔布怒不可遏: “只有超品能封印超品,你一个凡人之躯,夹杂其中,真不怕死吗?!” 局势进展到这一步,这位三品大高手从内心深处泛起无力感。 你魏渊既非儒家弟子,又非那些凡人蝼蚁,二品武夫足以独善其身,逍遥自在,何苦自寻死路? “说打你巫神教,就打你巫神教。” 魏渊的目光从靖山城收回,转向大巫师萨伦阿古,笑道:“当年的老卒们,喊我一声大奉军神,也不好让他们失望。” 在注定不会有粮草的情况下,凿穿险关重重的炎国,兵临国都,吸引炎国与康国的大部分兵力。而后暗度陈仓,渡汪洋到靖山城。 召来蛟部蛟龙,抵消“雨师”的惊涛骇浪。 以刻刀重创一品大巫师,逼贞德帝现身。 请来儒圣英魂,重创巫神教阵营所有顶级高手。 派遣南宫倩柔与孙玄机会合,关键时刻杀入靖山城,动摇巫神气运。 从出征那一刻起,一直到现在,如何行军,如何分兵,走哪条路线,需要谁的帮助,敌人有几个,是谁每一步,他都算到了。 监正曾说,当世之中,能与我在棋盘博弈厮杀,不分胜负之人,太少太少,魏渊算一个。 靖山城里每死一个人,巫神能借用的气运就减弱一分。 魏渊抬起刻刀,朝着已然薄如蛋壳的屏障轻轻一划,破开了巫神的屏障。 伊尔布和乌达宝塔看着魏渊进入山谷,满脸不甘。 萨伦阿古和先帝贞德望着这一幕,前者目光平静,后者眼神冷漠。 祭台高数十丈,仅比山峰稍矮。 魏渊抬头,看了一眼高耸的祭台,石阶层层叠叠,共九十九级,尽头是巫神教信仰的神,巫师体系的开创者。 神魔时代后,为数不多的超品之一。 称一句“如神似魔”,不过分。 魏渊收回目光,抬脚,踏上第一级台阶。 刹那间,天发杀机,地发杀机,这片空间在排斥他,在针对他,降临下可怕的压力。 魏渊顿了顿,迈上第二层台阶。 儒圣虚影降下清光,抵消天地压力。 魏渊昂首,朝儒圣虚影作揖:“不用!” 他召唤儒圣,不是为了杀敌,是为封印巫神。 萨伦阿古怂恿他以儒圣之力破屏障,就是为了层层削弱儒圣的力量,等到了祭台上,儒圣还有多少余力? 他魏渊不是工具,不只是承载儒圣英魂的工具。 相反,他魏渊才是今世封印巫神之人。 儒圣,是他的工具。 第二级,第三级,第四级 二十级后,魏渊每走一步,身体便出现一道裂痕,高品武夫的不死之躯修复着可怕的伤口,勉强维持平衡。 五十级后,魏渊宛如被拼凑起来的瓷人,浑身已是裂缝遍布,包括儒雅俊朗的脸庞。 他终于停了下来,不知是力竭,还是被压的再也无法前进。 “不超脱品级,终究是凡人,与蝼蚁又有何异?” 缥缈的叹息声传来,仿佛来自远古洪荒。 伴随着这个声音,沛莫能御的力量汹涌而来,天地共同发力,要绞杀魏渊。 摆在魏渊面前的是两条路,第一条路是使用儒圣的力量登顶,至于登顶之后,这道来之不易的英魂,还有没有余力封印巫神,只有天知道。 第二条路是转身离开,带着大奉军队撤退。 “神灵,好威风啊” 魏渊喃喃道,一段尘封的往事突破了记忆的封锁。 四十年前,贞德帝还在位的时候,东北三州发生过一场惨烈战事。 巫神降下神谕,灭大奉,夺气运,当时东北三国调集二十万兵力,攻陷襄荆豫三州,三日一屠,老弱妇孺一个不留,一个个大奉百姓像低贱的草芥被屠戮。 百里无人烟,枯骨埋山野。 比妖蛮更凶残更暴戾。 时至今日,那场战役依旧是当年经历过兵乱的老人心中的阴影。 也是那一役,此后十年里,朝廷在三州陈兵十万,百姓宁可做流民也不敢回故土,是真的被巫神教打怕了。 事后朝廷再造黄册,发现襄州、荆州、豫州万里河山,十室九空,死于那场战乱的百姓,百万计。 魏渊,祖籍豫州。 魏家,只活下来一个少年。 前尘往事浮上心头,而今他已不再是当年的青衫少年,魏渊狂笑道: “四十年回首,国恨家仇至今朝。现在,我想知道,神,能不能困我这个蝼蚁。” 一袭青衣拾阶而上,天地牢笼形同摆设。 九十九级,一气登顶。 站在巫神雕塑前的,已是一个残破的人形。 魏渊不屑的嗤笑道:“看来,神也不过如此。” 迩来四千八百岁,中原人族只有两个人登上过巫神教总坛。 一千两百年前的儒圣。 一千两百年后的魏渊。 仅此二人。 大巫师萨伦阿古叹了口气,“魏渊,巫神复苏,大势所趋。中原如今人才凋敝,儒家衰弱,难成气候。气运流失,监正不复巅峰。你又何必螳臂当车?” 说完,他指尖轻轻滑过手腕,任由鲜血流淌,手捏法印,声如洪钟,传遍天地:“为巫神献上祭礼。” 身侧,伊尔布和乌达宝塔脸色严肃,各自割破手腕,捏起同样的手诀。 三位高品巫师手腕鲜血流淌,鲜血如线,但没有滴落,而是化作绯色的光辉,丝丝缕缕的飘向遥远处的祭台,飘向巫神的雕塑。 血祭大法! 巫神教的血祭大法。 听到大巫师的声音,看到这一幕的巫师们,明白了巫神教已经在堪称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 数百名巫师纷纷脱离战场,没有丝毫犹豫的割破自己的手腕,手捏法诀,像巫神献祭自己。 纳兰衍只觉得体温渐渐冰凉,生机伴随着鲜血一起流逝,化作绯红光辉,飘向山谷,汇入那尊被巫师们顶礼膜拜千年的雕塑。 你中原大奉将士能悍不畏死,难道我巫神教就贪生怕死? 巫神教统治东北四千多年,何曾被人打的如此狼狈。 今日即使身死道消,也要让你魏渊,让大奉功败垂成。 弥留之际,纳兰衍霍然转头,看向那袭青衣,想起了山海关战役中殒落的父亲。 想不到父子二人,竟死于同一人之手。 纳兰衍缓缓闭上眼睛,悄然而逝。 一位位巫师倒下,变成枯槁的干尸,他们死的无声无息,却没有怨言,没有遗憾。 他们的意志融入了巫神雕塑,这是巫神教最后的抵抗,这是巫师们,向魏渊,向儒圣,发出的诅咒。 咔擦 祭台上,巫神雕塑出现皲裂,迸出细碎的石屑。 一股股黑烟透出雕塑眉心,遮天蔽日,挡住烈阳,挡住蓝天,把白昼化作黑夜。 俄顷,这道黑雾笼罩靖山城方圆百里,翻滚不息,宛如暴风雨下狂涛。 匹夫一怒血溅三尺,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神灵一怒又当如何? 士卒们的拼杀再次挺了下来,靖山城周遭,为数不多的存活着抬起头,面露惊恐的看着头顶的黑雾。 黑雾骤然坍塌下来,势如天倾,与祭坛上空凝聚成一道高大百丈的黑影,面目模糊。 敢于直视黑影的人,当场暴毙。 百丈黑影,与百丈虚影对峙,宛如两尊开天辟地的巨人。 “儒圣!” 黑影中,传来缥缈宏大的声音,似愤怒,似仇恨,似叹息。 伴随着这个声音,天空一声焦雷,风云变色。可怕的暴风雨降临了。 “你会后悔的。” 缥缈宏大的声音再次传来。 魏渊知道,这句话是对他说的。 他沉默不语,转头,看了一眼远处战场,拼杀中的大奉士卒。 这些死于巫神教国土的将士,以及那些死于山海关战役的老卒,他们为之抛头颅洒热血的东西,为之马革裹尸的东西,归根结底不过四个字:为国为民。 我魏渊带着他们来送死,为的,不也是这四个字? 黑影居高临下,冷漠俯瞰,宛如神灵在俯瞰苍生,俯瞰蝼蚁。 黑影抬起手,指头轻轻按下。 神灵一怒,固然可怕,但凡人又有什么资格体会到神灵的怒火呢,于神灵而言,不过是一根指头就能按死的存在。 与蝼蚁有何区别。 骨头碎裂声响起,神灵的攻击还没到来,威势已让魏渊浑身骨骼尽碎。 他的脊椎猛的弯了下去,像是肩上扛了一座大山,再难抬起头了。 此时的魏渊,如同即将分崩离析的瓷器,本就遍布裂纹。 这一幕,与当初佛门斗法时,金身法相逼迫许七安下跪,何其相似。 这一刻,他仿佛听到了许七安的咆哮,听见了京城数万百姓的咆哮。 魏渊眼里忽然迸射出亮光,清亮澄澈。 我这一生,不敬神,不礼佛,不信君王,只为苍生。 神灵不仁,便是我之仇寇。 魏渊一点点挺直身板,他浑身骨骼尽碎,包括脊梁,此时能挺直腰杆,大概是有什么信念在支撑着他吧。 如今的九州,很少有人知道儒圣为何封印巫神。 很少有人高祖皇帝当年为何出尔反尔。 很少有人知道,巫神上古时期,曾经侵蚀中原,断人族气运。 他魏渊,不想文明的脊梁坍塌,不想中原人族世世代代低头为奴。 凝聚了生灵一怒的指头,从天而降。 他颤巍巍的抬起手,手掌握着刻刀,殷红的鲜血如水般流淌。 一只手从背后伸了过来,与他一起握住刻刀。 不知何时,百丈高的巨大虚影已经消失,它出现在了魏渊身后,仿佛是这位千年后人杰最坚实的靠山。 魏渊的手不再颤抖。 千年之前有儒圣,千年之后有魏渊! 这位读书人意气风发,冲冠一怒,朝着巫神厉声咆哮: “你巫神要侵蚀我大奉气运,要断我中原人族气数,问过我魏渊了吗!” 魏渊握住儒圣刻刀,轻轻往前递出。 刻刀绽放出刺目的光华。 距离儒圣最后一次出刀,已经过去一千两百多年。 这一刀,横跨千年时光。 世上再无如此惊艳的刀光,也再无如此张扬的意气。 超越品级的力量在祭坛上空炸开。 天塌了。 巫神凝聚出的黑影一寸寸崩溃,溃散成席卷天地的可怕波动。 这股力量卷过山丘,荡平山丘;掠过汪洋,掀起海啸;卷过城池,城池化作废墟。 南宫倩柔一骑当先,率领重骑兵撤退,双目通红,面目扭曲。 义父,你一定活下来。 张开泰等金锣、高品武夫也在逃,在与死亡竞赛。 所有人都在逃,慌不择路的逃。 很久很久以后,这股余波才散去,所过之处,夷为平地。 巫神教总坛,靖山城,从此成为历史。 只有被儒圣封印和巫神力量保护的祭台,在这场毁天灭地的波动中保存了下来。 魏渊傲立祭台,穿着褴褛的青衣。 “为什么” 虚空中,传来缥缈的声音,但已不再宏大。 身后的儒圣虚影一步跨进巫神雕塑,皲裂的缝隙自行修复。 巫神,再次被封印。 为什么? 魏渊疲惫的转身,望向中原,他发迹于元景6年,击退蛮族骑兵,一跃成为大奉新贵。而后在山海关战役中运筹帷幄,打赢这场改变九州格局的浩大战役。 随后自废修为,入庙堂,与朝堂多党抗衡,以宦官之身压服诸公。荣耀、功绩、权力,握于手中,辉煌无比。 纵观他的一生,有很多让政敌研究了半辈子,依旧无法理解的地方。 无子嗣,无家人,孑然一身。 宦官们视为精神支柱的金银财帛,他也视如粪土。 宦海沉浮数十年,真就无欲无求? 魏渊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千山万水,看见了清云山顶那座亚圣殿,看见了立在殿中得石碑,看见了那歪歪扭扭的四句话。 为什么? 魏渊轻声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他闭上眼睛,再也没有睁开。 元景37年秋,魏渊率十万大军攻陷巫神教总坛,封印巫神。 靖山城化为废墟,数十万生灵灰飞烟灭。 这是历史上,中原人族的铁骑,首次踏破巫神教总坛。 青史留名。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两百三十七章 噩耗 白云悠悠,暖阳高照。 波光粼粼的海面已然恢复平静,断木和桅杆随着波浪,缓缓漂浮。 萨伦阿古站在高空,俯瞰着生活了漫长岁月的土地,它已经被夷为平地,山峰倾塌了,城郭移平了。 这样的场景,他只见过当年儒圣封印巫神。 那一次,方圆千里化作废土,此后的三百年里,生灵绝迹。到两位超品的力量消散,靖山城才重建,有了如今的规模。 现在,它又一次重蹈覆辙,历史再现。 但这次,动手的终究不是儒圣本体,巫神也不是全盛状态,存活下来的人不多,但也不少。 零星的分散在远方,或观望,或打坐疗伤,或包扎伤口,没人敢回来一探究竟。 大奉的军队撤退了。。 萨伦阿古目光投向祭台,他身影突兀消失,下一刻,出现在祭台上,出现在那袭青衣前。 贞德帝、伊尔布和乌达宝塔随之降落在大巫师身边。 此时,站在他们面前的,是一具破碎的人形,他的身躯呈现可怕的皲裂,没有一处完好。 他曾经握着刻刀的右臂,血肉消弭,露出带着血丝的骨骼。 青衣褴褛,衣如人,人如衣。 从此以后,大奉再无军神。 儒冠和刻刀在不久前自动离去,返回中原。 萨伦阿古低声道:“中原千年以降,数风流人物,你魏渊算一个。” “该死,该死,该死” 伊尔布面色扭曲,气急败坏道: “他凭什么能召来儒圣,他一个武夫凭什么能召来儒圣。巫神积蓄力量整整一千多年,好不容易才初步挣脱封印,全被此贼毁于一旦。 “我要率兵血洗大奉? 屠戮三万里? 一路屠到京城去。” “你现在的样子,像极了粗鄙的武夫。”贞德帝嘲讽道。 每一位入魔的道士? 都精通挑衅天赋。 贞德帝负手而立? 不朽金身灿灿,金光与乌光交织? 淡淡道: “巫神被封印,魏渊也死了? 情况虽然糟糕? 但这场战我们还没输。接下来,是你们兑现承诺的时候了。” 萨伦阿古笑道:“那就提前恭喜陛下长生久视,俯瞰中原。” 贞德帝缓缓点头。 萨伦阿古继而说道:“乌达宝塔,将魏渊战死的消息传遍东北? 让炎康两国征调人手? 重修靖山城,让靖国撤兵。集合尚存的巫师,给存活的百姓、将士疗伤” 他下达一系列善后指令。 这场战役必将传遍九州,大奉会怎么样,他懒得管? 但境内三国,必将掀起狂涛般的言论。 这将是巫神教史册中? 最耻辱的一日。 远离靖山的某个荒野。 “啊啊啊啊!!!” 南宫倩柔的嘶吼声传遍天际,声音悲恸绝望? 夹杂着刻骨的仇恨。 “巫神巫神巫神” 他跪趴在地,双拳用力捶打地面? 发泄了足足一刻钟。 白衣术士走到他面前? 递来一个锦囊? 泪流满面的南宫倩柔昂起头,愣愣的看着他。 二师兄孙玄机说道:“魏” 只说了一个字,南宫倩柔便疯了般抢过锦囊,拆开,里面一张纸条。 南宫倩柔展开纸条,看完,泪水再次夺眶而出,许久后,他收敛了所有情绪,望向靖山方向,喃喃道: “义父,你没走完的棋,我会替你走下去。” 此后余生里,某一天,我会再回来这里,让铁蹄踏遍巫神教每一寸国土,让火炮的车轮碾过巫神教的脊梁,让这六万里山河,化为焦土。 孙玄机抬起手,轻轻一抹,抹去了这支重骑兵的存在,让世上再无人能记住他们。 云鹿书院。 后山竹林,竹楼中。 赵守坐在厅内,一动不动,宛如雕塑。 他已经保持这个姿势长达月余,身前的桌案积了一层薄薄的灰。 突然,赵守动了动,扭头看向窗外。 敞开的窗户外,蔚蓝如洗,群山连绵,两道清光飞过千山万水,宛如划破天空的流星,轻飘飘的把自己落在赵守身前的案上。 院长赵守如释重负,缓缓起身,掸了掸身上的灰尘,作揖不起。 也不知是拜两件圣物,还是拜那袭青衣。 皇宫。 帷幔低垂,盘腿坐在蒲团上的元景帝,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默然片刻,露出了似激动,似快意,似猖狂的笑容。 元景帝踱步登上阁楼,眺望层层叠叠的红墙和连绵起伏的金瓦,他张开双臂,迎接着风,徐徐道: “朕的时代,来临了。” 观星楼,八卦台。 监正看了皇宫一眼,笑了笑,低头喝酒。 人间不值得啊。 许府,许七安心口猛的一痛。 “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心口痛了。” 他眉头紧锁,想要自我调侃几句,比如五品巅峰还会心肌梗塞? 但不知为何,他的内心有一股慌张感缭绕不去。 北境。 大奉和妖蛮联军的营地,许新年坐在桌边,盯着地图沉吟。 他瘦了,也壮实了,依旧俊美,但皮肤不再白皙,塞外的太阳加深了他的肤色,塞北的风沙粗粝了他的皮肤。 他依旧是那个骄傲的书生,却不再锋芒毕露,更沉稳更内敛。 战争让他迅速成长,教坊司里的姑娘,让他蜕变成男人,却给不了他成熟。 是一名名倒下的同袍,是一场场徘徊在生死边缘的战役,是一个个被他亲手砍杀的敌人,让他真正的成熟起来。 楚元缜脚步匆匆的闯进营帐,笑道:“辞旧,告诉你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 许二郎略作沉吟,道:“军营里没出兵,不是打胜仗,什么事?” 楚元缜挥了一下拳头,振奋道:“靖国退兵了。” 深夜。 烛光如豆,桌边的许七安捧着地书碎片,传书道:【我今日又与国师探查了地底,先帝并没有回来,按理说,这样一个可怕的人物,不应该走的无声无息。】 【二:没准已经取代元景帝,在皇宫里当皇帝了,哦,我忘了,他就是元景帝。】 对于先帝的失踪,许七安非常在意,一位秘密修行四十年的高品强者,被发现藏身之地后,就无影无踪了。 这让许七安无比焦虑,因为先帝就是元景,元景就是先帝,而他和元景有大仇。同理,他和先帝有大仇。 现在,一个顶级强者潜伏在暗中,时刻都可能咬你一口。 谁不怕? 当然,也可以寄希望于元景的一切失态表现都是伪装,先帝是巅峰高手,高手就要有高手的气度,不会在意自己这个蝼蚁。 淮王是神殊杀的,关我许七安什么事。 如果换成其他顶级强者,许七安或许会抱一抱幻想,可对方是先帝,先帝被地宗道首污染了。 一个充斥着恶意,本性完全邪恶的巅峰高手,必然也是睚眦必报的。 【四:我们不妨换个思路,诸位觉得,元景,啊不,先帝走的是哪个修行体系?】 地书聊天群,智慧担当之一的楚状元,提出了问题。 先帝早早的破身,等于自断武道之路,他跟着洛玉衡修道二十一年,毫无疑问,走的是人宗的路子许七安回复: 【三:人宗吧。】 【四:这和我想的一样,那么,人宗的修行之法,有什么弊端?业火灼身,先帝品级很高,他和国师一样,需要借助气运压制业火。那他肯定不会离开京城。】 【一:不,你错了。先帝和洛玉衡不同,洛玉衡需要国师之位来借气运。先帝本身就是皇帝,身负气运。】 智商担当之一的怀庆,否则了另一位智商担当。 啊,这样啊,那没事了楚元缜心里嘀咕。 【一:京城里有监正,他既然不在龙脉底下,那绝对不会在京城久留。必定离开京城了,至于去了何处,在做什么,这个无法猜测。】 最典型的方法,是根据先帝的目的,来判断他的位置也就是说,想知道他在哪,要先知道他想做什么许七安揉了揉眉心。 目前已知道的情况,先帝为了长生,吞噬了元景和淮王两个儿子。 他如愿以偿的多活了四十年。 因此先帝的终极目标,依旧是长生。 可问题是,先帝再厉害,能有高祖武宗厉害?能有儒圣厉害? 这些人物都逝去了,何况是先帝。 “按照得气运者不可长生的天地规则,先帝的真实年龄80往上,儒圣也只活了82岁。这意味着先帝其实大限将至。当然,人和人的体质不能一概而论,先帝也可能会在极度愤怒的情况下,比儒圣多活一岁。 “如果我是先帝,我会不顾一切的谋求长生之法,但,但到底该怎么做呢?” 不是他不够聪明,而是他接触到的信息太少,连做出假设的方向都找不到。 先帝到底干什么去了? 说起来,魏公出征快半个月了,也不知道战况如何。 在大军出征近月余的某个晚上,月色如水,清亮皎洁。 “哒哒哒” 京城外的官道上,一匹快马疾驰而来,嘴唇干裂,风尘仆仆的驿卒勒住马缰,用嘶哑的声音喊道: “开城门,八百里加急” 穿过外城,内城,皇城,一路送进皇宫。 深夜里,王首辅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老管家拍打着房门,喊道:“老爷,老爷,醒醒” 漆黑的屋子里,烛光亮起,睡在外室的丫鬟披上衣服,举着烛台,匆匆跑去开门。 俄顷,丫鬟小碎步进来,低声道:“老爷,衙门传来消息,说有八百里加急的塘报。” 王首辅年纪大了,深夜里被吵醒,精神难掩疲惫,他捏了捏眉心,道:“更衣。” 内阁这样的重要衙门,夜里是有人值班的,为的就是预防这类紧急事件。 八百里加急也好,六百里加急也罢,驿卒都是玩命了的跑,跑死几匹马很正常,任何时辰都有可能送过来。 在丫鬟的服侍下穿好官袍,王首辅乘坐马车,在车轮辚辚声里,进了皇宫,来到内阁衙门。 王首辅脚步飞快,进了堂,坐在属于自己的大案后,缓缓道:“塘报!” 堂内值夜的官员当即奉上牢牢保管在身边的塘报,八百里加急的文书,只有几位大学士能拆开。 王首辅取出裁刀,把火漆挑开,纸页哗啦的微响里,他抽出了塘报,展开。 他旋即陷入了死寂。 武英殿大学士钱情书,建极殿大学士陈奇,东阁大学士赵庭芳等六名大学士联袂而至,他们进入内阁,来到首辅堂内。 他们错愕的发现,这位内阁首辅,位极人臣的王党魁首,似乎一下苍老了好几岁。 他脸色灰暗,微红的眼眶里,略显浑浊的双眼有些呆滞,似乎沉浸在某种沉痛的氛围里无法挣脱。 明明昨日王首辅还好好的,是什么样的打击,让人一夜之间,精气神凋敝成这般状态? 王首辅抬起头,环顾众学士,低沉的声音缓缓道:“魏渊,牺牲了。” 顿了顿,他补充道:“十万大军,只撤回来一万六千余人。” 轰! 每一个人都仿佛被雷劈了一下,心神俱震,脸色僵凝。 武英殿大学士钱情书喃喃道:“这,这不可能,不可能” 王首辅语气恢复了一些,沉声道: “我知道这很难让人相信,但目前来说,这就是事实。诸位大人,请摒弃一切不好的情绪,听我说完,这场战役打的很奇怪,塘报已经传进宫里,在早朝之前,我们先商议一下” 黎明将近,众学士神态疲惫,忧心忡忡的离开。 王首辅招手唤来一名心腹,面无表情的吩咐道:“派人去一趟许府,告诉许七安东北战事的情况。” 不给纸条,是为了不留把柄。 待心腹退下后,王首辅踱步到窗边,望着黎明前最黑暗的夜色,久久不语,犹如一尊雕塑。 魏渊,没有了你,今后的朝堂何其寂寞。 天还没亮,“笃笃”得敲门声同时唤醒了房间里的钟璃和许七安。 后者回应道:“谁?” 门房老张的声音传来:“大郎,有人找你,自称是内阁的人。” 内阁?王首辅派人在这个时间找我?! 许七安当即起身,披上袍子,道:“带我去见他。” 出了房间,一路来到外厅,许七安看见一位面生的,穿着官服的中年人,站在厅中。 “许银锣!” 中年官员本能的,下意识的喊出这个称谓。 许七安习惯了京城人的“守旧”观念,直截了当的问道:“这位大人,找我何事?” 中年官员说道:“首辅大人托我来给你带句话。” 果然是王首辅许七安颔首:“请说。” 中年官员反而犹豫了,酝酿许久,低声道:“魏公,牺牲在东北了。” :第二卷正式进入尾声,大概,嗯,还要写一个星期全程高能的那种。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两百三十八章 送终 许七安微微一怔后,眼神骤然锐利,盯着中年官员,沉声道:“这个玩笑并不好笑。” 那句话听在他耳里,就仿佛在说:你爸死了。 如果不是了解王首辅的性格,许七安甚至以为王首辅是在故意挑衅他,但正因为知道王首辅不会这么做,他才更加愤怒,更加困惑,更加阴郁。 中年官员微微垂头,声音低沉,木然的说道: “魏公战死在巫神教总坛靖山城,十万大军,只撤回一万六千余人八百里加急,今晚刚到的。” 说完,久久没有得到回应,这位中年官员抬眸看了一眼,看到一张煞白的脸。 “陛下和诸公今日朝会,必会商议此事,后续的塘报也会陆续抵京话已带到,那,本官先走了。” 他作揖之后,转身离去。 “吱” 钟璃听到房门推开的声音,迷迷糊糊的翘起头看一眼,见是许七安回来了,便放心的继续睡觉。 钟师姐很注重自己的睡眠,这和女人缺觉会衰老没关系,主要是如果她睡眠不足,可能会导致一些突发性疾病,比如心肌梗塞、猝死等。 那样的话,生死只在片刻间,司天监的灵丹妙药都未必来得及服用。。 当然,这种情况是少数,但钟师姐经验丰富,懂得如何自保,不会让自己置身如此危险境地。 天很快亮了,小憩片刻的钟璃定时醒来,有些慵懒的坐起身,舒展浮凸有致的成熟娇躯,她忽然愣住了 书桌边,坐着一道身影,静谧的像是亘古以来就存在的雕塑。 他回房之后就一直坐在那里了!钟璃恍然,小心翼翼的看着他,这个男人突然展现出了他从未有过的一面,他的神情那么孤单,那么安静。 像一位漂泊在异乡的旅客。 此时的朝堂? 金銮殿。 文武百官在沉凝的气氛中穿过午门? 过金水桥,依次停在与自身官职匹配的位置。 诸公走过丹陛? 进入恢弘华丽的金銮殿。 今日的朝会有些晚? 因为是临时有紧急情况,天快亮了? 宫里才逐一通知京官上朝,不许以任何借口请假? 包括生病? 只要没死,抬也得抬进宫。 肯定是遇到大事了! 京官们都是老油条子,立刻意识到情况紧急。 诸公们有条不紊的进了金銮殿,整齐排列? 寂静无声? 这时,王首辅缓缓扭头,看了眼左侧,那里空无一人,那里本该有一袭青衣。 自魏渊出征以来? 他第一次做出这样的动作。 部分敏锐的官员,若有所思。 一刻钟后? 元景帝从殿后进来,他不再穿着道袍? 而是一袭明黄龙袍。 看到元景帝的刹那,诸公都愣住了? 这位乌发再生? 气色红润修道有成的老皇帝? 此时仿佛一位刚遭受人生中重大打击的老人。 他双眼隐含悲恸黯淡无光,他皮肤干涩缺乏光泽,整个人分外憔悴。 这诸公们瞳孔一缩。 老宦官适时出列,高声道:“有事起奏。” 话音落下,王首辅跨步出列,沉声道: “陛下,东北传来急报,魏渊率军深入敌腹,攻陷巫神教总坛,为国捐躯,十万大军,只撤回一万六千余人” 殿内,是一张张呆滞僵硬的脸庞,几秒后,金銮殿沸腾了,哗然声瞬间炸开。 “肃静!” 老太监挥动鞭子,抽打在光洁的地面,啪啪声响亮。 却怎么也压不住诸公的喧哗声。 正如王首辅乍闻噩耗时的失态,诸公亦然,有些事,不是胸有静气,就真的能静下来。 十万大军近乎折损殆尽,这无疑是当头一棒般的打击,甚至动摇了大奉的国本。 而真正让诸公心生动摇,集体失态的原因,是那位大奉军神,那袭青衣的捐躯牺牲。 别看魏渊的政敌们,动不动就高呼:请陛下斩此獠狗头。 但其实不管情不情愿,在诸公心里,包括王党这样的政敌,都承认魏渊其实才是大奉的镇国之柱。 淮王虽是三品武夫,但镇守一方可以,想要撑起大奉这座山,他还差了些。 只有魏渊,这个打赢过山海关战役的大奉军神,才是真正让九州各大势力忌惮的人物,因为二十年前,他们就被打怕了。 打疼了。 镇北王?当时不过是魏渊身边的一片绿叶,勉强衬着。 现在,那根真正的镇国之柱倒了 诸公本能的不相信这个事实,可是八百里加急的军事塘报,大奉立国六百载,从未出错。毕竟这是要杀头的大罪,容不得出错。 元景帝默默的看着这一幕,无喜无悲。 等了许久许久,直到大殿内喧哗声平息,他才表情沉痛的说道:“众卿,此事,如何是好?” 依旧是王首辅回应,他语气强硬,掷地有声: “臣觉得,应该调集各州人马,以举国之兵力,挥师东北,联合妖蛮,一举荡平巫神教。” 元景帝叹息道:“大奉已损失近十万人马,那都是朕的子民,朕的孩子,王爱卿,你让朕如何再忍心开启战事?” “陛下!” 王首辅拔高声音,情绪激动的说道: “据塘报所示,魏渊已经贡献靖山城,巫神教损失惨烈,总坛高手折损近七成。炎国被大军凿穿腹地,兵临城下,如今那些难啃的城池,已经被魏渊打下来。 “靖国在北方征战数月,损失惨重,又有北方妖蛮牵制。目前兵力保存尚算完整的只有康国。此时再打一场,百年之内,大奉子孙再无巫神教之患。” 他的建议,赢得了部分勋贵和武将的赞同。 魏渊拼光了巫神教的国力,贡献了总坛,阻碍大奉军队的炎过险关不复存在。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王爱卿” 元景帝摆摆手,语重心长的说道:“穷兵黩武了啊。” 王首辅望着高居龙椅的皇帝,张了张嘴,黯然的退了回去。 他这一退,历史车轮转向了另一个方向。后世之人重新回顾这段历史时,分析了大奉和巫神教的国力,对比了双方的损失后,一致认为此时的大奉,若是能狠下心来,拼上未来十几年的国力,出征巫神教。 那么巫神教这个雄踞东北六万里河山数千年的庞然大物,将轰然坍塌,再难起势。 无数后世之人扼腕叹息。 至于那位捐躯在靖山城的青衣军神,史书中的评价是:为中原续了一口气。 元景帝不再看退回队伍的王首辅,转而扫视群臣,“诸公觉得,此事如何善后?” 兵部尚书出列,作揖道: “臣认为,应当从与襄荆豫三州相邻的各州抽调两万兵力,陈兵边界,撤回的残部亦留在三州边境,以防巫神教的反扑。 “另外,魏公既已捐躯,陛下还得另派一位统军之人过去。” 元景帝看了他一眼,见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便颔首道:“陈爱卿所言甚是。” 这时,兵部侍郎秦元道出列,道:“陛下若是主和,那就该尽早商议相关事宜,确认派往东北的和谈使者。” 兵部侍郎秦元道是坚定不移的帝派,与被贬为都察院右都御史袁雄穿同一条裤子,两人是帝派的核心人物。 作为魏党的兵部尚书,恶狠狠的瞪了一眼秦元道。 他刻意不提和谈,是内心里,还存了与巫神教一战,为魏渊报仇的心思。 元景帝缓缓点头:“善。” 秦元道归位后,户部尚书紧跟着出列,道:“士卒的抚恤,该如何定夺?” 此言一出,殿内陷入死寂。 很长时间都没有人说话。 元景帝缓缓道:“诸卿意向如何?” 连问三次,无人应对。 元景帝又把目光望向袁雄,这位皇帝的忠心“扈从”,目光闪躲,不言不语。 抚恤金这件事,涉及到的事很大,非常大。 按照大奉律法规定,步兵阵亡,给予家人三年全额军饷36石米,折算成银子,就是18两。而后终身,月给3—6斗米。 骑兵阵亡,给72石米,折算成银子是36两,而后终身,月给6—10斗米。 依次往上,不同兵种,不同官职,给的抚恤金都不同,都严格的规章制度。 此外,还有一条规则,也是让朝堂诸公陷入死寂的原因: 战败,抚恤减半! 户部尚书提出抚恤金的问题,抚恤金只是表面,背后牵扯的,真正让诸公投鼠忌器的,是为这场战役定性。 此战,是胜,还是败? 沉默中,王首辅出列,沉痛道:“魏渊攻陷巫神教总坛,开大奉历史之先河,此战,是我大奉大获全胜。” 当场,有人响应,有人沉思,有人悲恸。 元景帝缓缓点头,却没有回应王首辅,而是说道: “朕有些乏了,此事事关重大,明日再议。” 老太监高声道:“退朝!” “砰砰” 房间的门有气无力的响了两下,显得敲门的人也有些死气沉沉。 今日休沐的许二叔醒过来,看了看枕边睡容娇憨的妻子,敲门声不响,所以没有惊醒她。 许二叔的修为,外头稍有风吹草动,就会立刻醒来。 他离开温暖的被窝,披了件衣服,走到外室打开门。 “宁宴?” 门口站着侄儿,他面无表情,眉宇间凝结着阴郁。 许二叔心里陡然一沉,他太了解这个侄儿了,侄儿的一个眼神,一个语气,许二叔都能意会出侄儿的想法。 知子莫若父,含辛茹苦抚养长大,与子何异。 “二叔,立刻收拾一下,去云鹿书院。去那里,先,先避一避。”许七安轻声道。 许二叔深深的看着他,“好!” 许七安点点头,转身敲开李妙真房间的门。 白裙如雪,眸似点漆,唇如点绛,妩媚艳丽御姐形象的苏苏打开门,娇声道:“什么事呀!” 穿着飘逸道袍,青丝挽起的李妙真坐在桌边,正在喝茶,小口吃着糕点。 许七安没搭理她,目光掠过美人儿,望向李妙真,缓缓道:“我想去一趟东北边境。” 李妙真一愣,疑惑道:“你也要去打仗?” 许七安微微摇头,道:“魏公,死在战场上了。” 李妙真脸色陡然僵住,手里得糕点掉落在地。 她旋即回过神过来,有些紧张的看着许七安,因为她知道,眼前这个男人,对魏渊是何等的信赖和尊重。 更知道魏渊于他,恩重如山。 一时间,她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安慰,任何安慰的话,在这种时候,都会显得是事不关己的假慈悲吧。 许七安轻轻道: “我不信,我不信他会战死,所以,请带我去边境。如果他真的死了。” 他停顿了片刻,眼睛似乎模糊了一下:“他无儿无女,没人送终啊,我要去,我得去” 李妙真心如刀绞:“好。” :贞德的案子还有最后一层,等我卷尾展开。之前看有人说贞德的行为不合理,其实是案子还没彻底展开,你们不知道他的目的,所以看不懂他的行为。 等卷尾就知道了,稍安勿躁。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两百三十九章 领头者 朝会结束后,那封八百里加急塘报的内容迅速传播。 每个京官都在传,没个人都压着声音说,关起门来说。以既迅捷,又压抑的姿态散播。 在这之前,朱墙层层叠嶂的皇宫,陈妃所在的景秀宫。 容貌明艳灿烂,眸子妩媚多情的临安,刚给母妃请安完毕,留在景秀宫陪着她说说话。 陈妃喝着养生茶,看着璀璨明艳,内媚风情的女儿,叹了口气: “魏渊率军出征,又将是一笔丰厚到让人眼馋的军功。这个魏渊啊,是你太子哥哥东宫之位最大的威胁,但也是太子最稳固的基石。” 临安抿一口茶,将小嘴染的娇艳湿润,不作回应。 作为一个公主,她显然是不合格的,但耳濡目染之下,水平是有那么一点的,不难理解母妃这句话的意思。 魏渊是支持四皇子的,这一点毋庸置疑,因为魏渊是凤栖宫里出来的宦官。。 但魏渊同样是太子最稳固的“基石”,父皇多疑,而魏渊功高震主,自然不可能让四皇子当太子。 陈妃感慨道:“魏渊要是能死在战场里就好了。” 听到这句话,临安皱了皱眉,不是不满母妃诅咒魏渊,她和魏渊又没什么情谊。 她只是觉得,母妃说这句话时的语气、表情,希冀中透着笃定,对,就是笃定。 仿佛知道某件事,但在盖棺定论前,又有些忐忑,不敢完全确定。 有着少女天真烂漫的二公主,当然不具备深厚的察言观色水准,但眼前这个女人是她的生母,是她最熟悉的人之一。 正闲聊着? 门外的光线被挡了一下? 太子跨过门槛,急匆匆的进来? 高呼道:“母妃? 母妃” 临安转头看去,看见自己的胞兄进入屋子? 他的神色很复杂,激动中夹杂着惋惜? 喜悦中又沉淀着悲恸。 陈妃笑了笑? 道:“太子快请坐。” 招呼宫女给太子沏茶。 太子摆摆手,表示自己不用,并打发走宫女,在铺着明黄绸缎的软塌边坐下? 顿了好久? 才缓缓说道: “母妃,魏渊战死在东北了。” 母女俩表情同时凝固,几秒后,呈现出截然不同的两个脸色。 临安脸庞微微发白,震惊中夹杂着茫然和担忧。 陈妃则是狂喜? 这份喜悦实在太大,以致于身躯轻轻颤抖? 语气也跟着颤抖:“当真?!” 太子颔首,给予肯定的答复:“八百里加急文书? 昨晚到的。今早父皇临时召开朝会商议此事,魏渊战死的消息? 很快会传遍京城的。十万大军? 只撤回来一万六千多人? 这一战,我大奉损失惨重。” 陈妃兴奋的脸蛋酡红,显得春光满面,哪怕一子一女早已成年,她依旧独具风韵,丝毫不显老。 “只要能登上皇位,必要的牺牲又算的了什么?”陈妃掷地有声的说道。 像是在教育太子,又仿佛是在安慰自己。 太子点点头,复而感慨:“魏渊死的有些可惜了,此人大局观极强,本宫还曾奢望将来登基之后,他会接受现实,为本宫效力。” 在场只有三个骨肉相连的人,太子说话没有避讳。 “太子,你最大的毛病就是喜欢异想天开,喜欢期盼一些不可能的事。” 陈妃训斥了一声,娇媚的脸庞露出笑容,道:“午膳留在景秀宫吃,陪母妃喝几杯,魏渊一死,母妃的心病终于祛除,浑身轻松。” 太子也笑了起来:“好,今日孩儿陪母妃喝个痛快。” 临安无声的看着他们,看着与自己血脉相连的两人,她忽然涌起强烈的悲伤。 这种悲伤源于孤独,他们说的话,他们做的事,他们为之高兴的事情,为之愤怒的事情她再难像以前那样产生认同和共情。 不知何时,自己与他们已然渐行渐远。 早朝结束没多久,一张纸条通过隐秘的渠道层层传递,最后落入德馨苑侍卫长手中。 他展开看了一眼,旋即脸色大变,飞奔着冲向怀庆的寝房。 此时怀庆已经起床,坐在外房享用早膳,她望着匆匆赶来,停在门外的侍卫长,皱眉问道:“何事?” 侍卫长没说话,跨过门槛,战战兢兢的递上纸条。 怀庆蹙眉,带着些许疑惑,接过纸条看了起来。 只见,她清丽秀美的脸庞,一点点的苍白了下去,连嘴唇都失去了血色。 就这样做了很久很久,她猛的惊醒,似乎想起了什么,失声道:“母后!!” 怀庆快速起身,奔出寝房,来到书房,从一本史书中抽出饿一封信。 她把信拢在袖中,提着裙摆,又奔出了书房。 信是魏渊出征前给她的,当时还有一句嘱托: “这封信,在适合的时候交给你母后。” 什么是适合的时候,怀庆当时没懂,现在,她懂了。 她是一路狂奔到凤栖宫的,两名宫女在身后追的气喘吁吁,扶着腰,脸色苍白,一副活不成的模样。 凤栖宫里,皇后坐在案前调香,她穿着金罗蹙鸾华服,头戴小凤冠,美艳动人,雍容华贵。 这位深居后宫的绝色美人,似乎连时间也不忍毁坏她的倾世容颜。 整个京城,除了皇后年轻时比我稍差一筹,其他女子,都比我差了十筹百筹——慕南栀语录 这是非常高的评价。 因为在王妃眼里,天下女子只有两种,一种是慕南栀,一种是天下女子。 能让这样一个自恋狂承认的颜值,可想而知。 “怎么想着给我请安来了?” 皇后看见女儿过来,笑了笑。 她笑容优雅,端庄华贵,并没有因为女儿的到来展现出过多的热情。 皇后还是那个皇后,一如既往的温婉,端庄。 在外人看来,皇后亲易近人,性格温婉,与真正母仪天下的女子。 比如曾经大肆夸张皇后性子温柔没有架子的许七安,以及更多像他这样的人。 但在怀庆看来,这才是真正的冷淡。 怀庆的印象里,这个母后永远是端庄且冷漠,温婉又矜持,矜持的就连她这个女儿,都很难靠近。 “魏公,战死在巫神教总坛了。” 怀庆言简意赅的说道。 然后,她看见这位优雅端庄,把皇后做的滴水不漏的女人,首次的失了仪态。 “你说谎!” 她陡然尖叫一声,凤眼圆瞪,看怀庆的目光不像是看女儿,而是仇人。 怀庆凝视着母亲,秋水明眸中闪过悲凉。 许七安能猜到的东西,她自然也能猜到,福妃案里,已经说明了很多东西。 她把信封放在桌上,淡淡道:“魏公出征前,让我转交给你的信。” 说完,她转身离去。 跨出门槛,离开房间,她没有立刻离开,于庭院中等待片刻,直到里头传来皇后撕心裂肺的哭声。 声声泣血,痛彻心扉。 怀庆抬起头,萧索的秋日里,白色云层间,似乎又看到了那个温和儒雅的男人。 魏公,你和她,究竟有着什么样的故事 许家,又一次来到云鹿书院,举家避难。 许铃音被婶婶拉拽着,不情不愿的登山,两条浅浅的眉毛皱着,大声质问:“娘,你又要送我来这里读书么?” 婶婶没好气的说道:“不,我已经放弃你了。” 许铃音用力蹦跶一下,眉开眼笑:“娘对我最好了。” 我怎么生了这么个没出息的女儿婶婶差点被她气哭。 到了书院,他们轻车熟路的去了前两次住过的小院。 安排好家人后,许七安和李妙真并肩离开院子,看见院长赵守站在不远处,脸色严肃的看着他。 “魏渊出征前,嘱托我保管两件东西,让我在适合的时候交给你。” 赵守从怀里取出一封信,递给许七安,道:“这是他留给你的信。” 另一件东西,他没提。 许七安也没问,接过信,收入怀里,轻轻颔首。 两人御剑而去。 襄州边境,玉阳关。 挈狗苍凉的叫声回荡在天际,于极远处的天空,一圈圈的盘旋着。 城头,士卒们耸拉着脑袋,一位百夫长“呸”的吐出一口痰,骂咧咧道:“炎国的杂种,又来耀武扬威了。” 目标太高太远,超出了弓弩的射程,飞兽斥候很有经验,不给大奉高品武夫机会,一有不对劲,就立刻让挈狗飞离。 即使是四品高手,也不可能御空追上这种以速度见长的异兽。 百夫长转而看向士气低迷的士卒,气不打一处来,骂道: “该死,看看你们现在的样子,像个媳妇被野男人睡了的废物,拿出你们的气势出来。魏公带着兄弟们攻陷了靖山城。靖山城啊,巫神教总坛。 “别说我们大奉,就算是大周,这也是头一遭,是要写进史书里的。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你们这些粗鄙的东西。” 百夫长振奋的挥舞拳头:“名垂青史啊!” “可是魏公战死了” 身边的士卒,小声的说道。 这位百夫长脸色瞬间垮了,很长时间没有说话。 战争打赢了吗? 在这些随军出征的士卒眼里,赢了,都打穿炎国腹地,攻陷巫神教总坛,这样的胜利,别说是八万多条人命,就算是十万,二十万,都是划算的。 巫神教再这次战役中死去的人,普通人加上士卒,总和已达百万。 天大的胜利。 可魏渊的死,对大奉士卒来说,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直接打垮士气的那种。 从巫神教版图撤回来后,一万六千残部在玉阳关驻扎,等待朝廷的指示。 期间,大奉和炎国的斥候一直在彼此监视,各自传递消息,都在紧张且积极的关注彼此动静。 突然,挈狗的凄厉惨叫声打破沉寂,那名在远空耀武扬威的斥候,与他的飞兽一起,四分五裂。 鲜血泼洒。 城头的士卒们眯着眼眺望,看见一道黑影斩杀挈狗斥候后,一个折转,朝城头飞来。 紧接着,他们便听那位道袍女子高声道:“我是天宗弟子,李妙真。” 百夫长缓缓吐出一口气,如释重负。 “是天宗圣女,是飞燕女侠。” “飞燕女侠是谁?” “连飞燕女侠你都不知道,她是天宗的圣女。” “能御剑飞行,似乎很厉害” “何止厉害,飞燕女侠是无敌的,有她在的地方,就没有人敢作恶。” “真的假的?” “大家都这么说” 士卒们惊喜的交头接耳,底层对品级的概念不深,甚至一无所知,在他们眼里,三品高手还不如一个名气大的侠客。 搁在未来,有个专门的词汇,叫做“国民度”。 如果是许七安来的话,他们会认为己方已经天下无敌。因为许银锣是冲冠一怒为百姓,当街杀国公,朝廷屁都不敢放,皇帝都被他逼的下罪己诏。 李妙真降落飞剑,稳稳停在城头上空,随着许七安一起落下。 这就是传说中的飞燕女侠?竟是这般貌美如花的美娇娘一位位士卒们的目光,看向两个年轻男女,目光带着审视。 然后,他们不约而同的看向天宗圣女身后的男人。 他五官俊朗且精致,不给人阴柔或“美”的感觉,而是一种丰神如玉的俊朗。 他神色漠然,眉宇间镌刻着无法消弭的悲伤。 他有些让人熟悉,似乎在哪里看过,却又想不起究竟是谁。 直到那位百夫长身躯一颤,粗犷的脸骤然涨的通红,颤抖的说:“许,许银锣” 许七安望向这位百夫长,没有回答,只是轻轻颔首。 城下军营里,一万多名将士们,忽然听见城头爆发出强烈的欢呼,喧闹如沸。 他们有的奔出营帐,有的勒住马缰,有的停下手头的活计,纷纷扭头,看向城头。 他们听见无数个欢呼,汇成一个声音: 许银锣! 对于“群龙无首”的大奉将士们来说,许银锣三个字,是一剂强心针,是主心骨,是他们不再迷茫的引路灯。 自古以来,领头者,皆是声望如日中天之人。 军帐里。 “魏公带了五名金锣出征,怎么只有你过来见我,其他人呢?” 许七安见到了阔别多日的张开泰,以一种平静的语气问道。 胡渣子很久没有刮的张开泰,轻声道: “死了,都死在巫神教总坛,有的是跟巫师拼掉了,有的是被那场毁天灭地的战斗波及,当场就死了。四品里,只有我和陈婴撤回来。” 久违的,许七安有了想抽烟的冲动,他定了定神,轻声说:“魏公在哪儿?” 张开泰看着他,这个年轻人表情平静,情绪也稳定,整个人显得很镇定。 可是,张开泰对上那双明亮的眼睛时,却下意识的避开了。 他看向一旁,说道:“我们没能带他回来。” 许七安身体一晃。 沉默了很久后,她缓缓吐出一口气:“把事情经过跟我说一遍,从你们出征开始。” 张开泰点了点头,道:“其实很多事,我到现在才回过味来,比如,为什么魏公要打的那么急,因为从一开始,我们就不会有粮草。” “没有粮草?” 许七安瞳孔微缩。 十万人出征打仗,不给粮草? 这是打仗,还是让人送死,元景疯了?诸公疯了? 就这么恨不得魏公死么。 “兄弟们撤回后,陈婴一怒之下,率队斩了三州户部的所有官员。杀了几百人。而后带着一百人马,回京去了。” 张开泰摇了摇头:“他要找陛下对峙,找诸公对峙。” 张开泰娓娓道来,出征后,魏渊暗中分兵,一部分走陆路,攻城拔寨,尽可能以最短时间攻下炎国。 但被炎都易守难攻的城墙阻碍。 虽然没有攻下炎都,但魏公得目的已经达到,拖住了炎国和康国的部队。 一直讲到魏渊召来儒圣虚影,与巫神拼死相搏,直至战死。 是他,是他,是贞德许七安脸色扭曲。 听完张开泰的描述,他无比确认,那个和巫神教联手杀魏渊的神秘高手,是先帝贞德。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两百四十章 攻城 当仇恨的情绪渐渐平复,许七安重新审视这场战役,忽觉脊背发凉,心里冒起森森寒意。 以他的逻辑推理能力,听完张开泰的描述,脑海里已经复盘了这场战役。 这场战役的核心是巫神。 以巫神为核心,展开的博弈和战争。 援助妖蛮只是表面理由,魏渊真正要做的是对付巫神(原因未知),而先帝和巫神教则是要保巫神。 巫神教据此做的布局是: 先帝在背后拖后腿,等大军进入敌境后,便切断粮草,断大军的补给,消磨魏渊的兵力,把大奉士卒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随后,两位三品灵慧师,一位一品大巫师,一位二品渡劫,做最后的收局。只要魏渊兵力削弱到一定程度,他们必然出手。 而魏渊的应对方式是一路屠城,以战养战,在没有粮草和军备补给的情况下,一直推到炎国腹地,兵临国都。 接着,他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走水路绕敌背后。。 从这里来看,魏渊是预料到朝廷会拖后腿的。所以他一开始就准备打快战,不留后路,不要补给,就地搜刮以战养战,直接推到巫神教大本营。 最后的大决战,魏渊面对四名超级高手,如果他仅是二品武夫,根本不可能打败四人,更不可能与巫神搏命。 这一点魏渊也考虑到了,他是有依仗的,他的依仗就是儒圣。 “所有人都以为这场战役是驰援妖蛮,维系平衡,谁能想到背后还有更深的目的巫神教将计就计,请君入瓮。魏公也将计就计,召唤儒圣? 荡平巫神教总坛? 这其中的博弈和算计,真是让人头皮发麻啊” 许七安心里喃喃自语。 他还几点疑惑没有解开? 比如魏公既然是一位合道境的武夫? 是非人层次的可怕强者,他为什么这么多年要韬光养晦? 对外宣布自己没有修为,是个普通人? 又比如? 先帝为什么要联合巫神教杀魏渊? 虽说一位二品的臣子,确实让人忌惮到头皮发麻。但与虎谋皮就能落得了好? 以魏渊和皇后的关系,先帝只要捏着这个把柄,就有谈判的筹码。而且? 上头还有一个监正在俯瞰着? 想要维持大局稳定,并不困难。 相反,把自己国家的士卒、将领,主动送到敌人虎口,后患明显更大。 许七安想到一句耳熟能详的话:陛下何故造反? 这就是他此时的疑惑。 最后一点? 魏渊不惜抱着战死的觉悟,攻陷巫神教总坛? 究竟是为什么? 原来我连为他收尸的能力都没有许七安心里一痛。 思绪起伏中,他深吸一口气:“魏公? 一直在韬光养晦?” 张开泰“嗯”了一声,目光出神的望向军帐口? 缓缓道: “山海关战役后? 魏公与陛下进行过一次密谈? 随后就自废了修为。当时我们无法理解,现在也无法理解,没想到魏公早已暗中重修武道,尽管他战死了,但我依旧很欣慰, “瓦罐不离井上破,将军难免阵前亡,能以盖世强者之姿战死沙场,我对魏公,无憾了。” 许七安又问道:“除了杨砚和姜律中,你是唯一活下来的金锣,以后有什么打算?” “做了打更人,一辈子都是打更人。”张开泰侧了侧头,看向他:“你呢?” 回应他的是沉默。 这时,一名副将急匆匆的奔来,脸色惶急,大声道:“指挥使大人,斥候来报,炎国与康国集结八万人马,朝玉阳关而来,最多半个时辰,就会兵临城下。” 张开泰脸色一变,“领军的人是谁?” 副将沉声道:“炎君,努尔赫加。” 张开泰一愣,陷入了沉默,他吩咐道: “召集千夫长及以上的将领过来议事,让所有士卒上城墙,让民兵立刻去仓库搬运守城器械、军备” 他熟练的下达一条条指令,不慌不忙,但严峻的神色说明这位金锣内心分外沉重。 俄顷,十几名身披铠甲,挎着腰刀的将领踏入军帐,朝许七安和张开泰拱手,各自入座。 大概是知道了炎康两国大军即将兵临城下的消息,将领们一个个脸色严肃,并没有和许七安过多寒暄。 张开泰环顾众人,沉声道:“炎康两国的反扑来了,如此看来,巫神教是要与我们大奉不死不休。” 在场都是经验丰富的将领,对战争有敏锐的嗅觉,撤回玉阳关后,曾经做过局势分析。 巫神教在此战中损失惨烈,连破七城,有太多的事情需要善后,在这样的情况下,正确做法是一边部署军队,修缮那些被攻破的城池,一边派斥候盯紧边境。 短期内不可能轻启战事,反之,则意味着巫神教要与大奉不死不休。 “我们的兵力不够啊” “粮草也不够,陈婴杀完户部那些狗官,才知道粮草根本没运过来,户部那些狗官刻意隐瞒了我们。” “通敌叛国,就该满门抄斩。兄弟们在前头拼命,这些狗官在背后捅我们一刀,狗娘养的。” 张开泰敲了敲桌面,把话题纠正回来,说道: “我们现在要做的是守住玉阳关,然后发塘报给朝廷,让朝廷迅速派兵支援。但粮食是个问题,仓库里的粮食支撑不到援兵到来。” 一位将领沉吟道:“豫州自古便是产粮之地,当地百姓不会缺粮,可以向他们征粮。我们现在信不过那些狗官了,咱们自己派人去征粮。” 张开泰皱了皱眉:“这不合规矩,百姓也未必愿意。届时,别落一个横征暴敛的骂名,主动给了文官弹劾我们的把柄。” “他们会愿意的。” 这位本地的将领一字一句道:“四十年前那笔债,朝廷忘了,但我们三州的百姓不会忘。” 粮草的事告一段落,将领们转而讨论起兵力问题。 一个个愁眉不展。 “以朝廷调兵的速度,咱们这一万六千多人,能守住吗?” 巫神教不比蛮族,蛮族攻城全靠尸体来堆,巫神教是有攻城器械的,一小部分是自己制造,一部分是暗中偷运的大奉器械。 山海关战役中,巫神教痛定思痛,总结了战败的原因,认为大奉能叱咤九州,重型杀伤武器是最重要的依仗。 于是暗中勾结大奉官员,侵吞军备,然后拆卸,学习模仿这么多年下来,他们也学着制造了许多攻城器械。 包括火药。 不过巫神教没有术士,他们制造的那些攻城器械、火炮和车弩,都是凡物,而大奉的是法器,杀伤力不可同日而语。 “守不住也要守,巫神教就是纸老虎,这波打退他们,我们赢。打不退他们,也要打疼他们,打的他们元气大伤。就像山海关战役一样,让他们一蹶不振二十年。” “大不了一死嘛。” 说着说着,张开泰的副将看了眼直属上司,沉声道: “陈婴这狗东西,擅自离营,现在我们四品高手数量屈指可数,很难挡住他们了。我记得努尔赫加是四品,武道和巫师体系的双四品。” 这句话,让在座的将领眉头紧锁,气氛凝重。 “笃笃” 许七安敲了敲桌案,吸引来众人的注意,问道:“武道和巫师双修?这个努尔赫加是什么人物。” 说实话,他如今也算见多识广,却极少遇到这类双体系的人物。 有些惊讶。 修行那么困难,在一个体系里摸爬滚打,已经很不容易,哪还有多余精力修炼别的体系? 张开泰回了他的提问:“巫神教附属国的王位传承,与我们中原不同。炎靖康三国的制度中,政务交由臣子处理,国君手握兵权,所以历代国君,都是骁勇无匹的武夫,也是沙场征战的老将。 “而在两者之上,有巫神教的三品高手充当国师。国师不过问军政,但却是国家权力最大的人。除了不能废立国君,国师有一切事务的决定权和否定权。国君,其实更像是掌控一国兵力的统帅。” 难怪,靖国的国君夏侯玉书被誉为仅次于魏公的帅才,我就纳闷了,这一个两个的,当皇帝都是副业?还特么真是副业 许七安恍然的点头,大致明白了神权至上的阶级制度。 张开泰继续道: “努尔赫加是当代炎君,他的统筹能力或许不如夏侯玉书,但论个人战力,两个夏侯玉书也不是他的对手。努尔赫加不仅是四品巅峰,还是双体系的四品巅峰。 “出征之前,我们甚至已经做好用两个,或三个四品去换掉他的准备。谁想” 谁想我们连炎都都攻不下。 许七安冷静的扫了一眼在座的将领,见他们神情凝重,似乎因张开泰的讲述,而产生些许消极和沮丧,当即点头,没有再问。 听着战友讲述敌人的强大,是一件很打击士气的事情。 战争方面,许七安没有经验,便不再参与,半闭着眼,思索着。 他的沉默,倒是让几个知道许银锣是兵法大家的将军非常失望。 双体系的四品巅峰,有点难搞啊许七安在心里权衡再三,发现自己并没有能力战胜对手。 首先,不同体系的手段叠加,能产生质变的效果。就像许七安当初凭借儒家的法术书籍,暂时成为“全才”,以一人之力,压服李妙真和楚元缜。 而当时,他的比两人要低两个品级。 其次,四品也是有强弱的,李妙真这样晋升四品半年的后起之秀,遇到哪些四品巅峰级的强者,基本是被按着捶。 双体系的四品巅峰,什么概念? 三品之下,能打他的不多。 “我的天地一刀斩加太平刀,能对四品高手造成威胁,但只能对李妙真这样偏弱的四品。而且,未必能斩中对方,佛门狮子吼的震慑效果,对精通元神领域的巫师是不奏效的,斩不出那一刀,我就完犊子了 “神殊大师也没醒,你永远叫不醒一个挂机的人,哪怕说出nsl “儒家魔法书是很强的辅助,但我没有浩然正气护体,用的太狠,自己先死。用的不狠,根本杀不死四品巅峰的双体系” 仔细审视了一遍自己的手段,许七安有些泄气。 不开挂的情况下,以五品之身,杀四品巅峰双体系,太勉强,几乎不可能办到。 哪怕他联合李妙真和张开泰,合三人之力,打一个努尔赫加肯定没问题,可炎国和康国的军队里不缺高手,而且还是八万人马。 玉阳关外。 天空蔚蓝,荒凉的平原上,密密麻麻的军队缓缓推进,依次是炮兵、步兵、骑兵,层次分明。 而在炮兵之前,是六架巨大的攻城车,由二十八匹驽马拉着,这种攻城车是炎国根据兵部泄露的图纸制造的。 可升降,最高能有七丈,足够应付大部分城墙的高度,至于那些建筑在险关中的,纵使高度够了,攻城车也开不进去。 这也是魏渊攻城没有携带攻城车的原因,炎国关卡险隘,多是依仗地利,攻城车没有用武之地。 骑兵阵容中,努尔赫加骑乘在一匹体格高大异兽背上,外形似马,周身覆盖漆黑鳞片,额头突出一根尖锐独角。 靖国的独角鳞兽。 努尔赫加的这头坐骑,还不是一般的独角鳞兽,与夏侯玉书的爱驹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都是靖国马场里,那匹通灵妖兽的子嗣。 “红熊老弟,玉阳关只有两万不到的守军,你评估一下,多久能攻下?” 鬓角花白的努尔赫加扭头,看向身边一骑。 那是一个身材粗壮,穿着玄色盔甲的汉子,左脸有一道竖刀疤,直接从眉毛到下巴,这道刀疤不但破了相,还毁了一只眼。 所以是个独眼。 这位独眼汉子的身份同样尊贵,是康国国君的亲弟弟,苏古都红熊。 红熊,人如其名。 此人天赋异禀,膂力惊人,在炼精境时,就曾一拳把练气境武夫打的骨断筋折。 康国上至庙堂下至江湖,此人的修为能排进前二十。 苏古都红熊眯着眼,遥望着玉阳关巍峨的城墙,咧了咧嘴:“最多半个月。” 努尔赫加摇摇头:“我说五天,当然,如果情况如我所料,那么或许三天就够了。” 苏古都红熊凝眉看他。 努尔赫加笑道:“魏渊死了,大奉士卒士气低迷,见到我们这八万人马兵临城下,又是一个打击。另外,大奉的高品武者,多半已经折损在靖山城。小小一个玉阳关,能有几个高手?便是有,又够不够我们杀呢?” 苏古都红熊缓缓点头。 身材魁梧的半百男人继续说道: “再者,我们的士卒气势正盛,魏渊实在总坛,大奉军神死在我们巫神教总坛,换个角度,是不是很振奋人心?” 他们这次进攻玉阳关,是奉了巫神教总坛的命令,伊尔布国师传达的命令言简意赅:杀! 杀人! 能杀多少是多少,杀的了多少就杀多少。 重演四十年前的屠戮千里。 努尔赫加望着城头猎猎招展的大奉旗帜,眯着眼,嘿一声: “魏渊屠戮我炎国子民,动摇我巫神教气运。而今,轮到我们来撼动大奉的气运了。” 动摇气运很简单,就是战争,就是杀人。 国家是由一个个人组成的,人口越庞大,气运越强盛,万人小国和千万人级别的大国,哪个气运更强,不言而喻。 炎康两国联军停了下来,脚步声,车轮声,甲胄碰撞声尽数消失,寂寂无声。 许七安随着张开泰等将领登上城头,遥遥俯瞰,八万人马阵列整齐,像一个个切割好的豆腐块。 这八万人马给人感觉宛如蚁群渺小,但黑压压密麻麻,同样让人觉得窒息,压迫感宛如潮水。 城头的守卒脸色肃然,如临大敌。 张开泰按着刀柄,神色肃穆,俯瞰着城下大军,沉声道: “巫神教和妖蛮不一样,妖蛮什么都没有,只有骑兵。和妖蛮在沙场上冲锋拼杀,我们输多赢少。但妖蛮也很识趣,极少攻城。 “但巫神教有火炮、车弩,有攻城器械,也有擅长蚁附攻城的步卒。” 许七安提议道:“你不是说魏公打穿了炎国腹地么,炎国本就损失惨重,现在又集结兵力,呵,他能有多少兵力可以调度? “也许,他们内部现在空虚的很,咱们能不能绕后偷袭炎国国都?” 张开泰摇摇头:“没那么简单的,努尔加赫不傻,他肯定留下了最低限度的兵力来守城,然后坚壁清野。我们的火炮数量有限,耗不起攻城战了。 “别到时候火炮没了,城还没攻下,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炎国的国都,连魏公都没办法短时间攻下,何况我们呢。 “如果打其他城池,战线拉的太长,敌人能很轻易的断我们的粮草,派出去的兄弟就白白牺牲了。” 许七安缓缓点头。 这时,他看见一骑出列,以他的目力,隐约能看清是个魁梧的男子,两鬓霜白,双眸锐利如刀,气势凛冽。 胯下一匹黑鳞异兽神骏凶恶。 努尔赫加?他心里做出猜测。 然后,包括许七安在内,城头的守卒们,看见这位炎国的国君,高举佩刀,调转马头,朝着自己的军队,咆哮道: “炎国的儿郎们,半月前,大奉军队入侵我们的领土,连屠七座城,父母兄弟被屠戮,家园故舍被烧成焦土,深仇大恨,你们忘了吗?” 炎国大军发出排山倒海般的怒吼:“没忘!” 努尔赫加继续咆哮: “这是我们的仇恨,但并不是耻辱,半月前,魏渊战死在靖山城,被我们巫神教诛杀,他用自己的生命,为他的行为付出了代价。堂堂大奉军神,不过如此。 “大奉引以为傲的军神,被我们巫神教轻易诛杀,成了我们扬名九州的踏脚石。现在,是时候让羸弱的大奉,品尝我们的怒火。 “我们要让大奉知道,巫神教疆域不容侵犯,杀我国人者,必将血债血偿。” 他每说一句,炎国士卒的气势就涨一分,信心也涨一分。 到最后,气势如虹。 康国军队同样受其影响,斗志昂扬。 这番演讲非常成功,因为它有一个扎实的基础,牢固的依据:魏渊被我们巫神教诛杀了! 靖山城战役结束的这半个月,炎康靖三国大肆宣扬魏渊在总坛被诛的消息,让三国子民、将士,甚至江湖人士都无比振奋。 甭管巫神教的宣传是否存在避重就轻的嫌疑,事实就是事实。 尤其炎国人,听闻这个消息,可谓是举国欢呼。 那个在山海关战役中威名赫赫,让当年参与此战的老卒闻之色变的大奉军神,还不是被我们巫神教诛杀。 原本怨声载道的百姓转怒为喜,失去信心的军队重新斗志昂扬。 城头,许七安脸色阴沉。 努尔赫加刀锋遥指玉阳关,喝道:“攻城!” 一声令下,战争打响。 炎康两国的两座万人步卒率先冲锋,他们推着三架攻城车,抬着十几米长的梯子,扛着数百斤重的攻城锤。 在他们身后,弓箭手、火炮、车弩齐齐开火,掩护步卒攻城。 城头上,鼓声如雷,号角长吹。 轰,轰,轰! 架在女墙上的火炮,次第开火,一枚枚火炮砸入敌军,炸的血肉横飞,残肢断臂飞溅。 嘣,嘣,嘣! 床弩发射声清越,一道道凝聚白光的弩箭射向远处,弩箭的杀伤力要逊色火炮,但射程和穿透力要更胜一筹。 所以弩箭对准的目标是更远处的炮兵、车弩,以及敌军高手。 六品铜皮铁骨之下,没有武夫能挡法器弩箭一击。 而即便是六品,硬吃一箭,也得重伤。 除了火炮和床弩外,数千名士卒弯弓搭箭,朝下方劲射。 半柱香时间,死在冲锋中的步卒就超过一千人。 喊杀声、惨叫声,火炮轰鸣声,弩箭发射声交织成血肉模糊的画面。 能缓缓推进的,只有攻城车。 攻城车体型巨大,以钢铁和木材混合做成骨架,即使挨上几炮,也不会造成太大损伤。上面还有高品武夫守护,防止火炮和弩箭破坏。 每一架攻城车的钢铁舱里,都有近百名精锐悍卒。 这些人一旦登上城头,就能短时间内在火力网上撕开一道口子,减轻下方攀爬蚁附的士卒压力。 盯着下方攻城士卒的许七安,目光一转,发现有一架攻城车已经逼近城墙。 炮兵急匆匆得抬高炮口,瞄准那架攻城车。 几枚炮弹下去,只是让它剧烈震颤,出现裂纹,无法摧毁。 “太平!” 许七安轻轻一拍后腰。 太平刀铿锵出鞘,呼啸而去,暗金色的刀光迅捷如线,在几处承重支柱上轻轻一划,下一刻,“咔擦”连声,攻城车四分五裂。 沉重的钢铁舱轰然砸落,砸死数十名步卒。 绝世神兵无坚不摧。 城头,周遭的大奉将士爆发出响亮的欢呼,口中高喊“许银锣”,士气暴涨。 远处,骑兵阵营里,努尔赫加皱了皱眉,环顾四下,问道:“那人是谁?”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两百四十一章 魏渊的往事 不用旁人回答,努尔赫加就知道了那个操纵“飞剑”破攻城车的年轻人是何方神圣。 城头欢呼的士卒,已经告诉他答案。 许银锣! 许七安! 京察之年崛起的人物,大奉最耀眼的新秀,不,说新秀并不合适。 他的成就,他的影响力,说一声大人物不过分。 努尔赫加“呵”了一声:“据说这许七安是魏渊的头号心腹,他能有今时今日的成就,全靠魏渊一手提拔。可惜楚州屠城案中,此人被剥了官身。 “没想到啊,魏渊死后,他竟亲自来玉阳关了。啧啧啧,果真是和魏渊情深义重。” 苏古都红熊眯着眼,审视着城头的年轻人:“此子修为不差,据说金刚神功让四品武夫望尘莫及。” 交谈间,两人都清晰的察觉到大奉守军的士气高涨,斗志勃发。。 此子竟有此等声望努尔赫加皱了皱眉,佩刀高举,喝道:“攻城!” 第三座万人步卒冲锋,如蚁群般涌向玉阳关。 “红熊,随我上城头会一会这位大奉的许银锣。”努尔赫加朗声道。 苏古都红熊知道他是要尝试斩杀那大奉银锣,打消大奉士卒重新掀起的士气和斗志。 “正有此意!” 独眼的红熊大笑道。 两骑冲出阵列,绝尘而去。 在两位领军者身后,跟随着三十多位武者,修为有高有低,但最低的也是六品铜皮铁骨,可以依靠肉身在万军之中滚一滚的强者。 没到铜皮铁骨境的,都没资格冲锋陷阵。 城头,守将们心神一凛,普通士卒的攻城尚还好说,高品武夫的攻城才是最头疼的,尤其在敌我高品数量悬殊的情况下。 高品武者冲上城头大杀一气,纵使有己方的高手阻击,打退,一场大战下来,周边的守卒也死伤大半了。 一位将领喝道:“准备神机弩!” 早有准备的士卒推出一架架模样古怪的车弩,这些车弩与寻常床弩不同,它有着巨大到夸张的发射桶,发射桶表面是一排排发射孔。 这是专门针对高品武者的,它的攻击力不比床弩差,但它的覆盖范围,是床弩无法比拟的。 覆盖式打击,针对的是高品武者对危机的预警。 这种神机弩的造价,是床弩和火炮的十倍。 “发射!” 刹那间,不单是神机弩? 火炮、床弩也在开火? 目标是来势极快的,以努尔赫加为首的敌方高手。 努尔赫加从马匹上腾跃而起? 打出一道道拳劲? 打散劈头盖闹射来的弩箭。 他身后的高手顿时没了后顾之忧,骁勇冲锋。 一道黑影从天而降? 抓住努尔赫加的双肩,是一只模糊的? 展翼的巨鸟。 努尔赫加打散第一波火炮和弩箭? 望着城头,哂笑道:“大奉就这点火力?不妨来的更猛烈一些。” 炎国士卒的士气大振,喊杀声骤然激烈,不顾一切的攻城。 守城的将领们脸色一沉? 他们看见自己周围的士卒? 露出了惧意。 当是时,城头“轰”的一响,一道金光砸向努尔赫加,砸的他在空中狼狈翻滚,堪堪于远处稳住身形。 李妙真召来飞剑? 让它浮在许七安脚底,拖着他浮在半空。 许七安手持太平刀? 纵声回应:“炎国第一高手?就这点实力吗。” 这回轮到大奉士卒爆发欢呼,高喊许银锣。 将领们松了口气? 只要许银锣还在,大奉士卒就不缺士气。 努尔赫加拍了拍胸口? 道:“五品” 巨鸟虚影双翅一震? 带着他从天而降? 扑向许七安。 “妙真!” 无法腾空,在空中交手必输的许七安大吼一声。 李妙真心领神会,操纵飞剑将他送回城头。 另一边,古都红熊腾空而起,一气上城墙,其余高手则徒手攀爬城墙,这是火炮和床弩的射程死角。 李妙真瞳孔退去颜色,化作琉璃之色,她抬起手,掌心对准苏古都红熊。 下一刻,苏古都红熊的佩刀叛变,把刀锋对准了主人的咽喉。 他的铠甲叛变,发出格拉拉的响声,要把苏古都红熊勒死。 苏古都红熊气机一震,将铠甲震成碎片,嗤嗤连声,碎铁片嵌入城墙,嵌入周遭守卒的身体里。 他狂奔着杀向天宗圣女,撞飞沿途的所有士卒。 李妙真翩然跃起,脚踏飞剑,呼啸如风。 她竖起剑指,以元神之力驱使法器的手段,驱使散落在城头的兵器,召来两拨规模庞大的钢铁洪流。 苏古都红熊哂笑一声,双膝一沉,骤然腾跃,四品武夫的体魄顶着两拨交汇的钢铁洪流,在火星四溅中,坚定不移的扑向李妙真。 一道黑影从侧面冲起,斜斜撞向苏古都红熊。 那是张开泰。 两人纠缠着飞出去,在城头撞开一个又一个坑洞。 苏古都红熊掐住张开泰的脖颈,右拳凝聚四品拳意,轰然砸在他的面门。 当! 张开泰七窍流血。 “狗娘养的蛮子!” 张开泰不苟言笑的脸庞骤然狰狞,剑指点在苏古都红熊的胸膛,倾斜出煌煌剑意。 苏古都红熊被这道无匹剑意打下城头,砸死一圈的己方步卒,他胸口血肉模糊,疼的脸色扭曲。 猛的一跃,又杀了上去。 “叮!” 许七安拔出太平刀,斩断努尔赫加的佩刀,同时抬起脚,猛的踹在努尔赫加腹部。 炎君不可避免的后退,他左手握住许七安的脚踝,右肘对准膝盖,猛的下击。 当! 天地间,一声洪钟大吕。 灿灿金光巍然不动,许七安顺势高踢腿,踢的对方踉跄后退,咧嘴道:“差了点。” “是吗!” 努尔赫加周身血光缭绕,本就是四品巅峰的高手,气势再上一层。 下一刻,许七安宛如炮弹般飞了出去,沿途撞散众多守城士卒。 他双脚在地面滑出十几米,堪堪稳住身形。 努尔赫加轻啸一声,周边的尸体受到召唤,纷纷爬起,疯狂的攻击守城士卒。 他本人则再次消失不见,他本人则突兀的出现在许七安面前,一拳打向面门。 许七安似乎早有察觉,轻轻侧头避开,太平刀光芒爆起,在这位四品巅峰高手的手臂斩出一道血痕。 心剑威力爆发,震荡对方元神。 “好刀!” 努尔赫加丝毫不受影响,望向太平刀的目光充满炽热,然后,他一个头锤撞上来,许七安头疼欲裂,又一次倒飞。 刚才那一头锤,混合了四品巫师强大的元神之力。 当当当 努尔赫加的拳头如暴雨般落下,打的许七安节节败退,打的金色的光浪荡漾。 “确实是块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努尔赫加皱了皱眉。 许七安持刀冲锋。 努尔赫不慌不忙,加张开手掌,那里握着许七安的一片衣角:“死!” 咒杀术! 纸页燃烧,一颗虚幻的金丹从许七安头顶升起。 一颗金丹破万法! 道门金丹。 早知道对方是高品巫师,许七安自然会防备着他的咒杀术。 两道交错而过,许七安回身,抖了抖刀上的血迹。 努尔赫加低头,腹部出现一道夸张的伤口,肠子隐约挂出,他轻轻一抹,血光闪烁见,伤口便恢复的七七八八。 他似乎被激怒了,口中轻啸,许七安周边死去的士卒,突然活了过来,不顾一切的扑击,张嘴撕咬他。 努尔赫加趁势发起冲锋,抓住那一刹那的机会,成功贴身许七安。 两名掌控化劲能力的武夫快速交手,他们身体时而扭曲出诡异的姿态躲避攻击,时而无视惯性的连续出拳。 外人无法看清他们的招式,看不清他们的动作,只听见一声声肉体碰撞的巨响。 某一刻,终归只是五品化劲的许七安,气力凝滞之际,额头遭了炎君一拳,紧接着便遭受到了可怕的,连绵不绝的打击。 高品武者抓住先机,是能一套连死其他体系的。 根本不会给人喘息的机会,因为他们掌控化劲的能力,无视惯性,招式完美衔接。 两道刀光腾起,两名将领一左一右夹击努尔赫加,打断了他狂风暴雨般的铁拳。 呼,呼 许七安剧烈喘息,只觉浑身都疼,喉中腥甜,比力量,比气机,他都差了四品巅峰很大一截。 何况对方还是双体系。 怎么办?双体系的四品巅峰,是三品之下最强一档,肉身和元神没有短板,能飞,能操纵,防御强大,贴身肉搏可怕无比,还有巫师的血灵术修复伤势。 我该怎么打,我该怎么打才能杀了他 念头刚起,一道黑影被砸了过来,那是刚才出手支援许七安的将领。 许七安探手捞住他,以巧劲卸力,发现这位将领浑身骨骼尽碎,已经无力再战。 中年将领咧嘴,满口血沫,喘息道:“许银锣,我,我尽力了,这狗杂碎太强了” 许七安点点头:“别说话,休息吧,剩下的交给我。” 此时,城头战况激烈,随着努尔赫加率高手破城,底下攻城的敌军压力大减,陆续的,不停的有敌军士卒攀上城头,与大奉军队展开厮杀。 尤其苏古都红熊,他依仗四品巅峰的体魄,硬抗李妙真和张开泰的攻击,在城头大开杀戒,肆意破坏。 纵使自身不断受伤,但与他而言,先破坏一通,杀不过逃走便是。 毁了大奉军队的守城法器才是王道。 不行,不能让他们这么杀下去了,损失太惨烈,对将士们的士气是巨大的打击,行军打仗,最怕的就是消极 必须打退他们,必须打退他们 我有洛玉衡的符剑,可以杀他,但它在地书碎片里,要取出它,动作太明显,努尔赫加是四品巅峰武夫,他肯定会有防备。 心里想着,许七安还是明目张胆的探手入怀中,轻扣玉石小镜背面,取出一页纸张。 “魏公打到你炎国国都,杀了那么多人,炎国还有多少兵?这次攻城,把剩下能打的,基本都召来了吧。” 许七安试图说话转移注意力:“你努尔赫加是赌上炎国的国运了么。” 努尔赫加冷哼一声,没有反驳,因为这是事实。 其实八万大军里,大部分都是康国的军队,炎国士卒占不到三成。 因为实在没那么多兵了,魏渊几乎打残了炎国。反倒是康国,因为临海,没有被魏渊率铁骑践踏,兵力保存尚算完整。 这一战打完,炎国至少五十年才能恢复国力,而这场攻城战若是败了,几乎就此一蹶不振。 这次攻城,努尔赫加没有调动飞兽军,国君不是赌徒,他要给炎国留一支王牌部队,留一点种子,尽管这支部队数量不多。 努尔赫加心痛如绞,然后盯着他的手,“你手里拿着的是什么?” 许七安无所谓的抖了抖纸页:“你不是看见了吗。” 努尔赫加摇头:“不,我说的是另一只手,刚才什么东西藏那里了。” 艹许七安心里暗骂一声,迅速燃烧第二页纸张,沉声道:“禁杀生!” 佛门戒律。 就在这时,一道虚幻的黑影降临在努尔赫加的头顶,隐约是个僧人。 努尔赫加沉声道:“无效。” 当年山海关战役时,努尔赫加杀过不止一位僧人,他召唤僧人的英魂,可比许七安要迅速便捷许多。 但努尔赫加拆招后,快速暴退,但他预料错了,许七安根本不准备对他使用杀手锏,转身狂奔,而后跃出城墙,过程中,大吼道: “妙真,带我过去。” 飞剑呼啸掠空,许七安踩着飞剑掠过城头,目标是苏古都红熊。 “红熊!” 努尔赫加脸色一变。 他不知道许七安有什么手段,但刚才那小子握住那个东西的瞬间,他便心神不宁,武者对危机的直觉异常敏锐。 他尚且如此,何况苏古都红熊。 苏古都红熊正杀的兴起,不断屠戮大奉士卒,毁坏火炮和床弩,心中警兆大升,听到努尔赫加的提醒,他本能的想跃下城墙,不做犹豫。 但天宗圣女比他更快一步,操纵飞剑迎接许七安的同时,她已阴神出窍,发出无声的尖啸。 包括张开泰在内,周边武夫、士卒脑海嗡的一震,刹那的眩晕。 仅是刹那。 “吼!” 一声震耳欲聋的狮吼响起,无缝接续。 踩着飞剑的许七安逼近,朝苏古都红熊甩出了符剑。 煌煌剑气浮于天地之间,苏古都红熊眼里映出剑光,他的眼神,他的表情,露出了深切的绝望。 下一刻,万念顿消。 洛玉衡的剑气直接带走了他半截身躯,胸口以上保存尚好。 许七安一跃而下,站在墙头,摄来苏古都红熊的头颅,高高拎起。 他深吸一口气,爆发出雷霆般的怒吼:“敌酋已死,众将士,杀敌!” 城头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 大奉守军,上至将领,下至士卒,此刻,热血沸腾。 下方,敌军一片大乱,尤其康国步卒,他们看见自己的首领被斩后,有的悲恸大哭,有的开始撤退,仓皇逃窜。 先前气势如虹,此时丧家之犬。 “许七安!” 努尔赫加脸色阴沉似水,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 第一轮攻城,康国军队的最高首领就死在城头,这固然是极大的损失,但真正糟糕的是溃散的士气。 两国联军凝聚起来的士气,被许七安那一剑,打消了大半。 沙场征战,士卒全靠一口士气撑着,兵败如山倒,指的就是这口气没了。 “我看你还有多少底牌!”他咬牙切齿的说。 “你尽管来,老子底牌多的是。” 许七安隔空挑衅道。 努尔赫加不再废话,跃下城头,召来巨鸟虚影,带着他返回阵营。 康国士卒的军心已经乱了,继续攻城只是送死,他必须先回去稳住军心,重整旗鼓。 好在他这位炎君的声望、武力,都远胜苏古都红熊,有他在,大军就能稳住。 咚!咚!咚! 鼓声如雷,敌军大规模撤退,丢下近五千名士卒撤退。 残阳似血。 大奉守城军在如血的夕阳里,沉默的清理着敌人和同袍的尸体,清理着残肢断臂。 民兵背着军备上城头,补充弩箭和火炮,修补残破的城头。 第一轮攻城,就打的如此惨烈。 血染城头。 但士卒们眼里有光,因为他们有信仰,有主心骨。 洛玉衡的符剑用完了,我为数不多的底牌耗尽许七安心情略有些沉重默默的看着这一幕。 他问道:“损失了多少兄弟?” 身边的张开泰咧嘴,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一千三百人,狗娘养的,才第一轮攻城,就死了我这么多兄弟,但损失最大的是火炮和床弩,这玩意需要术士来维修,而且非一朝一夕能修复。” 他叹息道:“明日死的人怕是更多。还好有你,不然这一战,死的还要更多。” 张开泰说完,瞥见许七安痉挛的手,笑容一点点消失:“你伤势怎么样?” 许七安沉默了一下,缓缓摇头:“我的伤势还好,休息一晚就成,只是” 他顿了顿,没有往下说。 张开泰皱了皱眉:“沙场之上,最忌讳隐瞒情报。” 许七安犹豫一下:“我没底牌了。” 旋即陷入了沉默。 许久后,张开泰叹口气:“你走吧。” 这个平日里不苟言笑的剑客,苦笑道:“我差点忘了你还是五品,兄弟们都以为你的绝顶高手,比我们都强大的那种高手。 “我不会告诉别人的这个秘密的,嗯,我就说你去请援兵了。你既没了底牌,那就不适合再留下来,明日努尔赫加肯定会死盯着你杀,不管是因为报仇,还是为了振作士气。” 他走到墙边,一手扶着女墙,一手指着遥远处升起篝火的敌军,咧嘴道: “你看,现在军心已经稳定了,有努尔赫加在,康国军心乱不了,说不定明日带着仇恨攻城,更加舍生忘死。” “我走了,好不容易凝聚起的士气,就又散了。”许七安摇摇头。 “你当然得去请援兵,去通知朝廷,李道长能御剑飞行,速度很快。在援兵来之前,我会尽量守住的。 “我就不走了,魏公留在了这里,我的兄弟们也留在了这里,我也该留在这里。我们要是走了,后方的百姓怎么办?四十年前,巫神教曾经屠杀过襄荆豫三州,不能重蹈覆辙。” 这个男人说话的时候,坦然而平静。 瓦罐不离井口破,将军难免阵前亡。 都是好归宿。 没有援兵的,不会有援兵的,至少,你们看不到了许七安张了张嘴,终究是不忍心把这个真相告诉他。 这时,他看见一名将领单手按刀,在城头缓步前行,边走边吼道: “玉阳关外,就是襄州的百姓,我们已经退无可退。这是巫神教最后的反扑,只要撑过这一次攻城,就能奠定胜局。我们还有朝廷的援兵,一定要撑到援兵的到来。” 那名将领旋即看到许七安,振奋道:“有许银锣在,巫神教就休想攻城。那努尔赫加明日再来,定让他有来无回。” 周遭的士卒们,眼神骤然亮起。 今日许七安力战努尔赫加,击杀苏古都红熊,并敌军打退,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 不愧是许银锣,那一剑真是漂亮啊。 有许银锣在,巫神教就不足为虑。 他总是那么让人安心,他总是能把事情办的漂漂亮亮。 他从未让大奉百姓失望。 在一簇簇期盼的目光里,许七安默默前行,他来到一处无人的角落,俯瞰着远处安营扎寨的敌军,愣愣出神。 刚才那些士卒崇拜的目光,让他有些惭愧。 “你走吗?不走的话,可能会死。” 身后,一袭潇洒道袍的李妙真出现。 许七安沉默了许久,笑着回应:“我像是会走的人吗?” “你犹豫了!” 李妙真摇摇头:“你刚才没有拒绝张开泰,不是吗。” 一丢在她面前。 李妙真低头看去,是一本薄薄的,几乎只剩封皮的书。 “没了,只剩一页了。”许七安望着远处,低声道: “我不想走,但我没有底牌了,人得承认自己的缺陷,我最大的缺陷就是不够强。” 赵守赠他的法术书籍,已经濒临耗尽。 只剩一页是儒家的言出法随。 再好用的东西,也终有耗尽的一天。从奔赴楚州之后,他尽管已经很节省,但用了这么久,耗的差不多了。 “你在菜市口斩杀两个国公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觉得自己不够强?” 李妙真清晰的看见,眼前这个男人的肩膀颤抖了一下。 她望着他,目光里有着怜惜和哀伤: “魏渊死了之后,你的脊梁就像断了一样。虽然你装的发若无其事,但我能感觉到,你慌了,没了这个靠山,你做什么事都没信心了。” 夜风呼啸,带着丝丝刺骨的寒意。 许七安轻声道:“你说的没错,以前我能意气风发,是因为我有太多的依仗。魏公总能帮我摆平朝廷方面的压力,帮我挡住官场上的阴谋阳谋,给我最好的资源。 “我有什么疑问,有什么困难,有什么不解的困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找他。包括当初紫莲妖道锁定我 “魏公统统都替我摆平了,有他在,我做事就无所顾虑。斩杀国公后,皇帝对我一忍再忍,现在想来,不止是因为监正,其中也有魏公的在为我遮风挡雨。他并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全京城都知道我是他倚重的心腹。皇帝也得忌惮他。” “可他突然说走就走,我,我很痛心,很茫然” 那道身影依旧笔挺,但在李妙真眼里,却又显得孤单。 细数下来,乍一看他外挂很多,靠山很多,其实真正能依靠的,只有魏渊而已。 监正目的不明,信不过。神殊借他躯壳温养断臂,说沉睡就沉睡。只有魏渊,会不计回报的有求必应,为他遮风挡雨。 他的风光,他的声望,他的意气风发,都是建立在有人为他抵挡压力的前提下。 李妙真咬了咬唇。 顿了顿,他声音嘶哑的说: “根本不会有援兵,先帝肯定会从中阻扰,一拖再拖,即使最后有援军到来,这些人也看不见了。可我不敢说,我一说,军心就彻底涣散了。 “可我确实打不过努尔赫加,那些普通士卒,什么都不懂,天真的以为我所向披靡你走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原来那个男人对他真的这么重要啊,重要到失去了那个男人,他的瞬间垮了。 他是守城士卒们的信仰和依靠,可他的依靠呢? 他的依靠坍塌了,他变的慌张,变的惶恐,变的不自信。 再不复当初的意气风发。 李妙真走了,带着黯然和失望。 许七安坐在城头,眺望着远方夜色。 远处篝火熊熊,星罗棋布。 火光中,隐藏着一位位刽子手。 他在凄冷的夜里中凝立许久,摸出了魏渊的信。 魏渊死了,他最后的一丝侥幸熄灭,终于可以看遗言了。 “许七安,不出意外,这是我的绝笔。还记得我曾经告诉过你,这个世界远比你想象的残酷。 此次带兵出征,是为了封印巫神,儒圣当年封印巫神,涉及到超品的一个隐秘,我不能在信里告诉你太多。儒圣逝世后,一千多年来,巫神积蓄力量,初步冲破了封印。 这对中原,对人族,甚至对九州,都是一场灾难。儒家衰弱至今,已无力封印巫神。自山海关战役后,监正便不问世事,我始终看不懂他想做什么。 大奉国力衰弱至今,封印巫神,舍我其谁。我辈读书人,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这是你说的,赵守带我去过亚圣殿。 说的真好,不愧是我选中的继承人。 此战后,巫神教或许会倾力反扑,我仿佛预见了襄荆豫三州血流成河,他们是为了动摇大奉的气运,与先帝里应外合,散去大奉最后的气运。 以你的能力,想必已经知道这个秘密了吧。你是我看重的人,我对你始终抱着最高的期待。 中原动荡已在所难免,你是大奉最后的希望,大奉一半气运在你身上。如果你心里有了某个决定,你去找赵守吧,我有东西在他那里。” 许七安视线似乎模糊了,他翻过这页信纸,看向第二页。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的往事吗,人生不如意事十八九,可与言者无二三,便与你说说这二三。 我祖籍豫州,父亲是豫州知府,四十年前,巫神教攻陷襄荆豫三州,彻夜不息的屠城。我全家死在了那场屠杀里。 母亲把我推进枯井中,得以逃过一劫。我在井中吃着苔藓和虫蚁,躲了七天才敢出来。巫神教撤兵了,留下满目疮痍的大地和尸骨,我亲手埋葬了家人。 那时候浑浑噩噩,不知道人生该如何走下去,甚至有过轻生的念头。但仇恨的火焰支撑着我咬牙撑下去,我徒步走了数千里,去京城投靠了上官家。 上官裴是我父亲的至交好友,也是同窗,两人年少时结伴游学,曾遭过山匪,是我父亲舍生忘死救了他一命。 来到上官家的第一天,我相逢了一生中的挚爱,那是一个美好的春天,鲜花开满花园,空气中夹杂着让人舒心的芬芳。 树影下,有姑娘拈花微笑那一刻,我如遭雷击,这将是我一生要守护、珍惜的姑娘。 她叫上官惜雪,也就是后来的皇后,当时我并不知道,她是此生求而不得的女子。 也许我的命运,在见到她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注定。 在上官家的几年里,是我人生最开心的时光。 上官裴待我如子,不,比亲儿子还好,我跟着他读书,日夜不辍,渴望将来考取功名,迎娶她过门。 贞德三十年,贞德帝驾崩,元景继位,皇帝选妃。 上官裴等这一天等了很久,当时的他只是一名小小的御史,渴望着往上爬,姿色倾城的惜雪是他重要筹码,他打算把惜雪送进宫。 无奈之下,我和她试图私奔,离开京城,去一个没有人能找到我们的地方。我愿意抛弃前程,她愿意抛弃荣华富贵。 可我当时只是一介书生,出逃没多久,就被抓了回去。 我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天,上官裴,这个我父亲曾经舍命救下的人,这个我父亲的至交好友,这个口口声声说我是魏家独苗的男人,他让人把我净身了。 你不是爱她吗,那我就让你永远陪她,后宫凶险,步步杀机,你真爱她的话,就守着她吧这是上官裴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奇耻大辱,不过如此。 我并不甘心接受命运,痛定思痛,开始苦学武道,希冀能做一个完整的男人,希冀能强大到带她离开皇宫。 元景6年,我与她的往事被人告之元景,污蔑我与她对食,元景大怒,要废后杀人。恰好当时,北方的独孤将军逝世,蛮族入侵,北境大乱。 我便立下军令状,不凯旋,人不归。那是我发迹的开始 此后,我修为越来越高,元景将她牢牢握在掌心。山海关战役凯旋后,我已举国无敌,元景偷偷将她藏了起来,并召见我,以她性命威胁,逼我自废修为。 我答应了。监正骂我为情所困,目光短浅,我并不反驳。在我人生最灰暗的时候,是她照亮了我的世界,她就是我的光啊。 而后二十年间,我亲手杀了上官裴,借福妃案杀了国舅,断了上官家的血脉。前尘往事,也便一笔勾销了。随着权力的增加,我渐渐开始想着为大奉做些事,为百姓做些事。 我以宦官之身屈居朝堂二十年,试图挽救这个江河日下的国家,渐渐的不去看她丈夫能许国,是幸事。 说起来,终究是我对不起她。 我原以为此生将孑然一身,直到京察之年,你的出现,让我欣喜,我终究是不孤独的,快哉。 唯一的遗憾是,最后还是没能听见你唱那首歌,很有意思的歌。不过我的人生有太多的遗憾,便不纠结这些了。 愿,魏渊之后,大奉还有一个许七安。 魏渊!” 呼信纸燃烧,许七安张开手,让风把它带走。 他在城头枯坐一夜。 黎明,第一缕晨曦照在荒凉的平原上,照在染血的城头。 咚咚咚 沉闷又响亮的鼓声回荡,苍凉的号角吹响,炎康两国的步卒再次攻城,黑压压的宛如蚁群。 努尔赫加坐在马背上, 大奉守卒惊醒过来,拎着武器就上了城头。 靠着女墙休息的士卒,睡觉还握着刀,此刻纷纷醒来,脸上带着疲倦,眼里燃烧着杀意。 瓮城内,张开泰提着佩刀,大步昂扬的冲出来。 迎面就看到一袭青衣,站在墙头 这一刻,他险些惊呼出声,以为印象中那袭青衣活了过来。 “许七安,你”张开泰神色复杂。 “不能再让努尔赫加他们登上城头,这样我们损失太大,根本守不了多久。”许七安没有回头。 这个道理张开泰当然知道,但不守,难道到城下死战? 整整七万精兵,杀也杀到手软,更何况还有努尔赫加等高手。下城头只有死路一条。 这时,他听许七安说:“我去,我去凿阵,这样能减轻将士们的压力。” 张开泰大怒:“你疯了?” 许七安摇头:“我没疯,不但能减轻将士们得压力,还能鼓舞人心。如果可以,我会杀了努尔赫加。” 杀了努尔赫加? 张开泰觉得,他真的疯了。 “身后是魏公的故乡。” 他旋即补充了一句,让张开泰再也说不出话来。 李妙真踏着飞剑掠上城头,面无表情,眉眼阴郁,她先俯瞰下方喊杀震天,冲锋而来的敌军。 而后,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侧头,看向了站在女墙上的一袭青衣。 “妙真,借你金丹一用。” 他目光清亮,气质沉凝,眉宇间那股张扬的意气重现。 李妙真瞪大了眼睛。 身负天宗心法的她,清晰的感觉到,这个男人隐约间有了蜕变。 李妙真愣愣道:“你” 他笑容璀璨:“我入四品了。” 男孩要走多少路才能成长?也许是一生,也可能,是一夜之间。 一夜入四品。 四品的许七安有多强大?没人知道。 李妙真一瞬间视线有些模糊:“好!” 失去金丹,对于道门修士来说,等于暂时了根基,失去了修为。 再多的金丹,也敌不过他展颜一笑。 城头上,爆发出一声意气张杨的咆哮: “大奉武夫许七安,前来凿阵!” 大奉民间传说,银锣许七安,在云州独挡数万叛军,以一己之力平定叛乱。 他岂能让百姓失望。 天地间,一袭青衣吞下金丹,纵身跃下城墙。 :写了一个通宵,本来写了一万多字,后来感觉不怎么好,把稿子给朋友一看,两人商议了一下,删除重来。 于是天就亮了 《大奉打更人》正文 上来说一声,更新延迟。 昨天通宵了,白天硬撑着上班,下班回家后就睡觉,九点多的时候醒来,垂死病中惊坐起,连忙打开电脑就是干。码着码着,不行了,太困,继续回去睡觉。然后六点半起床,又打开电脑码字 一直码到现在,想着码个大章,把这段剧情写完,让大家有个良好的体验,然后在九点前更出来。 但发现九点写不完,哪怕我在地铁里也疯狂用手机码字,但还是没能赶在九点把这一段剧情写完。 上来跟大家说一声,中午更新。 嗯,已经码了六千字,我努力一下,看能不能写个万字大章出来。 另外,求个月票噻。。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两百四十二章 万军丛中取敌将首级,快哉! 伴随着响彻云霄的咆哮声,城头的守卒,纷纷愕然。 马道上搬运檑木、弩箭的士卒和民兵们,丢下了手中的活计,不顾一切的扑向女墙。 许银锣要凿阵? 七万多敌军,来势汹汹,杀个三天三夜也杀不完,尽管士卒们对许银锣奉若神明。 他们和市井百姓不同,久经沙场,知道人力的极限。凡人怎么可能做到一人独挡七万余人。 站着不动给你杀,也杀的手软,杀的力竭,何况是敌方精锐部队。 “别探出头,你们想死么!” 一位将领见状,勃然大怒,咆哮道:“守城!这是你们的任务,开炮,都他娘的给我开炮,别愣着。许银锣是凿阵是为了减轻我们的压力,你们就算死,也得给我守住。” “是!” 山呼海啸般的应喝声。 士卒们一个个红了眼眶,咬牙切齿。。 能跟着许银锣保卫疆土,死也无憾。 古时有天子守国门,今有许七安一人凿阵,皆是可载入史册的壮举。 军心前所未有的凝聚。 “轰!” 那道腾起金灿灿光芒的身躯,以粗暴不讲理的姿态,重重砸落在城下,大地猛的一颤,炸起的冲击波把方圆十几米内的敌军化作肉块。 破损的甲胄、残破的刀刃,被震的浮空。 许七安左手一压,气机笼罩甲胄刀刃等碎片,瞥了眼两侧、前方挥舞钢刀杀来的敌军,袖子用力挥舞。 甲胄、钢刀、长矛等物,朝着四面八方激射。 前头冲锋的士卒脑袋突然炸裂,手臂砰的折断,胸口出现拳头大的空洞死状各不相同。 但这并不能让敌军畏惧,依旧奋不顾身的冲杀上来。 许七安起初挥舞出刀芒,将四面八方涌来的敌军砍瓜切菜般的斩杀,无人能近身。 很快他就改变了战法,气机含而不发,以金刚神功的体魄,化劲武夫的身手以及太平刀的锋芒与敌军肉搏。 身陷敌营,环顾皆敌,气机能省一点是一点,四品终究是人? 人就有极限。 以一人之力凿阵? 想杀穿数万敌军,他需要顾虑的首先不是敌人的强大? 而是体力。 魏渊曾经和他叨唠过? 当年山海关战役中,其实大部分高品武夫都是死于力竭。 战法一变? 瞬息之间,起码有数十把钢刀从四面八方斩来? 武者对危机的预感让许七安捕捉到每一位敌方士卒的动作? 却无从躲避。 这便是真实的战场,乱刀砍死高手的战场。 噗噗噗许七安或刺或挑,或砍或挥,收割着一名名敌卒的性命。 当! 一名敌卒纵身跃起? 钢刀狠狠砍在许七安头顶? 精炼钢刀瞬间卷刃,许七安反手挥出太平刀,把这名敌卒腰斩。 他没有回头,坚定不移的向前挺进,凭借武夫体魄? 硬抗刀枪剑戟。 死了两三百人后,敌卒悍不畏死? 前仆后继。 死了五六百人后,敌卒双目赤红? 反被激起凶性。 死了七八百人后,渐渐的? 有人开始游击、缠斗? 摘下腰间军弩射击? 而非持刀硬上。 “走开!” 火器营的营长勃然大怒,一把推开炮兵,紧接着一脚踢在炮架,踢的数百斤重的重炮调转了炮头。 这位营长亲自填装炮弹,校准,点燃引信。 炮身亮起一枚枚扭曲的符文,从炮身向着炮口蔓延,蓄力完毕,而后,“轰”的一声,整座重炮猛的往后一退。 炮弹激射而出,沿途撕裂士卒身躯。 许七安提前捕捉到了危机,但是没有躲,挥舞太平刀斩向炮弹。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里,围攻许七安的士卒被这股可怕的气浪撕的四分五裂。 滚滚尘烟中,一袭青衣染血的大奉银锣巍然不动,除了衣袍遍布焦痕,毫发无损。 他持着刀,缓步前行,前头的敌卒面露惧色,畏畏缩缩的不敢上前。 纷纷推开,竟不敢挡他去路。 许七安抖了抖刀锋血迹,狂笑道:“康炎两国的孬种,竟无一人是男儿?” 城头,大奉将士热血沸腾,怒吼着回应,吼的面红耳赤,青筋怒绽。 一时间士气如虹,竭力的抛下檑木,射出弓箭、床弩和火炮。相比起昨日,有了许七安一人一刀凿阵,守卒们的压力确实减轻了许多,到目前为止,伤亡极小。 远处,骑在马背观战的努尔赫加皱了皱眉,城下有一个体魄无双的莽夫凿阵,城头有火炮、弓弩辅助,仅是这一刻钟不到,己方的伤亡有超出了他的心理预期。 攻城本就是以十命换一命的苦差事,再给这小子杀下去,损失惨重倒也罢了,士卒们被杀破胆才是重大损失。 他的底牌不知道还有多少努尔赫加环顾四周,大喝道:“炎康两国的勇士们,谁去斩此獠首级?” “冲锋营第二营,愿去杀敌!” 步卒阵营中,一位将领大吼道。 这位将领穿着漆黑重甲,手中提着一口重大八十斤的陌刀,康国的将领都喜欢使这种兵器。 努尔赫加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阿里白。” 那将领大吼道。 “好,准你带两营出列,将此獠的人头提回来见我。”努尔赫加朗声道。 营长阿里白一夹马腹出列,调转马头,望着身后的士卒,咆哮道: “你们是不是孬种?” 亲眼目睹许七安凶威,内心难免产生惧怕的康国士卒,听到质问,眼里瞬间燃烧起怒火。 沙场征战之人,最不缺血气。 阿里百手持陌刀,继续咆哮: “大将军战死城头,我等若不攻下此城,回去也是一个死字。破了城,斩了这个嚣张的大奉匹夫,回去就能加官进爵。” 士卒们的热切之情瞬间点燃。 阿里白仍旧不满足,怒吼道:“大将军便是死于此獠手中,奇耻大辱,血海深仇,不得不报。” 那两千步卒发出排山倒海般的怒吼: “奇耻大辱,不得不报。” 见状,阿里白不再说话,一夹马腹,冲锋! 两千步卒紧随其后,声势浩大,仇恨军功交织出悍不畏死的士气。 城头,张开泰等将领脸色微变,不可遏制的生起担忧情绪。 “我得去帮他,不能让他一人凿阵。”张开泰顺势登上城头。 他的担忧是有道理的。 巫神教军队的军级制度,与大奉相差不大,十人一伍,伍长必是炼精境。十伍一队,百夫长必是练气境。十对一营,到了营长,则按照兵种的不同,以及军功的多寡来安排。 火器营这样的部队,因为不需要身先士卒,营长的修为通常炼神境便够了,撑死了铜皮铁骨。 骑兵营和步兵营的高级将领才注重修为,身先士卒,最容易牺牲。 其中尤以步兵最危险。 因此,阿里白虽是营长,修为却是实打实的五品化劲。 可想而知,许七安要面对的是怎样的围攻,是怎么样的一群高手。 加之周遭被他杀怕了的第一波攻城士卒,肯定也会借此机会反扑,争人头抢军功。 “你不能去!” 李妙真蹙眉,拦住了冲动的武夫,摇头道: “你这一去,努尔赫加率高手攻城怎么办?我没了金丹,无法牵制他。你终究是要回来救援的。 “另外,敌军还有三座万人步卒阵没动。还有骑兵没动,你这一去,努尔赫加哪怕拼的损失惨重,斩了你,也是赚的。” 许七安一人凿阵,本就是送死的行为。 炎康联军巴不得大奉高手下城,求之不得。他们还省了攻城的麻烦。 李妙真继续道:“许七安为什么要独自凿阵,是为了让你下城去的?他是为了牵制下方的敌军,减轻你们的压力,减轻伤亡。而努尔赫加忌惮他的底牌,会试图让军队耗尽他的气力,逼他施展底牌。 “他凿阵,才能让对手忌惮,明白吗。他是在用自己的安危,减轻你们的伤亡。别意气用事。” 顿了顿,李妙真幽幽道:“现在守军认为他所向披靡,士气正旺,你这一去,就是救援,在守军们看来,许七安的无敌之姿就坍塌了。” 闻言,远处奔过来的将领停了脚步,打消了随张开泰下城助阵的冲动,李妙真说的话句句切中要害。 李妙真环顾众将领:“你们安心守城便是,他精疲力竭后,自然会回来。到时候,才要依仗你们对付努尔赫加等高手。” 张开泰默然,缓缓扫过周遭士卒,他们脸色亢奋,他们斗志昂扬,热血沸腾的和城下的那人一起战斗。 这股无敌意气,一旦破了,再想树立,难如登天。 张开泰被李妙真说服了。 一定要回来几名将领霍然转头,看向那道金光灿灿的身影,独自一人,朝着千军万马,发起了冲锋。 狂奔中,许七安甩出太平刀,暗金色刀光化作一线,一气斩甲十八,最后被一名炼神境的百夫长挥刀嗑飞。 太平刀回旋一圈,最终落回许七安手中,他疾冲数十步,骤然跃起,化作旋转的螺旋刀光,宛如电钻一般,迎接这两千名士卒。 噗噗噗! 当当当! 手持重盾的士卒,身躯连带铁质盾牌一同被绞碎,许七安以蛮横不讲理的姿态,清出一条血色之路,杀入了敌军腹地。 而后旋身挥刀成圈,涟漪形的刀光扩散,斩灭一个个血肉之躯,再次清出一片无人地带。 康国的士卒们迅速散开。 阿里白调转马头,骑乘战马冲锋,陌刀的刀口朝下,借着马匹的冲锋之势,狠狠一挑陌刀。 当! 脆响声里,陌刀一分为二,半截刀冲天抛飞。 两名百夫长掩杀而来,一人手握长枪直刺许七安后庭,一人正面冲锋,挥刀斩他双眼。 角度刁钻。 纵使是铜皮铁骨,也不是真的无懈可击,浑身上下总有些防御稍稍薄弱的地方。 许七安一脚踩下枪头,以此为轴,旋身再一脚将那名百夫长的头颅从脖子上踢飞,而后借着旋身之势,用力劈出太平刀。 刀气一闪即逝。 那名百夫长身躯骤然分成两半,肠子、内脏流淌一地。 他身后,数名士卒身体同步裂开。 潮水般的士卒蜂拥而上,乱刀劈砍,看的金光闪耀,砍的脆响不断。 三名伍长隐藏在普通士卒中,趁着许七安换气之际,悍不畏死的扑上来,一人抱住他双脚,一人抱住他身躯,一人抱住他的握刀的右臂。 这一刻,武者对危险的预警仿佛失效了,因为危险太多太多,数百把刀,数十根长矛,以及一根根冷箭,方寸之外,皆是敌人。 无穷无尽的危险让许七安无法提前预判到三名伍长的出手,瞬间被抱住。 呼呼呼 十几名士卒甩动着绳索,甩向许七安,套住他的脖颈,套住他的双手。 更多的士卒甩动绳索,套住许七安。 这些绳索都是用韧性极强的材料编织而成,它主要用于拉拽攻城车,拖火炮上城墙等重型作业。 五品化劲以下的武夫,想要凭蛮力扯断几乎不可能。 而就算是五品化劲,也不可能扯断十几根这样的绳索。 何况,许七安现在是脖子和双手全被套住。 “太平!” 许七安松口手。 太平刀呼啸着飞行,试图斩断绳索,但旋即就被一个伍长扑下,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一连就个士卒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压下这把绝世神兵。 “把他脑袋拧下来!”一名百夫长大喝。 士卒们纷纷弃刀,合力拉绳,每一根绳索,都有数十名悍卒拉拽。 如何围杀一名高品武者,这群身经百战的步卒经验丰富。 许七安脖子不可避免的后仰,一根根肌肉凸起,脖子粗壮了一圈。 他鼓动气机,双臂竭力合握,绳索的另一边,是数十名精壮士卒,咬牙切齿的跟他角力。 此时此刻,许七安是在三条线上,一百多名精壮士卒角力。 士卒们咬牙切齿,脸庞青筋暴突,竭尽全力,可就算是这样,双脚还是一点点的往前滑去。 太可怕了。 这个男人的膂力太可怕了。 阿里白摄来一把佩刀,灌注磅礴气机,盯着与众士卒角力的大奉银锣,冷笑道: “狗东西,杀我这么多兄弟。你姓许的是魏渊的心腹,学他穿青衣?老子现在就用这把刀骟了你,破你的金身,让你跟他一样做个没种的阉狗。” 许七安双眼瞬间赤红。 他沉沉咆哮一声,脖子再粗一圈,身躯肌肉随之膨胀,撑起青衣,滚滚气机倾泻而出。 嘣嘣嘣三根绳索被硬生生拽断,士卒东倒西歪,成片成片的倒地。 一袭青衣掐着阿里白撞出步卒包围圈,人影抛飞。 阿里白面露惊恐之色,挥拳打向许七安面门,同时踢起一脚,竭力反抗。 但让他无奈的是,对方的金身坚不可摧。 “你也配辱他?” 许七安摘下了他的脑袋,拎在手里。 阿里白双目圆瞪,嘴唇微微开阖,临死前似乎想说求饶的话,亦或者叫骂,但许七安没给他机会。 冲锋营营长,阿里白,阵亡! 死伤大半的冲锋营士卒惶惶不可终日,仓皇逃窜,再没有半点斗志。 许七安拄着刀,剧烈喘息。 他的身后,城头上,是大奉士卒的欢呼声。 “许银锣,无敌!” “许银锣,无敌!” “许银锣,无敌” 方才见许七安被绳索缠住,他们心里瞬间揪起,刚才有多紧张,现在就有多畅快。 不愧是许银锣,不愧是大奉的英雄,他果然是无敌的。 此时的城头,除了少数几处有敌军攀爬上来,突破防线,大部分区域都守的稳稳当当。 隐约之间,许七安和守军们仿佛形成了一股“默契”,前方凿阵的人不倒,后方就稳如泰山。 死,也要守的稳稳的。 许银锣一人独面大军,他们又有什么理由怕死? “好!” 众将士一边指挥守城,一边露出了由衷,敬佩的笑容。 同样是四品,经历了这么久的凿阵厮杀,如果是我,气机差不多耗了大半张开泰心里感慨,旋即一愣,他这位资深的四品尚且如此。 “该回来了,他该回来了。” 张开泰压低声音,语气急促。 即使许七安天赋异禀,不能以寻常四品视之,但再如何天才,气机强沛程度也不会比资深的四品强到哪里。 也就是说,许七安现在气机消耗过半,该回来了,不然,被努尔赫加率大军、高手缠住,就得被活活磨死。 阵前,努尔赫加脸色骤然阴沉。 四品,没看错的话,那小子四品了。 五品不可能挣脱绳索,气机不可能如此充沛,他与许七安交手过,对这位大奉传奇人物的实力有几分把握。 一夜入四品,这是何等的天赋。 努尔赫加不管是一国之君的身份,亦或者双体系四品巅峰的修为,都有着一股三品之下舍我其谁的自负。此时对那位大奉的后起之秀,破天荒的升起妒意。 如日中天的声望,坚不可摧的金身,以及超绝的让人悚然的天赋。 此人不杀,十几二十年后,必将成为巫神教的心腹大患。或许,还真会让大奉再多一个魏渊。 努尔赫加眯着眼,审视着胸膛起伏的许七安,不禁森然一笑。 一人凿阵,你许七安有多少气机可以沸腾? 三品之下皆凡人,凡人就有极限。 等士卒磨平了这股意气,便是他的死期。 努尔赫加有丰富的沙场经验,在他看来,现在攻城还不是关键,关键是围杀许七安。 大奉守军士气如虹,舍生忘死,最大的因素就是姓许的始终屹立不倒。 杀了许七安,就等于打垮了大奉守军的信念和斗志,就如同阿里白的死,让冲锋营剩余的步卒仓皇逃窜,再无战意。 就如同昨日苏古都红熊战死,康国军队险些大乱。 努尔赫加深吸一口气,声如惊雷:“谁能斩下许七安头颅,赏黄金千两,食邑千户。斩下手足,赏金百两,食邑百户。” 轰! 声浪如潮,两国联军沸腾了。 黄金千两,八辈子也花不完。 食邑千户,便是封千户侯,在炎国,千户侯是仅次于万户侯的大爵位,子子孙孙,荣华富贵。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破阵营请求出战。” “骑兵营请求出战。” “陌刀军请求出战。” “” 两国联军战意勃发,跃跃欲试,那位拄刀而立的武夫,此刻仿佛已是砧板上的鱼肉,咬下一口,就能子子孙孙荣华富贵。 就算抢不到脑袋,抢条胳膊也够了。 努尔赫加脸色严峻,大手一挥:“准!” 叫嚣的大军反而一窒,一时间估摸不准炎君的意思,到底是那支部队出战? 突然,骑兵营的统领暴喝一声:“随我冲锋!” 一骑绝尘而去。 他一动,后方的骑兵立刻跟上,人潮在马背上起伏,气势汹汹。 陌刀军统领大急:“都愣着做什么,随老子冲。” 陌刀军的将士纷纷意会,随着自家统领冲出阵列。 下一刻,那些请求出战的部队倾巢而出,争先恐后,唯恐被抢走军功。 那些没有请求出战的部队,又气又急,像是媳妇给人抢了似的。 “足足两万人马,看你死不死。” 一名统领泄愤似的呸了一声,懊恼无比。大奉的那姓许匹夫注定死无全尸,怎么刚才就不够机灵,没请求出战,白白便宜了这些狗娘养的家伙。 城头,张开泰等将领神色狂变,居高临下俯瞰,只见黑压压的人潮宛如鼠群,宛如潮水,尘埃滚滚。 而在这千军万马前方,是一道血染的青衣。 这一幕,让城头的众将士头皮发麻。 咕噜一名守卒喉结滚动,惶恐不安的说道: “许,许银锣能挡住吗?咱们,咱们下去救人吧。” “许银锣会撤回来的” “现在开城门,城下的敌军就会蜂拥而入,我们根本救不了人。” 一个士卒大声说:“可,可不能看着许银锣有危险不顾啊,他需要援兵,需要援兵” 看起来,许银锣势不可挡的英姿彻底激怒了敌军,以致于他们不顾一切代价,也要斩杀许银锣。 守卒们清晰的看见,冲锋而来的部队里,有冲阵无敌的骑兵;有一刀之下,人马俱碎的陌刀军;有人手持盾身穿重甲的破阵军 全是一等一的精锐。 而这些精锐明显不擅攻城,所以,这是冲着许银锣去的。 就算是许银锣,面对这么多的精锐部队,也打不过吧守卒们心里忐忑,再怎么崇拜许七安,此时也忍不住为他担忧,提心吊胆。 后方一群人为他担忧,反而是许七安本人,竟巍然不动,似乎在等待敌军的到来。 许七安上头了包括张开泰在内,武夫们心里同时生起这个念头。 这并非个例,武夫体系和其他体系不同,随着修为的增强,心念也会越来越“无法无天”,瞻前顾后的人是成不了高品武夫的。 基于这个原因,沙场杀敌时,很容易热血沸腾,不管不顾,许多武夫就会杀着杀着,身陷敌营,回不了头。 张开泰心里陡然一沉,惶恐担忧的情绪在内心翻涌,顾不得维护许七安无敌的形象来鼓舞士气,看向众将领: “你们在这里守着,我去救许七安。” “指挥使大人,我们与你一同去。” 几位高级将领不同意他单独出战。 张开泰摇摇头: “你们得留在这里,咱们都下去了,虎视眈眈的努尔赫加必定出手。我去救许七安,我去,他是我打更人衙门的后辈,我要替魏公护着。” 这一次李妙真没有阻拦,眼波盈盈的望着许七安的背影。她的金丹告诉她,那人还有余力,足够撑到张开泰去救人。 敌军汹涌而来,宛如鼠群,双方距离不断拉近。 一百丈,八十丈,五十丈,三十丈冲锋在前的各部统领,面露狰狞。骑兵们甩动着绳索,陌刀军扬起了重型军刀,破阵营高举盾牌,加快冲锋。 没人看到,许七安的指缝间,紫色的粉末纷纷扬扬,随风飘散。 监正赠予他屏蔽气运的法器,被他亲手粉碎。 再无东西能挡他磅礴气运,也再无东西,能影响他摄取众生之力。 许七安缓缓收刀入鞘,坍塌了所有气机,收敛所有情绪。 以楚元缜教导的养剑意之法,调动众生之力,是他在佛门斗法中领悟的奥义。 核心就是借众生之意,养吾刀意。 身后的一万多名大奉士卒,凝聚出的无敌意气,此刻,尽数归于许七安体内。 真当我许七安是任人宰割的鱼肉? 某一刻,许七安睁开了眼。 锵! 天地一刀斩! 暗金色的刀光席卷天地间。 冲锋的骑兵失去了自己的下半身,与战马的头颅一起滚落。 持盾的步卒不受控制的扑倒,然后和自己兀自前奔的下半身撞在一起,双双跌倒。 号称一刀之下人马俱碎的陌刀军,自己先被一刀俱碎了。 两万精锐,在这一刀之下,直接折损了三分之一。 一刀斩下,天地间多了七千条战魂。 明明是数万人的战场,此刻,却陷入了死寂,短暂的没了声息。 几秒后,狂勒马缰的声音此起彼伏,那些幸存的骑兵、陌刀军以及破阵步卒,同时停止了冲锋,然后,仓皇逃窜。 黄金千两也好,千户侯百户侯也罢,在这一刻如同梦幻泡影。 那一刀的威力,让他们吓破了胆,恐惧在心里炸开。 更远处,努尔赫加身后的敌军,一阵骚动。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打到现在,两国联军的士气坍塌已经不可避免,被一个大奉武夫,活活打散。 三品,三品?!他果然还有底牌努尔赫加瞳孔阵阵收缩,心脏剧烈跳动,有恐惧,有心痛,有燃烧一切的怒火。 这一刀斩的,是炎康两国要花数年,乃至十几年才能培养出的精锐。 努尔赫加脸色阴沉的掐动手指。 别说康炎两国联军,就连城头的大奉士卒,都睁大了眼睛望着这一幕。 没有欢呼,没有叫好,一个个像是失去言语功能,沉浸在极度的震撼里。 李妙真睁大美眸,有些痴了。 张开泰站在女墙间的缝隙里,保持着要跃下城墙的姿态,却在这一刻化作雕塑。 突然,张开泰如梦初醒,脸色大变,沉沉低吼一声:“快,救人!” 他记起来了,他记起许七安的绝招了。 天地一刀斩。 一刀之下,敌死我废。 李妙真浑身一震,终于有了害怕和恐惧,尖叫道:“去救人。” 阵前,努尔赫加停止掐动手指。 卦象显示,上上大吉。 他当即召唤巨鸟虚影,勾住双肩,腾空飞起。 炎君须发飘飘,于空中暴喝:“许七安,本君今日把你挫骨扬灰,祭奠阵亡的将士。” 他居高临下的俯瞰,那袭青衣的气息迅速衰弱,眼神黯淡无光。 此刻,炎君无比确信,对方底牌耗尽。 武者的危机预警没有反馈,卦象显示上上大吉。 而以他三品之下几乎无敌的修为,斩了这名大奉年轻银锣,十拿九稳。 磅礴的气机压力从天而降,炎君尚未抵达,可怕的气压已让许七安有些站立不稳。 许七安抬起头,望着裹挟着杀意和怒意的双体系四品巅峰高手,他笑了起来。 真以为我凿阵,只是单纯的拖延时间? 嗤最后一页纸张燃烧,一股清气将他包裹,许七安轻声道: “我的状态,恢复巅峰。” 刹那间,枯木逢春,强大的气机从这具疲惫的身躯中诞生。 许七安收回刀,坍塌了所有气机,收敛了所有情绪,体内仿佛有一个漩涡。 危险!危险!危险! 炎君脸色大变,武者的危机预警给出回馈,每一个细胞都在咆哮着危险,每一根神经都在催促他逃命。 这时,炎君感觉自己被一道念力锁定了,死死的锁定。 我的卦术明明是上上大吉,为什么炼神境的危机预感会给出这样的回馈炎君想不明白其中缘由,两者产生了矛盾。 这是从未有过的情况,至少,在武夫身上从未有过。 巨鸟的虚影消散,佛门僧人的虚影无缝切换,炎君伸出双臂,双手掌心对准许七安。 “放下屠刀。” 佛门戒律。 “死!” 咒杀术。 许七安体表荡起淡金色的光辉,让两个法术宛如泥牛入海。 炎君的脸色“唰”的苍白,他知道为什么卦象显示上上大吉,因为许七安体内有道门金丹,一颗金丹破万法,卦术是算不了拥有金丹的目标的。 咒杀术、佛门戒律同样对金丹无效。 僧人虚影消散,巨鸟虚影无缝切换,勾着努尔赫加撤离。 逃,赶紧逃。 再高一点,飞的再高一点,粗鄙的武夫无法长久腾空,飞上天就安全了 许七安抬头,蔚蓝的天空中,极远处,一只苍鹰振翅腾空。 魏公,你该走的路,已经走完。 而我的路,才刚开始。 我会像雄鹰一样展翅翱翔,斩杀一切敌我已退无可退。 这一刻,太平刀、天地一刀斩、心剑、狮子吼、养意,在此刻融为一炉。 锵! 一声震耳欲聋的狮吼爆发。 一抹极致璀璨的刀华腾空,一闪而逝。 高空中,那抹消逝的刀光突然出现,将努尔赫加腰斩,残肢于两国联军眼中,无力坠落。 元神肉身一并斩之。 这一刀斩断的,是一位国君生死荣辱的甲子年华,是一位三品之下近乎无敌的强者,六十载的极致修为。 许七安周身血雾爆开,金身破碎,出现了一道几乎将他拦腰斩断得狰狞伤口。 意名:玉碎! 绝境之人,退无可退。 此意,发于心,出于刀,只为玉碎,不为瓦全。 伤人伤己。 魏公,我已入四品,这一刀,我取名为玉碎。可惜你再也看不到了许七安眺望东北方向,默然不语。 随后,他拄着刀站稳,睥睨敌军,狂笑道: “炎康两国的孬种,无一是男儿。有错?” 炎康两国大军溃散,仓皇逃窜,兵败如山倒。 张开泰终于赶到,探手接住了仰头栽倒的年轻人。 他咧了咧嘴,满嘴鲜血,不高兴的说:“怎么是你,李妙真呢,李妙真那臭娘们怎么不来接着我。” 张开泰张了张嘴。 他旋即皱了皱眉:“好吵” 张开泰死死捂住他的伤口,强笑道:“是将士们的欢呼声,他们在为你欢呼,又哭又叫的,嘿,老子还没看见过他们这副模样。” 许七安沉默了一下,“没给魏公丢人吧。” 原本在魏渊死后,强忍悲伤不曾哭泣的张开泰视线瞬间模糊,泣不成声。 魏公,这是你的传承。 :这章质量应该还行,这两天,两个大章,质量都不错,比较耗神,写的比较慢,大家见谅。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两百四十三章 杨千幻到来 深夜! 城头的瓮城里,炭火静谧燃烧着,驱散秋夜里的寒意。 铜壶滚水汩汩,李妙真把染血的汗巾浸在温水里,轻轻涤荡,铜盆瞬间一片殷红。 “这,这到底怎么回事,他继续这般流血,熬不过今晚!” 张开泰在厅内焦虑的来回踱步。 其他将领或坐,或站,或抓耳挠腮,急的愁眉苦脸,却束手无策。 张开泰把许七带回城头后,他已经昏迷不醒,气若游丝,撕了衣服检查伤口,众人悚然一惊,他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完好,遍布裂痕。 那些瓷器皲裂般的伤口里,不停的沁出鲜血。 尤其是腰部那道险些把他腰斩的狰狞伤势,让张开泰等人头皮发麻,就算是他们,受这么重的伤,如果得不到及时的救治,很可能不出一个时辰就身亡了。 四品武夫不具备三品的不死之躯,也不像巫师的血灵术,能激活气血,治愈伤势。 李妙真身为道门弟子,医术方面,还是有涉猎的,毕竟想炼丹,就得精通药理。而她随身携带了一些治疗外伤的丹药。。 可是这些丹药对许七安的伤势,丝毫起不到作用。 吞服,不见效。 磨成粉末敷在伤口上,毫无作用。 “这样下去不行,得带他回京城,只有司天监能救他。”李妙真叹息道。 腰部那道险些致命的伤,她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但浑身皲裂如瓷器的现象,李妙真估测和儒家的言出法随有关,来源于法术的反噬。 就如当日他逞强打败自己和楚元缜,结果魂飞魄散。 李妙真回忆了一下? 当初许七安是利用儒家法术增强元神? 所以元神遭受反噬。这一次,身体皲裂流血不止? 应该是增强了气机吧。 “麻烦李道长了。” 张开泰精神一振? 目光急迫的盯着她。 李妙真缓缓摇头,神色黯然:“我的金丹在他体内? 金丹一定程度上稳住了他的伤势,不然? 他可能已经” 不收回金丹? 她如何御剑飞行? 收了金丹,也许还没到京城,这个男人就撒手西归了。 张开泰等将领,脸上泛起深深的绝望。 她温润的手指轻轻拂过许七安的脸颊? 心里涌起澄澈的悲伤? 你拯救了玉阳关,拯救了这一万四千名将士,可我该拿什么拯救你? 她难过了片刻,忽然有了想法,一边伸手入怀取出地书碎片? 一边往瓮城外走,道: “你们帮忙照看他? 我去去就回。” 李妙真打开瓮城的门,忽然愣住了? 她的视线里,尽是黑压压的人影。 马道上? 以瓮城门口为中心? 人潮向着两侧蔓延? 一直到视线看不到的黑暗深处。 全场寂寂无声,几千上万人,一点声音都没有,似乎是怕吵到里面沉睡的人。 “你能救许银锣的,你能救许银锣的,对吧” 人群里,一名士卒满脸哀求的说道。 里头的对话,他们全听见了。 李妙真再看他们时,才发现一个个刀口舔血的汉子,竟都红了眼眶。 这一刻,李妙真深切体会到了什么叫“胸口如遭重击”。 “我会的”她轻轻颔首,又退回了瓮城。 关上门,她没有转身,背对着张开泰等人,取出地书碎片,传书道: 【诸位,我和许七安在襄州边境玉阳关,他重伤垂死,命悬一线】 李妙真分三段,言简意赅的讲述了许七安的情况。 最后传书问道:【现在如何是好?】 【六:许大人情况已经这么糟糕了吗!阿弥陀佛,贫僧现在想去东北超度这些蛮夷。】 隔着地书碎片,大家也能感觉到恒远大师的焦虑和担忧,以及无能狂怒。 【一:你的金丹在他体内,暂时吊住一口气?】 似乎每次涉及到许七安,怀庆就变的很积极,一改沉默寡言的风格李妙真暗暗皱眉,传书回复: 【是的,没了金丹,我便无法御剑飞行。若是去了金丹,许七安坚持不到回京了。我,我不能拿他的命冒险。】 什么叫不能拿他的命冒险,按照你飞燕女侠的性格,不应该是三分天注定七分靠打拼,老娘这就带你回京,是死是活看老弟你的造化了,这样的吗楚元缜忍不住在心里吐了个槽。 【一:能吊多久?】 【二:明日正午前不会有性命之虞,但取出金丹,可能最多只有一个时辰能活,甚至更短。】 不等怀庆回复,楚元缜率先开口,传书道: 【那这就好办了,你回不去,就让司天监的人过来。杨千幻的传送阵法比御剑飞行还快,他有足够的时间从京城赶过来,应该能在明日正午前返回京城。】 李妙真眼睛一亮。 这个主意很简单,她竟然没想到,看来是关心则乱啊。 楚元缜继续传书:【现在宵禁了,丽娜和恒远无法在内城行走。一号,这件事只能交给你。】 一号在朝中位高权重,想来宵禁困不住他。 【一:好。】 丽娜送了口气,也传书道:【有什么困难尽管说,大家一起处理问题,解决困难,真好。】 你似乎什么事都没做吧,这种好像自己是重要参与者的语气是怎么回事天地会众成员心里或多或少,都有类似的吐槽。 【一:四号,北境战事如何?】 【四:靖国骑兵撤军了,原以为还会再打数月,没想到魏公竟在短短一旬,打到巫神教总坛】 他传完这条内容,忽然不再说话。 过了几秒,一号怀庆岔开话题:【李妙真,现在可以说说具体情况了吗?】 楚元缜心里哀叹一声,积极参与新话题,道: 【现在可以和我们说说具体情况了吧,他是被努尔赫加打伤的吗,我记得炎国的国君是双体系四品巅峰,差不多是三品之下最强一档。】 李妙真只说炎康两国八万大军攻城,没时间和心情去详细描述事情经过,楚元缜觉得,以许七安的金身和战力,普通四品不至于把他打的濒死。 放下了心头大石的李妙真,不像刚才那么急迫,传书说道:【许七安一人凿阵受的伤。】 这条传书发过去,她正要继续书写,楚元缜发了一条言简意赅的传书:【胡闹!】 【一:怎可如此胡闹?】 怀庆眉头紧皱,心生恼怒,这确实是许七安会做出来的事。但这和怀庆因为担忧而恼怒并不矛盾。 【六:许大人实在太冲动了,这和送死何异?】 确实是送死,结合许七安此时的现状,若没李妙真金丹庇护,他已经魂归黄泉。 丽娜抱着地书碎片,皱了皱纤细的眉头,早知道当日就随他一起去玉阳关,管你千军万马,统统砸死。 真是的,让别人把话说完啊李妙真撇撇嘴,冷静传书: 【他一人凿阵,几乎挡住了敌军的所有精锐,两次杀的敌军军心溃散,仓惶逃命。守军战后清理尸体,粗略估计,他今日一战中,至少杀了九千人。 【昨日守城中,他杀了苏古都红熊,今日凿阵后,独自斩杀炎君努尔赫加,吓退剩下的五万敌军。】 地书聊天群里,一片寂静。 天地会成员们脑海里只剩一连串的问号。 一个人,斩敌九千,连杀两名巅峰四品,而其中一位号称三品之下最强一档?这是假的吧,这肯定是假的读书人胸有静气,楚元缜还是游历九州数年的侠客,有足够的见识和,但他现在只想扯着李妙真的领口,让她不要开玩笑。 丽娜也不信,她虽然不是很聪明,可要是涉及到打架和修行,那她就来劲了。 恒远无法相信李妙真的话,这样的战绩,恐怕只有三品才能办到。 她记得许七安是五品化劲,五品的修为,别说斩敌九千,斩敌两千就该力竭了。 李妙真不会说谎,尤其说这个谎没有意义怀庆心里一动,传书道:【他有什么底牌?】 【二:他一夜入四品。】 可惜是隔着地书碎片,不然李妙真就能听见恒远楚元缜等人的叹息般的吐出一口气。 楚元缜既感慨又同情,他记得出征前,许七安一直困在“意”这一关,始终无法突破,他本人也不是特别着急,按部就班的修行,一副能顿悟是好事,不能顿悟就慢慢来的姿态。 说好听点是心态好,说不好听是怠惰。 没想到魏渊死后,他反而一夜之间晋升四品。 那个男人的死,想必对他打击很大吧。 这一刻,怀庆眼里似有泪光闪烁,他一人凿阵,不顾生死,何尝不是一种痛彻心扉。 地书群里忽然没了声音。 李妙真等了许久,见无人说话,知道他们沉浸在各自的情绪里,不愿再继续传书。 她收好地书碎片,反身走回简陋床榻边,道: “黎明之前,司天监的杨千幻会过来。” 张开泰长长吐出一口气,竟有些大喜大悲后的疲倦。 众将士露出发自真心的笑容,许银锣死在这里,会是他们一生中挥之不去的阴影,余生都将活自责和愧疚里。 张开泰冷峻的脸庞挤出笑容: “好了,出去通知兄弟,赶紧散了,该休息的休息,该包扎的包扎,别在那里杵着,打了一天的仗,都累了。” 将士卒们不肯走,尽是些耿直固执的莽夫,不见到许银锣好转,他们就是不走。 几个硬茬子甚至梗着脖子和张开泰顶嘴。 也就由着他们了。 玉阳关百里之外的荒野中,一道白衣身影接连闪烁,脚下亮起一道道清光阵纹,他闪烁的频率很快,以致于清光阵纹绵密衔接,像雨点打在水面上。 不多时,这座边境雄城的轮廓在黑暗中若隐若现。 “血光之气冲天,这里刚发生过一场激烈的战争” 白衣身影语气低沉,宛如悲天悯人的世外高人。 又一阵闪烁传送后,他来到了城头,转头四顾,诧异的发现马道上巡逻的士卒竟寥寥无几? 当他看向瓮城方向时,终于明白原因,原来士卒都聚集在瓮城附近。 白衣身影难免有些困惑,大半夜的不休息,也不守城,这群粗鄙的大头兵在干什么。 “人有些多,还好我早有准备!” 白衣身影轻笑一声,透着一切尽在掌握的自信和淡然。 趴在桌边打盹的李妙真心里莫名一凛,旋即惊醒,抬起头,看见一身白衣站在屋子里。 他带着帷帽,帷帽之下是一张面具,面具底下似乎还蒙着布帛。 “杨千幻?” 李妙真试探道。 “想不到,我已做了这番低调打扮,却还是不能掩盖与生俱来的光辉。李道长,看来杨某在你心里留下了难以抹去的印象呐。” 杨千幻欣喜的说。 是我让人请你来的李妙真也很欣喜,这杨千幻虽然性格古怪,但做事非常靠谱,从来不缺席不迟到。 “你为什么要做这样的打扮?”她困惑道。 “这里人太多,不管我站什么方位,都会有人看见我的脸。这并不符合我世外高人的风范,以及背对苍生的孤独。”杨千幻声音低沉。 李妙真直呼内行,监正的这个三弟子对后脑勺见人有着难以想象的执念啊。 她没有废话,忙说:“你快看看许七安怎么样?” 杨千幻坐在床边,审视着许七安,抓起他的手腕把脉,许久,惋惜的叹口气,摇了摇头。 李妙真心里陡然一沉,刚才泛起的喜悦宛如被冷水破灭的火苗。 “他,他没救了?” “哦不是,他还是能抢救一下的。” 李妙真愣愣得看着他:“那你刚才摇什么头,叹什么气?” 杨千幻一本正经的回答:“没什么特别意思。只是这样,更能显示出我的重要性不是吗。关键时刻,还得我出手。” 李妙真想砍人了。 “他怎么伤成这样的?”杨千幻问道。 李妙真眯着眼,幽幽道:“你不知道?” 杨千幻哼一声:“我为什么要知道,难道你也和采薇师妹一样,觉得我在模仿他?” 李妙真笑了。 :今天要早睡,所以不能熬夜攒明早九点的稿子了,所以,明早九点的更新,推到下午,或晚上。当然,明天还是双更。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两百四十四章 回京 李妙真知道这位三师兄痴迷于模仿许七安,按照他的说法,许七安是人前显圣的集大成者,且每次都先他一步,抢他机缘。 倒不是杨千幻冤枉人,他是有依据的,比如佛门斗法时,监正刻意把他关进观星楼底,然后推许七安出来,代表司天监出战。 又比如李妙真和楚元缜天人之争,杨千幻当时“恰好”又被关在楼底。 他要是知道许宁宴做的事,一点羡慕的捶胸顿足吧李妙真不打算现在告诉他,至少得等稳住许七安的伤势。 于是她收敛笑容,抱拳,诚恳道:“麻烦杨师兄了。” 杨千幻颔首,对于天宗圣女这副恳求的姿态,他很满意。 当即从储物袋取出瓶瓶罐罐,以及针线,只见杨千幻撬开许七安的嘴,然后“啵”一声,弹开瓷瓶木塞,把四五个瓷瓶口塞进许七安嘴里。 灌药方式堪称粗暴,没几下,昏迷中的许七安脸色涨的紫红,一副要被憋死的样子。 “你干什么?”李妙真柳眉倒竖。 “他受了很重的伤,沉疴下猛药!” 杨千幻义正言辞的解释,一拍许七安的下颌,让他把药咽下去。。 沉疴下猛药是这个意思么?你确定不是在报复?飞燕女侠斜了他一眼。 用完药,杨千幻又给他缝了伤口,勉强止住血,然后说道: “我只能稳住他的伤势,想要救他,得老师亲自出手。” “连你都不行?”李妙真吃了一惊。 在她看来,杨千幻是司天监的扛把子。除了监正之外,李妙真没见过司天监有比杨千幻品级更高的术士。 杨千幻沉默了许久,缓缓道:“是这小子作死,和我能力无关。” 李妙真的说辞,在“天不生我杨千幻,大奉万古如长夜”的杨师兄看来,是赤果果的挑衅。 他顿了顿,继续道: “他必然使用了儒家的言出法随,呵,没有浩然正气护体,竟敢使用儒家的法术。看他身上这惨烈的伤势,他用儒家的法术换取了什么?” 李妙真沉吟许久? 道:“或许和战力、状态有关。” “强行提升战力吗真是不怕死啊。”杨千幻啧啧一声: “儒家的四品都不敢这么玩。” “是吗?”李妙真问。 “当然!” 杨千幻撇撇嘴: “云鹿书院那几个四品? 平时打架只敢念叨几句“裤子掉了”“退去一百里”这些效果强,但又不会造成太大杀伤力的手段。 “这是因为浩然正气能抵消的反噬是有限度的? 不然? 儒家岂不是无敌?” 李妙真道:“儒家全盛时期,不正是无敌吗。” 杨千幻就不想和这个女人说话了? 他咳嗽一声,道:“等他初步吸收药力? 缓解疼痛? 我们就带他回去。呵,不要小看了疼痛,也许会把他活活疼死。” 他大步往外走:“我出去转转。” 司天监的杨千幻杨大师来了,怎么能深藏功与名呢? 肯定要出去人前显圣一把。 “吱” 他敞开瓮城的大门? 出现在外头的众守军眼前。 守军们冷不丁的见到一位白衣人士出现,有些茫然。 杨千幻藏在帷帽下的目光,徐徐扫过一张张茫然的脸,语气沉稳,透着世外高人的镇定? 宣布道: “本座是司天监杨千幻,监正三弟子。” 司天监的术士监正的三弟子 短暂的沉默后? 瓮城外的守军,突然爆发强烈的欢呼声。 咦? 竟然如此欢迎?这,这不太合理啊不? 这很合理!杨千幻不禁挺直腰杆? 然后转了个身? 倔强的用后脑勺对准众人。 尽管后脑勺隐藏在帷帽里。 这时,他听见喧闹的欢呼声里,远处的士卒在问:“什么情况,大伙这是怎么了?” 有士卒回答:“那人是司天监的术士,监正的三弟子。” “什么?这太好了,太好了啊” “是啊是啊,许银锣有救了,许银锣终于有救了。” 有人喜极而泣。 身为大奉子民,谁不知道司天监的术士能生死人肉白骨。 他们欢呼的原因是,是,许七安有救,而不是我?! 杨千幻听的心里一沉,依旧背对着众人,抬起手,往下一压。 见到他的手势,士卒们逐渐安静下来。 杨千幻沉声道:“许七安,他,又做了什么?” 他知道许七安在大奉声望很高(窃取了他杨千幻的机缘),但这群只认军功的大头兵就算对许银锣崇敬,眼前的这一幕也还是太夸张了。 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许银锣义薄云天,为了减轻我们的压力,一人下沉凿阵。”有士卒说。 呵,和菜市口斩国公一个路数,他还是那么懂得笼络人心!杨千幻点评,心里并不羡慕,一副早就看透许七安的姿态。 “许银锣单枪匹马,两次打的敌军溃逃,斩杀近万人。” 杀敌万人,两次打的敌军溃逃杨千幻听的渐渐呆住,目光慢慢失去了焦距。 “许银锣凭借一己之力,于万军从中,亲手斩了炎君努尔赫加。” “许银锣是无敌的。” “这辈子只愿追随许银锣。” 说着说着,士卒们高呼起来,双目通红。 杨千幻默默关上了瓮城的大门。 李妙真听见关门声,走出来一看,只见杨千幻背靠着门,缓缓滑到在地,帽子都歪了 “你还好吧。” 李妙真一脸“我是受过专业训练的圣女,再好笑都不会笑”的模样。 “我错了,我还是低估了许七安,我原以为菜市口斩国公已经是他人生的巅峰,没想到他这次做的更加,更加” 难过的说不出话来。 “他分明是怕我抢他风头,故意跑到边境来,就是为了避开我,真是个卑鄙无耻的人啊两次打溃敌军,杀敌近万,万军丛中取敌将首级,他许七安何不乘风起,不扶摇直上九万里?” 羡慕的嗓音发抖。 李妙真险些捂着脸,发出猪叫声。 骂了一会儿,杨千幻双眼燃烧起熊熊斗志:“请告诉我,炎国的国都在哪里。” 李妙真抿了抿嘴,压住笑意:“你要去炎国?可许七安是在一万多守军面前打退的敌人,你独自去炎国有什么用呢?” “巫神教总坛呢?” “那里已经被魏渊攻陷。” “我还有机会吗?” “没了。” 李妙真毫不留情的打消他的想法,然后说道:“许七安状态似乎好了许多,咱们回京吧,找监正救他。” 帷帽里,传来杨千幻生无可恋的,充满疲惫的回复: “没救了,等死吧!” 军营里的张开泰被欢呼声惊醒,纵身跃上城墙,得知了杨千幻到来的消息,万分惊喜的进了瓮城。 “杨千幻呢?” 他左顾右盼,没见到人影。 李妙真指了指角落,张开泰顺势看去,杨千幻蹲在墙角,背对着他们,安静的像一个摆设。 “他怎么了?”张开泰传音道。 “他刚得知许七安的事。”李妙真传音回复。 张开泰再看杨千幻背影时,充满了怜悯。 “我会安排我的副将随你们一起返回京城,将这里的事汇报给朝廷。哪怕是八百里加急,也得好几天才能到京城。 “炎康两国联军虽然退去,损失惨烈,但我们不能掉以轻心,说不定他们什么时候就卷土重来。希望朝廷早做部署。” 张开泰道。 而且阵亡的将士也得向朝廷汇报,再就是许七安一人独挡八万敌军的功劳,同样要转告朝廷。 李妙真颔首:“好。” 巳时初,内阁。 议事厅,首辅王贞文捧着热腾腾的养生茶,听着各殿大学士激烈讨论。 “陛下这是何意啊,为什么商讨了两天,他都没有表态?”东阁大学士赵庭芳皱眉道。 连续两天朝会,都在商讨善后事宜,但对于这场战役的定性,以及后续巫神教可能出现的报复防范,元景帝表现出极度消极的态度。 细枝末节的事说了一大堆,正事绝口不提,不管诸公如何进谏,他都不理。给事中这两日上蹿下跳,昨天写奏折,今日直接在殿上怒斥元景帝。 然后一起被拖出去庭杖。 “陛下看起来,似乎不愿给魏公一个身后名。至于东北边境三州的调兵一事” 说到这里,武英殿大学士钱青书停顿一下,没有往下说。 换成任何一人,这般作为,都可以打上通敌叛国的烙印。 但陛下是一国之君,自然不可能,只能说是近来昏聩了。 笃笃! 王首辅敲了敲桌子,等大学士们看过来,他吐出一口气,声音低沉且温和: “午膳后,我去一趟观星楼,见一见监正。” 他的嗅觉比其他人更敏锐,自从魏渊战死后,王贞文按照传回来的情报,复盘了这件事。 他察觉到此事不仅是涉及两国,更涉及品级巅峰的隐秘,而后者是他们这些文臣无法涉猎的领域。 但监正绝对知道。 大学士们缓缓点头,建极殿大学士陈奇低声道:“不妨求监正压一压陛下。” 这话如果传出去,会成为政敌攻讦的理由,大学士之位都未必能保。但他还是说了,只想着元景帝能迅速给出决策。 可见如今局势有多紧张。 这时,一名内阁官员来到议事厅门口,汇报道:“几位大人,一位自称是张开泰副将的人求见,他要见首辅大人。” “张开泰得副将,他不去兵部,来内阁作甚?”钱青书皱了皱眉。 东阁大学士赵庭芳说道:“许是去过兵部了,另有要事求见首辅大人?” 王贞文沉吟一下,道:“让他进来。” 内阁官员退下,俄顷,领着一位风尘仆仆,甲胄遍布刀痕、血迹的中年将领进来。 这穿成这样怎么进的皇城? 大学士们吃了一惊。 “末将李义,张指挥使副将,见过诸位大人。”李义抱拳。 王首辅颔首,问道:“你不在边境军中呆着,回来作甚?何时回来的?” 李义回答:“末将昨日还在襄州玉阳关,今晨刚回京城,司天监杨千幻带末将回来的。” 众大学士面面相觑,满脸疑惑,王首辅则问道:“八百里加急的情报属实?” 李义沉着脸,点头。 一瞬间,王首辅眼里最后的希冀消散,他沉默许久,道:“你求见本官所为何事。” 李义道:“前日,炎康两国联军八万,攻打玉阳关。” “什么?!” 众大学士悚然一惊。 王首辅捧着茶杯的手猛的一抖,滚烫的茶水泼在手背,他却浑然不觉。 :继续码下一章,先更,再改错字。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两百四十一章 什么?许银锣一剑斩了数十万敌军? “魏渊不是刚攻陷巫神教总坛?不是凿穿炎国腹地?” 钱青书惊的瞪大眼睛。 按照诸公们的预估,损失惨重的巫神教极可能忍气吞声,养精蓄锐。 亦或者,初步安抚了百姓,修缮了城池,再调兵遣将,而这些工作,没几个月,乃至半年时间,根本别想完成。 战火发生在巫神教疆土,百姓难逃,城池沦陷,连总坛都被攻陷、破坏。 战后的重建、安抚等等事宜,可是一个漫长且麻烦的过程。 谁想,距离魏渊攻陷靖山城,也就一个月不到,炎康两国竟集结八万军队,攻打玉阳关?! 这不符合战争常态的行为,让在座的几位大学士又惊又怒又茫然。 王贞文面沉似水:“战况如何” 顿了顿,他改口道:“襄州被攻占了几座城?” 两国联军八万,敌军裹挟着复仇的烈焰,必然舍生忘死。而边境守军经历了魏渊的战死,士气低迷是可想而知的。 数量又悬殊,加之李义回京等等信息都在告诉王贞文,玉阳关沦陷了,襄州百姓正遭遇着铁骑的践踏。 这让城府深厚的老首辅有些焦虑,以致于坐立难安。。 闻言,李义本能的露出了笑容,眼里闪过一丝憧憬。 他笑了赵庭芳等人神色略有呆滞,而后便听李义说道: “幸好当时许银锣在,他几乎以一人之力,助我们挡下了敌军。” 听到这里,大学士们本能的松了口气,鉴于许七安以往的办事能力,他总能把事情解决,不管是通过暴力还是其他极端手段。 旋即觉得不对,许七安的修为水平,“一人之力”这四个字从何说起? 王贞文眉头微皱,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李义道:“许银锣单人凿阵,杀穿敌军,共斩敌军万余人,杀康国统帅苏古都红熊,于千军之中一刀斩杀炎君努尔赫加” 听着李义娓娓道来? 大学士们都惊呆了? 一张张老脸上凝固着相同的表情。 王首辅捧着的茶杯缓缓歪斜,滚烫的茶水再次流淌? 然后把他给烫的惊醒过来? 整个人几乎一颤。 “属实?!” 王首辅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颤。 “卑职不敢谎报军情,卑职已经将塘报送到兵部了? 来此,是受了张指挥使之托? 希望首辅大人和诸位大人能尽早做决断? 派援军前往三州边境。”李义道。 王首辅缓缓点头,道:“你且去外头等候,我等商议片刻。” 等李义走后,议事厅一时沉默。 众学士的脑海中? 不约而同的浮现京察之年? 那个小铜锣的身影。彼时的他,还只是一个依仗魏渊宠幸,上蹿下跳的小人物。 而今魏渊战死,他却成为能独挡一面的传奇人物。 物是人非。 赵庭芳感慨道: “想不到,他竟然已经成长到这个地步? 短则五年,长则十年? 取代镇北王,成为大奉第一武夫不成问题。” 城下杀敌近万? 一刀斩了炎君努尔赫加。 仅凭这份功劳,封侯爵不在话下。 可惜这样的人物? 当初一刀砍断腰牌? 不再当官。 性格火爆的钱青书冷哼道: “陛下为了淮王? 为了皇室颜面,彻底与他决裂。他不可能再入朝为官。而且以许七安的性格,就算陛下既往不咎,他也不会再回朝廷。” 可惜,太可惜了! 华盖殿大学士低声道:“魏渊死后,他也许会离开京城” 大学士们沉默了。 钱青书一拍桌子,嘴唇张了张,终究没有骂出那两个字。 王首辅扫了一眼这位至交好友,扯开话题:“没想到,巫神教的报复来的如此迅捷,这并不合理。” 建极殿大学士陈奇,思考片刻:“努尔赫加可能被仇恨冲昏头脑,但康国不至于,其上更有巫神教的高品巫师。 “靖国在北境交战,炎国损失惨重,急需休整,也就康国兵力保存尚好。这般汹涌而来,或许能逞一时之快,但大奉一旦反应过来,调兵遣将,对于炎国来说,会有灭国的风险。” 现在的局势是,北境的靖国有妖蛮牵制,靖山城总坛沦陷,中低品巫师死伤惨烈。 只要大奉咬咬牙,再跟巫神教打一场大型战役,炎国就会有灭国的危险,康国也好不到哪里去。 因此王首辅才提议从各州再调兵马,但被元景帝否决。 大学士陈奇环顾众人:“那么是什么原因,让他们不顾一切的南侵?” “或许监正能告诉我。”王首辅沉声说,接着看向钱青书,道:“青书,把那位将军请进来。” 李义重新进入议事厅,王首辅语气温和:“还有什么事?” 李义犹豫了一下,道:“陈婴可有抵达京城?” 王首辅略一回忆,想起陈婴是谁了,摇头道:“不曾,此中还有何事?” 看来他没这么快李义顿时露出愤慨之色: “除了出征时所带的粮草,后勤部队就再没送粮草支援过一次,大军在敌方厮杀,三州户部却断了我们的补给。我们撤回后,找三州户部官员质问,才知道军粮没了。” 此言一出,在座的大学士们脸色大变,钱青书“蹭”的就站了起来。 王首辅指头疾点桌面,语气更急: “什么叫军粮没了,大军出征前,押往边境的粮草呢?三州户部没有清点吗?你们没有清点吗?押运官呢?粮草督运呢?” 打仗最重要的是什么? 粮草排第一位,十万人,人吃马嚼,没粮草是要哗变的。 “我们自然是派人清点过的,但等我们撤回来时,才发现粮草没了,早已被人偷偷运走。押运管和粮草督运等负责的官员不知所踪。 “陈婴找户部官员质问,那些狗官只说是奉命行事,其他一概不说。所以陈婴一怒之下就把他们全砍了。” 李义低着头,说完这一切。 轰! 犹如五雷轰顶,大学士们身子一晃。 “奉命行事,奉了谁的命?奉了谁的命?!那,那个陈婴谁让他把人都砍的,他把人砍了,我们问谁去? “莽夫,该死的莽夫!” 性格暴躁的钱青书气疯了。 唯有王首辅枯坐不动,久久的沉默着,等大学士们吵的差不多了,他默默的把手边官帽拿起,戴好,缓步往外走。 “我去见监正。” 他的声音无喜无悲。 此时的兵部衙门,兵部尚书坐在堂中,审视着塘报的内容。 上面记载两件事,其一,炎康两国联军攻打玉阳关,为许七安一人所败,斩万敌,杀炎君,联军溃败! 其二,粮草无故失踪。 除了塘报之外,还有张开泰手书一份,恳请兵部尚书和张行英等御史帮忙救陈婴。 杀户部官员,已经形同哗变。 自古哗变,士卒可恕,领头者必死。 兵部尚书是魏渊一手提拔的人,是魏党的骨干。 兵部尚书沉吟许久,召来心腹,道:“把塘报内容泄露出去,只说其一,不说其二。” 粮草的事,尚未有定论,且关系重大,现在不宜泄露。 但许七安的事迹可以传播,目的是宣扬此战的胜利。陛下不是犹豫不决吗,不是不愿给魏公身后名吗?那他就推一把。 很快,许七安一人独挡炎康两国的事迹,便在“有心人”的推动下,在京官口中,以及市井之中开始传播。 内城某座高档酒楼里,一群京官结伴而入。 进了包间,点好酒菜,大肆谈论着,一名京官小酌几杯后,说道: “刚才兵部的一位好友那里得知消息,前日,炎康两国联军集结八万精锐,攻打玉阳关。” 同僚们脸色大变:“襄州沦陷了?” “没有没有。” 那京官摆摆手,环顾众人,绘声绘色道:“恰好许银锣在场,一人一刀,杀了两万多敌军,杀了康国的统帅,连那炎君都被他斩了。” “胡说八道,多吃点菜,少喝酒,尽说醉话。”同僚们不信。 “此事啊,千真万确。索性这么大的事你们迟早会知道,我骗你们作甚。难道苏某的名声不值钱?” “到底怎么回事,快说说” 包间外,伺候着的小二听的清清楚楚,当即就跑下楼,兴奋的面红耳赤,去找了掌柜。 “掌柜的,掌柜的,出大事的。” 柜台后的掌柜脸色一变:“有客人打架?” 小二连连摆手,然后手舞足蹈,大声道:“炎康两国八万联军攻大边境,被,被许银锣一个人杀了个精光。连炎君都死了。” 喧闹的酒楼大堂,瞬间一片寂静。 某座勾栏。 “你听说了吗,许银锣在襄州边境独挡炎康两国十万大军,杀的片甲不留。” “许银锣不是在京城吗?” “谁告诉他在京城的,这是朝廷机密情报,我是一个亲戚在朝为官,才知道这件事的。整整十万大军啊,好家伙,尸体堆起来都比城墙还高了。” 巷子口。 有人大声吆喝:“大家听我说,我接下来要讲一件振奋人心的大事,你们可以不信,但我能保证,句句属实。” “什么事?” 行人纷纷驻足围观。 吆喝者宣布道:“昨日,许银锣在玉阳关,一人独挡巫神教十五万大军,一刀一万,十五刀后,敌军灰飞烟灭。” “此言当真?”有行人不信。 “我也听说了,但据说是二十万大军,不是十五万,你莫要抹黑许银锣的功绩。” “咦,不是二十五万吗。” “这是谣言吧?” “什么谣言,如果是许银锣,那肯定能做到的。你们忘了?去年云州时,许银锣便一人独挡两万叛军,以一己之力平定叛乱。” 人群里,不断有人出声。 消息一传十,十传百,在京城民间迅速传播。 京中百姓喜闻乐见,一脸“不愧是他”的表情,有人兴高采烈,认为天佑大奉。 有人则愁眉苦脸,认为许银锣再这样下去,人间就容不得他了,他要上天去了,大奉承受不了这个损失。 皇宫。 太子从心腹官员那里得知第一手消息,呆若木鸡,心中震惊程度,不亚于听闻魏渊战死。 得知消息后,他的第一反应是去找临安。 临安和许七安互有情愫这件事,太子在福妃案时,就已经察觉出来。尤其是他那个不知人心险恶的胞妹,说一句情根深种也不为过。 随着许七安表现出的能力越来越强,太子心情万分复杂,一方面是他得罪了父皇,注定死路一条。 另一方面是他实在太好用了,好用的让太子觉得,如果把姓许的招揽到麾下,自己的皇位都会更加稳固。 别的不说,一位修为高绝的巅峰武夫,如果死心塌地的为自己效忠,那起码他安危无虞。 现在,太子愈发认定这个事实。 出了东宫,很快就来到距离不远的韶音苑,在侍卫的通知下,他在后花园看见了穿红裙子的胞妹。 她脸蛋圆润白皙,五官精致如刻,一双水汪汪的桃花眼总给人含情脉脉的感觉,妩媚却不妖冶,顾盼间风情万种,却不轻浮。 作为兄妹,太子对临安的美貌有天生的免疫力,但此刻,只觉得临安的美貌、内媚,实在是一件绝佳的武器。 “太子哥哥怎么有空来我这儿。” 临安坐在凉亭里,赏着秋景,回眸一笑百媚生。 太子大步入内,爽朗笑道:“来与妹妹分享一件大事。” 把许七安在玉阳关的壮举说了一遍。 顿了顿,试探道:“临安啊,许七安真是难得的俊杰人才,你对他是什么看法?” 虽然他的这番话,有利用妹子笼络人心的嫌疑,但身为太子,这是基础的操作。 临安呆住了,漂亮的鹅蛋脸许久没有表情。 过了好久,她低声道:“他去东北边境了呀” “是啊,一人凿阵,斩杀万人,吓退五万敌军,大奉史册中都罕见的壮举啊。”太子兴奋道。 临安却只觉得心疼,是什么让他不远万里赶往边境,身先士卒凿阵拼杀? 魏渊的死,想必对他打击很大吧。 当你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你最先考虑的,永远是他的喜怒哀乐,而不是因为他所带来的荣耀和辉煌。 当然,临安同时听见了自己砰砰狂跳的芳心。 那个男人,已经具备挑翻天宫,带着天界公主下凡的能力。 御刀卫所在的军舍里,许平志收到了一位位同僚、上级庆贺。 “恭喜许大人,许家真是一门忠烈,二郎随军出征,大郎独守边境,立下汗马功劳。” “要我说,还是许大人的眼光好,早看出许银锣是天纵之资的武道奇才。” “是啊是啊,亏我以前还暗骂许大人不当人子呢。” 这句话就不用说了,你这个粗鄙的武夫许平志心情复杂的微笑应酬。 观星楼。 一袭绯袍的王贞文登上八卦台,记忆中,他登上观星楼顶的次数,不超过五次。 他见监正的次数,同样不超过五次,这位大奉的守护神,坐观人间五百载的神仙人物,明明身在红尘,却发现脱离了红尘。 自打王贞文入朝为官以来,真正见监正出手干预朝政的,只有上次逼元景帝下罪己诏。 你心里想的到底是什么呢王贞文叹息一声,而后道: “令徒可是身子有恙?” 不远处,杨千幻蹲在那里,背对着两人,不停得碎碎念,王贞文隐约间听见几个字: “我没有嫉妒,我没有嫉妒可恶的许宁宴,可恶的许宁宴,可恶的许宁宴” “不必理会。” 仙风道骨的监正,似是噎了一下。 王贞文点了点头,把两份塘报的事说了一遍,作揖道:“请监正教我。” 前一份塘报是魏渊战死,后一份塘报是粮草的事。 监正背对着他,手里捻着酒杯,轻笑道:“首辅大人觉得,这大奉,谁能断十万大军的粮草。” :更迟但到,先更后改。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两百四十二章 他在笑(求订阅) 秋季风大,呼啸着卷过八卦台。 王首辅的身子,似乎被风吹的摇晃了一下。 过了许久,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声音:“淮王屠城案,他也有份,对吗。” 监正没有回应,沉默,代表着默认。 这位年过半百的老人,脸庞一点点的惨白下去,眸子一片死灰。 “您,为何从不阻止?”王首辅声音嘶哑。 “这江山是他的,不是吗。”监正笑着反问。 王首辅无言以对,眼里中浓浓的不解和困惑,正因为江山是那人的,这才更令人无法理解,难以理解。 直到踏入观星楼之前,在这番对话之前,王首辅依旧对自己的猜测持怀疑态度。。 监正继而补充道:“但这座江山,也是黎明百姓的。” 说完这句话,他便不再开口。 王首辅走到八卦台边缘,眺望皇宫方向,目光中悲痛愤怒困惑哀伤失望皆有。 陛下,何故造反?! 王首辅再次作揖,这次却没有询问,而是转身离开了。 观星楼七层。 卧房里,许七安半死不活的躺在床边,一位白衣术士正在给他换药。 宋卿带着一干仰慕许公子的白衣术士在旁边观看。 “啊,这,伤势这么严重啊。” “伤的这么重,就算是痊愈,也会留病根的吧。” “咱们不如给许公子换一具身体吧,我觉得会很有意思。” “然后,这具身体留给宋师兄做生物炼金术实验?” “许公子一生痴迷炼金术,想必也很乐意为炼金术献身的。” 白衣术士们交头接耳。 你们是魔鬼吗?!李妙真瞪大眼睛,险些要拎着剑赶人。 宋卿压了压手,阻止了师弟们的喧闹,没好气道:“胡闹,怎么能把许公子的身体用来做实验。咱们至少要问一声他的意见,这是基本的礼貌。” “去去去!” 李妙真啐了一通,把这些讨人厌的术士都赶走。 “监正的徒弟没一个正常的。” 她朝着桌边的褚采薇抱怨道。 褚采薇闻言,深有同感的点头:“老师亲传的几位师兄师姐里,我是最聪慧最正常的。” 敢问姑娘,何来自信?李妙真看了她一眼。 皇宫。 富丽堂皇的寝宫内,老太监绘声绘色的汇报着坊间的流言。 “市井之间? 都在传颂许许七安那狗贼的事迹? 有说他杀敌十万的,有说是十五万的? 有说二十万的? 甚至有人说是五十万精兵呢。” 老太监嗓音阴柔:“要不怎么说人言可畏啊,甭管好事坏事? 传的多了,就边样儿了。不过这许七安虽然可恨可杀? 倒也不是全无用处。” 元景帝看了一眼喜色暗藏的大伴? 没什么表情的说道: “把袁雄和秦元道给我叫来。” 老太监很懂得察言观色,见陛下似乎并不高兴,便识趣的退下。 元景帝面皮狠狠抽搐了一下,深吸一口气? 强忍着胸中泼天的怒火。 巫神教竟如此不济? 八万精锐被一个小子杀的损兵折将,连两名主将都先后死于他手。 屠不了襄荆豫三州,便磨灭不了大奉气运,坏他好事。 “魏渊啊魏渊,看来是命中注定? 要让你死后遗臭万年!” 元景帝神色阴沉的喃喃自语。 半个时辰后,老太监进来复命:“陛下? 秦元道和袁雄在外恭候。” 元景帝颔首:“先让秦元道进来。” “是!” 老太监退下,俄顷? 领着兵部侍郎秦元道入内。 “你做的很好!” 元景帝坐在铺设着黄绸的大案后,望着下方的秦元道。 他没有说是何事? 但君臣俩心知肚明。 元景帝继续说道:“内阁大学士乃国之栋梁? 朕考察许久? 认为还是秦爱卿能胜任啊。” “陛下谬赞,臣,愧不敢当。” 元景帝摆摆手,说道:“秦爱卿莫要推辞,等魏渊之事了结,这朝堂局面,也该变一变了。” 秦元道深深作揖:“食君之禄,担君之忧。为陛下分忧,乃为人臣子的本分。” 元景帝满意颔首:“你退下吧。” 转而看向老太监,道:“让袁雄进来见朕。” 很快,袁雄进了御书房。 元景帝脸色柔和不再,冷着脸,淡淡道: “都说为官之道,最讲究的不是为国、为君、为民,而是“和光同尘”四个字,袁右都御史深谙其道啊。” 袁雄大惊,双膝跪倒,高呼:“微臣知罪!” 元景帝冷哼道:“哦?你有什么罪,不妨与朕说说。” 袁雄官场历练多年,深谙伴君如伴虎的道理,诚惶诚恐:“不能为陛下分忧,就是臣最大的罪。” 元景帝这才缓和了脸色,道: “如今魏渊战死在巫神教总坛靖山城,打更人不可群龙无首,需要一个人来统御打更人,以及御史。朕,原本是属意袁爱卿的。” 袁雄几乎听见了自己砰砰狂跳的心,激动的情绪汹涌澎湃,但他表面依旧平静,不露分毫,作揖道: “微臣,定为陛下肝脑涂地。” 元景帝顺势道:“东北战事,袁爱卿怎么看?” 袁雄朗声道:“请陛下明示!” 次日,朝会照旧召开。 这三天来,朝廷都在积极商议善后事宜,但众臣心知肚明,真正的重头戏,并没有开始。 这场名为援助妖蛮,攻打巫神教的战役,总归是要定性的。 定性之后,才可以昭告天下,给天下人一个交代,史官也要知道该如何落笔,是赞誉,还是抨击。 元景一直拖着,部分心思敏锐的官场老油条,这几天已经揣摩出了点东西。 陛下在等有人发出不同的声音。 只是这毕竟是犯忌讳的事,首当其冲者,必遭骂名。 文官哪个不爱惜自己的羽毛? 这件事与普通的党争不同,要是搞砸了,分分钟被打上奸臣的烙印,而后遭受清算,或贬或革,然后史书还得给你记上一笔。 天色未亮,诸公在震荡的钟声里,依次从午门的侧门进入,过金水桥,进金銮殿。 漆金的蟠龙烛成排,烛光照亮金碧辉煌的大殿。 诸公入殿,等了一刻钟,元景帝一身黄袍,缓缓而来。 君臣商讨一番战后事宜,户部尚书出列道: “陛下,抚恤之事不宜再拖,请早日顶多,给天下百姓一个交代,给阵亡将士的家属一个交代。” 这一次,元景帝没有避开话题,俯视着朝堂诸公,缓缓道:“诸位爱卿意下如何?” 御史张行英出列,朗声道:“陛下,魏公攻陷巫神教总坛,屠灭靖山城,开中原王朝未有之先河,臣恳请陛下追封魏公为一等魏国公,谥忠武。” 这绝对是武宗皇帝以后,最高的荣耀。 一等魏国公,是最高爵位。 忠武,则是武将最高谥号。 魏渊毕竟不是科举出身的读书人,没有功名在身,否则,张行英敢开口要“文正”谥号。 朝堂诸公面面相觑,罕见的没有反驳,这其中包括往日的政敌。 换成以前,文官们现在肯定跳出来集体打脸。 但现在,没必要。 首先,魏渊的功绩足以匹配这些荣耀。其次,人死如灯灭,给他一个身后名又如何,岂不正好彰显他们这些正统读书人出身的官员的大度。 魏党的官员纷纷出列,附和张行英。 元景帝不语,看了一眼右都御史袁雄,后者心领神会,出列,大声道: “一派胡言,张行英等人一派胡言,陛下,切不可被这臣蛊惑。” 殿内小小的哗然,诸公们战术后仰,心说这家伙又准备搞什么幺蛾子? 元景帝也很不高兴,皱眉道: “袁爱卿何出此言?魏渊是我大奉军神,功于社稷,为国捐躯,他生前,更是朕的心腹。追封爵位是应当的。” “陛下!” 袁雄大喊一声,道:“魏渊此人,死不足惜,他是祸国殃民的莽夫,而非功臣啊。” “混账东西!” 左都御史刘洪大怒。 他是魏渊一手提拔的心腹,与兵部尚书一样,都是魏党的骨干,张行英都是他的下属。 啪! 刘洪的怒斥声,换来的是老太监更响亮的鞭子,以及呵斥声:“不得喧哗。” 有人撑腰,袁雄一点也不慌,对诸公或冷漠或敌意或打趣的目光视若罔闻,感慨激昂的说道: “没错,魏渊确实攻陷了巫神教总坛,开历史之先河,单凭这一条,魏渊的罪,便馨竹难书。” 张行英眯着眼,冷笑道: “攻陷巫神教总坛是罪?陛下,袁雄勾结巫神教,叛国通敌,请斩此獠狗头。” 袁雄丝毫不怵,哼道: “大军出征的目的是援助妖蛮,阻止巫神教吞并北境的野心。可是,诸位看看魏渊做了什么?他率军打到了巫神教总坛靖山城,害得我大奉八万多将士埋骨他乡。 “魏渊分明是为了一己之私,贪功冒进,这才造成如此重大损失。陛下,整整八万多的将士啊,他们上有双亲要奉养,下有子女要抚养。 “就因为魏渊贪功,害得将士们战死异乡,此等祸国殃民之徒,怎可封爵?怎可谥号忠武?” 王党的钱青书出列反驳: “袁雄,你少在此大放厥词,妖言惑众。要援助妖蛮,让巫神教撤兵,还有比攻陷总坛更好的办法?魏渊攻陷总坛后,靖国便立刻撤兵,这就是最好的证明。 “再者,沙场征战,死伤难免,攻陷巫神教总坛却是破天荒的头一次,岂容你污蔑。” 袁雄“呵”了一声:“污蔑?想要逼靖国撤兵,有的是法子,攻下炎国难道比攻陷靖山城还难?攻下靖国国都,难道比攻陷靖山城还难? “魏渊是兵法大家,这些道理他不会不知道,但他偏偏选择了靖山城,最后导致十万大军近乎全军覆没,只逃回一万多人。 “为什么?他魏渊不就是想开历史之先河,青史留名吗。” 殿内诸公再次议论起来,交头接耳。 袁雄说的话有没有道理? 有的。 此次出征是为牵制靖国,逼其退兵,魏渊只要打残炎国,围城,再打残来救援的康国,靖国还能不撤兵? 魏渊已经做到的,兵临炎国国都,接下来围点打援就成。 或者,直接奇袭靖国国都不是更好吗。 可他偏偏选择攻打靖山城,最后与巫神教总坛同归于尽,这固然开历史之先河,但同样葬送了军队。 那一万八千残部,大半是从炎国撤回来的,靖山城一役中幸存的将士,不足五千。 要说魏渊没有贪功冒进的想法,在场诸公不信。 见火候差不多了,兵部尚书秦元道出列,沉声道: “陛下,臣觉得,袁御史所言极是。魏渊的贪功冒进,不但葬送了八万大军,甚至还惹来巫神教的报复。若非许七安当时恰好在襄州玉阳关,恐怕此事,襄州已经化作废土,百姓惨遭屠戮报复,重演四十年前的惨状。” 这魏党众官员脸色微变。 秦元道竟用这件事来攻讦魏公,而这确实属实,叫人无法反驳。 一旦玉阳关沦陷,襄州百姓遭遇报复屠杀,那么魏公的所作所为,再无半点功劳可言。 王首辅皱了皱眉,心里升起一股怪异之感,这次炎康两国联军攻打玉阳关,简直就是再为陛下扼杀魏渊的功劳做铺垫。 仅仅是为了一个身后名,不至于,背后必然还有隐情。或者,扼杀魏渊的功绩只是目的之一王首辅心里一沉,出列道: “实不相瞒,我已见过许七安,他告诉臣,之所以前去玉阳关,是受了魏渊之托。魏渊知道巫神教必定报复,因此留了后手。” 漂亮! 张行英等人眼睛一亮。 秦元道用许七安的功绩来攻讦魏公,王首辅这一招,相当于釜底抽薪。 这是无法求证得事,因为不管真假,许七安必然都会站在魏公这边。 姜还是老的辣。 袁雄反驳道:“既已算到巫神教报复,为何不通知朝廷,反而托付一个在野的草民?首辅大人莫非当陛下是三岁孩童,随意糊弄?” 袁雄和秦元道的“爪牙”纷纷附和,支持这位右都御史的看法。 三方人马吵的不可开交。 这时,一位宗室郡王跨步而出,哽咽道: “陛下,魏渊贪功冒进,以致于我大奉损失惨重,便是妖蛮,也没我大奉损失惨烈。这是在援助妖蛮吗?这是在自削国力啊。靖山城固然沦陷,但我大奉又何来的胜利? “妖蛮此时恐怕乐开了花,他们反而坐收渔翁之利,来年若是再入侵楚州边境,该如何是好?” 这位郡王的意思很简单,靖山城虽然攻下来了,但大奉在战略上已经输了。 魏渊该死! 又有数名勋贵宗亲出列,支持兵部侍郎秦元道和右都御史袁雄。 “好了!” 元景帝露出哀伤之色,沉声道:“魏渊是朕的心腹,陪伴朕二十多年,他为国捐躯,朕深感痛心。此事明日再议吧。” 他旋即起身,大步离开。 背对着诸公时,元景帝嘴角缓缓勾起。 他在笑。 :求月票。 最近大奉女团有活动,字数有点多,我就不再正文里发了,详情请看下面的作者说。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两百四十三章 告御状 元景帝深知朝堂争斗如烹小鲜,文火慢炖,才能炖出一个满意的味道。 拉拢一批人,打压一批人,循环渐进。过程中,需要给敌人反扑和发泄的机会,一点点消磨对方的锐气和斗志。 如果他这个一国之君力排众议,强行给魏渊定罪,最后导致的,是重演淮王死后群臣围堵午门的情况。 群臣围堵午门,不正是他火力过猛的原因吗。 后续的操作和布局,一点点扭转楚州案的性质,则完美符合文火慢炖的理论。 元景帝漫步在宫廷中,抬头望了远蔚蓝的天空,只不过那是他要保住气运均衡,不能外泄。而现在,他要做的是动摇气运。 炎康两国既然如此不济,那他就自己动手。 当天,尽管没能给这场战役定性,但朝堂上终究有了不同的声音,对于嗅觉敏锐,擅长分析朝堂局势的京官来说,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信号。。 要站队的,现在就要做出选择了。 不站队的,那就乖乖闭嘴,静观其变。 此后两天里,大朝会小朝会开了数次,前魏党成员寸步不让,联合王党与袁雄和秦元道的党羽激烈辩驳。 元景帝如同过去几十年一般,高举宝座,观虎斗。 最让人意外的是王首辅,这位和魏渊斗了半辈子的老首辅,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态度,坚定不移的站在前魏党成员一方,为魏渊的身后名,为这场战役的定性,已是竭尽全力。 城北某个小院前。 一辆高档奢华的马车缓缓停靠在街边,穿着常服的中年人从马车里下来,在扈从的簇拥下,敲开了小院的门。 开门的是个穿着布裙的清秀小媳妇,一见门口杵着这么多男人? 吓了一跳? 连忙关门。 扈从伸手挡住,训斥道:“不得无礼? 知道你面前站着的是谁吗。” 小媳妇无法关门? 有些慌乱的后退,朝屋里喊了一声:“娘? 有客人” 满头银发的老妇人拄着拐杖,从屋子里走出来? 警惕的打量着这群不速之客:“你们是谁?” 老妇人也是大富大贵过的? 仅是扫了一眼,便从中年男人的面料昂贵,做工考究的服饰,以及腰间挂着的玉佩? 辨识出来者身份不同寻常。 这让老妇人愈发警惕。 那些朝廷走狗的目标非常明确? 就是敲诈勒索,虽然可恨,好歹是明着来。而且,现在家里家徒四壁,日子艰苦? 那般没人性的走狗都不屑再来了。 眼前这个身份必定高贵的中年男子,又是所为何事? 肯定不是为了银子。 中年男人站在院中? 角落几只咕咕叫的母鸡,以及空气中淡淡的鸡屎味让他眉头微皱。 “你是陆震南的发妻?”他问道。 陆震南是鹿爷的本名。 老妇人突然爆发出响亮的哭嚎声? 拐杖一丢地上一坐,发挥悍妇惯用手段? 总之先卖惨叫屈? 把自己放在道德至高点准没错。 老妇人没读过书也不识字? 这些都是市井中历练出的经验和道理。 但是中年男人一句话,让老妇人的哭声瞬间卡壳,像是被人一把掐住脖颈的老母鸡。 “你想不想为陆震南翻案?” 姓陆的拐卖人口,奸淫良家,还是翻案?老妇人既没点头,也没拒绝,只是愣愣的看着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笑了笑,用尽量能让市井妇人理解的措辞: “把你儿子流放的大官,叫魏渊,打更人衙门的头儿。他呢,现在死在沙场上了。有人啊,就想着为那些被魏渊陷害的无辜之人翻案,还他们一个清白,还吏治一个清明。 “只要你午膳后,去午门敲登闻鼓,状告魏渊敛财无度,污蔑良民,我可以而保证,你那个流放边陲的儿子,今年春祭之前,能回来与你团聚。” 老妇人眼睛骤放光明,神采奕奕。 旋即又有些害怕,小声嘀咕:“告御状是要挨板子的。” 大奉律法规定,越诉者,笞五十。 胜了,后续无碍。败了,判徙二千里甚至丢掉性命。 老妇人这样的年纪,笞五十,别说打官司了,当场就和死鬼老头团聚,夫妻双双把胎投。 中年男人嗤笑道:“放心,我们会保你无恙,你死了,我们岂不是白忙活一场?” 说着,看了一眼身边的扈从。 扈从丢下一锭金子,一份状书。 中年男人道:“状书已经给你写好,这件事办好了,不但你儿子能回来,事后,还有五十两黄金的报酬,足够你们一家过上锦衣玉食的日子。” 老妇人牙一咬心一横:“多谢老爷为民妇做主!” 中年男人满意点头:“告御状的流程和方法,我现在就教你” 当日,午门外鼓声大作,一名老妇人带着儿媳和小孙子,在午门外敲响了登闻鼓,状告魏渊敛财无度,污蔑良民。 怠政二十一年的元景帝,闻言大怒,责令都察院严查此事。 这条消息在京官中迅速传播,京城官场暗流汹涌。 老妇人当即被都察院的御史带走,她被带到都察院的审讯室,战战兢兢的低着头。 市井妇人对官府有着天然的畏惧。 “底下可是陆李氏?” 大案后,传来主审官威严的声音。 “民妇就是。”老妇人颤声道。 “抬起头来。”那威严的声音又说。 老妇人缓缓抬头,看清了高坐大案后的官老爷的模样,惊的差点叫出来,这位官老爷,正是不久前登门拜访,教导她告御状的那个中年男人。 “本官袁雄,你有何冤情,如实说来。” “民,民妇要说的,都写在状书上了。” “不够,得再详细一些。本官问你,你回答,不可隐瞒,明白吗。” “是” “你丈夫陆震南,可有略卖人口,掳掠良家、孩童以及成年男子?” “绝无此事,民妇的丈夫是做布料生意的小商人,勤勤恳恳的良民,怎么会略卖人口呢。” “那为何人牙子组织的刀爷,一口咬定陆震南是组织里的头目?” “民妇不知,民妇根本没听说过这个人,再说,当时我丈夫已经病故,全靠他们一张嘴污蔑,欺负死人不会说话。” “哦,欲加之罪。”袁雄点点头,又问:“陆家被抄之后,你们又遭遇了什么?” “那些打更人,三天两头的来家里闹事,索要钱财。” “哦,敲诈勒索,鱼肉百姓。还有什么?” “他们还调戏我儿媳妇。” “哦,玷污了你儿媳妇,奸淫良家。” 很快,袁雄带着审讯结果,进宫向元景帝汇报。 元景帝当即召集诸公,在御书房开了一个小朝会。 “砰!” 元景帝猛一拍案,龙颜震怒: “打更人敛财无度,欺榨良民,害得人家妻离子散后,仍不愿放过,敲骨吸髓,玷污民女胥吏之祸,积弊已久,没想到本该监察百官的打更人,竟已腐烂至此。朕,深感痛心。朕,对魏渊很失望。 “朕以国士待他,他竟做了个国贼。” 左都御史刘洪出列,急道:“陛下,事关魏公,此等大案,理当三司会审,不可听信袁雄一人之言。” 他是魏渊的心腹,这件案子,他是要避嫌的,魏党成员都得避嫌,被元景帝排除在外,不得插手此案。 元景帝冷笑道:“三司会审,你们审的出结果吗?福妃案时,你们审太子,审出什么来了?尽是些上下推诿的东西。” 诸公一时无言以对。 王首辅出列,沉声道:“陛下,此案重大,这不合规矩,请三司会审。” 兵部侍郎秦元道立刻站出来反驳,道: “京察之时,打更人衙门上至金锣,下至铜锣,便曾因贪污受贿入狱。腐败风气由来已久,如今魏渊已死,这群贪赃枉法的败类没了庇护。臣认为,正好是彻查打更人,扫出沉疴的绝佳时机。” 元景帝却不再看他,凝视着袁雄,道: “袁爱卿,朕现在就把打更人衙门交给你,你好好的查,务必一扫沉疴,还朕一个干干净净的打更人衙门。” 袁雄欣喜若狂,没让情绪流于表面,高声到:“是!” 诸公散去,兵部尚书疾步追上王首辅,低声道:“首辅大人,眼下如何是好?” 很明显,陛下是要借此抹黑魏公,当打更人衙门的种种“黑暗”浮出水面,身为打更人领袖的魏渊能干净到哪里? 届时,什么忠武,什么公爵,想都别想。 王首辅答非所问的说道:“你有没有发现,沉默得人越来越多了。” 兵部尚书脸色一变。 王首辅淡淡道:“看好你自己的人吧,官场人走茶凉,千百年来颠不破的道理。” 这位老人回头,看了一眼皇宫,满脸疲惫。 袁雄乘坐马车离开皇宫,既没回御史台,也没新官上任三把火的直奔打更人衙门。 “最熟悉打更人的,肯定还是打更人,想要最快办成事,少不了那人的帮忙。” 袁雄眯着眼,手指悄悄敲击膝盖。 车轮辚辚,他出了皇城,在内城行驶半个时辰,抵达了一座府邸。 朱府! :这章字数少点,明天字数补回来。 《大奉打更人》正文 说一说更新的事。 最近更新时间不太稳定,这和我工作有关,白日里空闲,就有时间码字,忙,就没时间码字,导致经常拖更。 无法定时更新,是我的问题,我的错。很抱歉。 本来今天写这个单章,是想表个态,说以后一定按时更新,但因为被打脸太多次了,想想还是不做承诺。 我依然会保证每天两更,日更在八千字以上。但更新时间真的不能定死了,这不是我能控制的。属于不可抗力。 其实每个月的更新字数都不差,25万字以上。平均下来,每天8000+ 第二卷快结束了,卷尾有个大爆点,你们想不到的那种。我先卖个关子。。 等第二卷写完,我们卷尾总结的单章里再好好唠嗑。 另外,今天两章都在晚上,我打算爆更一下,写一万五千字。嗯,是一共一万五千字,不是一章一万五千字。 这一点绝对做到,做不到切腹谢罪。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两百四十四章 许七安苏醒(万字大章) 京察之年,打更人银锣朱成铸因为试图玷污无罪少女,被铜锣许七安一刀斩成重伤,后因伤势过重,修为半废。 许七安则被魏渊关进打更人大牢,判处七日后腰斩。 恰好桑泊案爆发,在魏渊的暗示下,怀庆向元景帝举荐许七安为主办官,元景帝准他戴罪立功。 桑泊案结束后,许七安从容脱罪,朱成铸的父亲,金锣朱阳心中不忿,投靠齐党,出卖打更人。 这个报复行为,因为气运之子许七安无意中撞破齐党和巫神教巫师的密谋而告终。 事件结束后,朱阳被革职,赶出打更人衙门。原本按照魏渊的意思,朱阳是不可能活到现在的。 但元景帝强行保了下来,给了一个兵部掌故的闲差,一直到现在。 袁雄踏着木凳下车,抬头看了一眼朱府的匾额,内心感慨万千:“陛下真是布局深远啊。” 来到朱府大门,自报身份,袁雄目送门房进府。。 俄顷,身材魁梧,气息内敛的朱阳亲自出门迎接,爽朗的笑容中暗藏着惊诧,道: “袁都御史光临寒舍,蓬荜生辉。” 袁雄笑着点头,“打扰朱大人了。” 目光看向府内。 朱阳当即道:“快快请进。” 两人进了会客厅,朱阳命下人端上最好的茶水,主客抿了一口茶,袁雄问道: “令郎的身体状况如何?” 开口第一句,聊的是这个。阅历丰富的朱阳似乎明白了什么,无奈摇头: “犬子当日被姓许的小子斩成重伤,伤了心肺,伤势痊愈后,便落下了病根? 断了武道之路。” 朱成铸当时是初入练气境? 修为不算高,捡回一条命已是万幸。 受这么重的伤? 肯定是要落下病根的。修为越高? 生命力越强,换成朱阳自己? 那点伤势,不出三天就痊愈了。 “他也嚣张不了多久了。” 袁雄嘿了一声? 开门见山道:“魏渊战死巫神教总坛之事? 朱大人想必听说了吧。” 朱阳眼中闪过快意和仇恨,冷笑道:“死的好,这就叫天理循环,报应不爽。” 朱成铸是他天赋最好的一个儿子? 他曾指望这个儿子继承衣钵? 成为下一任金锣,为此倾力栽培。二十三岁便是练气境,将来前途光明一片。 全毁在许七安手中。 朱阳是魏渊一手提拔的,从山海关战役时被魏渊赏识,而后一步步晋升? 踏入四品,成为金锣。魏渊是对他恩重如山? 但正因如此,他才越恨魏渊。 鞍前马后效忠了这么多年? 竟不如一个铜锣? 玷污一个犯官的家眷怎么了,芝麻绿豆的小事? 他魏渊的心却偏向一个外人? 枉顾多年情分。 当日听说魏渊战死在靖山城? 朱阳仰天狂笑,与儿子朱成铸大醉一场。 “魏渊的报应来了,打更人的报应也要来了。” 袁雄捏住茶盖,嗑了嗑杯沿,“朱大人,也是你该翻身了。” 朱阳眯着眼,灼灼的凝视着袁雄:“袁都御史大人,此言何意?” 袁雄笑眯眯的望着他:“陛下让我接替魏渊的位置,掌管打更人衙门,顺便肃清打更人内部的贪腐之风。众所周知,打更人衙门是魏渊的一言堂,他牢牢拽在手里二十年,外人连个苍蝇都放不进去。” 朱阳缓缓点头。 袁雄无奈道:“我虽然要肃清风气,但手下没兵的将军,什么事都做不了。我得留一部分,抓一部分,这就需要朱大人帮忙了。” 朱阳作为难状,无奈道:“魏渊把我革职,赶出打更人衙门,不过这是我和魏渊的恩怨。与衙门里的兄弟无关,袁大人,你这会让我很为难的。” 那你当日卖兄弟卖的如此干脆利索?袁雄抿了一口茶,笑呵呵的说: “这次来找朱大人,还有一事,当初你父子二人遭魏渊迫害,不得不离开打更人衙门。如今魏渊已死,该平的冤可以平,该反的案,自然也要反。 “本官打算上请陛下,助你官复原职。也希望朱大人能助本官管理好打更人衙门。” 朱阳终于露出笑容:“袁大人想留哪些人,想抓哪些人?” 袁雄悠然道:“自然是贪腐成风之人,本官相信,那些人想来都是魏渊的心腹。” 两人相视一笑。 打更人衙门。 巡街的铜锣三三两两,陆续返回衙门。 宋廷风和朱广孝也在其中,他们是被衙门的吏员召回的。 原因暂且不知,吏员只说赵金锣召集在外的所有打更人回衙门。 “赵金锣召我们回来作甚?” “可能是有急事,必然是急事。” “真是多事之秋啊。” 铜锣们低声交谈,没有太多言语。 魏渊的死,对打更人来说是一场难以接受的打击,仿佛一夜之间失去了主心骨。 以致于连日来,衙门的气氛极为凝重。 那个男人,尽管平日里从不出浩气楼,可只要他还在,打更人头顶的天,就塌不下来。 如今已经是炼神境的宋廷风喝了口茶,没来由的想起许宁宴还在时的日子。 那时候,他,朱广孝还有许宁宴,三个人白天巡街(逛街),趁着午膳休息的一个时辰,进勾栏听曲,那段时间虽然腰包空空的,鸡儿蔫了吧唧的,但却是真的快乐。 用许宁宴的话说,年少不风流,老来空流泪。 这家伙明明是个粗鄙的武夫,却总能冒出几句让人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觉得很厉害的话。 上回他说的“到底行不行”,宋廷风至今也没咀嚼透彻,他去勾栏扶持家境贫寒的可怜女子,就问她们: “到底行不行?” 姑娘们总说:“行啊行啊。” 可当他提上裤子不给银子,姑娘们就不行了。 许银锣如何靠着这五个字白嫖浮香姑娘大半年,在打更人衙门里,至今还是一个谜题。 现在,就连浮香姑娘也病故了。 短短一年间,物是人非。 兴许打更人还没全部返回,宋廷风和朱广孝在春风堂一坐就是两刻钟。 宋廷风现在是炼神境了,在打更人衙门里,可谓少有的年轻俊彦,虽然远不如许七安惊艳,但魏渊还在时,衙门打算培养宋廷风。 每一位天赋杰出,且无太大劣迹的打更人,魏渊都会倾力栽培,这是他一直以来的准则。 不过,宋廷风资历和功劳都不够,所以一直在铜锣职位混迹。 “广孝啊,下半年能盼的也只有你的婚事了。”宋廷风感慨道。 原以为过了京察之年,日子会安稳起来,谁想京察只是一个开端,今年发生了太多的事。年初的云州案,年中的淮王屠城案,以及秋收后的这场动荡。 宋廷风目光透过敞开的大门,望向院内枯黄的树叶,喃喃道: “多事之秋,还真是个多事之秋啊。广孝,咱们兄弟俩会挺过去的。” 愈发沉默寡言的朱广孝“嗯”了一声。 正说着,演武场传来鼓声。 “赵金锣在召唤我们。” 两人当即离开春风堂,与李玉春一起,随着衙门内的一众打更人,朝着演武场集结。 宋廷风来到演武场,目光一扫,愕然发现集结在此的打更人比预想中的多,那些休沐的,竟都被召集了过来。 这是发生什么事了他看一眼身边的朱广孝和李玉春,两人也有相同的疑惑。 春风堂三人沉默入列,等了近两刻钟,忽然听见急促而整齐的脚步声传来。 闻声侧目,竟是一群刀甲鲜亮的禁军,数量极多,初步目测,至少五百人。 禁军?宋廷风暗暗皱眉。 禁军队伍汹涌而入,将打更人团团包围,却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众打更人正困惑,便见远处缓步走来几人。 居中的是一个颇具威严的中年男子,穿着绯袍。他的左边是面无表情的赵金锣,右边那人则是朱阳,朱阳身边是朱成铸。 别说是李玉春宋廷风和朱广孝,便是其他打更人,见到这对父子,脸色都是一变。 临的近了,袁雄双手负在背后,来到众打更人面前。 赵金锣扫了眼下属们,没什么表情的朗声道: “奉陛下之命,自今日起,袁都御史接替魏公的职务,掌管打更人衙门,还不快见过袁公。” 打更人们骚动起来,或面面相觑,或低声议论。 “狗屎,他凭什么掌管打更人?”有银锣嘀咕道。 “一个趋炎附势的小人罢了,也配执掌打更人?” “就算是接替魏公的位置,那也是左都御史刘洪刘大人吧。” 袁雄眯了眯眼,不动声色。 赵金锣看了一眼这位新官上任的上级,心里一沉,喝道:“统统闭嘴!你们想造反吗?” 他愤怒下属不懂得察言观色,新官上任三把火,烧的就是刺头,越不服管束的,越容易杀鸡儆猴。何况,袁雄这次就是来“查案”的。 赵金锣同样是魏渊的心腹,金锣都是魏渊的心腹,包括朱阳也曾经是。 他之所以能高枕无忧,不被“株连”,四品武夫的修为是重要原因。 在大奉,乃至九州任何一个势力,四品都是中高层的人物,尤其武夫,攻击强防御高破坏力大,只要不是犯了不可饶恕的罪行,朝廷对四品武夫通常是采取怀柔政策。 袁雄需要足够多的四品金锣撑场面,于是招安了他。 在赵金锣看来,既然皇命不可违背,那除了随波逐流,还能怎么做?他在这里守着,总好过把打更人衙门全数交给朱阳。 朱阳是抱着报复的心态重临打更人,和他是不一样的。 魏公既然捐躯了,认清现实才是关键。打更人是魏公半身的心血,他至少还能替魏公守一守。 袁雄对打更人的非议置若罔闻,朗声道: “今日午时,有民妇路李氏于午门前,敲鼓告状,状告魏渊敛财无度,诬陷良民,打更人敲诈钱财,玷污她的儿媳妇。 “陛下龙颜震怒,特命我接手打更人衙门,肃清歪风邪气,惩治以权谋私之人。” 怒骂声和叫喊声瞬间炸开。 打更人们不知道陆李氏是谁,但不妨碍他们口吐芬芳。 魏公敛财无度? 整个衙门,谁不知道魏公最廉洁公正,一个民妇竟敢状告魏公敛财,迫害她家人,也不想想,她配吗? 魏公就算真要敛财,难道会像普通胥吏一样,去敲诈百姓? 铜锣银锣们不傻,立刻意识到有人要构陷魏公。而这个人,多半便是眼前的右都御史袁雄。 他是魏公的政敌。 “太吵了!” 袁雄淡淡道。 赵金锣正要出声呵斥,朱阳抢先一步,一脚踏出,四品高手的气机汹涌而出,霎时间,在场打更人站立不稳,脸色发白。 喧哗声顿时一滞。 袁雄满意颔首,高声道:“本官已经收到秘密举报,绝不姑息贪赃枉法之徒,接下来,报到名字者出列。” “张栋梁。” 没人响应。 “张栋梁!” 还没无人响应,打更人在无声的反抗 袁雄不再说话,轻飘飘的看一眼身侧的朱阳。 后者心领神会,目光早已锁定人群中的某位银锣,张开手臂,掌心对准那人,骤然一个抓摄。 一个粗壮的方脸的汉子被迫“挤”出人群,他双脚杵着地,脚尖拖出两道痕迹,竭力对抗,但又无可奈何的看着自己被拉出来。 袁雄笑眯眯的说:“本官奉旨办案,违令,便等于违抗圣旨。死罪!” 赵金锣害怕朱阳再次抢先出手,慌忙抢过张栋梁,抱拳道:“大人,这莽夫无意冒犯,请手下留情。” 张栋梁脸色憋的紫红,脖颈青筋暴突,沉沉低吼一声: “老子不服,赵金锣,不必求他,魏公若还在,他袁雄敢踏入衙门半步?其他金锣还在,朱阳刚回来?我只遗憾当日没有追随我头儿一起出征。他能随魏公战死在靖山城,是幸事,总好过我,死在自己人手里。” 袁雄淡淡道:“朱大人,打更人是有官职在身的,生杀予夺,都得陛下决定。” 朱阳点了点头,嘿道:“明白。” 他气机一拽,把张栋梁拉了过来,一拳捣在这位银锣胸口,噗!张栋梁后背的衣衫登时开裂。 众人听见了胸骨碎裂的声音。 张栋梁缓缓萎顿在地,仅一息尚存。 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把烧到了这个可怜虫身上。 “锵!” 拔刀声传来,有银锣拔刀了。 锵锵锵! 周遭的禁军纷纷拔刀,随时准备镇压打更人。 朱阳眯了眯眼,跨前一步,以四品武夫之身威慑众打更人。 “都住手!” 赵金锣暴喝道:“你们想造反吗,脑子不想要了?” “赵金锣。” “头儿” 打更人们反应很激烈。 “你难道还看不出来吗,他是在清洗我们,不管我们有没有罪,都不会有好下场的。” “赵金锣,魏公不在了,衙门里只有你能为兄弟们做主,你不能给这个袁雄当狗啊。” “头儿,你忍心看着兄弟们被诬陷吗?” 至少你们能活赵金锣额头青筋凸起,一字一句道:“把——刀——收——好——” 打更人们心凉了半截,有愤怒有不甘有悲凉,仍就不肯收刀。 袁雄见状,笑道:“诸位的家眷都在京城吧。” 杀人诛心! 打更人的录用条件是,祖上三代以上都是京城人士,家世清白。 为什么?就是防备这些武夫以力犯禁。 魏公战死,其余金锣要么战死,要么未归,他们便是有心抵抗,也没人撑腰。 “如果许宁宴还在”有人低声喃喃道。 众打更人恍惚了一下,不由想起了那位挥刀斩腰牌,从此不当官的同僚。 是啊,如果许宁宴还在的话,以魏公对他的恩情,以他眼里揉不得沙子的刚烈性格,朱阳和袁雄还敢这么嚣张吗? 袁雄等人也听见了,不作回应,也不屑回应。 朱成铸表情明显扭曲了一下。 许七安,当初的那个卑微铜锣是毁了他前途的罪魁祸首。 他对此人恨之入骨,可是短短一年,物是人非,那个卑贱的铜锣已经成为他无法企及的大人物。 纵使许七安得罪了陛下,依旧不是他能干预、报复的。 于是,这股复仇烈焰在心中燃烧,却找不到宣泄口,日日灼烧着他的灵魂,让他心性出现轻微的扭曲。 “李玉春!” “楚洪河!” “闵山!” “唐有德!” “” 一名名银锣出列,被解除武装,被禁军双臂拧到背后,捆绑双手。眨眼间,在场的银锣,几乎去了一半。 那些银锣或面无表情,或冷笑,或吐口水。偏就没有害怕和求饶的。 名单中没有铜锣,作为打更人的底层,通常来说,铜锣是没站队资格的。 当然,不代表袁雄不会处理他们。 这位意气风发的右都御史,朗声道:“打更人衙门遭逢巨变,职位多有空缺,本官值此危难之际接手衙门,手底下正好缺人,需提拔忠良之士。 “明日黎明前,你们中只要有人写信举报贪污受贿、敲诈百姓的同僚,本官就提拔他。” 用心险恶。 在场的打更人们面无表情,不作回应。 袁雄却知道,猜忌和野心的种子已经在这群人里种下来。 对于这些铜锣来说,晋升是非常困难的事,既要有相应的修为,也要有足够的功绩。因此,有部分早已是炼神境的铜锣,迟迟得不到晋升。 但凡有野心,有上进心,谁不想升官? 现在打更人衙门动荡不安,对一些有野心的,渴望晋升的人来说,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袁雄不再去看沮丧的打更人们,转而望着朱阳和赵金锣,笑道:“两位金锣,随本官去浩气楼观赏一番。” 他无比渴望进入那里,取代魏渊的位置。 赵金锣点点头,扫了一眼众打更人,道:“都散了。” 朱广孝耳边传来宋廷风的嘀咕声:“低头,快低头,离开这里” 情绪沮丧的朱广孝微微一愣,本能的照做,随着同僚们往演武场外走。 没走几步,他便听见一道声音传来:“站住!” 众人纷纷驻足,一边心惊胆战,一边望了过去。 出声喝止的是朱成铸,当初的银锣,在场的打更人几乎都认识他。 朱成铸不理会其他人,指着宋廷风和朱广孝,咧嘴笑道:“你俩出来。” 宋廷风心里一沉,硬着头皮上前,道:“朱银锣,恭喜朱银锣官复原职,朱银锣喊小的有何事?” 他向来是个八面玲珑的,说起阿谀奉承的话,眉头都不皱一下。 朱成铸露出一个充满恶意的笑容,高声道: “袁公,我要举报,这两人贪赃枉法,卑职亲眼所见。” 宋廷风吓的脸色一白。 袁雄微微颔首,道:“那就交给朱贤侄处理吧。” 他没有停顿,与两名金锣继续往并肩走着。 赵金锣看向朱阳,善意提醒:“那两人,是许七安的至交好友。” 这既是在警告朱阳,也是在保朱广孝和宋廷风两人。 朱阳尚未说话,袁雄便已开口,淡淡道:“魏渊死了,没了这个靠山,你道许七安还能蹦跶多久?” 朱阳跟着笑了笑。 赵金锣不再说话。 这一边,宋廷风点头哈腰的求饶:“朱银锣,以前的事,是卑职不对。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别和我这样的小人物一般见识。” 朱成铸像是猫戏老鼠般的问道:“你哪里不对?” 宋廷风一愣,他心眼活泛,立刻捶胸顿足,懊恼道:“我宋廷风这辈子做过最大的错事,就是结交了那许七安。现在悔不当初。” 他和朱成铸没有仇,之所以被刁难,属于恨屋及乌。 这个时候,只需要表现出墙头草的姿态,越软弱可欺,越容易打消朱成铸的火气。让对方觉得他当初和许七安结交,只是因为对方受魏渊重视,从而巴结。 双方之间不存在深刻的情谊。 果然,朱成铸脸上尽是满意的笑容,但他随后的一番话,让宋廷风如同五雷轰顶。 “你不想进大牢也成,从我胯下钻过去。” 朱成铸分开腿,笑容充满恶意:“钻过去,我就不计较你和许七安以前的交情。” 旁观的打更人纷纷看向宋廷风,在一簇簇目光下,他的脸色慢慢的苍白了下去。 “朱银锣,这,这,您可真爱开玩笑” 啪! 当众掌掴。 宋廷风脸颊迅速红肿。 朱成铸疾言厉色:“开玩笑?你当我在和你开玩笑?机会我给你了,能不能把握,看你自己。我只给你三息时间。” 宋廷风身躯微微发抖起来,拳头握紧又松开,松开又握紧。 他终究是在一道道目光的注视下,跪了下来,双手撑地,慢慢从朱成铸胯下钻了过来。 朱成铸狂笑。 他转而看向朱广孝:“该你了,是进大牢,还是从小爷胯下钻过去。” 刚才那一瞬间,他扭曲的心态得到了巨大的满足。 朱广孝眸光暗沉,他宁死也不会受这种羞辱。 “我,我来,我替他来” 宋廷风满脸谄媚,道:“我喜欢钻朱银锣的胯,卑职今日是祖坟冒青烟了吗,能享受到这样的待遇。” “果然是个墙头草,你当初就是这样取悦许七安的?”朱成铸羞辱道。 “是是是” 宋廷风慌不迭的点头,又从朱成铸的胯下爬了过去。 “不错,你小子有意思,本大爷还是第一次见有人喜欢钻跨的。” 朱成铸拍打着宋廷风的脸,冷笑道:“这就是交友不慎的后果。” 他不再理会这个贱骨头,大步朝父亲消失的方向追去。 过了一阵子,演武场人走光了,只剩下朱广孝和宋廷风。 “狗东西,仗势欺人!” 宋廷风“呸”了一声,看向朱广孝,一脸无所谓的笑道: “你小子,跟许宁宴待久了,本事没学会,臭脾气反倒见长了。你年底就要成亲了,这个节骨眼被关进大牢,不死也要脱层皮,最后还是得革职。到时候哪什么娶人家姑娘? “人这辈子,能遇到一个想娶的姑娘,愿意嫁你的姑娘,不容易的。许宁宴那狗贼,天天混教坊司,不也没遇到这样的姑娘吗。” 朱广孝眼里泪光闪烁。 宋廷风啐了一口,没好气道: “矫情什么,我油滑惯了,别说钻跨,叫人家爹都不碍事。你看大家不也一脸的“这就是我干得出来”的表情吗。换你的话,估计都没脸做人了。” 他挥了挥手,道:“你走吧,我一个人坐会儿。” 朱广孝鼻音浓重的“嗯”了一声,转身离去。 演武场再没其他人了,宋廷风捂着脸,双肩簌簌颤抖,指缝间传出压抑的哭声。 奇耻大辱! 次日,朝会。 袁雄上书,弹劾魏渊十大罪,其中便包括纵容下属贪污,敲诈百姓;贪功冒进,导致八万将士埋骨他乡等等。 元景帝在朝会上,当着诸公、以及殿外百官的面,怒斥魏渊误国。 朝野震动。 左都御史刘洪府,书房。 刘洪愤怒的摔碎一只古董花瓶,这位黑发中掺杂些许银丝的正三品大员,愤慨怒骂,大声咆哮: “无耻小人! “老夫与袁雄势不两立,势不两立!” 宽敞的书房里,坐着御史张行英,兵部尚书,以及几名前魏党骨干。 大家都是一筹莫展。 在朝堂上,没人能跟一个年富力强,完全掌控权力的皇帝扳手腕。 尤其是这个皇帝麾下还有许多愿意为他冲锋陷阵的猎犬。 “事已至此,仅凭我等,恐难以挽回大局。”一位骨干成员叹息道。 张行英神色难掩悲凉,道: “魏公朝堂为官二十年,兢兢业业,说他以权谋私,敛财无度,可有人知道,他在浩气楼住了二十年。这京城繁花似锦,却没有一处是他家。 “这些年他时常与我等讨论新政,试图革新,挽救国力日衰的朝廷。他无儿无女,举目无亲,把所有的精力和心血都献给了朝廷,没有魏公,陛下这二十年修道能修的这般安稳? “为什么陛下连身后名都不愿意给他?” 沉重和哀伤的气氛在书房里蔓延。 兵部尚书深吸一口气,道:“我们现在要考虑的是保全自身,等魏公的事情了结,就该清洗我们这些魏党成员了。呵,秦元道又开始盯上我的位置了。 “至于魏公的案子,只要我们不倒,只要我们中有人挺过来,来日,来日自有翻案的机会。” 一时的成败不能说明什么,老话说:一朝天子一朝臣。 既然元景朝不能更改,那就等新君上位。历史上儿子打老子脸的例子比比皆是。 很多冤案错案,都是在十几数十年后,才沉冤昭雪。 “也只有这样了。”刘洪叹一口气,旋即道:“只是,太子将来登基,未必会替魏公翻案。” “对了,许七安呢?”兵部尚书突然问。 张行英抹了抹眼角,声音低沉:“我前些日子派遣去看过,许府大门紧闭,人去楼空。宁宴他,大概已经离京了。” 刘洪苦笑一声:“走了也好,他不走,谁都保不了他。我们也保不了他。唉,他大概是对朝廷彻底失望了。” 这天,魏渊贪功冒进,以致八万大军葬身敌国的消息,终于传到民间。 百姓对此反应极为激烈。 “都说了不要支援妖蛮,妖蛮吃我大奉百姓,骚扰边境,为何要支援妖蛮,这下惹怒祖宗,降下惩罚了吧。如今可好,死了整整八万将士,咱们大奉二十年来,就没吃过这样的败仗。” “要我说,都是这个魏渊该死,要不是他贪功冒进,怎么会打败仗?” “这天杀的狗贼,一个宦官领兵,这不是儿戏吗,皇帝陛下信错人了。” “混账东西,魏公是你们可以随便羞辱的?二十年前,要没这个宦官,你们能有现在的太平日子?”有老人站出来鸣不平。 “老倌,你没听说吗,这魏渊是个大贪官啊。” “哼,谁说的?” “朝廷说的。” “朝廷还说淮王是英雄呢,朝廷还说楚州是妖蛮屠的呢,最后呢?老夫早就不信朝廷了,不如信许银锣。” 四下哑然。 经历了楚州屠城案后,京城百姓,乃至大奉各州百姓,不可避免的对朝廷产生信任危机。 “那,那许银锣不也没说话嘛。” 皇宫。 老太监缓步入内,停在床榻边,躬身,细声细气道:“陛下,首辅大人求见。” 元景帝闭目打坐,沉稳回应:“不见!” 老太监低声补充:“首辅大人在外头跪着呢,说如果您不见,他便不走。” 元景帝嗤笑一声,没有回应。 老太监便不敢在劝,安分的侍立在旁。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转瞬过了一个时辰,老太监看了眼兀自打坐的元景帝,小步离开寝宫。 人刚走,元景帝就睁开眼,从蒲团起身,站在寝宫内,他蹲下身,手掌贴着地面。 几秒后,元景帝隐约听见耳畔传来凄厉的龙吟。 “还不够,还不够!” 元景帝没有说话,体内却传来某个声音。 “等明日,宣告对巫神教战役失败,便够了。”元景帝笑道。 另一边,老太监出了寝宫,高高的台阶下,一袭绯袍跪着。 “首辅大人啊,你这是何必呢?说出去你和陛下面子上都不好。” 老太监躬身着,苦口婆心的劝:“回去吧,老奴伺候了陛下大半辈子,陛下的脾性老奴还是知道的。你就算跪死在这里,也休想动摇陛下的决心。” 王首辅脸色发白,眼皮半睁半闭,似乎随时都会昏厥。 这个年纪,能跪一个时辰,大概只能说意志力惊人了。 “我明白了,多谢公公提醒。” 王首辅眼里的光渐渐熄灭,挣扎着起来,身子一动,却斜斜摔倒。 “哎呦,您小心,首辅大人身子金贵,您要出了问题,谁来替陛下分忧。” 老太监急忙搀扶他起来。 王贞文呼出一口气,掸了掸身上的灰尘,正了正衣冠,然后,朝着御书房深深作揖。 接着,他做了一个让老太监瞠目结舌的举动。 王贞文摘下官帽,轻轻放在台阶上。 起身时,他的眸子是亮的。 王贞文起身,不再留恋,大步离去。 无官一身轻。 观星楼。 两架马车缓缓驶来,俱是紫檀木所造,玉片包边,明黄绸缎装饰。 马车在观星楼外的广场停下来,两列骑乘骏马的侍卫随之勒住马缰,与马车一同停下来。 车门敞开,车厢里各自钻出一位女子,穿素色宫裙的丽人犹如冰山雪莲,矜贵冷艳;穿火红宫裙的女子,戴着小凤冠,玉簪珠钗等昂贵首饰。 像一只高贵的金丝雀。 而她的美貌和妩媚,完美的驾驭这些奢华的首饰,让人觉得像她这般姿色天成的内媚女子,就该是这副华丽打扮才对。 撇下侍卫,两位公主进了观星楼。 “怀庆,你来啦!” 褚采薇等在一楼大堂,开心的迎向好姬友。 裱裱则不顾公主仪态,提着裙摆,“噔噔噔”往楼上跑。 跑了几步,猛的反应过来,回头喊道:“他在几楼?” “七楼!” 褚采薇应了一声,笑容甜美的和怀庆说话,从鹿皮小包里摸出肉干:“吃吗?” 怀庆摇头。 裱裱跺脚道:“还不带路!” 褚采薇领着两位公主来到七楼,推开卧房的门,满屋子的药味,裱裱的目光瞬间落在床上奄奄一息的男人身上。 桃花眸子登时染上一层水雾。 “他,他为什么还没醒,他还有没有危险呀”裱裱哽咽道。 怀庆不说话,看向褚采薇。 “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他被送回来的时候,才是真正的离死不远呢。身体没有一处是完整的,守城时,他使用儒家的法术,遭到反噬。另外,腰上的伤也很麻烦,久久没有愈合。” 大眼萌妹露出愁容,解释道:“老师说他的意太霸道了。” 怀庆问道:“他的“意”是什么?” 褚采薇摇头:“老师只说伤人伤己,玉石俱焚。” 玉石俱焚怀庆微微动容。 许七安在晋级四品时,到底处在什么样的状态,又是怎样的心境,让他踏出了这一步? 裱裱已经坐在床边,手里捏着帕子,哭成了泪人。 她想呼唤许七安,摇醒他,又担心这样对他不好,就只有哭了。 裱裱抽抽噎噎的说:“父皇都不让他做官了,他还这么拼命,魏渊一世英名毁于一旦,他要是醒来,知道了,得多伤心啊。 “父皇怎么能如此绝情,我虽然不喜欢魏渊,但也知道他做的是了不得的大事。” “魏,魏公” 裱裱正哭着,突然听见身后传来嘶哑的声音。 裱裱大喜过望,怀庆和褚采薇也跨前一步,靠近床边,看见许七安脸色苍白,嘴唇干裂,但一双眼睛,此时已经睁开。 “呀,你终于醒了。” 褚采薇开心的叫了一声,道:“我去给你取一些滋补的药丸。” 脸蛋笑逐颜开,匆匆的跑出房门。 许七安凝眸,望着两位公主妍态各异的容颜,略作沉默,道:“我在司天监?” 裱裱连忙点头:“嗯嗯!” 她长长的睫毛润湿一片,白嫩的脸颊挂着两行泪痕。 许七安朝她笑了笑,旋即如释重负的吐出一口气,看来李妙真把他救回来了。 “虽然捡回来一条命,但还是太冒险了,我这段时间应该一直在鬼门关反复横跳。”他心说。 想要在万军丛中斩杀努尔赫加并不容易,首先,他得凿穿大军,然后斩杀一位双体系四品巅峰。单凭这一点,就不是任何体系的四品高手能办到。 其次,努尔赫加兼修巫师体系,拥有很多控制手段,他的玉碎版天地一刀斩,未必能成功斩出。 因此,需要李妙真的金丹护持。 最后,儒家法术的使用方式也是一个关键点,他用言出法随换来短暂的状态巅峰,其实比“元神增强十倍” 代价要小很多。 当初可是直接魂飞魄散了,幸好气运之子命不该绝,身边恰好有一位天宗的美少女战士。 而这一次,他显然没有当场去世,不然睁开眼看到的就不是裱裱和怀庆,而是产婆和下辈子的生父。 不多时,褚采薇捧着木盘子,摆满瓶瓶罐罐,脚步轻盈的返回。 “你醒了就好,你能醒过来,证明那两股磨灭你生机的力量已经彻底消散,以你现在四品的体魄,两三天便能痊愈。” 褚采薇显得很开心,许宁宴重伤卧榻期间,她吃小鱼干都不香了,每天都郁郁寡欢,一餐只能吃两碗饭,人都消瘦了。 现在许宁宴苏醒,她又可以快乐的享用美食,不用在为他担忧。 在褚采薇的指导下,他服了几粒药丸,只觉腹部暖融融的,阻塞的气机重新在经脉中运行,气色红润许多。 并且,腹中饥饿感也消散了。 他又喝下裱裱递来的温水,在她的“服侍”下从床上坐起,靠着床头,背后垫着软枕。 “我刚才听临安殿下说到魏公了” 临安立刻看向怀庆,一脸犹豫不决的模样。 怀庆略一沉吟,轻声道:“陛下不愿给魏公一个身后名,便是有,可能也是恶谥。” 一颗心挂在许七安身上的裱裱并没有注意到,姐姐怀庆对父皇的称谓用的是“陛下”二字。 恶谥就是含贬义的谥号。 谥号,对于这个时代的臣子而言,是对一生功绩、品性的盖棺定论。 恶谥,相当于是把魏渊的一生,打上了“坏人”的标签,载入史册,遗臭万年。 怀庆把这几日来的事详细的告之许七安。 “这样啊,意料之外,倒也情理之中。” 许七安很平静的说了一句,而后便是沉默。 许久后,他说道:“魏公是死在靖山城的,这一点很好,总比死在自己人手里强。不过他要是没死,哪些跳梁小丑也不敢拿他怎样。 “回头想想,他这一生都挺悲苦的,祖籍豫州,年少时家族被巫神教给屠了。到京城投奔世交,因为和那家的姑娘相恋,私奔不成,被净身了。看着心爱的姑娘嫁做人妇,自己还得在她身边守护,对男人来说,这是最大的耻辱吧。 “他这一生无儿无女,举目无亲,临了,还要这样对他。不应该的” 许七安红着眼,强笑道:“怀庆啊,你帮我把贞德的案子,把魏公的事,详细的告诉楚元缜。问他明日之前,愿不愿意回京。” 他再看向临安,握着她的小手,捏了捏:“殿下,帮我研磨。” “哦!” 临安全程旁听,似懂非懂,唯有一件事很清晰很明白,他现在很难过。 许七安掀开被子起身,坐在桌边,提笔写信。 好一会儿,信写完,他收入信封中,看向褚采薇:“妙真还在观星楼吗?” 妙真裱裱微微蹙眉,认为这个称呼过度亲密了,她听着不太舒服。 “在的,我帮你喊她。”褚采薇当即出门。 李妙真此时正在自己的卧房里打坐,听说许七安醒了,那个高兴,匆匆奔过来。 推开门,迎面撞见两位如花似玉,貌若天仙的公主。 飞燕女侠收敛喜色,平静的看了一眼桌边的许七安,颔首道:“醒了就好,找我何事。” 许七安把信封交给她,声音略有嘶哑: “帮我把这封信送给武林盟的老祖宗,他在武林盟后山,有犬戎守护的那座石门。 “你去的时候,一定要记住,亲手交给他,不能假托任何人,包括现任盟主曹青阳。记住,一定要亲手交给老盟主手里。报我名字便成,曹青阳会带你去见他的。” “我能看吗?”天宗圣女大大方方得询问。 你说呢?许七安摇头:“不要看。” “噢。” 李妙真点头,转身离开房间。 许七安则看向两位公主,双手撑在桌沿,颇为虚弱的站起身:“两位殿下稍等片刻,我去见一见监正。” :这章错字肯定很多,因为追求速度。先更后改。另外,这章11万字,我还有四千字的任务。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两百四十五章 揭开阴谋 许七安披上袍子,独自攀登,来到八卦台。 秋风萧瑟,像一把把细细的小刀,刺在面皮。 他再次见到了这位大奉守护神的背影,与以往悠然端坐案前不同,这一次,监正负手站在八卦台边缘,望着皇宫方向。 “你的“意”是什么?”监正问道。 “玉碎!” 许七安直截了当的回答。 “玉碎” 监正缓缓咀嚼这两个字,微笑颔首:“与天地一刀斩的特性相符,不枉费我把这份绝学送到你手里。” 你这个老银币许七安早就猜到这件事,但还是首次得到监正的承认。 监正又说:“你知道《天地一刀斩》的来历吗?” 许七安摇头。 “他来自一位一品武夫,那位一品武夫试图用手里的刀战斩破天地牢笼,然后他就殒落了。”监正笑着说。。 那说明他用错了武器,换成一把斧头,他说不定就成功了哪怕是在这么糟糕的处境里,许七安依旧忍不住于心里吐槽。 “一品武夫叫什么?”他趁机补充知识,问出心底的好奇。 监正摇头:“当年儒圣划分境界,将各大体系分为九品时,唯独在一品武夫处留白,没有取名。有趣的是,武夫体系的超品,儒圣取名为武神。 “更有趣的是,自神魔时代总结,一品武夫虽凤毛麟角,但十几万年的漫漫历史长河中,总是会冒出一两个。唯独武神从未出现过。” 这确实有些意思,已经出现过的品级,儒圣留白,而没有出现过的品级,儒圣却命名为“武神”。许七安脑子里闪过一串问号。 同时,他思忖监正把《天地一刀斩》赠予他的原因是什么,总不能希冀他一刀劈开天地牢笼吧。 我又不是盘古他心里嘀咕,说道:“能说说贞德的事吗?我有几点好奇。” “说他作甚,扫兴!” 监正摇摇头,语气就像路人在街上踩到一坨狗屎,叫一声:卧槽! 然后嫌弃的走开。 监正挥了挥手,一枚乳白色的丹丸隔空浮在许七安面前:“吃了这枚丹丸,你的伤势很快就能痊愈。” 许七安接过丹丸吞下,往前走了几步,道:“监正,我对你,只有一个要求。” 云鹿书院。 清光闪烁,一道白衣身影带着许七安来到山脚下? 这位白衣身影面朝石阶? 后脑勺对准许七安。 “多谢杨师兄。” 许七安对逼王奉上诚挚的感谢,道:“有空请你去勾栏喝酒。” “大可不必!” 杨千幻冷哼一声? 身形一闪? 消失不见。 少顷,他又闪现了回来? 后脑勺灼灼的盯着许七安:“如果你能找一个病入膏肓的教坊司花魁,我可以考虑。” 为什么是病入膏肓的教坊司花魁许七安一时难以理解? 杨师兄竟有如此古怪的性癖? 他喜欢对姑娘施针? 杨千幻见他不说话? 便当他答应了,脑袋后仰了两下,表示点头,复而消失不见。 “杨师兄总是奇奇怪怪的? 脑回路和普通人不太一样。”许七安嘀咕道。 想了想每天想着搞事情的某位炼金狂人? 某位瑟瑟发抖的可怜虫,某位美食家,他顿时心如止水。 许七安抬头,望了眼山顶,缓步登山。 他刚来到半山腰? 一扭头,看见石阶边的凉亭里? 坐着一位花白头发凌乱,儒衫浆洗褪色的老儒生。 院长赵守。 “你来啦!”赵守笑着说。 许七安不接梗? 在凉亭边坐下,想了想? 问道:“院长知道先帝贞德的事吗?” 赵守沉默许久? “出征前? 魏渊与我提过此事,那时他并不确定。” 魏公对此,果然是心里有数的,即使没有实证,但不乏相应的猜测,而即使这样,他还是一意孤行的攻打总坛,封印巫神 他在信里说过,此事涉及到超品之上的某个隐秘 许七安沉吟道:“魏公为何封印巫神?” 赵守没有正面回答他,“你有没有听说过南疆蛊族里流传的,关于蛊神的传说?” 许七安皱了皱眉,脑海里旋即浮现丽娜说过的话: 天蛊部的先知预言,蛊神迟早会复苏,届时,将给九州世界带来难以想象的灾难,整个九州,会变成蛊的世界。 许七安悚然一惊,现如今,他知晓了巫神也被儒圣封印,蛊神同样被儒圣封印,那么按照蛊神的传说来解读,巫神解开封印,是不是也会带来相似的灾难? 这就是魏公哪怕拼上性命,也要封印巫神的原因么许七安深吸一口气,转而问道: “你对贞德了解多少。” “我隐居清云山清修多年,先帝的事了解不多。魏渊虽然意识到贞德可能还活着,不过他还没来得及查。”赵守顿了顿,分析道: “但我们根据他的行为,可以一定程度的猜测其目的。” 许七安摆摆手: “我对他的了解,或许比您更深刻。贞德的一切目的,都是为了长生,不,应该是当一个长生的帝王。 “魏公曾与我说过,战争会动摇气运,影响国本。败仗打的越多,气运流逝越严重,直至亡国。” 道理不难理解,国家一直吃败仗,一直在死人,领土一直被侵占,久而久之,当然亡国。 赵守颔首,接过话题:“所以贞德勾结巫神教杀魏渊,试图让十万大军全军覆没,是为了磨灭大奉气运。 “炎康两国的大军不合常理的攻打玉阳关,同样是为了屠戮襄州,荆州和豫州,磨灭大奉气运。 “如今,他不愿给魏渊身后名,真正的目的也不是区区一个身后名,他是要借此将战争定性为惨败。这一场战,大奉打输了,十万大军近乎全军覆没。只要昭告天下,百姓信以为真,这同样是对国家气运的一种动摇。” 许七安点头,这点不难理解。 他望着犬儒院长,皱起眉头:“我有一个疑惑,不过在此之前,我得问一问题,是不是将气运削弱到一定程度,就能抵消“气运加身,不可长生”的天地法则?” “我明白你想要说什么,如果仅是少量的沾染气运,不会受到天地规则的禁锢。可贞德不行,除非大奉灭国,不然他仍然是一国之君,那他的寿命必然会有尽头,并不会比常人长寿。” 赵守相当笃定的语气给出答复。 这样啊,那我的那套无限削弱气运,打破天地规则的猜想就不成立了许七安凝眉道: “既然如此,他到底想忙活什么?嗯,皇室成员皆有气运,贞德身为帝皇,气运最隆,他是想亡国灭种,以此摆脱气运束缚? “但这和元景帝表现出来的,对权力的渴求和留恋互相矛盾。” 两人旋即进入沉默,没再说话。 几分钟后,赵守说道:“我大概有一个猜测。” 许七安立即坐直身体,摆出聆听讲课的姿态:“您说。” 赵守缓缓道:“贞德和巫神教联手,灭十万军队,杀魏渊,前者是为了磨灭大奉气运,后者是为了保住巫神。双方在这场合作中各取所需。 “那么,巫神教后来派兵攻打玉阳关,态度非常迫切,这又是为了什么呢?如果仅是报复大奉,以巫神教现在的惨状,休战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胜败乃兵家常事,报复什么时候都可以,没必要这么拼命。如果是为了盟友或者承诺,呵呵,两国之间只有利益不谈感情。” 许七安眼睛一亮,隐约间把握到了什么:“这其中,必然有巫神教无法拒绝的诱惑。” 赵守露出孺子可教的神色,接着说下去: “按照你所说,贞德的目的是成为长生久视的皇帝,那么,到底有什么办法,能让他既当皇帝,又能长生?咱们换个说法,你或许就能明白了。 “你了解巫神教附属三国的统治结构吧。” 那是神权凌驾于皇权之上的国都。许七安当然知道,回答道: “他们的国君掌控军权,臣子们掌控政权。而在两者之上,有一名三品灵慧师维系平衡,但平时不会插手军政事务。” 赵守起身,走出凉亭,眺望东北方向,幽幽道:“三国君王其实是藩王,真正的中枢,是靖山城。真正的皇帝,应该是大巫师萨伦阿古。 “可是,萨伦阿古活了几千年了。” 轰! 仿佛一道闪电劈入许七安的脑海,劈的他目瞪口呆,劈的他浑身发颤。 萨伦阿古是大巫师,是靖山城最高领袖,巫神被封印的一千多年来,他才是巫神教真正的话事人,地位等同了中原朝廷的皇帝。 而,萨伦阿古,是古时代活到现在的一品高手。 “院长的意思是,贞德想效仿萨伦阿古,不,是成为第二个萨伦阿古?” 许七安眼里的震惊慢慢收敛,语气变的冷静: “对,只要把大奉变成巫神教的附属国,他就能成为第二个萨伦阿古。萨伦阿古管着东北三国,他贞德可以管中原十三洲。 “他依旧是皇帝,区别只在于头顶多了一位巫神。但巫神已经被封印了,无人能制衡他,即便巫神解开封印,那位超品巫师能让萨伦阿古管东北,未必不会让贞德管中原。 “贞德的修为至少二品,这样的高手,巫神教会给予最大的尊重。对巫神教来说,把大奉变成他们的附属国,是大奉开国皇帝承诺过的事,是巫神教梦寐以求的事。 “所以他们迫切的攻打玉阳关,与贞德里应外合,动摇大奉气运,这样一来,贞德和巫神教的行为,就有了完美解释想把中原变成巫神教的附属国,要先削弱大奉气运,这点我可以理解,但,但具体又是如何操作? “气运玄而又玄,中原人杰却是实打实的存在,百姓不同意,必定揭竿而起,管你是巫神教还是佛门但这或许正是巫神教希望看到的?” 他一边神经质得喋喋不休,一边看向赵守,征求他的看法。 “我们的猜测相同,至于怎么把中原变成巫神教附属国,这或许是超品的另一个隐秘,我并不知晓。至少儒圣没有留下只言片语,只能靠我们自己去探索。”赵守沉声说。 “巫神凝聚东北三国气运,又是如何长生的?”许七安皱眉。 “没有任何人说过,也没任何文字记载,巫神凝聚了东北三国气运。这个问题,也许监正应该能回答你,术士修行与气运有关、监正活了五百年,而术士体系脱胎与巫师。” 赵守如此回答。 所以超品巫师,也能像术士一样,摆弄气运?许七安沉默一下,凝视着犬儒院长: “我这次来,是想取走魏公留给我的东西。” 赵守没有点头,而是看着他:“你决定了?” 许七安缓缓点头:“我以前不明白监正为什么总是冷眼旁观,明明有能力,却什么都不做,尤其在知道贞德的存在后,我因为无法理解,乃至对他产生怨恨。 “魏公死后,我犹如绝境之人,退无可退,那段时间我想了很多事情,复盘了很多细节。忽然发现,答案其实早就给我,只是我没有醒悟而已。” 说着,他望向了清云山顶峰某一处,感慨道:“钱钟大儒已经告诉我答案了。” 只有气运,才能打败气运。 儒家修行与气运有关,那位二品大儒携民怨撞散大周龙脉,国亡,人也亡。 监正要杀贞德,便如钱钟撞龙脉。 玉石俱焚。 赵守袖子徐徐扫过凉亭内的石桌,石桌上便多了一只锦盒。 “这就是魏渊送你的东西。”赵守笑道。 :十二点前,15000字成就达成。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两百四十六章 魏渊的后手(感谢“青宁子”的白银盟) 许七安的目光停留在檀木锦盒,盒子被一股力量封禁着,清光隐隐。 他缓缓伸出手,按在锦盒上。 赵守声音透着低沉,道:“我必须要提醒你,打开这个盒子,你就正式入局了。” 许七安脸色平静:“我已有觉悟。” 他旋即打开了盒子,一抹凄艳的猩红映入瞳孔,锦盒内,一粒鸽子蛋大小的血丹静静躺着。 秋风里,四周的草木“沙沙”摇晃,亭外的枯枝吐出新嫩的绿芽,地面钻出尖尖的草色,虫豸从地底钻出,成群结队的涌向亭子。 但被一道清光气罩挡在亭外。 许七安嘴唇微动:“血丹” 赵守颔首:“魏渊走之前,留了一部分血丹在这里。他与我合作推演过,这部分血丹留与不留,都不影响到靖山城的胜率。 “于是,魏渊把血丹分出一部分,交给了我保管。。他说,巫神教的战场由他来摆平,京城的战场,交给许七安。” 说到这里,赵守笑了笑,声音温和:“我问他,如果许七安无法在那个时候晋升四品,又当如何?他没有回答我。现在看到你,我才明白他当时是何等的自信。” 魏公已经料到这一步了许七安眸子似乎幽深了一下,低头看着血丹: “吞了它,我能进晋升三品?” 赵守给予肯定的答复,道: “三品叫不死之躯,归根结底,本质是远超凡人的强大生命力。能断肢重生,只要不当场死亡,怎么样的伤势都能复原。 “正常的修行之法,是日复一日的锤炼体魄,若能辅以丹药等天材地宝,那是最好。通过修行,让身体出现蜕变,让血肉充盈生命力。 “当然,他有一个捷径,那就是吞噬气血,以庞大的气血催化体魄蜕变? 蜕去凡人之躯。镇北王当日就是想炼制血丹? 将体魄推到三品大圆满,提升晋级二品的几率。” 许七安缓缓点头,淮王炼制血丹? 是为了采补王妃做准备? 这是他早就知道的事。 晋升二品,最关键的是王妃的灵蕴。 淮王只是想增加成功率,因此炼制血丹,强行提升到三品大圆满。从这一点可以看出,三品这个境界? 核心确实是生命精华。 赵守轻轻挥袖,将亭外密密麻麻的虫豸震成齑粉,接着说道: “理论而言? 只要晋升四品? 如果有足够强大的生命精华? 就能迅速晋级三品。但也有失败的,血丹只是引子? 四品武夫要做的不是吸收它,凡人之躯吸收这么庞大的能量? 只会爆体而亡? 就如那些虫豸。 “正确的做法是利用它的生命能量,洗练肉身,刺激肉身,让你的身体产生蜕变,超脱凡俗。 “等你身体得到蜕变,踏入超凡,再吸收血丹之力修复伤势。” 血丹的作用是敲门砖,利用那股生命能量冲开超凡之门,那时候必然濒临死亡,但也具备了吸收血丹精华的能力,可以利用血丹恢复状态,修复创伤许七安颔首:“这不难理解。” “我在亭中设了结界,不妨在此晋升,即便失败,我也能保你一命。” 赵守这话的意思很直白,走这种偏门的武夫,失败就是死路一条,而且失败的概率很大。 许七安问清楚炼化细节后,没有犹豫,抓起血丹,吞入腹中。 轰! 血丹刚入喉,他就感觉到一股暖流冲入腹中,然后小腹像是爆炸了一样。 剧痛中,许七安看见前方的地面溅满鲜血,才知道这不是错觉,小腹真的炸了。 噗,噗,噗血洞在他体表接连炸开,胸口、后背、腰部等,他就像故事里的大魔王,被侠士们塞入炸药,身体正逐渐走向崩溃。 “收束意念,炼化血丹。” 赵守的声音仿佛蕴含某种力量,让他纷乱的意念得以收束,摆脱混乱。 许七安屏息凝神,以调息之法,尝试牵引体内混乱狂暴的生命精华。 但根本没用,这股生命精华走到哪里,就把毁灭带到哪里,一根根经脉断裂,一个个细胞撑爆,一道道可怕的伤口出现,在他体表走出蛛网般的裂缝。 “不是吸收,是通过这股力量,让我的细胞超凡,具备不死特性,但是,该怎么样让细胞焕发新的生命力?” 眼见生机被一点点磨灭,许七安内心泛起无法掩饰的恐惧。 “等等,这和神殊赐予我精血的方式是一样的,区别只在于神殊提前磨灭了精血里的意志力。” 许七安霍然想起,他和普通武夫不一样,他有过两次吸收高品武夫生命精华的例子。如果按照院长所说,我前两次就应该死亡。 “寻常武者必须在生命层次得到蜕变后,才能吸收血丹之力,但我早就有类似的行为,不妨试一试直接吸收” 在院长言出法随之力的加持下,他念头澄澈,一边以意念控制生命精华,让它们不那么狂暴,一边尝试吸收,温养细胞。 湮灭的细胞重生焕发生命力,然后在血丹之力摧残再次“死亡”,复而重生,每一次湮灭和重生,细胞就如同凡铁得到淬炼。 许七安惊喜起来,他确实具备直接吸收血丹之力的基础,他早就是半步超凡。在神殊的护持下,两次吸收精血的先例,为他打下深厚的基础。 监正,这也是你的馈赠之一? 他不由的想到神殊以前说过的话,温养是相互的,既成全神殊,又成全了他。监正想必也心里清楚吧? 他早为我铺好道路了? 强行摒除对老银币的恐惧和忌惮,他耐心的吸收起血丹之力。 时间缓慢流逝,不知过了多久,最后一股生命精华被吸收后,许七安体表的伤口早已痊愈。 衣衫染血,身体却晶莹如玉,无瑕无垢。 赵守眯着眼,微笑道:“恭喜许银锣,晋升三品,踏入超凡之境。” 院长是三品,我也是三品,不知道我能不能吊打他哦,赵守是三品巅峰,距离二品只差一步,那没事了许七安恭敬回礼: “多谢院长相助。” 赵守笑着摇头:“帮助你的不是我,是魏渊,是” 他望了一眼京城方向。 许七安换了一身干净整洁的衣衫,来到二叔家住的院子。 院子里不见铃音和丽娜,二叔和许玲月坐在石桌边喝茶,婶婶蹲在花圃边给花草松土、浇水。 “老爷,书院真神奇,这里的花四季不败。以前二郎与我说,我还不信呢” 婶婶娇声道。 许二叔惊喜的起身,看着进入院子的侄儿。 比他更早一步的是乳燕投林的许玲月,过完年就是十九岁大姑娘的妹妹,身段发育的愈发玲珑浮凸。 “大哥!” 许玲月更咽道,悲喜交织。 李妙真回京后,来书院告之过许七安的详情,重伤未愈,昏迷不醒,差一点就死了。 许二叔如释重负。 婶婶扭头一看,见侄儿毫发无损,脸蛋瞬间明媚,旋即收敛表情,撇撇嘴: “老爷,我就说这小子的命又臭又硬,不用为他瞎担心。” 二郎的傲娇就是从婶婶这里遗传的。 寒暄一阵,许七安取出准备好的房契和地契,道: “二叔,我在剑州买了一栋宅子,明日卯时,你便带着婶婶和妹妹们启程。” 他没有留银子,许家现在有钱,不缺盘缠和后续的开支。 另外,如果他遭遇不测,会有人把他的存款送给许二叔。 许二叔张了张嘴,没有接,深深的看着侄儿:“你呢?” 许七安以一种平静的语气,笑着说:“我没有退路了。” 许二叔这才接过房契和地契:“好。” 顿了顿,他低声道:“你的事我早就管不了了,二叔只是遗憾,没看见你娶妻,至少,至少也得给大哥这一脉留个种啊,你这个不孝的狗东西。” 他情绪变的激动。 原谅我这一生放荡不羁爱白嫖许七安在心里奉上最诚挚的歉意。 “二郎那边,我会做好安排的,你们放心。” 许七安说完,挥别了家人。 【一:事情的经过,差不多就是这样。】 私聊中,一号把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的转告给楚元缜。 元景就是先帝先帝勾结巫神教杀了魏渊先帝想把这场战役定性为失败,进一步动摇气运 楚元缜脑子一片混乱,这些信息里,有一部分他早就得知,但先帝勾结巫神教杀魏渊的事,他是刚刚听说。 【四:眼下,该如何是好?】 这个问题,怀庆没有回答他。 她不知道,即使聪慧如皇长女,面对这样的局面,也有些茫然和困惑。 在她看来,这种事只有询问监正,也只有监正能处理这个层次的问题。 【四:意难平,意难平啊。】 隔着地书,也能体会到楚元缜激荡的书生意气。 【四:许七安是什么意见。】 【一:他拖我问你,明日黎明前,能否返京。】 楚元缜悚然一惊,却没有立刻回答,心里涌起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 恰好此时,地书里浮现许七安的传书,没有私聊,而是公开传书: 【有些事,我想和诸位说说。】 除了闭关的金莲,以及处在掉线状态的七号和八号,地书碎片持有者们,不约而同的取出了地书碎片。 【三:关于先帝贞德的谋划和目的,我现在可以回答诸位了。】 他,他已经查出贞德的真正目的了?他明明只是睡了一觉,啊,不愧是你啊李妙真精神一振,又是期待又是佩服。 这我还没消化一号说的信息呢!楚元缜神色复杂,目光牢牢盯着地书碎片,生怕漏掉接下来的信息。 先帝的真正目的怀庆深吸一口气,内心激荡。 恒远大师在清云山某处僻静的山林里打坐,捧着地书碎片,专注的看着。 连丽娜都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收束念头,盯着地书碎片。 当下,许七安把自己和院长赵守的猜测,一五一十的告之地书聊天群众人。 晴天霹雳。 地书碎片持有者们久久未曾回应。 让大奉成为巫神教的附属国,以此来避开气运加身不可长生的规则,并成为巫神教在中原的代言人,成为另一种意义上的皇帝、主宰 祖宗的江山,拱手让人,先帝他入魔太深了 该死的贞德,我现在就想刺死他 虽然没怎么听懂,但感觉很厉害的样子 阿弥陀佛 天地会众人受到了巨大的冲击,有愤怒,有愕然,有恍然大悟,只觉得一切线索都串联起来了。 【一:先帝他,已经疯了。】 欲望人人都有,但为了欲望不顾一切,做到这一步,只能说先帝受到地宗道首的污染,入魔太深,执念成魔念了。 【四:我不明白的是,如何让大奉成为附属国?】 楚元缜的话,引来众人激烈探讨。 【一:散国运,天下大乱,巫神教趁势挥师中原?】 【二:不排除这个可能,不过经历了魏渊的横扫,以及玉阳关战役,巫神教损失极大。就算大奉乱了,便宜的也是西域佛门吧。】 恒远和丽娜没有发表看法,一个是不擅长分析这些,一个是纯粹的智商不够用。 【三:贞德还会有行动的,动摇气运并不是最后一步,接下来他做的事,才是最关键的。但我不会给他机会了。】 【你打算怎么做?】 众人几乎一起发了这条信息。 许七安沉默许久,缓缓书写: 【我要弑君!】 地书碎片中,一片寂静。 我要弑君看到这四个字,每个人的手都微微颤抖起来。 怀庆脑子一片混乱。 楚元缜当年不满元景修道,辞官练剑,行走江湖,虽然言语间和态度上,处处表达出对元景的不满和不屑。 但他从未想过弑君二字。 生活在这个时代,不管承不承认,思想都会受到“君臣父子”、“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等理念的影响。 弑君,是他无论如何都没想过的事。 李妙真是天宗圣女,没接受过儒家教育,但同样生活在这个时代,知道君王二字的概念和意义。 她以前说刺死元景,更多得只是发泄情绪。 【三:人无道,天伐之。君无道,我伐之。诸位,可愿帮我?】 许宁宴,真是个无法无天的武夫啊众人内心情绪激荡。 【二:好。】 【四:好。】 【五:好。】 【六:好。】 隔了好久,终于传来一号的传书:【好。】 【三:金莲道长,你说呢。】 等了片刻,没等到金莲道长的回复,许七安放心了,传书道:【我详细与你们说说计划。】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两百四十七章 事前筹备(感谢“于洋0711”的白银盟) 天地会,金莲可真是个取名鬼才许七安内心感慨一声,将自己的计划,娓娓道来。 听着听着,楚元缜忽然觉得不对劲,传书道: 【慢着,你凭什么当主力?就算你晋升了四品,也不可能是贞德的对手。】 众人霍然反应过来。 尤其是见证许七安晋升四品的李妙真,没有人比她更懂许七安。 他在四品境界再怎么无敌,四品终究是四品,还是凡人,距离三品这个卡住无数武夫的境界,差的太远。 而贞德是道门二品。 两个大境界,云泥之别。 许七安传书道:【我三品了。】 ??? 天地会众人再次受到狂潮般的冲击,满脑子都是问号。 我听到了什么?这小子三品了?!他是不是和儒家的人混久了,染上了吹牛皮的恶习楚元缜懵了。。 混蛋,太欺负人了啊,当初在云州初见,你只是个八品的小铜锣!!李妙真身体的小灵魂在尖叫。 其他人有着各自的震惊。 这一刻,天地会众人不约而同的想起了当初三号刚得到地书碎片时的情景,那时候他还是一个被紫莲道长吓的战战兢兢的小人物。 那时候,是去年十月份。 满打满算,差点刚好一年,他只用了一年,就跨出了凡人的领域,成为真正的,超越凡俗的存在。 三品武夫生命力强悍,寿元漫长,活个几百年毫无问题。 已经不再是凡人了。 真有人能在一年之内,从八品晋升三品吗?当年的儒圣,恐怕都没有这份实力吧 天地会里,每一位都有各自的机缘,每一位都是天赋异禀的年轻天骄,但他们得承认,自己在许七安面前,委实有些平庸。 怎么不说话了,都自闭了么见许久没人说话,许七安传书道: 【楚兄,你回京城时,记得把二郎一起带回来。送他去云鹿书院与我二叔婶婶会合。】 剑州的房契和地契,是他当日去犬戎山时,暗中偷偷买的,谁都没告诉,当时他一个人去的犬戎山 想到这里,许七安皱了皱眉? 发现自己好像遗忘了什么东西。 当时曹青阳约我去犬戎山赴宴? 我便一个人去了,然后途中买了宅子? 然后见了武林盟老祖宗嗯? 没毛病啊。 【四:明白,我会连夜返回京城。你让司天监替我准备好补气的丹药。】 如果拼上力竭而亡? 全力御剑,他能在三个时辰内返回京城。那时候是深夜了? 他还可以小憩片刻? 服丹回气,不会耽误大事。 结束群聊,许七安收好地书碎片,反手抽出太平刀? 噗!切下了自己的小指头。 “就算不施展金刚不败? 仅凭太平刀的锋利,也很难伤我肉身了,必选辅以气机转化为刀气!” 许七安点点头,对自己现在的体魄无比满意。 旋即,他感觉到小指出的伤口? 细胞在以一种骇人的速度分裂,试图修复伤口。 他强行忍住了这种“本能”? 附身捡起小指,凑到断口处。 血肉蠕动见? 小指重新接续,恢复如初? 不见伤疤。 他审视自身:“三品武夫的每一个细胞都充盈着庞大的生命气息? 如果有显微镜的话? 我的细胞和普通人类的细胞应该是不一样的。 “额,这样会不会让我绝育啊?!应该不至于,这个世界是有半妖的,说明生殖隔离规矩管不到这个世界,看宋卿可怕的生命嫁接术就知道了,当时我吓的没往这方面想 “四品武夫吞噬血丹晋升几乎是九死一生,不,十死无生,难怪几乎没有人敢走这条路,难怪大奉武夫这么多,却只有镇北王一位三品。 “而且以数万乃至数十万活人炼制血丹的手段,粗鄙的武夫不懂,道门掌控这个秘术,淮王当初就是得了地宗道首的帮助。至于巫师和术士懂不懂,暂且未知。 “至于像我这样,有巅峰武夫主动舍弃部分精血凝练血丹助我晋升,只能说,爸爸真好。嗯,监正也有功劳,没有他的安排,我不可能提前打下基础。 “魏公的馈赠是出于感情和传承,监正的馈赠不知道是为什么,但我现在已经知道一部分了。嘿,不就是杀皇帝嘛。王朝是术士的根基,监正杀皇帝,必遭气运反噬。 “我不一样,我只是武夫,而且,本身就身怀气运,不怕反噬。但杀皇帝,终究是会因果缠身的吧。” 他把玩着自己的小指,回想起刚才的身体状态。 “三品之后,武夫不但能断肢重生,还可以接续残肢,前者是在消耗自身精血,如果一直断肢重生,迟早会力竭,被生生磨死。 “后者则消耗极少,毕竟不需要重生再造机体。另外,三品初期,脑袋被斩了也会死。因为元神还不够强。我现在就是这种情况。 “三品中期,元神追上肉身,那时就算脑袋被砍下来,也可以再长出一个新的脑壳,元神归位即可。但如果在这样的情况下,元神被巫师或道门高手针对,殒落的风险还是很大。 “另外,如果被分尸,各部位不能迅速回归,就算是三品,也会因为本能的修复,而造成精血流失过多,很快失望。换而言之,分尸是杀死高品武夫最好的方式。 “嘶这么看来,神殊得有多可怕啊?” 神殊就是被分尸的,而且封印在桑泊五百年,五百年里,精血竟然没有流失殆尽,依旧具备生机。另外,神殊的元神也撑了五百年没被磨灭 修为越高,越明白神殊的可怕。 巅峰境界的神殊有多强,一拳一个老监正? 许七安一步踏空,在气机“轰”的爆炸声里,破空而去。 三品武夫能依靠气机御空飞行,在各大体系的御空手段中,这属于强行御空,消耗最大,速度也最慢。同境界飞行速度最慢。 不过要是在陆地上,武夫的速度是最快的。 哪怕是掌控传送的术士,除非一口气传送到十几里,或数十里,否则,否则近距离的传送,很容易被武夫的爆发力追上。 然后贴身一套连招带走。 很快,京城在望。 许七安降落于地,变装成前世那个大帅逼,混入熙熙攘攘的人流,成为芸芸众生的一位。 他回到观星楼,一起跃上八卦台,狂风呼啸中,“啪嗒”一声,稳稳落在监正身边。 “杨师兄呢?”许七安问老监正。 “怕他受不了打击,关到地底去了。”监正面无表情的说。 人生已经如此艰难,就不能让我在杨师兄身上找找乐子么许七安嘀咕一声,然后说道:“我已入三品,麻烦监正了。” 监正颔首,一巴掌拍在许七安头上。 车轮辚辚。 紫檀木打造的豪华马车停在灵宝观外。 易容打扮后的许七安从临安的马车里钻出来,内媚小御姐提着裙摆,在许七安的搀扶中稳稳跳下。 裱裱仪态大方的走到灵宝观门口,微抬下颌,声音甜美:“本宫要见国师,嗯,我父皇在吗?” “陛下不在观内。” 守门的小道童立刻进观内通报,过了一阵,疾步返回,道:“殿下,国师有请。” 裱裱就领着许七安入内。 “殿下,明日,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不要恨我” 裱裱扑闪着勾人的桃花眸,娇声道:“不会你是不是要定亲了?!” 声音陡然拔高。 许七安摇了摇头,想握住她的手,想想又作罢,大鲨鱼可能已经“看”过来了。 一个成熟的海王,手里握着钢叉,要懂在正确的时机,插正确的鱼儿。 现在明显不合时宜,血腥味会激发里头那个大鲨鱼的凶性。 临近洛玉衡的清幽小院,留下临安在外头等候,他进入小院,推开洛玉衡静室的门。 成熟冷艳的国师盘坐蒲团,双眼微闭,眉心一点朱砂,把她绝美的容颜衬出几分清冷的仙气。 “我入三品了。”许七安低声道。 洛玉衡猛的睁开双眼,灼灼的盯着他。 她芳心剧颤,险些无法管理自己的表情,让白皙冷艳的脸庞出现剧烈的情绪变化。 “你怎么办到的?” 洛玉衡无意识的压低声音,像是在讨论某个秘密。 “魏公出征前,留了一枚血丹给我。”许七安传音道:“另外,先帝贞德的案子,我已经查清楚了。” 他把事情始末,一五一十的告之洛玉衡。 洛玉衡沉默了许久,缓缓点头,半吐息半叹气的说道:“原来如此。” 许七安直言了当的说:“我要弑君,但以我一人之力,恐怕不是先帝的对手,请国师出手相助。” 弑君,杀的不只是元景,还有贞德。 洛玉衡没有应答,嗓音冷脆悦耳: “监正不会对帝王出手,这是因为术士与王朝不可分割,杀帝皇的代价,是监正无法承受的。要不然,历代帝王不会对监正如此放心。 “但是,三品之后的高手,不管是哪个体系,都不愿意对人间帝王出手。因为灭杀一位有大气运之人,同样会受到气运反噬。 “我到了相当关键的时刻,承受不了这个反噬,你你脱裤子作甚?!” 洛玉衡柳眉轻蹙,这小子竟然脱了外套,当着她的面解腰带。 “国师不是一直想与我双修吗,鸡不可失。”许七安一本正经。 然后,他看见这位人宗道首,大奉国师,国色天香的绝代佳人,脸蛋浮起两团红霞。 洛玉衡神色复杂的看着他:“你,你都知道了” 许七安点头:“是金莲道长告诉我的。” 不管金莲是民是狼,先坑一把。 洛玉衡柳眉倒竖,目光看向一边,淡淡道: “我虽有,有此打算,但也不是非你不可,道侣之事岂可儿戏。” 她表情冷淡,语气冷淡,但不太利索的吐词出卖了她。 国师还是个很有仪式感的小女孩啊,不可儿戏,嗯,我当然也会洗澡,该有的步骤不会少许七安心里吐槽,停止了解裤腰带的行为,笑道: “弑君之后,我就是国师的人了。” 他此举只是为了和洛玉衡坦诚相见,你馋我身子,我求你出手帮忙,当然,我也有点馋你身子这更像是利益交换。 不过许七安对洛玉衡的观感不差,不介意先做爱做的事,再培养感情。 古人云:日久生情! 洛玉衡眸子里水光闪烁,同时有着罕见的羞恼,淡淡道:“我明日自会出手,滚!” 许七安躬身作揖,退出静室。 出了院子,裱裱迎上来,叽叽喳喳的问:“你和国师谈了什么?” 许七安如实回答:“想邀国师双修,但她拒绝了。” 裱裱翻了个白眼。 许七安又说:“她认为道侣之事不可儿戏,得要我八抬大轿娶她过门。” 裱裱小母鸡似的“咯咯”娇笑:“还没出灵宝观呢,小心国师听见,怪罪下来。” 许七安看了她一眼,将来你就笑不出来了。 “接下来,带我去一趟王府。”他说。 王贞文回家后,就开始让家人收拾行礼,从随身衣物到古董、家具、字画,一股脑儿的收入箱子。 家人茫然不已,但心知是遇到大事了。 王二爷壮着胆子问了几次,没得到回复,便不敢再问。 一个劲儿的怂恿最受宠的妹妹去打探情报。 王思慕通过最近朝堂局势,以及父亲竭力为魏渊争名声的事,心里有了判断。 两种可能,一,父亲打算辞官。二,陛下打算让父亲辞官。 这座府邸是皇家御赐,地处皇城,和世袭罔替的勋贵不同,文官一旦辞官还乡,这种御赐的府邸朝廷要收回去的。 不像勋贵,死了老子,爵位有嫡子接替,御赐的府邸可以一直传下去。 按说不该啊,以父亲和魏渊的关系,纵使英雄相惜,终归也是政敌。没必要做到这一步王思慕愁眉不展,呵斥道: “二哥你烦不烦?一边呆着去。” 王二爷顿时熄火,撇撇嘴,拂袖而去。 恰好这时,下人来报:“大小姐,临安公主来了。” 王思慕有些意外,立刻起身出门相迎,和临安算半个好姬友,双方时有往来。 来到会客厅,一眼便见红裙子二公主,鹅蛋脸桃花眸,一如既往的内媚动人。 “殿下!” 王思慕欠身行礼,观察着临安得情绪,说起来,她和临安之所以能成为好朋友,怀庆公主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临安公主喜欢作妖,婊里婊气,但本身除了撒娇,懂的讨元景帝欢心,自身没有厉害手腕。 直到认识王思慕,便有了狗头军师,经常要求王思慕出点子,为难怀庆。 尽管大多时候,王思慕的点子都会让临安偷鸡不成蚀把米,但偶尔能对怀庆造成不小杀伤力。 “思慕!” 临安笑吟吟的打招呼,问道:“本宫要见王首辅。” 说着,看了一眼易容乔装的许七安。 观察细微的王思慕立刻注意到这个细节,审视了一遍许七安。 平平无奇,外貌和气质平庸的很。 但这个男人既然能被临安殿下带在身边,想必身份不简单。 这时,她听见这个外表平庸的男人笑道: “呦,弟媳妇。” :这才第二卷呢,离完结还早。我说过,第二卷是整的一个转折,你们往下看就知道了。第二卷结束后写个单章和大家聊聊。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两百四十八章 忠什么君?(第一更) “许,许银锣?” 王思慕瞪大眼睛,怀疑自己听错了。 刚才确实是辞旧大哥,许七安的声音。 裱裱侧目看一眼狗奴才,诧异道:“弟媳妇?” 王思慕是二郎的小姘头许七安笑眯眯道:“思慕小姐与二郎情投意合,有情人终成眷属是迟早的事。” 王思慕“啐”了一口,又羞又气又甜蜜,从许银锣的话中可知,许家对她是相当满意的。 而父亲从未明确阻止过她和许二郎交往,甚至持默认态度,不然,当日她从许府回来,父亲也不会特意问询许府的情况。 呀,这不是亲上加亲了?裱裱顿时开心,桃花眼弯成月牙儿。 许七安直入主题,道:“思慕小姐,我想见一见王首辅,对了,方才进来,看见下人在收拾东西,这是何故?” 王思慕略有犹豫,低声道:“父亲可能要辞官!” 辞官?许七安皱了皱眉,第一反应是魏公死后,元景帝清洗朝堂局势,平衡党派势力,所以要把王首辅赶下台。 但这几天元景在努力抹黑魏公,为这场战役盖棺定论,应该没时间搞王首辅。 这时候辞官,是不是太早了? 还是王首辅自知仕途将尽,索性提前辞官,还能得个好结局。 “许银锣呢,找我父亲有何事?”王思慕眼波柔媚,盯着他。。 “叫银锣就见外了,叫一声大哥吧。”许七安岔开话题。 他来找王首辅,是寻求帮助。 王思慕对这种没正经的男人毫无办法,无奈道:“我领你们过去。” 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许七安和临安跟在她身后,一路穿廊过院,走向王府深处。 王思慕穿了一件浅粉色褙子,长及膝盖,下身是百褶长裙。行走时,裙摆与褙子晃动? 柔美飘逸。 许七安审视了一下? 这位弟媳妇身段高挑,臀腰肩比例极好? 姿色也是上佳? 加之首辅千金,秀外慧中? 她和许二郎倒是天作之合。 唯一不好的地方,聪明、个性强? 身份又高贵? 这样的女子普遍都很有占有欲。 二郎将来想纳妾就难了。 不过也好,好男人,就应该一生一世一双人。 许七安很认同这个道理,并觉得自己就是这样的好男人。 眼见就要来到王首辅的书房? 许七安突然道:“我去上个茅厕。” 进了茅厕? 取出一页望气术纸张,燃尽,两道清光从他眼中激射而出,继而缓慢收敛。 等他回来时,临安和王思慕不见踪影? 只有一位下人原地等候。 见许七安返回,小人迎上来? 恭声道: “小姐让我在此等候,说她和临安殿下去闺房玩耍? 您自行进去便好,她已通知老爷。” 感情不错嘛? 挺好的? 有王思慕这个弟媳妇出谋划策? 裱裱不怕被欺负了许七安颔首,走至书房前,敲了敲门。 “进来。” 书房里传来王贞文醇厚温和的嗓音。 许七安轻轻推开门房,采光极好的书房里,宽敞雅致,黄花梨木制的大案后,王首辅寂然而坐,他浑浊而疲惫的双眼,他沉凝又严肃的表情种种细节都在昭示着这位老人的状态极差。 “听思慕小姐说,首辅大人准备辞官?”许七安笑道。 “知道瞒不过她!” 王首辅无可奈何的笑了一下:“明日朝会,我会乞骸骨,按照规矩,他会象征性的挽留几次,然后准许我告老还乡。” “您是自己想辞官?” 许七安盯着他。 王首辅点头:“是。” 望气术给出的反馈是真话,不曾说谎,首辅大人这是激流勇退啊许七安还是问道: “为何如此?” 望气术纸页是见完二叔后,找大儒张慎要来的,没要其他法术,四品及四品以下的法术,对一位道门二品来说,根本不会有效果。 道门四品金丹,就能万法不侵了,何况二品。 至于院长赵守那里,那本儒家法术书籍是他唯一的存货,早已被许七安消耗,拿不出其他。 非要记录的话,倒是可以记录儒家体系的法术,只是三品大儒的言出法随,许七安不敢用,用了,未必能杀死二品贞德,但绝对会让他死翘翘。 挂逼如他,两次鬼门关之旅后,对儒家的吹牛逼大法有了些许心里阴影。 “既无力改变,不如辞官。”王首辅淡淡道。 “只是因为魏公,怕不止于此吧。”许七安皱眉。 王首辅略有犹豫,摇头道: “其中另有隐情,你不必知道,对你没有好处。老夫已然心灰意冷,不愿在朝中久留,可惜这祖宗传下来的江山,要亡于那昏” 王首辅果断闭嘴。 他辞官当然不只是因为魏渊之事,当今圣上不当人子,当今监正冷眼旁观,他虽位极人臣却只是一介书生,能做什么? 徒呼奈何! 既然如此,这朝廷不待也罢。 只是这些隐秘,许七安一个小小的四品武夫,不必知晓,知道太多,反受其害。 王首辅心灰意冷的端起茶,喝一口热茶,暖一暖哇凉的心。 “你知道断粮是元景一手操纵的?”许七安试探道。 “咳咳” 王首辅惊的噎了一下,剧烈咳嗽起来,这口茶没暖到心窝,烫嘴了。 “你也知道?” 首辅大人震惊的审视着他。 “此来是想请首辅大人帮个忙!” 许七安内蕴望气术的眼睛,专注的盯着他。 直到黄昏,许七安才离开与临安离开王府。 送走两人后,王思慕径直走向书房,明亮的烛光从纸糊的格子门里透出来。 咚咚! 她抬起手,青葱纤细的手指,扣了两下。 “进来!” 王贞文的声音传来。 王思慕推开门,闻见了一股纸页燃烧的味道,侧头一看,父亲王贞文坐在圆桌边,大腿上搁着一叠书,几幅画,几幅墨宝,正一份份的往脚边的火盆里丢。 “爹,你在烧什么?” 王思慕莲步款款,靠拢过去。 “烧一些年少无知写的东西。” 王贞文低着头,凝视着火光吞噬纸张,他的双眼也仿佛有火光跳跃。 “爹,我帮你。” 王思慕在他身边坐下,不由分说,拿起一幅墨宝,展开,愕然道: “这,这是爹你以前写的诗,陛下还夸赞你诗才惊艳呢。” 王贞文的诗写的很不错,年轻时常常混迹诗会,大半辈子下来,也有几手很得意的好诗。 这是一首写忠君的七律,写的荡气回肠。 被元景夸赞后,王贞文很得意,裱起来挂在墙上,一挂便是近三十年。 “烧了吧。” 王贞文从女儿手里夺过那幅诗,丢入火盆,火光瞬间高涨,吞噬了这幅年纪比王思慕还要大的墨宝。 王思慕大急,扭头一看父亲,愣住了。 王贞文老泪纵横。 “爹?” 王思慕颤声道。 从小到大,她从未见过父亲流泪,一时间只觉得天塌了。 王贞文盯着火盆里的火焰,低声道:“爹和魏渊斗了大半辈子,胜负皆有。对他的品性,爹没什么可以指摘的,说实话,很佩服! “爹不认同的是他治理天下的理念,太霸道,太不讲情面。官场不是一个人的,是一群人的。拉拢一批人,才能打压一批人。那怎么拉拢人?你要让别人听你的,就得喂饱他们。 “贪官无所谓,能做事就行。袖手空谈的清官才误国误民,即能做事,又刚正不阿的官太少,治理国家,不能指望这些凤毛麟角。 “魏渊就是这样的凤毛麟角,他能忍小贪,却忍不了大贪。他能忍小恶,却忍不了大恶。前些年,他要整治胥吏风气,被我给推回去了,这不是胡闹嘛,你要整治底下的人,首先得把上面的人给扫干净了。 “可上面的人是扫不干净的,思慕,你知道为什么吗?” 王思慕抿了抿嘴,试探道:“陛下?” 王贞文没点头,也没摇头,叹息一声:“而今魏渊战死了,一个大半辈子都献给了大奉的人,陛下却连身后名都不愿意给,薄情了些。 “但爹今天烧这些,不是因为他薄情,最是无情帝王家,坐那个位置,再怎么冷酷都没问题。像魏渊这样的人,史书上不会少,以前有,以后还会更多。 “爹痛心的是,爹什么都做不了,八万多将士为大奉捐躯,留下八万多户孤儿寡母,一旦此战定性为战败,抚恤减半” 王贞文伸出右手,盯着常年握笔生出的厚厚茧子,心力交瘁: “握了几十年的笔,连把刀都拿不起,忍看他把祖宗六百年基业毁于一旦,却无能为力。平时风光,手里没兵权,所有的权力都是皇帝给的,随时能拿回去。百无一用是书生,百无一用是书生啊。 “爹读了一辈子圣贤书,通篇都是忠君忠君忠君,爹想问一问程亚圣,忠他娘的什么君?” 他忽然起身,一脚把火盆踢飞,火星骤然爆开。 “忠他娘的什么君!” 卯时,天蒙蒙亮,元景帝穿着明黄色龙袍,头戴垂下珍珠的皇冠,气度森严。 他负手而立,望向那座高耸入云的观星楼。 许久后,他转身返回寝宫,老太监正要跟着进去,耳边传来元景帝威严且冷淡的声音: “不必跟来。” 老太监遂驻足在外。 进入寝宫后,元景帝行走在光洁的地板上,低着头,一步一步,像是在丈量着什么。 十几步后,他停下来,元景帝指尖划破手腕,鲜血流淌。 在地面自行游走成一座扭曲的,古怪的阵纹。 阵法形成后,元景帝从怀里取出一颗透明的珠子,拳头大小,珠子里有一只眼球,瞳孔幽深,冷漠的注视着元景帝。 这是巫神教的至宝,封印着巫神的一只眼睛。 内蕴巫神的一丝力量。 元景帝松开珠子,它不落地,悬于半空,并洒下一道道半透明的能量。 这些能量刚一落下,便被元景帝鲜血汇成的阵法染成鲜红。 隐约间,元景帝听见了地底传来痛苦的龙吟,阵法中心,一道金光亮起,旋即,缓缓探出一颗金色的龙头。 珠子里,那只眼球骤然幽深了许多,仿佛化成旋涡,产生巨大的吸扯之力。 金龙不停的甩动脑袋,竭力抗拒那股吸力,并发出一阵阵凄厉的,只有特殊人才能听见的龙吟。 “气运散到现在,龙脉不稳了,但还差一点,得再动摇动摇。敲定了魏渊的事,便立刻昭告天下,昭告京城。 “京城三百多万人的谩骂和怨恨,三百万人对战争失利的恐慌,足够珠子抽出龙脉之灵。魏渊,给你定什么恶谥好呢?” 元景帝嘴角一挑,霍然转身,往寝宫外走去。 卯时,天没亮。 值夜一宿的宋廷风和朱广孝,舒展腰肢,结伴走向衙门大门。 这个点,正好是点卯的时间,不停的有铜锣银锣进来,一路上,看宋廷风的目光怪怪的。 昨日,他忍受胯下之辱的景象历历在目。 好歹也是炼神境,挺有天赋的一人,可惜骨头太软,这样的人修为再高,也当不了领袖。 以前看他吊儿郎当的,只觉得不够稳重,现在看啊,根本是不堪大任。 察觉到周遭同僚的目光,宋廷风目光黯了黯,旋即露出满不在乎的笑容,保持着吊儿郎当的姿态。 朱广孝眼神藏着悲伤。 原本,他也该经受一次胯下之辱,是宋廷风故意耍贱,把脸丢在地上,才让他躲过朱成铸的刁难。 朱广孝知道自己的性格,宁死也不受胯下之辱。 他年底就要成亲了,成家立业,未来美好的人生等待着他,宋廷风不想让好兄弟的美好人生毁于一旦,于是他把自己的尊严给撕了下来,丢在地上给人狠狠践踏。 看着宋廷风故作轻松的模样,朱广孝又想到了许七安,他走的干脆利索,魏公战死的消息传回京城后,他便再没踪迹。 许府人去楼空。 将来要么隐姓埋名,要么浪迹江湖了吧。 “如果宁宴在这里,不会看着你受辱。”朱广孝咬牙切齿道。 “然后跟我一起死吗?” 宋廷风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魏公死后,京城就容不下他了,走了正好,他不走我也要赶他走。不走就不当兄弟了。” 朱广孝咧嘴一笑:“也是。” 宋廷风忽然“呸”了一声,骂道:“也不知道留地址,唉,希望此生还有再见之日。” 刚走到门口,迎面就撞上腰胯佩刀,穿着银锣差服的朱成铸。 宋廷风和朱广孝一低头,快步疾走。 “站住!” 朱成铸冷不丁的出声,半转身子,睥睨二人,问道:“衙门点卯,你们二人要去哪儿?” 该死!宋廷风暗骂一声,脸上堆起谄媚笑容,点头哈腰道: “朱银锣,我们俩昨夜值守,正要回去休息。” 朱成铸诧异道:“你们昨晚夜值?本银锣怎么不知道。” 朱广孝眉毛立刻扬起。 昨夜值守的命令,还是朱成铸下达的,李玉春进了大牢,朱成铸“热情”的接纳了他们俩。 很显然,朱成铸是刻意刁难他们。 “是是是,那许是我们记错了。”宋廷风连连点头,卑躬屈膝:“我们这就回去,这就回去。” 朱成铸本来还想借机教训一下这俩家伙,见姓宋的如此卑贱,摇头失笑。 他再次喊住两人,悠悠道:“今夜值守,就麻烦你们两个了,辛苦点。两位和大奉的英雄人物许七安是好友,都是手段高超之辈,能者多劳嘛。” 这是不让人休息,要把他们活活累死? 宋廷风拳头几次握紧,复而松开,面皮微微抽搐,但他不敢得罪对方,躬身道:“明白,明白。” 他当即转身,带着朱广孝往衙门内走。 身后,传来朱成铸的嗤笑道:“废物。” 周遭,渴望宋廷风男人一回得打更人满脸失望,露出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他们没有那个玉石俱焚的勇气,便指望别人有,用别人的牺牲来满足他们不甘不忿的心理。 就在这个时候,衙门口,传来“啧啧”声:“好大的官威啊,朱银锣。”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两百四十九章 造反(第二更) 前头的宋廷风和朱广孝骤然僵硬,整个人愣在原地。 周遭的打更人亦是差不多的反应。 朱成铸瞳孔微微收缩,这个声音既熟悉又陌生,曾经出现在他梦里无数次,犹如梦魇。 他一边痛恨着,诅咒着,一边又恐惧着,沮丧着,认为自己根本没有复仇的希望。 现在,那个人就在他身后。 他却连转身的勇气都没有。 脚步声缓缓靠近,朱成铸双腿微微发抖,脊背沁出冷汗。 谁知,脚步声略过了他,走向宋廷风和朱广孝。 穿着一袭青衣,手里拎着那口似剑似刀武器的许七安,各自踢了宋廷风和朱广孝一脚,嘲笑道: “你俩的日子看起来不怎么样嘛。” 朱广孝满脸激动,热泪盈眶。。 宋廷风赌气没有回头,哽咽骂道:“狗东西,你怎么还没走,你嫌命太长了?” 周遭的打更人又惊喜又困惑,以及焦急,许宁宴竟还没走,还敢回打更人衙门,他不知道朱家父子已经回来了吗,他不知道袁雄接任魏公之位,成了袁公吗? 对,他不知道,这一切都发生在昨日。 “许宁宴,你赶紧走啊。” 人群里,有人小声提醒。 这时候,朱成铸像是挣脱了某种枷锁,重新掌控双腿,发疯似的朝衙门深处狂奔而去。 这下,打更人们没了顾虑,七嘴八舌的劝说: “许宁宴,你不该回来? 赶紧走? 快出城。” “宁宴,打更人衙门现在归袁雄统领? 他重新录用了朱阳父子? 赵金锣都快被架空了。” “现在打更人衙门是袁雄和朱家父子的天下,朱阳是四品? 你速速离开。” 许七安听在耳里,面不改色的看向宋廷风和朱广孝:“这几天发生了什么? 与我说说?” “不如我来与你说说? 如何?” 朱阳人未至,声先达。 大院内,众人眼前一花,出现朱阳穿打更人差服? 胸口绣金锣的昂藏身影。 再过几秒? 朱成铸追了过来,指着许七安,疾言厉色道: “爹,这小子竟然还敢回衙门,杀了他? 现在就杀了他。” 朱阳未动,与许七安对峙片刻? 直到赵金锣赶来。 不情不愿朱阳心理冷哼一声,淡淡道:“赵金锣? 你与我合力擒杀此贼,袁公和陛下才会真正重用你。袁公在观星楼瞭望台看着呢。” 赵金锣回望一眼? 只见远处浩气楼的七层? 瞭望台? 一袭绯袍孑然而立,正俯瞰着这边。 赵金锣收回目光,神色复杂的说道:“你何苦回来?” 许七安嘴角一挑:“回来要债!” 关注这边动静的打更人越来越多,而现场的打更人却越退越少。 四品高手的战斗,说不准会拆了衙门,许七安修为如何,他们不知道,但绝对不差。 只是,这里毕竟是京城,两位金锣合力对付他不难,若是别处高手再来,许宁宴死路一条。 “他怎么回来了?” “魏公死了,谁还能给他撑腰,他把陛下得罪死了,回来作甚。” “糊涂啊,许宁宴回来作甚,可恶,同僚一场,实在不忍看他殒命。” “我们只是小人物,不忍心又能如何,你还能不顾一家老小的命帮他啊?” “是啊,没看见赵金锣都妥协了么,打算和朱阳联手对付许宁宴,袁雄在浩气楼看着呢。” “一朝天子一朝臣,打更人也是一样,魏公的时代过去了,再也不会来了。” 一众打更人在远处观望着,议论着,或唏嘘,或不甘,或无奈。 朱阳拇指一弹,佩刀铿锵出鞘,当空闪过雪亮的刀芒。 在场每一位打更人只觉心里一寒,被刀光刺激,手背汗毛竖起。 朱阳一步跨出十几丈,顺势挥出刀锋,直取许七安项上人头。 不管玉阳关的流言是不是真的,许七安今时今日的修为,都足以和四品斗一斗,单凭他一人未必能吃死此獠。 但只要身后的赵金锣跟上,两人合力,擒杀许七安不在话下。 许七安反手一巴掌! 啪! 脑袋像是西瓜一样炸裂,骨块、脑浆、血肉、眼珠迸射而出,在大院的青石板地面溅出星星点点的痕迹。 朱阳的身躯踉跄前奔几步,颓然倒地。 霎时间,打更人大院,死一般的寂静。 朱阳的铜皮铁骨,竟然挡不住他的一巴掌,那轻描淡写的一巴掌,我也挡不住,我也会被一巴掌拍死赵金锣瞳孔收缩成针孔,宛如突遇强光。 朱阳,四品的金锣,就这样被拍死了?他,他在玉阳关一人一刀斩敌人数十万,是真的?!远处观望的打更人们,集体失声,霍然醒悟凡间流传并非夸张,竟是实打实的战绩。 宋廷风和朱广孝神色恍惚,一时间难以接受这个时常与自己出入勾栏、教坊司的同僚,已经不知不觉成长为如此可怕的人物。 一巴掌把一名四品金锣扇的脑袋爆碎,这是何等可怕的修为。 许宁宴,他,他现在是几品? 众人心里闪过一个荒唐的念头,旋即死死按住,不让它冒头,因为这太疯狂太荒诞太颠覆常理。 朱成铸脸色煞白如纸,嘴唇轻轻颤抖,他整个人,如同风中摇摆的树枝,不停的颤栗着。 他奉若神明的父亲,他全部的依靠,他四品武夫的父亲,被这个人,一巴掌拍死了。 并不比拍死蝼蚁难一些。 巨大的恐惧在朱成铸心里爆炸,他忽然打了个激灵,一股浑浊骚臭的液体从他裆部流下来。 “退回去,我不杀你。否则,朱阳就是你的下场。” 许七安看向赵金锣。 赵金锣强忍着恐惧,抱拳躬身,迅速离开。 许七安转而看向宋廷风,指着朱成铸:“他就交给你了。” 说完,信步往前,朝着浩气楼走去。 一道道目光追随着他,想跟上,但缺乏勇气,直到许七安的背影消失,众人纷纷扭头,看向宋廷风。 宋廷风走到朱成铸面前,岔开双腿:“想活命的话,从这里钻过去。” “我钻,我钻” 朱成铸慌不迭的跪下,诚惶诚恐,边爬边求饶,从宋廷风胯下钻了过去。 边上的朱广孝突然抽刀,狠狠斩下,一颗头颅咕噜噜的滚落。 朱成铸脸上凝固着惊恐,眼角闪着泪,嘴唇动了动,最终归于永恒的死寂。 “哈哈哈哈哈!” 宋廷风捂着脸,边哭边笑,宛如疯魔。 一吐胸中郁垒。 这时,有人指着浩气楼高处,惊叫道:“许宁宴要杀袁雄” 豁然间,所有人都看了过去,只见第七层瞭望台,许七安揪着袁雄的领口,把他半个身子压到了外面。 “袁雄,哦不,袁公!” 许七安笑眯眯的审视着脸色发白,不停挣扎的袁雄。 “听说袁公呕心沥血,列了魏公十大罪,将打更人衙门的腐败分子押入大牢,肃清打更人风气,对揭露魏公这个误国罪臣,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袁雄从他眼里看到了森然的杀意,沉声道:“许七安,本官乃朝廷命官,正三品大员,你,你不能杀我。” 见许七安目光依旧冷冽,他审时度势,迅速转变态度,哀求道: “是陛下强迫我做的,我没有选择,为人臣子,如何拒绝?我真的没有选择,这不是出于我的本意,原谅我,许七安,原谅我好不好。” 天色漆黑,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寒风吹的袁雄浑身冰凉,心里也一片冰凉。 “你现在立刻离京,本官,本官替你拖延时间。晚了,下面那些狗东西就会举报你,城门一关,你就出不去了。” 他不愿放弃求生的机会,只想着先卑躬屈膝躲过一劫,回头再通知陛下,诛杀此獠。 “原谅你是魏公的事,我的任务,是送你去见他。” 许七安松开手。 袁雄仰面栽倒,从七楼疾坠而下,“嘭”的一声传来,他仰面,双目暴突,死死望着天空。 当场身亡。 远处,看到这一幕的打更人瞠目结舌。 “许宁宴,他,他是要造反啊” 一位三品大员,说杀就杀,这是真正的大人物,位列诸公之一。 “早他娘的看不惯他们了,杀的好。”有人压低声音,小声发泄了一句。 短暂的沉默后 “杀的好。” “打更人是魏公的打更人,他袁雄是什么东西。” “朱家父子背叛衙门,早被革职了,呸,杀的好。” 自昨日开始的压抑,至此尽数宣泄。 许宁宴还是那个许宁宴,无法无天,他回来了,一切怨愤和不甘都将烟消云散。 许七安返回茶室,这里的陈设一如既往,只是再也不会有一袭青衣坐在桌边,目光温和的等待着他。 翻开茶杯,茶壶里的水竟然还是热的,想来是袁雄晨起时命人烧的。 许七安倾倒茶壶,倒了两杯水,抿一口,摇着头说:“喝茶无趣,今儿我要喝酒,魏公,你觉得呢?” 对面空空荡荡,茶室安静,无人应答。 他取出地书碎片,从中倒出一坛早就准备好的美酒,拍开泥封,举坛畅饮。 第一口豪迈干云,第二口就喝的慢了,小口小口喝着,很快就喝去大半。 许七安一边喝,一边碎碎念着往事。 他渐有几分醉眼朦胧,小酣而未大醉,人生至境。 恍惚间,许七安好像看到了一位两鬓斑白的青衣,坐在对面,双眼蕴含着岁月沉淀出的沧桑,温和的望向自己。 “魏公,卑职为你高歌一曲。” 你一直想听,我现在就唱给你听。 他拎着酒坛,缓步走到瞭望台,此时晨风凄厉,迎面扑来,他回忆着往事,高歌: “我站在烈烈风中,恨不能,荡尽绵绵心痛” 他并指如剑,睥睨京城,声音陡然拔高: “望苍天四方云动,剑在手,问天下谁是英雄” 接着,他缓缓扭头,望向皇宫,望向后宫,声音温柔: “人世间有百媚千红,我独爱爱你那一种,伤心处别时路有谁不同,多少年恩爱匆匆葬送” “我心中,你最重,悲欢共生死同,你用柔情刻骨,换我豪情天纵。” “我心中,你最重,我的泪向天冲,来世也当称雄,归去斜阳正浓。” “归去斜阳正浓” 举坛,一饮而尽。 许七安把酒坛抛下高楼,回身,看向那袭青衣,大笑道:“魏公,卑职唱的如何?” 耳畔,似乎响起了那个温和的嗓音:“甚好。” 许七安哈哈大笑,泪水却夺眶而出,不敢再看那边,踉跄离开茶室。 此去欲何? 踏碎凌霄。 若一去不回? 便一去不回! 金銮殿。 元景帝高坐龙椅,表情肃穆的俯瞰殿内诸公。 他目光扫过某一个空位,沉声道:“袁爱卿为何没到?” 袁雄并没有请假,朝会竟然缺席,按照大奉律法,朝会迟到、缺席,罚俸三月,笞十五。 十五个板子下去,文弱书生就真得在床上趴十天半月了。 元景帝倒不是因为袁雄缺席而生气,只是接下来,他还需要袁雄这个冲锋陷阵的马前卒。 随着时间推移,元景帝已经不指望袁雄了,看了一眼兵部侍郎秦元道。 袁雄不在,冲锋陷阵的事,自然是他这个皇党核心成员之一来做,当即出列,作揖道: “陛下,对巫神教战事,对魏渊身后事,拖延至今,不能一拖再拖,阵亡将士的家属,还等着抚恤呢。” 元景帝缓缓点头,问道:“秦爱卿意向如何?” 秦元道痛心疾首:“魏渊贪功冒进,不顾大局,强行攻打靖山城,以致八万多将士牺牲,害我大奉损失八万精锐。魏渊,他死不足惜啊。 “靖山城之役后,炎康两国大军兵临玉阳关,虽最后退去,但精锐依在,随时都会卷土重来。 “襄州荆州豫州情况危急,随时可能被巫神教军队攻陷,三州百姓危在旦夕,为今之计,是派使者奔赴巫神教和谈,以弥补魏渊造成的灾祸。 “至于魏渊,臣死谏,请陛下,谥号‘厉’。” 武厉,残忍凶厉之意。 元景帝扫过诸公,悠然道:“诸位爱卿意下如何?” 无人说话,有人看向了另一个空缺的位置,那是一国首辅王贞文的位置。 在诸公看来,王首辅这是放弃了。 既然首辅都不再管此事,他们也不必为魏渊和陛下死磕。 能站在这里的,都是聪明人,这些天来的局势变化,哪里会看不出元景帝的谋划。 魏渊现在名声臭了,再出面为他求爵位,求忠武,没有意义。 你还得先给他翻案,关键是,龙椅上这位不允许。 徒呼奈何! 至于前魏党成员,则早对元景失望,把目标转向了新朝,等新君登基,再替魏公翻案。 元景帝嘴角一挑,语气却很低沉:“好,就按秦爱卿所言” 话没说完,忽然听见殿外传来哗然声。 声浪层叠起伏,连绵不绝。 一片大乱。 “何事喧哗?” 诸公大惊,身在殿内,听着外头群臣们失态的哗然声,以及作鸟兽散的奔跑声。 这让诸公们意识到情况不妙,却又猜不出发生了什么。 诸公带着困惑,纷纷奔到殿门口,只见下方广场,衣冠禽兽们亡命奔逃,四处乱窜。 一袭青衣持刀杀上金銮殿,他身后,伏尸一地,皆是宫中禁卫。 诸公心头剧震,涌起荒诞不真实感。 大奉开国六百年,除了那位夺位的武宗皇帝,可还有人杀入皇宫,杀上金銮殿? 没有! 这一刻,即使是这群大奉权力巅峰的文臣,官场老油条,城府手段皆绝顶的诸公,此时,也难以用所谓的“胸有静气”来稳定自身情绪。 一个个脸色大变,或惊怒,或惶恐,或绝望,或恐惧 那袭青衣持着刀,刀柄用红绳坠着一枚小巧的八卦铜盘,他跨入金銮殿的大门,在诸公仓惶避退中,朝龙椅之上的君王,掷出了手里得刀。 伴随着雷霆般的咆哮: “狗——皇——帝——” 长刀呼啸而去。 诸公脑海里只剩一个念头: 许七安,造反了! :本来是一个大章,鉴于大家反馈:不要大章。 我就拆开发了。今天没了,困,早睡。大家晚安。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两百五十章 匹夫一怒(8000) 时间往前推移,大概两刻钟前,打更人衙门。 噔噔噔一袭青衣的许七安踩踏着楼梯,缓缓下楼,周遭是一群神色复杂的吏员。 浩气楼本质上是魏渊的办公地点,楼里有许多传递消息、分析情报的吏员和智囊。 袁雄新官上任三把火,只来得及烧到打更人,浩气楼里的吏员暂时没被波及,如果袁雄没死,这把火迟早会烧到他们头上。 因为他们都是魏渊的心腹团队。 只是没想到,袁雄昨日刚接任魏公之位,入主浩气楼,今日便死于许七安之手。 吏员们站满每一层的楼道拐角,默默的看着他,看着这袭青衣缓步下楼。 一双双目光里,有崇敬,有悲伤,有感动,有泪光闪烁。 这些天的朝局变化,昨日打更人衙门发生的事,他们看在眼里,心里清楚。 明面上没有说话,心里必然有怨恨。。 然,手里能握笔的,握不起刀。能握刀的,却握不住那一闪即逝的勇气。 魏公坐镇打更人二十一年,受其恩惠者比比皆是,现在他死了,朋党树倒猢狲散,各党派冷眼旁观。 到最后,是这个入职打更人不到一年的年轻人,为他冲冠一怒。 众吏员望着他,沉默中酝酿着悲伤。 许七安出了浩气楼,来到袁雄尸体前,抽出刀,割下他的头颅,拎在手里。 你要让魏公身败名裂? 我不答应! 吏员们冲出了浩气楼? 拥堵在楼外。 许七安转身离去时,身后传来一个哽咽声:“许银锣? 你逃吧” 是浩气楼前? 那个值守的小侍卫。 “许银锣,走吧? 你走吧。” “许银锣,丢了人头? 赶紧走吧。” “求你了” 他们似乎预见了什么? 各自发出自己的声音。 声浪嘈杂,却字字肺腑。 许七安脚步停顿一下,径直离去。 他沉默的往衙门外走去,沿途? 打更人们的目光纷纷聚焦其上? 无人说话,亦无人敢拦。 一道道目光停在他身后,而后转向那颗被拎着的头颅。 众人纷纷变色。 那袭青衣很快离开打更人衙门,沿着长街朝皇宫方向去了。 沉默之中,有银锣颤声道:“不能这样啊。” 闯入衙门杀人? 完事后没有立刻撤退,而是拎着脑袋出门? 往皇城走 有人突然尖叫道:“他要去皇宫闹事!” “这样不行的,魏公不在了? 没人能像上次那样护他,他杀了袁雄? 这是抄家灭门的大罪? 不能再闹事了? 得赶紧逃。” “谁能拦他,拦不住他的。” 太冲动了,上次他能杀国公,是因为有魏公,有诸公死谏,这群文武百官在前头顶着压力,他才能全身而退。 这次情况不一样,他敢闹事,绝对会招来军队和高手的镇压。 宋廷风和朱广孝拎着刀,率先追出去。 其余打更人相视一眼,不知道如何是好。 “我等,有妻儿老小,不能冲动。” “就,就去看看,只是看看。” “总之不能什么都不做。” 至于到时候怎么应对,他们也没想好。 给自己找了理由后,有人迈动步伐,冲出了衙门。 接着,一个两个蜂拥而出。 卯时一刻,秋寒霜重,大多数百姓还没晨起。 街边的早食摊前,一位摊主双手捧着热腾腾的豆浆,走向桌边的食客。 某一刻,他望向了街面,瞪大眼睛,手里的海碗坠地摔碎,滚烫豆浆溅了一地。 食客们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昏暗的晨光中,一袭青衣持刀而行,左手抓着一颗头颅。 他身后,跟着近百位打更人。 摊主缓缓收回目光,看向食客:“那是不是许银锣?” “啊,他就是许银锣?” 也有人没见过许银锣真容的。 “没,没错,是他,是许银锣,他要作甚啊。” “手上拎着脑袋,嘶,许银锣又要杀贪官了吗。” “身后跟着那么多打更人” 街边的摊贩、早早进城的货郎,以及部分外出赶工的百姓,有幸见到这一幕。 在发现许银锣沿着主干道,朝着皇城方向走时,在旁目睹的百姓不免交互交流。 “许银锣手里拎着的人头是谁?” “谁知道呢,肯定不是好人,否则许银锣不会杀他。像这样声势浩大的情况,我记得上一次还是菜市口斩两名国公,可惜那次我没亲眼见证” 声音突然顿住。 几秒后,有人尖叫道:“跟上去,跟上去看看。” 原本仅是惊奇的百姓,突然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当即呼朋引伴,遥遥坠在打更人后边。 一路走着,路人指指点点,互相打听。 “这是闹那般啊。” “你们跟着这群打更人作甚。” 队伍里的百姓就说:“领头的那是许银锣,没认出来吗?你们瞎了狗眼。” “莫要废话,我们也不知道,跟着看热闹就成,别忘了,许银锣上次这般兴师动众,是楚州屠城案。” 不明就里的百姓大惊失色,于是加入了队伍。 皇城,城墙上。 镇守南门的羽林卫,遥遥看见宽敞的主干道,人潮汹涌而来,俯瞰之下,全是人头。 当先一袭青衣,而后是百位打更人,最后是松散的百姓。 近千人的队伍,京城繁华富庶,百姓普遍慵懒,起的比较晚,尤其随着秋意加深,天气转冷,不是迫于生计的家庭,这时候都还在睡梦里,与温暖的被窝缠绵。 因此,能拉拢起近千人的大队伍,在这个时候,已经殊为难得。 羽林卫们很快无视了百姓,在百位打更人身上流连片刻,直直锁定领头的那袭青衣。 前银锣许七安,腰上悬挂着人头。 羽林卫南城统领,脸色严肃的吩咐道:“预热火炮,准备弩箭,听我命令” 面对这个大煞星,再怎样的重视都不为过,尤其近来局势紧张,朝廷要治魏渊的罪,这个节骨眼,许七安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这位羽林卫统领,站在城头喝道:“皇城重地,闲人止步。” 说话间,他抬起手,城头的羽林卫或调整炮口,做示威性瞄准。 或抬起军弩,拉开硬弓。 只等长官一声令下,发动攻击。 那袭青衣果然停了下来。 见状,羽林卫统领松了口气,魏公一死,这个桀骜的年轻人,也不得不收敛无法无天的性子。 这时,他看见许七安接下腰间头颅,高高举起,大喝道: “二十一年前,魏渊率军出征山海关,与妖蛮、南蛮和巫神教决战山海关,大捷而归。此战若无魏渊,便无大奉。然,功高震主,为皇帝所不容,被迫废去修为,夺去兵权,屈居朝堂。” 身后的打更人,一脸不忿,为魏公鸣不平。 百姓里,年轻人并没有太多感触,年纪大的则知许银锣说的是实话。 羽林卫统领眯了眯眼,手依旧抬着。 “二十一年后的今日,魏渊率军出征巫神教,昏君唯恐其凯旋,难以压制,串连奸臣,断十万大军粮草,于靖山城联手巫神教,杀魏渊,覆灭军队。 “后,与奸臣袁雄合谋,污其名,毁其誉,将十万大军以命相搏换来的胜利践踏。” 声音高亢响亮,一声声的传入百姓耳中。 听的他们哗然,骚动。 出征巫神教的大军死伤惨重,这是近来满城哄传的谈资,就连贩夫走卒们,歇下来凑在一起喝茶时,都会怒斥几声宦官误国。 但同样一件事,从许银锣口中说出来,却完全是两回事。 皇帝串联奸臣,断大军粮草联合巫神教杀统军元帅街上,但凡听到这些话的百姓,脑子里乱糟糟一片。 打更人们的眼眶瞬间红了,不是悲伤,而是愤怒。 许宁宴这番话若是属实,于他们而言,这是不容忍受的,不能原谅的罪行。 “放箭!” 羽林卫统领厉喝。 弓弦震颤声,炮弹出膛声,响成一片。 呼啸的炮弹,裹挟着白光的弩箭,一股脑儿杀向许七安,不顾普通百姓死活。 百姓们惊叫起来,四散而逃,找掩体躲避。 轰轰轰! 炮弹和弩箭在半空炸开,仿佛遇到了无形气界的阻拦。 “吾痛心之至,不忍祖宗六百年基业,毁于昏君奸臣之手” 许七安巍然不动,狠狠掷出人头,声如惊雷:“故今日,匹夫一怒,血溅五步,天下缟素!” 城头,火炮床弩应声炸裂。 抛人头过皇城,一袭青衣撞碎城门,杀向皇宫。 “狗——皇——帝——” 金銮殿内,随着这声震耳欲聋的咆哮,太平刀呼啸掠空,要把那袭黄袍钉死在龙椅上。 诸公的目光追随着刀光,望向那位俯瞰朝堂近四十载的君王。 只见,元景帝探出手,以血肉之躯,抓住了绝世神兵的锋芒。 太平刀喷吐刀气,嗡嗡震颤,却无法挣脱这只洁白如玉手掌的桎梏。 “你以为朕,修道二十一载,当真如此不堪?” 元景帝似笑非笑的看着许七安,语气平静,犹如高高在上的神灵,主宰一切。 两人隔着大殿,目光交汇,许七安便知道,贞德和元景融合了。 一气化三清,三者一人,一人三者,能分能合。 “你以为我来杀你,凭的只是匹夫一怒?” 许七安同样以平静语气对待,一字一句道:“先帝贞德!” “你竟知道朕的身份!” 元景帝微微皱眉,似乎有些惊讶。 嗡! 太平刀震荡出一道道刀气,让铺设黄绸的大案分崩析离,让金阶出现道道刀痕,某一道刀气斩碎了小巧八卦铜牌。 八卦铜牌化作刺目的清光,下一刻,元景帝和太平刀消失在金銮殿。 传送法器! 弑君,杀的不止是元景,还有贞德。 贞德是渡劫高手,许七安自身亦是三品,战斗不能发生在京城里。 否则,百万生灵将灰飞烟灭。 许七安扫过殿内诸公,他们表情僵硬,目光迷茫。 “帝无道,许某今日伐之,诸公在殿内好生待着,静等结果。” 说罢,他取出一块小巧八卦铜牌,捏碎。 清光将他包括,消失不见。 午门广场大乱,号角和鼓声传遍皇宫,大内侍卫蜂拥向午门。 趁着寝宫守卫薄弱,怀庆率领心腹侍卫队,直奔元景帝的居住的景阳殿。 “绑了!” 清冷矜贵的皇长女挥了挥手。 二十名修为高深的侍卫毫不费劲的将寝宫外的大内侍卫制服。 怀庆怀里捧着一叠手书,疾步行动,裙裾飞扬间,独自进入元景帝寝宫。 跨过高高的门槛,直奔御书房的怀庆,猛的顿住步伐,似乎感应到了什么,折转走向寝居室,看见了绘制于地的阵法,看见了浮空的珠子。 看见了痛苦挣扎,正一点点被吸扯出来的金龙。 地底金龙龙脉?这就是父皇的谋划?他想做什么? 怀庆心里闪过诸多疑问,她刚想靠近,便见珠子内那只眼球转动,幽深的盯着自己。 被这只眼球盯着,怀庆心里一凛,与此同时,炼神境锤炼出的武者本能疯狂预警。 怀庆是个睿智且果断的女人,毫不留恋的转身离开,返回御书房,在大案上摊开一份份手书,为它们加盖玉玺。 手书内容有两类,第一类是紧闭城门的命令;第二类是调配禁军的命令。 手书已经加盖过内阁的大印,只要再盖上皇帝玉玺,就能关闭京城所有城门,把京城里的军队死死摁在城里。 当日地书群议事,天地会成员们一致认为,弑君必须满足两个前提。 一,战斗不能发生在城内。 二,由元景帝直接统率的禁军五营不能插足战斗。 禁军五营分别由掌控先进火炮、车弩床弩的神机营;装备精良奔掠如火的骑兵营;重骑兵组成的冲锋营;重步兵组成的百战营;以及水师组成。 这是大奉最精锐的部队,不管是作战能力、装备,还有军中高手,都是拔尖的。 如果这支军队能倾巢而出,别说大奉境内,即使是九州,能与之抗衡的军队也屈指可数。 他们存在的意义,是护卫京城,保证这座一国之都不被攻陷。 加盖好玉玺,怀庆奔出寝宫,唤来侍卫长,道: “速去禁军营,把这五份手书交给各营统领。 “其余手书,让人送去内阁,交给王首辅。” 她有条不紊的下达命令。 京郊,南苑。 铭刻在树林外的阵法亮起,出现一袭黄袍的元景帝,他手里握着太平刀,冷静的环顾四周。 “南苑!” 仅是扫了一眼,他便认出这里是皇家猎场,两百六十里的广袤林地,确实很适合作为战场。 元景帝目光望向某处,眼里流淌着深深的恶意,抖手,甩出太平刀。 那里清光闪烁,现出许七安的身影,太平刀刚好激射而来,仿佛是他自己撞上刀口。 叮! 金色光芒炸舞,太平刀被弹飞,而后开心的投入主人手中。 元景帝忍不住眯起眼睛,眉头紧皱: “三品了?我明白了,难怪当日魏渊气血不足二品,原来留了后手。啧,要不是对他极为熟悉,朕不得不怀疑,你是他的私生子。” 被地宗道首污染的他,不加掩饰自己的嫉妒,恶意变成杀意。 嫉妒是人性里最恶劣的情绪之一,这位潜修二十年,从一个普通人晋升二品渡劫,成为九州巅峰那一小撮人物的皇帝,由衷的嫉妒起这个年轻人。 相比起他的忍辱负重,对方一路高调,收获名利,连魏渊都甘愿为他铺路。 仅用了一年时间,从区区一个蝼蚁,成为三品武夫。 许七安收刀入鞘,一边蓄力,一边冷笑:“如果我告诉你,怀庆和四皇子是他的血脉,你信吗?” 元景帝缓缓收敛表情,冷漠道:“你在挑衅朕。” 回应他的,是许七安的悍然一刀。 惊艳的刀光劈出。 太平刀+天地一刀斩+心剑+养意+佛门狮子吼! 玉碎! 伴随着刀光而出的,是震耳欲聋的狮吼,震人心魄。 元景帝察觉到了这一刀的强大,身影突兀消失,以极快速度闪现,一道道明黄身影一闪而现,复一闪而逝,但他无论如何都躲不开这一刀。 他伸出双手,掌心缭绕金光和乌光,握住刀光。 嗤 气机消融声里,刀光湮灭。 道门阳神,号称不朽法身,是金丹万法不侵特性的升华。 而一旦踏入一品陆地神仙境界,阳神和肉身重合,甚至能和武夫啪啪肉搏。 当然,攻击力和持久性肯定不如武夫。 许七安出现在元景帝身后,一刀斩下,他没指望四品的“意”能伤害二品渡劫高手。 意,也是要修炼的。 武夫的意,在二品时才能升华,三品是不死之躯,与四品的意没有什么关系。 就像儒家的四品和三品同样没什么关系。 许七安要的是,利用这一刀,拉近双方的关系,一套连招重创对方。 元景帝仰头,无声长啸。 许七安脑子“嗡”的一震,出现头晕眼花症状,周遭方圆数十里,小如虫豸,大如麋鹿、野猪,纷纷毙命,身躯完好无损。 抓住他元神震荡的间隙,元景帝袖中冲出一道道光华。 照神镜,摄住对方元神,延长控制。 招魂幡,刷出一道道阴光,攻击元神。 三根噬魂钉激射,试图洞穿对方的头部各处穴位,但在武夫体魄之下,无奈弹飞。 两枚铜环锁住许七安双手手腕。 道门七品叫食气,可以驱使法器,包括飞剑,到了元景帝这个境界,一次驾驭多件法宝轻而易举。 另外,道门也是术士之外,极少数具备炼制法器能力的体系。只是没有术士那样精通,几乎什么法器都能炼。 一边驾驭法器攻击,元景帝一边召唤出一口青锋,一剑递出,煌煌剑光铺天盖地。 他走的是人宗的修行之法,同样是人宗二品,攻击力不比洛玉衡差。 道门三宗里,人宗是最具攻击性的。 即使在武夫中,论及攻击力,人宗剑术亦是佼佼者,且专破武夫的铜皮铁骨。 剑光之下,金刚神功坚持了几息,没能撑住,一剑穿心。 殷红鲜血在许七安背后喷溅。 元景帝疯狂催发剑气,磨灭这个新晋三品的生机,眼里闪烁着和地宗妖道如出一辙的恶意,狞笑道: “初入三品的武夫,也配与朕争锋?” 他踏入二品多年,举国资源修行,岂是这个初入三品的小子能抗衡。 “抓住你了。” 许七安露出奸计得逞的笑容,咆哮道:“神殊!!” 一股深沉浩瀚,森严可怕的气息,在许七安体内复苏。 眉心浮现一抹宛如火焰的魔纹,皮肤迅速染上漆黑,脑后浮现一道火焰光环。 许七安的气息暴涨,从三品初期,瞬间冲到三品巅峰。 这不是神殊一个人的力量,是两者合一的力量。 砰! 法器铜镜炸裂。 招魂幡炸裂。 铜环炸裂。 “我来主导!”许七安说。 如今已是真正高品武夫的他,掌控着化劲的能力,一样能连死其他体系的高手,不需要再由神殊主导。 “好!” 他体内,传来神殊低沉的嗓音。 神殊是被迫唤醒的,能叫醒一位绝顶强者沉眠的,当然只有另一位绝顶强者。 当日苏醒后,许七安说对监正只有一个要求,那个要求就是帮他唤醒神殊。 不过当时监正拒绝了,没说理由,只是让他先去一趟云鹿书院。 从院长手中接过魏渊留给他的血丹,许七安才知道监正的用意。 神殊一个喂不饱的无底洞,他若是醒着,魏渊的血丹就白白便宜了神殊。 下一刻,狂风暴雨般的打击降临在元景身上,层层叠叠的气浪炸开。 元景帝只觉得四面八方,天上地下全是敌人。打击从不同角度而来,密集如雨,无法躲避,难以反抗。 这就是高品武夫。 噗! 许七安双手合并,穿透元景帝的胸膛,用力一撕。 分尸! 鲜血洒在漆黑虬结的身躯,愈发的凶厉如魔。 这一刻,元景帝正式死亡,真正意义上的死亡。 金光与乌光交缠的身影遁走,凝立半空,脸色阴沉的俯视着许七安。 先帝贞德。 许七安默然的看着地上的尸体,脑海里闪过一幕幕往事,闪过元景帝威严冷漠的形象。 闪过这位帝王高坐龙椅的景象。 尽管他早已被贞德取代,尽管往日的那位帝王,一直是先帝贞德,但他依旧涌起强烈的畅快感。 他亲手杀了这个狗皇帝,从此刻起,元景成为历史,不复存在。 贞德面皮微微抽搐,元景这副身体虽然修为有限,但对于他来说,却是实打实的一条命。 一气化三清,一人拥有三条命。 交手一刻钟,他就损失了一条性命。 忌惮的审视着那尊如神似魔的身影,贞德帝霍然醒悟了什么,指着许七安,咆哮道: “原来是你,原来是你,你就是当日出现在楚州的神秘人物,桑泊底下的封印物在你身上!” 他又怨毒又仇恨。 原来是他,杀镇北王的人是许七安。 “早知是你,当日你回京城后,朕就应该把你碎尸万段。朕后悔了,朕错过了多少次杀你的机会。你能瞒过朕,是因为监正替你屏蔽了天机,让朕感应不到它的存在。” 贞德帝气的心态炸裂,他亲眼看着这个小人物成长,养虎为患,容忍这个小人物一步步成长。 到如今才知道,杀自己另一具分身的人,就在身边。 许七安不但杀了他的身份,还带着尸体回京,上蹿下跳,杀国公,当着百姓的面痛斥他。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贞德帝既惊又怒,心里的恶毒如翻江倒海,咬牙切齿道:“我不会再给你机会。” 许七安淡淡道:“元景已死,今日之后,大奉皇位易主。” 闻言,贞德帝露出得意嚣狂的笑容:“你说的没错,今日之后,大奉确实要易主,它将成为巫神教的附属国。” 果然,先帝的目的是让大奉成为巫神教附属国,他想效仿萨伦阿古许七安皱了皱眉: “你打算怎么做?” 贞德帝吞吐着天地灵气,恢复状态,他张开双臂,似是在展示自己的伟大,道: “你知道龙脉吗?王朝统治中原,统治的不仅是人,还有疆土。人心凝聚气运,而龙脉,是气运和疆土凝聚的精华。 “我只要把龙脉之灵抽出来,献给巫神,中原就会天灾人祸不断,但又因为龙脉未亡,起义往往无法成功。而巫神教掌控着中原龙脉,天命所归,入主中原轻而易举。” “所以你要帮巫神教杀魏公?” 许七安对龙脉不了解,但对气运了解,大奉损失一半气运后,这些年国力江河日下,不是这里闹旱灾,就是那里闹水灾。 连年不顺。 而得了气运的自己,这一路走来,总能逢凶化吉,奇遇连连,短短一年晋升三品,表面看是受到了某些大佬的恩惠,其实,这本身就是气运加身的表现。 龙脉若是非巫神教夺走,结果可想而知。 “魏渊必须要死,他若活着,今日我面对的就是他。而一位二品武夫的战力,可比你要强太多了。” 贞德帝继续吞吐灵气,刚才狂暴的打击,对他造成了些许轻伤。 “魏渊是几百年都难见的帅才,他不死,萨伦阿古寝食难安,巫神教即使握着龙脉,也未必能轻松的入主中原。当然,我杀魏渊还有第三个原因,不久后你自会知晓。 “对了,上朝时,我已经启动阵法,剥离龙脉,你要不要赶回去阻止?我不介意到城中打一场。” 我介意这些魏公也预料到了吧,靖山城一役,同样是巫神教的请君入瓮,但魏公没有选择,如果坐视巫神挣脱封印,就算魏公领兵打仗能力再强,也斗不过一个超品许七安问道: “你想要抽走龙脉,监正会同意?” 身为一品术士,没人比他更懂气运。贞德帝想在监正眼皮子底下抽走龙脉,痴心妄想。 监正虽然不能杀贞德,但他可以阻止龙脉被抽走。 贞德帝大笑道:“监正是我长生计划中最大的敌人,如果没有办法拖住他,我又怎么会抽龙脉?” 许七安眉头紧皱。 灵宝观。 洛玉衡走出静室,来到小院,朝着院中小池伸出白皙小手。 一柄锈迹斑斑的铁剑破水而出,把自己送到她手里。 洛玉衡一步跨出,消失在院中。 观星楼。 虚空中传来波动,一道裹着巫师袍子的身影,从虚空中跨出。 这是一个手里握着赶羊鞭的老人,须发皆白,目光平静温和,但就是这样一位与普通老人没什么区别的老者,他的出现,让观星楼上空阴云密布。 黑云滚滚,距离观星楼很近,近的仿佛就在头顶,一道道炽亮的闪电在云层中游走。 老者出现的刹那,八卦台亮起一道道阵纹,对他进行绞杀。 但老者仿佛不在这片天地,任何对他的攻击都不奏效。 “徒孙,你若是有魏渊的破阵之力,师祖我现在就走。”萨伦阿古笑眯眯道。 监正捻酒杯,悠哉哉的抿了一口。 “大奉国力衰弱至今,你还有几成实力?”萨伦阿古在桌案边坐下。 监正冷笑道:“术士动的是脑子,武夫才只知道用蛮力。” 说话间,桌案出现一副棋盘。 “下一局吧。” “以棋定输赢?” 监正淡淡道:“不,这一局走完,事情也结束了。” :这段剧情我会慢慢写,大家别催,写得快,反而写不好。速度和质量是成反比的。希望大家别催。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两百五十一章 各自为战(7400) 萨伦阿古笑道: “你师父没跟大奉高祖皇帝走之前,倒是经常与我下棋,我们以天地为棋,众生为子,有时候一盘棋,要下十几年才有结果。” 他轻轻抽打一下赶羊鞭,啪八卦台表面的阵法应声破碎。 “那咱们这盘棋,可要好好走走了。这枚棋子,叫魏渊。” 监正抿了一口酒,一字落下,萨伦阿古身体像是脑电波似的扭曲起来,过了半晌才恢复原样。 遥远的靖山城,这座正在重建的城市,忽然摇晃,宛如地震,新建好的大殿坍塌,地面崩裂出纵深数十丈的大裂缝。 “巧了,我这枚棋子,也叫魏渊。” 萨伦阿古抖动赶羊鞭,卷起一枚棋子,落在棋盘上。 观星楼上空,层叠密布的云层里,骤然劈下一道粗如水桶的闪电,却没落在监正身上,半途消失不见,仿佛劈入了另一个空间维度。 “在大奉的地盘早我麻烦,草率了。。” 监正微微颔首,端起酒杯,浅啜一口,没有急着再落子,笑道: “不过下棋稳打稳扎的风格和老师很像,原来他是从你这里学来的。就是不知道那股意气用事的迂腐,是否也从你这里遗传儒圣!” 随着这枚叫做“儒圣”的子落下,萨伦阿古身的巫师长袍里,沁出一股股鲜红的血液,转瞬消失不见。 遥远的康国,掀起了一场巨大的海啸。 萨伦阿古脸色似乎苍白了几分,淡淡道: “在我看来,他就算是意气用事,就算背叛巫神教,也好过你这个弑师的孽障。他主掌大奉期间,从未与巫神教动过干戈巫神!” 赶羊鞭卷起一粒棋子,啪嗒落在棋盘。 监正毫无变化,反而泼出杯中酒水? 冲散了头顶的乌云。 在大奉境内? 只要大奉不亡,他便是超品之下无敌的存在。 监正眯着眼? 道:“武宗当年起事? 是大势所趋,五百年前那一脉宠幸奸臣? 贪图享乐,以致贪官横行? 民不聊生。老师认为给大奉时间? 总能一扫沉疴,还吏治清明。 “我却觉得,不破不立,大奉需要经历一场浴火重生? 后来是我赢了。这五百年的太平盛世? 就是我对他传授之恩,最好的报答。” 萨伦阿古缓步走到八卦台边,俯瞰京城,道:“如今的大奉,与五百年前何其相似。” 监正道:“不破不立。” 时隔五百年? 我还是从前那个监正,没有一丝丝改变。 “萨伦阿古?” 许七安霍然醒悟? 道出巫神教大巫师的名讳。 能对付一品的,只有一品。 巫神教图谋大奉龙脉? 想把中原纳入版图,把大奉变成巫神教的附属国。 那么? 萨伦阿古又怎么会缺席今天这场“盛会”。 难怪贞德帝有恃无恐。 “倒也不笨!” 贞德帝裂开嘴? 表情得意又猖狂。 他看起来很难控制自己的情绪?不? 不是难以控制,而是根本没想过控制,一位入魔的道门高手,个性必定张扬,沉稳内敛反而奇怪许七安心里念头转动,思忖着或许可以利用贞德帝入魔这一点? “嘿,当日杀镇北王的时候,真的爽快啊。哦,忘记那就是你,你不过是我的手下败将,在楚州时,我能打的你求饶,今天也一定能打爆你的狗头。” 许七安尽量让自己的表情显得嚣张狂妄。 果然,贞德帝面皮微微抽搐,眼里喷吐着宛如实质的怒火,但下一刻,他收敛了情绪,淡淡道: “雕虫小技,凭三言两语,就能激怒朕?” 狗杂碎,朕迟早将你碎尸万段贞德帝身体里的小灵魂在咆哮。 没什么作用啊,看来入魔不代表智商不行许七安有些失望,如果贞德帝刚才的愤怒再延续哪怕一秒,他就竖起中指,朝对方大喊: 你过来呀 “所以你被逼下罪己诏的时候,在大殿上气急败坏,也是在演戏?”许七安问。 贞德帝冷笑道:“你猜。” 许七安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京城方向,没什么表情的说道: “我猜你当时是借机释放镇北王被杀的愤怒,或者当时的怒火已经超过你的承受极限,你无法控制自己。” 贞德帝不作回答,不知是不屑回答,还是默认了。 他侧头看一眼京城方向,语气悠然:“你是在等洛玉衡吧。” 许七安脸色微变。 见状,贞德帝脸上笑容扩大,有几分戏谑,几分嘲弄,道: “洛玉衡不愿与我双修,甚至不满我修道,因为我的修道让大奉国力衰弱,她缺乏足够的气运渡劫。如果能抓住机会杀我,拥立新君,她或许还有一线之机。” 许七安脸庞笑容僵硬。 只听贞德帝笑容诡谲,道:“我给她找了个有趣的对手。” 远离南苑的京郊。 洛玉衡蹙眉,望着对面那道黑影,他脚踏绽放的黑莲,身上流淌着漆黑脓液,双眼流淌着深深的恶意。 黑莲所处之地为中心,方圆数里,植物枯败,动物双眼赤红,失去理智,只知道交配,或彼此厮杀。 细微处,就连虫豸都在相互厮杀。 “乖侄女!” 黑莲舔了舔嘴唇,发出“哧溜”的声音,语气既邪恶又淫秽,充斥着道: “快来师叔这里,师叔带你双修,让你尝尝做女人的滋味,嘿嘿嘿” 洛玉衡嘴角抽搐一下,劈出手里锈迹斑斑的铁剑,怒斥:“滚!” 刺目的剑气胜过骄阳,交配的动物、虫豸瞬间毙命,这仅仅只是被此剑蕴含的剑意波及。 绽放的黑莲花喷涌出地泉般的漆黑黏稠液体,它们争先恐后的裹住剑气,嗤嗤声里,很快就把洛玉衡奋力劈出的一剑销蚀殆尽。 “你能挡几剑?” 洛玉衡冷笑一声,抱剑螺旋冲天,旋转之中,一道道犀利的剑气激射。 剑意盈满天地间。 嗤嗤嗤黑莲道首被这些暴雨般的剑气洞穿,但他的身体仿佛是臭水沟的污泥组成,漆黑液体流淌,修补了洞穿的伤口。 反倒是周围的地面,炸开一个又一个剑坑,像是刚被炮弹洗礼过。 黑莲道长身外流淌的液体,似乎黯淡了一分。 在攻杀之术不弱武夫的人宗剑术之下,想来还是受了点伤的。 黑莲道长深吸一口气,腹部鼓起,“圆球”缓缓上移,到了喉咙处时,猛的喷出。 黑莲道长喷出一挂漆黑长河,将洛玉衡包裹,似乎要带着她一起堕落。 “乖侄女,师叔馋你身子很久了,啊哈哈哈哈” 黑莲道长神经质似的狂笑,既邪恶又疯狂。 嗤! 锈迹斑斑的铁剑破开浊流,光华一闪,将黑莲道长穿心而过。 洛玉衡的身影凭空出现,握住铁剑,抖了抖手,将剑刃上的少许漆黑液体抖落。 她不能沾染对方象征堕落的力量,哪怕仅是沾染一点,也会勾动她体内的业火。 但这把剑可以,这把铁剑是人宗历代祖师传下来的镇派法宝,凝聚着历代祖师的剑意。 因此,方才洛玉衡人剑合一,融入铁剑之中,御剑破开黏稠液体。 “啊,好痛好痛!!” 黑莲道长捂着心口,惨叫起来。 他被激怒了,一下子觉得美艳动人的师侄女不可爱了,恶意满满,尖叫道: “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我要抓你回去双修,我要抓你回去双修到底杀了还是双修?好烦好烦好烦” 神经质般的怒吼中,他身躯忽然坍缩,化作一个足足一栋小楼那么大的黑色人脸,由黏稠如糖浆的漆黑液体组成。 人脸张开大嘴,朝洛玉衡扑去,要将她一口吞下。 国师翻转布满铁锈的铁剑,轻轻递出一剑。 轰! 人脸爆碎,天空下起漆黑的浊雨。 剑光掠出数里之外,将一座山头削断,兀自飞射而去,消失在视线尽头。 洛玉衡持剑而立,表情淡淡:“就这?” “本尊决定了,本尊要杀了你。” 黑莲道首的身形重聚,气息又黯淡了几分。 这个讨人厌的师侄女,还是杀掉吧。 “金莲求我帮忙过,联手对付你,我不愿意帮他,纯粹是不想冒险,事不关己罢了。不过,这一次求我出手的,另有其人。 “既然是他开口,那我不妨拿出点真本事。” 洛玉衡轻轻咬破指尖,在锈迹斑斑的铁剑一抹,轻声道: “黑莲,你可以逃命了。” 自信又霸道。 贞德帝狂笑起来,许七安微微变色的模样,直戳他内心的爽点,作为一个张扬情绪的妖道,他很享受这样智商碾压的感觉。 让这个自以为是救世主的小子,明白自己到底有多可笑,有多卑微。 “三品巅峰的武夫,杀起来确实费劲,但是没关系,很快你就会尝到极致的恐惧。” 贞德帝戏谑的看着他,期待从许七安眼神里看到警惕和困惑,以及一丝丝的慌乱。 但他等来的,是许七安的哂笑: “你跟我说这么多废话,是在等淮王吧。” 这次,轮到贞德帝脸色微变,眯起眼睛。 他有些警惕和困惑的盯着许七安,呵一声: “你的脑子看起来还不是摆设,但你知道又如何,大奉还有人能阻拦一名不死之躯的武夫?” 许七安置若罔闻,目光则落在远处元景帝的尸身,掌控一气化三清秘术的人,只要有一具分身没死,给予足够的时间,就能重新修出两具分身。 当然,被斩的肉身是无法复活的,元景帝这具肉身已经死透。但淮王不一样,淮王是三品武夫。 自身进入三品后,许七安很清楚,只要渡入足够的气血之力, “三品武夫我找不出来,但谁说拦住三品的,就一定得是三品?”许七安笑眯眯的反问。 贞德帝脸色一沉。 他目光冷冷的看着许七安,语气透着森然: “你知道淮王是怎么复活的吗?这就是我杀魏渊的第三个目的。” 来啊,互相伤害啊。 许七安笑容缓缓收敛,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你——找——死——” 大战瞬间爆发。 一道身影御空飞行,身穿重铠,五官俊朗,与元景帝有几分相似,一双狭长的丹凤眼睥睨冷冽。 镇北王。 他从皇陵方向赶来,当日尸体从楚州运回京城后,因为元景帝对淮王屠城案试图包庇的态度,惹恼了文武百官,群起而抗争。 诸公率领群臣围堵午门,骂声不绝,闹的沸沸扬扬。 在这样的前提下,反而没人关注淮王的尸体,毕竟跟一具尸体较劲意义不大,和皇帝撕逼才是重中之重。 包括许七安和郑兴怀,当时也只一味的关注朝堂局势,忽略了淮王的尸体。 殊不知,这正是贞德帝刻意为之。 淮王尸体一直被藏在皇陵,他近来刚刚复苏。 咻! 飞剑破空而来,直取镇北王项上人头。 镇北王轻描淡写的挥舞巴掌,叮一声锐响,飞剑倒飞。 他于虚空顿足,望向某处高空,那里悬着两柄飞剑,每一柄飞剑踩两个人。 分别是青衫落拓的剑客,僧衣朴素的和尚,小麦色皮肤的妙龄少女,以及身穿道袍清丽女子。 “我道是谁呢,原来是你们!” 淮王嗤笑一声,连连摇头:“就凭你们几个土鸡瓦狗,也敢拦朕去路?” 他还以为许七安有什么底牌呢。 就这? 楚元缜李妙真和丽娜,或回头或扭头,看向苦大仇深的恒远大师。 “阿弥陀佛。” 恒远双手合十,沉声道:“施主在楚州屠戮三十八万百姓,贫僧痛心之至,奈何当初没有机会教化你做人” 楚元缜笑着打断道:“大师,莫哔哔了,直接动手吧。我们几个的任务可不只是拖延一刻钟,还得尽量消磨他的战力。” 恒远沉吟沉吟:“有理!” 与罪大恶极之人,确实没必要多费唇舌,当以金刚怒目之姿使其屈服。 恒远头顶浮出一枚舍利子,绽放澄澈柔和的金光。 接着,他从怀里取出一张纸页,抖手引燃。 祝祭核心能力——大召唤术! 冥冥虚空中,一道身穿袈裟,慈眉善目的身影降临,与舍利子融合后,这道不够真实的虚影瞬间凝实。 这是一位罗汉,佛门二品,罗汉! 当然了,召唤而来的英魂,哪怕有舍利子加成,也不可能和一位真正的罗汉等同。 但以恒远为主力,李妙真等人辅助,勉强能拖住一位三品巅峰的武夫。 淮王见状,眉毛一扬:“无需一刻钟,就能解决你们。” 表面轻蔑,内心打起警惕。 恒远大师双手合十,垂首念诵经文,一个个宛如实质的金色佛文,从他口中飘出,汇聚成金色的“河流”,朝着镇北王奔涌而去。 镇北王身躯一个踉跄,头疼如裂,产生了强烈的轻生念头,再无法浮空而立,朝下方疾坠。 七品法师,最擅长超度! 若是亡魂,会在超度中得到解脱,重归天地。 若是活人则会产生强烈的轻生念头,想把自己变成亡魂,如果你不想死,佛门会说:不,你想死。 率先跃下飞剑的是丽娜,南疆小黑皮打架永远冲在第一,她像合拢手脚,像一道利箭射向大地,靠近镇北王时,她猛的展开四肢,绕到镇北王身后。 此时的淮王还处在头疼欲裂,世界一片灰暗的状态里,丽娜双腿勾住三品武夫的虎腰,双手反抱住他的两条大臂,娇斥一声,用力把他双臂往后拉。 不愧是力蛊部的天才少女,竟与淮王角力,僵持了几秒。 咻! 楚元缜抽出腰间那柄寻常铁剑,激射而去。 李妙真则抬起右手,掌心朝着镇北王。 格拉拉他身上的甲胄,内里的衣物,腰带,鞋子等等,尽数背叛,或勒紧腰部,或收紧领口,让淮王行动不便,变相了帮助丽娜。 楚元缜的铁剑旋即抵达,刺在淮王眉心,没有爆发出强大的气机,因为这一剑是心剑。 心斩灵魂。 天地会众人默契出手,打了一波控制,生生控制住这位三品巅峰武夫超过五秒。 恒远作为主力,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一边口诵“不得杀生”,一边扬起铁锅大的拳头,疾风骤雨般的攻势落在镇北王身上。 罗汉果位的“戒律”,足以强控淮王很长一段时间。 当当当! 拳头砸在三品武夫的体魄上,砸起能随意震死铜皮铁骨境之下武夫的气浪,砸的钳制淮王手臂的丽娜不停喋血。 砸的淮王气息都难以稳固。 轰!镇北王身上的甲胄炸裂,丽娜断线纸鸢般抛飞,武夫霸道的气焰摧枯拉朽,将周遭的一切震开,包括恒远大师。 丽娜双臂扭曲弯折,骨头刺出血肉,当场丧失战力。 从一开始,天地会众人的任务就不是狙杀淮王,这并不现实。 首先,恒远请来的是当年罗汉的英魂,实力肯定不如真身,而就算是罗汉真身亲至,也很难杀死一名三品巅峰的武夫。 其次,这道英魂只能维持一刻钟,一刻钟想杀又臭又硬的高品武夫? 最后,三品和四品是云泥之别,实力差距太大,对手可以失误无数次,而己方失误一次,也许就是团灭。 淮王是个心狠手辣之辈,深谙趁人病要人命的道理,并不因为对方是一介女流而手下留情,拳蕴气机,正要一拳结果了那个南疆蛮女。 恒远大师双手合十:“不得犯杀戒。” 淮王拳势一顿,再难出拳。 李妙真抓住机会,掌心对准丽娜,用力一甩,将她远远甩飞。 她并不担心丽娜的伤势,力蛊部的高手防御没有武夫这般变态,但他们拥有极强的恢复力,正常来说,只要不死,伤势都能恢复,修复时间根据伤势严重程度而定。 丽娜当初在地宫里,曾被阴物重创,致命伤,睡了一晚,便安好如初。 天地会四缺一,只剩三人。 楚元缜和李妙真不愧是天地会的中流砥柱,一人以人宗心法驾驭数百柄飞剑,一人甩出招魂幡、摄魂钟等法器,将淮王困在阵中。 以恒远为主力,双方打的如火如荼。 激斗中,数百柄飞剑耗尽,或碎成铁块,或熔成铁水,李妙真从宗门里带来的法器也终于彻底耗尽。 淮王气息已有明显降低,但于这个境界的武夫而言,不过吐纳半刻钟就能恢复的耗损,无关紧要。 不行啊,这样不行啊楚元缜心里喃喃。 他们四人的任务是拖住淮王一刻钟,并消磨他的战力,有罗汉舍利子在,拖延一刻钟不难,但要重创淮王,难,难如上青天。 若是让淮王以巅峰状态支援贞德,二者合一,许七安必败无疑。 一名三品巅峰和一名二品高手的融合,会发生质变。 淮王眸光冷冽的盯着青衫剑客,嗤之以鼻: “楚元缜,好好的状元不当,练什么剑?练了这么多年,练出一堆不疼不痒的绣花针。朕历经两朝,俯瞰朝堂近一甲子,如你这般自以为书生意气之人,见过太多。 “书生意气是最无用的东西,辞官练剑,看似潇洒,实则愚蠢。你这些年,练出什么东西来了?你不满朕修道,又能如何?你手里那三尺青峰,能伤我分毫?” 此人当年才华横溢,高中状元,春风得意马蹄疾,可惜因为一件小事,对他这个一国之君心怀怨恨,从而辞官练剑。 而今泯然众人矣。 可笑至极。 淮王一边说话,一边用冷冽的目光盯着他,眸光幽幽,择人而噬。 单对单的被一名三品高手锁定是什么感觉? 楚元缜体会到了。 他愣愣的站在那里,肩膀像是扛了两座山,寒毛直竖,手脚微微发抖。 淮王“嗤”的一声,四品与三品,宛如仙凡之别,他根本没把这位弃书练剑的状元郎放在眼里。 “阿弥陀佛!” 恒远大师跨步前行,佛门狮子吼:“杀贼!” 杀贼果位! 那道融于他体内的罗汉浮出,当空做金刚怒目法相,璀璨的光辉在法相表面构筑出玄奥的图案。 至刚至猛的气息充盈天地间。 法相双眼骤射金光,将淮王罩入其中。 明明已经预感到危机的淮王却无法躲避,像是中了定身咒,下一刻,他眼球喷射而出,脸庞出现两个鲜血淋漓的黑洞。 他的鼻孔、嘴巴、耳朵同时沁出鲜血。 七窍流血。 淮王宛如被人一棍子敲在额头,整个人猛的后仰,踉跄跌退。 这一击之后,舍利子落回体内,恒远整个人的精气神迅速下跌,显然是余力耗尽,再无一战之力。 淮王发出不堪忍受的痛苦咆哮,这一击对他造成的创伤极大,他捂着脸,弯曲了脊椎。 李妙真降下飞剑,俯冲向恒远,试图带他离开。 但是失去了罗汉舍利的牵制,她才知道三品武夫是何其的可怕,她动不了了。 淮王五指虚握,就让李妙真再难动弹一下,想来五指握实,这位天宗圣女就会粉身碎骨。 楚元缜睁大眼睛看着这一幕,后背那柄游历江湖以来,从未出鞘过的青锋剑,忽然震颤起来。 淮王正要“握杀”李妙真,似有所觉,猛然转头,看向身后。 青锋剑颤抖已是剧烈至极。 “哦?你楚元缜还想出剑?” 淮王哂笑的问道:“蝼蚁,敢对朕出剑吗。” 四品,与蝼蚁何异。 楚元缜的手脚兀自颤抖,瞳孔呈现涣散,往事如烟,今日纷纷扬扬的涌上心头。 楚元缜自幼便是孤儿,被一对无儿无女的夫妇收养,那对夫妇病故后,他拜在一位大儒座下读书。 他的理想、学识,皆来自那位在金銮殿撞柱而死的大儒,老师学问一流,可惜不会做官,油盐不进的臭脾气让他在朝中举步维艰。 平时教导楚元缜,说的最多一句话就是“你别学我”。 元景27年,科举,楚元缜高中状元,授业恩师喜极而泣,拍着他的肩膀,说的第一句话,还是“你别学我”。 历届状元,皆是前途无量之辈。只需要油滑一点,记得和光同尘,还怕将来难以施展抱负? 楚元缜有了老师的前车之鉴,自身也并不迂腐,心头一片火热。 同年,雍州大旱,百姓颗粒无收,朝廷赈灾不利,以致饿殍遍地。 偏就是这个时候,元景帝开炉炼丹,一季一大丹,耗银两十数万。 那位被同僚嗤笑为食古不化的读书人,在金銮殿上痛斥元景帝,字字如刀,而后以头撞柱子,垂死。 帝言:爱卿仗义死节,快哉。 无人敢救。 临死前,授业恩师死死抓住楚元缜的手,最后遗言仍是那句:你别学我 但楚元缜还是走了,离开了朝堂,从此青衫仗剑走江湖。 因为意难平。 终究意难平! 楚元缜大声道:“出鞘!” “锵”的一声,背后的三尺青峰冲天而起。 这把剑,终于出鞘。 今日把示君,谁有不平事? 轰! 地面隆起,土块、黄沙、碎石,纷纷冲天而起,跟随着青锋剑一起腾空。 仅是刹那,楚元缜身后便出现一条长达百丈的土龙,直冲天穹,龙头就是青锋剑。 起剑,便已经是这般气魄。 “去!” 楚元缜并指如剑,刺向淮王。 那道声势浩大,扶摇直上的土龙,猛一低头,落回主人身侧,游走三圈,而后随着楚元缜的剑指,呼啸而出。 淮王已经意识到此剑的强大,在楚元缜递出剑指时,他疾速后撤,身形忽左忽右,快如鬼魅。 这个时候,这位不走寻常,以武夫为根基走人宗路子的剑客,他,和他自创的养意秘诀,展现出了极其不讲理的一面。 青锋剑脱离“龙身”,一闪而逝,复一闪而现,远处,竭力躲避的淮王停了下来,愣愣的看着胸口的大洞。 一剑穿心。 十年书生意气,今朝吐尽。 镇北王凄厉惨叫,面容扭曲,像是在承受极端得,可怕的痛苦。 很难想象,一个三品武夫会因为疼痛而惨叫出声。 胸口的大洞久久无法愈合。 淮王气息,终于从三品巅峰跌落。 他满怀信心的重出江湖,试图大杀四方,手刃仇人,不料被几个四品的蝼蚁打的实力跌落。 而那些蝼蚁 镇北王强忍痛苦,扭头看向天边,那只剩黑点的几道身影。 蝼蚁兴奋的跑了。 虽说这些伤势最多半个时辰就能恢复,可他等不了那么久。 他得赶去支援“自己”。 :今天手机摔坏了,气的我差点不想更新。 今晚应该还有一章,嗯,弑君完结章。求月票,求订阅。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两百五十二章 激战 面对萨伦阿古的问题,监正笑容淡淡,语气平静: “我只对自己自信。” 萨伦阿古微微摇头:“我那徒儿,不及你狂傲。换个赌法,我赌许七安今日必死无疑。” 监正表示没意见,道:“赌注,就是你手里的这根赶羊鞭,以及我的天机盘。” 萨伦阿古笑道:“有何不可!” 话音落下,两人似乎基于这个赌约,冥冥中建立起了某种规则。 三品武夫引以为傲的体魄,被一剑穿心,伤口血肉蠕动,竟无法第一时间愈合。 那股锋芒毕露的剑意,侵蚀着血肉生机,延缓伤口的愈合速度。 区区一个不入品级的杂修剑客,竟能爆发出此等可怕的剑意淮王面皮抽搐,强忍疼痛。 愤怒嫉妒杀机皆有。 以及一丝丝,不愿承认的恐惧。。 楚元缜若是能递出第二剑、第三剑,乃至更多的剑意,今日他说不得就阴沟里翻一回船了。 “天宗圣女,青龙寺武僧,楚元缜,南疆蛮女” 淮王厉声道:“等杀了许七安,你们一个都别想逃,追到天涯海角,朕也要杀了你们。” 张扬恶性,睚眦必报。 他不再浪费时间去追杀这四个“蝼蚁”,火速奔往南苑。 南苑,早已一片废墟。 大地满目疮痍,山林坍塌,烧起山火,天空却又阴云密布,随时可能下起暴雨。 这并非两人的战斗打乱了天地元素的稳定,武夫没有这么酷炫的能力,这一切的异象,皆来自贞德帝。 道门二品叫“渡劫”,渡劫的目的是凝练法相,道门法相有四种威能: 地风水火! 因此,渡劫期的道门高手? 初步掌控了这四种天地元素。 若是修成一品陆地神仙? 点石成金这类随意改变物质元素的操作,轻而易举。 许七安身陷一片混乱之地? 罡风裂面如割? 缓慢侵蚀着他的金刚神功,后脑勺的特效火环都快被吹灭了。 周遭的山林里时而喷吐火舌? 试图煅烧他。 脚下的大地,地心引力成倍增加? 试图让他失去灵活。 但最让人头疼的? 是对方挥舞出的一道道煌煌剑光,以及一柄柄奔掠如火,迅捷如电的飞剑。 人宗的御剑术搭配心剑,组合起来? 最是磨人。 神殊苏醒后? 两人的元神之力产生一定的交融,已不是那么惧怕贞德的元神攻击。 但依旧被滋扰的防不胜防。 被武夫贴身就是死,然,各大体系巅峰的准备,通常都有保命手段。 贞德的阳神乘着罡风? 忽而再前,忽焉在后? 宛如鬼魅。 “你就这点手段吗?” 贞德帝御风而立,俯瞰着下方的许七安? 哂笑道: “如果你只是这点水平,那我就当一次好人? 送你去见魏渊。” 说话间? 一道人影掠空而来? 上身赤裸,露出虬结肌肉,胸口一个狰狞大洞,血肉缓慢蠕动,难以愈合。 气息,还不如许七安·神殊呢。 镇北王! “可惜被几个蝼蚁消磨了战力,不然,杀你简直易如反掌。” 这一刻,镇北王和贞德合一,三品淮王为主导,可怕的力量席卷天地,气息上震九霄,冲散云层。下荡九幽,大地轰鸣。 炎国国君,努尔赫加,双体系四品巅峰,号称三品之下最强一档。 那么,贞德帝,道武双修,二品兼三品,又该如何强大? 强大到一品之下,近乎无敌。 倘若镇北王的状态没有从三品巅峰跌落,近乎二字,可以排除。 “我于此间已无敌!” 贞德悠然道,这一刻,他似乎收敛了恶意,平淡而自信,犹如高高在上的天神。 无敌?许七安嘴角挑起。 此时的皇宫,已经乱成一锅粥。 先前被许七安惊的犹如走兽的文武百官,原本是要逃离皇宫的,但他们晚了一步,皇宫大门紧闭,禁军把守,不允许任何人出入。 京官们大怒,上前质问,呵斥。 禁军并不买账,甚至抽刀恫吓文武百官们,毕竟他们是奉了陛下和内阁的命令,把守宫门。 文武百官无奈,只好返回金銮殿,却惊讶的发现,这边风平浪静,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诸公群聚大殿,神色木然,不像是王朝权力巅峰的那一小撮人,更像是外城养生堂里,一群无儿无女,生活没有着落的老人。 “发生了什么?陛下呢,许七安那个逆贼呢?” “诸公,你们说句话呀。” “诸公,你们快说句话呀。” 这时候也顾不得什么规矩,文武百官蜂拥入殿。 说什么? 尚书侍郎御史给事中等,包括与皇室绑定的勋贵和宗室,连这些人,此时脑子都是懵懵的。 不是因为许七安杀入皇宫,那姓许的狗贼连国公都敢砍,他什么时候造反,大家都不觉得奇怪。 真正让诸公大脑一片混乱的,是许七安的一句:先帝贞德。 是元景帝的一句:你竟知道朕的身份。 儿子是老子,老子是儿子? “陛下,先帝” 一位御史喃喃道:“和许七安一起,传送出宫了。” 京官们的涌入,打破沉寂,嗡嗡嗡的声音开始响起来,许七安单枪匹马杀入皇宫,一路砍杀阻拦的禁军,带着陛下消失在金銮殿。 “不能这样等着,我们要出宫营救陛下。” “但陛下的指令是让我们在此等候。” “不对啊,陛下是一国之君,没道理让大内侍卫和禁军待命,自己杀敌。” “这命令确实有些古怪,不合常理” 能混到上早朝的,岂有傻子? 人群里,秦元道陡然尖叫一声:“手书是假的,是假的!” 他没搭理文官,若是看向宗师和勋贵:“赶紧让人去开城门,去调动禁军五营,营救陛下。” 不管手书是真是假,秦元道都要把它定性为假的,于他而言,陛下的命比什么都重要,因为陛下若是遭了不测,他也活不长。 因此,鼓动军队和武夫们外出营救陛下,才是上上之选,哪怕手书真是陛下留下,他现在也绝不承认。 秦元道狠狠瞪着勋贵们:“护驾功劳,你们不想要?” 勋贵和宗室们意动了。 当即,便有人走出金銮殿,穿过广场,穿过金水桥,走向午门。 午门紧闭着,禁军们搬来鹿寨,拦住去路。 一位伯爷大步走来,喝道:“速速开门,召集人手,与我等去救陛下。” 禁军们不理,他们只听皇帝的,加盖过玉玺和内阁大印的手书,比任何人的话都管用。 又一位伯爷气势汹汹逼来:“开门!” 禁军还是不理,并按住了刀柄。 一位郡王戟指怒斥:“还不速速开门。” 当宗室成员加入后,禁军们产生了动摇,辩解道:“陛下有令,谁都不能出去。” “狗才,那是假的,陛下已被反贼许七安传送出皇宫,再不开城门,陛下若有不测,尔等要诛九族。” 秦元道站出来,吓唬道。 鹿寨后的禁军们面面相觑,愈发动摇。 人群之外,王首辅望向身边的诸君,淡淡道: “太子殿下,此时正是您出面之时。” 太子眯着眼,看着乱糟糟的午门,摇头道:“诸公已然解决,城门很快就会开,禁军会把父皇救回来的。” 王首辅幽幽道:“我是让你去关好门,谁都不能出去。” 太子悚然一惊,失声道:“首辅大人,何出此言啊。” “太子可知,陛下已不在宫中。” “知道。” “太子可知,许七安要弑君谋逆。” “哼,这小子胆大包天。” “太子不觉得,这是个好机会吗。” 太子闻言,噔噔噔连退数步,看疯子似的看着王首辅。 “陛下年过五旬,乌发茂密,修道功夫如火纯情。而太子你,今年二十有六,再等,便是白了少年头。等到何时?” 王首辅坦然道:“太子东宫之位做了十几年,难道还坐出感情来了?以陛下现在的状况,修道有成,延年益寿,殿下在东宫,年复一年,可有看到希望? “东宫之位,已经坐了十几年,再坐十几年,殿下还有机会吗?即使将来登基,你又能做几年的龙椅? “微臣肺腑之言,或有冒犯,全是为太子着想,殿下三思吧。” 太子神色变幻不定,嘴唇嗫嚅,眼里有狂喜,有振奋,有茫然,有恐惧,有畏怯,有发狠眼神之复杂,令人咋舌。 他似乎下了某种决心,牙一咬心一横,疾步走向午门。 “都给本宫闭嘴!” 太子暴喝一声,打断了勋贵和宗室的攻势,也让禁军们缓了口气。 众人纷纷望来,一道道目光聚焦在太子身上。 这一步行差踏错,也许就万劫不复想到这里,太子牙咬的更紧了,沉声道: “尔等啸聚午门,成何体统。父皇有令,谁都不得出宫。” 秦元道忙说:“太子殿下,手书是假的。” 太子眸光一厉:“混账东西,父皇字迹诸公难道认不出?玉玺也认不出?” 看着太子,诸公隐约有些懂了。 再无人说话,心照不宣。 元景帝修道二十载,有多少人曾在心里默默渴望新君即位? 而京城里,虽说关了城门,但对于大部分不需要出城的百姓来说,影响并不大,反而是今晨皇城门外的那场风波,让人瞠目结舌,印象深刻。 许银锣抛人头过皇城,一人一刀杀入皇城。 以及他之前喊出的那番话,喊出的那句“匹夫一怒,血溅五步,天下缟素”,早已随着一张张嘴巴,传开了。 “昏君啊,断十万大军粮草,与奸臣一起构陷忠臣,大奉有此昏君,何愁不亡?” “这,这,委实太难以置信了,我不是信不过许银锣。只是,你们要知道,那魏渊是打更人衙门的头儿。”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许银锣是那种为私仇,污蔑皇帝的人?” “就是,许银锣既然这么说,那绝对就是真的。” 总体上,百姓还是信赖许七安的,朝廷和元景帝在楚州屠城案中,把京城百姓的心给伤透了。 但皇帝毕竟是皇帝,一国之君,地位崇高,整个大奉都是他的,皇帝会做出这种私通敌国的事,确实有些不合常理,难以让人信服。 “后来就没动静了,我们在城外苦等许久,只看见城门关了,并未再见到许银锣。” “许银锣杀进城后,就没了声息,不会遭遇不测了吧。” “静观其变吧,虽然我很相信许银锣,但这事也太大了,静等后续我还是不相信陛下会做出这种事,他可是皇帝啊。” 市井中,酒楼中,青楼妓馆,但凡都人的地方,都在谈论此事。 信者有,不信者亦有。 都在观望,等待真相。 贞德再也不用惧怕和许七安肉搏,狂乱的罡风助长他的速度,残影还在,本体已至许七安身后。 武者对危机的预感,让许七安提前察觉到身后的异常,但比他更快的是贞德帝的灵魂咆哮。 十几件法器,在战斗中损坏殆尽,他只能通过这种原始的方式,对这个粗鄙武夫发动元神攻击。 武夫遭遇二品渡劫的精神攻击,短暂的陷入僵凝。 属于镇北王的无双拳意爆发,狠狠砸在许七安胸膛。 当! 天地间,一声洪钟大吕。 许七安倒飞出去,过程中,探出手掌,对准追杀上来的贞德帝,沉声道: “禁杀生!” 无效。 “回头是岸!” 无效。 “慈悲为怀!” 无效。 佛门的戒律,对道门二品高手而言,毫无作用。 神殊只是一个断臂,能施展的佛门法术除了戒律之外,寥寥无几,尤其是罗汉果位,佛门法相这些,他统统不会。 至少这只手臂不会。 叮叮! 两道剑光突兀的在许七安身上斩出火星,威力不大,因为这是心剑。 心斩杀灵魂。 但这一次,心剑没有奏效,因为许七安双手合十,于倒飞的过程中双腿盘坐。 佛门六品:禅师! 当佛门的秃驴摆出这个姿势,他们万法不侵。 坐禅功。 贞德鬼魅般的迫近,按住许七安的脑袋,一推一退之间,周边的景物化作幻影,某一刻,许七安背后撞在了坚硬的物体上。 那是城墙。 贞德按着他的脑袋,一气推回了京城。 整面城墙震颤,墙体亮起阵纹,抵消了这股可怕的撞击力道。 边关雄城尚有阵法,何况是京城。 当! 许七安一个头锤,把贞德帝撞飞出去。 贞德翩然滑退,战意高昂。 上一次在楚州时,此人吞噬四分之一枚血丹,以燃烧精血的秘术,将力量强行提升至二品。 这一次却没有血丹再给他燃烧,除非燃烧姓许的精血。 但他完全可以选择退避,充分利用道门法术的优势与之周旋,等许七安耗光精血,再回来收割人头。 楚州时的情况无法复制。 另外,桑泊底下这个邪物虽是佛门中人,但佛门真正的核心能力不具备(罗汉果位、菩萨法相),而许七安只是个武夫,两人的能力出现重叠。 反观他一武一道,完美的双体系。 一道道剑光在他身上劈砍出刺目火星,倒是肉身方面,这小子强无敌,人宗的剑法也不能对他造成太大伤害。 贞德被一记头锤撞飞后,没有即刻反扑厮杀。 他并指如剑,剑指朝天,道:“御剑!” 俄顷,嗡嗡鸣颤声,从城内传出,像是有蝗群浩浩荡荡而来。 城头士兵还沉浸在刚才突如其来的“地震”中,壮着胆子往下看,原来是许银锣在和别人打架。 打架对象是一位赤着上身,肌肉虬结的中年男子,底层士卒并没有见过淮王的模样,所以没能认出他。 此时,听见“嗡嗡”声,回头一看,人顿时傻了。 城中,一把把铁剑浮空,朝着城外汇聚。 它们数量庞大,如蝗群,无法估算。 “神,神仙” 士卒们仰着头,喃喃道。 京城内并不缺高手,早就有人察觉到城外的气机波动,等到万剑横空的一幕出现,那些人再也按捺不住,从各处腾空而起,或于屋脊间腾跃,朝着外城赶去。 这些被战斗吸引过去的高手里,小部分来自外城,大部分来自内城和皇城。 他故意把我推回京城,是想让禁军五营出手,增加胜算?许七安耳廓微动,听见了“铁器”嗡嗡怒颤的声音。 万剑横空,朝着元景帝上空汇聚,它们就如同受过严格训练的士兵,各自归位,有的成为剑柄,有的成为剑身,有的成为剑尖 一柄长达六十丈的巨剑,正缓缓成型。 外城的百姓,只需要抬头,就能看见远处的城墙上,凸起半截可怕巨剑。 城头,一位位武夫不顾规矩,擅长登上城墙,站在马道上看着这一幕。 他们先是被这把可怕的巨剑震慑心神,然后才想起看一看是何方神圣,有此神通。 不看不要紧,一看之下,大惊失色。 “淮王?!” “镇北王!!” 惊呼声四起。 此时,更多的武夫赶来,攀登城墙,听见了惊呼声。 淮王? 淮王不是死了么,楚州屠城案中就死了吗。 后来的人带着疑惑,落在马道,靠拢女墙,俯瞰巨剑下方的人物。 “淮王?!” 瞠目结舌。 “真的是淮王吗,还是有人易容,为什么在和许银锣决斗,许银锣怎么变成这番模样,等等,许银锣什么时候能和淮王交手了。” 有人结结巴巴道。 许七安通体漆黑,后脑浮着火焰环,气质威严凌冽,如神似魔。 要不是看到那把刀和那张脸,没人能认出他。 他周围的人保持沉默,无法回答,不管是淮王身份的真假,还是许银锣诡异的对阵淮王,这些问题明显超纲。 这时,有几个从皇城赶来的高品武夫,某些贵族府上的客卿,幽幽的说: “忘记了吗?今晨许银锣怒斥陛下,扬言要天下缟素,他要造反。” 闻言,不明真相得武夫们面面相觑: “啊,是有这回事,我并不相信许银锣的说辞,但现在看到淮王死而复生,我突然有点不确定了。” “听我家大人说,当日淮王被神秘高手分尸,死的很透。” “到底是怎么回事,魏公战死,许银锣造反,淮王附身” “直接问吧!” 有人说了一句,而后扶着女墙,朝下方高喊: “许银锣,到底发生了何事,与你交手之人是谁?真的是淮王?你今晨在皇城门所言,是否属实。” :我又高估自己了,一章根本写不完结尾。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两百五十三章 弑君(万字大章) 那名武夫或许是自认修为不错,自己也算是个人物,就算无法插足这个层次的交手,说话总可以吧? 于是干脆开口问询。 贞德帝目光望向那位至少是五品的高手,仅是眯了眯眼,不见出招,不见气机,探出头大声问询的高手,身体忽然从城头栽下来。 元神湮灭,死的无声无息。 城头一片寂静,普通将士也好,凑热闹的武夫也罢,齐刷刷后退,惊惧的看向“淮王”,又在下一刻移开目光,不敢引来这位可怕人物的注意,害怕成为第二个无声无息死去的可怜虫。 “许七安,你不是自诩为民做主吗,你不是大奉的良心吗,你不是一人声望胜朝廷吗?” 贞德帝目光森然,嫉妒愤怒仇恨不屑皆有,擎着那柄六十丈巨剑,喝道: “这一剑,你若敢躲,可知一剑斩下,城中要死多少人?” 屠城案的始末,一直是贞德心里无法拔除的刺,他谋划多年,炼制血丹和魂丹,结果遭人破坏,淮王这具分身死在楚州,偷鸡不成蚀把米。 对于一位张扬恶性的“妖道”而言,这足够让他气的发狂。 更何况,许七安闯入午门,刀斩国公,当着百姓的面狠狠打他这个九五之尊的脸。 被一个小人物这般打脸,是什么感觉? 后来,监正、赵守以及文武百官逼他下罪己诏,脸皮再次被揭下来,狠狠践踏。 城府再深的人,也得暴跳如雷,何况,他从来不掩饰自己的恶念,与地宗妖道一样,贞德帝坚定的认为人性本恶。 “你可以试着阻止我凝聚剑势? 但你追不上我。。当然? ”贞德帝顿了顿,略有些疯狂的笑道:“你也可以躲!” 说话间? 又有铁剑横空掠来? 融入那柄巨剑中,气势再涨几分。 城头上? 有士兵战战兢兢,双手颤抖的预热火炮? 填装炮弹。 但百夫长一脚踹翻了他? 沉声喝道:“跑!” 这种神仙般的人物,岂是火炮能对付。 霎时间,士卒和武夫们,朝着城墙两侧散开? 作鸟兽散? 许七安身后的城头,空荡荡。 巨剑威势滔天,长六十丈,剑气绽破云霄,其中蕴含剑气? 是一位人宗二品倾尽全力所凝聚。 如果洛玉衡的符剑,是人宗二品的随手一剑? 那么贞德的这一剑,则是一位人宗二品高手? 蓄力许久的全力一剑。 贞德帝之所以召集来数量浩大的铁剑,纯粹是寻常的兵器无法承受他的滔天剑意? 不得以而为之。 此剑中? 不但包含煌煌剑气? 还有专斩元神的心剑之力。 即使许七安融合了神殊,让气机沸腾达到三品巅峰的水准,但面对一位二品道门高手,攻杀之术不弱武夫的人宗剑修,他感觉到了巨大的威胁和压力。 硬吃这一剑的话,肉身可能还能幸存,元神就未必了。 正常情况下,他可以躲,但贞德帝以城中百姓为胁迫,逼他硬接一剑。 这就是贞德把他推到城外来的目的。 接,就得承受这倾世一剑。 不接,先不说名声,许七安自身的武道之心必定染尘,再难念头清明。 许七安顶着庞大的压力,于脑海中搜索自己的手段,佛门戒律对贞德无效,除非他也是佛门二品,或一品。 坐禅功肯定挡不住这一剑。 儒家法术不能用,若是用言出法随的手段消弭这一剑,事后的反噬不会比承受这一剑弱多少。 监正没有出手,看起来确实被萨伦阿古缠住了,虽说身在京城监正有主场优势,但萨伦阿古是活了几千年的一品,在大奉打不过监正,缠他一会儿总是没问题的。 最后一柄铁剑汇入,贞德终于凝完剑势,他的剑指微微颤抖,仿佛连自己都无法控制这股庞大的力量。 整个京城,三百万生灵,都在这股剑势的威压之下,惶恐不安。 这就是二品。 宛如天威。 “斩!” 贞德大吼,脸庞闪过快意,剑指操纵着巨剑,奋力斩下。 许七安睁大眼睛,看着那道倾天之剑斩落,跨前一步,张开手,咆哮道: “刀来!” 天际,一抹清光呼啸而来,它宛如流星,裹挟着层层翻涌的清云。 儒圣刻刀。 儒家第一至宝,儒圣曾经用它,在竹简上刻出一部部传世经典。 刻刀嗡嗡震颤,从未有过的欢悦,它不再像前两次,仿佛履行公务般的出现。 这一次,刻刀传来强烈的情绪波动,它在欢呼,在高兴,在热血沸腾,就像,重新回归了主人手里。 许七安握住刻刀,双眼绽放出清光,再一次跨步,向前刺出儒圣刻刀。 剑气和刀意正面碰撞。 在碰撞前,两者间的气界爆发刺目的光焰,就像两个属性相反的领域交汇,产生剧烈的反应。 轰! 两股能量的碰撞产生了可怕的爆炸,整片空间仿佛坍塌,毁灭之力席卷。 城头的士卒和武夫,成片成片的倒下,死于非命。 许七安身后的城墙,先是守护法阵崩溃,随后墙体裂开,缝隙游走,最后坍塌了。 小半截城墙轰然坍塌。 地面的尘土被刮去一层又一层,随着沸腾的气流卷上高空,宛如沙尘暴。 又是轰隆一声,地面坍塌出深十几米的深坑,许七安和贞德帝巍然不动,脚踏虚空。 贞德帝脸庞忽然扭曲,面颊肌肉凸起,额头青筋怒绽,他捏着剑指的右臂剧烈颤抖,极度不稳。 许七安眼中清光再闪,沉沉低吼:“我这一生,不信君王!” 随着这一声咆哮,他头顶,一道十二双臂膀的千手魔相一闪即逝,一道穿儒袍,戴儒冠的老者形象一闪即逝。 儒圣和神殊都觉得很赞。 格拉拉刻刀与巨剑交击的节点处,传来令人牙酸的声音。 一把把铁剑崩碎,或炸成碎铁块,或熔成铁水。 凡铁终究是凡铁,人宗二品强者的剑气耗尽后,它们迅速崩解,从交击的节点开始,蔓延向巨剑整体。 许七安在纷纷落下的赤红铁水和碎铁块中,一路挺进,把刻刀刺进了贞德帝的胸膛,在对方痛吼声里,用力一挑。 挑出了一具身体。 这具身体在刻刀的刀意中四分五裂。 贞德帝的肉身。 缭绕着金光和乌光的阳神脱离肉身,他的胸口,一道清光宛如附骨之疽,难以祛除。 贞德痛苦的惨叫起来。 许七安正要趁机斩了这尊阳神,脑海里忽然预感出危险画面,他回身砍出太平刀,砰砰碰撞声里,两道身影一触即分。 淮王滑退,过程中,贞德的阳神投入其中,与最后这具身体融合。 许七安则冷静的挥动太平刀,把贞德的肉身斩成细碎的肉块,让他彻底失去原主身躯,断绝复活的可能。 “洛玉衡告诉过我,渡劫期的道门强者,最忌讳失去肉身,因为一品陆地神仙的奥义,其实是阳神和肉身再次融合。 “贞德,没了这具与生俱来的身体,你便断绝了晋升一品的机会,哪怕夺舍,也与阳神不契合。除非你愿意花数百年时间慢慢磨合。” 许七安左手握着刻刀,右手握着太平,脸色平静。 相比起对付三品武夫,儒圣刻刀对阳神的杀伤力更大,这是赵守告诉他的。 刻刀是许七安的底牌之一,是他弑君计划的一部分。 这一刀,既断绝了贞德的“前程”,同时重创了他的阳神。 “该死该死该死” 贞德帝咬牙切齿的咒骂,眼里的恶意宛如实质。 “许七安,朕最后悔的事就是让你活到今日,朕早该在你杀曹国公和护国公时,就不惜一切代价杀了你!” 这位被地宗道首污染的帝王,失去了情绪管理能力,气急败坏。 许七安冷眼旁观他的失态,胸膛剧烈起伏,吐纳练气,恢复体力。 淮王气息不复巅峰,贞德同样被刻刀重创,而他虽然体力消耗极大,气息略有下滑,但胜利的天平,已经开始朝他倾斜。 贞德帝咆哮片刻,恢复了些许平静,恶意满满的盯着许七安: “踏入二品后,我和洛玉衡一样,寻求平息业火的办法。她的想法是与君王双修,更深一步的借气运平息业火,顺利渡劫。 “前十年,我的想法与她一样。但随之而来的山海关战役,让大奉损失了近一半的气运。这让我又惊喜又遗憾。惊喜的是我看到了长生的渴望,武夫也好,道门也罢,都无法操纵气运。 “我就算修成一品陆地神仙,终究还是要死,简直是天助我也。遗憾则是洛玉衡随之打消了与我双修的念头。这让我失去了攫取她灵蕴的机会,二十一年来,不管我如何要求,她都绝不松口。 “于是,我改变了想法,既然人宗这条路走不通,为什么不另辟蹊径?我可以走武夫道路,以淮王这具分身为主导,练血丹,采补花神转世,晋升二品,然后容纳阳神,成为当世绝无仅有的一品武夫。 “武夫几乎没有短板,自然不怕业火灼身。但代价是断绝道门体系,成为陆地神仙的可能。因为我一气化三清,化出的是元神,淮王和元景是我儿子,可终究不是我本人。 “肉身根本无法彻底融合,所以我得抛弃原身。今天,你帮我下了决心。” 他眯着眼,望向皇宫方向,缓缓道: “算算时间,差不多了!京城百姓视你为英雄,朕,今日便斩了你这个大奉的英雄。” 他不再说话,开始融合身体里的两个元神。 地风水火元素融合,化作一道道色泽“浑浊”的能量,缭绕在他体表。 他的气血没变,但气息开始暴涨。 但许七安仍旧没有关注这位瞬间强大起来的敌人,而是扭头,望向皇宫。 皇宫里,文武百官、勋贵宗亲、禁军侍卫所有人,同时听见了凄厉的龙吟,从元景帝寝宫传来。 无数人纷纷循声侧目。 这一刻,皇族和宗亲们,心口突然绞痛,涌起莫名其妙的惶恐。 像是天地末日,像是大难临头。 韶音宫里,裱裱趴在桌案上,眉头紧蹙,捂着心口,哭叫道: “好痛,痛死本宫了” 午门后的广场,太子捂着胸,弯着腰,脸色惨白,嘴唇褪去血色。 “殿下,殿下怎么了?” 身后的侍卫大惊,群臣又收回目光,关注太子的情况。 景阳殿外,怀庆扶着白玉阑干,秋波中闪耀着实质的痛楚,但她没有捂胸口,而是秀拳紧握,死死盯着景阳殿。 “昂” 震耳欲聋的龙吟中,一道金色的巨龙冲破景阳殿的屋顶,皇宫中人清晰可见。 “龙,龙?!” 惊呼声四起。 龙脉之灵离开了地底,脱离了大奉。 这条金龙口中,衔着一颗珠子,珠子里藏着一只眼球,幽深如旋涡。 皇城某处湖泊,灵龙黑纽扣般的眼睛,紧盯着天空中游曳的金龙,它的龇牙咧嘴,显得极为愤怒。 桑泊,开国大帝雕塑,手里握着的黄铜剑,发出了刺耳的剑鸣。 “看,有蛟龙?” “大家快看啊,天上有蛟龙。” 一条条街道,一位位行人,此刻,纷纷抬头,看着那道在京城上空不断游曳,发出阵阵龙吟的金龙。 寻常百姓,只知道蛟龙,北方妖族里的蛟龙,时常在画本和话本里充当邪恶反派,有很生动的形象。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刚才那些剑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看朝廷怎么说吧,大家到告示栏边等着。” 种种异状,以及刚才让人心悸,让人不安的威压,是每一个具备生命的生灵都能察觉到的。 观星楼,龙脉之灵出现的刹那,监正似乎终于按捺不住,古井般平静的双眼,爆射出刺目的清光。 监正抬起手,朝着金龙抓起。 但他什么都没抓到,金龙和他仿佛不在一个世界。 萨伦阿古手里捏着赶羊鞭,笑眯眯道: “在大奉,我虽不是你对手,但要阻止你还是能做到的。” 监正默然。 贞德帝腾空而起,大声道:“来!” 金龙受其召唤,扭动身子,腾云驾驭而来。 贞德踩在龙头,于高空俯瞰许七安。 “站那么高做什么。” 许七安浮空,与贞德帝遥遥对峙。 贞德帝脚踏龙脉之灵,气运加身,更有巫神的力量伴身,只觉得前所未有的自信: “大奉一日不亡,朕就还是一国之君,气运加身,许七安,你拿什么跟我斗。你有儒圣刻刀,朕有镇国剑。” 声音滚滚如雷。 这下子,沸腾声在京城各处响起。 人们眺望远处天空中的金龙,虽看不清龙头上的人影,却把贞德帝刚才的话听的明明白白。 “那人自称“朕”,那人是陛下?” “他在和许银锣战斗” 在大奉,敢自称“朕”的只有一人。 “拿什么跟你斗?” 许七安目光平视,淡淡道: “有些事,我得告诉你,好叫你死的明白。” 他声音不轻不重,只让贞德帝听见,城中百姓没这个耳力。 贞德帝冷眼看他。 许七安笑容意味深长:“你知道洛玉衡为什么不愿意与你双修吗,因为她真正看上的男人是我。” 贞德嗤之以鼻,冷笑道:“激将法?愚蠢,如果你认为说这些肤浅的话,能让我动怒,不妨继续。” 许七安怜悯的看着这位做了一甲子龙椅的皇帝,道: “你跟我交手这么久,没发现我也会心剑?” 贞德脸色一沉。 “楚元缜与我交好,但他是人宗记名弟子,不得允许,不会私自外传剑术。剑州时,我曾用符箓召来洛玉衡,她当然得来,因为她男人有危险。不然,以她深居灵宝观二十年,从不外出,从不出手的性格,无缘无故,她会出手? “另外,你觉得她会插手我们之间的战斗,是为了助新君登基,但如果我告诉你,她是因为我才出手的呢?” 许七安每说一句,贞德的脸色就阴沉一分。 他对洛玉衡垂涎许久,二十年来,心心念念想要与她双修,每一次都被拒绝。 现在,许七安告诉他,那个冷着脸拒绝自己,好似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般的女子,竟心仪他,想与他双修? 纵使贞德对洛玉衡只是心怀不轨,听到这样的话,胸中仍然不可避免的燃起熊熊怒火。 “对了,还有一件事。” 许七安露出笑容:“你已经知道淮王是我杀的,知道桑泊底下的封印物在我体内。那么,想必对王妃的下落也很明白了吧。” 贞德帝脸色陡然僵硬。 许七安悠悠道:“她现在是我外室。” 气血一下子冲到脸庞,如果洛玉衡只是打脸,那王妃被许七安收为外室,则是对他赤裸裸的羞辱,是对他尊严的践踏。 王妃是他的女人,是他后宫里的女人,哪怕后来送给镇北王,可镇北王不也是他吗。 身为一国之君,断然无法忍受这样的羞辱。 “许七安,朕要将你碎尸万段,碎尸万段!!” 贞德彻底暴走,面孔扭曲,怒发冲冠,咆哮道:“剑来!” 楚州时,那名神秘高手拿起过镇国剑,贞德为此困惑许久,直到许七安身份曝光,他才恍然大悟。 就如同桑泊底下的魔僧被监正屏蔽天机,当日许七安能握住镇国剑,多半也是监正给予了帮助。 如果皇室之外,有人能拿起镇国剑,那这个人非监正莫属。 但这一次不一样,当日的淮王是亲王,现在的他是真正的帝王。 而且,是脚踏龙脉之灵的一国之君。 放眼大奉,这份气运独一无二。 监正此时被萨伦阿古缠住,再无法出手阻止。 轰! 桑泊,永镇山河庙炸裂,黄铜剑冲天而起,化作流光飞去。 这道流光划过天空,划过每一位昂起头的人瞳孔,无数人的目光追逐着那道流光。 大奉至宝镇国剑! 当年山海关战役时,皇帝从永镇山河庙里取出镇国剑,交由镇北王。 这段佳话流传极广。 镇国剑是大奉皇室的象征,这是平头老百姓也知道的常识。 景阳殿外,怀庆脸色陡然一变:“镇国剑糟了!” “镇,镇国剑” 太子殿下一张脸煞白如纸,极为惶恐的看向王首辅。 发生的这一切,完全超出了他能想象的极限,突然腾空的金龙,突然神威凛凛的父皇以及象征着皇室的,大奉绝世神兵镇国剑。 他不久前紧闭宫门的举动,背后隐藏的小心思,不可能瞒过父皇。 大难临头。 王首辅没有应答,只是脸色平静的朝他颔首,示意他不要乱了方寸。 内城,某座小院。 穿布裙的女人,小心翼翼的顺着梯子,爬上屋顶。 她眺望着天边,依旧看不见战斗景象,只能偶尔听见几声宛如闷雷的炸响。 我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魏渊死后,我就知道你要弑君她秀拳紧握。 一定要活着啊。 京郊,气息衰弱到极点的黑莲道长,又一次恢复身形,望着凶威不可一世的绝色女子,猖狂大笑: “洛玉衡,你听见了吗?镇国剑专破武夫肉身,在监正腾不出手的情况下,京城地界,不,大奉地界,贞德是无敌的。” 无敌?洛玉衡“呵”了一声:“我便容你再活片刻。” 她旋即扭头,望向京城,眯起美眸。 这一战后,你就是我的人了。 她嘴角翘起。 监正走到八卦台边,望着那道起始于桑泊,横掠过半个京城的流光。 萨伦阿古紧了紧手里的赶羊鞭。 两位一品没有交手,但彼此的领域已经在激烈碰撞,无声无息。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追逐那道流光,这场巅峰对决中,镇国剑是关键,影响整个胜负的关键。 许七安瞳孔中映出镇国剑飞射而来的光,他瞳孔微微放大,显得无神,呈现出注意力发散的空洞。 他脑海里闪过的,是楚州屠城案中,那一个个倒下的百姓,如同草芥;是杀镇北王后,城头士卒对他的抱拳敬礼;是郑兴怀在京城奔走,求助无门的萧索背影;是他死在监狱里,无法闭上的眼睛。 是菜市口,一道道崇敬的目光;是玉阳关外,一位位渴求保卫家园,击退敌军的大奉士卒。 最后,他想到了那袭青衣。 名声也好,自身也罢,都不是那人在意的。 那人一辈子,只为两种东西而活,一种是爱情,一种是信念。 前者是自己,后者是国家,是百姓。 我这一生,又为什么? 他伸出手,吼道:“剑来!” 那道流光呼啸而来,把自己落入许七安手里。 它从未改变过轨迹,从始至终,它选择的就是许七安。 这把随高祖皇帝征战沙场的绝世神兵,它抛弃了高祖的血脉,选择了一个外人。 镇国剑,选择了许七安但凡看到这一幕的人,都瞪大了眼睛。 许七安握住黄铜剑,在贞德帝僵硬的脸色里,再次大吼:“灵龙!” 嗷嗷嗷! 皇城以及皇宫里,无数人听见了灵龙的咆哮声。 灵龙破浪而出,腾云驾雾,它的鼻孔里喷出点点紫气,它的鳞甲紫光缭绕。 它的骨骼在“咔擦”脆响中,发生惊人变化,鳞片之下,肌肉一根根凸起,龙躯拉长,变的更修长更矫健。 头顶的犄角分叉,脖颈处长出一层层浓密的鬃毛,爪子和獠牙变的更加锋利。 那两只黑纽扣般的瞳孔,收缩、拉长,变成了竖瞳。 它变的更像龙,真正意义上的龙。 灵龙腾云驾驭,速度极快,似乎迫不及待的要扑向自己的“主人”。 许七安轻飘飘落在它背上,右手持镇国剑,左手握儒圣刻刀,脚踏灵龙。 “不可能!这不可能!” 贞德帝脸色变的极为难看,他睁大眼睛,瞳孔微微颤动。 “你凭什么驱使灵龙,你凭什么使用镇国剑?!” 他有种被全世界背叛的愤怒。 这种感觉,犹如最锋利的武器,狠狠刺进他心里。 镇国剑是高祖皇帝留下的,它有灵,只认皇室成员。灵龙更是得依附皇室,才能吞食紫气生存。 可是,这两件东西,没一个选择他的。 贞德帝震惊,京城里的某些人更震惊,比如太子,比如怀庆,比如一位位四品武夫,一位位皇室宗亲。 皇宫。 太子领着文武百官,登上午门的城墙,在城头眺望,能隐约看见遥远天边,激斗的双方。 “为,为什么镇国剑会选择许七安,为什么灵龙会选择许七安?” 太子环顾四周,声音尖锐,“谁来告诉本宫,谁来告诉本宫?” 尤其是灵龙,太子小时候最喜欢骑乘灵龙,并因灵龙只亲近皇室成员而得意自喜,这是皇室成员独有的特权。 而宗室并不具备这样的特权。 那些郡主、世子,以及勋贵子嗣,只能在岸边羡慕的看着。 可现在,他看到了什么?看到灵龙甘愿成为一个“平民”的身份,为他浴血奋战。 看见许七安骑乘灵龙,与一国之君激烈厮杀。 太子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身边的文武百官神色复杂,却没人能给他答案。 是啊,为什么灵龙选择了许七安? 为什么陛下召来镇国剑,它也选择了许七安? 许七安,究竟是什么身份? 一连串的问号在群臣脑子里闪过。 许七安到底是什么身份,他的身份绝不简单,否则灵龙和镇国剑,怎么会选择他,而不是陛下。 “他,他到底是谁?是不是陛下的私生子?” 有文官神色复杂的低声说。 周围的官员们听完,反而露出沉思。 太子心里陡然一凛。 “不,许七安年过双十,而陛下修道已二十一年,准确的说,是二十一年半。” “那如何解释眼前的情况呢?” 太子松了口气,他刚才那般失态,其实心里是同样的猜测。 “因为陛下无道!” 众人循声看去,是王首辅。 王首辅环顾众臣,高声道:“许七安在皇城外说的,句句属实。陛下勾结巫神教,断大军粮草,与巫神教合力杀魏渊。帝无道,许七安伐之。” 群臣骚动起来。 不得不承认,王首辅这番话,可信度很高。 陛下拥有绝世修为,这是他们亲眼目睹的。而镇国剑和灵龙的选择,也验证着这个说法。 只认皇室的神兵和灵兽,竟全选择许七安。 这比什么证据都管用。 昏君! 诸公心里闪过这个词。 京郊,洛玉衡一剑斩灭大片浓稠液体,冷笑道:“如何?” 黑莲不答,眼里有恶意,有疯狂,但更多的是忌惮。 他不再舍生忘死的战斗,只做纠缠,萌生退意。 他的气运果然强盛,灵龙也好,镇国剑也罢,都选择了他洛玉衡抿了抿嘴,笑意更深。 同样在京郊,另一处方位。 楚元缜盘坐在剑脊,遥望远处的战斗,那可怕的波动仅是传来一丝一毫,就让四人胆战心惊。 “这就是他的底牌?” 楚元缜看向身侧的天宗圣女,状元郎神色无比复杂:“他,他究竟是什么身份?” 曾经他以为三号是许新年,后来发现三号是色胚许七安,现在他觉得,许七安还是许七安,但未必是许家的许七安。 “我怎么知道。”李妙真白眼道。 她并不关心许七安的身份,她只关心许七安能不能打赢贞德。会不会出意外。 “太不可思议了,太不可思议了” 楚元缜喃喃自语。 贞德帝无道,众叛亲离不难理解,但这不代表灵龙和镇国剑会选择许七安。 昏庸无道的君王比比皆是,也没见这两个存在这般积极。 所以问题还是出在许七安身上。 严肃的气氛中,丽娜嘀咕了一句:“肚子好饿。” “凭什么?凭你已经众叛亲离,不是灵龙和镇国剑选择了我,而是它们选择了大奉。” 许七安的蓄力结束,冷静的刺出了刻刀,目标是元景帝的眉心。 儒圣刻刀、天地一刀斩、心剑、狮子吼、养意熔于一炉。 玉碎! 刺目爆发出耀眼清光 绝境之人退无可退,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这一刀,不可避。 地风水火融成四色流转,略显浑浊的屏障,挡在刻刀之前。 龙脉之灵的口中,那颗透明珠子里,巫神的眼球激射出一道乌光。 “吼!” 灵龙喷吐出大量紫气,灌入刻刀,让紫气与清气融合。 乌光在刻刀上撞散。 地火水火之力溃散。 贞德帝和许七安的额头,先后皲裂,鲜血长流。 “啊!!!” 贞德帝惨叫。 阳神遭遇重创。 过河之卒退无可退,但可弑君! 许七安不顾额头长流的鲜血,扬起镇国剑,灵龙扭头,再喷一口紫气,缠绕剑身。 镇国剑嗡嗡震颤。 “灵龙!” 他大吼一声。 灵龙咆哮着冲向金龙,冲向元景帝,许七安驾驭着这只灵兽,刺入了镇国剑。 玉碎! 又是一次玉碎。 乌光连闪,巫神眼球不断激射乌光,但它无法消磨许七安的意,更无法消磨灵龙喷吐出的紫气,无奈在镇国剑上撞散。 贞德帝阳神受创,此时无力再驾驭地风水火融成的四象之力,本能的打出拳头,打出拳意。 噗! 镇国剑无视乌光,许七安硬抗拳头,让剑锋刺入贞德帝的胸膛,他如同手握长毛的骑兵,将敌人高高挑起。 许七安胸口鲜血流淌,同样出现贯穿伤。 他毫不在意,按住剑柄,镇国剑又挺进几分,剑气侵蚀着三品武夫的生机。 许七安笑道:“陛下,修道二十一年,梦里可曾听见百姓的哀泣?” 掐住贞德的脖颈,抽出镇国剑,斩去贞德的双足。 贞德帝双目赤红,遭受重创之下,阳神爆发潜能,右掌凝聚地风水火,融成四象之剑,捅入许七安胸膛。 “陛下,臣替魏公和八万将士,向你讨债。”他嘲讽道。 镇国剑再斩去右臂。 “你这个乱臣贼子!” 贞德帝痛苦无比,倍感屈辱,主宰朝堂一甲子,今日被一个匹夫用祖传镇国剑挑起,当面怒斥。 他仅剩的左手握成拳头,狠狠砸在许七安太阳穴。 当! 巨响声传遍天地。 许七安瞬间七窍流血,后脑的火焰光环险些熄灭。 镇国剑斩下,把贞德帝最后一条手臂斩落。 四肢尽断。 许七安七窍流血的脸庞,缓缓扬起一个诡橘的笑容: “忘了告诉你,临安和我已经私定终身,等我杀了你,便顺势登基称帝,取代你的位置,娶你的孙女,嗯,你名义上的女儿。 “你的一切,都是我的。今天,整个京城的人,都在看着我杀你!” 贞德帝双眼瞪的圆滚,眼眶里的瞳孔在颤动。 屈辱,不甘,愤怒,怨恨种种情绪翻涌上来,他历经两朝,辉煌一生,掌控至高无上的权力。 临了,竟是以这般屈辱的方式收场。 许七安把剑横在他脖颈,快意无比:“这一次,我会毁你的身体,让你再难重生。” 一抹,人头滚落。 阳神出窍,迅速逃遁,贞德大吼道:“来!” 龙脉之灵腾空而来,张开大嘴,将贞德的阳神吞入腹中。 “许七安,朕不会放过你的,朕会不计一切代价的杀你,杀光你身边的人,让你生生世世不得安宁。” 金龙体内,传来贞德怨毒的咆哮声。 龙脉属于气运的一种,许七安不能拿它怎样,刻刀和镇国剑同样斩不了它,而灵龙虽能吞食之气,可龙脉之灵并非纯粹的紫气。 没想到龙脉的特殊性,最后竟成了他最后的保护伞。 肉身尽毁,但只要阳神还在,他依旧是二品。 就在这时,许七安怀里,地书碎片之行飞出,一根微微弯曲的龙牙从镜子里飞出,它表面铭刻的,会让人头晕眼花的符咒亮起。 龙牙呼啸而去,轻易追上龙脉之灵,将它洞穿! “不!!” 贞德帝凄厉的惨叫声传来。 紧接着,“轰”的一声,龙脉之灵炸成碎片,四散飞射,化作一道道流光,消失在地平线尽头。 贞德的阳神再无依凭,遭受龙牙得攻击,他的阳神黯淡无光。 许七安骑着灵龙冲来,刻刀狠狠刺入贞德眉心,镇国剑捅入胸膛。 耀眼清光和剑气绽放。 阳神如同烈日下的坚冰,飞速消融。 “贞德,该上路了。” “许七安” 不甘和痛苦的叫声里,阳神消散殆尽。 这位俯瞰朝堂一甲子的帝王,彻底烟消云散。 :这一章其实12点左右就写完了,但我重新审稿后,发现写的不行,不够爽,于是删了近四千字。 然后又精修删改了许久,真的尽力了尽力写出自己满意的章节,是我最后的倔强了,大家要骂的轻一些,人家怕疼。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两百五十四章 奇袭——白衣术士 死了,终于死了 许七安缓缓吐出一口浊气,高度紧绷之后,带来的是极度的疲惫,这种疲惫来源于身体和心灵。 连番的大战,让他状态非常不好,尤其骑龙拼杀这一环节,乍一看他凶猛无比,干脆利索的强杀贞德。 其实是以伤换伤,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贞德的反击,以及玉碎带来的反噬,让许七安遭受极大的创伤。 但这一切都是值得的,都是值得的。 许七安立于灵龙背脊,眺望着苍茫大地,缓缓吐出一口气。 把这段时间以来,挤压在心中的郁气,彻底吐尽。 默然片刻,他撕下一缕布条,绑好披散的长发,整理了一下褴褛的衣衫,朝东北方躬身作揖。 魏公,一路走好。 魏公,来世也当称雄! 死了,父皇死了太子站在城头,痴痴的望着遥远天际。。 他脑海里,闪过一幕幕往事,威严的父皇高坐龙椅,威严的父皇大声呵斥,威严的父皇身穿道袍,严肃的父皇掌控朝堂,这样一位手握权柄近四十年的父皇,竟死在了一个匹夫手里,太子流下了激动的泪水。 王首辅同样在眺望,这位老人脸色和眼神都无比复杂,快意、悲伤、感慨、心酸 他愣愣的眺望,很久都没有动弹一下,大概在缅怀自己那段随着皇帝殒落,而一起终结的仕途吧。 群臣神色复杂,一时间无能说话? 沉浸在皇帝终结的那一幕。 许七安? 弑君了! 大奉开国六百载,除了武宗皇帝当年清君侧? 连同昏君一起清大奉的皇帝从未被人诛杀过。 元景? 或者贞德,是大奉历史上第一位被匹夫击毙在京城的皇帝。 今日的事端? 必然会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哪怕过去千百年? 后人评说这段历史时? 想必会津津有味吧。 从元景十六年说起,一直到元景三十七年,其中必然会夹杂魏渊的捐躯,八万将士的覆灭。大奉史上这位沉迷修道的皇帝? 最后被匹夫许七安? 斩于京城。 诸公感慨万千之际,忽听一阵哀哭声。 循声看去,只见御史张行英,扶着墙头,哭的老泪纵横。 前魏党成员? 一个个双眼含泪,或低头擦拭? 或昂着头,不让眼泪流下来。 片刻后? 包括失态痛哭的张行英在内,这些手握大权的魏党成员? 当着各党派的面? 做了一个胆大包天的动作。 他们整理衣冠? 朝东北作揖,而后转身,朝天边那人作揖,许久不起。 此时此刻,皇城的另一头,怀庆迎风而立,素色衣裙飘飘。 风撩起她的发丝,轻抚她绝美清丽的容颜,皇长女轻轻松开紧握的秀拳,于心底松口气。 他从未让她失望,勇武,霸道,睿智,无所不能这一战,虽有波折,虽有担心,比如镇国剑腾空的时候。 但怀庆依旧不认为许七安会输,因为他没输过。 这是一个奇男子,即使是她,也不得不佩服和崇敬的奇男子。 怀庆撩起舞动的鬓发,挂到耳后,与留下感动泪水的太子不同,她心里振奋唏嘘的同时,还有沉重。 贞德帝殒落,这只是开端,随之而来的善后问题,才是重中之重。 这主要分为两方面:一,对整个中原的交代。 其中包括各州的百姓、各地的官府、各地的军队,以及江湖人士。 百姓方面,需要考虑的核心是“民心”二字,是坦诚布公,还是隐瞒,都会造成民心尽失的局面。 军队是同样的道理,某种意义上来说,稳住军心比稳民心更重要,尤其北境和东北三州的将士。 这批人是最容易哗变的。 如果这一战里,许七安败了,那玉阳关中一万多名将士,必然造反。 各地的官府需要安抚,不能让他们在这件事上产生惶恐不安的情绪,这样,才能帮忙稳住百姓的心,才能不让江湖组织趁机作乱。 第二方面,新君。 对于现在的京城来说,现在至关重要的,是新君登基。 新君登基是一切的前提,只有新君登基,才能稳住各方。若是大奉群龙无首,再加上贞德帝的所作所为,中原必将大乱。 “太子,总算熬出头了。” 怀庆遥望午门的城头,望着黑压压的那小撮人,她笑容古怪,似嘲讽似不屑。 “狗皇帝终于死了!!” 李妙真握紧拳头,又激动又亢奋,恨不得长啸三分,来表达自己内心的喜悦之情。 但同时又有些怅然,狗皇帝死了,她的青春结束了。 天宗圣女当年粉嫩下山,闯荡江湖,两年里,她的口头禅便是: 迟早刺死狗皇帝。 而今两年匆匆而过,狗皇帝死了,她忽然有种物是人非的惆怅,仿佛人生的某段旅程,彻底告一段落。 楚元缜没有说话,他早已泪流满面。 十年书生意气,今朝终于荡平胸中郁垒。 恒远双手合十,微微垂头,默然不语,似是在追忆自己一手带大的师弟。 “我爹知道大奉皇帝被杀,肯定会很开心,就会想着打仗。” 丽娜说道:“他很喜欢打仗,说大奉的女子是最好的,衣衫是最好的,房子是最好的,什么都是最好的。什么都要抢过来。” 丽娜的爹是个精奉分子,就是精的方式有些不对。 我很推崇大奉文化,推崇大奉一切,所以统统都要抢过来。 “废物,废物,废物!” 脚踏黑色莲花的地宗道首,声嘶力竭的咆哮: “贞德就是个废物,修行四十年,全修到猫身上去了。被一个练武不到一年的小子斩杀。” 他有些气急败坏。 贞德帝委托他出手牵制洛玉衡,报酬是事成之后,帮助他出手对付金莲。 黑莲渴求元神完整很多年了,他今日不敌洛玉衡,非他实力不行。大家都是差不多渡劫期巅峰的人物,谁也不比谁弱。 但他的元神是残缺的,而道门最厉害的手段就是元神领域。 他眼下被洛玉衡重创,若是贞德胜出倒也罢了,都是值得的。 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 地宗道首气的原地爆炸。 乳挺腰细,容貌倾城的洛玉衡,抖了抖剑花,道:“我修道也才三十四年,师叔” 黑莲表情一僵,洛玉衡比他小一辈,但现在的情况是,他被洛玉衡压着打。 他刚骂完贞德帝修行修道猫身上,洛玉衡扭头就给了他一记耳光。 下一刻,他仿佛被激怒的雄狮,咆哮道: “你少得意,你少得意,你如今气息沸腾,犹如翻涌的海潮,底下沉淀的业火即刻就会发作,我看你如何躲过这一劫。” 洛玉衡隐居京城多年,从不与人动手,最多就是操纵分身代替本体出面。 这是因为她需要靠修为压制业火。 而今她全力出手,往日里牢牢压制的业火,必将反噬。 黑莲诅咒完,忽然愣了一下,他看见洛玉衡明媚一笑。 她微微侧头,看一眼京城方向。 那家伙如今已是三品,又斩了贞德,不管修为还是气概,都足以匹配她。 观星楼。 萨伦阿古站在八卦台边缘,眯着眼,望着天边那道傲然而立的身影,他缓了口气,道: “原来大奉的半数气运,在他身上,这就是你的谋划?” 监正负手而立,与他并肩,淡淡道: “算是吧。 “贞德自以为气运加身,我不会动他,也不能动他。确实如此,对术士来说,弑君是自毁根基,品级越高,反噬越大。 “昏君也好,暴君也罢,只要一日还坐在龙椅上,便一日是一国之君。对其他高品级修行者来说,人间帝王气运加身,弑君因果缠身,不是逼不得已,没人愿意跟他较劲。 “贞德信心十足,自以为一切都在掌控,他却忘了,三品以上的修行者不愿与他较劲,但我可以培养一个愿意和他较劲的人。 “过河之卒,退无可退,但可弑君。他终于领悟了这个“意”,不枉费我多方馈赠。” 萨伦阿古眯着眼,道:“所以,魏渊的死,也在你的计划之中?” 监正探出手,往虚空里一抓,抓出酒杯,抿一口醇酒,悠然道: “魏渊是自己求死,与我何干,我不过是算到了这一步,然后根据将来要发生的事,提前布局。” 萨伦阿古吐出一口气:“魏渊知道吗?” 监正颔首,笑了一声: “他分析出来了,不然,为何留下血丹?他能心无牵挂的封印巫神,是因为他料定贞德必死。” 说着,监正目光望向远方,喟叹道:“他甚至算到了那一步,这确实是我没有想到的。” 萨伦阿古皱了皱眉,他竟没听懂监正这句话的意思。 监正笑道:“不用想了,天机已被屏蔽,和你也没关系,你这位大巫师占卜不出东西。” 随着贞德帝的陨落,两位一品高手的较量随之放缓,监正没有趁机痛打落水狗,这里虽是他的主场,但要杀死一位活了数千年的大巫师。 代价将是京城之地,化为废土。 没那个必要。 萨伦阿古皱了皱眉,沉吟道:“你有为他屏蔽天机?” 他,指的是许七安。 监正反问道:“为何这么问。” 萨伦阿古坦然道:“来京城前,我卜过一卦,贞德的卦象是吉凶并列,这意味着他将面临生死大劫。可我同样为许七安算了一卦,你猜猜卦象如何?” 监正默然。 萨伦阿古露出古怪笑容:“大凶之兆!” 云鹿书院。 许二叔在书院学子们的帮助下,将沉重的行礼,一件件搬上马车。 这里面有古董字画,有被褥衣衫,有日常用品,数量繁杂。 许家打算搬到剑州定居,远离京城这个是非之地。 今晨起来后,一家人就失去了笑容,心情沉甸甸的。对于二叔和婶婶而言,唯一欣慰的是许二郎也会前往剑州。 这很好,一家人不用分开。 至于大郎,夫妻俩刻意没有提及。 许二郎的授业恩师张慎,负责送许家前往剑州。 此去剑州路途遥远,许家的女眷偏偏长的貌美如花,虽说许平志是七品武夫,炼神境在江湖中也是一把好手。 但如果遇到有组织有规模的悍匪,许平志一双手一双脚,未必能及时护住妻女。 武夫毕竟粗鄙,不够花里胡哨,杀人本事高强,护人就不行了。 一辆马车,两辆平板车,两匹马,准备就绪。 许二叔坐在马背上,拱手道:“多谢先生送行。” 张慎笑着点头。 他刚想说些什么,忽见许二叔捂住脑袋,满脸痛苦,身子一歪,从马背上跌落。 张慎大吃一惊,连忙跃下马车,俯身查看。 “老爷!!” 婶婶尖叫起来,拎着裙摆,从马车上跃下,正要扑到丈夫身边,忽然顿住。 婶婶抬起双手,抱住头,只觉得大脑一阵阵的抽疼。 “爹,娘?” 许玲月惊呆了,手足无措,清丽秀美的脸蛋,布满惶恐。 “娘!” 扎两个冲天揪许铃音,见母亲一脸痛苦,连忙从车上跳起来,扑向婶婶。 婶婶闷哼一声,就给她撞晕过去了。 “娘死啦,娘死啦” 许铃音嗷嗷大哭。 这时,许二叔从头痛欲裂的状态中恢复,他喘着粗气,脸色煞白如纸,喃喃道: “不,不,不” 张慎眉头紧皱,看了一眼昏迷的婶婶,又看一眼许二叔,试探道:“许大人,你这是?” 许二叔根本不理他,甚至不看昏迷的妻子,他跃上马背,抽动马鞭,绝尘而去。 张慎愣愣的看着他远去的背影,脑海里是许平志离开时的脸色,既发狠又悲伤,既悲伤又绝望。 京城。 高空中,许七安正要驾驭灵龙返回城内,下一刻,他眼前的世界,忽然失去了色彩。 就像黑白电视机里的画面。 五感被蒙蔽,武者对危险的直觉被蒙蔽,这种状态仅仅不到一秒,便恢复正常。 许七安缓缓低头,看见一根金灿灿的钉子,扎在了自己胸口。 钉子表面铭刻着佛文,它轻易的扎穿了金刚神功的体魄,扎穿了漆黑的皮肤。 “呃啊啊啊” 他听见了痛苦的嘶吼,分不清是自己的声音,还是神殊的声音。 “别叫,这才是第一根呢。” 温和的声音传来,穿白衣的术士,出现在许七安面前,他的指尖夹着八根金色钉子。 白衣术士捻起一根钉子,往许七安头顶一拍。 噗! 钉子刺入百会穴。 神殊的惨叫声夏然而止,漆黑得皮肤恢复正常肤色,金刚神功的光芒溃散。 许七安的气息骤降,变的宛如普通人。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两百五十五章 对答 第一根钉子封住心脏,阻断气血运输。第二根钉子刺入百会穴,封闭天门,阻断气运交感。 许七安的气血和气机同时阻断,一身修为被封。 最致命的是,这些刻满佛文的金色钉子,似乎对神殊有特殊伤害,两根钉子入体,神殊便没了声息。 他被封印了。 毫无征兆,不管是许七安还是神殊,面对白衣术士的偷袭,两人都没有收到危险预警。 虽然重伤在身,各方面状态下滑,对于他们现在的修为来说,这简直荒谬。 但白衣术士就是做到的。 白衣术士指尖夹着剩下的七根钉子,没有急着动手,而是望向了观星楼方面,望向了八卦台上的萨伦阿古和监正。 白衣术士轻笑一声:“佛门的无色珠,确实好用,没有它,我还真没把握无声无息的传送到你面前,不被你和魔僧发现。。 “为了对付他,佛门下了血本。” 他的掌心里,是一颗化作齑粉的佛珠。 他,他是初代监正萨伦阿古也在京城,加上当代监正,祖孙三代就齐了许七安一颗心缓缓沉了下去。 所有的馈赠,都在暗中标注好了价格。 现在,收债的人来了。 两枚钉子入体,气血阻滞,气机凝固,手脚难以动弹。 除了还能思考,他什么都做不了。 许七安眼球不停转动,只见观星楼顶,原本已经散去的天空,忽然阴云密布,一道道粗壮的闪电劈下,一道道清光肆虐纵横。 白衣术士收回目光,看一眼许七安,道: “京城是他的地盘,但萨伦阿古好歹活了数千年,底蕴深厚,竭尽全力的话,挡住他不难。洛玉衡那边有地宗道首拦着。 “能救你的人,只有赵守一个。不过? 三品的大儒? 差了点。” 这位白衣术士面孔模糊,仿佛打了一层马赛克? 让许七安无法看清他的真容? 但听语气,悠闲平静? 透着一切尽在掌控的底气。 镇国剑,快救我许七安心里狂呼。 镇国剑嗡嗡震动? 透出无穷剑意。 但白衣术士随手一抹? 黄铜剑便安静下来,镇国剑被短暂封印。 “绝世神兵受六百年气运洗礼,对普通体系的高品来说,这是大杀器。但对把弄气运? 擅长炼器和阵法的术士? 毫无威胁。”白衣术士语气平静。 说着,他又从许七安手里接过儒圣刻刀,刻刀震颤,清光从他指尖溢散,却不能伤他分毫。 不多时? 儒圣刻刀也平静下来,短暂的封印。 “这刻刀啊? 还是得在儒家手里,才能发挥它真正的威力。不然? 任何绝世神兵,没有主人的加持? 就如同浮水流萍? 无法一直使用? 每次耗尽力量,便需温养一阵子。这是术士才懂的小知识,你多学学。” 他不疾不徐的说着,说的许七安脸色发白,内心焦虑万分。 咻! 这时,无匹的刀光逆空而起,斩向白衣术士。 他顺手一捞,把太平刀握在手里,略有失望的摇头:“神兵一旦择主,便只认主人,对旁人来说,用处就不大了。” 白衣术士掌心清光亮起,层层加持在太平刀上,很快,鸣颤的刀身安稳下来,太平刀也被封印了。 随手一丢,太平刀落在坍塌成废墟的城门口。 钉在地上。 “还有什么手段吗?如果没有的话,我就要带你走了。”白衣术士道。 这时候,许七安发现自己可以说话了,他试探道:“我身上的气运,是你藏的?” 白衣术士不答,单手按住他的肩膀,身形一闪,传送离开。 许七安眼前一花,景物模糊,下一秒,他发现自己身处郊外,左边是连绵的荒田,右边小湖,远处山峦如聚。 这里是哪 术士的传送半点不讲道理,他不知道自己现在身处何地。 “此地禁止传送!” 醇厚低沉的声音里,一道人影在前方凸显出来,头戴亚圣儒冠,身穿旧儒衫,原本疏于打扮的头发,现在规规矩矩的束在儒冠里。 院长赵守! “禁止肢体接触。” 他语气平静,但说出去的话,蕴含着让人无法抗拒的法则。 一道清光强行分开了白衣术士和许七安。 靠着亚圣儒冠,赵守把自身位格,强行提升到二品。 分开白衣术士后,他袖子一挥:“退去一百里。” 面容模糊的白衣术士当即消失不见。 “得,得救了?不是说好不能传送吗?儒家果然是大流氓” 许七安如释重负,险些扑到赵守怀里喊爸爸。 但下一刻,许七安看见白衣术士出现在自己身侧,笑道: “没错,你身上的气运,是我植入你体内的,目的是瞒过监正。” 许七安愣了一下:“你怎么回来的?” 白衣术士笑道:“走回来的。” 说话间,许七安脚下亮起一道八卦阵,白衣术士脚下恰好是踩着风门。 ?许七安茫然看着他,心再次沉了下去。 赵守面不改色,悠然道:“画地为牢!” 一道清光从天而降,将方圆数十里土地笼罩,与外界彻底隔绝,牢笼中是一个世界,牢笼外是另一个世界。 他在拖延时间,等待监正的到来。 白衣术士笑道:“那就陪你玩玩。” 他一脚踏下,一道道阵纹凭空而生,将赵守笼罩在内。 这些阵法各不相同,有交织雷光的,有蒙蒙雾气缭绕的,有锐气纵横的,有火焰熊熊的,却又完美的融合成一个阵法。 它们同时出现在赵守脚下,合力绞杀。 赵守头顶的儒冠降下清光,浩然之气护体,他抬起手指,在虚空刻画一道佛文。 佛文融入他的身体,霎时间,一点金漆绽放,金刚神功护持。 浩然之气和金刚神功将他护的严严实实。 对于儒家高品强者来说,只要我见过,我就能白嫖。 这一波,赵守白嫖的是许七安的金刚不败。 接着,赵守模仿白衣术士,一脚踏下,层层阵纹自他身下诞生,迅速扩散,要把白衣术士囊括在内。 但白衣术士仅是挥袖,便将赵守施展出的阵法扫荡一空。 以阵法对付术士,怎么可能起效? 白衣术士有条不紊的摘下腰间香囊,霎时间,一件件法器不要钱似的飞出。 一架架火炮排列,一张张床弩落地,一把把法器火铳、军弩浮空,它们的准心,齐齐瞄准赵守。 一件件削铁如泥的刀剑破空游走。 此外,还有其他效果稀奇古怪的法器,比如做束缚之用的绳索,比如震慑元神的青铜镜,比如做封印之用的青铜大钟 真特么的花里胡哨啊,相比起来,武夫只能用粗鄙形容目睹儒家高品和术士高品的战斗,许七安油然而生感慨。 在火炮轰鸣声中,白衣术士捏起一枚钉子,刺入许七安的丹田。 许七安小腹剧痛,冷汗淋漓,强忍着疼痛,说道: “为什么要把气运给我?” 白衣术士没有回答,再次捏起一枚钉子。 许七安心里一凛,下意识的想要后退,但身体无法动弹,“税银案是你一手主导,目的是以一种“合理”的方式,把我弄出京城?” 白衣术士笑道:“你猜的没错。” “但我猜不到,为什么要以税银案为由带我出京城,以你的手段和能力,就算京城有监正坐镇,你同样能把我带出京城。” 许七安盯着他,试图看穿那层“马赛克”,观察他的表情。 白衣术士摸了摸他的头,声音温和,像是长辈在和晚辈说话: “你不是大奉断案奇才嘛,给了你这么长的时间,你都没查出来?” 我查你妈了个巴子许七安险些爆粗口,他忍住了,努力拖延时间,道:“云州时,是你在帮我吧?” “嗯!” 白衣术士言简意赅的回复。 “你帮我,不是因为给我馈赠,而是因为云州就是许州,是你们这一脉的大本营,对吗?” 许七安语不惊人死不休。 “倒也不笨。” 白衣术士语气依旧平静,捏着钉子,刺入了许七安的胸部上丹田,道:“怎么猜出来的?” 许七安脸色一白,额头沁出大量的汗珠,他语气略有虚弱: “因为云州的地理位置实在太好了,它背靠大海,即使你们起事失败,也能乘船远走海外。而为什么是云州,不是其他临海的州?因为云州物产丰富,论产粮,仅次于被誉为“大奉粮仓”的豫州和漳州。 “论铁矿、药材等山中瑰宝,云州仅次于南疆十万大山。兼之当地匪患横行,是你们屯兵养兵最好的掩护。 “巫神教也看中了这个地方,所有这些年一直在暗中谋划。扶植山匪,勾结齐党,输送军需。这触犯到了你的利益。 “于是你借魏公之手,借我之手,将巫神教拔除。这样既不会暴露你们,又能清扫掉巫神教的势力。 “以上,如果我猜的都对,那么云州都指挥使杨川南,其实是你们的人吧。” 白衣术士轻轻鼓掌,看不清脸,但笑意满满:“都猜中了,你还猜到了什么,不妨说出来,我给你拖延时间的机会。” “可惜我醒悟的太晚了。”许七安摇头苦笑。 当日之所以能迅速锁定云州布政使宋长辅是幕后真凶,全是因为捉拿住了瘸子梁有平,而梁有平是白衣术士送来的。 而梁有平是李妙真的好友,云州都指挥使杨川南揪出来的。 云州这个地方很怪,明明很富饶,却匪患横行,百姓生活困苦。别说是许七安,当日,连朱广孝都直呼不合理。 在剑州召出姬谦魂魄,问灵之后,许七安就一直在想,许州到底在哪里。 当时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没有想明白,知道后来他查清了一切,才恍然大悟。 “当初在云州,为什么没有抽我的气运?” “你不是看到了吗。”白衣术士扬起手里的钉子,道: “桑泊底下的封印物在你体内,想抽出你体内的气运,我必须要面对他。 “这位魔僧不是一般人物,即使是我,也无法封印他。于是我去了趟西域,把神殊在你体内的消息告诉佛门。 “他们很痛快的就把至宝封魔钉借给我了。” 难怪他能轻易破了我的金刚神功,轻易把神殊封印,果然,只有和尚才能对付和尚许七安以吐槽的方式缓解心里的绝望,道: “为什么早不借,晚不借,偏要等到这时候?” 白衣术士语气里带着悠然和笑意:“当然是等魏渊战死,你龙脉散去,等你杀贞德。” 许七安眯了眯眼:“你怎么知道元景是贞德?” 白衣术士反问:“你猜。” 不等许七安说话,他继续道:“魏渊不死,何止巫神教寝食难安,我也寝食难安。大奉军神不死,谁敢起事?现在龙脉已散,中原必将大乱,这个时候,才是起事的绝佳机会。 “也是我拿回气运的最好时机。” 说话间,又一根金色钉子,刺入许七安的大锥。 许七安闷哼一声,险些昏厥过去,体内五根钉子产生了共鸣,侵蚀着他的生机,进一步封印他的修为,也进一步封印了神殊。 他现在状态很糟糕,杀完贞德,两次玉碎,本身就处在重伤状态。 如今又被初代监正以封魔钉刺入身躯,他罕见的,有了前世熬夜通宵后的虚弱,随时都会猝死的那种虚弱。 “当年,你是怎么逃过武宗皇帝、佛门菩萨以及当代监正的围杀?”许七安没有忘记拖延时间的初衷。 白衣术士看了一眼远处的赵守,再次打开香囊,召出一件件法器,不要钱似的顶级法器呼啸而出,补充了“兵力”。 同时,他再次跺脚,扩散出一座座可以借用天地之力的阵法,将招手囊括在内。 院长赵守本身就是三品大圆满,又有亚圣儒冠加持,不会比二品弱了不愧是初代监正,恐怕距离一品,只差一线许七安又绝望起来了。 再次牵制住赵守,白衣术士一边捏起钉子,灌入清光,一边说道: “想杀一品,哪有那么容易?” 第六根钉子,插入后腰的命门穴。 “他还在反抗,不愧是让佛门都头疼得魔僧。等彻底封印了他,我便布阵取回气运。到时候,你可能会死。” “我气运加身,你害我性命,不怕遭气运反噬?” 许七安脸色苍白,并不是害怕,而是虚弱。 “监正不敢动贞德,是因为他是大奉的监正。五百年前,他正是依靠这一脉皇族成的一品。杀皇帝,相当于自毁根基。你身上的气运同样来自这一脉。 “我杀你,不会自毁根基,只需要承受的反噬,而且,因为某些原因,这个反噬,甚至比寻常高品对付你,还要更轻。” 白衣术士笑道。 “某些原因是什么原因,与你当年把气运藏在我身上有关?”许七安眯着眼。 白衣术士答非所问的说道:“你知道监正当年为何背叛我?我又为何从一品跌至二品?” 许七安摇头。 白衣术士道:“你如果知道术士体系的一品和二品叫什么,很多事,你就能自己想明白了。” 第七枚钉子,刺入许七安的中枢穴。 血水和汗水混合,染红了褴褛的青衫,他沉默了一下,点头: “我确实很好奇监正当年弑师的真相。”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两百五十六章 屏蔽天机 白衣术士的话,验证了许七安的某些猜测,术士体系三品叫“天机师”,但二品和一品叫什么,没人知道。 当今九州,除了开创术士体系的初代,二五仔当代,再没人知道术士一品和二品是什么。 逼王杨千幻这种嫡传弟子,对此都一概不知。 可想而知,术士体系的一、二品藏着巨大的秘密。 当初佛门使团抵京,他和魏渊的一番闲谈中,得知当年武宗皇帝能篡位,佛门和当代监正在其中扮演了至关重要的角色。 一手主导了初代监正的殒落。 后来,在地宫中救出丽娜,相逢了一位名叫公羊宿的野生术士,从他口中得知术士一品二品藏着大秘密。 那时起,许七安就猜测监正当年弑师,多半和品级有关系。 “看起来,你似乎早有想法。” 白衣术士凝视着许七安片刻,悠然道。。 我的想法是,术士二品叫“孽徒”,一品叫“弑师”许七安心里吐槽,但没敢说出来。 他保持沉默。 白衣术士边观察着竭力破阵的赵守,边说道: “术士二品叫“练气士”。” ?许七安脑海里闪过大大的问号,这有点出乎他的预料,说实话,练气士的名称委实有些平庸无奇,感觉匹配不上二品术士的位格。 紧接着,他便听白衣术士笑道:“气运的‘气’的。” 气运练气士练的是气运?! 许七安瞳孔微缩,有种豁然开朗,但又涌起新的疑惑。 豁然开朗是因为,他知道为什么初代监正能窃取大奉国运,炼化气运藏于他身体里,这是二品练气士的权柄。 疑惑,则是不明白这和监正弑师有什么关系。 “这和监正背叛你有什么关系?” 他坦然的问出心里的疑惑。 白衣术士没有回答他,而是又一次打开了香囊,同一时间,许七安听见赵守沉声道: “此地禁止布阵。” 低沉的声音里,仿佛蕴含着可怕的伟力,天地规则因此改变。 那一座座引动天地之力,以五行能量绞杀赵守的阵法? 无声无息的消散。 漂亮!许七安暗暗喝彩。 双方僵持不下? 赵守完美的拖住了初代监正,只等萨伦阿古这位资深一品被二五仔赶跑? 他就得救了。 见阵法被破解? 白衣术士不慌不忙,于敞开的香囊里召出一件法宝? 是一块小巧的八卦铜盘。 八卦铜盘飞旋着冲天而起,凝于赵守头顶? 濛濛清光洒下? 一道八卦大阵笼罩下来,重新将赵守困住。 “你不妨试试,禁止此地使用法器。” 白衣术士笑道:“这样你的亚圣儒冠便不能使用,我好顺势斩了你。” 赵守默然? 言出法随的反噬不允许他接二连三的修改天地规则。 氪金玩家不得好死许七安心里咒骂? 刚产生的一丝希望,瞬间消弭于无形。 术士这个体系,乍一看攻击力不强,但擅长阵法和炼器的他们,只要有足够的时间和资源? 他们就能搞氪金。 战力不够,法器来凑。 简直恶心。 抛出八卦铜盘后? 白衣术士才悠悠的说道:“一品术士,叫做“天命”。” 顿了顿? 他沉声道:“知天命!” “监正运筹帷幄,暗中布局? 这一切都基于“天命”的权柄? 但天命有一个极大的弊端? 监正永远只能暗中布局,不能直接干预,不能泄露天机。 “我举个例子,比如他知道我今日要出手偷袭,他不能告诉你,不能直接出手帮你,只能通过一些委婉的手段来帮你。比如把魔僧神殊封在你体内。 “事实上,他也是这么做的。只不过世上万物相生相克,我拿神殊没有办法,但自有人能治他。” 许七安点点头:“这让我想到了巫师的卦术。” 白衣术士笑着颔首:“术士本就脱胎于巫师体系。” “但这和监正弑师有什么关系?”许七安问。 闻言,白衣术士叹息一声:“练气士晋升天命的条件是:炼一国之气运。我这么说你可能不懂。” 你特么看不起谁啊许七安点头:“确实不好理解。” 白衣术士耐心解释:“换一个更容易听懂的解释,扶持一位天命之人登基,建国称帝,这就是二品练气士晋升一品天命的关键。” 轰! 宛如一道惊雷在耳畔炸响,炸的许七安头皮发麻。 所有的谜团都解开了。 因此,当年监正才会选择帮助武宗皇帝,与佛门联手,背叛自己的老师。 监正靠着扶持武宗皇帝,成功晋升一品。 而初代监正因为失去了“国家”,从一品跌至二品。 难怪术士需要依附朝廷,因为一个统治中原的王朝,是术士的根基。 因此,初代才说,监正如果杀贞德,就是自毁根基。而他杀我,只需要承受气运的反噬,不会自毁根基。 “难道不能从现有的王朝里选择一位皇子,扶持他登基?”许七安试探道。 白衣术士摇了摇头:“这不足以让练气士晋升。” 许七安沉默很久,还是没忍住,问道:“你当年脑子出问题了?为什么要收徒弟?” 辛辛苦苦教徒弟,就是为了让他背刺自己? 白衣术士默然,把第八根和第九根金钉刺入许七安身体,至此,所有的钉子嵌入完毕。 神殊被彻底封印。 “” 许七安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子,如果他的手能动的话。 白衣术士叹了口气:“因为王朝更迭是自然规律,谁都无法阻止。一个朝代的毁灭,必然伴随着一位监正的殒落。 “所以才要收徒,不收徒的话,术士体系就会成为历史中的尘埃。说起来,当年幸好是武宗谋逆,皇室虽然换了一脉,大奉却还是大奉。 “因此我只是跌境,而不是身死道消。” 所以,不停的被徒弟背刺,是术士体系必须要背负的命运?许七安神色古怪,说道: “你试图扶持当年那一脉,夺回帝位,这样你就能重返一品的位置?” “这是显而易见的事。” 白衣术士颔首。 许七安逐字逐句,说道:“然后,当代监正跌回二品,开始了他新一轮的弑师计划?” 师徒之间开始套娃? 白衣术士看他一眼,语气突然变的冷淡:“你还有什么遗言吗。” 许七安不说话。 白衣术士伸出手,从许七安怀里摸到地书碎片,轻轻一抹。 许七安大脑一阵抽痛,知道自己与地书碎片的“主仆关系”被解除。 心里顿时一沉。 白衣术士倾倒玉石小镜,倒出一把散发着淡淡辉光,澄澈如水的长剑。 然后,他又把地书碎片塞回了许七安怀里。 还,还给我了?! 许七安愣愣的看着他,所以,他只是取出自己的月影剑? 这把剑是杀了姬谦后,得来的战利品。 品质不比他的太平刀差,只是没有诞生器灵,无法跻身绝世神兵行列。 “你知道四品阵法师的真谛吗?” 白衣术士手持月影剑,扭头,朝着许七安笑道。 不等许七安说话,他自顾自道: “阵法其实就是天地规则,不然何以召来风雨雷电?何以借用天地之力?所以,只要给我时间,我就能参透儒家修改后的天地规则,从而破解它。” 说着,他的手掌在月影剑上一抹,抹出一个个扭曲玄奥的咒文。 许七安下意识的闭上眼睛,直视这些咒文,会让他产生头疼眩晕的负面影响,同样的感觉是直视那枚龙牙。 白衣术士扬起月影剑,轻轻斩下,院长赵守的“画地为牢”顿时破碎。 他和我说了这么多,不是真的在浪费时间,而是在参悟这方天地的规则许七安心里升起明悟,突然感觉到了巨大的压力。 监正有多可怕,初代监正就有多可怕。 和这样的人斗,容错率太低,压力太大了。 相比起来,半疯的贞德简直太好对付了。 白衣术士慢条斯理的收好月影剑,看都不看脸色微变的赵守,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语气,说道: “嗯,差点忘了一件事,我还得屏蔽你的天机。” 在许七安苍白的脸色里,他徐徐道: “剑州时,你和武林盟那位老祖宗搭上关系了吧。一个半步二品的武夫,战力比赵守更强。 “但武夫就是武夫,对付起来不难,我只需把你屏蔽,他就会忘记你的存在。” 许七安脸色难看,额头沁出一颗颗的冷汗,他无声的张了张嘴,再也说不出话来。 白衣术士抬起手,朝着他轻轻一抹。 冥冥中,像是有什么东西被遮蔽了。 白衣术士抓住许七安的肩膀,道:“走!” 两人当即消失不见。 不得传送的规则,他同样已经破解。 官道上,策马狂奔的许平志,忽然露出了迷茫之色,他勒住马缰,环首四顾,不知道自己这是要去干什么。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我要去做什么?” 他喃喃自语。 正困惑之际,身后传来喊声:“许大人,你要去作甚?” 许平志回头看去,只见云鹿书院的张慎御风而来。 “我,我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许平志茫然回答。 张慎无奈道:“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发了疯似的。你的妻女还在书院等你回去呢。” 许平志皱了皱眉,恍然大悟,对了,因为侄儿战死在云州,他成日郁郁寡欢,女儿玲月更是睹物思人,整日以泪洗面。 幼女许铃音夜里时常哭醒,喊着要找大哥,有时候在席上想起大哥,她一伤心,就化悲伤为肚量,连吃五大碗。 因此,他辞去御刀卫百夫长之职,打算带着妻女去云州定居。 想到这里,许平志神色郁郁,叹息道: “抱歉,自从宁宴战死在云州,我便时时精神失常,做一些莫名其妙的事。” 宁宴?谁啊 张慎愣了一下,问道:“宁宴是哪位?” 许平志露出悲伤之色:“是我侄儿,年纪轻轻,便战死在云州。” 张慎点点头。 许新年虽是他的学生,但他与许家人并没有太深的交集,这次是受了学生许辞旧的委托,送许家人去剑州定居。 京郊。 楚元缜盘坐在剑脊,泪流满面,道: “帝无道,祸国殃民,幸而有高人除魔卫道,不然,我大奉六百年基业,就毁在昏君之手。” 恒远大师双手合十:“善哉善哉,可惜高人来无影去无踪,没有留下姓名,便拂衣而去,深藏功与名。” 李妙真站在飞剑上,英气勃勃的眉头紧皱,她没来由的产生惶恐之感,只觉得自己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丽娜摸了摸肚子,道:“事情结束了,我也该回云鹿书院了,许家人来等着我呢。” 说到这里,她忽然蹙眉,一时间竟想不起自己为什么会借宿在许家。 几秒后,她恍然大悟,对了,她来京城后,偶遇了许家小姐儿许铃音,从茫茫人海里挖掘出这位绝世小天才,于是收她为徒,教导她修行。 皇宫,韶音宫。 临安疯了一般的在书房里寻找着什么,动作粗暴,书籍随意乱丢,花瓶“噼啪”碎了一地。 “殿下,殿下,你在找什么?” 贴身宫女大急。 临安停了下来,茫然而立,泪水漫过白皙的脸颊,她哽咽道: “我,我忘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两位宫女面面相觑,完全听不懂二公主在说什么。 某一刻,临安在散乱的书籍中,看到了一面棋盘,看见了散乱的棋子。 她依旧没有想起自己遗忘了什么,但本能的,觉得这副棋很重要,她蹲下来,死死抱住棋盘,泪如雨下。 棋盘上,黑色的墨迹写着: 楚河汉界! 皇宫另一处。 四皇子沉声道:“怀庆,父皇驾崩了,太子总算熬到头,可,可我不甘心” 魏渊死后,他失去了最大的支柱,根本不可能胜过名正言顺的太子。 那位神秘高手斩杀父皇,势必造成朝局动荡,这个节骨眼,诸公肯定会立刻拥戴太子登基,以稳住局势。 四皇子只觉前途一片昏暗。 这时,他发现向来足智多谋的妹妹怀庆,竟神色呆滞,眼露悲伤。 “怀庆,我知道父皇的死让你很伤心,但,但父皇无道,才惹来那位绝世高手的愤而出手。” 四皇子沉声道:“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只要太子一日不登基,我们就还有机会,你一定要帮哥哥。” 怀庆轻轻捧住心口。 好疼,心好疼,像是空一块。 某处小院。 慕南栀坐在屋顶,托着腮帮,思考着人生。 院门被推开,张婶急匆匆得进来,嚷嚷道: “慕娘子,你坐屋顶干什么?” 慕南栀没有回答,俯瞰着她,轻声道:“张婶,怎么了” 话一出口,她发现自己声音不对。 张婶急道:“街坊邻居们都说京城要完啦,皇帝都被人杀死了,他们打算逃出京城,你走不走?喊上你男人一起” 张婶突然不说话了,脸色古怪的看着她:“慕娘子,你哭什么?” 慕南栀一愣,摸了摸脸,满手泪水。 “我,我丈夫死了。”她伤心的说。 “啊?什么时候的事?” 张婶大吃一惊。 她哭道:“我不知道,我,我忘记了” 京郊,某处。 洛玉衡一手提剑,一手扶额,她脸色微微痛苦。 “许,许七安,许七安” 她竭力的对抗着什么,但依旧无法阻止某些信息的遗忘。 :明天三更,把这段剧情写完。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两百五十七章 反转 许七安眼前画面变幻,从模糊到清晰,仅是一秒不到。 然后,他发现自己置身在某个山谷口,谷中幽静,花草凋零,树木光秃秃的,萧条又安静。 许七安闭目,感应了一下空气的温度和湿度,微微松了口气,与京城的气候相差不大,这说明初代监正没有把他带出大奉,或带到边境。 对于除武夫之外的绝大部分高品修行者来说,几十里和几百里,属于一步之遥。 白衣术士抬起手,中指抵住拇指,弹出一粒血珠,“嗡”,血珠撞在看不见的气墙上,空气震荡起涟漪。 “这里是我当年花费不少精力打造的秘地,只有我,或我的血脉能进,即便是监正也进不来。强行闯入,只会让此地崩碎。” 白衣术士拎着许七安,跨入结界。 许七安穿透了那层薄薄的,透明的气界,眼前景物完全改变,山谷依旧是山谷,但没有了草木,只有一座巨大的,刻满各种咒文的石盘。 石盘直径达十丈,几乎覆盖山谷每一寸土地。。 一看到石盘,许七安再次涌起熟悉的,头晕目眩的感觉,像是孕期的女人,忍受不住的想要呕吐。 “这座阵法,我断断续续刻了三十多年,总共一百零八座阵法合成一座,攻防无双,除了一品的监正,很难有人能攻破此处。” 白衣术士语气温和的解说。 为什么他的秘地会在离京城不远的地方许七安皱了皱眉,闪过这个疑惑。 许七安没有多想,因为注意力被阵中一具盘坐的干尸吸引。 干尸身上穿的衣服,比较古怪,以布料和兽皮缝制? 腰上挂着一枚枚色彩艳丽的石头? 头上戴着层叠的汗巾帽。 南疆人? 这是典型的南疆服饰风格。 “他,他是天蛊部的前任首领?!”许七安心里一动? 道出心里的猜测。 “没错? 他就是与我一起窃取大奉气运的天蛊老人。” 白衣术士有问必答,云淡风轻? 似乎一切尽在掌控。 “他怎么死在这里?” 许七安盯着初代监正打了马赛克的脸,满脸质疑? 仿佛在说:你们搞内讧了? “他本就寿元不多? 与我谋划大奉气运,遭了反噬,山海关战役结束没多久,他便寂灭了。” 初代监正感慨道:“窃取国运? 自是要遭反噬的? 包括现在抽取你的气运,我同样会遭反噬。这是必须要承担的代价。” 丽娜说过,天蛊老人谋求大奉气运的目的,是修复儒圣的雕塑,重新封印巫神许七安沉吟道: “他会甘心给你做嫁衣?” 一个能谋划大奉气运的强者? 不可能不知道自己的寿元和身体状况,怎么会做出这种给人做嫁衣的事呢。 白衣术士与许七安并肩而立? 望着阵中心那具干尸,道: “这份馈赠是需要支付价格的? 价格就是封印蛊神,这是我与他的因果? 你不用管。” 许七安沉默了一下? 低声道:“我必须死吗?” 白衣术士沉默不语。 许七安扭头? 神色诚恳的看着他:“我不稀罕这个气运,这本就是你的东西,可以还给你。” 白衣术士缓缓道: “等你踏入二品,成为合道武夫,便能承受抽离气运的后果。但我等不了那么久。 “魏渊死了,贞德死了,龙脉散了,这些都是滚滚大势,练气士需顺势而为,不抓住这个机会,等你晋升二品,时机就过了。 “要成大事,必须抓住时机,你应该明白。” 顿了顿,他叹息道:“而且,等你成为合道武夫,我未必能再制服你。” 许七安眼里闪过一丝悲伤,他旋即收敛情绪,问道: “你是怎么瞒过监正,把气运放在我身上的?” 这个问题,困扰了他许久,要知道监正是一品术士,没人比他更懂气运,初代是如何做到不声不响,让气运在他身上沉睡二十年。 白衣术士望着干尸,淡淡道:“这不是我的能力,是天蛊老人的手段。当初也是同样的方法,瞒过了监正,成功窃取气运。” 什么办法许七安等了片刻,没等来白衣术士的解释。 “解铃还须系铃人,抽取你的气运,需要他的帮助,以及这座大阵。” 白衣术士拎着许七安,看似轻描淡写实则暗藏玄机的把他放在某处,恰好正对着干尸。 他抽取气运,需要这座阵法的帮助,三十年前就开始谋划了啊许七安内心感慨,老银币做事,伏脉千里。 他没有抗拒,也无力抗拒,乖乖站好后,问道: “我挺想知道,屏蔽天机,能不能把我的名字抹去。” 白衣术士停顿片刻,道:“为什么这么问?” 许七安没什么表情的笑了笑: “个人好奇而已。屏蔽一个人,能做到什么程度?把他彻底从世上抹去?屏蔽一个举世皆知的人,世人会是什么反应?比如皇帝,比如我。 “世人是彻底遗忘,还是记忆错乱?如果一个被屏蔽天机的人重新出现在众人视线里,会是什么情况? “被屏蔽之人的至亲,和旁人又会有什么分别?” 白衣术士看着他,许久没有说话。 许七安目光平静的与他对视,“如果,把事情提前写在纸上,如果,至亲之人看见与记忆不相符的内容,又当如何?” 京郊,官道上。 许平志策马,往云鹿书院的方向赶,大儒张慎一步三丈,悠哉哉的与马匹并行。 前方清气缭绕,出现一道身影,戴儒冠,穿陈旧儒衫,洒脱不羁。 “院长?” 张慎愣了一下,颇为意外的语气,说道:“你怎么在这里。” 院长赵守无视了他,从怀里取出三个纸条,他展开其中一份,上面写着: “如果明日忘记救(空白)的话,请把第二张纸条交给许平志。” 中间有一段空白,救谁?纸张没有写,或者,曾经写过,但被抹去了。 “这是什么意思?” 张慎望着纸条上的内容,看见赵守脸色前所未有的严肃,这让他意识到院长似乎遇到什么麻烦了。 坐在马背上的许平志皱了皱眉,他也看到了赵守展示出来的纸条,许二叔虽然没读过书,但公职在身,吃了这么多年皇家饭,平日里总会接触书籍和文字,不可能一点都不识字。 纸条上的字,他大多认识,只有两三个字不识。 “我刚经历过一场大战,但想不起来与谁交手,更想不起交手的缘由。直到我发现身上的这三张纸条。” 赵守说着,展开了第二张纸条,上面用朱砂写着: “二叔救我!!” 赤红醒目的四个字,映入许平志瞳孔,让他的瞳仁像是遭遇了强光,骤然收缩。 让他脸颊肌肉微微抽动,让他额头沁出豆大的汗珠。 许平志抱着头,痛苦的嘶吼起来,额头青筋一根根凸起,他从马背上跌落下来,双手抱头,疼的满地打滚,疼的不停咆哮。 赵守沉声道:“一切都将过去!” 言出法随。 许二叔的头疼果然好了许多,他大口大口喘息着,脸色不再因疼痛狰狞,整个人汗津津的,像是从水里刚捞出来。 许平志缓缓起身,嘴皮子颤抖,他粗犷的脸上,不知何时已经布满泪水。 “看来,你似乎想起了什么。” 赵守声音温和,接着展开第三张纸条,内容是:“到剑州犬戎山,找武林盟老祖宗,去了便知。” 犬戎山,石门内。 一个个蠕动的肉块,围绕着一张纸条游走,纸条上写着一行字: “等待云鹿书院院长赵守前来,与他同去救人,这很重要。 “等待云鹿书院院长赵守前来,与他同去救人,这很重要。 “等待云鹿书院院长赵守前来,与他同去救人,这很重要! “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昏暗的石窟里,回荡着苍老的声音: “为什么会有纸条在这里,我似乎遗忘了什么。我闭死关多年,岂可轻易出关。这将消耗我所剩不多的寿命。 “等等” 其中一个肉块蠕动着,在角落里卷出一封信,信上写着: “前辈,不久的将来,晚辈将遭遇大劫,希望您能出手相助。报酬是,我许诺在半年之内,送您一截九色莲藕,助您踏入二品合道。” 石窟里,再次回荡起苍老的声音:“谁的信,谁的信?” 声音有些激动。 “不记得了,但这封信能被我收藏,足以说明问题,我似乎遗忘了什么东西,对了,赵守,等赵守” 苍老的声音喃喃自语。 白衣术士笑道: “很有趣,你能思考到这些问题,让我有些惊讶。不过这不重要,抽出你体内的气运,只需要半刻钟。就算此刻,监正击退萨伦阿古,赶来此地,他也无法在半刻钟里崩散我花费三十多年刻画的阵法。 “而且,这里有天蛊老人的留下的手段,拥有不被知的特性。” 不被知的特性这就是气运藏在我身体里二十年不被发现的原因?许七安恍然,他叹了口气,道: “真的滴水不漏啊。” 白衣术士没再说话,轻轻一踏脚,一抹清光从他脚底亮起,瞬间“点燃”了整座大阵,清光如水波扩散,点亮咒文。 这一刻,许七安泛起了巨大的危机感,一根根汗毛,每一条神经都在输送“危险”的信号。 这是炼神境武者对危机的预警在给出反馈。 但脑海里没有产生相应的画面,这股危机玄而又玄,似乎无法捕捉成像。 冥冥之中,他感觉体内有什么东西在远离,一点点的上浮,要从头顶出来。 阵法在抽离我的气运许七安福至心灵般的产生明悟。 这时,气运的抽离停止了,似乎遇到了难以跨越的关卡。 就在这个时候,阵法中心,那具干尸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睛只有眼白,没有眼珠,似乎蕴藏着可怕的旋涡。 咔擦! 许七安仿佛听见了枷锁扯断的声音,将气运锁在他身上的某个枷锁断了,再也没有什么东西能阻拦气运的剥离。 白衣术士见状,终于露出笑容。 二十年谋划,今朝终于圆满,大功告成。 但下一刻,他刚泛起笑容的脸庞僵住。 那股庞大到无边无际的,常人无法看到的气运,在即将脱离许七安的时候,忽然凝固,继而缓缓下沉,坠回他体内。 “你身上还有其他的,不属于大奉的气运!” 白衣术士道,他的语气听不出喜怒,但变的低沉。 “看来我赌对了。” 许七安冷汗浃背,有种体力和精神双重透支的疲惫感,他明明没有体力消耗,却大口喘息,边喘息边笑道: “我现在确定了两件事,第一,你藏于我体内的气运,是被你通过练气士的手段炼化过。而我体内的另一份气运,你并没有炼化,不属于你们。 “第二,你和监正不一样,监正的算无遗策,基于他“天命”位格的手段。只是二品练气士的你,则还在人的范畴内,你并不是什么都知道,比如,你不知道我曾经有过奇遇,得到了一份不知来历的气运。看起来,两份气运似乎融合了,所以你取不出属于你的那份气运。” “哈,哈哈,哈哈哈” 他笑容渐渐浮夸,有着劫后余生的畅快,还有鬼门关里走了一遭的后怕! 白衣术士没有反驳,像是默认,微笑道: “只是多花费些时间而已,练气士要炼化一份额外的气运,这并不困难。相反,我要感谢你的馈赠,让我得到一笔丰厚得气运。”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许七安还在那里笑,笑的像个神经病。 笑着笑着,眼泪就笑出来了。 白衣术士皱了皱眉,语气罕见的有些不悦:“你笑什么?” 许七安抹了抹眼角的泪花,望着白衣术士,有些悲凉,有些痛恨,从牙缝里挤出一段话: “我是该称你为监正大弟子,还是许家文曲星,许大人。或者,喊你一声爹?” :下一章就是许白嫖秀操作了,看我的书得有点耐心,破案写习惯之后,写作手法有些难改了。破案是先给结果,再找线索。所以书里面的很多内容,都是先直接写出来,然后再把早就埋好的伏笔抛出。 因为伏笔埋的比较隐晦,很多读者想不起来,所以会觉得不合理。这种情况贞德“造反”时也出现过,也有读者吐槽。后来被我的伏笔深深折服 屏蔽天机的弊端,下一章会写,别急。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两百五十八章 父子博弈 虽然有着一层模糊的“屏障”隔绝,但许七安能想象到,白衣术士的那张脸,正一点点的严肃,一点点的难看,一点点的阴沉 “又或者,我该称你为“许平峰”,如果这是你的真名的话。” 白衣术士没有回答,山谷内安静下来,父子俩沉默对视。 一人白衣如雪,一人血迹斑斑。 风吹起白衣术士的衣角,他怅然若失般的叹息一声,缓缓道: “你怎么查出来的?” 许七安咧嘴,眼神睥睨:“你猜。” 他脸色苍白憔悴,汗水和血水浸染了褴褛衣衫,但在道明彼此身份后,眉眼间那股桀骜,越来越浓。 白衣术士沉吟片刻,道:“通过天机术” 许七安冷笑一声: “凡走过,必将留下痕迹。对我来说,屏蔽天机之术只要有破绽,那它就不是无敌的。” 白衣术士没有说话,操纵着石盘,以一百零八座小阵融合而成的大阵,炼化许七安体内的气运。 身陷危机的许七安不慌不忙,说道: “屏蔽天机,如何才是屏蔽天机?将一个人彻底从世间抹去?显然不是,不然初代监正的事就不会有人知道,当代监正会成为世人眼中的初代。 “我在知道税银案的幕后真相时,知道有你这位大敌在阴影中环伺后,我就一直在思考如何对付术士,尤其是神鬼莫测的屏蔽天机之术。。今日你将我屏蔽,这种情况我也不是没考虑过。” “慢慢的,我总结出屏蔽天机之术的两个限制。 “一:屏蔽天机是有一定限度的,这个限度分两个方面,我把他分为影响力和因果关系。 “所谓影响力,你若是屏蔽路边一块石头,没人会发现它消失,它相当于从世间彻底抹去,因为它本能的影响力几乎没有,只是一块无人问津的石头。 “但你不能屏蔽皇宫里的金銮殿,因为它太重要了? 重要到没有它? 世人的认识会出现问题,逻辑无法自洽? 屏蔽天机之术的效果将微乎其微。 “就如同当代监正屏蔽了初代? 屏蔽了五百年前的一切,但人们依旧知道武宗皇帝谋逆篡位? 因为这件事太大了,远不是路边的石子能比拟。 “同样的道理? 把物变成人? 如果你屏蔽一个人,那么,与他关系一般,或没有任何关系的人? 会彻底遗忘他。因为这个人存不存在? 并不影响人们的生活。 “但是在他的至亲那里,在他的至交好友那里,在他的红颜知己那里,逻辑是无法自洽。道理很简单,你屏蔽了我的父母? 我仍然不会忘记我父母,因为但凡是人? 就一定有父母,谁都不可能从石头里蹦出来。 “于是? 为了“说服”自己,为了让逻辑自洽? 就会自我欺骗? 告诉自己? 父母在我刚出生时就死了。这个就是因果关系,因果越深,越难被天机之术屏蔽。” 这其实是当初在雍州地宫里,相逢的那位野生术士公羊宿,告诉许七安的。 那位传承自初代监正的野生术士,早已把屏蔽天机之术,说的明明白白。 白衣术士喟叹道:“厉害,第二条限制是什么。” 许七安沉声道:“第二条限制,就是对高品武者来说,屏蔽是一时的。” 魏渊能想起初代监正的存在,但只有刻意去思考类似的信息时,才会从历史的割裂感中,恍然醒悟司天监还有一位初代监正。 白衣术士点头:“也得看因果,与你关系不深的高品,根本记不起你这个人。但与你因果极深的,很快就会想起你。又很快忘记。如此循环。 “不出意外,洛玉衡和赵守快想起你了,但他们找不到这里来。本来,屏蔽你的天机,只是为了创造时间而已。” 这已经足够可怕了许七安心里感慨,接着说道: “其实我还有第三个限制的猜测,但无法确定,不如你给解解惑?” 顿了顿,不管白衣术士的态度,他自顾自道: “如果,我现在出现在亲人,或京城百姓眼里,他们能不能想起我?屏蔽天机之术,会不会自动失效?” “这很重要吗?” 白衣术士边说着,边虚空刻画阵法,一道道由清光组成的字符凝成,打入许七安体内,加速气运的炼化。 “很重要,如果我的猜测符合事实,那么当你出现在京城上空,出现在众人视线里的时候,屏蔽天机之术已经自行失效,我二叔想起你这位大哥了。” 白衣术士沉默了好一会儿,笑道:“还有吗?” 许七安勾了勾嘴角:“监正一共有六位弟子,但我和司天监的术士们打交道这么久,从未在他们口中听到过任何关于大弟子的信息,这是很不合常理的。 “后来想想,唯一的解释就是,他把自己给屏蔽了。 “但当时我并没有意识到监正的大弟子,就是云州时出现的高品术士,就是幕后真凶。因为我还不知道术士一品和二品之间的渊源。” 他要是知道二品术士要晋升一品,必须背刺老师,早就揭开一切的真相,也不会被这位许家文曲星弄的团团转。 许七安侃侃而谈,像一个老练的刑侦高手,局势似乎反转了,一直云淡风轻的白衣术士开始默默倾听。 沦为砧板鱼肉的许七安,徐徐道来,不慌不忙。 既然早已知道白衣术士的存在,知晓自身气运来自于他的馈赠,许七安又怎么可能掉以轻心? 没人会把自己的生死安危不当一回事。 “原本按照这个情况往下查,我迟早会明白自己面对的敌人是监正的大弟子。但后来,我在剑州遇到了姬谦,从这位皇族血脉口中问到了非常关键的信息,知晓了五百年前那一脉的存在,知晓了初代监正还活着的消息。 “一切都合情合理,没有什么逻辑漏洞。你利用信息差,让我完全相信了初代监正没有死的事实。你的目的是离间我和监正,让我对他心生间隙,因为姬谦告诉我,取出气运,我可能会死。 “那么,我肯定得防备监正强取气运,任何人都会起戒心的。但其实姬谦当时说的一切,都是你想让我知道的。不出意外,你当时就在剑州。” 白衣术士没有停止刻画阵纹,颔首道:“这也是事实,我并没有骗你。” 许七安眯着眼,点头,认同了他的说法,道: “其实,姬谦是你刻意送给我杀的,离间我和监正只是目的之一,最主要的,是把龙牙送到我手里,借我的手,击毁龙脉之灵。” 白衣术士默认了,顿了顿,叹息道: “还有一个原因,死在初代手中,总好过死在亲生父亲手里,我并不想让你知道这样的事实。但你终究还是查出我的真实身份了。” 许七安“呵”了一声:“我岂不是要感谢你的父爱如山?” 他深吸一口气,道: “说起来,我还是在查贞德的过程中,才了悟了你的存在。元景10年和元景11年的起居记录,没有标注起居郎的名字,这在严谨的翰林院,几乎是不可能出现的纰漏。 “我当时以为这是元景帝的破绽,顺着这条线索往下查,才发现问题出在那位起居郎本身。于是查了元景10年的科举,又发现一甲探花的名字被抹去了。 “那位探花,后来在朝堂结党,势力极大,因为贪污罪被问斩的苏航,就是该党的核心成员之一。曹国公的迷信里写着一个被抹去名字的党派,不出意外,被抹去的字,应该是:许党!” 他看了白衣术士一眼,见对方没有反驳,便继续道: “我曾经以为是监正出手抹去了那位探花郎的存在,但后来否定了这个猜测,因为动机不足。监正不会涉及朝堂争斗,党争对他而言,只是小孩子过家家的游戏。 “于是我换了一个角度,如果,抹去那位起居郎存在的,就是他本人呢?这一切是不是就变的合情合理。但这属于假设,没有证据。而且,起居郎为什么要抹去自己的存在,他如今又去了哪里? “我始终没有想明白,直到我收到一位红颜知己留给我的信。” 许七安停顿一下,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岔开话题,道: “云州之所以被称为许州?” 白衣术士淡淡道: “我扶持的那一脉皇族承诺,封我后人为异性王,大事一成,云州便改名为许州,属于许家。当然,我并不在乎这一州之地。呵,我的后人,也不是只有你。 “你能猜到我是监正大弟子这个身份,这并不奇怪,但你又是如何断定我就是你父亲。” 许七安哂笑道: “我刚才说了,屏蔽天机会让至亲之人的逻辑出现混乱,他们会自我修复混乱的逻辑,给自己找一个合理的解释。比如,二叔一直认为在山海关战役中替他挡刀的人是他大哥。 “比如,许家那位神智昏沉的族老,心心念念着许家文曲星——许家大郎。但许家的文曲星是辞旧,我又是一介武夫,这里逻辑就出问题了,很显然,那位脑子不太清楚的族老,说的许家大郎,并不是我,而是你。 “真正让我意识到你身份的,是二郎在北境中传回来的消息,他遇到了二叔当年的战友,那位战友怒斥二叔不当人子,忘恩负义。 “因为当日替二叔挡刀的人,根本不是你,而是一位周姓的老卒。那一刻,所有的线索都串联起来,我终于知道自己要面对的敌人是谁。” 当时,许七安在书房里枯坐许久,满心悲凉,替二叔和原主悲凉。 “不过,有些事我至今都没想明白,你一个术士,好端端的当什么探花?” 许七安难掩好奇的问道。 白衣术士轻叹一声: “这是一个尝试,若非逼不得已,我并不想和老师为敌。我当年的想法与你一样,尝试在现有的皇子里,扶持一位登上皇位。但比你想的更全面,我不但要扶持一位皇子登基,还要入阁拜相,成为首辅,执掌王朝中枢。 “双管齐下,凝练气运,或许能助我踏入一品,成为天命,于是有了许党。” 许七安嗤笑道:“但你失败了,是监正没同意?” 白衣术士摇头: “他同意了,与我约法三章,不得以术士的手段作党争的工具,党争就是党争,能不能拜相,全靠我个人本事。” 许七安幸灾乐祸:“所以,朝堂争斗,你输了,于是退出朝堂,改为扶持五百年前那一脉?” 白衣术士点头,又摇头: “没你想的那么简单,当时许党势力极大,正如如今的魏党。各党群起而攻之。而我要面对的敌人,并不止这些,还有元景和前任人宗道首。” 这怎么说许七安皱了皱眉。 但旋即,他想明白了。 白衣术士嗤笑道: “人宗道首当时自知渡劫无望,但他得给女儿洛玉衡铺路,而一国气运有限,能不能同时成就两位天命,尚且不知。即便可以,也没有多余的气运供洛玉衡平息业火。 “因此,人宗前任道首视我为仇敌。至于元景,不,贞德,他暗中打什么主意,你心里清楚。他是要散气运的,怎么可能容忍再有一位天命诞生? “在这样的局面下,我岂有胜算?当时我几乎陷入绝地,老师始终冷眼旁观,既不干预,也不支持。” 许七安不由想起了浮香信中的那则故事,雏鹰饱受欺负,但苍老的雄鹰冷眼旁观。雏鹰一怒之下,振翅飞向蓝天,从此再也没有回来。 原来如此啊 “困境之中,我突然想到,为什么不能效仿老师当年,扶一脉旁支上位,就如当年武宗清君侧。这个念头从一浮起,便再也难以遏制。 “我后来的所有布局和谋划,都是在为这个目标而努力。你以为贞德为什么会和巫神教合作,我为什么要把龙牙送到你手里?我为什么会知道他要抽取龙脉之灵?” 白衣术士似笑非笑道。 这一切,都源于当年一场心怀鬼胎的闲谈。 贞德今时今日的所有谋划,他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艹许七安脸色微变,如今回想起来,献祭龙脉之灵,把中原变成巫神教的附属国,效仿萨伦阿古,成为寿元无尽的一品,主宰中原,这种与气运相关的操作,贞德怎么可能想的出来,至少当年的贞德,根本不可能想出来。 但如果是一位专业的术士,则完全合理。 大奉走到今时今日这个地步,地宗道首和许家大郎是罪魁祸首,两人先后主导了四十多年后的今天。 “再后来,我辞官退出朝堂,和天蛊老人合谋,一手策划了山海关战役,过程中,我屏蔽了自己,让许家大郎消失在京城。当然,这其中少不了人为的操作,比如把族谱上消失的名字添加上去,比如为自己建一座墓碑。 “许家族人的记忆同样的混乱的,经不起推敲的,但只要没有人刻意去点醒,他们就会自己欺骗自己。如果你仔细打听过当年的往事,会发现二郎他曾经疯过一段时间,当然,这些事并不光彩,没人会主动提及。 “昔日的政敌不会记住我,在他们眼里,我只是过去式,依照屏蔽天机的原理,当我退出朝堂时,我和他们之间的因果就已经清了。没有过深的纠葛,他们就不会在意我。” 许七安沉默了下去,隔了几秒,道: “难怪你要利用税银案,以合理的方式把我弄出京城。虽然我身上的气运在苏醒之前,被天蛊老人以某种手段隐藏,但我终究是你的儿子,监正的目光,或多或少都在盯着我。 “如果你以不合理的手段强行掳走我,监正会迅速反应过来。但你为何不直接把我带走,而是留在京城?” 白衣术士的声音有了些许变化,透着恨铁不成钢的语气: “你只猜对了一半,税银案确实是为了让你合理得离开京城,但你之所以留在京城,被二郎抚养长大,不是灯下黑的思维博弈,纯粹是当年的一出意外。” “意外?” 许七安皱眉反问。 白衣术士点头,语气恢复了平静,笑道: “有件事没有告诉你,气运,不是任何人都能承受的。你是最好的容器,不仅因为你是我血脉,同时,你也是大奉皇室的血脉。” ??? 尽管今天已经把话说开,知晓了太多的硬核秘密,但许七安此时仍是被当头一棒,人都傻了。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两百五十九章 臭婆娘 许七安表情僵硬,再不复得意之色,怔怔的看着白衣术士。 他的脑海里,红裙子和白裙子瞬间飘远。 “你母亲是五百年前那一脉的,也就是我现在要扶持的那位天选之人的妹妹。当年我与他结盟,扶他上位,他便将妹妹嫁给了我。世上最可靠的盟友关系,首先是利益,其次是姻亲。 “我娶了那位金枝玉叶后,便着力于策划山海关战役,窃取大奉国运。山海关战役的尾声里,你出生了。” 呼! 许七安如释重负的吐出一口气,红裙子和白裙子又飘回来了。 他虽然也算是大奉皇室后裔,但那是五百年前的一脉,和怀庆、临安其实没有太大的干系。 上辈子同姓之人还经常说:我们五百年前是一家呢。。 不过,非要论起来,怀庆和临安都是我的族姐。 然后,他才有心思去思忖便宜父亲说的话是真是假。 时间点是吻合的,我出生的那一年,在二叔的记忆力,他和许大郎在山海关打仗,所以婶婶和生母两人照顾我多时 许七安一愣,意识到不对劲,沉声问道:“她,她为什么是在京城生的我?” 说话间,他脸色一白,只觉得体内的某个东西在动荡,竭力抗拒着什么。 同时,武者的本能在疯狂预警,依旧没有具体的画面,但那股发自内心的恐怕,让他感觉自己是踩在钢丝上的孩子,随时都会坠落,摔的粉身碎骨。 这让许七安意识到,白衣术士炼化气运到了关键时刻,若是成功,这一身气运,将归于他人,和自己再没任何干系。 而他也会随着这股与性命交缠的气运离去,身死道消。 对于儿子即将面临的遭遇,白衣术士无喜无悲,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 “你生母是趁着我不在身边,悄悄去的京城,在那里把你生下来。等我窃取了气运,才知道这件事。” “为什么?” 许七安口鼻溢出鲜血? 深深的看着他。 白衣术士语气不见起伏: “你的出生本就是为了容纳气运? 作为容器使用。这既是我与那一脉的博弈,也是因为时机未到? 在没有起事之前? 不宜将气运植入那一脉皇族的体内。 “你生母是个很有心机的女人,她表现的逆来顺受? 表现的为家族的崛起愿意付出一切,但那伪装。你是她的第一个孩子? 她舍不得你死? 于是逃到京城把你生下来。 “监正在京城,他将是你最大的保护伞。” 原来如此许七安叹息一声,再没有任何疑惑。 不知道为什么,此刻心里想的? 竟是监正那个糟老头子。 大奉最惨的孤寡老人啊。 “这么说来? 姬谦还算是我表哥?” 许七安问,鼻子里的血留到了嘴边,很想擦一下,奈何无法动弹。 “对!” 白衣术士点头。 杀的好啊,表哥都该死? 嗯,这不是我说的? 这是前世某位知名作家说的他心里腹诽,以此缓解心里的焦虑。 “这就是你的后手?” 这时? 白衣术士突然说道。 谷外,院长赵守带着许平志? 踏空而来。 “你果然在这里? 你果然在这里” 许二叔的声音尖锐? 表情既悲伤又发狠,双眼通红。 白衣术士没看他,轻声道: “年少时,我常带他来此地,给他展示我的阵法,这里是我们兄弟俩的秘密基地。再后来,这里的阵法越来越完善,越来越强大,凝结了我半生的心血。 “但也变相的尾大不掉,让我无法舍弃此地。这里并不安全,因为除我之外,还有二郎知道。你没猜错,当我出现在众目睽睽之下,屏蔽天机之术就会自行破解。二郎会重新想起我。 “因此我才刻意屏蔽了你的存在,这样,他的记忆会再次错乱。” 但是你没料到,我早就洞悉屏蔽天机之术的奥义许七安面无表情。 许二叔一头撞在气界,撞的头破血流,咆哮道: “许平峰,你这个猪狗不如的东西,他是你儿子,我侄儿,虎毒尚且不食子,你干的是人事?” 他脸庞肌肉扭曲,额角青筋一根根凸起,显得颇为狰狞。 许七安第一次见到二叔如此暴怒。 白衣术士淡淡道:“这是我们父子之间的事,他这条命都是我给的。” 砰! 许平志一拳砸在气界上,像一只被刺激到的老兽,又狰狞又发狠: “父子?你配吗!你配做他父亲吗,他是我许家的儿郎,是我养大的,你要杀他,你问过我了吗,我同意了吗。你把这狗日的阵法打开,老子要宰了你,宰了你!!” 他一拳拳的捶打气界,捶的拳头鲜血淋漓。 二叔许七安默默的看着,看着一个中年男人发狂。 许平志在家唯唯诺诺,在外油滑,当年沙场中锻炼出的杀伐之气早被磨灭在官场上。 但再唯唯诺诺的男人,如果自家孩子受到危险,他会毫不犹豫的重拳出击。 哪怕面对的是一只大象。 白衣术士收回目光,看了许七安一眼,嘴角一挑: “但是迟了!” 他用力一拽,将那股常人无法看到的气运,一点点的从许七安头顶拔出。 这个过程中,许七安身躯不断皲裂,血流如注,口鼻不停溢血,他痛苦的嘶吼起来。 侄儿的吼声,像是一记重锤砸在许平志心里,砸的他浑身一抖。 这个老男人忽然不敢再嚣张了,他贴着气界跪倒,苦苦哀求道: “别杀他,大哥,求求你了,别杀他,他是我养大的孩子,是我的崽,求求你别杀他 “我养了他二十一年,你不能这做,你真的不能这么做大哥,看来过去的情分上,你把他还给我吧。” 白衣术士铁石心肠,视若无睹,自顾自的拔着气运。 “退后!” 赵守挥了挥袖子,将许二叔挥开,接着,他戴上儒冠,拢在袖中的右手,握着一把刻刀。 儒冠和刻刀清气冲霄,彼此呼应。 赵守持着刻刀,朝着刺出,亚圣儒冠和三品大儒的加持下,刻刀爆发出冲天的清光,白衣术士耗费三十多年光阴,布置的大阵,瞬间被攻破。 最外层的气界溃散,再无法阻拦外人的进入。 “此地,不得拔除气运。” 赵守宣布道。 但这一次,儒家的言出法随失效了。 白衣术士拔除的动作有所阻滞,不过很快就摆脱了言出法随的效果。 “此地与外界的天地法则不同,你儒家要在我的“世界”里称王称霸,得问问我同不同意。” 白衣术士“嘿”了一声,信心十足。 赵守跨前一步,又一次刺出儒圣刻刀,亚圣儒冠洒下水波状的清光,加持在刻刀上。 赵守道:“破阵!” 言出法随力量随之加持在刻刀上。 既然你改变规则,那我也可以破阵。 持刀仿佛化作了骄阳,清光浓郁到近乎炽白,它快速挺进,伴随着一层层阵法溃散。 这座由一百零八座阵法组成的绝世大阵,挡不住一位头戴儒冠,手持刻刀的三品大儒。 即使主阵者是一位二品术士。 但对于白衣术士来说,挡不住火力全开的三品大儒是预料之中的事,他要的仍然就是拖延时间,因为许七安身上的气运,已经被攫取出大半。 就在这时,一道充斥着肃杀之意的刀光,从虚空中浮现,斩碎一个又一个阵法符文。 刀意无双。 白衣术士空余的手一按,某处阵纹亮起,组成气墙,挡在刀光之前。 刀光劈砍在气墙上,宛如泥牛入海,消失不见。 传送! 他把刀光传送走了。 “此地禁止传送。” 赵守冷静的给出应对之策,随着阵法的溃散,儒家言出法随的力量进一步入侵此地。 虚空忽然沸腾起来,一道又一道无匹刀意浮现,势不可挡,斩灭阵纹。 这让赵守更轻易的挺进,眼见就要冲到近前,突然,天蛊老人的尸体,那双没有眼球,只有眼白的眸子,幽幽亮起。 赵守一下子失去了目标,他茫然而立,前方空空荡荡,没有了许七安和白衣术士。 这是“不被知”的手段,它把许七安和白衣术士藏了起来,以此拖延时间。 赵守皱了皱眉,抬手,弹动儒冠。 儒冠一颤,荡起水波般得清光,冥冥中,一股笼罩在赵守身上的力量被洗涤一空,许七安和白衣术士的身影再次出现。 “够了!” 白衣术士露出笑容,他已彻底炼化许七安体内的气运。 “我并不知道二叔知道这里。” 这时,他听见许七安低声道。 白衣术士皱了皱眉,他这个血脉的脸上,丝毫没有大难临头的绝望和惶恐,反而一片镇定。 许七安继续说:“所以,我真正的保命手段,不是赵守和武林盟老祖宗,至少没有完全把希望寄托在他们身上。” 顿了顿,他脸上露出快意的笑容:“你真当监正什么事都不做?” “臭婆娘,还等什么!” 他大吼道。 话音落下,许七安身后,生长出一条条虚幻的,毛茸茸的狐尾,宛如孔雀开屏,唯美而恐怖。 :延迟了七分钟,但总算赶上了。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两百六十章 技高一筹 九条不够真实的狐尾,宛如孔雀开屏,张扬在许七安身后,缓缓抚动。 这些狐尾来自万妖国公主,九尾天狐。 从一开始,院长赵守和武林盟老祖宗,只是许七安摆在明面上的牌。 他还有一张无人知晓的暗牌——万妖国公主。 许七安与万妖国公主并无联系,那位修为强大的狐狸精,在他的认识里,只是史书中出现过的一个名字。 但许七安知道,如果自己遇到大危机,熬不过的那种。 万妖国公主绝对是力保他的存在之一。 理由很简单,当初可是万妖国的暗子,把神殊偷偷送到他住所的。 很明显,若是没有这位九尾天狐的授意,暗子敢这么做? 万妖国余孽的目的是借他体内的气运温养神殊断臂,他和神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九尾天狐或许不在乎他的死活,但绝对不可能坐视神殊被封印,被佛国重新掌控。。不然,万妖国辛苦谋划的桑泊案,是为什么? 当然,这些只能说明大家利益相同,如果只是这样,许七安不可能把自己的身家性命寄托在一个从未出现,也从未联络过的妖女身上。 他之所以笃定万妖公主会出手,把她视作自己的底牌,是因为两件事。 一,浮香的小故事。 并非许七安看不起这位管鲍之交,但以浮香的身份地位,真的能了解到监正大弟子当年的往事? 显然不可能。 那她为什么会在留给自己的信里,写下暗示性如此明显的故事? 答案很简单,这是万妖国公主的暗示,一方面暗示他真正的敌人是谁;另一方面委婉的表达出自己会出手的意图。 就如只是这样,许七安依旧不会把她视为自己压箱底的手段。 真正的原因是,当日在司天监苏醒,去云鹿书院见赵守之前,监正给过他一枚乳白色的丹药。 那枚丹药吞入腹中之时,许七安隐约间听见柔媚动人的轻笑声,转瞬即逝。 许七安并不知道监正和九尾天狐是怎么勾搭上的,但这些不重要,聪明人之间? 要学会心照不宣。 终于出来了察觉到尾椎骨异常的许七安? 如释重负。 他之所以骂九尾天狐是臭婆娘,是因为体会到了对方恶劣的性格。 她明明可以更早的出手? 非要卡在这关键时刻? 许七安差点就吓尿了,以为自己这张保命底牌不起作用。 那样的话? 只能祈祷下辈子投个好胎,出生在富贵人家? 生父是个当人子的? 最好还有一个会“嘤嘤嘤”的大长腿36d姐姐。 它们刚一出现,白衣术士就仿佛中了定身术,出现短暂的僵凝。 趁着这个间隙,九条狐尾如同一根根触手? 一部分缠住无形无质的庞大气运? 阻止白衣术士将它们拔除。 另一部分狠狠抽打向白衣术士。 它们没有散发出可怕的气机波动,也没有造成壮观的异象,但白衣术士竟下意识的后退了小半步,似是极为忌惮。 “哼!” 他冷哼一声,对于九尾天狐的出现? 既惊讶,又不惊讶。 不惊讶? 是因为知道九尾天狐和神殊之间千丝万缕的渊源,对方出手阻扰? 意料之中。 惊讶的是,他没料到九尾天狐是以这样的方式出手奇袭。 要知道? 在精通望气术的巅峰术士面前? 大部分的隐藏手段都将无所遁形? 世上能瞒过二品术士眼睛的藏匿手段,屈指可数。 而这些手段,白衣术士知道的一清二楚,九尾天狐施展的是他从未见过的隐匿手段。 白衣术士慌而不乱,抬脚一跺,剩余的法阵同时爆发出刺目的清光,在他身上罩起防护屏障。 嗡嗡嗡! 六条狐尾拍打在屏障上,打的清光剧烈震荡,打的气机层层叠爆,打的白衣术士连连后退,凶狂不可一世。 另外三条狐尾,缠住那股庞大的气运,落回许七安体内。 气运重归于身。 呼许七安松了口气,狐狸精真棒! 见状,武林盟老祖宗和院长赵守抓住机会,虚空中窜出越来越多的刀意,三品巅峰,接近二品的刀意,配合儒圣刻刀,磨灭阵法,像是凿穿千军万马,凿穿一座座小阵,直取敌将首级。 白衣术士面对三人夹击,丝毫不慌张,见暂时无法取出气运,他便果断放弃许七安。 香囊自动打开,一件件法器宛如被赋予了生命,自动飞出,不是床弩火炮这些物理攻击法器,而是用途更诡异的法器。 它们有的是铜镜,有的是尖牙,有的是青铜小印,有的是玲珑宝塔 它们的作用是封神、穿刺气机、禁锢、炼化 众多法器缭绕在周遭,许七安肉身无恙,但元神嗡的一震,像是被撕裂成无数碎片,短暂的失去意识。 一条条触须般张牙舞爪的狐尾,在法器的影响下,仿佛失去了活性,失去了目标,有些茫然的蠕动。 白衣术士探出手,虚按在许七安头顶,重新拔出那股庞大的,已经被他炼化的气运。 “此地禁止使用法器。” 赵守沉声道。 白衣术士的绝世大阵,在当代大儒和半步二品武夫的合力猛攻之下,磨灭大半,再无力抗衡儒家的言出法随。 叮叮! 当空飞舞的法器纷纷坠落。 亚圣儒冠和儒圣刻刀也自我封印,收敛了光华。读书人是讲道理的,读书人不是流氓。言出法随的力量,对己方同样有效。 赵守闷哼一声,脸色煞白如纸,这是吹牛皮大法的反噬。 正常情况下,面对同境界的敌人,言出法随的力量如果直接施加影响,那么只能施展三次。 再多,浩然正气便无法抵御法术的反噬。 但如果言出法随的力量是用来辅助,或给自己刷buff,那么则没有次数限制。 “此地禁止传送”、“不得使用法器”都属于直接施加在敌人身上的力量,以赵守三品巅峰的实力,哪怕有儒圣刻刀和儒冠的辅助,对付高自己一个品级的术士,三次已经是极限。 失去了法器的压制,九条狐尾瞬间暴躁起来,冲天乱舞,甩打。 白衣术士再次被打退,近身战斗是术士的弱项。 虚幻的狐尾缠着气运,又落回了许七安体内。 “杀敌八百,自损一千。” 白衣术士讥笑道。 他嘲讽的是赵守,亚圣儒冠和儒圣刻刀自我封印,三次言出法随结束,接下来的战斗里,这位大儒能发挥的战力已经微乎其微。 至于武林盟的老祖宗,粗鄙的武夫攻击虽强,但他有的是办法周旋,再者,那位老匹夫自身状态不佳,无法亲自出面杀敌。 对于术士来说,这是一个巨大的,可以利用的破绽。 白衣术士单手捏诀,沉声道:“起!” 石盘“轰隆隆”震动,浮空而起,石盘表面,那座被凿穿了三分之二的绝世大阵,开始收缩,自我修复,形容一座简化版的“绝世大阵”。 虽不及方才那座阵法强大,但就如同精疲力竭的武夫回了一口气,相比残破状态,它的气息更加强大,更加圆满,那些已经失去的能力,比如传送,比如禁锢,此刻统统修复。 对于高品术士来说,修复残缺阵法是最基本的能力,就如同和尚坐禅,道士神游,体系内的基本功。 然而,就在这时,白衣术士看见赵守冷静的伸出手,掌心朝着自己,沉声道: “此方世界,不得使用阵法。” 话音落下,浮空的石盘迅速皲裂,一座座阵法熄灭,失去神力,仅是这一句,这座小型绝世大阵,又被削弱的五成。 白衣术士难以再操纵石盘浮空,与它,还有其上的许七安一同坠落。 与此同时,一道无匹的刀意从白衣术士身后,狠狠斩在他后背。 白衣术士闷哼一声,后背血肉裂开,沁出大股大股的鲜血。 自他出现以来,终于,终于受伤,并且由于这是武夫的刀意,杀伐之力比同阶其他体系要更强更可怕。 白衣术士踉跄后退,与许七安拉开距离,此时的他,已不敢再直面九尾狐的尾巴。 一道道刀意从虚空浮现,武林盟老匹夫不讲武德,准备痛打落水狗。 见状,赵守拽住许二郎的肩膀,阻止了他扑上去查看侄儿情况,并带着他迅速远离。 “准确的说,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赵守反唇相讥。 之前,他施展的破阵手段,其实不是言出法随,而是白嫖的魏渊的合道之意,之所以念出口,并让刻刀和儒冠辅助,伪装出言出法随的力量。 纯粹是误导白衣术士。 这个微不足道的细节,而今成了决定胜负的关键手。 赵守心里叹息一声,想起了魏渊出征前,曾独自一人拜访清云山。 那一次,魏渊见到了亚圣殿里的石碑;那一次,魏渊留下了自己的部分血丹;也是那一次,魏渊配合他,让他记录了“破阵”之意。 当时魏渊并没有完全洞悉白衣术士的谋划,甚至不知道许大郎这号人物的存在,两者之间因果太小,魏渊无法洞悉一个被天机术屏蔽的,与自身关系不大的人物。 但他复盘了许七安的种种遭遇,以谋士的直觉,料到许七安将来会有大麻烦。 “希望能对他有用,我不可能一直护着他,雏鹰总有展翅高飞的时候。” 赵守耳边,仿佛响起了当时魏渊说的话。 为了这小子,魏渊也算是机关算尽了。 远处,白衣术士一边从香囊里取出疗伤丹药,一边从容迈步,在层层叠叠的刀意中穿梭,远离了“刀山”的包围。 武林盟老祖宗斩出的刀意,在这一刻,似乎失去了目标。 白衣术士许大郎,屏蔽了自己,让武林盟老祖宗短暂的忘记他。 服下丹药,他感受着药力在体内扩散,拔除四处乱窜的刀意,笑着对许七安说道: “神殊和万妖国的关系,我已经明了。虽然万妖公主的出手方式让我意外,但对于她这个敌人,我是有防备的。 “儿子终究是儿子,想和老子斗,差远了。” 说话间,屏蔽天机的效果过去。 屏蔽天机后,当事人不能出现在外人面前,否则此术会自动失效。 这个“外人”,分别是敌人、数量众人的旁观者,以及自己三个以上的亲人或因果极深的人。 在场的人,要么和他因果关系极深,要么是敌人。 因此屏蔽天机之术,只能维持极短的时间,并且不能重复使用。 虚空中,一道道刀意再次浮现,杀向白衣术士。 然而,就在这时,天地失色了。 真正意义上的失色,所有的色彩在这一刻褪去,化作黑白,包括许七安、赵守等人,也包括白衣术士。 这片失去色彩的世界里,只有一个人拥有自己的颜色。 一个穿白色袈裟,青丝如瀑的女子菩萨。 “无色法相” 赵守以极为缓慢的速度,说出了这句话。 佛门九大法相之一,九大菩萨果位之一。 无色法相! “我,日,你,妈,的,许,大,郎”许七安脑子里,缓缓闪过一句国骂。 他感觉身体和思维都陷入了泥潭,一个念头要转很久才能浮现,身子一动不能动。 佛门出手了佛门果然出手了,白衣术士借来封魔钉,那肯定已经把神殊的存在告诉了佛门,以佛门和神殊的关系,怎么可能不出手 许七安脑子缓慢的闪过这些想法。 然后,他听见虚空里传来苍老的,缓慢的,用剑州方言骂出来的脏话。 武林盟老匹夫也逼的说脏话了。 院长赵守,现在肯定也气的在心里骂娘吧许七安心里刚这么想,就听见赵守的气愤的,缓慢的声音: “诚彼娘之非悦!” 什么意思啊!许七安一时没听懂。 “你并没有骗我,神殊果然在他体内,很好,这非常好。” 女子菩萨声音悦耳动听,但不夹杂感情,没有起伏波动: “你拿回属于你的气运,我则带走神殊,但许七安这个人不能死。他与我佛门因果极深,是解决如今大小乘佛法冲突的关键人物。” 她抬起手,轻轻一抹。 白衣术士恢复了色彩,也恢复了流畅说话的能力,道:“气运取出后,他便会死。” 赤足如雪的女子菩萨淡淡道: “所以你现在不能取气运,随我去一趟佛门,待我替他重塑一个佛身,你再取走气运。” 咦,听起来我的结局还不算太惨嘛许七安缓慢的转动念头。 白衣术士沉吟不语。 女子菩萨银铃般的嗓音说道:“重塑佛身后,他将四大皆空,了却凡尘,不会报复你。” 诚彼娘之非悦! 许七安大惊,危机感再次涌来,听的出来,成为佛门佛子,结局不会比死好到哪里。 四大皆空,不如死了。 白衣术士当即颔首:“好。” 女子菩萨扭头,看向许七安,屈指弹出一道佛光,淡金色的佛光穿梭在黑白世界中,射入许七安体内。 虚幻的狐尾嗤嗤冒着青烟,像是遇到阳光的白雪。 “呵!” 虚空中,传来女子柔媚的嗓音,似是不屑。 “监正,大鱼上钩了,还等什么。” 柔媚的女声淡淡道。 话音落下,一道人影在远处的天空中凸显出来。 白衣如雪,白发白须。 他凝立在高空中,宛如主宰此方世界的神灵。 监正终于到了许七安如释重负。 “琉璃!” 监正语气平静,声音却如滚滚惊雷,沉声道:“未经允许,入我大奉地界,当斩!” 这一刻,他仿佛与冥冥中的规则建立联系,得到规则认可。 监正探出手,从虚空中抓出一块青铜盘,此盘背面铭刻日月山川,正面刻着天干地支,它甫一出现,整个世界随之沸腾。 无色界领域轰然破碎。 女子菩萨轻轻皱眉,白色袈裟瞬间被鲜血染红。 女子菩萨有监正对付,但白衣术士仍旧有能力阻拦他们,最多就是回到了之前的局势。 他直面不能再战的赵守、状态不佳的武林盟老匹夫,以及遭受过佛光洗礼的九尾狐。 而此刻,监正的出手,天机盘的出现,强行打破了赵守定下来的规则,法器可以使用了,阵法和可以施展。 白衣术士脚下阵纹闪烁,身形闪烁间,逼近许七安。 失去无色界的束缚,许七安恢复了自由活动的能力,他望向白衣术士,道: “你想尝尝气运反噬的滋味吗?” 白衣术士一愣,继而脸色大变,他脚下阵法扩散,一道又一道,将许七安笼罩。 他驱使法器,封神、禁锢、炼化等效果叠加。 一股脑儿,全数倾轧在许七安身上。 但许七安比他更快,他从嘴里吐出一张折叠成小方块的纸张,夹在指尖,用力捅入自己的腹部,捅出一个鲜血淋漓,前后透亮的大洞。 咒杀术! 许七安生机迅速衰弱,濒临死亡。 咒杀术有两种形式,第一种是获得目标的鲜血、毛发,乃至贴身衣服、物品,以此为媒介,发动咒杀。 到了三品境界,能够不需要任何媒介的隔空咒杀,但效果大打折扣。 另一种形式,是以自身血肉为代价,对目标发起咒杀。 前提是不久前,敌人对你造成过足够的伤害。 白衣术士完美符合后者的条件。 噗! 白衣术士鲜血狂喷,口鼻溢出大股大股的鲜血,瞬间重创。 他淡然的脸庞,终于有了惊怒之色。 许七安嘶哑的笑道:“本来这一招是用来杀你的,我一直忍着没用,打算在关键时刻出手。没想到你和佛门的菩萨有勾结,可惜了。 “我召唤来九尾天狐,还有一个目的,就是她能让我恢复行动能力,这样我才能施展咒杀术。” 在此之前,他身体被白衣术士制住,完全动弹不得。 “尝尝大气运之人得咒杀术,尝尝气运反噬吧,你这不当人子的狗东西。” 许七安肆意的嘲笑道。 白衣术士脚下涌起阵纹,带着他接连传送,逃之夭夭,不给九尾天狐扑杀的机会。 他走的毫无留恋,似是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 :今天事情比较多,我下午四点才有时间码字,明天还得去医院做核酸测试。因为19号要参加一个作者聚会,要在外地待很多天,为此,明天还有许多东西都要准备。说实话,连载期间,我是很讨厌很讨厌这些活动的。 但又不得不去,有些事推不掉。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两百六十一章 事后 万妖国公主没有追击,九条尾巴裹住许七安,落在赵守面前。 九条尾巴展开,在许七安身后轻柔的舞动,然后,九条狐狸尾巴,依次消散。 “等一下,浮香在哪里?” 许七安在虚弱状态中,强撑着问道。 尾巴抚动,传来柔媚勾人的女声,嗤笑道: “小命快不保了,还惦记着女人,真是个多情种。” 果然是个性格不太好的妖女,欠缺调教许七安听懂了对方的嘲讽,皱了皱眉,眼见对方的狐狸尾巴一根根散去,追问道: “别人真心待我,我自真心待人。” 这是一个海王的基本修养。 “我把她许配给雄性族人了。” 万妖国公主笑吟吟的声音传来。 汝彼母之寻亡呼?许七安瞬间瞪大眼睛! “逗你玩的。” 万妖国公主接下来的话,让许七安平息了怒火,她说道: “浮香已经回到我的身边,教坊司花魁的身份,于她而言,不过是一次普通不过的任务,也是她生命旅途中带某一段。。” 许七安点点头,有气无力的回复: “那我便放心了。” 尽管知道浮香是妖族暗子,死亡只是借机脱身,但听到她如今安好,许七安依旧松了口气,这条鱼暂时就让她回归大海了。 将来找机会再收回鱼塘里。 万妖国公主在最后一条狐狸尾巴消散前,笑吟吟道: “对了,浮香的肉身是当年我从死人堆里找出来的一具尸体,刚死不久,肉身还能用,便用回魂大法,将浮香魂魄植入其中。 “那具身体虽与活人无异,但终究是尸体,用了几年,便无法控制的衰败、腐烂,浮香无奈之下,只能假死脱身。” 许七安的表情骤然凝固,像是一幅静止的画。 “大郎,大郎” 许二叔在旁等的焦虑,见狐尾散去,迫不及待的扑上来查看侄儿伤势。 许平志一张老脸遍布着悲伤、愤怒、担忧和后怕? 他仅仅握住侄儿的手? 害怕一松开,侄儿就没了。 “怎么伤口还没愈合? 三品不是号称不死之躯?” 许二叔查看一阵? 急了。 因为侄儿的伤势并没有好转,两次玉碎的伤口还在? 九根封魔钉刺入他的血肉,腹部的伤口不停的流出浓稠的? 猩红的血。 加之七窍流血? 模样可怕,他看起来随时都会因伤势过重死去。 “他已濒临极限,急需救治。” 赵守叹息一声,强忍着头疼欲裂的痛楚? 沉声宣布:“止血。” 那些狰狞可怕的伤口? 慢慢停止往外渗血,但依旧没有痊愈。 在赵守看来,许七安此时没死,恰是武夫生命力强大的体现。 他在与贞德的死斗中消耗巨大,受伤不轻? 尤其是那两道玉石俱焚的伤口,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甚是可怕。 而后被嵌入封魔钉,锁住了气机和气血? 让他空有三品武夫的修为,却难以发挥分毫。 最后? 他用儒家记录的咒杀术? 自残为代价? 让白衣术士许平峰遭受气运反噬。 杀害大气运之人的反噬。 属于杀敌八百自损一千。 重重伤势叠加,还能保住性命,不正是武夫生命力强大的体先嘛。 “先回京城吧,眼下能救他的只有监正。” 赵守看了眼远处的大战,以他的三品修为,也无法窥见一品菩萨和一品天命的交手,因为那里被层层阵法笼罩。 监正在断女子菩萨的后路,他要斩菩萨。 许平志把侄儿抱起,神色郁郁的颔首。 他已经想起来了,所有的事都想起来了,想起了当年风头无两,天纵奇才的大哥。 想起了许家曾经飞黄腾达的场景。 只是那一切都是过往云烟了,京城年年有高官巨富倒台、抄家,在屏蔽天机的情况下,没有人会记得二十年前辉煌一时的许家。 深夜,御书房。 烛光煌煌,明亮如昼。 太子坐在属于皇帝的大案后,心情五味杂陈,有感慨,有唏嘘,有兴奋,有激动,有忐忑正如普通人面对人生中仅此一次的嫁娶。 太子知道,自己能不能顺利登基,就看今晚。 此时,诸公们还在偏殿候着,喝着热茶,吃着糕点,等待着议事。 皇帝被斩,群龙无首,太子自然而然站出来主持大局,这是理所应当之事,也是太子存在的意义。 国不可一日无君,亦不可一日无储君。 储君的作用在这个时候就凸显出来,若是大奉没有太子,这会儿,估计得乱。 经过白日的安抚,京城各阶层大体还算平静,闹的最凶的是平头老百姓,他们群聚皇城门口、各处衙门,吵囔着要见许银锣。 市井百姓怀疑许银锣被朝廷暗中捉拿,甚至击杀。 王首辅让太子调动禁军入城镇压,同时命令京官出面安抚,双管齐下,才止住了可能发生的暴动。 “殿下,首辅大人来了。” 老太监跨过门槛,站在下方,低声道。 王首辅穿着绯袍,戴着官帽,步伐稳健的踏入御书房。 相比于群臣的惶惶不安,王首辅脸色平静,精气神极好,整个人犹如脱胎换骨,一扫沉疴。 “殿下!” 王首辅作揖。 “首辅大人,值此时刻,该如何是好?” 太子俯视着王首辅。 他知道,王首辅将是他登基的重要助力,也是他将来能依仗的人物,只需与王首辅达成“结盟”,他便能在短时间内压住各党,坐稳龙椅。 而这并不难,因为王党里,有许多太子党成员。 王首辅自身不站队,那是因为以前有父皇压着,首辅自然不能站队。 但其实,王首辅本身是太子党,至少偏向自己,不然不会坐视王党成员暗中投靠他。 王首辅道:“殿下要做三件事:一,稳民心。二,稳军心。三,稳朝堂。” 太子身子微微前倾,微笑道:“首辅大人认为,当如何稳住这三者?” 王首辅似是早已打好腹稿,有条不紊,徐徐道来: “殿下,许七安斩先帝于京城外,人尽皆知,此事无法隐瞒,强行掩盖,只会让民间怒火沸腾,再不信任朝廷。” 现在,京城众人又想起了许七安,想起了他才是斩杀皇帝的高人。 太子叹息一声,这和他想的一样。 王贞文继续道: “将先帝的所作所为,告知于众,公布天下,断大军粮草,坑害贤臣,以致八万将士命丧巫神教之手。其后,太子你得以人子名义,痛斥先帝,不准先帝的牌位置于太庙,尸骨不得入皇陵。 “随后,嘉奖许七安,官复原职,封爵,昭告天下。如此,民心和军心可定。先帝的所作所为,固然会让朝堂和皇室颜面大损,威望降低,但太子的行为,会让天下百姓和有识之士叫好,他们会期待王朝在新君手中,开创出新气象。” 王贞文指的先帝,是元景帝。 “此事不可!” 太子大惊失色,心说你这是要我不当人子啊。 先帝再怎样倒行逆施,父子永远是父子,别人能骂先帝,他这个儿子却不能这样做。 哪怕占了道理,也会落一个不当人子的骂名。 这个骂名或许不会在短期内出现,但史书上必然记载。 历朝历代,儿子即使逼宫篡位,也得把老子好好的供着,囚于宫中。 鞭老子的尸,纵观古今,找不出一例,因为太犯忌讳,聪明人都不会这么做。 “太子想迅速积累声望,赢得百姓的爱戴,给予百姓对新朝的信心,这是必须要付出的代价。有殿下这样的明君登基,再有许七安封爵,坐镇朝堂,大局可定。” “此事不可。”太子仍是摇头。 王首辅点头,说出第二套方案: “那便假称陛下被巫神教以妖术控制,才做出这些倒行逆施之事,许银锣出手阻止了巫神教的阴谋。 “大奉和巫神教的战役刚刚结束,百姓们正因为八万将士死在东北而愤怒,不会有人怀疑,正好借此转移矛盾,让百姓的怒火转移到巫神教头上。 “但对于许七安的作为,依旧要褒奖,这样有利于挽回朝廷的形象。今日百姓群聚各处衙门、皇城门,就是正好的证明。” 太子沉默许久,没有反驳。 见状,王首辅继续说道: “最后是稳住朝堂,诸公担忧的,无非是一朝天子一朝臣这句话,殿下多加拉拢便是。” “如何拉拢?” 太子问道。 拉拢并非口头承诺,得给出实际的利益,因此,拉拢一批人,就必须要打压另一批人。 太子实际上是在问:打压谁? 王首辅淡淡道: “御史台右都御史袁雄和兵部侍郎秦元道,勾结巫神教,控制陛下,企图颠覆大奉,罪不可赦。当诛九族。其余同党,一律抄家。 “但太子初登大宝,需大赦天下,袁雄和秦元道斩首示众,没收家产,家中女眷充入教坊司,族人可免罪。 “一众同党,视情节轻重,处以抄家、革职和斩首,家人可免除连坐。” 处置的时间,处置的方式,都给出来了。 太子思忖许久,缓缓点头:“善!” 说着,扭头吩咐老太监:“通知诸公,入殿议事。” 云鹿书院。 许平志满脸疲惫的返回小院。 因为他的突然离去,婶婶和女儿们又返回了书院等他。 “老,老爷” 美艳丰腴的婶婶迎上来,脸色有些难看,低声道: “我,我以前好像忘了很多东西。” 比如,当年婶婶的父亲,那位老秀才之所以把她嫁给许平志,不是因为她心性单纯,不擅宅斗。 而是因为许家当年是大富大贵的人家,许平志的兄长身居高位,手握权柄。 老秀才仗着女儿美若天仙,不似人间俗物,这才将女儿嫁给许家二郎,也就是许平志。 但是这些事,婶婶发现自己这些年,竟然忘记了 另外,许平志的大哥,哪里是什么山海关战役里的老卒,明明是朝堂诸公之一,权柄煊赫的大人物。 许二叔看了妻子一眼,骨子里透着疲惫,轻声道: “忘记就忘记吧,忘记更好,有些东西,想起来只会伤人,有些人,想起来只会伤心。” 婶婶张了张嘴,美艳精致的脸蛋一片茫然,欲言又止。 许玲月从屋子里跑出来,二八少年垫着脚尖,不停的往后看,急切道: “我大哥呢,我大哥呢” “他在司天监,现在很好。” 许平志安慰了女儿一句,接着说道:“我想,我们大概不需要离京了。” 观星楼,卧房里。 楚元缜丽娜李妙真恒远大师,四人围坐在方桌边,默默喝着茶水。 他们已经知道了许七安后来的遭遇,知道了许平峰的存在,以及他把儿子当做容器,如今打算杀子取气运的事。 许七安把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了他们。 走到这一步,其实没有隐瞒的必要了,贞德帝已经杀死,父子二人摊牌,一切都已浮出水面。 摊牌了,我就是气运之子。 当然,许七安不会大肆宣传此事,但告之最亲密的伙伴完全没有问题。 “真难以置信啊,原来他的身世如此离奇,如此忐忑。”楚元缜喃喃道。 “阿弥陀佛。” 恒远大师苦大仇深的表情:“父杀子,人间惨剧,许大人的身世令人唏嘘。” 李妙真脸色阴沉,握着茶杯,一句话也不说。 她既同情又怜惜,同时夹杂着泼天的怒火。 “虎毒尚且不食子,这个许平峰,老娘迟早刺死他!” 天宗圣女的青春又回来了。 “我们南疆有一个部落也是这样,儿子成年之后,如果认为自己足够强大,就可以挑战父亲。胜出,就能继承父亲的一切,包括生母。输了,就得死。 “而父亲如果觉得哪个儿子对自己威胁大,也可以发起挑战,堂堂正正杀死儿子,保障自己的地位和利益。” 丽娜说道。 那是一个父慈子孝的部落。 楚元缜三个人都没搭理她,南疆很多部落都处于茹毛饮血的蒙昧之中,什么古怪的风俗都有。 但这里是大奉,有伦理纲常。 许七安的身世,让他们分外同情,并升起同仇敌忾之意。 都不理我丽娜鼓了鼓腮,有些不高兴,正要说话,忽然捂住肚子,眉头拧在一起: “好,好疼,好疼呀 “七,七绝蛊” 月朗星稀。 观星楼的八卦台上,传来阵阵咳嗽声。 寒风呼啸,许七安裹着毯子,坐在案边,手里捧着一碗药汤。 钟璃蹲在小炉前,替他熬药,褚采薇专心致志的给他缝合伤口,涂抹止痛的药膏。 宋卿听说至交好友重伤垂死,也表示要来帮忙。 大可不必许七安把他赶走。 服下监正的丹药,喝了几碗药汤,再有褚采薇给他强行缝合那些无法愈合的伤口,许七安终于回过一口气,尽管病恹恹的,但伤势确实在好转。 要换成是玉阳关时期的他,恐怕根本坚持不到监正返回,就已经撒手西去。 不过,封魔钉还在他体内,没有拔出来。 钉子不拔出来,他的修为便连同神殊一起被封印。 “那位叫“琉璃”的女子菩萨死了?” 许七安看向那袭后脑勺对人的白衣。 监正微微摇头:“杀一品哪有这么简单,重创了她而已,至少两年里,她走不出西域了。” 许七安深深吸了一口气,笑呵呵道:“这位菩萨,似乎比萨伦阿古要弱一些。” 他嗅到了褚采薇身上淡淡的处子幽香,还有浓浓的肉包子味。 饿了 “能成一品的,就不会弱,各有所长。一品之间的争斗,胜负取决于天时地利人和。大奉境内,能胜我的只有超品。不过,大奉国力衰弱至今,来两个一品就能止住我了。” 监正顿了顿,继续道:“和萨伦阿古纠缠这么就,纯粹是不想祸及京城百姓。再就是,你和你爹得事,我不方便插手。” 不方便? 你徒弟特么要背刺你,你还不方便? 不等许七安开口问,监正就给出了解释: “天命不能泄露天机,只能委婉的暗中布局,成败天定。” 监正的意思是,他利用天命的手段,洞悉了许平峰的谋划,这相当于洞悉了天机,所以不能强行干预、或泄露天机而他出手打退女子菩萨,与泄露天机并无关系,纯粹是击溃外敌许七安露出恍然之色。 他旋即问道:“您早知道那位女子菩萨会来?” 监正抓起案上的酒杯,一饮而尽,满足的吐了一口气: “琉璃菩萨,拥有两大菩萨果位,五色琉璃法相和行者法相,后者能朝游西域暮靖山。” 所以?许七安没懂监正的意思。 监正笑了笑,道:“接下来,我要与你说两件事,这非常重要。” 许七安正襟危坐,脸色严肃的倾听。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两百六十二章 七绝蛊 “丽娜” 李妙真大吃一惊,搀住南疆小黑皮的胳膊,避免她一头栽倒在地。 同时,略同医术的天宗圣女捏住小黑皮的手,搭脉,查看情况。 脉搏极为剧烈且混乱,丽娜的体内,仿佛藏着一团混乱的能量,这股能量随时都会爆炸。 “是,是七绝蛊” 丽娜皱着眉头,漂亮的脸蛋拧成一团,嘴唇发白,断断续续道: “是一种很厉害的蛊,天蛊婆婆交给我的,我为了防止丢失,把,把它吞到肚子里了。我没有想到这个蛊会这么厉害,它和其他蛊都不一样。” 楚元缜和李妙真,还有恒远大师,神色复杂的看着丽娜。 真是什么都敢往肚子里塞! 恒远站起身,朝外走去:“我去找宋卿,不,找杨千幻,不,找,找” 说着说着,大师有些茫然。 楚元缜叹息一声:“随便找个白衣术士。” 恒远大师顿时点头,推门而去。 随便找个白衣术士,也比找监正的亲传弟子们要靠谱。。 俄顷,一位年轻的白衣术士信心十足的进来,此时的丽娜,已经疼的满地打滚,小腹时而鼓起,时而落下,像是不断充气漏气的皮球。 这是怀孕了么年轻的白衣术士心里嘀咕,俯身,给丽娜搭脉,他脸色明显一变。 “如何?” 楚元缜问道。 “这位姑娘体内有什么东西,它正在复苏,最好能及时取出来,不然可能会死。”白衣术士以专业的角度给出意见。 “麻烦兄台了。” 李妙真抱拳。 “哦? 这个我是无能为力的。” 白衣术士摊手:“我尚未学习《解剖经》? 主要是这门学问以宋师兄水平最高,想学习的话? 最好是找他请教。但以宋师兄为首的炼金术师们? 脑子广泛存在问题。” 说到这里,白衣术士昂起下巴? 语气中夹杂嘲讽: “我并不想自己的脑子也跟着他们一样坏掉,我跟他们不是一路人。” 李妙真和楚元缜回忆了一下宋卿那帮人的做派? 深表认同? 这位小哥看起来也很“不耻”宋卿等人的行为。 司天监还是正常人居多的两位天地会成员心想,然后,楚元缜问道: “听起来,你们司天监似乎还有不同派系?” 白衣术士颔首:“准确的说? 监正老师的每一位亲传弟子? 都要代师收徒,负责教导一批弟子。嗯,采薇师妹不需要教弟子,她需要弟子们教。” 楚元缜和李妙真心里一沉:“你是哪位教的?” 闻言,年轻的白衣术士昂起了下巴? 转个身,用后脑勺盯着两人:“杨——师——兄——” 走好不送! 楚元缜和李妙真把人给赶出去。 监正说话之前? 卖了个关子,不紧不慢的把杯里的酒喝完? 这才缓声道: “你可知龙脉之灵是何物?” 许七安就仿佛听见了上学的时候,老师敲着黑板说:你们知道什么是微积分吗! 知道你个球他诚实的摇摇头? 接着? 似是想起了什么? 道:“气运和地脉的结合?” 这是龙脉的概念,钟璃师姐说过。 监正点了点头,道:“龙脉是气运和地脉的结合,它和气运不同,术士对它的掌控极其有限。这也是贞德藏在龙脉里,隐蔽自身的原因。 “世间能掌控龙脉的,只有地书这件至宝。” 当年地宗道首,就是凭借地书,在龙脉底下建传送法阵许七安恍然,同时,他注意到监正的话里的细节。 术士对龙脉的掌控极度有限,而不是完全无能为力。 监正继续道: “龙脉之灵溃散,散落在中原各地,这象征着中原无主。而今的大奉,就如一座空中楼阁,失了龙脉这个根基,王朝在不久的将来,会摇摇欲坠。” 这个说法是不是太抽象了许七安皱了皱眉,然后,他便听监正解释道: “龙气散落各地,得到龙气者,心术纯正之辈,会成一代侠者。心术不正之辈,则会为祸一方。比如啸聚山林,比如割据一地。自古以来,中原王朝气数将尽时,都是庙堂未乱,江湖先乱。” 得龙气者,相当于是低配版的我?或许,是更低配许七安很轻易的理解了监正的意思。 拥有半数国运的自己,迅速成长,如今已是三品,成为声望如日中天的许银锣。 如果得到龙气的是善良之辈,崛起后或许还会做些好事,如果是一位桀骜不驯,或心术不正之人得到龙气,借机崛起,肯定是干尽坏事的。 中原将乱 想到这里,许七安不由的担忧起来。 元景帝修道二十一年,百姓日子本就不好过,现在可谓是雪上加霜。果真应了那句老话: 兴亡,百姓皆苦。 监正忽然转过身来,沉声道:“这是你的因果。” 许七安心里陡然一沉。 “你杀贞德,击溃龙脉之灵,半数国运尽在你身,大奉的衰弱,与你因果纠缠极深。假如有朝一日,王朝灭亡,你这个承载半数国运的容器,也会殉国。 “当然,到时候,身为天命师的我,结局不会比你好到哪里。” 监正语气依旧淡然,但他平静凝视的眼神,让许七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以及真实性。 “我该怎么做?” 许七安捏了捏眉心。 褚采薇看了他一眼,有些同情,大眼儿润泽闪烁,纤细冰凉的手指替他揉捏眉心,抚平“川”字纹。 “收集溃散的龙脉之灵,重新拼凑,然后带回京城。这件事必须你去做,不仅仅是因果关系,更因为你有大奉半数国运,与龙气有很强的聚合效应,彼此吸引。 “此外,你拥有地书碎片,它能助你拔出目标体内的龙气,并充当承载容器。稍后我会传你一套使用地书碎片,拔出龙气的口诀。” “可是老师,他身上都是钉子,你不先把它们拔出来吗?” 褚采薇戳了戳许七安的胸口,那里有一枚钉子,直透心脏。 监正微微摇头:“这是佛门至宝封魔钉,强行拔除,他也活不了,需要特定的秘法。” 闻言,许七安苦涩一笑,心里那点奢望顿时没了。 其实想想也合理,这玩意是用来对付神殊的,而以神殊的位格,普通的法器怎么可能封印他。 必然是极其强大的法宝。 可惜了我这一身修为许七安叹息一声。 “封魔钉只能封印神殊一时,短暂二十年,长则一甲子,神殊就能挣脱封印。不然,当年佛门也不会把他送到大奉来封印。” 监正说道:“但你等不了这么久,所以,这便是我要和你说的第二件事。” 许七安精神一振,面露喜色:“您有什么办法?” 他心说不愧是监正,后手多的一匹,让人心安。 “我无法解开封魔钉,但佛门的人可以。” “佛门的人可不会给我解。”许七安皱眉。 监正目光落在他身上,道:“神殊不就是佛门中人吗。” 许七安眼睛猛的一亮,像是把握住了什么,但又有些不确定:“您是说” 监正颔首:“去集齐神殊的残躯,补全他的魂魄,他自然就记起该如何解开封魔钉。这也是九尾天狐出手帮你的条件,我事先替你应允下来了。 “你在京城待了这么久,该出去走走了。” 许七安的眉头不由的皱紧,摇着头叹息: “监正,你这是在为难我。如今我修为尽失,出了京城,就是羊入虎口。许平峰那不当人子的狗东西,恐怕流着哈喇子在等我。 “再说,哪怕我能避开对方,可我没有修为,如何收集神殊的残肢?” 最无奈的是,他连重修武道的可能性都不具备。 要恢复修为,必须收集神殊残骸,要收集残骸,就必须这就形成了死循环。 钟璃走过来,小心翼翼的伸出手,在他脑瓜上揉了揉,以示安慰。 许七安回头瞪了她一眼,钟师姐连忙弱弱的解释:“药熬好了,喝,喝药” “钟璃,你是他师姑,不用这么怕他。”监正笑道。 钟璃看向许七安,藏在凌乱发丝间的眸子,明亮了几分。 姑姑,我是过儿呀许七安撇撇嘴,换成以往,他会调侃钟璃几句,现在委实没心情。 收集龙气,收集神殊残骸,都是极艰难的任务,偏偏他是个废人。 这时,他听监正笑道:“机缘,一直就在身边。” 说完,监正抬脚一踏,阵纹瞬间亮起,扩散出一座直径三米的阵图。 阵图中,一道人影凸显出来,穿着浅色的襦裙,梳着时下流行的少女发髻,小麦色肌肤,脸色煞白,嘴唇毫无血色,疼的满地打滚的丽娜。 见到丽娜这副惨状,许七安和褚采薇同时吃了一惊。 “她怎么了?” 褚采薇大声道,脸上闪着焦急之色。 监正扫一眼小弟子,沉声道:“乱吃东西的后果。” 褚采薇脸色一僵,小嘴微张,愣在那里。 监正满意的收回目光,操纵着丽娜漂浮在他面前,两根指头刺入丽娜小腹,从里面夹出一只白玉般的虫子,形如蝎子,有六条节肢。 头顶两颗乌黑的眼睛,显得有几分可爱。 它在监正指尖,狂躁的扭动几下,便安静了下来。 这,这东西都吃啊,好歹把头去掉呀褚采薇惊的后退一步,眼神复杂的看向丽娜。 丽娜小腹血流如注,但她的表情却一下轻松,宛如得到解脱。 “这是什么东西?” 许七安眉头微皱,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感觉这只古怪的虫子在盯着自己。 而且,虫子的眼神,给人一种充满智慧的错觉。 监正审视着玉色虫子,道: “全新的一种蛊虫,人为培育,至于名字,就得问问这个小姑娘了。” 南疆蛊虫分两种,一种是喊得出名字,有正常族群,可以正常繁衍的蛊虫,类似于动物。 另一种是人为培育而成,全新的物种。 后者通常无法繁育后代,没有成为族群的可能。 监正手里的这个玉色虫子,就是后者。 “它叫七绝蛊,是我离开南疆前,天蛊婆婆给我的。她说预见了七绝蛊的有缘人在中原。” 丽娜喝了一口褚采薇递过来的水,以及她分享的肉干,开心的一边吃一边说: “婆婆说这个东西很重要,为了不弄丢,我把它吞到肚子里了,它平时寄宿在我身体里很安分的,今天不知为何,突然暴动起来。” 说了一大堆,还是没说清楚七绝蛊是什么许七安吐槽。 监正手中捏着虫子,笑道:“七绝蛊,倒是虫如其名。” 顿了顿,他代替丽娜解释: “蛊族有七个部落,是根据七大流派形成的部落,分别是天蛊、力蛊、心蛊、情蛊、药蛊、暗蛊、尸蛊。 “每一种蛊派都有各自擅长的领域,这只七绝蛊,融合了七种流派。集蛊族之力于一身啊。” 丽娜连连点头:“天蛊婆婆说,这是她的丈夫耗费半生炼制,仍没有彻底炼成。婆婆花了二十年时间,总算把它完成的,是非常厉害的蛊。” 集七大蛊派融于一身?好东西啊许七安盯着玉色的,蝎子般的七绝蛊,道: “它的外表与它的内在一点都不匹配。” 监正摇摇头:“它还没有彻底复苏,不然,刚才这个女娃子已经死了。” 丽娜一脸后怕。 “它现在是你的了。” 监正把七绝蛊丢到许七安面前。 “给我的?” 许七安愕然。 “当然是给你的,”监正似笑非笑的语气:“天蛊老人和孽徒联手窃取气运,为的是封印蛊神,没料错的话,孽徒如果得到气运,就得承担下封印蛊神的因果。 “那如果他没有得到气运呢?天蛊老人不会不考虑这个可能性,所以他炼制了七绝蛊。如果孽徒没有得到那份气运,那么,这份因果,会通过七绝蛊,转嫁到你身上。 “你就是天蛊婆婆口中的有缘人。” 许七安沉默。 监正道: “容纳七绝蛊,你能在短时间内拥有超凡脱俗的战力。这样,你才能走江湖,集龙脉,搜寻神殊残躯,拔出封魔钉。 “此外,天蛊部有“不被知”的特性,这是世间少有的,克制望气术的手段。它能帮助你在走江湖期间不被许平峰追踪。 “你唯一得威胁是拥有行者法相的琉璃菩萨,而她,已经被我赶回西域了。当然,你也可以拒绝这份馈赠,没人会强迫你。” 我还能拒绝么,它现在是我唯一的希望。在阳谋面前,一切阴谋都是小儿科监正钓西域的女子菩萨,是在为我走江湖铺路?啊,这老银币,让我充满了安全感许七安念头纷呈。 不过,他并不觉得吃亏,那人家的东西,替人家办事,理所应当。 监正望着他,缓缓道:“滴血认主吧。” 许七安沉默许久,摇摇头:“我还有事未了,给我一天时间。” :今天请假做核酸检测,然后收拾了一下行礼。明天应该都会在去往外地的路上,我只能保证有一更。大家体谅。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两百六十三章 偷偷甜蜜的爱情 清晨,云鹿书院。 许家借宿的小院里,许七安脸色苍白,拄着拐棍,站在屋中,望着许平志,说道 “二叔,咱们不必去剑州了,过段时间,你们就回府吧。” 如今皇帝死了,京城最大的隐患已经排除,其他人物,包括太子在内,与他没有直接的利益冲突,甚至太子现在恨不得给他送锦旗,以示感谢。 再者,有了斩昏君的凶名,谁还敢惹许银锣? 因此二叔一家非常安全,不需要去剑州避难。 许平志“嗯”了一声,看着他,欲言又止。 许七安转身,看向婶婶,从怀里取出一叠银票,道 “婶婶,这些年多谢照顾,以前我不懂事,性子冲动,你别见怪。银票是我的部分积蓄,你收好,一家人的吃穿用度,还靠你操持。 “接下来,我要离京一段时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婶婶抿了抿嘴,接过银票,轻声道“银票我会替你留着,将来娶媳妇用。” 那这些可不够,我的媳妇可多了许七安嘴角翘了翘,转而看向许玲月,笑道 “大哥这次离京,可能时间要久一点,短则一年半载,长则三年以上? 想来那时,玲月已经嫁人了。。可惜喝不上你的喜酒。” 许玲月咬着唇,美眸里蓄着泪水。 十八岁的少女? 宛如六月里摇曳在清水中的芙蓉? 清丽? 皎洁,干干净净。 这朵养在许家深闺里的娇嫩花儿,对大哥即将离去的事实? 分外伤感。 接着? 许七安伸出手,揉了揉小豆丁的脑瓜,柔声道“让大哥抱抱你? 大哥从来没有好好抱过你” 许铃音抱着大哥的脖子? 大声宣布 “大哥? 我会藏好鸡腿等你回来的。” 又藏在鞋子里?那还能吃吗? 吃了会不会当场去世啊许七安感动的揉着幼妹的脑袋? 笑道 “在鞋子里藏几天? 然后留给师父吃,知道没。” 许铃音用力点头“嗯!” 告别一家人,许七安离开小院,沿着山阶,独自下山。 “大哥” 身后传来许玲月的呼叫声? 大妹妹气喘吁吁的追了上来? 朝着他背影喊道 “我想去灵宝观修行? 我? 我会等你回来的。” 许七安脚步顿了一下,没有回头,继续下山。 屋子里? 等许七安走后,婶婶望着手里的银票,轻声道 “老爷,我想起来了,大郎的生母,生下他之后就走啦。走之前嘱咐我,一定要好好把他抚养长大。我记得姐姐是个很好的人,温柔端庄,很好相处。 “她当年握着我的手,嘱托我照顾大郎,说的那么诚恳我知道她当年抛下大郎是有苦衷的。” 婶婶抬起头来,泪痕满面“老爷,我养了他这么多年,他就是我儿子了。现在那人回来,要取他的命,我,我很难过” 许二叔心如刀绞。 灵宝观。 许七安拄着拐棍,朝着守门的道童,微笑“我要见国师。” 来之前,他向监正打听过国师和地宗道首交手的情况。 监正说两败俱伤,然后“呵”了一声 “业火灼身。” 道童看了他一眼,道“道首有过交代,如果许公子来找她,可劲直入内。” 灵宝观已经对我开启长驱直入的权限,那洛玉衡呢? 许七安心里嘀咕着,拄着拐棍进了灵宝观。 来到僻静小院,轻车熟路的推开静室的门,只见蒲团上,盘坐一位貌美的道姑。 许七安愣了一下,从她身上看见了善良的小姨,妈妈的朋友,邻居家的大姐姐等等,一系列形象。 这让他吃了一惊,因为洛玉衡似乎有些无法自控,无法收束她的“魅惑”。 对于一位二品高手来说,这显然不是好事,这意味着业火灼身的情况很严重。 “想必你看到了,我的状态很糟糕。” 洛玉衡红唇轻启,声音透着熟女独有的妩媚。 “我明白。” 许七安叹息一声“来之前,我有洗过澡。” 他这次来,除了探望洛玉衡的情况,其实也有“讨价还价”的想法,希望洛玉衡能宽限几日,待他容纳七绝蛊,如果身体状况好转,再兑现承诺。 启料洛玉衡情况糟糕到这种程度。 洛玉衡面无表情,继续道“你误会了,我只是一具分身,三天之内就会消散,本体已经闭关了。” 一时间,许七安分不清自己是庆幸还是失望。 以他现在的身体状态,强行双修,只能是“小姨请自动”。 这显然不符合他长枪所指,所向披靡的形象,会让洛玉衡看扁。 但是,但是她实在太诱人了。 洛玉衡分身继续道“双修需要一定的周期,一次至少七天,与地宗道首交战后,本体已经难以压制业火,又不知道你的情况究竟如何,为了自救,只能闭关,强行消弭业火。” 一次至少七天,一次至少七天许七安满脑子就只剩这句话。 有些吓到了。 洛玉衡继续道 “此次之后,本体恐怕再难主动压制业火。所以,双修势在必行。业火每个月发作一次,下个月的今日,她会去寻你。” 说着,她袖子一挥,桌面多了一枚折叠成三角形的黄纸符箓。 “这是定位符,你收好它,一个月后,本体自会来找你。” 说完,分身主动消散。 这是害羞了?许七安拿起三角形符箓,默默收好。 看来,弑君之后,洛玉衡彻底认可了他,决定和他结为道侣。 之前,一直犹豫着要不要和自己双修,是因为还没完全认可,毕竟道侣是一辈子的事,洛玉衡谨慎对待,人之常情。 他去山海关之前,修为只是五品,对于一位二品高手而言,确实差了些。 现在,许七安是三品,大奉屈指可数的三品武夫,足以匹配洛玉衡的身份地位。 也好,一个月后我也准备好了许七安离开灵宝观,朝皇宫行去。 韶音宫。 闺阁铺设耗炭无数的地龙,室内深秋温暖如春,空气中弥漫着檀香,胭脂水粉味儿,以及女子幽幽的体香。 某一刻,锦榻上,蜷缩睡眠的女子突然惊醒,翻身坐起,脸色苍白。 “红,红袖” 她轻声呼唤,声音有气无力。 趴在床榻边的宫女立刻醒来,柔声道“殿下!” 临安低声道“水,我要喝水” 宫女立刻走到桌边,轻轻扫开或倾翻,或摆正的酒壶,给她倒了一杯温热的茶水。 临安殿下昨夜饮酒,烂醉如泥,酒喝多了,她也不耍酒疯,只是趴在桌边哀泣大哭。 宫女们心里门儿清,公主这是借酒消愁愁更愁。 昨儿夜里,太子殿下派人过来告之临安殿下,巫神教勾结陛下心腹右都御史袁雄,以及兵部侍郎秦元道。 以巫术控制陛下,断大军粮草,把八万将士和魏渊害死在靖山城。 许银锣一怒之下,斩陛下于京城之外。 殿下听完,整个人就傻了,脸色苍白的去了东宫,似是找太子对质。 她很晚才回来,接着就开始没完没了的喝酒,喝多了便大哭,哭完继续喝。 宫女们看在眼里,心如刀绞。 服侍临安殿下这么多年,从未见她这般伤心。 想来不仅是最宠爱她的陛下驾崩,更因为杀父之人是那个男人吧。 如今回想起来,红袖几乎确认,殿下是钟情许银锣的。 这可如何是好,殿下还待字闺中,便受了这样的情伤,怕是要伤心很久很久。 至于劝,她们是不敢的。 奴婢就是奴婢,哪敢置喙主子们的事。 “殿下,茶来了,您慢点喝。” 红袖小心的捧着茶,递过来。 临安捧着茶,魂不守舍的喝着,往日里灵动的眸子,混无色彩,黯淡无关。 刚喝完茶,便有宫女来到闺房外,轻扣两下房门,低声道 “殿下,许银锣,来了” 红袖立刻看向临安,只见殿下的眸子里,霍然间,绽放出夺目的神采,但在下一秒,缓缓熄灭。 临安低声道“不,不见他!” “是,奴婢这就去回复。” “等等” 她又忽然喊住宫女,静默了几秒,低声道“就这样吧。” 房门外的宫女当即离去。 韶音宫外,拄着拐棍的男人转身离去。 数百名大内侍卫,如临大敌,握着刀柄,默默注视着他的背影,无人敢说话,更无人敢阻拦。 许七安没有离开皇宫,转而去了德馨苑。 清晨,德馨苑。 在贴身宫女的服侍下洗漱,一个宫女捧着痰盂,一个宫女捧着铜盆和汗巾。 怀庆刷完牙,漱口,把水吐进痰盂,再接过宫女递来的汗巾,细细擦了清冷精致的脸蛋。 这时,一个小宫女疾步走进来,娇声道“殿下,许银锣来了。” 喜爱洁净的怀庆公主,立刻放下汗巾,妙目闪闪,道“带路请他去内厅。” 她突然又改变主意,重新拿起汗巾,细细擦拭脸蛋,对镜顾盼,满意的微微颔首,这才带着宫女出闺房。 她在内厅里见到了脸色惨白的许七安,他正坐在案边,眯着眼,品着滚烫的茶水。 德馨苑的小宫女战战兢兢的侍立在一侧。 “都下去吧。” 怀庆挥了挥手。 小宫女如释重负,低着头,小碎步离开。 没走几步,便听身后那位弑君的大魔头笑道“这小宫女不错,殿下赏给我吧。” 小宫女眼里含着一包泪,可怜巴巴的看向怀庆。 怀庆面无表情的挥手。 等宫女退下后,怀庆仔细审视许七安,道 “还有闲情调侃宫女,看来伤的不重。” 许七安苦笑道“这哪是伤势重不重能衡量的,我已经废了。” 怀庆脸色顿时变的严肃“监正都没办法?” 许七安摇头。 怀庆抿了抿唇“到底怎么回事。” 许七安就拉开衣襟,给她看胸口的情况,心脏处伤口狰狞,嵌着一根封魔钉。 三品之下的武夫,受这样的伤势,只有死路一条。 四品武夫也不例外。 “这样的钉子,总共九枚,在我身体不同的地方。” 许七安苦笑道“佛门的封魔钉,监正说如果强行拔除,我必死无疑。这一身修为,也废了。” “佛门” 怀庆念叨着这两个字,俏脸已是如罩寒霜。 以清冷淡薄闻名的皇长女,心里忽然涌起强烈的怒火。 “佛门为何也参与此事?” 怀庆收敛情绪,问道。 闻言,许七安叹息一声“是时候与殿下坦诚相见了。” 怀庆眉头挑了一下,微微挺直娇躯,摆出聆听姿态。 “其实,桑泊案里逃出来的封印物,一直就在我体内,那是一位佛门的叛徒。” 怀庆目光凝固,微微张嘴,似是难以置信。 开口直接抛出信息量这么大的秘密,怀庆脑子嗡嗡作响,既震惊又困惑。 困惑和震惊,都愿意桑泊底下的封印物,为何会在许七安身上。 妖族千方百计的解开封印,放出封印物,没道理拱手让人,其中必有原因。 反而是听到封印物是佛门的魔僧后,怀庆仅是微微愕然,便迅速接受。 因为这很合理。 封印物本就与佛门有关,这是当初查桑泊案时,就已经确定的事。 “至于魔僧为什么会在我体内,此事说来话长。” 许七安又叹了一口气,有些事,说起来便让人忍不住叹息。 他娓娓道来,把自己气运缠身,神殊附体,不当人子的生父是监正大弟子,窃取国运等等,一五一十的告之怀庆。 既然已经和许平峰摊牌,那么自己这一身秘密,其实没有守的必要。 尤其是天地会的众成员,经历了弑君这一案,相当于彻底捆绑,成为真正的伙伴。 怀庆的表情很精彩,全程愕然到震惊,从震惊到难以置信,情绪随着表情的变化,一层层的得叠加。 不过,在听到许七安能使用镇国剑,驾驭灵龙的原因是身负气运后,怀庆明显松了口气,像是某件一直担心的事,得到了解答。 并且答案还算满意。 “原来如此!” 怀庆喟叹道“这一切,都是因为竞逐天命” 许七安点头“殿下记得保密,这些事,监正并没有允许我透露出去。” 怀庆“嗯”了一声,然后,听见许七安表情古怪的说道 “听那个狗东西说,我生母是殿下您的族人。” 怀庆大惊失色,俏脸微变。 “是五百年前那一脉。” 五百年前那一脉怀庆再次如释重负。 “所以我接下来,要外出游历一段时间,为大奉收集溃散的龙脉之灵。” 许七安望着冰山雪莲般清冷矜贵的女子,轻声道“殿下,多保重。” 怀庆微微动容,柔声道“许公子珍重。” 她不再以“大人”来称呼许七安。 许七安点一下头,忽然露出犹豫之色,道 “临安殿下似乎对我弑君之事耿耿于怀,殿下能否为我解释解释?” 怀庆“哦”了一声,拖出长长的尾音,面无表情道 “许公子已经去过韶音宫了啊,在许公子心目中,临安果然是最重要的。” 来了来了,你接下来是不是要说明明是我先来的 许七安正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忽然听见小碎步靠近内厅,他怀庆默契的保持缄默,不再说话。 俄顷,一位宫女进来,恭声道“殿下,临安殿下来了,要见您。” “我避一避。” 许七安当即起身,走向内厅里侧。 等他藏好,怀庆道“让她进来吧。” “是!” 宫女退下。 两三分钟后,穿着红裙子的临安独自进了内厅。 她自顾自的落座,气色憔悴,眉宇间郁结难解。 先是看一眼怀庆,然后移开目光,望着前方,声音轻柔,却显空洞,说道 “本宫听太子哥哥说过了,父皇受了巫神教断了大军粮草,以致于魏渊和八万大军死于东北。” 怀庆低头喝茶,默然不语。 “我知道,魏渊待他恩重如山,可是,可是父皇是我父皇啊。他怎么能什么都不说,就把我父皇杀了。” 临安泪水滚落,梨花带雨。 “他是不是找你去了。” 怀庆说道。 “你怎么知道” 临安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哭道“他方才去找我了,我没敢见他,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 她一边说,一边哭着“我是想见他的,可我害怕看到他,就算父皇害死了魏渊,可父皇也是被巫神教控制了。父皇有什么错?父皇从小就宠我 “我昨晚梦见父皇了,他死的好惨,他死的好惨,怀庆,我心里好痛,我,我没有人能说话了” 到头来,能说一说心里话的,能发泄心里悲痛郁垒的,竟是这个和她斗了十几年的姐姐。 她太孤独了。 怀庆低声道“你喜欢他对吗。” 临安没有回答。 “现在呢,现在还喜欢吗?” 临安似乎崩溃了,伏案痛哭。 怀庆明白了,还是喜欢着得,但已无法再面对那个杀父仇人。 她痛失的不仅仅是父亲,还有一段藏在心里,偷偷甜蜜的爱情。 “唉!” 怀庆叹息一声,道 “不管你是恨他也好,喜欢他也好,能不能再面对他也罢,这些都是你的事。我对你的感情不关心。 “但有些事,有些真相,我觉得你是有权力知道的。” 码出来的,如释重负。错字明天修改,这章算昨天的。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两百六十四章 如愿以偿的许七安 “真相?” 临安捏着锦帕,一边抽抽噎噎,一边擦拭泪痕,楚楚可怜的看了一眼怀庆。 怀庆不疾不徐的抿了一口茶,道: “魏公死后,许七安就决定要弑君,为此,他有了详尽的计划。这件事的背后,甚至有魏公在谋划指引,包括监正。 “许七安杀陛下,不是意气用事,是多方势力在推波助澜,事情远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各方势力在推波助澜,其中包括魏渊和监正临安凄然道: “所有人都想害父皇,所有人都想父皇死。 “我知道父皇修道二十年,做了很多错事,朝中许多人对他不满,可是怀庆,他是我们的父皇呀,父皇可宠我了,所有人都要他死,可我不想他死。 “更不想杀父皇的人是许七安。。” 她认为,怀庆说这些,是为了向她证明父皇是错的,许七安斩杀父皇和他斩杀国公是一样的性质,都是为民除害。 但亲情面前,有对错? 父皇依旧是她父皇,许七安依旧是杀父仇人。 怀庆的解释,并没有让临安释怀。 “昨日,你可知许七安和陛下在城外交手,打的城墙都坍塌了。” 怀庆突然说道。 临安愣了一下,仔细回忆,太子哥哥似乎有提过,但仅仅是提了一嘴,而她当时处在极度崩溃的情绪中,忽略了这些细节。 不等她问,又听怀庆淡淡道:“父皇何时变的如此强大了呢。” 临安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修行的事她不太懂,但脑子还是有的,听怀庆这么说,她立刻意识到不对劲。 是啊,父皇何时变的如此强大? “父皇,一直隐藏实力?” 临安抽噎一下,红着眼眶? 不太确定的说道。 怀庆正色道:“准确的说,他根本不是我们的父皇。” 临安怔怔的看着姐姐怀庆? 脑子还没转过弯来? 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过了片刻,她求证般的问道:“你说什么?” 怀庆脸色不变的重复刚才的话:“他根本不是我们的父皇。” 没有听错临安一下子睁大眼睛? 拔高声音: “你,你别以为信口胡诌就能敷衍我?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怀庆。父皇不是父皇? 那他还能是谁。” 怀庆沉声道:“是先帝贞德? 也是我们的皇爷爷。” 临安诡异般的陷入了沉默,像看怪物一样看着怀庆。 怀庆点点头,表示事实就是如此,表示对妹妹的震惊可以理解? 易位思考? 如果是自己在毫不知情的前提下,骤然得知此事,哪怕表面会比临安平静许多,但内心的震撼和不信? 不会少一丝一毫。 “我理解你的感受,不过你且听我说完” 怀庆一五一十的把事情说了出来? 她说的条理清晰,深入浅出,像是优秀的先生在教导愚蠢的学生。 即使是临安这样对修行之道不慎了解的人,也能领会、明白事情的脉络和其中的逻辑。 四十多年前,先帝贞德就已经被地宗道首污染,变成了张扬恶性的“疯子”在地宗道首的帮助下,他夺舍了亲生儿子淮王,“寄生”了另一位亲生儿子元景然后假死,避开监正耳目,藏于龙脉中修行。 魏渊首次出征北境时,他又趁机夺舍了元景,而后的二十一年里,他堂而皇之的沉迷修道,为了掩人耳目,刻意把元景这具分身塑造成修为平平,毫无天赋之人。 本体则在龙脉中积蓄力量,为了长生,先帝已经完全疯狂,他勾结巫神教,杀死魏渊,坑害十万大军。 而他真正要做的,是比这个更疯狂更不可理喻的——把祖宗江山拱手让人! 真正的父皇,二十一年前就死了,而二十一年前,我才两岁临安听到最后,已是浑身瑟瑟发抖,既有恐惧,又有悲恸。 她暗暗恐惧了片刻,一眨不眨的看向怀庆,道: “所以,所以许七安” 怀庆“嗯”了一声:“或许有私仇在内,但我相信,他这么做,更多的是不想让祖宗基业毁于一旦。因此在我眼里,他杀陛下,和杀国公是一样的性质。 “一个让祖宗基业险些倾覆的昏君,一个修道二十年不顾百姓生死的昏君,一个残杀亲生儿子的畜生,我只觉得许七安杀的好,杀的畅快。” 说完,她看了临安一眼: “事实我已经告诉你,信不信是你的事,狠不狠许七安,依旧是你的事。毕竟先帝一直很疼爱你,且不说是不是故意伪装,这点总是不假。” 最后后半句话里带着嘲讽。 怀庆这个女人呀,表面端庄矜贵识大体,其实最擅长绵里藏针,暗中伤人。 临安紧紧盯着她,咬着唇:“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怀庆叹息一声:“都是许七安查出来的,在你不知道的时候,他付出的永远你比想的多。” “可他没有告诉我,什么都不告诉我!” 临安双手握成拳头,倔强的说。 怀庆嗤笑一声,“告诉你你能承受这些事情吗?你能保证自己在先帝面前不露半点破绽?” 皇长女低声道:“他是为了保护你。” 临安张了张嘴,眼里似有水光闪烁。 “本,本宫知道了,本宫这就遣人去召见他,本宫不生他气了” 嘴上说的矜持,动作却火急火燎,小裙子一提,顺势起身,就要跑出内厅,跑出德馨苑。 “你没机会了!” 怀庆叹息一声。 刚迈出两步的临安陡然僵住,回过身来,用苍白的脸蛋对着怀庆,颤声道: “什,什么意思?” “我还没跟你说那一战的具体情况,先帝的阴谋虽然没有得逞,但龙脉之灵溃散,散落各地。倘若不能集齐龙气,中原必将大乱。 “另外,他如今修为已废,身体状况非常糟糕,监正也束手无策,为了活下去,他将离开京城,能不能活着回来,尚且未知。 “不久前,他来找你,其实是想和你告别。” 最后这句话,像是一根针扎进了临安的心窝,让她心痛的差点无法呼吸。 原来,他拖着重伤之躯,是来找我告别的。 而我却将他拒之门外泪水瞬间涌了出来,犹如决堤的洪水,再也收不住,裱裱泣不成声: “我要把他找回来我,我还有很多话没跟他说。” 悔恨的情绪翻江倒海,她后悔自己没有见他最后一面,她恨自己拒绝了拖着重伤之躯只为与她告别的那个男人。 现在那个男人离开了,从此生死难料,相见遥遥无期。 泪水模糊了视线,人在最悲伤的时候,是会哭的睁不开眼的。 朦朦胧胧中,她看见一道身影走过来,伸手按住她的脑袋,温和的笑道: “殿下,你哭鼻子的样子好丑。” 裱裱睁大了美眸,愣愣的看着他。 几秒后,她抹干眼泪,又愣愣的看向怀庆。 怀庆一脸问心无愧的厚颜无耻模样。 换成以前,裱裱一定跳过去跟她死打,但现在她顾不得怀庆,内心充满失而复得的喜悦,扑到许七安怀里,双手勾住他的脖颈。 把脸埋在他的脖颈处,抽抽噎噎的哭道: “狗奴才,狗奴才” 她抱的很紧,生怕一松手,这个男人就丢了。 两人相识至今,这是临安做过最大胆的举动,如果说以前的喜欢是碍于两人的身份,偷偷藏在心里。 那么现在,她终于鼓起勇气,敢投入狗奴才怀里。 鼻涕眼泪都沾到我脖子上了许七安轻轻拥着临安的小纤腰,刚想说什么,忽觉脑后有杀气。 他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灵机一动,说道:“殿下,您别抱这么紧,我疼。” 疼?临安一边洗鼻子,一边抬起头,哭的桃红的眼圈看着他。 许七安绝对没有邀功的意思,当着临安的面,扯开衣襟。 “啊” 裱裱惊的后退几步,盯着他胸口狰狞的伤口,以及那枚嵌入血肉的钉子,她指尖颤抖的按在许七安胸膛,泪水决堤一般,心疼的很。 又收获了临安的怜惜,又摆平了怀庆的怒火,许七安凭自己海王的专业操作,收获了满意的效果。 “殿下。” 许七安转身,朝怀庆说道:“我先送临安回去。” 怀庆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 去了韶音宫,裱裱黏着许七安不放,让宫女取来最好的药丸、药粉,试图治好他的伤势。 见没有效果后,又大哭起来。 许七安好言好语的安慰之下,终于止住哭声,改成小声抽泣。 “不管怎么样,他终究是宠你疼你那么多年,你心里依旧是难受的,对吧。” 裱裱娇躯一僵,摇着头,抽泣道: “但我不恨你了,我不恨你了” 果然,她之前是有恨我的许七安抬起手,指尖触碰到她脸颊,软软的,凉凉的。 “殿下。” “嗯?” “我想吃殿下嘴上的胭脂。” “呜呜” 日暮。 观星楼,八卦台。 许七安拖着重伤之躯返回,脸色依旧苍白,眉宇间却有一股亢奋。 “事情处理完了?” 坐在案边的监正,抬眼看来。 许七安无声点头。 “那就开始容纳吧。” 监正摊开手掌心,玉色的,蝎子状的七绝蛊,安安静静的躺着,像是一具没有生命的标本。 “如何容纳?” 问出这句话的时候,许七安想的是怎么吃这个七绝蛊。 “先滴血认主。” 监正说着,按住许七安的手腕,从他指尖逼出一粒血珠。 血珠无声无息的飞向七绝蛊,临近时,原本安分守己的蛊虫,忽然急躁起来,出现剧烈挣扎,无比渴求鲜血。 它张开狰狞的口器,将血珠吞入腹中。 肉眼可见的,玉色的七绝蛊变成了剔透的绯红色,接着,它从监正掌心跃出,扑向许七安。 容纳七大蛊术于一身得七绝蛊许七安没有躲,也没反抗,平静的看着飞扑而来的七绝蛊。 :晚上去找皮皮甲玩,在他房间嘻嘻哈哈,半小时后,想起我也没更新,连忙提着裤子跑回来码字。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两百六十五章 少年羁旅 隔的近了,许七安甚至能从七绝蛊那双黑豆般的眼睛里,看到一丝欣喜若狂。 感觉就像纨绔恶少看见了绝色美人许七安心表情古怪的吐槽一句,随后,他发现七绝蛊不见了。 突兀的消失,像是无形的力量凭空抹去。 这是天蛊老人的尸体,使用过的“不被知”的特性?不对,它还在下一刻,许七安否决了自己的猜测,在他的视线里,看到一抹淡淡的阴影,绕到了他身后。 怎么感觉它像是在狩猎? 许七安突然间产生保护好自己后颈,朝前冲的冲动。 这样的冲动感涌起,后颈便一阵剧痛,皮肉像是被什么东西硬生生划开。 他顿时明白过来,刚才产生的保护后颈的冲动,是他残留的,对危机的预警。 后颈处,绯色的七绝蛊,利用尖锐的节肢末端,轻易的割开许七安的皮肉,殷红的鲜血流淌。 它把自己的一根节肢,深深刺入许七安的脊椎骨里,似乎链接上了这位宿主的神经系统。 许七安双眼瞬间赤红,喉中难以自控的发出低吼声,脸上呈现出一种痛到极致才有的癫狂…… “南疆蛊术有七个流派,但不管是哪个流派,蛊师们都会培育一个本命蛊。” 监正抬起手,往下一压,无形的力量从天而降,让许七安无法动弹,只能生生承受非人的痛苦。 “本命蛊和宿主是共生关系,生死同命,正常的蛊师是从刚出生开始,就被植入本命蛊,最晚十岁便要植入本命蛊。 “被植入的本命蛊与他们一样,都处在幼年时代? 这样既能通过共同成长来加强双方的契合度? 又能减轻蛊虫的反噬。” 没错,植入本命蛊是会遭受反噬的? 因为这种手法的本质是“人蛊合一”? 这违背了生命的常态。 因此,为了增加成功率? 蛊师通常在幼年时,就被决定了修行的道路。 许七安是成年男性? 七绝蛊也是一只成熟的蛊? 故而反噬极大。 第二根节肢刺入血肉,连通神经,许七安浑身颤抖了起来,脸颊上的肌肉颤抖? 嘴皮子颤抖? 疼的浑身颤抖。 第三根第四根第五根每一根节肢刺入血肉,都会停顿半刻钟,给予人和蛊彼此足够时间的缓冲。 许七安只觉得身体每一处都在疼痛,细胞像是被撕裂了,疼痛感一点都不亚于消化魏渊留下的血丹。 如果消化血丹是对细胞的强行催化? 迫使细胞去进化。 那么容纳七绝蛊,则是对细胞的一种摧毁? 对基因链的摧毁。 他本该在容纳七绝蛊的过程中基因崩溃死去,但三品武夫超脱凡人的体魄? 让他抗住了这种反噬。 当第六根节肢刺入血肉,连接神经后? 绯色的七绝蛊收缩六根节肢? 身子一点点的嵌入血肉? 紧贴着脊椎骨,把自己藏了起来。 见状,监正弹出一根细细的羊肠线,它像是被赋予了生命,自动缝合伤口,还很灵性的打了个蝴蝶结。 “感觉如何?” 监正笑眯眯的问道。 许七安没有回答,他闭上眼睛,感应到了七种来源于本能,烙印在基因里的能力。 第一种叫天蛊,识天时,知地利,移星换斗,窥视天机。 大部分天蛊部的族人,修为徘徊在“识天时知地利”这个层次,做着修黄历、定节气的事,为蛊族的农耕事业做出卓绝贡献。 移星换斗,是天蛊修行到高深层次才具备的能力。 它具现出的能力,许七安已经见识过——“不被知”特性。 当年天蛊老人就是用移星换斗这一招,瞒过了监正的感知,这是天蛊部最核心的能力。 至于窥探天机,达到某个层次的天蛊族人,能偶然间窥见未来的一角,是片面的,模糊的窥见。 便是这个能力,让天蛊部的先知们,曾经预言蛊神终将苏醒,把九州化作只有蛊的世界。 当然,这和一品术士的窥探天机,无法同日而语。 如果把天蛊的窥探天机,形容成一张没有前因后果的照片,那么一品天命师的窥探天机,就是一部未来电视剧。 两者有本质的差别。 副作用是,宿主的情绪会随着周围环境的变化而变化,比如阴雨天气,心情会变的格外抑郁。阳光明媚的天气,则会开朗活泼 第二种叫力蛊,它能让宿主五官六识变的格外敏锐,同时能增强气运,拥有自愈能力。 后两者是核心能力。 力蛊部的蛊师,气力冠绝天下,同境界的情况下,就算是磨砺体魄的武夫,比拼膂力也要落下风。 力蛊师最擅长的就是一力降十会,此外,他们还拥有可怕的自愈能力。 三品以下,只要不是当场身亡,任何强势都能恢复。 不过,视受伤程度不同,恢复的周期也会有变化。 副作用是,宿主食量会暴增,修为越高,吃的越多 第三种叫情蛊,情蛊释放无色无味的气体,催情周围的生物,不管是人、动物还是植物,都无法幸免。 此外,情蛊还能在目标体内种下子蛊,让对方一生一世无法离开自己。情蛊师常用这类手段控制奴隶,乃至自己的恋人。 除了这些,情蛊还能让人皮肤变的光滑,气质变的出类拔萃,塑造成对异性极有吸引力的外表和身体。 它甚至会针对性的改造身体,使其严丝合缝,或坚持不懈。 副作用是,宿主的情欲会变的特别旺盛,整天脑子里就只剩一日一夜 第四种叫毒蛊,此蛊能让宿主利用周围不同的环境和条件,制造出不同的毒素,作用极其广泛。 有时候,一些毒药能起到救人的效果,当然,这得视情况而定。 副作用是,每天都要吞服一定量的毒药,或砒霜,或毒蛇的毒腺等等 第五种叫心蛊,核心是四个字“心心相印”,心蛊师能沟通勾动目标的某种情绪,然后抓住这股情绪,来影响对方。 对智慧达到一定程度的生物,只能影响一时,但对智慧不高的生物,能长久的,持续性的影响。 前者代表性生物是人类,后者代表性生物是兽类。 因此,心蛊又被外人称为“御兽蛊”,心蛊部的蛊师,常用来操纵兽群、虫群、蛇群等等。 副作用是,宿主每天都会忍不住想和动物说话,与动物为伍,心蛊部的许多蛊师,常因为这种副作用,与兽类发生超友谊的关系 第六种叫暗蛊,能隐匿气息和身形,擅长融于阴影之中,借阴影跳跃,比如影子。 每一位暗蛊师都是可怕的刺客,杀人于无形,你永远不知道他们会在什么时候靠近你。 值得一提的是,武夫专克暗蛊师。 副作用是,宿主只要看见阴暗的,隐蔽的角落,就会下意识的往里钻;宿主每天都要把自己藏起来至少两个时辰,不被任何人发现 第七种叫尸蛊,母蛊产下子蛊,寄宿在尸体中,宿主可以通过母蛊影响子蛊,从而操作尸体。 和巫神教的控尸术最大的不同是,前者通常只白嫖一次,用完就丢。 后者,子蛊寄宿在尸体里之后,便会与尸体融合为一,而子蛊会随着母蛊的变强而变强,相应的,尸体也会变的越来越强。 一个三品的尸蛊师,至少可以分化出二十只四品境的子蛊,其他境界的若干。 还有一点,子蛊如果寄宿在刚死去的尸体上,那就是类同夺舍,会保留死者身前的能力、气机,保存多少,视蛊师的修为而定。 副作用是,宿主会产生极其强烈的恋尸癖,尸蛊师常常因为这种副作用,和尸体发生不可描述的关系 “很强大,七绝蛊非常强大,遗憾的是,它现在是初步觉醒,我只能发挥它一些做基础的能力。反倒是天蛊,似乎开发的不错,我可以直接施展斗转星移的能力。只不过,七绝蛊的副作用” 许七安说到这里,忽然顿住了,表情复杂。 其他蛊的副作用倒也罢了,情蛊、心蛊、尸蛊的副作用,堪称完美配合,不给人留活路。 心蛊和尸蛊会让宿主对兽类、尸体产生强烈的,超友谊的冲动,然后,这个节骨眼,情蛊的副作用来了 许七安对自己未来的心理健康非常担忧。 监正背着双手,笑眯眯道: “其实,那些副作用,是蛊虫成长的养分,你日复一日的保持下去,七绝蛊会慢慢成长壮大,你的修为会越来越高。哪怕是初步苏醒,五品之下,你也罕逢对手。” 许七安叹息一声:“人间不值得啊。” 闻言,监正缓缓失去笑容,转过身,也轻叹一声。 过了许久,他从袖中摸出一枚铭刻阵纹的海螺,丢了过来,道: “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就联系他,我的二弟子,孙玄机。” 监正的二弟子又会是什么样的奇葩人物许七安接过海螺,默默的看了一眼监正。 他的眼神似乎刺中了监正内心深处的某个痛处,老监正淡淡道: “滚吧!” 内阁,王首辅在告示上加盖内阁首辅的大印,然后让吏员把告示送去皇宫。 做完这一切,首辅大人起身,来到窗边,推开窗户,目光从院子一直移到蔚蓝的天空。 王首辅无声的眺望着,只觉得今日的天空,格外的澄澈。 新的时代来临了! 国不可一日无君,而比这句话更紧急的澄清真相,发邸报给各地官府,张贴京城祸乱的始末;发告示通知京城百姓,告之事情的经过。 这样事情拖的越久,越容易闹出乱子。 太子为了彰显与其父的不同,在前夜议事之后,便立刻让翰林院起草告示,然后经内阁审批,终于在今日卯时,把告示张贴在了京城各处城门的告示墙。 天亮之后,见朝廷终于给出结果,顿时群聚而来。 “告示上写什么?识字的人看看。” “你别问我,我倒是识得一些字,但它们连起来我就看不懂了。” 文章这种东西,不是识字就能看懂的,得有足够的文化底蕴。 站在告示墙边的吏员,呵斥道:“肃静!” 这年代的百姓文化普及率不高,大多都看不懂告示的内容,所以告示发布当天,官方会安排一位吏员,没半个时辰诵读、解释告示内容。 一天之后,什么消息都会传遍京城,便不再需要诵读。 百姓们早已习惯,立刻停止讨论,听吏员念诵。 吏员念完告示,大部分百姓都听懂了,现场瞬间哗然,吵吵嚷嚷。 “昏君啊!” “先是修道二十年,后又被巫神教蛊惑,祸害大奉将士,这种昏君,大奉史上罕见。” “可惜了八万多的将士,竟被昏君害死。更可惜的是魏公这样的镇国之柱,就这么白白折损” “惭愧,我前阵子还骂过魏公,他才是真正的忠臣,真正的镇国之柱。” 有人扼腕叹息,有人气的捶胸顿足。 一位挑着货担的老人,老泪纵横,一边捶着胸口,一边哀嚎: “魏公死的冤啊,魏公是何等人物,当年山海关之战他都打赢了,没想到最后死在昏君手里啊” “幸好有许银锣主持公道。” 一位百姓双眼通红,握紧拳头,咬牙切齿道: “要是没有许银锣,不但八万多将士和魏公白白捐躯,就连我们也得遭殃,巫神教的铁蹄迟早踏平京城。” “对,幸好有许银锣,只要有许银锣在,我们大奉就还有正气。” “许银锣能杀狗官,一样能杀昏君。” “我从一开始就认为许银锣是对的,他不会无缘无故的弑君,他当日闯皇宫时都说过了,昏君无道,许银锣伐之,你们还不信。” “谁不信了,我一直相信许银锣的。” 百姓们痛恨昏君,惋惜八万将士和魏渊的同时,由衷的庆幸大奉还有许银锣在,仿佛他已成了百姓心目中的正义化身。 而那些骨子里比较保守的,对弑君的理由存在怀疑的百姓,此时也松了口气。 许银锣还是许银锣,一直都没变。 “要我说,干脆让许银锣当皇帝好了。” 一个年轻人下意识的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 喧闹的气氛立刻安静,众百姓面面相觑,却无人反驳训斥,陷入诡异的沉默。 告示内容迅速在京城流传,飞快传播,百姓们反应激烈,提及昏君便咬牙切齿,提及许七安,交口称赞。 甚至有人痛哭流涕,直言许银锣是上天降下来拯救大奉的,他不但是大奉的良心,更是大奉的救星。 玉阳关一人斩杀三十万敌军,后又斩杀昏君,挫败巫神教颠覆大奉的阴谋,这可不就是救星嘛。 当然,少不了惋惜魏渊的,好在魏渊之后,大奉有了许七安,百姓精神有了新的寄托。 愿魏渊之后,大奉有许七安大青衣死而无憾 内城,某一座小院。 慕南栀坐在小马扎上,听着张婶喋喋不休的说着告示内容,说起昏君时,她和张婶一起露出愤怒的表情,大声抨击。 说起魏渊时,她和张婶一起惋惜这位镇国之柱的坍塌,一起惋惜捐躯在巫神教疆土的八万将士。 她像极了坐在小巷里与妇人八卦的市井婆娘。 说起许银锣时,张婶赞不绝口,说:我要是年轻二十岁,肯定和其他年轻姑娘一样,非许银锣莫属。 慕南栀就一脸警惕。 “对了,慕娘子,你家相公是不是很久没回来了?” 张婶问道。 以前隔三差五的就会回来一趟,和妻子恩爱,前段时间忽然不见了踪影,她再也没见过慕娘子的丈夫。 “哦,他比较忙嘛。” 慕南栀低声道。 她的情绪一下子跌了下去,不是很开心,手托着腮,望着满院的鲜花,幽幽叹息一声。 “咚咚咚!” 院子的门敲响,慕南栀黯淡的脸色,瞬间焕发光彩,但又迅速垮下去,别过脸去,不去开门。 张婶轻笑一声,心道是她丈夫回来了,小娘子在赌气。 便过去开门。 院门打开,一位相貌平平,但气质温和的男子,牵着一匹马站在院门口。 正是慕娘子的相公。 “我要离京了,你愿意跟我走吗。” 慕南栀不搭理他。 “那,我走了?” 他牵着马,转身就要离去。 “喂!”她喊住。 “嗯?” “我要住最好的客栈。” “好。” “顿顿有肉。” “好。” “要有胭脂水粉。” “好。” “不许欺负我。” “好。” “那,我愿意” 德馨苑。 怀庆铺开宣纸,提笔,写道:“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又写道:“望君珍重!” 写完,她登上阁楼,登高远眺,望着远空默然出神 韶音宫。 临安披着狐裘大氅,来到阁楼眺望台,既不说话,也不坐,默默远眺。 许久之后,她低声喃喃:“望君归来。” 观星楼。 李妙真生气的坐在卧室桌边,气鼓鼓的模样。 许七安没同意与她结伴而行,说天宗圣女过于耀眼,如同黑暗中的火炬,容易吸引来大仇人许平峰。 这个理由让李妙真无言以对。 “你说他一个废人,那点微末的蛊术修为,能做啥?偏要一个人游历江湖。”李妙真生气道。 “那个臭男人,说不准带着其他女人走了呢。”苏苏低声道。 “他哪来的其他女人,其他女人不都留在京城嘛。”李妙真撇撇嘴。 “那个大奉第一美人呢?”苏苏小心眼的拱火。 李妙真脸色陡然僵硬,瞳孔放大! 七层。 某个密室门口,恒远大师脸色凝重的站在走廊上,表情里既有紧张,又有期待。 楚元缜与他并肩而立,沉声道: “宋卿的方法行得通?” 恒远摇头:“不知道,但总的一试,多亏了李道长帮忙抽取出他的魂魄。” 顿了顿,他低声道:“我在京城唯一的牵挂就是他,倘若他能重获新生,我就可以离开京城,游历江湖,追寻许大人的踪迹。” 密室内,一个孩子睁开了眼睛。 他有些茫然的盯着屋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个陌生的房间里。 孩子坐起身,下意识的,发出本能的声音:“恭,喜,发,财” 他惊讶的瞪大眼睛,这不是他的声音。 环顾四周,看见平板床边,躺着一只大黑狗的尸体。 他愣愣的看着那具黑狗的尸体,某一刻,泪水划过他的脸颊,分不清是悲伤还是喜悦。 孩子摇摇晃晃的站起身,蹒跚学步,宛如婴儿。 他收获了新生的喜悦,胆子渐渐壮起来,看向了密室里另一具尸体,躺在平板上,盖着白布。 孩子摇摇晃晃的走过去,带着几分好奇,揭开了白布。 白布之下,是一个穿青衣的男人,两鬓斑白,面容清俊。 他有着浅浅的呼吸,但无法再醒来 城外,容貌平平的男子,牵着一匹矫健的小母马,马背上坐着容貌平平的女子。 相得益彰,天作之合。 “走吧,一起走江湖。”他笑道。 姿色平庸的女子,矜持的“嗯”一声。 男子大笑道:“江湖,我来了!” 容貌平庸的女子,翻了个白眼 曾梦想仗剑走天涯 看一看世界得繁华 年少的心总有些轻狂 如今我四海为家 本卷终! 《大奉打更人》正文 卷尾总结+伏笔解释+成绩汇报+请假 第二卷结束了,这是我写过最长的一卷,心里感慨万千。 这一卷的名称:国士无双! 既是写魏渊,其实也是写许七安,两个人都是无双国士,只不过是不同类型。 总的来说,这一卷的框架还行吧,我自己是挺满意的。 当初,你们以为杀镇北王过于儿戏,前期描写这么多的人物,就这样死了。你们以为我在第三层,其实我在第五层。 后期其实是两条主线,一条是贞德帝的线,一条是许平峰的线。 而两条线其实是交互的,息息相关的。这种写法虽然爽,但确实累,太消耗脑子。 贞德帝的线,埋了几十万字。而许平峰的线,我埋了整整两百万字…… 既考验写作功底,又考验作者的耐心。 就比如魏渊这一段,其实伏笔早就埋下了,宋卿的人体炼成,以及莲子的妙用,当初写这两段剧情的时候,很多读者纳闷,感觉这两个剧情完全没意义啊。 现在明白了吧。 院长赵守曾经在魏渊出征时,以言出法随说:魏渊,凯旋! 这里的伏笔是,魏渊死后,刻刀和儒冠带回来了魏渊的一缕魂魄。 凯旋是这个意思。 残魂配合宋卿的人体炼成,以及莲子,就是魏渊的复活的关键。 要不然,魏渊为什么要让南宫倩柔去剑州帮忙? 这是很早以前就定好的大纲,因此,当初魏渊战死时,很多读书嚷嚷弃书,一部分甚至弃了,我依旧耐着性子,等到现在卷尾来揭开伏笔。 这就是一个作者的耐心,对于那些弃书的读者,我只能说:分手快乐! 保持自己的想法和大纲,我觉得是一个作者最基础的素养。 我说过写爽文,肯定会写爽文,没食言。 言归正传,第二卷的成绩,肯定是远胜第一卷的,不管是框架还是剧情,都有足够的进步。 名场面也多,比如佛门斗法、斩国公、玉阳关、杀贞德,以及父子摊牌这几个剧情都让这追订暴涨,连续突破新高。 这说明我的创作理念是对的,一些想法也是对的。 当然,也有很多不足的地方,比如一些细节的掌控力不够,但这实在没办法,网文的更新速度,对《打更人》这种题材的书,实在太不友好。 想写的特别精细,特别天衣无缝,不可能的,没人能做到。 质量和数量永远是呈反比的。 一些瑕疵,大家就自动忽略吧,都是成熟的读者了,要自己过滤一些细节漏洞。 第二卷写完,很高兴立起了一个又一个的人物,让大家还算喜欢。 整个第二卷剧情,我尽量追求节奏快,创造比较好的体验,剧情方面,我也勉强做到了环环相扣,伏脉千里。 整整两百万字的环环相扣,这点非常难得,你们不妨回顾一下,两百万字内容里,只为装逼的没用剧情其实很少很少。 为此,发际线上升了好几厘米,整个人也胖了很多,因为要天天吃甜食,来补充脑力的消耗,因此得了颈椎病和脂肪肝。 作者为什么毛病这么多?都是职业病,当你们看到有作者因身体问题请假,请不要调侃,你可能不知道,他正在电脑屏蔽后承受着酸痛的折磨。 还有还有,qq群流传一张假图片,戴着口罩那个,郑重声明,那不是我。 这点必须澄清,我怎么可能那么帅?(滑稽) 对了,这已经写了一半,接下来是江湖卷的展开,接下来的地图会变,各方人物也会纷纷登场,不再只写京城了,对我来说,是一个巨大的挑战。 所以,我要请假一天,来好好构思大纲、细纲。嗯,暂时请假一天,毕竟我不敢保证大纲做的一定满意。 顺便汇报一下成绩,目前为止,均订71万,追订41万。父子摊牌那一章,24小时追订45万。是目前为止的巅峰。 大家别养书啊,我还想年底冲到八万均订,问题不大。 这成绩,单看的话,不看渠道什么的,应该是最顶尖的那一小撮。 对我来说,这最大的收获就是知道该怎么写大纲,怎么样让剧情变的更有张力,写了打更人后,我才知道,以前写作全凭灵气。 《姐姐大明星》的时候,我还是个新人,靠的是灵气。 好在那完结后,我就知道单凭这个是不行的,要想在写作道路越走越远,必须蜕变。 于是有了妖二代,妖二代是我对开拓写作道路的一个尝试,成绩中规中矩,但正因为有妖二代,打更人才有了牢固坚实的地基。 另外,说一说最近更新问题,阅文成立了大学,邀请一批作家来站台、交流。 作为“新人”,我无法拒绝,有人的地方就有交际,我又不是中原五白这种老牌大神,不好拒绝,希望理解。 同样的道理,我刚和的大神作者们线下面基,该有的交际要有,作为一个“新人”,太不合群,是会被孤立的。 所以这段时间的更新有点不济,可这种活动,也许一年到头也就一两次,不可能是常态,真没必要在书评里喷我飘了,弃书什么的。 对了,求个月票。 大家晚安。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章 潜龙城 观星楼,八卦台。 宋卿登上八卦台,朝监正背影作揖: “老师,魏渊的身体已经重塑,但只有人魂,天地双魂缺失,若不能找回双魂,他永远都醒不过来。” 监正冷冷的斜他一眼,道:“你不是把炼制招魂钟的材料列给他了吗。” 宋卿露出一丝尴尬,毕竟老师之前说过,不能把魏渊还活着的消息告诉许七安。 他一直忍到现在,等大局已定,才把魏渊还有一线生机的消息转告炼金术奇才许公子,让他去搜集炼制招魂钟的材料。 违背师命的宋卿仅是有些,似乎这是常态,惋惜道: “只是这修为” 监正缓缓道:“以他的资质,走武夫之路委实可惜了,粗鄙的武夫不适合他。” 而后沉默,没再多说。 宋卿继续道:“可惜许公子离京了,钟璃师妹不得不再次进楼底的封印之地,也不知道她何时能圆满度过厄运。” “不会太久的。” 监正目光望向了遥远的天边。。 “你在炼金术领域待了太久,何时晋升五品?” 监正收回目光,看向宋卿。 宋卿露出疑惑表情,反问道:“为什么要晋升?” 监正沉默一下,又把目光望向遥远天边,不再搭理四弟子。 观星楼底。 一盏盏油灯照亮空间,洒下昏黄的光芒。 钟璃披着麻布长袍,凌乱的长发下,一双明眸映着烛光,缓缓走在幽深寂静的廊道。 路过某一个房间时,里面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你钟璃师妹吗?” 钟璃顿住脚步,在那扇门前停下来,软濡的嗓音:“嗯!” “你怎么又回来了,那小子说好要替你承受厄运,结果三天两头的把你送回来。”杨千幻哼哼两声。 观星楼地底有三层,是用来关押十恶不赦,但修为过高的囚犯用的。毕竟普通的牢房,关不住五品或四品。 不过能被关进观星楼底的武夫并不多,而这些人通常也活不久,因此观星楼底的囚牢里,非常安静。 反而是杨千幻和钟璃是此中常客。 值得一提,这两位在第一层都有固定“包间”,钟璃的房间是监正亲自布阵,助她压制厄运。杨千幻的房间同样是监正亲手布阵? 目的是防备他逃脱。 “他? 他离开京城了” 钟璃有些难过的说道。 “离开京城也好,魏渊死了? 他的靠山没了。此时不离京? 等着皇帝老儿找他算账?” 杨千幻嗤笑一声,既欣喜又怅然。 欣喜是因为许七安走了? 京城将是他杨千幻一枝独秀。 怅然还是因为许七安走了,有种人生知己远去? 仅余他一人独立巅峰高处不胜寒的萧索感。 “皇帝死啦? 不会找他算账了。”钟璃小声说道。 皇帝死了?杨千幻震惊了,茫然道: “元景修道有成,寿元不该这么短的。” 钟璃言简意赅的说道:“许七安杀的。” 屋子里猛的静了一下,过了片刻? 传来杨千幻颤抖的声音: “我被老师关在这里的期间? 京城是不是又发生什么大事了?” 钟璃“嗯”一声:“许七安他” “别,别告诉我,求你不要告诉我!” 杨千幻立刻打断,表示自己不想听,都是王八念经。 钟璃“哦”一声? 抬脚就要走,走出几步? 身后传来杨千幻略显尖锐的声音: “不,不要走师妹? 我果然还是” 他顿了顿,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说道: “我果然还是抵抗不住那个男人的诱惑。” 钟璃返回门边。 “他杀皇帝作甚?皇帝老儿是一国之君? 弑君之人天地不容? 他好不容易积累的名声? 就此毁于一旦,等等,凭他也能弑君?!” 刚说完,杨千幻就听钟璃软濡的嗓音说道: “他三品了,皇帝该死,百姓们纷纷叫好。” 她不会讲故事,但就是这么简短的一句话,房间里传来了粗重的呼吸声。 “这,这” 咕噜一声,似在咽口水:“能跟我说一说吗。” 钟璃就把这段时间以来,发生的事简短的告诉杨千幻,平铺直叙,语句简短,只为还原事情经过,没有过多的描述。 但房间里的呼吸声愈发粗重。 “可恶,可恶啊” 捶打墙壁的声音响起,伴随着杨千幻羡慕极了的声音: “凭什么出风头的事全让他一个人做了,昏君无道,许某伐之?为什么不是杨某,羡煞我也 “杀了皇帝,全京城的百姓都拍手叫好,所有忠直之士大加赞扬,从此扬名立万,成为无数人的话题中心,出门买菜都不用付钱了” 杨千幻想象着经京城百姓欢呼沸腾,高呼着“天不生杨千幻,大奉万古如长夜”,高呼着“杨公子真乃大奉良心”,然后,他站在高处,背对众生,悠然道: 手邀明月摘星辰,世间无我这般人。 想着想着,杨公子整个人就控制不住的战栗起来。 可以预见,许七安必将名垂青史,在大奉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好几笔。 “这个王八蛋,在世人眼里出风头便罢了,他还要在后人面前出风头可是,可是这样的行为,我确实模仿不了,好不甘心。” 钟璃安慰道:“杨师兄如果也在,必定能名垂青史,可惜师兄在楼底闭关。” “什,什么意思?” 杨千幻声音有些颤抖。 “楚元缜和李妙真等人在城外拦截皇帝分身,做出卓绝贡献,今晨的告示里给他们提名了。还有,许七安当时与我说,如果杨师兄没有闭关就好了。 “你的传送术非常有用,可惜你被老师关在这里。” 钟璃说完,半晌不见杨千幻回应,她似乎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脑袋一缩,小碎步的溜走。 几秒后,身后传来杨千幻痛彻心扉的哭嚎声: “这司天监,不待也罢!!!” 云州。 山峦叠嶂之处,雄伟的大城依山而建,房屋、阁楼掩映在林间,人流如织,热闹非凡。 这座城市的名字叫——潜龙! 城市人口达二十余万,由云州百姓、江湖散人、亡命之徒以及军队组成,半农耕半狩猎为生。 城中权力最大的人是城主,在他的治理下,潜龙城秩序井然,即使是投靠过来的亡命之徒,也得乖乖收敛暴戾性情。 而那些对大奉朝廷不满的江湖散人,将潜龙城称为净土,将城主称为贤主。 至于原本从云州各地掳来,用来增加人口的百姓,因为在这里过的还算富足,便安心定居起来,对于底层百姓而言,只要能吃饱穿暖,在哪里落地生根都无所谓。 潜龙城外,是一座座用来屯兵的山寨,负责出寨劫掠、充当防守岗哨、以及操练新兵。 城外,一群甲士带着三百多民兵,砍伐树木,扩宽道路,准备在这一片夯实地基,建造新的房屋,以容纳刚刚收容来的流民。 带头的是一个俊朗的青年,赤着上身,手里拿着大斧,一下一下砍着树木。 肌肉随着他的动作鼓起,充斥着男性阳刚之美。 一位穿道袍的老者,站在一旁,看着这位明明修为高绝,却与普通汉子一样奋力砍伐树木的少主。 老道士唉声叹气道:“少主,这一片风水太好,给流民居住,委实是暴殄天物。” “无妨无妨,来了潜龙城,都是自己人。” 体魄强健的青年,抹了一把汗水,继续砍伐。 道号蕉叶的老道洒脱一笑,他本是一个云游道士,所学驳杂,会一点人宗剑法,会一点地宗功德术,山医命相卜都略通一二。 前些年,因不愤狗官欺压良民,愤而出手杀人,被当地官府通缉,后流浪到云州,机缘巧合之下,进了潜龙城。 在这里待了几年,被城主的第七子姬玄,也就是眼前这位青年赏识,招为客卿。 老道原本有些忐忑,毕竟闲云野鹤惯了,不懂规矩,也不想懂,做不来给人当差的活计。 岂料这位少主比他更闲云野鹤,成日里在城中闲逛,和亡命之徒喝酒赌博,和市井百姓唠嗑猎物、收成。 干活也是一把好手,亲力亲为,与甲士、民夫一起劳作。 潜龙城里,谁提及姬玄少主,都会露出友善的笑容。 蕉叶老道恨铁不成钢道: “少主,如今姬谦已死,你也该展露锋芒,争一争继承人的位置。怎还如此懈怠?您以前韬光养晦,贫道理解,眼下再不争锋,更待何时?” 青年眯着眼笑道: “道长,那些东西,父亲给我,才是我的。没给我,我也抢不走。” 蕉叶老道气的跺脚:“那您也得表现表现啊。” 青年停下砍伐,扬起手里的斧头,笑容灿烂:“我一直在做。” 这时,一位披甲侍卫赶来,高声道:“姬玄少主,城主命你去观星阁。” 青年和老道相视一笑。 观星阁在山顶,登高望远。 姬玄换上一件崭新的蓝袍,沿着铺设在山间的石阶,终于来到一座林园。 “玄少主!” 林园外的守卫躬身抱拳。 姬玄笑眯眯的和侍卫打招呼,顿住步伐,不紧不慢的聊了几句,这才进入小园。 穿过庭院、穿过一座座阁楼,姬玄在一处小园外停下,门口站着两位黑衣侍卫。 这是他父亲,潜龙城城主的黑影卫。 黑影卫人数不多,但每一位黑影卫,修为至少是五品。 两名黑影卫拱手,没有招呼。 在他们面前,姬玄收敛了笑容,客气的抱拳,继而入园。 他轻车熟路的来到一座阁楼前,恭声道:“父亲,国师。” 阁楼的门自动敞开,里面传来醇厚温和的声音:“进来!” 姬玄跨过门槛,进了一楼大堂。 烛光明亮,帷幔低垂,大堂地面铺设昂贵的针织地衣,案上摆着四脚金兽,吐着袅袅檀香。 穿紫袍的中年男人端坐大椅,目光威严的审视着姬玄,这是他的第七子,不务正业的第七子。 “父亲!” 姬玄目不斜视,又躬身拱手,喊了一声。 然后,他看向低垂的帷幔后,那袭盘坐的白衣,眯着眼笑道:“国师!” 紫袍中年人缓缓道:“龙脉之灵已毁,大奉的根基又削一分,可以预见,中原必将大乱。” 姬玄含笑道: “恭喜父亲,恭喜国师,将成大业。” 盘坐的白衣默然。 紫袍中年人摇头,惋惜道:“龙脉虽毁,气运却未曾取出。” 这姬玄露出了意外之色,给人温和亲近的脸庞露出些许严肃,道:“国师亲自出手,都不成?” 帷幔后的白衣“嘿”了一声: “非但不成,差点死在京城。我从未小觑过监正,却小觑了他。” 闻言,姬玄眼睛眯了眯,连国师都差点死在京城,可想而知,当时的争斗有多惨烈。 国师说的他,是指京城里的那个容器,自己的表弟许七安? 许七安又做了什么,听国师的意思,似是在他身上栽了个大跟头。 那位出生便被当做容器的表弟,他一直有所关注,不,准确的说,是他们这一脉的人,都在暗中关注。 被家族给予厚望的嫡子姬谦,不就是因为一直关注,导致妒火中烧,借口外出游历,实则挑衅生事,结果在剑州被许七安斩杀。 许七安天纵之才,这点众人皆知,但要说他能破坏国师的谋划,让国师险些马失前蹄,委实让人不信。 帷幔后的白衣叹息道:“他已三品,且早就知晓了我的身份,暗中有所布局。他和监正联手,世上无能人算的过此二人。” 三品自身天赋超群更甚嫡子姬谦的姬玄,把眼睛眯着一线,啧啧两声: “我这位表弟,怕是九州当代第一人,虎父无犬子啊。” 二十出头的三品武夫,放眼九州,同辈之中绝无仅有。 紫袍中年人则说道:“一身修为被封魔钉封印,他的武道之路已然断绝。” 姬玄点了点头,看向帷幔里的白衣。 许平峰道:“佛门中愿意给他解封魔钉的,只有度厄罗汉,但这意味着,他得入佛门,塑佛身,四大皆空。 “佛门之外,能解封魔钉的只有神殊,他应该会寻找神殊残躯,这必然要和佛门起冲突。” 姬玄松评价道:“可惜了。” 紫袍中年人看向他,沉声道:“玄儿,此番召你前来,是为考验。” 姬玄躬身:“请父亲明示。” 紫袍中年人缓缓道: “龙脉之灵分崩离析,散入中原各地,其余散碎龙气不必去管,但有九道龙气至关重要,你去江湖,寻找九道龙气寄宿之人,收服他们。 “九人中,杀四留五,五人带回潜龙城,增强我方气运。四人以大阵炼化,辅以血丹,助你踏入三品。” 说话间,紫袍中年人从袖中取出一只紫檀木盒子。 姬玄目光落在那只盒子上,再难移开。 紫袍中年人打开盒子,黄绸之上,是一枚色泽暗淡的绯红丹丸,鸡蛋大小。 “这是五百年前,我们的一位先祖被武宗皇帝重创,垂死之际留下。它是四品晋升三品的捷径,但必须有大气运之人才能承受血丹反噬。 “国师推算过,四道龙气,足够你炼化血丹,晋升三品。” 血丹固然珍贵,但身为拥有足够底蕴的顶级势力,不难获得,除了三品武者遗留,炼化生灵同样能得到血丹。 难的是,四品想要走吞服血丹这个捷径,几乎必死无疑。 要么你本身就是三品,不惧血丹反噬,反而能增强自身气血;要么拥有大气运,气运加身,才有希望扛过反噬。 前者的代表人物是镇北王,后者的代表人物是许七安。 当然,许七安不但拥有大气运,肉身还经过神殊精血的些许改造,双重保险。 姬玄深吸一口气,双手微微颤抖的伸出,朗声道: “孩儿定不负父亲期望。” 他双手接过得,不仅是一份巨大的馈赠,更是一种传承。 父亲虽从未指定过继承人,但身为嫡长子的姬谦,是大家公认的最有力竞争者,一众兄弟蠢蠢欲动,暗中较劲。 父亲给他这个考验,这只锦盒,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姬玄接过锦盒后,忽觉不对劲,沉吟道: “龙脉之灵事关重大,孩儿虽有信心,但觉得不够稳妥,国师为何不亲自出手?” 帷幔后的白衣淡淡道:“我遭气运反噬,重伤在身,需闭关疗养。” 气运反噬,不是说没有从许七安身上抽取出气运吗姬玄没有多问,道: “姬玄明白。” 紫袍中年人道:“我会派客卿堂的几位高人随你一起寻找龙脉之灵,三日后出发。” “是!” 姬玄道。 紫袍人挥挥手,待姬玄下去后,他看向白衣术士,道: “姬玄相比起其他庶子嫡子,不管是才华还是天赋,都出类拔萃,更难得的是,他懂的韬光养晦。不管他心里在想什么,能做到这一步,未来可期。” 白衣术士道:“他也是你一众儿子中,声望最高的。” 紫袍中年人眯着眼:“你早就选中他了?” 白衣术士闭目调息。 姬玄怀揣着檀木盒子,离开阁楼,摇头感慨一声:“这玩意真烫手啊。” 走了片刻,迎面碰上一个紫裙少女,青丝如瀑,用一根紫色绸带绑着,简单雅致。 “七哥!” 紫裙少女矜持一笑,道:“娘请你过去,有话要问你。” “姑姑找我?” 姬玄沉吟一下,眯眼笑:“好,劳烦表妹带路。”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二章 渴饮砒霜,味道真正! 两人一前一后,拐过重重庭院,走向小园深处。 途中,紫裙少女许元霜低声道: “我娘是想问他的事!” 姬玄笑了笑:“意料之中,这些年来,族人对姑姑言辞苛刻,尽说些不好听的。但我觉得,姑姑当年所为,乃人之常情,为人母,哪有不疼自己孩子的。” 许元霜看他一眼:“七哥是暗指我父亲禽兽不如?” 姬玄笑容不改:“国师只是做出了取舍而已,元霜表妹对那人又是什么态度呢。” 许元霜叹息一声:“父亲和舅舅要他死,我改变不了,但对我来说,他终究是一母同胞的兄长。我能做的,只是尽量不关注他,当他不存在。” 姬玄眯起眼睛:“可我听元槐说,你常主动打探他的消息。” “” 许元霜柔美的脸庞红了一下。 两人结束交谈,沉默的走了片刻。 呼呼,呼呼! 一阵呼啸的,宛如风声的响动传来,拐入一座大院,才发现原来是一个少年在练枪,手里一杆九尺大枪使的虎虎生威。。 那杆大枪,枪杆漆黑,枪头是一颗金灿灿的蛟头张开大口,口中吐出枪尖。 他脸色冷峻,挥舞大枪,呼呼作响,院子里呼啸着轻风,卷起尘埃。 “元槐。” 姬玄笑着打了声招呼。 练枪的少年顿住枪势,侧目看来,冷峻的脸庞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道:“姐姐,七哥。” “元槐的枪法又有进步,悟出枪意了吗。”姬玄笑道。 “差一点。” 许元槐颔首,道:“半年之内,能入四品。” 他表情冷峻,语气也冷淡? 好像晋升四品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 姬玄感慨道:“元槐天赋真可怕啊。” 许元槐? 十七岁,拥有极为可怕的修炼天赋? 十五岁炼精? 十六岁铜皮铁骨,十七岁已经触摸到四品“意”的门槛。 当然? 这也和丰厚的资源脱不开关系,许家姐弟在潜龙城的地位? 不比姬玄及其兄弟姐妹们差。 自幼有名师指点? 丹药不缺,有高手喂招等等。 对于这类身份显赫的年轻天才来说,炼精境要等身子长开才能修行,但炼神境是可以先一步修行的。 自幼观想? 锤炼元神? 等到迈过炼精和练气两个境界,踏入炼神境是水到渠成之事,而后有顶级丹药锤炼体魄,铜皮铁骨境毫无难度。 但六品之后的五品化劲,许元槐依旧只用一年便顺利晋升? 足见天赋之强。 许元槐虽是五品化劲,但手里的蛟芒枪是顶级法器? 枪身由四品蛟龙的脊椎骨打造,枪头是蛟龙最锋利最坚硬的龙牙锻造。 此外? 枪中封印着四品蛟龙的元神。 凭借此枪,以及伴身的其他法器? 寻常四品都不是他的对手。 相比起那位视作容器的长子? 许平峰对次子倒是不错。 “七哥来作甚?” 许元槐问道。 姬玄回答:“姑姑有事找我。” 许元槐看了姐姐一样? 手中长枪一杵,稳稳立着,颔首道: “娘在内厅,我领你们去。” 姬玄笑着摇头,这位表弟似乎对那位素未谋面的大哥,似乎也挺感兴趣。 表兄妹三人穿过大院,进了内厅,高椅上坐着一位华服美妇人,有着一张端庄的鹅蛋脸,雪肤樱唇,五官极为标致。 她已经不再年轻,但岁月并没有在她美丽的脸庞留下刻痕,反而沉淀了她的气质,让她拥有少女不具备的成熟韵味。 她的眉宇间有着淡淡的忧伤,宛如结着忧愁的丁香花。 “姑姑!” 姬玄笑眯眯的行礼问候。 “娘!” 许元槐和许元霜姐弟俩也喊了一声。 美妇人端着茶碗,青葱般的玉指捏着茶盖,轻轻磕着杯沿,声音磁性柔美: “他回来了?” 问话的时候,美妇人的目光死死的盯着姬玄,捏着茶盖的手指微微用力几分。 “国师已经返回,方才与父亲一起召见了我。” 姬玄笑起来就眯着眼,一副亲易近人,很好相处的模样。 美妇人屏息了一下,缓缓道:“事情成了吗?” 许元槐和许元霜姐弟俩,立刻看了过去,静等答案。 姬玄沉吟,道:“姑姑要问的是,许七安体内的气运是否已经取出?” 美妇人呼吸顿时粗重起来。 姬玄摇头叹息:“国师失败了。” 呼美妇人高耸的胸脯起伏一下,如释重负。 紫裙少女许元霜表情复杂。 许元槐依旧是那副冷峻的表情,没有变化。 美妇人难掩笑容,她当年的决断是正确的,九州之内,如果有谁能庇护长子,非监正莫属。 家族大业也好,丈夫大志也罢,在她眼里,都比不上自己怀胎九月诞下的孩子。 尽管她因此被软禁于此,尽管又生下一子一女后,便被冷落十几年。 族人都说,那孩子平庸无能,碌碌无为,与弟弟妹妹相比,简直是一坨扶不上墙的烂泥。此等废物用来当气运容器,也算物尽其用。 偏就她妇人之仁,耽误大事。 她嗤之以鼻,家族大业,凭什么要牺牲她的孩子。 废物的说法这十几年里常被族人拿来调侃,拿来刺她,京察之年时,这样的说法渐渐少了,到如今,再没人敢说那孩子是废物。 她的孩子若是废物,世上还有能人? 姬玄又道:“不但失败,而且受了重伤,或许要闭关一段时间方能恢复。” “监正果然强大,爹想谋划他,实在太过勉强。” 许元霜嗓音悦耳,微微摇头。 许元槐淡淡评价: “一品术士自然不好对付,父亲当以阴谋为辅,阳谋为主。堂堂正正的攻城略地,打下大奉疆土,如此才能取而代之。” 姬玄思忖道: “听国师话中之意,似乎也不是监正伤的他,而是气运反噬。” “气运反噬?许七安现在如何?你说清楚” 美妇人秀眉紧蹙,一叠声的追问。 见姑姑和表弟表妹都看过来,姬玄耸耸肩,道: “反正父亲和国师也没说这是机密嗯,国师这次失败,似乎是因为许七安提前猜出了他的身份,以及气运相关的幕后真相,因此早有布局。 “至于气运反噬,国师没有详说,但这显然和许七安有关。” 早就猜透了他的身份美妇人既惊喜又悲伤,惊喜是长子能力强大,纵使是二品术士,也已经无法轻易主宰生死,让她骄傲。 悲伤是这样的真相,会给他造成何等打击? 许元霜微微睁大眸子,美丽的少女眼里难掩震撼之色,她走的是术士体系,深知父亲的强大和可怕。 那个远在京城的兄长,竟让父亲二十年的谋划毁于一旦,并反击中将父亲重伤,这是何等的惊才绝艳。 许元槐依旧面无表情。 美妇人吸了一口气,又问道:“他有说许七安如今的情况?” 姬玄点头:“有的,许七安被佛门的封魔钉封印,修为尽废,想要解开封印,千难万难,多半是没希望了。” 美妇人低低的“啊”了一声,眼眶发红,又担忧又心疼。 许元槐皱了皱眉。 废了呀姐姐许元霜却露出了惋惜的表情,她看着姬玄,道: “七哥,父亲和舅舅找你,不是只说这些事吧。” 姬玄含笑审视着表妹,坦然道:“过几天,我要外出游历,帮父亲和舅舅做事。” “什么事?”许元霜问。 “搜集溃散的龙脉之灵,增强我们的气运,为取代大奉皇族的大业添砖加瓦。” 许元槐眼睛一亮,“七哥,我和你一起去。” 许元霜蹙眉。 姬玄嘴角笑容缓缓扩散:“好啊,不过你先得先和父亲还有国师打过招呼。” 雍州城。 穿着青衣的年轻人,牵着马,从官道走来。 马背上坐着一个姿色平庸的女子,随着马匹的行走,颠啊颠,时不时踩着马镫撅起臀儿,缓解一下屁股蛋的酸疼。 在这个时代,对普通人来说,长途奔波是极为疲惫的事,身子骨弱的,甚至会病死在途中。 好在两人一路走来,又乘船又骑马,速度都不快,偶尔会在客栈住一两天,缓解奔波的劳累。 这对平庸的男女,混入百姓中,毫不起眼,还没有女子胯下那头神骏的小母马来的吸引眼球。 至少这匹马,高大体壮,曲线优美,一看就是顶尖货色。 “雍州城我来过一次,为了救一个朋友,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城外南边几十里的山里,有一座远古地宫,里头沉睡着一具几千年的古尸,非常邪异。” 慕南栀露出害怕的表情:“你骗人。” 许七安挤眉弄眼道:“我骗你做什么,晚上睡觉时,记得把门窗锁好,有人敲门千万别开。” 慕南栀狐疑的看着他:“那个会敲我门的人就是你吧。” “瞎说。” 许七安一本正经:“咱们走了这么多天,我有敲过你的门?” “倒也是!” 慕南栀又撅起屁股蛋,半趴在小母马身上,缓解翘臀的酸疼。 两人进了城,街上行人如织,牌坊布幅随风飘摇,热闹繁华景象。 许七安向路边百姓打听雍州城最好客栈在哪儿,问明地址后,牵着马,朝好心人的指引的方向走去。 慕南栀嘴角露出笑意。 这个臭男人还算有信用,果然带她住最好的客栈,吃最好的美食,现在到了雍州城,她打算去逛一逛胭脂水粉铺子。 路过一家药铺,许七安把小母马拴在店外的马桩上,笑道:“稍等,我去买点东西。” 慕南栀懒得下马,矜持的“嗯”一声。 进了药铺,来到柜台前,许七安道:“掌柜,来两斤砒霜。” “两,两斤?” 穿着蓝褂子的掌柜,审视着这位章口就莱的客人。 许七安把两粒碎银放在桌上。 掌柜的立刻觉得这位客人气质和容貌两开花,笑道:“客官稍等。” 当即命小二去秤两斤砒霜来。 小二很快就取来砒霜和秤砣,当着许七安的面秤好份量,再给他打包好,道: “客官,您收好。” 许七安接过,重新打开纸包,取下水囊,把一部分砒霜倒入水囊里,轻轻摇晃几下,然后当着掌柜和小二的面,吨吨吨的喝了下去。 “不愧是雍州城的药铺。” 许七安竖起大拇指:“味道就是正!” 掌柜的一屁股坐在地上,脸色惶恐得看着他。 店小二的下巴快掉在地上。 “打扰了,告辞!” 许七安拎着剩下的砒霜,心满意足的走人。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三章 吃蟹 “掌,掌柜的” 小二看着青衣客官的背影,脸色煞白煞白。 哪怕见了鬼,也不至于露出这么惊恐的表情,因为鬼从没见过,而今天,他看见一个一口闷了小半斤砒霜的疯子。 “快,快去请金针馆的大夫” 掌柜的尖叫道,他旋即哑然,道:“不对,快抓住他催吐!” 两人奔出铺子,左顾右盼,发现那位青衣客人已经消失在漫漫人流里。 不醉居,雍州城最好的酒楼之一。 堂食,人均消费半钱银子。雅间,人均消费两钱银子。若是住店,上好的厢房,一晚三钱银子。 慕南栀和许七安慢悠悠的走了许久,沿途又找人问了几次路,总算抵达居酒楼外。 门口迎来送往的店小二,见两人向酒楼靠拢,立刻会意的上前,点头哈腰: “两位客观,打尖还是住店。” “住店!” 许七安把马缰递给店小二,摘下水囊,倒出混合砒霜的白浊之水,轻轻抹在马鞍上。。 过程中,他的手掌变成了青黑色,抹完,抬起手,掌心血肉恢复如初。 毒蛊的能力,结合周围的环境和材料,制造出特殊的毒素。 许七安利用砒霜,制造出一种慢性毒药涂抹在马鞍上,只要有人敢骑小母马,凝固在马鞍上的毒素就会随着体温慢慢蒸发,穿透裤子渗透皮肤,再从皮肤渗透血管。 最多一刻钟就会死亡? 神仙难救。 店小二知识有限? 看不透其中玄机,仅是茫然一下? 而后就看见青衣客官抛来一粒碎银? 道: “我这匹马,要喂精饲料。豆子、麦、玉米、盐巴、鸡蛋、蜂浆? 这些东西缺一不可,待会儿我会来检查? 你若敢偷工减料? 老子剥了你的皮。” 许白嫖身上的杀气和戾气丝毫不缺,横眉立目时,极具压迫力。 店小二捏着分量十足的碎银,又惊喜又害怕? 道:“客官放心? 放心,小的一定把您的爱马照顾好。” 当即牵着马去了后院。 “走江湖,就要有江湖气,在外头装出一副温良恭俭让,只会让人觉得你是肥羊? 谁都来宰你一刀。” 许七安笑着向大奉第一美人解释。 江湖和庙堂是不同的世界,在京城? 应该低调做人,高调做事? 处处讲究情面和资历。 但江湖不同,江湖鱼龙混杂? 少年意气? 时而还要刀光剑影? 就得表现出凶悍戾气,这样能免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进去了酒楼大堂,许七安带着慕南栀走向柜台,沿途,听见不远处的食客谈论: “听说有人在城外南边三十里的荒山里,发现一座大墓。进去十几人,再也没出来。” “听说公孙世家的人也派人下过墓,全折损在里头了。现在外头都在传,里面有罕见的大宝贝,要不然,怎么会那么凶险呢。” “是公孙家故意放出的谣言吧,想让江湖散人去当马前卒。” “并不是,越危险的墓,宝贝越多,要是只有几个歪瓜裂枣的陪葬品,谁会花大心血设机关?” “有道理哦。” “公孙世家最近在雍州城广招豪杰,最好是精通风水机关的能人义士,可惜我只是个武夫,实力有限,不然也去掺和掺和。” 慕南栀听的脸色微变。 许七安皱了皱眉。 雍州城外的地宫被发现了?嗯,当初神殊和古尸交手闹的动静挺大,那片山脉出现一定程度的坍塌,事后引来好事者探索属于正常 以神殊的位格,短短半年而已,古尸应该还没有脱困,希望没有脱困,不然我这趟来雍州就白废了 他一边想着,一边走向柜台,道:“开两间上好的厢房,紧邻的。” 旁边的慕南栀连忙说:“不,不开两间,一间就够了” 她声音越来越小,有些窘迫的低下头。 她怂了许七安看了眼王妃,对于和大奉第一美人同房这件事,他并不欣喜,反而皱了皱眉。 首先,情蛊的副作用会让宿主时刻有着繁衍后代的冲动,许七安怕控制不住自己。 其次,暗蛊的副作用是宿主喜欢往阴暗潮湿的地方钻,且每天必须有两个时辰不被人发现的私人空间。 王妃的灵蕴要到三品巅峰才能“采摘”,蛊虫的副作用无法满足,会影响七绝蛊的发育,从而影响我的修为 许七安心里叹息一声:果然,女人只会影响我的拔剑速度! 于是问掌柜的要了一间价格高达一两银子的上好厢房。 掌柜收了银两,热络殷勤的姿态成倍增加,亲自领着两位贵客上楼。 房间在走廊尽头,推窗可以看见主干道热闹的景象,慕南栀很喜欢,许七安却只觉得吵闹。 不愧是雍州城最昂贵的酒楼之一,不愧是酒楼撑脸面的厢房,书案是黄花梨木制,桌上摆着文房四宝。 慕南栀进了房间,便四处张望,审视,啧啧道: “挂的都是名画,不过全是赝品,没有一幅是真迹。” 其中有一幅《酒庐焚香记》的真品,就在镇北王府,挂在她的书房里。 “这块端砚不错。” 她又走到书案边,把玩着一方青花端砚,砚台的青花纹路如墨汁晕染,慕南栀遗憾道: “质地精细,却不够润,上品,但称不上极品。” 它再润,有你润吗许七安心里吐槽。 她把房间里的摆设,笔墨纸砚、古董字画、家具等等,逐一点评过去。 掌柜的目瞪口呆,直呼内行:“姑娘真是行家啊。” 一下子就收起了心里的些许轻视,这对相貌平平的男女,应该是出身贵胄大族,非钟鸣鼎食,养不出这等品味和眼界。 全程听天书一般的许七安,把掌柜拉到桌边,笑道:“叨唠掌柜片刻。” “客气客气。”掌柜的态度变的极好。 许七安问道:“方才听堂内有人说南边深山发现大墓?” 掌柜的颔首道:“是有这么回事,也不知真假。据说死了许多人。那片山现在被公孙世家占了。” 许七安喝了口茶,沉吟道:“公孙世家?掌柜的,这雍州城,有那些上得台面的江湖势力?” 虽然来过一次雍州,但对于当地帮派的情况,他确实不太清楚。 在打更人眼里,也就剑州武林盟这样的大势力可以入眼,其余的,都是垃圾。 当然,这并不能说明江湖帮派势力不强,只是打更人毕竟隶属于朝廷,对江湖帮派有着天生的优越感。 掌柜的张开就来,不需要沉吟思考: “雍州城附近,势力最大的是往北十八里外的公孙山庄、往东二十里外弯龙河的龙神堡,依附这两个大势力的帮派有 “至于雍州下辖的郡县,在下就不知了。” 雍州是大奉十三洲之一,雍州城下辖有几十个郡县州,其中有多少帮派,大概只有经过官府统计才能知晓。 龙神堡和公孙世家这样的大势力,大本营通常都不会在城内,官府不会允许。 慕南栀蹙眉道:“雍州官府不管大墓的事?” 掌柜的笑道:“为什么要管?这又不是洪水蝗灾的,官府才懒得管。至于死人,死的都是江湖人,不是平民百姓。就算是平民百姓,你不报官,官府也懒得搭理,是吧。 “再说,公孙世家和雍州布政使有些交情,这才能把那片山给“圈”起来。” “掌柜说的有道理。” 两个男人相视一笑。 许七安从掌柜那里了解到,这个季节,湖蟹正肥,城外的杨白湖是雍州城附近吃蟹圣地。 没到这个时候,城中的富户、宦官,以及江湖豪侠们,就会租船游湖,享用肥美的湖蟹。 听的慕南栀双眼放光。 闲聊几句后,掌柜恋恋不舍的告辞。 许七安关上门,反身走到屏风后,把浴桶挪到一旁,掏出地书碎片,倾倒出一口缸,缸中淤泥浅浅,水质略显浑浊,一根暗金色的莲藕躺在水缸底。 半截身子露出淤泥,半截则藏在淤泥下。 他这趟游历江湖,带着王妃,有两个目的: 一,一路游历至剑州,把莲藕交给武林盟老匹夫,兑现承诺。 但莲藕还没成熟,索性就把人和藕一起带上,想来等他游历到剑州时,九色莲藕应该成熟了。 二,他想试着寻找一些毒性猛烈的植物,交给花神来培育,以壮大毒蛊。 这样的话,慕南栀就一定要带在身边。 “呼” 许七安吐出一口气,以力蛊现在的气力,抬一口大水缸还是有些吃力的,还是得多吃东西。 还好我离京了,不然家里多了三个吃货,婶婶要心疼的哭出声他心里腹诽着,坐在黄花梨书案边,思考着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 “龙气散落各地,没有雷达这种东西,想要找出龙气宿主,只有通过两个方面:一,强大的情报网。龙气宿主短期内不会有异常,但时间一久,立刻锋芒毕露。不会一直寂寂无名。 “二,靠龙气和气运的聚合效应,也许我不用刻意寻找,游历到某一处时,就能碰到。而只要龙气宿主离我不超过百米,我就能通过地书感应到它,我本身就相当于一个范围只有一百米的小雷达。 “神殊的残躯暂时没有消息,但九尾天狐肯定有线索,只要等着她来找我便成。现在最重要的是收集招魂钟的材料。” 招魂钟的材料里,有两件材料是千年古尸的指甲和毒液,许七安恰好认识一位古尸,因此把第一站选在雍州城。 “只要神殊的封印没有减弱,我就有把握不让古尸发现我的真实状态。嗯,修行方面也要加把劲,七绝蛊的七种能力中,毒蛊最容易培养,只要有源源不绝的剧毒之物,就能立竿见影的成长。 “其次是力蛊,只要不停的吃,不停的打熬体魄,它也能迅速成长,而我虽然修为被封印,但体魄是三品体魄,打熬这个阶段可以忽略,直接开吃就好。 “天蛊是七绝蛊的根基,本身开发到极高深层次,暂时不需要管。暗蛊只要保持每天两时辰的“躲藏”,就能稳步成长,或许还缺战斗这点没试过,有机会可以尝试。 “尸蛊需要吞噬尸气,这趟来雍州,培养尸蛊也是目的之一。情蛊和心蛊,暂时压一压,不培养。 “我不想走江湖,走着走着,变成一个采花贼。而且有一个大奉第一美人在身边,不压制情蛊的话,总有一天擦枪走火。 “心蛊是同样的道理,我虽然骑小母马,但我不能真的骑它。” 时间还早,临午膳还有段时间,许七安坐在案边,小口小口抿着砒霜兑水,像抿酒一样。 爱干净的王妃给自己打了一盆水,梳洗,然后坐在梳妆台前,给自己梳了一个漂亮的妇人发髻,抹上唇脂和腮红,别说,搭配她的气质,硬生生把颜值拉高了几分。 从姿色平庸,变成了还能看一看。 “晚上我睡床,你打地铺。” 坐在梳妆台前的王妃,见他只是淡淡瞅一眼自己,就毫不留恋的挪开目光,顿时柳眉倒竖。 “也可以你睡床,我睡你身上。” 许七安没好气道。 王妃“啐”了一声,似乎早已习惯他的口花花,没当一回事。 她起身走到屏风后,把手伸入水缸里,百无聊赖的拨弄水花。 水中氤氲着灵气。 临近中午,许七安把水缸收回地书碎片,通过不醉居的关系,定到了楼船的餐位,这个点,如果是散人的话,别说是在楼船定餐位,小舟小船都没了。 好在不醉居身为大酒楼,有渠道和关系,能满足客人吃蟹的需求。 杨白湖,水光潋滟,湖边种植着成片的杨柳树,枝条光秃秃不见绿意。 深秋季节,湖风吹来,夹杂着寒意。 一艘挂着“王记鱼坊”的楼船飘荡在湖中,慕南栀披着狐裘大氅,坐在临窗的桌边,桌上摆着小泥灶,温着黄酒,既温酒又暖人。 几碟小菜,二十只肥美的打河蟹。 “醋的味道不错,可惜酱料太少,嗯,不过这凸显出了河蟹的肥美。” 许七安嘴里咬着弹牙的蟹膏,心满意足的颔首。 在他的食谱里,湖蟹能排前十,当然,蟹也分类型,母蟹的话排不进前十,唯有公蟹才行。 “蟹黄和蟹膏是两种截然不同的东西,相比起来,弹压的蟹膏更香醇更美味,蟹黄终究差一些,所以我不怎么爱吃母蟹,但对公蟹就没有抵抗力” 许七安提起小泥灶上得酒壶,给王妃倒了一杯温酒。 “吃个蟹也能吃出尊卑?” 慕南栀给了他一个大白眼,抿了一口小酒,脸蛋红扑扑,身子暖洋洋,她把目光望向湖外,忽然低声道: “看,那是公孙世家的船?” 许七安扭头,从窗外望去,果见一艘两层大船破浪而来,挂着“公孙”的旗帜。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四章 雨来 挂着“公孙”家族旗帜的楼船缓缓驶来,二层两面透风的观赏舱里,坐着一桌把酒言欢的江湖豪侠。 公孙秀端着酒杯,笑吟吟的招待着六位新招揽来的能人异士,这六人修为都不差,其中两名更是炼神境巅峰的水准,足够让公孙世家奉为上宾。 而最让公孙秀重视的,是那位自称青谷道人的老道士。 武夫生死搏杀是把好手,探寻墓地则不是他们的强项。 懂风水堪舆的,要么是道士,要么是术士,前者大多都是骗子,后者江湖上凤毛麟角。 而那位青谷道长,公孙秀已经试过水,的确懂堪舆之术,对阵法也略知一二。 “今晚探索南山大墓,全要依仗诸位了。” 公孙秀笑吟吟的举杯。 席上武夫慌忙举杯,知道公孙大小姐是客套话,公孙世家在雍州是数一数二的地头蛇,传承三百多年,当代家主多年前就是化劲武夫。 距离四品只差一步,一旦他晋升四品,那就是江湖上的一方霸主。。 除此之外,七品炼神和六品铜皮铁骨,公孙世家超过双手之数。 不过公孙世家这一代的话事人,是眼前这位大小姐,她容貌秀美,穿着宽袖对襟的月白色华衣,下身是百褶宽松襦裙。 秀丽斯文,宛如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 但熟悉这位大小姐的人都知道,此女修为高绝,去年刚入化劲,在公孙世家,只有家主能压她一头。 此外,她在经商方面亦有建树,公孙世家的产业在她的打理下蒸蒸日上,作为江湖势力,公孙世家以武为尊,哪怕是女子,也坐得家主之位。 愿意给公孙世家当赘婿的雍州少侠们多如牛毛。 喝完一杯,众人继续享用美食、肥美螃蟹,公孙秀没什么食欲,侧目,看向湖面风景,看向周遭一艘艘或大或小的船只。 看向越来越临近的“王记鱼坊”? 看见甲板上? 几个吃饱肚子的孩子跑出船舱嬉戏。 “我们吃我们的。” 许七安说了一句,便挪回目光? 自顾自的啃着蟹脚。 他今晚打算去一趟地宫? 找干尸借指甲、毒液、以及尸气,薅一薅那位千年古尸的羊毛。 但公孙世家的举动? 让他有些头疼,这么大张旗鼓的继续张扬下去? 动静闹的越大? 死的人会越多。 三品以下,在那具神秘道人的遗蜕面前,与土鸡瓦狗何异? 等那具古尸攫取的精血越来越多,从而积蓄力量破开封印? 必将为祸一方。 国之将亡必出妖孽? 各方面都在印证这句话啊许七安心里叹息。 窗外传来银铃般的娇笑声,侧头看去,是几个吃饱了蟹的孩子在外头嬉戏,沿着船舱外的过道,追逐嬉闹。 他们穿的衣服颇为不错? 面料上乘,想来是家境殷实的家庭出身? 但与大富大贵又差了不少。 追逐间,一个虎头虎脑的孩子为了抢道? 用力挤撞了前头的女孩。 女孩身子失衡,惊叫着向着湖面跌去。 许七安放下手里的蟹脚? 眼眸里幽光凸显? 身体突兀消失? 下一刻,他从小姑娘的影子里钻出来,揪住了小姑娘的后衣领。 暗蛊的阴影跳跃。 “哇” 周围的几个孩子,满脸崇拜的看着他。 许七安反手一个头皮,每人削一个,教训道:“滚回舱里,再敢出来瞎闹,老子揍死你们。” 说话的语气,有着浓浓的江湖风格。 “王记鱼坊”的船同时充当渔船,为了方便拉拽渔网,甲板上没有护栏,并不是很安全。 几个孩子挨了揍,不敢顶嘴,灰溜溜的走了。 他随之返回船舱,刚坐下没多久,便有一对夫妇过来,妇人手里牵着一个孩子,正是方才险些跌入湖中的小姑娘。 “多谢兄台搭救。” 年轻男子拱手答谢,他穿着时下流行的长衫,打扮非常体面。 小妇人头上更是戴着一支金步摇。 许七安摆摆手,不耐烦道:“别废话,这桌螃蟹你请了。” 年轻男子一愣,反而松了口气,笑道:“应该的,应该的。” 又道了几声谢,笑容满面的回去。 小姑娘被母亲拉着离开,忽然回头,朝这个脾气暴躁的怪蜀黍扮了个鬼脸。 “你怎么了?” 慕南栀觉得他的情绪有点古怪。 许七安没好气道:“特么的,要下雨了。” 心情顿时变的很差。 慕南栀眨巴着美眸,看一眼窗外,阳光灿烂,哪里有要下雨的迹象? 另一边,全程目睹的公孙秀,眼里闪过异彩,道: “诸位,有谁看出他刚才是怎么出手的?” 几位粗鄙的武夫皱眉,面面相觑,他们没有注意到刚才那一幕。 等公孙秀说完,顿时露出惊诧之色,绕是众人见多识广,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倒是蓄着山羊须的老道士,沉吟道: “听大小姐描述,那应该是蛊族暗蛊部的手段。贫道早年游历南疆时,见过他们的手段,擅长从影子里跃出,神出鬼没,防不胜防,只有炼神境的武夫能克制。” 公孙秀蹙眉道:“蛊族的手段,能外传?” “自然不能。” “那人不是南疆人。”公孙秀道。 青谷老道一愣,摇头道:“那许是老道猜错了?” 公孙秀没有犹豫,当即起身,笑道:“偶遇高人,小女子过去打声招呼,诸位轻便。” 她抓了两根筷子,抖手甩出去。 两根筷子刺入湖面,又缓缓浮出,公孙秀从二层船舱跃了出去,她轻盈如没有重量的羽毛,在湖面飞掠,脚尖点在两根筷子上,筷子微微一沉,仅是泛起轻微涟漪。 而她却借力掠出数十丈,稳稳落在“王记鱼坊”的甲板上。 远处,近处,但凡看到这一幕的游客,纷纷鼓掌叫好。 许七安也注意到这一幕,但他并没有意识到这位秀美的女子是来寻他的,还抽空点评道: “不错不错,五品化劲里都算是厉害的,功夫很俊。” 王妃很羡慕这种飞来飞去的能力。 她要是有这等手段,就不骑马了,屁股蛋也就不会酸疼。 公孙秀进入船舱,目光扫过舱内食客,迅速锁定许七安这一桌,面带笑容的走过来,落落大方的抱拳: “小女子公孙秀,不知兄台高姓大名。” 许七安审视着她,回应道:“徐谦。” 他把许改为徐,七安改为“谦”。 公孙秀笑道:“有幸认识徐兄,小女子欣喜万分。” 你欣喜的太早了许七安没好气的吐槽,然后克制住了自己暴躁的情绪,淡淡道: “公孙姑娘有事?” 公孙秀顺势道:“不介意的话,能否请徐兄移驾到公孙家的楼船一叙?” 她看向挂着“公孙”旗帜的大船。 许七安心里一动,他正愁公孙家对地宫的探索会帮助古尸解开封印,当即颔首: “好!” 转头对王妃说:“你在这里等我。” 慕南栀斜了公孙秀一眼,蒲柳之姿,便收回目光,放心的点头:“噢。” 被大奉第一美人打上“蒲柳之姿”标签的公孙秀,粲然一笑,秀美绝伦,道: “请!” 两人出了船舱,公孙秀说道:“我这便让人派艘小船过来。” 说完,她听身边相貌平平的青衣年轻人摇头道:“你只管回去就好。” 公孙秀也不废话,爽快的点头,再次秀了一遍身法,脚尖在两根筷子上连点,轻盈如鹅毛,掠出数十丈,顺利回到自家楼船的甲板上。 方甫落定,她似乎感应到了什么,霍然回头,看见自己的影子里钻出一道黑影,化作穿青衣的年轻人。 真的是蛊族的人?公孙秀不动声色的说道:“徐兄好手段。” 许七安冷漠点头,在公孙秀的指引下,进入船舱,来到二层的瞭望厅。 厅子不大,装饰的古香古色,圆桌边坐着五个气血旺盛的男子,一个穿陈旧道袍的老道士。 六人或侧目,或转头看过来,目光带着审视。 公孙秀笑着引荐,把许七安介绍给众人认识。 “徐兄是何方人士?”一位练气境的汉子问道。 “京城人士。”许七安道。 原本对他没什么兴趣的武夫们,眼睛一亮,笑道:“可见过许银锣?” 许七安入座,回应道:“见过几面。” 公孙秀闻言,颇有兴趣的加入话题: “听说许银锣风度翩翩,是世间难得的美男子。” 许银锣的事迹和传说,已经听的太多,身为未出嫁的女子,她对那位传奇人物的外貌更好奇,更感兴趣。 许七安沉吟一下,喟叹道:“他是我见过的,皮相最好的男子,每每见到他,都忍不住感慨上天不公。” 皮相最好公孙秀睫毛颤了颤,喃喃自语:“真是个奇男子。” 该死,我这个吹牛皮的臭毛病还是没改,地书碎片的前车之鉴不能忘啊许七安心里自我反省。 接下来,是一场围绕着许银锣展开的吹捧,众武夫对大名鼎鼎的许银锣敬仰至极,直言没有许银锣,就没有大奉。 弑君壮举,已经传到离京城不算远的雍州。 公孙秀意犹未尽的结束话题,说起正事,道: “徐兄,你来雍州多久了?可有听说近日闹的沸沸扬扬的大墓之事?公孙家在招揽能人异士,一同下墓探索。 “小女子见徐兄手段高超,想邀徐兄一起共探大墓。” 满桌的武夫保持沉默,对此没有异议,大墓凶险,能有人分担压力,再好不过。 若是实力强悍,那分一杯羹是理所应当,若实力不济,死在墓里也怪不得谁。 许七安没有立刻答应,沉吟着问道: “你们对地底大墓了解多少?” 公孙秀娓娓道来: “最先发现那座大墓的是山中的猎户,他无意中跌入坍塌的洞穴,发现山腹内是一座墓。而后消息便在雍州城传来。 “其实,在公孙家封闭南山之前,已经有不少江湖人士下墓探索,但没有一个人能回来。公孙家得到消息后,组织人手下墓,同样失去联络,恐怕凶多吉少。 “不过我们发现,那座墓是由青冈石砌成,规格极高,里头必有重宝。” 那里最大的宝贝已经被我取走了,只剩一具千年古尸许七安道: “此墓大凶,武夫不懂堪舆风水、阵法,冒然入内,凶多吉少,大小姐三思。” 公孙秀笑了笑,没有说话,而是看向青谷老道。 老道士抚须微笑:“据贫道观察,此墓因年代久远,发生过极其可怕的坍塌,里面便是有阵法,也破的七七八八。或许还残留着些许凶险,先前几批人应该就是死于那为数不多的凶险。 “因此,这次公孙世家牵头,组织我们一起下墓,大伙也能分一杯羹。” 许七安看向姿容秀丽的公孙家大小姐,道: “你们打算几时下墓探寻?” 公孙秀道:“今晚。” 今晚啊,正好借这群人先探探路,摸一摸古尸的状况,看它恢复了几成实力许七安知道光凭自己几句话,不可能打消这群江湖人士对大墓得向往。 他捻着酒杯,故作犹豫,无奈道: “在下才疏学浅,便不凑热闹了。多谢大小姐款待。不过还是想多劝诸位一句,此墓凶险,若遇到无法解决的危机,一定要大声念出:你忘记与那人的约定了吗!” 众人一愣。 他再看向公孙秀,道:“劳烦大小姐送我回去。” 公孙秀难掩失望,安排人去给他准备小船,送他回“王记鱼坊”。 许七安起身离席,行至楼梯口,回身,微笑道: “马上就要下雨了,秋雨绵绵,今夜探墓,记得带雨具,诸位,告辞。” 他顺着楼梯下楼,噔噔噔的脚步声里,一位练气境的武夫撇嘴,嗤笑道:“大小姐这次打眼了,请了一个胆小之辈。” “胆小便罢了,还故弄玄虚,什么约定,什么下雨,都是挽回面子的托词。” 众武夫纷纷摇头,带着揶揄嘲讽的评价。 害怕便害怕了,偏偏此人不但胆小,为了脸面,竟说一些故弄玄虚的话来忽悠人。 公孙秀摇了摇头,举杯道:“喝酒。” 她亦是满心失望,方才那人谈吐、气质,都与寻常江湖人士不同。 众人把这段插曲抛之脑后,继续畅谈饮酒,不知过了多久,忽听“啪啪”声密集传来,包括公孙秀在内的武夫们,愕然看向湖面。 湖面绽开密集的涟漪,大雨萧萧而下,秋意凉人。 这公孙秀瞪大了眼睛。 厅内,瞬间安静下来。 :睡了一觉。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五章 干尸:他在哪儿(两章合一) 秋雨绵绵,没有夏季雨水的狂暴,却有着一股沁入肌理的寒意。 雍州临近京城,偏南,空气湿度大,阴雨季节时,寒意特别黏人,家家户户若是不关好门窗,被褥、家具、衣服都会染上一层潮湿。 前一刻还把酒言欢的厅里,众人外面萧萧的雨幕,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一位炼神境武夫沉吟道: “雨前会有征兆,倒也不算什么。” 沉默的气氛被打破,另一位武夫附和道:“对,湖中的鱼儿方才应该有钻出水面吸气。” 他提了一个可以预见雨水的小知识。 见状,其他武夫纷纷发表意见,说着自己知道的,可以预见下雨的一些小知识。 说着说着,便觉得方才那年轻人的“铁口直断”,其实也就那么回事,之所以给他们带来震撼,是因为老天爷实在太配合。 说下雨就下雨,给人的感觉,仿佛是那年轻人言出法随。 公孙秀抿了一口酒,见老道士沉吟不语,脸色肃然,蹙眉问道: “青谷道长,你似乎有不同看法?” 众人顿时看向老道士。。 道号“青谷”的老道士恍然回神,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沉默了几秒,沉声道: “那老道就有话直说了,天象变幻莫测,有些雨是有征兆的,有些雨是没有征兆的。有些雨明明有征兆,却没有降,有些雨明明没征兆,却说来就来。 “知道今夜要下墓,贫道昨晚夜观天象,却没有得到半点今日要下雨的征兆。” 老道士看向湖面,道:“这便是无常雨。” 公孙秀想了想,缓缓道:“湖里的鱼儿并没有透出水面吸气。” 她这是在反驳刚才那位武夫的说辞。 这下子,众人的表情又变的怪异起来。 过了一阵,那位炼神境的武夫试探道:“如果不是巧合,那,那他算是什么境界?” 预测天象这种操作,在粗鄙的武夫看来? 简直是神仙手段。 不止是武夫? 于百姓而言,能预测天象? 能祈雨的人物? 都是陆地神仙。 老道士幽幽道: “我只知道,巫神教的雨师能祈雨? 司天监的术士能观天象,定黄历? 南疆天蛊部的蛊师能识天时? 知地利。 “且有一点可以确定,掌握类似手段的人物,品级都高的吓人。” 众武夫面面相觑,心头凛然。 公孙秀起身走出厅内? 在雨幕中眺望杨白湖? 烟波浩渺,秋雨阴冷,早已不见了“王记鱼坊”的影子。 “你忘记与那个人的约定了吗” 公孙秀喃喃重复着这句话。 深秋,这场雨足够缠绵,下了两个时辰? 依旧不见消停。 许七安在楼船的茅厕里,从地书碎片内取出蓑衣和斗笠? 游历在外,自然是备了雨具的。 “王记鱼坊”的船缓缓停泊在岸边? 食客们各自散去。 慕南栀蹙着眉头,小心翼翼的看路? 试图绕过泥泞的地方? 但这只是徒劳无功。 绣花鞋上依旧沾满泥浆? 这让她很不开心。 你不是花神转世吗,按理说应该很喜欢雨天和泥浆才对许七安看着她独自生闷气的模样,心里腹诽。 泥浆,泥浆我要是藏在泥浆里,谁都发现不了不,停下,不能再想了,我是人不是泥鳅 他竭力的抗衡着暗蛊的副作用,方才接连使用暗蛊的能力,引发了强烈的后遗症。 回到客栈,许七安让店小二送上来美酒美食,开启第二顿午餐。 慕南栀进了屋子,便将绣花鞋踢到门后,赤着白嫩嫩的小脚丫,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她打开窗户,马上又关上,噘着嘴说:“我一点都不喜欢雍州,又潮又冷。” 说起来,这是她离开王府,歇下王妃身份的第一个冬天,告别了奢华的地暖,这会是一个难捱的冬天。 “知道冷,还赤着脚丫子?” 许七安低头瞅了一眼,便收回目光。 方寸肤圆光致致,白罗绣屟红托里说的就是这种堪称神品的玉足。 许七安在教坊司睡过不少花魁,没有任何一个女子的脚,能与慕南栀这双玉足相比。 这一是因为教坊司的女子要练舞,养不出柔弱无骨,白里透红的脚丫;二是美人也分三六九等,是人便有缺陷,不可能做到完美无缺。 唯独眼前这位大奉第一美人,花神转世,是真正的钟灵毓秀,即使是最挑剔的目光,也找不出她身体和容貌上的瑕疵。 嗯,上面的评价草率了些,毕竟许七安和她还没有知根知底。 “你几时这般能吃了?”王妃坐在桌边,拖着腮帮,笑吟吟的看他。 “自从被人打废之后,吃啥啥香,身体倍儿棒。”许七安自嘲道。 他快速吃完满桌的佳肴,喊道店小二收拾餐盘,慕南栀悄悄把一双玉足缩进裙底。 “韬光养晦”这一点,她几乎无师自通,作为魅力无限的花神转世,藏住脸蛋还不够,丰腴有致的身段对男人也具备极强的诱惑力,因此,她穿的衣裳,都是故意加大了尺码的。 天色渐渐暗沉,许七安站在窗边看了片刻,道: “我晚上要去一趟地宫,见那具千年古尸。” 慕南栀:Σっ°Д°っ “我去看看那东西的状态,顺便向它借几样东西。放心,天亮之前我会回来。” 许七安宽慰道。 恰好此时,一辆马车行驶而过,许七安的身影突兀消失,出现在马车底下,他在阴影中潜藏着,随着马车一起远去。 许七安在几辆马车之间不停跳跃,渐渐靠近城门,随后在一辆牛车浅浅的倒影里,出了城。 以他现在对暗蛊的掌控,阴影跳跃的最大距离是方圆五十米,藏在影子里的时间,不能超过一刻钟。 牛车顺着官道,朝西边行去,驾车的是个老翁,从车板上残留的菜叶子来看,老翁是附近村庄的菜农。 许七安从阴影中“钻”出来,目送着牛车远去,接着,从地书碎片里抽出一把普通的刀,转身朝南边走去。 此时天色青冥,夜幕将近,他穿着青衣在雨中独行,雨夜带刀不带伞。 许七安默默独行,离开官道,在泥泞中靠向南边山脉,走了许久,南山的轮廓清晰起来。 这时,他看见山坳出有一个漆黑的深坑。 坑口长着衰草,看起来,应该是土质松软,坍塌而成。 许七安深深的看了一眼深坑,毅然而然的转身离去。 几分钟后,他又折返回来。 “时间还早,现在进地宫的话,就成了我给他们探路” “正好今天的“独处”两个时辰还没达成,一切都是为了修行” “该死,我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一个坑对我的诱惑竟比女人还强” 他一脸抽搐的跳了进去。 南山山脉。 某处地势平坦的山道边,几个帐篷搭建在清理出的空地上。 这一片的山林里,都有公孙世家的人把守,负责驱赶试图混进山来偷鸡摸狗的江湖散人。 公孙秀坐在帐篷里,与青谷老道,以及几名公孙家族的子弟,围坐在炭火边,喝着热茶。 帐篷的帘子掀开,披着蓑衣的公孙向明大步踏入,一边摘下斗笠,一边说道: “秀儿,这雨越下越大,我们要么尽快下去探索,要么等天晴了再来,我担心雨水会让洞口再次坍塌。” 公孙秀皱了皱眉,摇头道:“六叔,再等等,墓里的东西不上钩,咱们就不下去。” 其实她白天在船里说的话,半真半假,最先发现地宫的确实是一位猎户,但他已经死了。 因为久久没有回家,村里的其他猎户找过来,在这个坍塌的洞口里发现了一条断臂,像是被什么东西暴力撕咬掉的。 除了断臂,身体的其他部位没有找到,猎户们不敢多留,匆匆带着断臂离开。 随后这里的异常引来了官府和江湖人士,但凡深入墓底的,没人活着回来,其中包括公孙世家的两名炼神境高手。 那些人也许死于墓中机关,也许死在未知的怪物里。 为了钓出墓里吃人的怪物,公孙秀把刚杀的猪头勾上铁钩,丢入洞里,试图用血腥味引诱它上钩。 “绳子一直没动静。” 公孙向明摇头道。 “再等等。” 青谷老道笑了笑:“大墓中的阴物,常年待在墓中,缺乏食物,它们的进食频率不高,只有在饿极的情况下才会狩猎。 “如果今晚没有上钩,贫道建议继续等。” 公孙家一位年轻人,难掩好奇心的问道:“道长说的阴物,是指僵尸吗?” 青谷老道“嗯”了一声: “是僵尸,也有可能是其他怪物,或者傀儡。鉴于它吸食血肉的特点,应该是前两者。僵尸也好,怪物也罢,在地底待久了,普遍都畏光。要想钓出它,就必须在夜里。” 公孙秀补充道:“死在里面的高手不少,寻常僵尸没这份实力。” 雨点打在帐篷上,噼啪作响,当世界只剩一个声音的时候,反而更凸显出一种安静感。 公孙秀喝着热茶,突然说道:“我今日在杨白湖遇到一位高人,要是能把那位高人请来,这趟下墓就十拿九稳了。” 公孙向明一愣,道:“怎么回事,详细说说。” 公孙秀便将偶遇青衣男子的事,简单的说了一遍。 公孙向明皱眉:“倒也未必是高人,没准只是胡诌,或碰巧而已。” 青谷老道笑了笑,没有反驳,道:“六爷说的有理,都只是老道的猜测罢了。” 事实也确实如此。 公孙秀问道:“六叔,你以前在京城小住过几年,可有听过徐谦这号人物?” 公孙向明摇头失笑: “京城卧虎藏龙,但高手普遍都低调,不是性情如此,而是没人敢在京城高调跋扈。打更人衙门的十位金锣,监正的六位弟子,都是极为强大且低调的顶级人物。 “此外,还有军中高手,达官显贵府上的客卿等等,四品高手的数量,远超你的想象。这些人真实存在,却又名声不显。 “江湖上那些名震一方的豪杰,进了京城,连屁都不敢放。那徐谦就算真是个高手,我也不得而知。” 公孙家一位年轻子弟感慨道:“真因为如此,才显得许银锣的与众不同。” 许银锣自出道以来,便一直高调,且越来越高调,以前的高调还只是破案,后来是斩国公,最近又高调了一回,于是皇帝没了。 当初朝廷邸报传到雍州时,没人敢相信。 雍州的不少江湖人士,还为此特意去了京城,一探究竟。 公孙向明摆摆手:“大奉建国六百年,出过几个许银锣这样的人物?” 公孙秀笑吟吟的听着,最近和长辈、同辈闲聊,总是少不了谈及那位神一般的男子。 在外人或男人面前,她会保持一定的矜持,在家族姐妹们面前,则会放开许多,于她们一起谈论许银锣。 就在这时,帐篷外传来吼声: “大小姐、六爷,那东西上钩了。” 帐篷里,气氛陡然一变,公孙秀最先冲出帐篷,公孙向明其次,然后是公孙家的子弟。 雨幕中,十几名武夫手持泼过火油的火把,又有几名武夫合力拉着一根婴儿小臂粗的绳子,那根绳子崩的笔直,深入坍塌出的地洞中。 终于上钩了公孙秀又惊又喜,惊的是合数名武夫之力,竟无法将那阴物拖出来,喜的是今晚没有白等。 “准备火油、铁丝网!” 公孙秀一边高声下达命令,一边疾冲过去,双手拽住由铁丝、麻线编织成的绳子,娇斥一声,与身后的武夫同时用力。 “嘤嘤” 洞中传来婴儿般尖细的叫声,一道黑影被拉拽了出来,风雨飘摇,火光晃动,照出了这只阴物的模样。 体长一丈,形似蜥蜴,浑身覆满角质,有着一张酷似人类的脸,双眼是灰白色的,略显呆滞,视力似乎很差。 它嘴里流淌出黑色的血液,铁钩深深刺入了它的上颚。 阴物被火光照耀,又发出了尖细如婴儿的哭声,转身就要逃回洞中。 “撒网!” 公孙向明大吼。 早就准备就绪的公孙家子弟,甩出手里的大网。罩向阴物。 铮铮怪物力大无穷,爪子撕裂铁丝网,破出一个大洞,从网里钻了出来,继续往洞口逃去。 它察觉到了危险,爆发出可怕的巨力。 公孙秀一个踉跄,险些被它带翻,这位年纪轻轻就踏入化劲的秀美女子脸色陡然涨红,光洁的额头凸起青筋。 她抬起脚,勾住绳子,缠了几圈,然后用力一踩。 阴物的头颅被拉拽的猛然昂起,血盆大口里涌出更多的黑色鲜血。 这一边,公孙向明抓住机会,怒喝一声,抽出铁剑,运转气机,刺向阴物的咽喉,那里没有覆盖角质,属于防护薄弱部位。 雨幕瞬间被撕裂一般。 不幸与这一剑接触的雨点像是滴到了一块滚烫铁块上,嗤嗤作响,化作一阵烟雾。 “噗!” 铁剑刺入阴物的咽喉,黑色的鲜血立刻沁出,宛如地涌泉。 “嘤” 阴物凄厉尖叫,修长有力的尾巴横扫,“当”的抽打在公孙向明胸膛,抽的他如断线风筝般抛飞出去。 铜皮铁骨! 吃了大亏的阴物,激发了戾气,不再想着逃亡,而是扭身,四肢一撑,化作黑影扑向公孙秀。 拥有武者对危机预感的公孙秀朝侧面翻滚,完美避开,她身后的两名炼神境同样做出规避,但另外三人因为没有炼神境的神异,无法提前预判,没能避开。 骨断筋折,当场毙命。 公孙秀翻滚几圈后,身形毫不凝滞的腾身而起,只有化劲武者才能做出如此圆润自然的动作,她劈手夺过一名武夫手里的罐子,一脚把它踢向阴物。 其他武夫纷纷效仿。 砰砰砰! 罐子在阴物厚厚的角质甲胄上砸碎,火油淋了它一身。 公孙秀手持火把,发足狂奔,过程中,她突然双膝跪地,身子后仰,一个滑铲过去,恰好此时,阴物四肢一撑,扑杀公孙秀。 双方一上一下,错身而过。 武者直觉让她预判到了阴物的攻击。 公孙秀冷静的举起火把,在怪物肚皮上划过,点燃了火油,火焰迅速蔓延,将阴物吞噬。 雨水无法浇灭火油,阴物发出凄厉的尖叫,在泥浆里疯狂打滚,试图扑灭身上的熊熊烈焰。 公孙秀冷静的下达命令:“矛!” 十几名武夫拖出准备好的长矛,拧腰摆臂,奋力投掷。 “噗噗”声里,有的长矛刺穿了烧的发脆的角质,钉入阴物体内;有的长矛则被角质弹开。 很快,阴物被穿刺成了刺猬,它渐渐不再挣扎,火焰依旧燃烧,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焦臭和奇异的恶臭味。 这种阴物浑身是毒,尸体烧出来的气味都带着剧毒。 欢呼声四起。 公孙家族的子弟,在灌木丛中找到了公孙向明,这个族长的六弟,受了不轻的内伤,体表神光黯淡,只差一点就被破了铜皮铁骨。 “六叔,没事吧?” 满身泥泞的公孙秀,上前问候。 “修养半时辰就能恢复。” 公孙向明吞下几粒丹药,回帐篷里吐纳疗伤。 在方才的战斗中表现的一枝独秀的公孙家大小姐,则带着青谷老道等人,前去查看阴物半焦的尸体。 “各位捂住口鼻,这阴物毒的很。” 青谷老道撕下一片湿透的衣角,一手捂口鼻,一手持火把,审视着怪物的尸体。 众人有样学样,凑在尸体边打探。 “这是什么怪物?” “没有危机预警,没有妖丹,似乎不是妖族,但速度和力量,比炼神境武者还强。” “不,是比铜皮铁骨境还强。没看六叔刚才被一下子抽飞了嘛,单打独斗的话,恐怕秀姐姐也不是它对手。” 议论声里,公孙秀询问青谷老道的看法:“道长觉得呢?” 青谷老道沉吟道: “这应该是镇墓兽,在地底活了太久,一代代繁衍、异变,早就变成全新的怪物,看不出它的先祖是什么东西了。 “镇墓兽这般实力,墓主的身份不容小觑啊。” 众人又紧张又激动,危机与收益是成正比的,危机越大,收获越大。当然,反过来也一样,因此他们接下来可能还要面临更大的危险。 半个时辰后,公孙向明养好内伤,一伙人点燃火把,带着武器、工具,队列整齐的下了墓。 探索小队一共十八人,修为最低的也是练气境,最高的是五品化劲的公孙秀。 在江湖上,这样一支队伍的战力,已经能称霸郡县。 武器方面有长矛、火油、铁丝网、锁链、驱虫粉末,以及黑狗血等阳气旺盛的材料。 下了洞穴,众人高举火把,边前行,边审视四周。 越往里走,众人越是惊诧,原以为坍塌只是一部分,结果走了半天,四周依旧有着明显的坍塌迹象,要不是偶尔见到几面青冈石墙壁,他们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找错地方了。 “看起来坍塌的很彻底,把很墓室都掩埋了。” 公孙秀举着火把,在乱石堆积的地宫中行走。 “雍州近年来没有地动,好端端的怎么会坍塌呢。” 公孙向明皱紧眉头。 继续往前探索,不多时,他们来到一座半坍塌的墓室,墓室一半的面积被乱石掩埋,另一半横陈着石棺,石棺别散落着几条断臂、断腿和脑袋。 这些残肢断臂漆黑枯瘦,非寻常人的手臂。 “是僵尸” 青谷老道皱着眉头:“想必是被那阴物挖出来吃掉的。” 他刚说完,便听公孙秀蹙眉道:“不对,这只手断口平齐,是被利器斩断。” 公孙向明分析道:“可能是阴物利爪所致。” 那阴物爪子锋利,不比精铁刀尖差。 公孙秀点点头,算是接受了这个说法,众人搜刮一阵,竟没有找到陪葬品。 又走了一刻钟,他们始终没有遇见第二只阴物,竟出乎意料的风平浪静。 直到一座高数丈的雄伟石门出现在众人面前。 看到这扇石门的刹那,众人精神一振,仅凭石门的规模,不难判断门后是主墓,是这座大墓主人的“寝房”。 公孙秀停下脚步,看向两名炼神境武夫,吩咐他们去推石门。 这个境界的武夫拥有敏锐的直觉,能有效避免机关和危机。 扎扎 石门缓缓推开,两名炼神境武夫手持火把,回头说道:“安全!” 公孙秀松了口气,带着有些迫不及待的同伴们,进了石门。 她首先关注了一下火把的情况,见只是稍稍黯淡了一下,便恢复原状,当即松了口气,看来因为坍塌的缘故,让地宫充满了可以呼吸的空气,不用担心窒息。 接着,她看见火把的光芒照亮的前方,愣住了。 前方并没有路,准确的说,是没有她想象中的路。 皲裂的地面散落着或大或小的石头,乱石堆积,给人的感觉是碎石凌乱的矿石,而非墓室。 “这里也发生坍塌了?” 一位江湖武夫沉声道。 “拿罐火油过来!” 公孙秀从族人手里接过一罐火油,火把往罐子口一抹,而后用力投掷出去。 砰! 罐子在空中炸裂,里面的火油四溅,化作纷乱耀眼的火星,朝四周溅射出去。 整座墓室骤然一亮,众人借机看清了主墓的情况,这里确实发生了坍塌,与其说是墓室,用石窟来形容更加准确。 除了堆积的乱石,以及嶙峋的石壁,主墓内再无其他。 突然,公孙向明瞳孔微缩,低声道:“那是什么?” 一群人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隐约看见一道黑影盘坐在远处,但这个时候,爆射的流光纷纷坠落、黯淡,静谧燃烧,无法照亮远处。 公孙秀立刻做出反应,她凭借方向感,甩出手里的火把,火把旋转着飞向远处,落地,溅起刺目火星。 它不恰好掉在了那道黑影的正前方。 化劲武者对力量的掌控,细微入至。 熊熊火把照出了那尊身影的真容,他穿着破烂的,看不出年代的黄色袍子,他头发稀疏,皮肤包着面骨,呈干枯的青黑色。 他的鼻子只剩两个鼻孔,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这是一具年代极为久远的尸体,它没有躺在棺材里,而是盘坐在废墟中。 僵尸? 不对,僵尸怎么可能懂得打坐要么是不一般的僵尸艺高人胆大的公孙秀正要带领大伙靠近。 不料,那具干尸自己先睁开了眼,略有些空洞的眼眶里,嵌着一双黝黑的眼珠子。 瞅见生灵闯入领地,黝黑的眼珠子闪过红芒,干尸张开嘴,用力一吸。 霎时间,气旋滚滚,干尸的嘴仿佛化作旋涡,将周遭的一切往内吸扯。 包括公孙秀在内,十八名武夫皆感受到一股可怕的巨力将自己锁定,并拉扯着身子,一点点的向着干尸靠拢。 好,好可怕的僵尸,这不是凡人能抗衡的公孙秀心里一凉,恐惧震惊懊悔诸多情绪皆有,随后,她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脱离自己。 努力转动眼睛,看向身侧,她眼睛一下子瞪的滚圆。 身边的一名同伴,血肉迅速干瘪,皮肤发皱,粘着骨头,十几息里,就化作了一具干尸,周身气血被攫取殆尽。 在场的人,或多或少都流失了气血,修为强的,如公孙秀还能坚持一段时间。 修为低的,三十息之内,便被抽成人干。 得到精血补充干尸如虎添翼,气旋又壮大几分。 死亡人数不停增加,两个、三个、四个 存活下来的人越发恐惧,公孙向明双眼圆瞪,眼球布满血丝,身体肌肉痉挛,竭力抵抗,但无济于事,气血在疯狂流失。 他行走江湖多年,从未遇见过如此可怕诡异的僵尸,也从未有过这般无力感和惊恐感。 一点点的看着自己濒临死亡。 青谷老道因为不是武夫,所以在队营的最后方,侥幸没死,但依旧难逃厄运,他一下子苍老了十岁,整个人犹如风烛残年的老人。 要,要死在这里了吗公孙秀心里涌起绝望,这时,她忽然想到了白日里遇到的青衣男子,想起他告诫过自己,地宫凶险。 如今应验了。 对,对了,他说过,如果在大墓里遇到无法化解得危险公孙秀别无选择,本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想法,大声道: “你忘记与那人的约定了吗!” 这句话仿佛蕴含着某种力量,可怕的气旋消失,气血不再流失。 还存活着的九位武夫,加一位老道士,双膝齐齐一软,瘫坐在地。 “得,得救了?!” 公孙向明又惊又喜,心里涌起绝处逢生的喜悦,以及迷茫和困惑。 其他人同样如此,不明白这个邪异的僵尸为何突然手下留情。 真,真的有用公孙秀睁大美眸,只觉得难以置信。 “与我有过约定的人不多,当世之中,只有他一个,你和他什么关系” 干尸想起了那家伙曾经与他的约定,十年之内会再返回,归还气运,当即激动起来: “他在哪,他是不是有东西让你交给我,他是不是有东西让你交给我!小丫头,快回答我!!!” :有错字,先更后改。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六章 高人 沉雄的咆哮声回荡在耳畔,夹杂着慑人的威压,让公孙秀战战兢兢,嘴唇颤抖说不出话来。 但她的心思却异常灵活,脑筋急转,如果没猜错的话,这具僵尸口中说的“他”,应该便是那位青衣男子,或者,与青衣男子有渊源的人物,比如祖宗,比如师门长辈 当世之人里只有“他”与干尸有约定,这具僵尸是什么身份,那位青衣男子又是何身份。其中必然隐藏着极大的隐秘 看僵尸的姿态,似乎很注重某件东西,他以为青衣男子将东西给我了?可,可我没有啊直接告诉他实情的话,会不会被认为是没用的“废话”,从而杀死? 它会不会因为极度愤怒的情况下,愤怒的杀光我们所有人 公孙秀一瞬间想了很多,思考着该如何应对僵尸,度过此劫。 公孙向明和其余武夫不知道其中曲折,见侄女(族姐)、大小姐一句话拯救众人,并让可怕的僵尸出现明显的情绪波动。 他们惊讶的瞪大眼睛,难以置信这简单的一句话里,到底蕴含着怎样的玄奥。 公孙向明神容憔悴,他喘息几秒,猛的想起了什么,扭头看向青谷老道和几位中午游湖过的武夫。 这句话似乎是秀儿说的,湖中偶遇的那个神秘高人说的话 公孙向明看见了青谷老道和几名武夫瞠目结舌的模样,他当即知道自己没有想错。 而这个时候,公孙秀已经做出决定,她打算坦白,虽然这会让自己等人的“废物”人设立刻凸显,让僵尸失望。 但在不清楚僵尸是否有办法甄别谎言的前提下,坦诚是最好的选择,至少还有回旋余地。 另外,她于心底相信,那位青衣男子,既然只说了这句话,没有交代其他,那肯定是笃定这句话对僵尸有特殊的约束力。。 “前,前辈” 公孙秀嘴皮子不太利索,结结巴巴的说道: “这句话是晚辈今日游湖是偶遇一位高人? 他得知我要探索这座大墓? 便说,如果在墓中遇到无法躲过的危机” 把事情简单的说了一遍? 而后小心翼翼的看向僵尸? 观察它的反应。 干尸听完,枯槁的脸庞露出人性化的? 失望的表情。 “也是,他离开一年不到? 即使要还我也不可能这么快? 是我奢望了。” 它顿了顿,嘿然道:“他让你传这句话给我,是在警告我别试图攫取精血,冲开封印!当日他将我封印在此? 与我做过约定? 要么在这里忍受孤独和寂寞,永远的等待着。 “要么死!呵,我选择了苟活。” 这尊恐怖怪异的僵尸被封印了?而封印它的人,就是湖中偶遇的青衣男子,不是祖宗不是师门长辈? 是那位青衣男子 而这一切,只发生不到一年的事情?等等公孙秀想起了此地的坍塌? 一路走来的情况,她忽然有所醒悟。 雍州城近年来没有地动? 但这座大墓发生过规模极大的坍塌,结合僵尸方才的话? 公孙秀心里有了猜测。 在过去的一年里? 某个无人知晓的时间段? 那位青衣男子曾经来过地宫,并与干尸发生过一场惊天动地的战斗,导致了地宫的坍塌。 我的天呐公孙秀叹息般的吐出一口气,心里涌起惊涛骇浪, 那,那人究竟是何方神圣,竟如此可怕中午在楼船里武夫,惊骇的张大嘴巴,终于知道中午那位年轻人,是何等可怕的人物。 难怪,难怪他能预测天气,这只是他神鬼莫测手段的冰山一角。 青谷老道脸色既有恍然,又有错愕,他料定那位青衣男子不是凡俗之辈,却没料到竟是此等神仙人物。 还是低估了。 “你们运气好,我便不杀了。 “你还是来了。” 干尸声带像是腐烂了,说话声嘶哑难听,偏还喜欢桀桀怪笑,让人闻之胆寒。 来了?谁来了众人心里一凛,纷纷回头看去,火色的光芒跳跃,映出一道模糊不清的人影,浑身泥泞,手里拎着一把刀。 “路过雍州,过来看看你。” 那位突然出现的人影笑道。 他一开口,公孙秀立刻便听出了他的声音,惊喜道:“徐,徐前辈” 几名中午时有幸见过神秘高手徐谦的武夫,面露狂喜,这位大人物来了,意味着他们彻底安全,再无性命之忧。 他就是秀儿说的那位神秘高手,封印了僵尸的高手公孙向明心里升起明悟。 许七安身影诡异消失,出现在干尸和公孙秀等人中间,语气略显焦躁,给人感觉心情不好: “速速滚蛋,到外面等我。” 公孙秀等人如蒙大赦,早已没了探宝的心思,连滚带爬的往外撤离。 干尸没有阻止,等众人离开后,他看向许七安,诧异道: “刚才那是蛊神的手段。” “准确的说,是南疆蛊族的手段。” 许七安纠正了一句,招手摄来脚边的火把,高举,照亮干尸枯槁可怕的模样。 “这次来找你,想是拜托你帮忙,嗯,从你身上取些东西。” 他盘坐在地,举着火把,道:“借你的指甲、毒液和尸气一用。” 干尸道:“你要炼法器?” 许七安点点头。 一袭破烂黄袍的干尸没有答应,忽然盯着他,漆黑的眼珠里闪过幽深的光芒: “你被封印了。” 许七安笑道:“眼光不错。” 不愧是最少一品高手蜕出的肉身,这份位格,一眼就看出了我身体状态有问题。 干尸眼神微闪。 许七安满不在乎的笑道: “我试图效仿你主公,于是弑君称帝,遭到了当代一品术士,监正的狙杀。如今修为被封印。” 说着,许七安解开衣襟,给他看自己体表镶嵌的钉子。 “你?” 干尸脸色微变:“你体内的那尊怪物呢?他为何没有出来见我。” 干尸真正重视的是神殊和尚,而不是作为宿主的许七安,但看到这些钉子后,他忽然意识到不对劲。 这小子如何凭借自身的能力,抗住这些堪称致命的封印? “他沉睡了,当日弑君后,我与他联手对敌一品术士,不敌,我被封印,他则陷入沉睡。对了” 许七安笑眯眯道:“我已经晋升三品不死之躯。” “不死之躯,难怪” 难怪他受到这样的封印,还可以活蹦乱跳。 干尸神色一下变的复杂,当初时,这个小子修为浅薄,不过是一只蝼蚁。 这才多久? 便已踏入三品武夫,不死之躯的境界。 他斟酌了一下自己现在的状态,大部分力量都被封印,根本无法对付一个三品武夫,虽然这小子同样被封印,但体内沉睡的那尊怪物,如果惊醒 心蛊的能力蛮好用的,虽然只是微不足道的引导,根本谈不上控制许七安心里嘀咕,表面依旧平静。 “我不会白拿你的东西,我会试着帮你找找那位主公。事实上,那天之后,我一直有关注你的主公,调查大梁王朝。” 许七安再次利用心蛊做出引导。 干尸眼睛一亮,注意力全被这个话题吸引。 这并不是心蛊的能力有多强大,而是类似的话题,本身就是干尸最关注的。 心蛊只是起到辅助作用,让关注的更关注,关心的更关心,从而不会分心其他事,比如背刺许七安。 “大梁王朝的历史在远古时代,神魔时代终结,人妖两族崛起,神魔后裔祸乱九州,那段历史充满着动荡和混乱,儒家未曾出现,没有一套常规的,详细的史书留下。” 许七安侃侃而谈:“不过,我们依旧可以从侧面推测出很多东西,比如,你那位主公蜕下旧身躯,重塑新肉身后,无外乎两种结局。 “一,他早已陨落。二,他换了一个马甲。” 干尸眉头紧皱:“马甲?此话何解。” 马甲就是换一个身份的意思,比如徐谦是我马甲,比如有时候,许二郎也是我马甲许七安道: “你可知得气运者不可长生这个规则?” “得气运者不可长生”干尸喃喃念叨,摇了摇头。 “你不知道,这意味着你的主公,当初弑君谋逆,登基称帝时,他也不知道这条规则。后来他渡劫失败,从而清楚了这条规则,因此才蜕下旧身躯,斩断于过去的一切,包括你和气运玉玺。” 许七安笑了起来:“这很有意思。” 得气运者不可长生,是如今九州巅峰层次,人尽皆知的规则。 但在远古时代,知道这条规则的人少之又少,为什么? 因为当时人族才刚刚崛起,整个族群,尚未凝聚出庞大的气运,气运对于当时的人族修士来说,是一个陌生的东西。 那位疑似走人宗路子的远古道人,察觉到气运能助他修行,于是斩大蛇,成国师,得到巨大的声望和气运,最后索性斩国君,登帝位。 就如同他斩贞德帝一样。 可后来,他发现自己修为越来越高,却再也难以摆脱气运的桎梏,难以长生 于是,借天劫金蝉脱壳,分离出部分魂魄,兑去旧身躯,斩断了于过去的一切联系。 结合壁画的内容,这个推理附和逻辑和事实。 “这道人有点东西的,同样是气运缠身,高祖、武宗这样的一品武夫都故去了,儒圣也故去了,历史上修为高绝的开国大帝没一个能长生,偏他能强行斩断一切 “他怎么做到的?这其中,肯定有我不知道的,很关键的一步” 许七安收拢发散的思路,继续说道: “他把你和气运玉玺留在这里,证明他已经成功与过去做了分割,那么,以他的修为,时光斩不了他的。他必然还活着。 “倘若他后来成为了超品,那么,排除蛊神,任何一位超品都有可能是他的马甲,马甲就是新身份的意思。 “若是他没有成为超品,想必是潜伏起来了,或许在图谋什么事吧,但终归是没有死。” 没有死,没有死干尸眼里闪烁着人性化的情感波动,悲喜交织。 见他如此情绪波动如此剧烈,许七安“呵”了一声,笑道: “这个结果还算满意?” 干尸缓缓点头。 许七安也很满意,轻扣地书碎片表面,召出太平刀。 他一手握刀,一手拉起干尸的手,啧啧道:“指甲几千年没剪了,你抠鼻孔的时候不怕戳到流鼻血吗?” 干尸指甲漆黑,与人类的指甲不同,它的指甲更像是某种大型猛兽的爪子,坚硬锋利,却不算长。 许七安握着刀,当当当,砍的火星四溅,好不容易才砍下一片。 如果只是炼制法器,一枚指甲足矣,但干尸身上的材料罕见,许七安刻意没有点出数量,就是本着能薅多少算多少的原则。 一连斩下五根指甲,干尸握了握拳,有些不适应“空荡荡”的指头,见许七安又拉起他的另一只手,尸脸顿时一变: “你别太过分。” 许七安适可而止,接着在干尸的允许下,横刀在他脖颈,割开皮肉,取了十毫升左右的浓稠青黑液体,封在小玉瓶里。 至此,魏渊复活所需的材料,集了两件。 许七安松了口气,只觉得内心深处,安定了许多,由衷欣喜。 最后,才是借对方的尸气温养尸蛊。 干尸嘴中喷出两道黑烟,袅袅娜娜,在空中凝而不散,一看就是剧毒之物。 许七安收缩小腹,吸气,黑烟袅娜的涌入他的鼻孔。 刹那间,他像是喝酒上头的人一样,瞳孔涣散,脸颊凸起漆黑的血管网,让他看起来狰狞可怕。 这个过程持续了足足二十分钟,他才彻底消化尸气,黑色血管网褪去,瞳孔恢复焦距。 他闭目感受了一下七绝蛊的变化,象征着尸蛊的能力,有了质变,一跃成为天蛊之下,最强的蛊术。 现在的他,能较为完美的操纵三位七品各体系的高手。 较为完美,指的是能还原他们百分之八十以上的战力、技巧。 干尸忽然眉头一皱,道:“你盯着我看作甚。” 许七安表情诚恳:“突然觉得,你还蛮眉清目秀的。” “?” 干尸面无表情得看着他。 许七安潇洒一笑,起身作揖:“告辞!” 他转身离去,毫不留恋。 一路走出地宫,穿过石门,他举着火把,在某处墙边停下,用脑袋轻嗑墙壁,骂骂咧咧道: “太特么尴尬了。 “太特么尴尬了” 过了一阵,抚平内心的鸡皮疙瘩,许七安轻车熟路的返回地面。 秋雨绵绵,带着寒意,打在脸上,肩上,脖颈上他扫了一眼,发现公孙秀等人还在洞外等待着。 或穿蓑衣,或戴斗笠,或什么雨具都没有。 见到许七安出来,公孙秀如释重负,躬身抱拳: “多谢前辈救命之恩。” 她身侧的武夫们,躬身抱拳,齐声道: “多谢前辈救命之恩。” 许七安颔首:“小事一桩。” 顿了顿,在公孙秀等人开口前,他嘱咐道: “墓中古尸凶悍,三品以下进入其中,死路一条。巅峰时期,三品武夫也未必是他对手。自今日起,封了洞口,严禁任何人闯入。 “古尸若是吞血恢复,雍州将化为炼狱。这件事,公孙世家要负责到底。” 三品武夫都未必是它对手众人瞳孔不受控的扩大,心跳加快,涌起强烈的后怕,他们何止是在鬼门关转一圈,简直是和阎王喝了场花酒。 能回阳间,纯粹是阎王喝高了 “是!” 公孙秀抱拳,抿着红唇,秀美的脸蛋布满严肃:“后辈一定守住此山,以报前辈救命之恩。” 顿了顿,她壮着胆子,问道:“不知前辈是何方高人?” 这个问题有些冒犯,但受了对方大恩,问恩公的身份,倒也合理。 许七安并不回答,摆摆手,径直朝山下走去。 就在公孙秀等人失望之际,那袭渐渐隐入黑暗的青衣,高声道: “得道年来八百秋,不曾飞剑取人头。” “玉皇未有天符至,且货乌金混世流。” :有错字,先更后改。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七章 吓唬 得道年来八百秋,不曾飞剑取人头青谷老道喃喃自语,火把的光芒映照着他苍老的脸庞,呆滞的目光里酝酿着激动。 “得道年来八百秋,这位高人,是八百年前的人物,天呐,岂不是比大奉的国龄还高?” “大,大周时期的神仙人物?” “神仙,神仙啊” 周围的武夫们激动的浑身发抖,他们已经知道地宫下面封印着一具可怕的古尸,知道那里的坍塌是大战所致,也知道了今日午时在杨白湖发生的奇事。 这些,方才公孙秀等人上来时,已经告之众人。 因此,听见这首诗,没人怀疑青衣男子的水分,认定了他是属于那种萍踪一现的世外高人。 公孙秀微微动容,火光把她的脸庞染成温润的橘色,黑润的眸子里跳跃着火焰,她望着青衣男子消失的背影,久久无法收回目光。 许七安下山后,沿着山坳绕了一大圈,进了山脉西侧,他在山中漫无目的搜寻着毒草。 追寻剧毒的花草,是毒蛊的天赋能力。 哪怕许七安对毒药一无所知,只要容纳毒蛊,与它合二为一,就能从毒蛊身上继承这项能力。 他耗费足足一整晚,找到十几种毒草,毒性强度不一,毒性浅的,至多让人上吐下泻,毒性深的,可以见血封喉。 此外,他还挖掘出不少冬眠的毒蛇,提取了它们的毒液。。 药铺里能买到的剧毒之物有限,且品类单调,这不利于毒蛊的发育,趁着这趟出门,他干脆在这里搜集一点毒物。 回去之后,搭配古尸的毒液? 调至出见血封喉的剧毒之物? 喂养毒蛊。 这能让他的实力再涨几成,拥有更强的应对风险能力。 “我感觉再这样下去? 江湖中会出现一位毒君子徐谦? 没准还能位列江湖百强榜” 也有可能是采花大盗徐谦,生死之交徐谦? 兽王徐谦,当然? 徐谦做的事? 和我许七安有什么关系? 我依然是大奉百姓心目中的神。 嗯,这一次,徐谦这个马甲不能掉了他收集好毒草、毒蛇液,找了一个水潭? 清理身上、脚上的泥浆。 他在天亮前回到了居酒楼? 大堂里,店小二趴在柜台前酣睡,几个炉子里烧着热水,炭火已经非常微弱。 像这样的大客栈,秋冬两季? 彻夜供应热水是最基本的服务。 店小二并没有发现一道身影无声无息的潜入客栈,朝着住房区行去。 许七安走在漫长的廊道里? 耳廓忽然一动,听见某个房间里传来男女欢好的声音。 床铺有节奏的“咯吱”轻响? 男人的喘息和女人的闷哼声交织在一起。 真是的,晨练也太早了吧? 距离天亮还有两个时辰呢许七安心里嘀咕着? 从发出不可描述声音的房间经过? 继续往前。 说起来,暗蛊和情蛊搭配,简直是采花贼梦寐以求的手段。 这让他愈发欣喜自己脱离了粗鄙武夫的范畴,是一个足够花里胡哨的,成熟的江湖侠客。 来到尽头的房间,明亮的烛光透过门缝照出来。 咦,她还没睡? 许七安敲了敲门,房间里没有声音回应,但许七安听见的轻微的,拉被子的微响,以及紊乱且剧烈的心跳声。 他又敲了一下门,里面依旧没有回应。 他身体化作阴影消失,随后从桌底的黑影里钻出来。 温暖如春的卧室里,摆设雅致,宽大的锦塌上,慕南栀蜷缩着,被子拉过头顶,盖住脑袋,瑟瑟发抖。 不是吧,害怕的一晚没睡?知道你胆子小,怕鬼,但这也太怂了吧他本来就是个喜欢逗女人的家伙,见王妃如此不济,当即悄悄靠了过去。 双手悄悄伸入被褥。 从被子里透出一条缝看向门口的王妃并没有注意到那双伸入被窝里的手。 就在她高度紧绷时,一双冰凉的手突然箍住小腰,耳边传来一声大叫:“嘿!” “啊啊啊啊” 王妃整个人弹了一下,发出高分贝的尖叫。 她像个只学过几手三脚猫功夫的蹩脚学徒,胡乱踢腾双脚,在被窝里打王八拳,红润的小嘴里不停发出尖叫。 明明只是掐了她的腰一下就已经松手,结果后遗症这么大,她踢打尖叫了好一会儿,才渐渐安静。 然后听见了床边传来熟悉的笑声,含泪看去,许七安坐在床边,笑出了眼泪。 “我跟你拼了!” 慕南栀一边哭着一边扑过来,要手撕许银锣。 闹腾一阵后,发现自己的武力值和目标无法匹配,她就裹着被褥侧着身,背对着他,独自生气,在心里默默诅咒。 “喂,刚才是不是吓坏了,我跟你说过,天亮前会回来。咱们午膳吃什么?雍州这个季节,最好吃的还是湖蟹。”许七安试图用聊天缓和气氛。 她赌气的没有回头。 傲娇的女子向来难哄,何况是受了这么大委屈。但两人都没意识到,其实刚才真正出格的掐小腰那个动作,而不是吓唬本身。 许七安坐在大案后,在明亮的烛光中,思索着搜集龙气的事。 招魂钟的材料很难收集,短期内不可能再搜集到其他材料,集到古尸的指甲和毒液,已经是圆满的完成任务。 接下来,他要思考如何收集龙气。 “雍州作为大奉十三洲之一,肯定会有龙气宿主,这一点毋庸置疑,但雍州城,以及下辖郡县州,几百万人,哪怕我本身是小型雷达,也不可能走遍雍州的每一寸土地。 “况且,真要这么做,那就太傻了,效率太低。得想一个省时省力的办法” 他联想到了地宫古尸和公孙世家,心里隐隐一动,一个模糊的想法浮上心头,但一时间难以成型。 这时,他听见了均匀的呼吸声,慕南栀不知何时睡了过去,呼吸平稳,睡的无比安心。 烛光里,他笑了笑,眉目温和。 翌日。 公孙山庄,公孙秀骑乘快马,在天亮前赶回山庄,直奔父亲公孙向阳居住的大院。 公孙向阳是化劲巅峰武夫,距离四品只差一步,在雍州城地界,算是数一数二的高手。 正常来说,一洲之地,总会出三四个四品武夫,毕竟几百万人口的基数在那里,雍州也有四品高手,只不过投效了朝廷,在朝为官。 这年头,在江湖上组织势力,能和当官相比? 像剑州这样武道昌盛的地方,属于个例,要不怎么说剑州是大奉江湖的武学圣地呢。 公孙向阳刚从一位美妾柔软的肚皮上爬起来,在丫鬟的服侍下穿衣洗漱,他今年四十三岁,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 今年已经成功让三名妾室诞下子嗣,床上这个是新纳的小妾,年仅十八,比他最倚重的女儿公孙秀还小两岁。 公孙向阳打算今年也让她怀上,对于江湖世家来说,只要道具还能用,就不能忘记为家族开枝散叶的重任。 武道之路太吃天赋,人口基数越大,出现天才的几率也越大。 那些生孩子只生单数得家族,最终都不可避免的走向衰弱。 还没洗漱完,便见自己倚重的闺女风风火火闯进院子。 站在院子,娇声道:“爹,有急事。” 知道女儿昨夜组织族人下墓探寻,公孙向阳当即从丫鬟那里抓过汗巾,擦了擦脸,大步出屋。 公孙向阳看着风尘仆仆的女儿,大吃一惊:“秀儿,你,你” 短短一夜,年芳双十的闺女,竟憔悴了许多,脸色苍白,眼神疲惫,不复以往明眸皓齿,精神烨烨的气象。 “女儿气血大量流失,修养一段日子便会恢复。”公孙秀道。 公孙向阳脸色顿时严肃,上下审视女儿,见她没有受伤,微微松口气,低声道: “大墓里什么情况?族人伤亡如何?” “女儿回来就是为了此事,此地不宜说话,爹,去书房。”公孙秀道。 :熬夜码字,我通常会趴桌上小睡一会儿,今天睡的过头了,这章短一点。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八章 师门败类 公孙向阳无声点头,扭头朝屋檐下的丫鬟吩咐道: “通知伙房,给大小姐准备药膳,越滋补越好。” 父女俩进了书房,公孙向阳打开书柜后的暗格,抽出一个木盒子,当着公孙秀的面打开。 铺着黄绸布的盒子内部,躺着一根品相难看、皱巴巴的紫参,它只有一根中指那么长,但根须密密麻麻,像缠绕在一起的线条。 这种品相在人参中极为少见。 “这紫玉参王是爹最珍贵的藏品之一,一甲子长到萝卜那么大,再一甲子” 公孙向阳指了指盒子,道:“就变成这样了,浓缩了精华啊,是一等一的大补药,爹将来年纪要是大了,就全靠它。” 公孙秀看了一眼,摇头道:“既然是爹留着年老后延年益寿的,女儿便不要了,女儿不是非吃这些东西不可。” 公孙向阳厚着脸皮“嘿嘿”两声: “这东西哪能延年益寿,这东西是爹将来年纪大了,给你生弟弟妹妹时用的,所以是大补药。八十岁老翁,也能重振雄风呢。” “” 公孙秀没好气道:“你生再多的儿子,也没我能打,家主之位肯定是我的。” 公孙向阳笑呵呵道:“那也得生,生到一个天才,还能给你施加压力。。再不济,也能给你添几个帮手。” 公孙秀翻了个白眼,接过父亲扯下来的几簇根须,嚼了几口,咽下。 家主公孙向阳年轻时是个有趣的人,吃喝嫖赌无一不精,要不是天赋实在太强,家主之位根本不会轮到他来坐。 当了这么多年家主,性格依旧那样,不至于嘻嘻哈哈,但所谓上位者的尊严,在他身上几乎看不到。 父女俩讨论起家主继承人的事,反而更放的开,更坦然。 公孙向阳见女儿脸蛋涌起一抹潮红? 气色好转了许多? 心底悄然放松,道: “试着炼化药力? 别浪费了你们在墓里遇到了危险?” 公孙秀在大椅上坐下? 一边炼化小腹滚烫的热力,一边说道: “我判断的没错? 那些死在墓里的人并不是死于阵法,而是死于强大的阴物? 昨夜? 我们成功把它钓出,经过一番苦战才杀死,若是在地底遭遇它,恐怕要死不少人才能杀死。” 当下把围杀阴物的经过说给父亲听。 “做的不错。” 公孙向阳听完? 微微颔首。 “而后我们组织了十八位好手下墓? 墓中曾经发生过规模极大的坍塌,毁了七七八八,根本挖不出有价值的东西,直到进了主墓” 说到这里,公孙秀眼里闪过恐惧? 后怕等情绪。 公孙向阳心中一凛,追问道:“主墓里有什么?” 公孙秀吸了一口气:“地底大墓里有一具古尸? 年代不清楚,我们下墓时遭遇了它? 非常强大,张嘴一吸便生出气旋” 她着重讲述了古尸的可怕? 让一行十八人毫无反抗之力。 公孙向阳“噌”的跳起来? 双手撑着桌案? 瞪大眼睛: “雍州里有这么可怕的怪物?不应该啊,不应该啊,如果是这样的话,它不可能这么多年毫无声息,听你话里的意思,它极度渴求精血。” 公孙家主又惊又惧,雍州是公孙世家的大本营,地底真要有这么可怕的东西,那于雍州来说绝对是大灾难。 公孙向阳的第一反应是通知官府,让雍州布政使上书朝廷,朝廷派遣高人来处理此事。 那古尸绝非四品可以定论,邪异可怕,或许,或许有三品,朝廷没有三品武夫,但司天监的术士能解决,总之把事情通报上去就对了 王朝能统治中原,哪怕如今国力衰弱的厉害,也不是江湖势力能比拟。 等等!! 念头急转间,公孙向阳突然醒悟,他瞪大眼睛看向闺女: “你,你们怎么回来的?” 如果古尸真有她描述的那么邪异可怕,现在站在自己面前的,应该是女儿的亡魂,不,恐怕连亡魂都不会有。 “因为我们遇到了一个高人。” “高人?” 公孙秀颔首:“这还得从昨日午时说起,我在杨白湖宴请几位侠士,无意中看到“王记鱼坊”楼船里,有个孩子不慎跌入湖水青谷道长说,那是暗蛊部的手段。 “于是我想邀请他一起探索大墓,像这种拥有诡谲手段的人,在墓中能发挥的作用要超过武夫。他没答应,不过走之前,留给了我们两句话。” 公孙向阳忍不住眯眼,似有震惊,但耐着性子没有插嘴,听女儿说下去。 “一句是如果在墓中遇到危机,可以说出:你忘记与那人的约定了吗。另一句话是:今晚有大雨,记得带雨具。” 公孙向阳立刻望向窗外,蒙蒙细雨,这场秋雨证明了那位高人拥有预测天气的能力。 “前一句是什么意思?”他脸色严肃,却又难耐好奇。 公孙秀没有直接回答,继续说道: “昨夜进墓后,我们在主墓室遭遇古尸,原本是必死无疑的,我想着试一试这句话也无妨,于是大声说了出来。结果” “结果怎么样?”公孙向阳身子微微前倾。 “古尸果然罢手,没有杀我们。” “” 公孙向阳瞳孔微不可察的收缩了一下,分析道: “那位高人和古尸有交集?约定是不是正因为那位高人的存在,所以古尸一直待在墓中,没有出来作乱。” 公孙秀点头,给予肯定的答复: “古尸是被那位高人封印的,墓穴中的坍塌,正是两人交手所致。这一切,发生时间不足一年。随后,那位高人出现在墓中,似乎与古尸进行了深谈。我能感觉出,古尸非常忌惮他。” 非常忌惮他,一个邪异可怕的古尸非常忌惮他公孙向阳盯着女儿的眼睛,道: “后来呢,那位高人还有出现吗?知不知道他的根脚?” 公孙秀露出一抹敬仰,道:“我试探过他的身份,他没直言,但留了一首诗。” “什么诗?” 公孙向阳声调陡然拔高。 “得道年来八百秋,不曾飞剑取人头。玉皇未有天符至,且货乌金混世流。” 得道年来八百秋公孙向阳紧握拳头,微微颤抖: “秀儿,你遇到了隐世的高手,不,是游戏人间的高手,这是大机缘,真正的大机缘啊。 “三品高手当世都是凤毛麟角,但踏入这个境界的高人,拥有漫长寿元。几千年下来,总能积累一些的。这些高人要么隐世不出,要么游戏人间,便是见到了,你也认不出来。 “能结识这样一位高人,是何等的机缘。爹就知道,你是有大福分的孩子,选你做家主是最正确的决定。” 他一脸的兴奋和激动。 “爹,那位高人走之前交代过,不得再入大墓,并且嘱咐我们守护好大墓,不能让人进去,尤其是江湖散人。” 公孙向阳平复情绪,颔首道:“这是应该的,古尸出世,雍州不得安宁,我们也就不得安宁。” 江湖势力的地盘意识很强,享福的同时,也会尽量维护一方安稳,因为这也是在维护他们自己的利益。 朝廷纵容江湖帮派,不管是王贞文还是魏渊,都没有刻意去打压,原因就在于此。 一个守规矩的江湖势力,对治安其实是起到积极作用的,真正的不稳定因素是什么?是那些四处浪迹的散人。 那些家伙十步杀一人,事了拂衣去,并且还能深藏功与名。 武以力犯禁,多指这部分人。 “但不能完全由我们公孙家来扛,我稍后拜访一下龙神堡,把大墓的情况告诉雷堡主,不管怎样也要把他们拖下水。” 公孙向阳说完,思考了几秒,又道: “派人去问问“王记鱼坊”的人,记不得那位高人,再派人在城里暗中打探,如果能找到他,爹亲自上门拜访,找不到就罢了。” 云雾缭绕,仙山若隐若现,白鹤啼叫,猿猴攀岩。 冰夷元君脚踏仙鹤,衣袂翻飞,身下是缭绕着云雾的一座座仙山,仙鹤振翅,带着她朝主峰掠去。 不多时,一座巍峨的仙宫出现,它掩映在四季常青的林莽间,傲立峰顶。 冰夷元君琉璃般清澈的美眸里,闪过一道红光,对面遥遥飞来一道红绫,缠着一位仙风道骨的中年道士。 “玄诚师兄。” 冰夷元君红唇轻启,声音宛如冰块碰撞,清冷悦耳。 “冰夷师妹。” 玄诚道长颔首,表情同样冷漠如霜。 两人不再多说,驾驭着各自的坐骑、法器,向着仙宫而去,降落在仙宫外的巨大广场。 仙宫巍峨,十八根立柱撑起高高的穹顶,一条红毯通向宫殿尽头。 红毯尽头,两丈高的台基上,盘坐着一位玄色道袍的老人,他须发洁白,头顶莲花冠,盘坐在洁白的莲花之上。 脑后有一道四色轮转的光晕,象征着地、风、水、火。 红毯两侧,站着七位道士,坤冠乾冠皆有,一个个眸子琉璃,冷漠无情的模样。 同样冷漠无情的冰夷元君和玄诚道长飞入大殿,冷冰冰的行礼,冷冰冰的开口: “天尊!” 盘坐在莲花台,身穿玄色道袍的老人,低眉闭目,恍然不觉。 但他的声音,回荡在殿内: “有弟子传回情报,李妙真入世两年,成了名震中原的飞燕女侠。” 冰夷元君淡淡道:“先入世再出世,甚好。” 李妙真是她得亲传弟子。 天尊依旧低眉闭目,像是睡着了,声音缥缈回荡: “她先行侠仗义劫富济贫,名誉中原。后于云州组织军队剿匪,得大奉朝廷和民间赞誉。不久前,大奉皇帝被诛,她亦身在其中。 “冰夷,你教的是江湖大侠,还是天宗弟子? “天宗弟子入世修行,需把握分寸,入世不能沉沦。李妙真已然走错道路,她为天宗圣女,是门中弟子的典范。” 冰夷元君冷冰冰道:“天尊想让我如何?” “捉拿李妙真回宗门,重新研读天宗宝典。” “尊法旨!” 玄诚道长看向天尊,冷漠道:“天尊召师弟,又为何事?” “圣子一年前失踪。” 玄诚道长看一眼冰夷元君,道:“弟子这就下山寻找。” “捉拿圣子回宗门,重新研读天宗宝典。” 玄诚道长冷漠的脸庞,出现一丝困惑:“这是何意。” “他入江湖之后,一年中,与超过百位的女子结下情缘。” 玄诚道长冷若冰霜的脸庞,轻轻抽搐一下。 一位女冠冷冰冰的道:“天尊,不如废去圣子圣女,另立新人。这两名师门败类,便逐出天宗吧。” 天尊不说话,低眉闭目,像是睡着了。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九章 跳水 龙神堡建在距离雍州城二十里外的弯龙河,这里有一座繁华的大镇——弯龙镇。 龙神堡就是弯龙镇,以及周边村落百姓眼里的土皇帝,在百姓眼里,龙神堡说的话,比官府还要管用。 弯龙河宽二十多丈,漕运业务发达,弯龙镇上唯一的码头,就被龙神堡掌控。靠着这个码头,龙神堡富的流油。 靠龙神堡吃饭的百姓多如牛毛,正因如此,镇上百姓遇到纠纷,就喜欢找“上司”龙神堡处理。 久而久之,连弯龙镇的治安,都归了龙神堡管。 当代堡主雷正是个火爆脾气,眼里揉不得沙子,很重视规矩,处理事情铁面无私。 得了一个“雷公”的美誉。 “雷公”雷正,擅使大刀,五品武者,与公孙家主不同的是,他是个不近女色的无聊之人。 每日只爱练刀,持着一口大砍刀潜入河底挥刀,不挥够五百次绝不上岸。。 镇上的百姓都说,如果哪天看到某段河面波涛汹涌,那一准而是雷公在河里练刀。 龙神堡,大堂内。 雷正喝了一口茶,摸着手边的大砍刀,声音嗡嗡作响: “我要去练刀了,你有什么事,长话短说,别打搅我练刀。” 雷正今年刚过五十,身高一米九,光头,浑身肌肉膨胀,体格比年轻人还要强健。给人的感觉是那种一言不合就会拎刀砍人的莽汉。 事实上,他确实如此。 雷正的身侧,是嗜好女色的公孙向阳,这位年少时的花花公子,笑眯眯道: “你练了这么多年的刀,多久能进四品?” 雷正冷着脸道:“这与你无关。” 公孙向阳嘿道:“我得防着你啊,哪天你晋升四品,一刀把我砍了怎么办。” 龙神堡的历史比公孙世家要短,当年龙神堡先祖来雍州打天下,没少和地头蛇公孙世家发生冲突。 双方的子弟日日争斗? 闹出过不少人命? 后来因为团战规模太大,影响到了百姓? 对雍州的治安产生极为不好的影响? 雍州城官府介入其中,调停。 当然? 那是两百多年前的事了。时至今日,双方虽仍有摩擦? 但都在合理范围内。 “墓里出状况了。” 公孙向阳的一句话? 打消了雷正送客的意图,这位肌肉膨胀的光头堡主,眉头微皱: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南山那座大墓,已经被公孙世家占据? 基于默契? 龙神堡不会再插手其中,除非公孙世家主动邀请。 公孙向阳把墓底的情况,以及青衣高人的事,转述给雷正。 雷正双眼瞪的滚圆,与初闻消息的公孙向阳一样? 升起了门口埋了炮弹的危机感。 冷静下来后,他冷冰冰的盯着公孙家主:“我凭什么相信你。” 公孙向阳徐徐道: “你可以亲自下墓看看? 嗯,如果不怕死的话。那位高人的住处我已经查出来了? 就在居酒楼。他让公孙家看牢南山,南山太大? 想要看紧了? 需要不少人手。 “龙神堡和公孙家都是在雍州混饭吃? 你们不能置身事外。另外,我说的是真是假,咱们亲自去拜访那位高人,不就知道了吗。” 雷正冷哼道:“你是自己想去,但又不敢,于是拉上我壮胆,分摊风险。” 公孙向阳嘿嘿笑着,没有反驳。 雷正握刀起身,“在这等一个时辰,我练完刀再和你去。” “你竟不把那位高人放在眼里?” “呵,高人不高人,全凭你一张嘴说!” 雷正保持怀疑态度,毕竟他既没下过墓,也没在杨白湖吃过蟹,仅凭公孙向阳的一席话,就像让他诚惶诚恐? 公孙向阳蔫儿坏,只说是高人,却没说那首诗。不然,雷正态度会端正许多。 居酒楼。 桌边,摆放着新鲜的毒草,几枚瓷瓶,五两芝麻,许七安问店小二讨要来捣药罐,把毒草一股脑儿的丢进去捣烂。 然后倒入毒蛇液,继续“砰砰砰”的捣。 坐在窗边慕南栀抽了抽鼻子,蹙眉道:“什么味儿,好难闻。” 许七安说道:“把窗户打开通风,我在制作毒丸。” 说话间,他抓起一把芝麻撒进捣药罐里。 王妃依言打开窗户,但她并没有趁机呼吸新鲜空气,而是走到桌边坐下,骄横的拍掉许七安的手,夺过罐子。 她指尖沾了些毒液,放在小嘴里吮吸,然后“吧唧”一下,舔舔嘴唇: “这些毒草药力一般,对你没什么帮助的,蛇的毒液味儿倒是不错。” 对花神来说,毒草也是草,毒花也是花,和普通花草并无区别。 许七安直呼内行,两人就此展开探讨,像是在讨论共同喜爱的某种美食。 “我这次去地宫找古尸借了些毒液,数千年尸体中孕育的精华,它能极大程度的刺激毒蛊,使其进化。” 许七安说着,取出装了古尸毒液的玉瓶,拔开塞子。 “味太冲了。” 慕南栀捂着鼻子溜走。 许七安倾斜小玉瓶,黏稠的青黑色液体缓缓倒出,滴入罐子。 瞬间,捣药罐里的草渣染成了深邃的青黑,只看色泽,就能让人联想到毒性。 接着,他把捣药罐放在小碳炉上,用文火炙烤,烤到微微干燥,便停止。 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把它们团成小药丸,每天服一粒。 古尸的毒液过于猛烈,以毒蛊现在的水平,一次性无法承受过量的毒性,不然会被毒死。 小药丸团好之后,许七安把它们逐一摆在桌面,自然晾干。 空气中充满了毒素,换成普通人在这里,不超过一盏茶,定然毒发身亡。 慕南栀坐在窗边,边翻白眼,边看她在闹市街买的闲书。 这时,房门敲响,店小二的声音传来:“客官,有两位爷找您。” 找我的? 许七安一愣,语气平静的回复店小二:“何人?” 店小二道:“他们一个自称公孙向阳,一个自称雷正。” 公孙向阳,公孙家的人?雷正又是谁许七安沉吟片刻,道:“请他们进来。” 他猜测公孙向阳是公孙家辈分极高之人,或是公孙家主。 按照规矩,一位得道年来八百秋的隐世高人在此,公孙家区区一个江湖势力,若要来拜访,必定是家族中德高望重之辈。 不可能派一个晚辈或家族中的小人物过来。 最次的,也得是公孙秀这种家族继承人。 至于雷正,许七安没听说过这号人物,但既然和公孙家的一起过来,应该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需要我去屏风后避一避吗?”王妃抬眸,看过来。 “不用,去把门栓拉开。” 王妃撇撇小嘴,摇着少妇丰腴诱人的屁股,走到门口,拉开门栓。 俄顷,两个脚步声在门外停下来,接着,一个醇厚的声音,恭敬的道: “前辈,在下公孙家主,公孙向阳。” 许七安淡淡道:“门没锁。” 房门推开,进来一位穿锦衣的中年男人,脸上挂着笑容,眼角鱼尾纹明显,这是习惯性的笑容造成的皱纹。 另一个老者身材魁梧,背着一口大砍刀,光头,气质凌厉,给人凶悍、不好相处的印象。 “龙神堡主,雷正。” 光头老者抱拳,声音雄浑嘹亮。 许七安缓缓点头,抬手示意:“坐。” 这一刻,他的目光温和,双眼蕴含着岁月洗涤出的沧桑,态度云淡风轻,却透着一股自然而然的威严。 可惜鬓角少了两抹斑白。 公孙向阳不动声色的扫过房间,目光在大奉第一美人身上一掠而去,矜持又谨慎的坐了下来。 雷正就要显得大大咧咧许多,看着许七安的目光充满审视。 他已去过地宫,只在外围转了一圈,终究没有冒险进入主墓,因此,对公孙向阳的话,始终是半信半疑。 “多谢前辈对小女的救命之恩,公孙家无以为报,定会好好守护南山,不让任何人进入墓中。” 公孙向阳也是第一次见到高人,好奇心并不比雷正轻,他隐晦的打量了几眼,没看出这位高人有何奇特之处。 但正因为如此,才愈发恭敬。 雷正试探道:“前辈,那地宫里的古尸是什么身份?” 许七安声音温和:“小人物而已。” 小人物,那至少三品的邪异古尸,在他眼里只是小人物公孙向阳心里一惊,他正要说话,忽然抽动鼻翼,伴随着头晕目眩,他惊的站起身: “有,有毒” 雷正同样站起身,后退几步,两人把目光投向桌上的黑色小丸子。 这是什么东西,仅是散发的气味,就让我无法承受公孙向阳骇然。 到了五品化劲,世上大部分毒药都能依靠强大的肝功能排毒,眼前这些毒丸子,恐怕一粒就能毒死五品。 许七安语气温和,带着歉意:“刚自制了几粒毒丸,准备当零嘴吃,这便收起来。” 说罢,他捻起一枚丸子,塞进嘴里,细细咀嚼。 吃,吃下去了公孙向阳呆若木鸡,脸色僵硬,脊背发寒。 雷正瞳孔剧烈收缩,浑身寒毛都竖了起来,惊恐的情绪在瞬间有爆炸倾向。 两位五品高手目光死死的盯着许七安,盯着他的嘴,盯着他的喉咙,看见喉结滚动,意味着那粒丸子咽进了肚子。 为什么要拿毒丸当零嘴?不,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果然是个可怕的人物,是隐世的顶级高手公孙向阳默默挺直腰杆。 公孙向阳没骗我雷正被深深震惊到了,他迅速回顾了一遍自己的态度,为自己之前的轻慢感到担忧和懊恼,害怕已经引起这位表面温和的高人的不满。 “好了!” 许七安把小玉瓶收入怀里。 其实论真实战力,他打不过五品,除非他有办法把毒药直接灌入五品高手的肚子里。 除了毒之外,他缺乏有效的,击破铜皮铁骨的手段。 当然,武者同样也打不过他,因为七绝蛊手段诡谲,有太多的办法立于不败之地。 等我把这些毒丸全部消化,应该就能打赢五品许七安心里想着,表面依旧平静: “正好,两位就算不来,我也打算登门拜访。” 公孙向阳和雷正对视一眼,前者立刻恭敬问道:“不知晚辈有什么能为前辈效劳。” 许七安望着两人,眼神温润平静: “我想请两位帮忙,召开雍州武林大会,时间定在一个半月后。” 这是他不久前想出来的办法,与其漫无目的寻找龙气宿主,不如想办法把他们召集过来,一网打尽。 虽然武林大会面向的是江湖人士,但以人类凑热闹的天性,肯定会有家境优渥的人士过来共襄盛会。 之所以委托公孙家和龙神堡牵头此事,首先是低调,他得防备许平峰的后手,因此隐在幕后是最好的选择。 至于时间定在一个月后,则是考虑到消息的传播,以及交通的不便,雍州各地人士收到消息,再赶来雍州,肯定需要不少时间。 “这晚辈能否问一问原因?” 公孙向阳试探道。 许七安本来想说,借雍州群雄的“势”压制古尸,这样会显得高深莫测。可转念一想,身为得到年来八百秋的高人,镇压古尸还需要雍州群雄的帮助。 这本身就很低级,没有格调。 于是,他淡淡一笑:“因为有趣。” 公孙向阳和雷正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要召开武林大会,必须有吸引人的噱头” “不如这样,我们两家联合定一份雍州武林百强名单,邀请雍州各路豪杰进行笔试,订制排名,这对那些喜好名声的江湖人来说,是难以抗拒的诱惑” “还得有重金奖励” 公孙阳和雷正喋喋不休讨论,许七安喝着茶,含笑旁听。 半时辰后,商议出结果的两人起身告辞。 等两人离开,慕南栀看着他,一针见血的问道:“你刚才是不是在扮演魏渊?” 许七安不理会,说道:“我们明日离开雍州城,去雍州各处转一转。” 富阳县。 小母马被主人牵着,哒哒哒的走着,马背上拖着的,从最帅的男人变成了最美的女人。 慕南栀坐在马背上,左顾右盼,这是一个不算太富裕的小县城,不管是年久失修的街道,以及同样年久的房屋,都在昭示这一点。 行人的衣着也不够光鲜,样式和料子都比较平常。 但富阳县的黄酒,是整个雍州都出名的。 许七安这趟过来,就是来喝酒的,王妃也喜欢喝酒,于是欣然同意,两人一马,哒哒哒的走江湖,走到哪儿,吃喝就到哪儿。 途径一条小河,河上有座石板桥,白墙黑瓦,小桥流水,若是再有烟雨蒙蒙,佳人撑着油纸伞,那便完美了。 许七安牵着小母马,上了一座石板桥,忽听不远处传来惊呼声: “有人跳水啦,有人跳水啦!” 他和王妃一起侧目看去,上游处,一位妇人随着喝水载沉载浮,情况分外危急。 两岸的行人或指指点点,或者找到竹竿伸向妇人,试图搭救。 妇人呛了几口水,脸上扭曲,努力扑腾的想自救,但水流颇急,自身又不通水性,越扑腾,呛进去的水越多。 渐渐的,就剩半条命了。 “救人,快救人” 远处的百姓见到桥头有人,立刻高喊。 纵身跃下桥头,抓起妇人的肩膀,脚尖在水面疾点,轻飘飘返回岸边许七安脑海里完成一系列操作,然后,他纵身跃下桥头。 “扑通!” 他砸入冰冷的河水里,奋力朝着妇人游去。 七绝蛊的七种能力中,没有一个是能飞行的。 周遭百姓这么多,许七安打消了在众目睽睽之下,利用暗蛊救人的想法。 有时候,粗鄙的武夫,也能比别得体系更优雅捞起落水妇人的刹那,许七安心里涌起这样的念头。 “后生,握着竹竿!” 一个老汉站在岸边,朝许七安伸出竹竿。 在老汉和路人的帮助下,许七安抓住竹竿,和妇人一起被拉上岸。 妇人呛了口水,神志不清。 她脸色苍白,五官竟颇为不错,是个极有姿色的小妇人。 许七安一掌拍在她后背。 “呕” 妇人吐出一大口水,昏沉的神智得以恢复,但她并没有死里逃生的喜悦,反而痛哭起来。 “让我死吧,死了干净,求求你们了” 她捂着脸哭泣。 “这不是张跛子的媳妇吗。” “好端端的跳什么水。” “唉,她是个可怜人” 周围的百姓低声议论。 :有错字,先更后改。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十章 不平事 “哒哒哒” 小母马踩着优雅的小碎步,驮着王妃,小跑过来。 它打了个响鼻,轻轻蹭着许七安的脸。后者不停的抚着它的脖颈,将它安抚。 王妃则解开挂在马背上的包裹,抓出一件青袍递给许七安,而后,她看一眼小妇人,略作犹豫,把自己的棉衣也取了出来。 “穿上吧,感染了风寒,救人也白救了。” 深秋季节,雍州的气候阴冷到骨子里,人刚从河里捞出来,不及时更换衣物、取暖,一旦染病,死亡率还是很高的。 “老汉家就在前面,到老汉家去换衣裳吧。” 握着竹竿的老汉忙说道。 许七安抱着干净的青袍和棉衣,作揖道: “多谢老人家。” 当即牵着马,拽着小妇人,跟在老汉身后。。 周围的百姓依旧在议论,指指点点,或说八卦,或感慨张跛子的媳妇命大,遇到了一个水性好,又愿意在大冷天不顾感染风寒,跳水救人的。 走了百米不到,老汉拐入铺设鹅软石的小巷,推开黑色的,布满腐蚀痕迹的木门。 门后是一个小小的四合院,头顶是四方天井。 小妇人此时已是脸色铁青,嘴唇发白,浑身不停哆嗦。 如果许七安还是武夫的话,气机渡送,很容易就能驱除她体内的寒意。 但气机属于武夫的专利,在中低品级时,各大体系中,只有武夫能施展气机。 到了高品,其他体系随着肉身的增强,也能施展气机,但远无法和武夫相比。就如力蛊? 到了丽娜的层次? 她可以主动炼精化气,以肉身为主? 气机为辅? 更好的发挥战力。 “带她去换衣服吧。”许七安把大包裹取下来,丢给慕南栀。 王妃紧紧抱在怀里? 看了小妇人一眼,悄悄把那件漂亮的棉袄塞回包裹? 取出一件不怎么漂亮的棉衣。 刚才草率了? 一不小心拿了件好衣裳 望着两人进了主卧,许七安在老汉的引导下,去偏房换衣裤。 “老人家,您要不先避一避?” 许七安委婉的说道。 老汉一愣? 纳闷道:“怎么滴? 后生你还害羞?” 不,我是怕吓到你许七安歉意的笑了一下,看着老汉没说话。 老汉便把干净的汗巾放在桌上,退出房间。 许七安解开袍子,脱下里衣? 他前腹、后背各有四根钉子潜入血肉,伤口暗红? 狰狞可怖。 他的头顶百会穴,更有一根钉子封住了元神。 封魔钉封印了他的修为? 包括气力,如今空有三品武夫的皮实? 但挥不出足够的力量? 便是想靠肉身坚硬这个特点来杀人都难以办到。 换好一套干爽的衣裳? 许七安和老汉坐在简陋的堂内,烤着炉火,炉上架着一壶黄酒,两人闲聊着。 “老人家,家里就你一个人住?” “是啊。” “家人呢?” “老伴去年走了,有一双儿女,女儿嫁到外乡,好多年没回来看过我了。至于儿子” 老汉停顿了一下,略浑浊的眼里闪过无奈: “前些年水患,庄稼全没了,为了一家人填饱肚子,他随猎户上山打猎,失足跌落悬崖,摔死了。” 一时沉默。 许七安自己是经历过大悲大痛的人,所以不会去说“节哀”之类的话。 这时,老汉提起酒壶,笑道:“这酒温到刚刚好便成,沸了,味儿就散。后生,尝尝。” 家里没有多余的杯子。 许七安倾倒酒壶,喝了一口,眼睛一亮,味道鲜甜醇和,酸苦辣涩皆有,却又恰到好处。咽下酒液后,唇齿间馥郁芳香久久不散。 京城好酒数不胜数,但这种酒,他确实第一次品尝。 这时候,再来一盘白切鸡和咸煮花生就好了许七安心里遗憾的想,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找客栈住下来,和王妃畅饮到天明。 老汉满意的点头,见他一副回味悠长的模样,满脸褶皱的脸露出笑容。 “听后生的口音,不是雍州本地人吧。” “京城来的。” 老汉肃然起敬,道:“原来是京城人士,难怪,后生和你媳妇儿,真是郎才女貌。” 喂喂,老人家你说这话良心真的能安么许七安心里吐槽。 恰好这时,王妃和小妇人出来,后者脸色依旧苍白,纤细窈窕的身子因寒冷而微微发抖。 老汉招呼两人过来烤火,许七安从王妃的脸色里看到了异常,似是极力压制怒火。 “怎么了?” 许七安把酒壶递给小妇人,示意她喝一口暖身子,然后扭头看向慕南栀。 老汉叹息一声:“张跛子是不是又去赌了?” 小妇人低着头,点了点脑袋。 见状,老汉评价道:“看来是日子没法过了。” 小妇人摇摇头,眼泪啪嗒啪嗒掉下来。 慕南栀小脸阴沉沉的说:“她男人把她送人了” 送人是委婉的说法,事情是这样的,小妇人的丈夫叫张有福,是个跛子,因为残疾的缘故,干不了重活,家境一直贫寒。 偏张跛子是个眼高手低之人,不甘心过苦日子,于是沉迷赌博。 几年下来,本就不富裕的日子愈发的过不下去。 赌博十赌九输,张跛子并不特殊,不但输光家财,还欠了一屁股的债。 其中最大的债主是一个叫朱二的大混混。 朱二串通赌场,榨干了张跛子的钱财,而后借钱给他,九出十三归。 其目的并非为钱,而是看上了张跛子的媳妇,也就是眼前的小妇人。 他以债务威逼,要求而张跛子把妻子典当给自己,何时能还上钱,何时再来带回妻子。 走投无路的张跛子无奈答应,签了契约。 小妇人昨日被朱二带走,被迫委身于他,今晨趁着朱二沉睡,偷偷逃了出来,欲跳河寻短见。 老汉听完,又叹了口气,似乎早就料到张跛子迟早走到这一步。 典妻在大奉南方颇为常见,日子太平时还好,一旦遇到天灾人祸,典妻风气就会盛行。 对于这样的风气,律法是严令禁止,但官府对此通常是睁只眼闭只眼,采取默许态度。 许七安再次审视小妇人,确实长的标致,气质柔柔弱弱,很能激起男人的占有欲。 慕南栀频频用目光示意,询问许七安如此处理小妇人。 “你丈夫欠那个朱二多少银子?” 小妇人抬头,怯怯的看他一眼,低声道:“三十两。” 三十两银子不少了,在京城,这是殷实人口一年的收入。而在富阳县这样的小县城,三十两银子足够买一个大宅子。 不过赌钱的话,就不能这么算了。 如果小妇人没有骗人,朱二和赌坊串通杀猪,那么三十两银子其实是一分都没出,空手套白狼,套了一个娇媚的良家小妇人。 老汉低声道:“这个朱二是县里臭名昭著的大混子,与县长的内侄是拜把子的交情。手底下养着几十号人。县里最热闹的那片街,都要给他交保护费。 “不满他的人很多,但害怕他的人更多。上头有县长罩着,他可以无法无天。” 而且还很聪明,会有“合理”的手段欺男霸女许七安心里补充了一句。 “俗话说好人做到底,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你丈夫欠朱二的三十两,我们替你还了,你回去和你丈夫继续过日子。 “二,契约不合律法,我替你摆平,但你要和你丈夫和离。事后给你一笔银子,你回娘家也好,去别处也罢,都随你。” 小妇人垂着头,细声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哪还能回娘家,小女子是本地人,出了县,哪里去讨生活?” 许七安知道,她选择了第一种。 当即给小妇人留了三十两银子,牵着小母马和慕南栀离开老汉家。 “后续有什么问题,到县城最好的客栈来找我。 “老人家,酒不错,谢谢款待。” 两人一马走出小巷,渐渐远处。 老汉目送他们离去,回到屋子,愕然发现,那位后生方才坐过的地方,留了一锭官银。 老汉这辈子都没见过份量这么足的银子。 县里,某座三进大院。 满脸横肉的朱二坐在堂内,脸色阴沉,朝着堂里的下属喝道: “把那小娘皮给抓回来,给脸不要脸,以后就留在宅子里给兄弟们泄火。讨不着媳妇的兄弟这么多,正好物尽其用。” 那小娘子的滋味他已经尝过,朱二向来是个喜新厌旧的人。 虽说契约里并不容许他这样处置,但那跛子一贫如洗,别说三十两,三两银子都拿不出来。 这女人从今以后就是他的,他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咕噜” 几个汉子吞了吞口水。 朱二很满意下属们的反应,认为自己的决定无比正确,极大的笼络了人心。 这段时间以来,朱二觉得自己时来运转,这主要表现在四方面,一,他在赌坊赌钱,赢多输少,这里指的是没有出千的情况下,纯粹是手运滔天。 二,他经营的几个铺子,产业,生意突然变好,红红火火。 三,原本态度不冷不热,一边收取贿赂,一边又看不上他的县老爷,忽然转了性子,与他称兄道弟。 从赌场方面下套,榨干张跛子,而后以债务逼迫,把小娘子收入房中的主意,就是县老爷提点的。 要不然,按照朱二的性格,他更喜欢霸王硬上弓,然后威逼良家女子服从。 县太爷不愧是读书人,想的法子滴水不漏,没有任何后遗症。 四,手底下的兄弟们对他愈发的敬畏、忠心。 财力和势力急剧膨胀的朱二,甚至动了去雍州城闯荡的想法。 相比起雍州主城,富阳县这个小小县城,又算的了什么朱二收敛发散的思绪,思考着寻个怎样的礼物送给县太爷。 女人直接从选项里剔除,县太爷会缺女人? 银子也剔除,因为银子一直有送,且不够有特色,无法展现出他的心意。 这时,一名下属匆匆进来,道:“二爷,张跛子和小嫂子来了,说是来还钱。” 还钱?朱二一愣,差点以为耳朵听错,沉声道:“让他们进来。” 俄顷,走路一瘸一拐的瘦弱汉子,拉着一个姿容俏丽的小妇人进来,小妇人怀里鼓胀胀的,紧紧护着。 她脸上有几处淤青,似乎刚挨过打,但依旧抱紧怀里的东西,不曾松懈半分。 “二爷,我们是来还银子的。” 张跛子点头哈腰,满脸谄媚。 朱二没有搭理,而是看向小妇人,眯着眼道: “你跑哪儿去了。” 小妇人又紧了紧怀里的东西,有些畏惧,又强行壮胆的模样:“我们是来还钱的,契约呢?” 朱二盯着她:“银子呢。” 小妇人把布袋子取出来,里面装着三锭官银,每锭十两。 官银不是普通百姓能用的,倒不是说没资格,而是“面值”太大,普通百姓一般用铜钱和碎银居多。 “哪来的官银!” 朱二瞪眼,大声问道。 小妇人吓的一抖,张跛子连忙说:“一个外乡人给的。” 当即,他把事情说了一遍,小妇人回去后,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了张跛子,张跛子当时的想法并不是还债,而是拿着银子去赌。 但这个典当出去的媳妇死命护着,他本就瘦弱,腿脚不便,一时竟抢不过来。 只好妥协,先来把人给赎回去。 外乡人,有钱朱二目光一转,忽然拍桌怒喝,道: “贱人,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趁我睡觉,偷我的银子。把他们两个绑了关到柴房。” 张跛子夫妇脸色大变,哭闹着被拖了下去,关进柴房。 “二爷高明!” 下属嘿嘿道:“张跛子哪来的三十两?说出去都没人信,必是从二爷这里偷的。” “二爷,那个小媳妇” 一名下属露出垂涎欲滴之色,刚才朱二说得话,他们可是记在心里的。 “急什么,人都关起来了,害怕逃走?” 朱二皱眉,训斥道:“没出息的东西。你去查一查那个外乡人,看是什么来路。嘿,能随随便便拿出三十两,就能拿出三百两,甚至更多。” 县城最好的客栈里,许七安手里拎着一壶酒,刚温过的酒,让酒壶也增了几分暖意。 王妃坐在桌边,手边也有一壶酒,酒里泡了姜丝,香料,她酒量不好不坏,喝了几口后,脸蛋酡红如醉,倒是有了几分娇媚。 “古来圣贤皆寂寞,唯有饮者留其名” 他轻声道。 “好诗!” 王妃大赞,侧头看他:“下面呢?” 许七安没好气道:“下面没了。” 他慢悠悠的喝着酒,“待会儿我去那个小妇人家里瞅瞅。既然帮了,就帮到底。” 王妃感慨道:“其实不该管,这一路走来,破事一大堆。”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十一章 姐妹花入怀来 刚来到富阳县,就遇到小妇人跳水自杀。 尴尬在于,他和慕南栀还没找到下榻的客栈,因此按照许七安的打算,是先在客栈住下来,再解决这件事。 但小妇人会相信一个外乡人说的话吗? 三十两银子在她眼里是巨款,事实上,确实算是一笔丰厚的财富。不拿出点实际的,光是口头承诺,人家根本不信。 回头想不开,又跳河了怎么办。 因此提前给她银子,是安她心,等自己找到客栈,在前去解决,这种民间小纠纷,早已不能给见惯大风大浪的许七安造成丝毫紧迫感。 “破事也是事,我曾经许过宏愿,愿世间没有不平事。我管不了天边的事,但我能管眼前的事。” 许七安抿了一口黄酒,道: “现在我又明白了一个道理,做好事并不能改变世界,就像当医生救不了国。想要世间少一些不平事,就得改变大环境。。” 慕南栀单手托腮,眼里闪烁着欣赏,道:“因此,佛门的许宏愿,才关系到果位?” 这段时间以来,她听许七安讲过很多事,包括各大体系的修行、不同,纯粹当故事听。 大奉第一美人毫无疑问是冰雪聪明的,牢牢记在心里。 “宏愿越大,果位越高,但相应的,难度也越高” 许七安忽然愣住了,他想到一个问题:神殊当年许的是什么宏愿? 时至今日,他勉强看出一点神殊的特殊,禅武双修,且都到了极高的层次,神殊算菩萨还是罗汉? 这是他从未思考过的问题。 但不管是罗汉还是菩萨,都是无上果位,这样的话,肯定会留下痕迹。举个例子,某位苦僧行许宏愿: 安得广厦千万间? 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 那么? 苦行僧必定要做出相应的举措,比如? 疯狂盖房子? 发展房地产行业。 这样的话,就会留下很明显的痕迹。 如果能知道神殊当年许的是什么宏愿? 或许就能解开神殊身上的秘密,了解他被分尸封印的内幕。 “带着一个女子? 还有一匹战马?确定是战马?” 三进的大院里? 朱二眼睛骤放光明。 “那匹马特别神骏,个头也比一般的马高大很多,那身体曲线,真是让人欲罢不能。” 负责打探的下属赞不绝口。 战马是稀缺物? 有钱也买不到那种。随着今年朝廷与巫神教的战争? 大奉军队死伤惨重,战马一下子变的更加紧俏。 而在朱二眼里,值钱还是其次,关键是它罕见。 用来送县令老爷正好。 这年头,没人不喜欢马? 尤其是好马。 朱二沉吟许久,灵机一动:“去? 通知李捕头,让他带几个兄弟? 去山阳客栈。” 富阳县的黄酒确实不错,口感极佳? 不懂酿酒的许七安只能猜测是水质或谷物的原因。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 一方水土有一方水土的特色。 “离开富阳县的时候? 买几坛酒带着” 慕南栀抿着嘴,乐滋滋的说。 对她来说,行走江湖最大的好处就是可以品尝各地美食美酒,欣赏不同的风土人情。 虽然途中会因为一些不好的见闻,让心情出现消极和不快,但那也是阅历之一。 两人放下酒壶,结伴出门,去处理小妇人的事。 顺着楼梯来到客栈大堂,忽闻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四名快手,还有一群满脸横肉的凶悍汉子冲进客栈。 为首的中年男人穿着黑色为底,镶红边的捕头差服。 这身装扮实在太熟悉了,让许七安莫名的升起亲切感。 中年捕头目光一扫,看向客栈小二,沉声道:“今日是否有外乡人住店。” 店小二立刻看向许七安和慕南栀:“差爷,他俩就是。” 中年捕头审视着许七安,道:“有人状告你奸污民女,跟我们去一趟衙门。” 我?奸污民女?许七安觉得自己受到了巨大的污蔑,堂堂许银锣如果想睡哪家的小娘子,小娘子们会开心的合不拢腿。 何须奸污。 奸污民女?客栈里,食客们纷纷看过来。 听到外乡人奸污本地良家,食客们顿时露出敌视的表情。 “谁告我,有凭票吗。” 许七安很清楚衙门拿人的流程,说话的同时,他目光自然而然的看向那群彪悍的汉子,看向其中一位衣着光鲜,膘肥体壮的男子。 在许七安的视线里,此人缭绕着淡淡的金光,隐约有一道细小的龙影盘绕游走。 这让他又高兴又遗憾,高兴是因为出来这么久,终于见到一位龙气宿主,遗憾则是这位宿主的龙气,属于细散类型。 不是那九道关键性龙气。 那衣着光鲜的中年男子,嘿了一声,道: “我叫朱二,便是我向衙门告你。今日你在河边救了一名失足落水的女子,可有此事?” 许七安颔首。 朱二悲愤道:“你以换衣为由,将她带去一个寡居老头屋里,趁机将她奸污。那返回家后,向我哭诉了此事。” 说着,他看向中年捕头,道:“李捕头,你要为草民做主啊。” 许七安恍然,脸色冷峻的盯着他: “原来你就是朱二,设套坑张跛子倾家荡产,而后霸占其妻,逼她跳河自尽。我见她可怜,出手相救,并给了她三十两银子还债。怎么,坏你好事了? “嗯,张跛子的媳妇在你那里?” 他心里升起明悟,凭借龙气和气运的聚合效应,他这一路走来,迟早会遇到那些龙气宿主,只不过时间尺度无法掌控。 可能需要一年,可能需要两年,甚至更久。 闻言,堂内的食客立刻就懂了。 虽然这是个外乡人,但县里百姓谁不知道朱二的为人,谁不知道他和县老爷搭上关系。 相比起他的话,大家更愿意相信外乡人说的。 李捕头一脸公事公办的姿态:“废话少说,跟我们回衙门。县老爷明察秋毫,从不冤枉人。” 突然,高亢的马嘶声传来,伴随着惨叫声。 众人奔出客栈,只见宽敞的街道上,几名汉子正竭力制服一匹骏马,两名汉子负责拉拽缰绳,另一名汉子试图骑上去。 但被小母马一个漂亮的旋身后踢,踢飞出去,气息奄奄的躺在地上,口鼻里沁出鲜血。 朱二又惊又喜,这匹马比他想象的更有灵性,心中贪念大炽,高声道: “李捕头,他纵马行凶,罪加一等。” 慕南栀闻言,掐着腰,冷笑道:“你们不招惹它,它会伤人?分明是你们想偷马。” 慕南栀因为颜值太差,遭到了众人的无视。 李捕头板着脸:“这匹马也是共犯,统统都要带走,刚才是他吹了口哨,操控马匹行凶,罪加一等。” 朱二顿时露出笑容:“李捕头断案如神,大伙说是不是?” 他身后的汉子们纷纷大笑。 街边行人纷纷围拢过来,指指点点,交头接耳。 “朱二又要勾结这些污吏敲诈谁了?” “似乎是个外乡人。” “哦,外乡人啊,那他倒霉了。” “朱二横行惯了,没人能治他,年初绸缎铺子的赵掌柜,被朱二敲诈了两百两,不服气,去衙门告状,可县太爷和朱二是穿一条裤子的。赵掌柜就跑雍州城去告,结果被打了一顿板子送回来,铺子后来也被朱二侵占了。” “小声点,别被听见了,要倒霉的。” “哼,咱们富阳县没有许银锣,不然朱二这样的恶霸,早就被斩了。” 这就是胥吏之祸啊,在小地方,完全可以做到鱼肉百姓,作威作福许七安耳力极强,听着百姓们的议论,没来由的想起曾经想整治胥吏的魏渊。 李捕头哼道:“愣着做什么,把马的眼睛蒙上。” 蒙上眼睛,马就会跟着人走。 一名捕快当即脱下差服,抖手展开,跑向小母马。 小母马连连后退,奈何马缰被两名汉子合力拉住,无法挣脱。 它长嘶不绝。 “叫什么叫,再叫老子剁了你。” 这名快手一边威胁着,一边把衣服往小母马头上蒙。 但他没能成功,因为一粒碎银弹射过来,击碎了他的膝盖骨。 快手当即身子失衡,踉跄跪倒在地,而后抱着血肉模糊的膝盖惨叫。 他以后也是个跛子了。 四周的喧哗声一下子起来,街边行人们没想到这个外乡人如此刚烈,竟出手重伤衙门快手。 “还敢行凶伤人!” 李捕头眉头倒竖,抽出制式佩刀。 “李捕头,我们来帮你。” 朱二冷笑连连,从腰后抽出一把小臂长的窄口刀,他的下属们纷纷效仿,抽出了样式一样的刀。 应该是许七安刚才那一下,让李捕头等人意识到他有几分本事,没有立刻围上来,而是握着刀,绕着他缓缓转圈,小步挪动靠近。 双方距离不足一丈时,李捕头怒吼一声,奋力砍出佩刀。 他有些修为在身,一刀斩下,风啸声阵阵。 其他人一拥而上。 许七安抬手,轻描淡写的夺过李捕头的刀,反手架在对方脖颈,道: “勾结恶霸,鱼肉百姓,斩!” 刀锋掠过,一颗人头滚落,双眼圆瞪。 鲜血如喷泉。 两名快手,以及朱二等人面露惊恐,这个外乡人刚才出手平平无奇,只有夺刀斩首两个动作,这让他们分不清外乡人究竟是高手,还是李捕头一时大意。 这时,朱二看见外乡人转身,看向了自己。 这一刹那,恐惧的情绪在内心炸开,他心狠狠抽搐一下,厉声道: “你敢杀衙门捕头,这是死罪” 许七安不理会,拎着血迹斑斑的佩刀,稳步靠向朱二。 朱二惊恐的连连后退,握着窄口刀的手轻轻颤抖,下一刻,他心里紧绷的弦崩断,转身就跑。 噗! 又一枚碎银激射,击碎他的膝盖骨。 由于惯性,朱二重重摔在地上,接着,他看见一双黑色靴子停在眼前。 抬头看去,那个外乡人也在冷漠俯瞰,“欺男霸女,斩!” 又一颗人头滚落。 朱二的尸体上,一道浅浅的小金龙游走而出,腾云驾雾,似要乘风而去。 许七安取出地书碎片,镜面对准小金龙,口中默念法诀。 小金龙化作细碎的金光,被吸入镜中。 这一切,普通人肉眼无法看见。 两名快手,以及朱二的下属,战战兢兢,脸色煞白,手里的窄口刀“当”一声落地。 许七安回眸看去,“为虎作伥,斩手。” 十几条手臂落下。 十几条汉子捂着手臂,惨叫不绝。 做完这一切,他牵着小母马,带着慕南栀,往长街尽头行走。 过了一阵,有人颤声道:“朱二死了。” 他突然激动起来,高声喊道: “朱二死了!” 沉默被打破,人群沸腾起来。 明明是血腥至极的一幕,街边的行人却拍手称快,振奋不已。 “这狗贼终于死了。” “呸,活该!碰到惹不起的人了吧。” “死有余辜,死有余辜啊。” “外乡人是个行侠仗义的大侠。” 城外,救出小妇人之后,许七安骑着小母马,在官道上狂奔。 慕南栀倚在他怀里,身子颠啊颠,断断续续道: “慢,慢些,你太快了 “咱们这是逃跑吗?” 许七安专注驰骋,道:“不然?待在客栈里等县太爷调兵过来围剿,然后再杀光?我们现在是江湖人,做的是江湖事。” 慕南栀喘着粗气:“江湖事?”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快意恩仇,路见不平拔刀砍人。 这就是江湖。 说完,他不再理会大奉第一美人,一缕元神沉浸入地书碎片,灰蒙蒙的镜内空间里,一条体型纤细的金龙,静静凝固在半空。 它像是被地书碎片封印,又像是在沉睡。 “我对龙气的感应范围没变,但可以通过地书碎片来增加这个范围了。将来收集到的龙气越多,范围会不会越广 “另外,我现在也相当于龙气伴身,运气会变好,每天捡银子的美好时光感觉又要回来了 “我体内气运已经彻底复苏,早已脱离了捡钱的范畴,因此不得不用天蛊部的手段屏蔽。” 虽然只是一道细小的龙气,许七安依旧振奋无比,七绝蛊培育的还算成功,招魂钟法器材料也收集到了两件,现在龙气也成功收集一道。 任务顺利的推进着。 四天后,两人来到一个叫平州的地界。 许七安牵着小母马,行走在官道上,今日阳光灿烂,许七安心情明媚。 慕南栀坐在马背,翻看着《大奉地理志》,一本正经的说道: “平州是个好地方呀,矿产丰富,盛产瓷器” 看着看着,她脸色一垮:“可惜没有好吃的东西。” 没有好吃的……许七安顿觉索然无味。 “不过平州的婆娘尤为水灵,艳而不俗,且多情。” 慕南栀随后补充道。 多情,不管是形容男人还是女人,都意味着很容易勾搭上床…… 许七安眼睛一亮,脑海里闪过勾栏和青楼。 好地方啊! “你看你看,我随便一说,你就来劲了!” 慕南栀指着他,大声道。 啊?骗人的啊……许七安顿觉索然无味。 临近午膳,两人终于进城,许七安盯着路边的小娘子猛看,发现大多姿色平平,慕南栀来到这里,就像回了家一样。 突然,两人听见唢呐声声,奏响富有节奏的乐曲。伴随着一阵阵沉闷,但同样富有节奏的鼓声。 转头望去,只见一队人马缓缓而来,前头高举旗帜:东海龙宫! 队伍中心是一乘轿子,它没有顶,用帷幔代替。 铺设着兽皮和软枕的大椅上,坐着两女一男:嫐。 透过轻薄的帷幔,年轻男子剑眉星目的极品皮相清晰可见,他双手各搂一个女子,嘴角挂着邪魅的笑容。 似是非常享受左拥右抱的感觉,时而与她们低头耳语。 最引人侧目的,是那两名穿着轻便,丰满身段若隐若现的女子。 她们是女子最诱人的少妇年纪,明眸若星,秀眉似黛,五官精致。 她们长的几乎一样,但一个冷若冰霜,一个慵懒妩媚,都半倚在男人怀里,露出甜蜜的表情。 这两个成熟的水蜜桃,随便拎出一个,都是那种拔尖的美人儿。 一旦成双成对,那意义可就不一样了。 许七安冷静的收回目光,他敏锐的察觉到周边行人羡慕嫉妒恨的情绪,当然,他能察觉到这种情绪,和他自己也羡慕嫉妒恨没有任何关心。 东海龙宫是什么江湖势力?双胞胎姐妹花许七安喃喃着,不忍再看,牵着小母马,迅速远去。 一路问询,两人来到平州最大的客栈。 平州非常富裕,依仗着丰富的铁矿和瓷器,加之城外的漕运码头,商业发达。 慕南栀看完《大奉地理志》觉得这里没有好吃的,其实闹市里有各种铺子,卖各种特产和小吃。 作为城里最大的“财源客栈”,有着阔气的三层高主楼。 后边还有几个雅院,提供给财力雄厚的客人,比如许七安这样狗大户。 这家客栈还有一个极大的特色,住在雅院里的客人,入住时,店小二会奉上城里规模最大的青楼“青瓷阁”里姑娘的画像。 客人挑中某个,客栈就会替你唤那位姑娘过来。 “哦,客栈的东家和青瓷阁的东家是同一个人啊。” 许七安恍然大悟,然后在慕南栀冷冰冰的目光里,恋恋不舍的把画像丢还小二,道: “不必,姿色一般,我瞧不上。” 客栈小二慌忙捧住画像,薄薄一沓,闻言,顺势看了看慕南栀。 “那客官自便,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院子外一直有人候着的。” 他笑容满面的转身,撇了撇嘴。 就这个老阿姨的姿色,青瓷阁哪个姑娘不强她十倍百倍? 这位客官看起来年纪轻轻,虽说相貌平平却出手阔绰,怎么就看中一个年级又大,又没姿色的女子? 莫非是有着奇怪的癖好 当然了,什么样的癖好都不奇怪,客栈小二还见过喜欢惨绿少年的大爷,夜里在院外守着的时候,听见惨绿少年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当真是叫人菊花一紧。 许七安和大奉第一美人坐在院子里喝黄酒,享用午膳,脚边摆着小火炉,温着浸泡姜丝和香料的黄酒。 “这时候再来个土鸡蛋就好了,敲进黄酒里一起煮” 许七安忽然想起前世老爹喝黄酒的口味。 这时,一位穿着靛青色长裙的女子,不经同意,推开了院子得门。 她目光扫了一圈,淡淡道:“这位兄台,我家主人住这座院子,希望兄台割爱。” 她神态倨傲,但做事还算规矩,从袖中摸出一枚金锭: “这是我家主人补偿给你的。” 许七安认识她身上的衣服,就是不久前在街上偶遇的,举着“东海龙宫”旗帜的队伍。 那个疑似龙宫宫主的男人,左拥右抱一对双胞胎姐妹花。 :抱歉,最近身体出问题了,有些不堪重负,有种随时会病倒的感觉。身体状态差到一定程度,自己是能隐约察觉到先兆的。精神状态也很压抑。 我会继续更新,但如果哪一天请病假了,可能需要休息很久。对不起啊,尽力了。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十二章 半个故人 许七安侧头,看向慕南栀,征询她的意见。 后者摇摇头,嫣然一笑。 她高兴在于,许七安总会给她最大的尊重,凡事都要征询她的意见,对于慕南栀来说,这是很新奇的体验。 她觉得自己被人重视了,觉得和他相处时,两人的地位是平等的,而不是附庸关系。 “抱歉,一路奔波,风尘仆仆,我们不想挪地儿。” 许七安婉拒了靛青长裙女子。 她秀气的眉头皱了皱,倒也没说什么,收回金锭,转身就要走。 “今儿,你不挪,也得挪!” 突然,冷笑声传来,那位疑似东海龙宫宫主的俊美男子,跨过门槛,趾高气昂的说道。 他穿着黑色为底,绣金银丝线的袍子,环佩叮当,华贵之气扑面而来。 许七安扫了一眼,在他身上至少看见三处以上的逾规之处。。 我现在要还是银锣,你人已经没了他暗暗皱眉,这位“宫主”的态度让他反感,淡淡回应: “不挪又如何?” 俊美男子的嘴角一点点挑起,悠然道:“竹儿,教训他。” 靛青色长裙的女子毫无征兆的出手,两枚暗器甩向许七安,在他侧头避开的同时,这位俏丽的少女动若脱兔,一记大开大合的崩拳直冲许七安面门。 拳劲呼啸。 突然,她“嘤咛”一声,拳到一半,身子像是没了力气,脚步踉跄,站立不稳。 “练气巅峰,差了些。” 许七安呵了一声,一个鞭腿把少女踢飞出去? 她重重砸在墙上? 轰的一震,捂着腰? 小脸煞白如纸? 冷汗淋漓。 练气境的武夫,在他面前几乎没有还手之力? 他结合空气,靠呼吸吐出无色无味的毒气? 就能轻易麻痹没有危机预警的练气境。 毒蛊能根据环境制造不同毒素? 与空气结合能产生无色无味的毒气,效力差了些,只能麻痹,但足矣。 力蛊则极大增强他的力量? 刚才手下留情了? 不然一个鞭腿就叫靛青长裙拦腰折断。 见状,黑袍年轻人不怒反喜,鼓掌道: “厉害,厉害!” 这时,一道冷清悦耳的女性嗓音传来:“李郎? 你又闹事了。” 院门外,站着一位清丽动人的女子? 一袭青色长裙外罩着件月白竹枝纹斗篷,清灵静雅? 给人一种禁欲少妇的感觉。 “清姐来的正好。” 黑袍绣金银丝线,华贵逼人的俊美男子? 遥指许七安? 道: “竹儿好言相劝? 恳请他让出院子,他非但不愿,还动手伤人。可怜我竹儿疼成这样。” 说实话,这位俊美男子的皮相,在许七安见过的男子里堪称顶尖。 论“精致”,只有许二郎能与他比肩。 被叫做“清姐”的女子,秀眉轻蹙,审视了许七安一眼,道: “阁下为何出手伤人?” 这看起来,似乎是以这位女子为尊许七安正要开口解释,谁知黑袍男子抢先开口,他凑近清冷女子耳边,轻呵一口气,低声道: “我就要住这里,这里更安静,布景最好,夜里与清姐把酒言欢,岂不美哉。” 清灵静雅的女子,素白的俏脸浮上两团红晕,清冷中增添几分娇媚。 确实是个尤物。 她美眸横来,态度改变,冷冰冰道:“你现在从这里搬出去,伤人的事我既往不咎,否则” 许七安冷笑着打断:“否则如何?” 江湖意气固然爽快,但一言不合大打出手的现象同样普遍,且让人头疼。 有时候几句话不对付,甚至一个眼神交汇,让对方感到不爽,就有可能大大出手。 行走江湖时,如果有无脑反派跳出来找茬,不要惊讶,因为是基操。 对许七安这种混迹京城的人来说,确实有些水土不服,还需要一段时间的适应。 清冷女子哼道:“接我十招不死再说。” 她纤手在肩膀一按,旋即猛的抖手,“哗啦”的风声里,月白竹枝纹斗篷飞旋着罩向许七安。 斗篷轻飘飘落下,没有罩住许七安,他早已先一步出现在两丈外的树影下。 清冷女子出现在他原本站立的位置,慕南栀的身边,伸手抓住斗篷,侧头看向树影下的许七安。 漂亮的眉梢一挑:“南疆蛊族的人?” 百会穴的那枚佛钉,封住了他的元神,让他失去武者对危机的直觉,但这不影响他的预判,在清冷女子出手的刹那,他便提前阴影跳跃。 “南栀,去屋里。” 许七安淡淡道。 王妃很乖巧的溜回屋子,她的求生欲向来不错,绝不拖后腿。 清丽女子没有阻止,等慕南栀返回屋子,她疾冲几步,踏裂脚下青砖,化作残影扑向许七安。 许七安再次使用阴影跳跃,出现在屋檐下,身形刚闪现出来,竟被清丽女子提前一步察觉到了位置。 劲风呼啸,这位清雅美人出手凶悍无匹,裙裾飞扬,狠辣的膝盖飞撞而来。 许七安面不改色,左掌试图按下膝盖,右手成爪,一招豆腐乳。 清丽女子眉梢一扬,本就清冷的脸蛋愈发的如罩寒霜,握拳打在掌心。 啪! 许七安倒飞出去,眼见就要撞破房门,撞入屋内,他的身体突兀消失,树影下,一道人影倒飞而出,复而消失。 桌底下,一道人影倒飞而出,复而消失。 黑袍男子身后的影子里,一道人影倒飞而出,复而消失。 许七安的身影不停的出现在院内的阴影里,呈现倒飞姿态,连续闪现十几次后,终于化掉清丽女子可怕的怪力。 噔噔噔许七安连连后退,化去最后的力道,他望向屋檐下的那袭青裙,脸色渐渐凝重。 四品武夫,不,四品巅峰,不输杨砚和姜律中的可怕武夫。 小小的平州,怎么会出现四品巅峰武夫? 还特么让我遇到了,更特么的是,居然和我产生冲突许七安心里暗骂晦气,表面依旧冷峻,平静的看着屋檐下的清丽女子。 她缓缓抬起手,手背染上了一层青黑色,肉眼可见的,一道道黑气盘绕白皙肌肤,往上蔓延。 肌肤之下,凸起青黑色的血管网。 滚烫的气机冲刷而下,试图将毒素逼出体内,青黑之气和滚烫气机僵持。 “清姐,没事吧。” 黑袍华贵年轻人满脸担忧,怜香惜玉的很。 “别过来!” 清丽女子呵斥,继而眉眼转柔,低声道:“此毒极为厉害。” 许七安嘴角一挑,这段时间以来,他吞服炼化古尸毒液,毒蛊进化到一个非常高的层次。 距离毒死一个四品巅峰,肯定还不够,但足以对她造成极大的负面影响,就像现在这样,逼迫她不得不运气逼毒。 另外,他能瞒过武夫危机预警,是因为使用了天蛊移星换斗的能力。 黑袍男子恨恨的看一眼许七安,沉声道:“我去找蓉姐。” “不打了。” 清丽女子蹙眉,似乎对此颇为抗拒,淡淡道:“走吧。” 她也不看许七安,径直离去。 虽然中了剧毒,但顶多是有些麻烦,受伤都不至于,更不可能危及生命。她不是怕了这个相貌平平的青衣男子,而是点到即止。 首先,对方展示了值得让人尊重的实力,仅为了一个院子,没必要真的打生打死。 其次,这里是客栈,是平州城里,真要放开手脚死斗,会死很多人。 最后,双方其实一直在克制,她任由那个女人回房,青衣男子也没有趁机偷袭李郎。 黑袍男子瞪了许七安一眼,抬脚跟上,柔声道: “清姐,疼不疼?我替你把毒吸出来。” 两人走了一阵,进入不远处的院子,这座院子更大,但精致不足,布景和器具等方面远不如那对平庸男子所住的雅器轩。 宽敞的卧室里,无烟的银骨炭熊熊,红艳艳的火焰舞动。 软塌上,曲腿坐着一位娇媚的女子,她穿着轻薄的纱衣,裹着粉色的肚兜和白色的,只到大腿根的亵裤。 肚兜鼓胀胀的撑起,隐约可见雪白细腻,藏着七两的风情(注1)。 妩媚女子看了一眼妹妹青黑色的右手,咯咯娇笑: “今儿给你卜了一卦,便知你要出事儿。” 清丽女子冷哼一声。 她对自己体内的毒并不在意,反而见到姐姐一双雪白大长腿勾住俊美年轻人的腰时,露出了不悦,警告道: “他今晚是我的。” 妩媚女子嗤笑一声,娇声道:“李郎,我和清儿,你更喜欢谁?” 黑袍男子左看一眼,右看一眼,笑道:“手心手背都肉,缺一不可,缺一不可。” 妩媚女子青葱玉指戳他脑门,嗔道:“油滑。” 顿了顿,她倚在俊美男子怀里,看向妹妹,皱眉道:“那院子里住着的是谁?” 清丽女子摇头:“他使的是蛊族手段,但却是中原人。” 妩媚女子抿了抿烈焰红唇,沉吟道:“蛊族的蛊术从不外传,便是七大流派里,门户之见也很严重。何况是中原人。” 清丽女子蹙眉:“不必理会,我们这次出来有要紧的事,尽量少惹无关人员。” 黑袍男子搂着姐姐丰腴的软腰,看着妹妹,道:“就怕是个“同路”的。” 用过午膳后,许七安带着慕南栀逛集市,买了许多釉色温润的瓷器,他把自己充当龙气搜索器,一下午过去,并没有搜索到龙气宿主。 这让他有些失望。 黄昏前,两人回到客栈,慕南栀神采奕奕,意犹未尽。 原本两人各睡一间屋子,但因为白日里发生的那场冲突,王妃害怕对方夜里过来报复,于是又和许七安同房。 分床睡。 她裹着阳光晒过的被褥,露出一颗脑袋,黑亮幽静的眸子望着坐在桌边,沉吟不语的男人。 他几乎没隔几天,就会坐在桌边沉思。 慕南栀喜欢看着他坐在桌边思考,看着他,慢慢进入梦乡,这样会有安全感。 她把这种小小的安全感藏在心里,不告诉任何人。 这臭女人要偷看我到什么时候我的情蛊又要发作了要不夜里去一趟青楼吧,不行,东海龙宫势力就在隔壁许七安心里嘀嘀咕咕的。 忍受情蛊的过程,让他怀念起上辈子某段艰苦日子。删了硬盘里的老婆,退出所有总是发涩图的交友群,以此来禁欲。 今天看到那对姿色顶级的姐妹花,就像看到了涩图,压下去的念头顿时天雷勾地火般涌上来。 “不过话说回来,我确实该去青楼和教坊司挥金如土了。情蛊不能总是压着,七绝蛊是一个整体,毒蛊差不多到瓶颈,想再更进一步,其他几种蛊术必须跟上节奏。 “不然毒蛊和尸蛊很难再成长。幸运的是,心蛊和尸蛊的副作用只是让蛊师喜欢和动物还有尸体为伍,尸体派对和动物狂欢会不是刚需 “先订一个小目标,三个月内,把七绝蛊培育到足够匹敌四品高手的程度。” 制定目标后,许七安侧头看了一眼慕南栀,她已经沉沉睡去。 许七安起身离桌,走到床边,沉沉看着大奉第一美人普通的面容,然后,他钻入了床底。 呼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许白嫖只觉得找到了归宿,身心舒畅。 “嗯,现在可以再做一条总结,过度的使用某种蛊术,副作用会短期内增强,我忽然明白为什么丽娜每次打完架,都要大吃一顿。” 许七安闭上眼睛,进入甜美梦乡。 不远处的院子里,温暖如春的卧室。 左右各有一具温软细腻娇躯的俊美男子睁开眼,感受到了腰部的酸疼,轻叹一声,继续酣睡。 迷糊之中,许七安听见有人在喊自己,霍然惊醒,他爬出床底,看见圆桌边坐着一个俊美年轻人,黑袍绣着金银丝线,华贵逼人。 见他钻出床底,俊美年轻人纳头就拜: “大侠,救命啊。” 他语气诚恳,与白日里表现出的桀骜跋扈完全不同,判若两人。 这人怎么进来得? 我竟然没有发现许七安心里暗凛,表面不动声色: “萍水相逢,阁下草率了。” “大侠,好歹听我说完。” 黑袍男子苦笑一声,道:“贫道天宗圣子,李灵素。” “???” 许七安险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脸色,满脑子都是问号。 天宗圣子?他是李妙真的师兄或师弟?额,我似乎确实听李妙真说起过她还有一个师兄在外游历但,但是也太巧了吧,竟然在这里遇到李妙真的师兄。 许七安漠然的看着他:“我凭什么相信你?” 李灵素坦然道:“你现在身处梦境,我以一缕元神之力入梦,试问,若非道门弟子,如何做到?” 难怪我没发现他进来,原来是元神入梦许七安抬杠道: “巫师也可以,而且更擅长。” 李灵素一时哑然,他旋即叹息一声: “我若是巫师,每日给自己卜卦吉凶,也就不会落入她们姐妹之手。” 许七安挑了挑眉,道:“难道那两个美人儿不是你的姘头?” “她俩确实是我的红颜知己,但我在她们身边没有自由,并不快乐,甚至有点腰疼” 你特么的再向谁炫耀?许七安面皮抽搐一下,沉声道: “说说看,怎么回事,我好斟酌帮不帮你。还有,为什么找上我,白天你是故意挑事?” :七两差不多是e级(大致),仅供lsp们参考。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十三章 逃脱 天宗圣子李灵素连连作揖,满脸歉意: “这是为了试探阁下的能力,如果此事会让阁下因此陷入危机,今夜我便不会前来求助。另外,清姐不是嗜杀之人,双方没有结仇的情况下,她白日里会点到即止。” “看出来了。” 许七安坐在桌边,本想给自己倒一杯茶,突然想起这是梦境,便作罢。 李灵素道:“两年前,我与师妹下山游历,问道红尘。途中游历东海郡,结识了东方姐妹,她们是东海龙宫的大宫主和二宫主。” 许七安缓缓点头:“混乱之城东海郡。” 东海郡毗邻东海,曾经属于大奉,后被巫神教侵占,再后来又被大奉夺回双方拉锯多年,在大奉和巫神教的默契下,最后变成了混乱之城。 东海郡的性质和云州一样,都是混乱之地。但后者更加没有秩序,充斥着江湖势力、散人,以及巫神教和大奉的通缉犯。。 “东海龙宫在东海郡,是数一数二的势力吧。” 许七安对东海郡不甚了解,只闻其名而已。 李灵素颔首: “姐姐叫东方婉蓉,是四品巅峰巫师。妹妹叫东方婉清,四品巅峰武者。说起来,我之所以会惹上她们,纯粹是我师妹害的。 “她有着旺盛的正义感,在山中修行时,环境简单,接触的都是同门师兄妹,呵,我们天宗向来清心寡欲,便是欺负同门的事,都懒得去做。 “因此当时我们并没有察觉到她强烈的正义感,下了山后,她逐渐展露了本性。但凡看不过眼的事,都得插一脚。 “阁下行走江湖,必定听过飞燕女侠的名头,她便是我师妹。” 对于天宗圣子的吐槽,许七安在心里点了个赞。 “也是因为一次行侠仗义中,我们师兄妹结识了东方姐妹,更,更因为一些机缘巧合,我与她们结下了深厚的情谊” 是管鲍之交吗,一定是管鲍之交吧许七安觉得这四个字来形容天宗圣子? 简直太贴切。 他嘴角一挑? 给人皮笑肉不笑的姿态:“所以,与她们两人同时好上了?” 天宗圣子有些尴尬的点头。 许七安心里直呼内行。四品巅峰? 不管哪个体系? 都是中流砥柱,是凡人领域的顶尖存在。 这样的一对姐妹花? 竟然愿意共侍一夫。 他看了天宗圣子一眼,目光里有了些许认同? 沉吟道: “听你这么说? 她们姐妹俩应该痴情于你才对,为何你要想着逃离?” 闻言,天宗圣子怅然道:“阁下修为精深,想必知道天宗吧” 见许七安颔首? 他便没有长篇大论的介绍天宗? 直言了当:“我们天宗修的是太上忘情,何为太上忘情?师尊说,寂焉不动情,若遗忘之者。 “我的理解是,不为情绪所动? 不为情感所扰。忘情不是无情,有情却不为情牵、不为情困? 达到一种超然俯视的层次。 “同化天地,所谓天之自私? 用之至公 “这个层次只能靠悟,就像武者的化劲? 还有“意”? 都需要自我领悟。” 许七安耐心的听着? 其实什么都没听进去。 抬起手,适时打断圣子的喋喋不休,皱眉道:“这两者有什么关系?” “自然有关系。” 李灵素叹息一声:“要忘情,必先经历情爱,所以” 他看了一眼许七安,见对方露出恍然之色,正要继续往下说,便听这位来历神秘的青衣男子嗤笑道: “所以,你把她们始乱终弃?” 李灵素表情僵硬了一下,大声反驳: “并非始乱终弃,只是我还有师门任务在身,我要寻找自己的道。再者,天宗圣子或圣女,将来是有要继承天宗大统的。 “我肩负着师门重任,岂能儿女情长,不如就相忘江湖。于是跟着我师妹远走天涯,离开了东海郡。” 好一个不如相忘江湖,死渣男许七安心里腹诽。 “但清姐和蓉姐并不这么认为,她们认为我是寡情寡义之辈,因爱生恨,就在一年前,她们终于追索到了我们师兄妹的踪迹。 “我那师妹,完全不顾同门之谊,袖手旁观,以致于我只能独自逃命” 天宗圣子一脸伤心的表情:“最后也没能逃脱她们的魔掌,现在我修为被封印,元神被封印,被清姐和蓉姐软禁在身边。” 这是何等幸福之事许七安满脑子的槽点,不知道如何吐,缓缓道: “所以你想让我帮你逃离她们的“魔掌”?” 天宗圣子连连点头。 “呵!” 许七安笑了一声: “抱歉,无能为力,她们两人是四品巅峰,武者倒也罢了,其中一个是巫师,擅长卜卦。你肯定有发肤血肉等物品在对方手里,对方只要卜上一卦,就能算出你在什么位置。 “甚至,她们会因为你的负心,再次因爱生恨,直接给你一发咒杀术。” 当然,你的“贴身之物”不一定就在手里,也有可能在她们身体里。 天宗圣子不慌不忙,镇定自若: “清姐和蓉姐不舍得杀我的,这点我可以保证。当然,就算她们选择咒杀术,我也没有怨言,毕竟我对她们的爱是发自内心。” 左拥右抱,也配谈爱?嗯,我好像没资格说他许七安仍是摇头: “重点不是你有没有赴死的觉悟,重点是她们也许不舍得杀你,但绝对会迁怒于我。我不可能是两位四品巅峰的对手。” “此话何解?”天宗圣子审视着他,皱眉道:“你完全可以利用天蛊移星换斗的能力为我屏蔽气息,她们找不到的,这样很安全的。” 他怎么知道我有“移星换斗”的手段许七安悚然一惊,险些直接进入战斗状态,掀桌子翻脸。 但想到天宗圣子勉强算半个自己人,便忍了。 “别紧张,我曾经见识过“移星换斗”的能力,并亲自体验过。白天在街边偶遇,我便察觉到了天蛊的气息,这只有亲自容纳过天蛊力量的人才能察觉到。 “不过你身上的本命蛊真奇怪,除了天蛊外,竟有使用暗蛊、力蛊和毒蛊。” 还有心蛊情蛊和尸蛊,不对,问题的本质是,你竟然容纳过天蛊移星换斗的力量?许七安问出了这个疑惑。 “此,此事说来话长。” 天宗圣子说道:“当日我为了躲避东方姐妹,一路往南逃窜,逃到了蛊族,得到一位美丽的,活泼开朗的姑娘相救。 “她很同情我,便带我去了天蛊部,求天蛊婆婆使用移星换斗之力,屏蔽气息,阻断蓉姐的卦术追踪。天蛊婆婆你知道吗,是个非常强大的前辈。” 许七安问道:“那后来又是如何被东方姐妹找到的?” 闻言,天宗圣子露出了熟悉的,尴尬的笑容: “后来,我与那位蛊族姑娘一见如故,在一个月朗星稀的晚上,我不顾一切地摸她,她也不顾一切地摸我,还立下了永不分离的誓言” 许七安心里一动,默默的看着他:“那姑娘是?” 天宗圣子木然道:“她是情蛊部的姑娘。” 噗许七安险些捂着嘴笑出声,他保持着自己冷峻的人设: “于是,为了摆脱他,你自投罗网,让东方姐妹找到自己?” 天宗圣子叹息道: “但和她在一起时,是真的快乐,我也是真的喜欢她,但她比清姐和蓉姐的占有欲更强,还在我体内种下情蛊。 “另外,跟着蓉姐和清姐,我尚有机会逃,留在蛊族,眼线众多,高手众多,手段诡谲,我根本逃不走。” 天宗圣子的奇妙历险记,竟与三个女人纠缠不清许七安双手交叉,放在桌上,道: “你是几品修为,能使用几成实力?这关乎到我的计划,另外,我可以救你,但你得拿出让我足够满意的报酬。” 李灵素又惊又喜,认真思考,诚恳道: “我距离四品还差一步,当日下山游历,我和师妹都是阴神境。一年后,我们双双晋升五品金丹。 “半年的追逐中,我到了五品巅峰,随后半年的软禁,我的修为被封印,便一直止步不前。我现在最多能施展七品层次的力量。 “七品食气,勉强操纵一些法器。” 战五渣许七安心里做出评价。 李灵素说完,继续道: “至于报酬,我现在身无分文,我的地嗯,所有东西都留在师妹那里,有金银、法器、一些天材地宝。 “阁下救出我后,我便带你去寻她,我所有的积蓄,分你一半,呵呵,那是一笔不小的财富。阁下如果不相信我,也该相信飞燕女侠的信誉。” 他一脸“我师妹是大佬”的表情,就江湖地位而言,李妙真确实是大佬级别。 许七安斟酌许久:“我会试着帮你,但不保证一定成功。” 当即,两人低声商议。 次日,李灵素醒来,只觉得精疲力尽,伴随着腰部轻微的酸疼。 未到高品,道门体系的肉身增幅不强,远远无法和同境界的武夫相比。 院子里风声呼啸,那是清姐在锤炼拳意。 温暖的卧室里,梳妆镜前,披着轻纱,腰肢纤细的妩媚女子,对镜梳妆,嫣然回眸: “李郎,醒啦?” 李灵素掀开被褥下床,从后面搂住妩媚女子,道: “好姐姐,我来帮你画眉。” 东方婉蓉嫣然一笑,她微微扬起脸蛋,闭上眸子。 李灵素边画眉,边说道:“平州瓷器温润,我想去逛逛。” 东方婉蓉蹙眉道:“我们行程很紧。” 李灵素指肚抚平眉心,柔声道:“别皱眉,有损蓉姐国色天香的美貌。” 东方婉蓉脸蛋酡红,道:“那,好吧,最多半天,午膳时必须启程。” 用过早膳,东海龙宫一行人上街,显摆又招摇,与上次不同的是,这次徒步而行,没有乘坐大轿。 两名四品巅峰上街,再怎么招摇都不为过。 一路闲逛,买了好些瓷器,李灵素刻意灌了一肚子茶水,低声道: “两位姐姐,我想解手。” 东方婉清颔首,清丽的脸庞没有表情,道:“我陪你。” 当即带着几名侍女,与李灵素一起走向铺子内院的茅厕。 东方婉清和侍女停在远处,并未靠近,远远监视。 李灵素宣泄着膀胱的压力,低头,看见粪槽里有一只肥大的老鼠,半个身子浸泡在粪水中,抬起头,乌溜溜的眼睛看他。 “我在厕所里,姐妹俩暂时分开。” 他低声道。 大老鼠扭头就走,几秒后,嘈乱的“吱吱”声传来,成群结队的老鼠出现在粪槽里,它们凭借强大的弹跳力,跃出粪坑。 它们冲入院子,裹挟着满身的粪水,扑向东方婉清,以及几名侍卫。 同时,犬吠声传来,十几只或大或小的狗冲入院子,龇牙咧嘴的扑向东方婉清。 这些动物不可能对武者造成伤害,但它们造成的混乱,让东方婉清在内的几名女子茫然不已,第一反应不是冲出“包围”,捉拿李灵素。 而是鼓荡气机震开恶臭熏天的鼠群和疯狂得狗群。 于是就给了李灵素非常宝贵的逃亡机会。 许七安从李灵素影子里钻出来,按住他的肩膀,不紧不慢的看了一眼远处的东方婉清,看见这位清丽脱俗的女子脸色大变。 他收回目光,沉声道:“走!” 两人旋即消失。 “混账!” 东方婉清纵身跃起,短暂浮空,从高处俯瞰,房屋鳞次栉比,行人穿梭不绝,如何还能看见两人的踪迹? 她铁青着脸,鼓荡气机,降落在铺子前,跨过门槛,看着姐姐,沉声道: “李郎被人抓走了。” 娇媚动人的东方婉蓉皱了皱眉,冷静的取出一张符纸,里面夹着一簇发丝。 她闭着眼,双手合拢,手捏法诀,卜了一卦,终于失去了冷静,花容失色:“占卜失效” 东方婉清柳眉倒竖,低声道:“是昨日那个青衣人。” 昨日那个来历神秘的青衣人东方婉蓉侧头,看向妹妹,语气有些急:“他为何要带走李郎?” :今天状态还行,这章提前码出来的。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十四章 交换情报 东方婉蓉尖啸一声,虚空中凝出一道虚幻的、不够真实的巨鸟虚影,勾住她双肩,展翅翱翔。 对于巫师体系的五品祝祭来说,掌控召唤英灵的第一件事,就是杀一头鸟妖,结下因果后,便能召唤它达到翱翔天空的目的。 在中低品级里,飞行是一项几乎能立于不败之地的手段,不管是战争还是战斗,制空权都无比重要。 东方婉蓉操纵巨鸟虚影,迅速朝东边飞去。 四通八达的街道,无数行人昂起头,惊奇的对着天空中的东方婉蓉指指点点。 东方婉清冷静的下达命令:“分两批人马,一批朝北追赶,一批朝南追赶,半个时辰后,无论有没有结果,立刻返回。” 随行的下属们应诺,或在街上狂奔,或在屋脊腾跃,各自追击。 东方婉清则朝西边追击而去。 半个时辰后,追踪无果的东方婉蓉返回平州,返回客栈小院。 “大宫主,这是李公子留下的字条。。” 一名侍卫慌忙迎上来,手上捧着一张纸条。 李郎留下的东方婉蓉疾步上前,劈手夺过纸张,展开: “蓉姐,清姐,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问自由故,两者皆可抛。也曾想过与你们红尘作伴,活的潇潇洒洒,策马奔腾,共享人世繁华。 “但我肩负着天宗传承的使命,爱恨不由己,请原谅我的离去,我将寻找我的道” 妩媚女子红着眼圈,咬牙切齿:“这个寡情寡义的负心之人,老娘一定要宰了他。” 东方婉清返回客栈,听见姐姐坐在塌上,脸色阴沉,她便知道,姐姐也没能找回李郎。 东方婉蓉从袖中摸出纸条? 放在桌上? 道: “负心汉是自己走的。” 东方婉清展开纸条,看完后? 俏脸寒霜一片? 牙缝里一字一句挤出: “下次见到他,打折双腿? 让他一辈子跑不了。” 她忽而皱眉,低头重新再看? 大声道:“这不是李郎的字迹。” 姐姐东方婉蓉“嗯”了一声: “虽非李郎字迹? 但确实是他留的。那青衣人完全没必要多此一举不是吗。他一直在你我的眼皮子底下,根本没机会留信。 “想来是委托那神秘人所写,趁我们上街后留在房内。哼,还算有点良心。” 东方婉清低头? 又看了一遍信上的内容? 美眸水波荡漾,似是被上面的话感动。 “昨日他无缘无故找对方麻烦,我还觉得奇怪,不像是他往日的风格。如今想来,他是故意找茬? 暗中与人家达成了约定。”清冷如冰山的妹妹蹙眉道。 娇媚动人的熟女轻叹一声:“罢了,他想自由? 就给他自由。这半年来,他确实不快乐。等处理了那件事? 再把他寻回来。” 远离平州的某条山道,两匹马小跑前行。 “徐兄? 你替我留的信都写了些什么?” “徐兄? 你的这匹马真骏? 驮两个人依旧游刃有余,是战马吧。” 李灵素手里拎着一壶酒,丰神俊朗,笑容阳光。 许七安看他一眼,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很有魅力的雄性,只要是个颜狗,就一定会对他产生好感。 而世上,大部分人都是颜狗。 “这人是谁?罗里吧嗦,没完没了。” 慕南栀半倚在许七安怀里,小声嘀咕道。 大奉第一美人是罕见的,对高颜值男人无动于衷的女性,男人也好,女人也罢,在她眼里都是丑八怪。 许七安传音道:“他是李妙真的师兄,我们行走江湖,讲究一个低调,你别把我真实身份曝光。” 慕南栀闻言,顿时觉得有趣,似笑非笑的看一眼李灵素。 后者回了一个恰当好处的礼貌笑容,搭话道: “这位是嫂子?” 不等许七安搭话,慕南栀抢先解释: “不是,只是结伴游历江湖而已。” 以她傲娇的性格,绝对不会承认自己和许七安有关系,路人甲便罢了,这个李什么的,是李妙真的师兄,勉强算个角色。 李灵素心里一凛,脊背冷汗“唰”的冒出来,心说我这该死的魅力,这还没和这位大嫂熟悉呢,她就急着和自己男人撇清关系了 天宗圣子小心翼翼观察许七安,诚恳的补充道: “嫂子气质出众,与那些妖艳jian货不同,与徐兄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非常般配。” 对,容貌方面,他们两个绝对般配。 慕南栀一脸矜持,看不出是满意,还是不以为意。 她侧头审视着李灵素,忽然“呵”一声: “这小子和你一样,都是擅长甜言蜜语的,所以才能哄的那对姐妹投怀送抱?” 喂喂,你这是在崩我人设啊许七安在她柔软的小腰掐了一把,面无表情,不做回答。 天宗圣子闻言,眼睛一亮:“徐兄也是风流人呐。” 这话似乎戳到了慕南栀的痛处,她嗤笑道:“他勾搭的女人,可不比你那对姐妹花差,不,是最差的也不比你那对姐妹花差。” 许七安淡淡道:“她与你说笑的。” 又在她小腰掐了一把,慕南栀疼的眼角冒泪花,赌气的撇过头。 李灵素笑了笑,这位大嫂显然是在替她男人吹嘘,不,是在替她自己吹嘘。 大嫂的气质不错,这点是事实,但容貌方面实在一言难尽,别说和清姐蓉姐比,便是东海龙宫里的女侍,容貌都远胜她。 行了一阵,许七安见远处有一道溪流,当即道: “在溪边休息一炷香。” 不等天宗圣子回应,一拍小母马的臀儿,朝小溪奔去。 李灵素当即跟上,只见姓徐的翻身下马,再把姿色平庸的妻子抱下马背,然后抽出一根猪鬃刷子,给马洗刷马鼻。 大奉马政,三十里刷一次马鼻,目的是防止马鼻沾染太多灰尘,导致马呼吸不顺畅,影响它的身体机能。 李灵素心算了一下,他们离开平州,挑了一条山路,一路狂奔,差不多有三十多里。 他有过参军经历?寻常的江湖人士,没有三十里刷一次马鼻的意识李灵素暗暗猜测。 “徐兄,刷子借我用用。” 李灵素笑眯眯的凑过来,道:“徐兄以前是朝廷的人?” 许七安点了一下头:“在京城御刀卫当过差,后来得罪了上级,被革职了。” “得罪上级?” “嗯,他叫许平志,不当人子许平志,这个称号在京城很有名。” 许七安以黑二叔的方式来怀念他。 李灵素抚掌微笑:“巧了,徐兄原来是京城人士。正好我也要去京城找我那薄情寡义,不顾师兄死活的师妹。到了京城,我取回,嗯,取回自己的东西,便支付报酬。” “你想去京城?” “梦寐已久,京城是中原首善之城,论繁华,天下没有一座城市能比京城更繁华。”李灵素露出向往之色: “我虽被东方姐妹软禁半年,但依旧能接收外界消息,听说妙真师妹在京城混的如鱼得水,她能在京城留恋这么久,足以说明京城有多美好。 “另外,于我而言,京城是一个极好的,修行问道的地方。” 许七安道:“因为京城教坊司美女如云?” “徐兄知我。” 李灵素一边刷着马鼻,一边笑道: “据说京城教坊司有二十四位花魁,各有千秋,擅长不同的才艺。甚至,她们本身就是大家闺秀,这样的女子,最适合谈情说爱,助我参透太上忘情之妙。 “而且,与她们谈情,几乎没有后遗症。” 不但没有后遗症,还能白嫖许七安颔首,深以为然。 天宗圣子瞟一眼不远处的慕南栀,压低声音: “徐兄可有去过教坊司喝花酒?有见过花魁吗,那位因为许银锣名动天下的浮香花魁见过吗。不知道这二十四花魁是怎样的风情。” 他认为,以徐谦的修为和能力,在京城应该也是颇有地位,睡花魁或许有些困难,但终归是见过的。 浮香身段高挑,比例极好,一双大长腿销魂蚀骨;明砚身段柔软,躺着膝盖也能碰到肩膀;小雅最是娇弱,常常哭着喊“好哥哥饶了我吧”;冬雪歌声悦耳,喜欢咬耳朵;曼曼热情奔放当然,她们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很润许七安语气冷淡,道: “我从未去过教坊司。” 李灵素见他神色冷峻,便信了几分,惋惜道:“可惜了。” 顿了顿,他又道: “其实这次下山游历的最终目的就是京城,拜访人宗,参加弟子之间的天人之争。如果不是东方姐妹,天人之争本该是我出手。 “听说妙真和那个楚元缜打了个平手,最后被许银锣两手压服天与人。其实,只要我在那里,赢的人绝对是天宗。” 说到这里,他露出郑重之色,“我事后根据情报汇总,分析过三方战力。楚元缜修行另辟蹊径,修人宗剑法,武道也点到即止,战力其实有限。 “至于当时的许银锣,修为尚浅,靠着儒家的法术书籍才侥幸胜出。换成我是妙真,我有三种以上的方法规避,反败为胜。” 他的语气、眼神,不像是在吹嘘。 不,就算没有东方姐妹,你还是没机会赢,最后的结局多半是你把楚元缜逼急了,他抽出长剑,把你劈死许七安心说。 楚元缜那道蕴含十年书生意气的剑势有多可怕? 三品的镇北王都吃了大亏。 刷完马鼻,两人继续站在溪边闲聊,李灵素总喜欢把话题往女人身上带,许七安表面正经,实际上也不是老实人,并不反对。 “天宗和人宗虽然不对付,但人宗的道首洛玉衡,听说是世间少有的美人,不但如此,人宗的修行之法决定了到达高品,被会七情六欲产生,也叫业火缠身。 “业火不但会灼烧本人,还会影响周围的人,勾起他们的各种念头,尤其是情欲为最。” 这个我懂,我曾经在洛玉衡身上看见善良的小姨、妈妈的朋友、以及朋友的妈妈和邻家的大姐姐许七安保持冷峻人设,颔首道: “知道一些,所以人宗喜欢借助气运修行。” 李灵素似乎吃了一惊,审视着徐谦:“徐兄知道的不少啊。” 许七安沉默。 两人半晌无言,许七安忽然注意到小母马转了个身,动作轻盈,姿态曼妙,身体曲线玲珑 “啪!” 他打了自己一巴掌。 李灵素愕然道:“徐兄?” 糟糕,用心蛊操纵动物的副作用来了许七安冷冷道:“与你无关。” 为了化解略显尴尬的气氛,李灵素道: “其实我最想见识的,是那位镇北王妃,大奉第一美人。我和师妹行走江湖以来,提到女人,那些江湖匹夫们,总要提一提王妃。 “说她是大奉第一美人,世间独一无二,比天仙还美丽,我问他们,是怎样的美丽?他们却说不上来,因为谁都没见过,谁都是听说。” 许七安恍惚了一下,不由的想起那天晚上,初见慕南栀真容,那种心旌神摇的惊艳感,至今记忆犹新。 她不是美不美的问题,她是那种很少见的女人,遗憾的是那晚天太黑,我没看见她的胸 李灵素笑道:“这次去京城,我去见识见识大奉第一美人的芳容,徐兄要是想知道她长什么模样,待我见过了,肯定告诉你。” 顿了顿,他收起了轻浮的笑容,沉声道: “我听说大奉的皇帝被许银锣斩杀,朝廷的告示说元景受到了巫神教的操纵,这显然是不可能的。徐兄来自京城,知道怎么回事吗?” 这是在试探我身份?还是打算交换情报? 许七安沉吟一下,道:“元景是道门二品,想长生久视,欲献祭国运与巫神教,被许银锣斩杀。” 他的解释言简意赅,听在李灵素耳中,却如晴天霹雳,霹的他所有情绪都产生爆炸倾向,劈得他瞠目结舌,半晌无声。 他没想到事情竟有这样的内幕,不,其中还有更多的内幕,比如元景竟然是二品?他如何怎样献祭国运?许银锣又是如何斩杀他? “此事背后迷雾重重,仅是这短短一句话,我仿佛就感受到了不久前京城暗流汹涌” 李灵素忍不住看一眼徐谦,心道,此人的身份地位不简单啊。 这时,他听许七安道: “我听说,天人之争的内幕并不简单,人宗道首若是胜了天宗道首,就能借此冲击一品。 “而天宗道首不管胜负,都没有影响,但若是放弃天人之争,就会诡异的消失。你可知其中内幕?” 噔噔噔 天宗圣子连退数步,脸色大变,死死盯着徐谦,声音略带尖锐: “你,你究竟是谁?” :推一本朋友的书《我的孝心变质了》。 :有一个角色活动:怀庆d组目前怀庆第一名,有进决赛的可能性,我们集中投给怀庆吧。参与路径:读书app最底部连签抽奖最上方角色初赛d组长公主怀庆 :圣子的修为是初入四品,我给忘了,还好大家提醒,感谢感谢。有错字先更后改。 《大奉打更人》正文 实体书上线了 实体书即将上线,前阵子在书友群里发了实体书的封面,做的确实不错。 得到了无数读者的认可,并不停的在群里我: 实体书出了吗?实体书何时上线? 刚换的《打更人封面》就是实体书的封面的部分内容。 现在可以很明确的回复了,实体书上架时间: 12月3日周四晚一更三点即8点12分。 地点:天猫,第二天京东当当全平台发售。 第一批实体书,是一套3册,分别为:税银风波、妖乱桑泊、云州迷踪。 书中有不少插画,还是很有收藏和纪念意义的。 有兴趣收藏的读者可以关注一下,明天群里会发链接。 另外,我也将履行我的承诺,赠送盟主实体书,粉丝榜的盟主可以加一下盟主群,找九儿加群。 当然,我得分批赠送,时间跨度会有点长。 本来是想赠送签名的,但有两个问题,第一,工作量太大,我时间不够。第二,我的字中规中矩,写不来那些花里胡哨的签名,就不献丑了。 实体书出版社曾经找我商量过这个事,他们根据我的笔迹,给我设计了签名。让我努力练习。(这还不是那种花里胡哨的) 我尝试了两天后,果断放弃,并因愤怒摔了一支钢笔,然后就没再搭理过出版社。 练字是需要长年累月积累的,而一旦形成固有的风格,就很难再改变了,除非有大毅力,并耗费大量时间。 我显然没有这个时间,废寝忘食的去练签名,在短短三四天里写出附和要求的签名。 除非我不上班不码字了。 所以很抱歉,签名的事就算了吧,等以后我有时间了再签名。至于练字,练字是不可能练字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 对了,那个角色活动的事,本来是打算捧怀庆的,感觉d组竞争力不大,可以搞搞。结果怀庆没出道,小母马又特么c位出道了。 勇夺c组第一! 唉,一时间心情复杂,难以描述。 小母马在c组,怀庆在d组,白嫖在e组,玲月在f组,裱裱在h组,大家喜欢谁就投谁吧。 我不指定人物了,免得又被你们和小母马打脸。 最后,既然开了单章,就求一下月票。我两个月没求月票了。大爷们,投些月票吧。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十五章 搏一搏,单车变摩托 面对惊恐的天宗圣子,许七安嘴角一挑:“你猜。” 天宗圣子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徐谦展现出的神秘感太强,以致于他陷入巨大的困惑和茫然中。 一不小心把天给聊死了?很显然,此事涉及到天宗隐秘,李灵素多半不会告诉我真相,想要套取情报,就不能明着问,交换模式也不行,得让他自己自愿说出来许七安想了想,淡淡道: “对你来说,这是天宗不能公之于众的隐秘,对我而言,却是早在几百年前就知道的事。” 几百年前李灵素微微张嘴,愣愣的看着他。 他是谁? 他活了几百年? 除了儒家之外,任何体系只有四品以上才能寿元悠长,这意味着徐谦至少是三品?不对,他虽然手段诡谲,但他连清姐都打不过。 一瞬间,各种各样的念头在李灵素脑海里闪过。 “你连清姐都打不过,活了几百年?”他皱了皱眉,质问道。 “我连一个四品都打不过,但蛊族会的,我都会。”许七安笑呵呵道。 李灵素一时哑然,竟说不出反驳的话,愈发觉得徐谦这个人,神秘莫测。 许七安继续道:“知道,但并不代表了解内幕。” 李灵素刚张开的嘴,闭了上去,他刚才还想质问: 既然你知道天宗的秘密,刚才还要问我? 结果就得到了回答,没想到对方的逻辑如此缜密。 天宗圣子沉吟片刻,道: “我知道的并不比你多,但确有其事。当然,这不会记载在任何典籍里,但又无法瞒过任何弟子。理由很简单,天宗传承数千年,高手辈出。晋升三品超凡层次后,就能拥有极为漫长的寿命。 “按理来说? 即使会因为天劫、战斗等因素? 折损部分前辈,但不可能全部死绝。但天地人三宗? 超凡高手少之又少。 “地宗修功德? 却有入魔的风险。人宗业火灼身,几乎没有渡过天劫的道首。那么? 我们天宗呢? “天宗的太上忘情是大道,与业火灼身和堕入魔道并不一样? 天宗的问题在哪里呢? “很多弟子心里有这类疑惑? 然而注定无法得到答案,只有师门长辈和少数杰出弟子才知道天宗修行之法,品级越高,越容易遭遇“消失”的危险。 “没人知道他们哪里去了? 我猜测就算连师门长辈都不清楚? 或许,只有历代道首自己才清楚,但他们从来不会说。” 说完,李灵素看向许七安,以交换情报的姿态? 请教道: “徐前辈知道?” 这些事是天宗机密,换成旁人? 他是绝对不会泄露,但这个自称活了几百年的徐谦? 一语道破,李灵素认为对方或许比自己更了解其中内幕。 看来你也不知道真相? 我刚打算从你身上薅羊毛? 你反手就薅回来许七安保持着得道高人的人设? 呵了一声: “道尊哪去了?” 李灵素瞳孔骤然收缩,表情呆滞,片刻后,他凝固的眸子微微颤动,呼吸随着急促。 一瞬间,他仿佛想通了以前很久没有想明白的疑惑,又或者,以前的某个疑惑得到了解答。 “多谢前辈解惑!” 天宗圣子诚恳的做了个道礼。 我什么都没说,我用的是疑问句许七安默默嘀咕,他没有继续纠结这个话题,转而问道: “你之前是怎么确认往西走,东方姐妹不会深追?” 李灵素“嘿”了一声,道: “因为她们本来就要去西方,准确的说是去雷州,似乎是寻一座浮屠塔。听蓉姐说,她师父能不能复活重生,就看此行。” 浮屠塔,听名字就知道属于佛门;雷州是紧邻西域的州,属于大奉;东方婉蓉是巫师,她师父必然也是巫师 许七安皱了皱眉,难以将这些信息结合起来,“仔细说说。” “具体我不清楚,我只知道蓉姐的师父是纳兰天禄,靖山城前前任城主,前任城主纳兰衍的父亲。山海关战役时,被魏渊杀死。” 李灵素目光掠过许七安的肩膀,看见远处坐在大石上的嫂子,正笑吟吟的看着这边。 他心里一沉,迅速低头,他怀疑这位嫂子在偷看他,但他没有证据。 姿色平庸的女子并不在他参悟太上忘情的名单里,更何况她的男人是个可怕的人物。 我这该死的魅力 天宗圣子定了定神,道: “但你知道的,巫神教擅长元神修行,肉身易毁,元神难灭,据我所知,那位纳兰天禄是二品雨师。想必当年死而不僵,元神被佛门拘走。” 这又和浮屠塔有什么关系许七安沉思。 京城。 景秀宫,太子坐在温暖如春的堂内,一身蟒袍,手里捧着茶盏。 “母妃,再过半月,而孩儿就要登基了。” 太子说这话的时候,声音沉稳,似乎有着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静气。 这是他最近一直向自己强调的细节,驾崩的父皇、战死的魏渊,以及依旧屹立朝堂的王首辅,这些曾经权柄煊赫的人物,都有着四平八稳的气场。 他作为即将登基的一国之君,自然也要喜怒不形于色。 雍容华贵,保养得当的陈妃容光焕发,走到太子身边,轻轻抚摸他的袖子,激动道: “好,好,终于熬出头了,终于熬出头了。” 丰韵动人的熟妇眼泛泪光。 她欢喜了片刻,忽地皱眉:“你要防着四皇子狗急跳墙。” 太子笑着摇头: “不会,孩子坐了十几年的东宫之位,不管是民意还是朝堂,心里都是向着我的。我便是正统。 “如今父皇驾崩,国不可一日无君,朝野上下,都期盼着孩儿能及早登基。而且,那份告示张贴之后,孩儿在民间的声望立刻高涨。四弟不得民心,毫无威胁。 “说起来,这一切都得感谢王首辅,若没他相助,四弟恐怕还能依仗魏渊留下的党羽,挣扎一番。” 陈妃笑道:“你登基之后,要多依仗王首辅。” “孩儿明白。” 陈妃满意点头,忽然恨声道:“等你登基之后,母妃想让那个女人进长春宫。” 长春宫是冷宫,那个女人,指谁,不言而喻。 太子皱了皱眉,道:“母妃,孩儿登基后,你便是后宫的主人。何必计较一个位份。” 他明白母妃的意思,母妃想当太后,更想把那个女人打入冷宫。 但他是皇后名义上的儿子,皇后是他的嫡母,除非皇后犯下不可饶恕的错误,不然,即使他登基,也不能剥夺皇后的名分。 “哼!” 陈妃低声道:“我明白太子的顾虑,皇后早已失德,不配母仪天下。我与你说” 太子听完,瞠目结舌,半晌没有说话。 他万万没想到,皇后与魏渊,竟有这样的往事。 “可如今魏渊已死,死无对证”太子眉头紧皱。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陈妃冷笑道。 “容我想想。” 东宫。 太子返回后,立刻派人传召王首辅。 他把陈妃的想法告诉王首辅,问道:“首辅大人是何意见?” 头发花白的王首辅欢恍惚了一下,叹息道:“原来如此,殿下为我解了多年的疑惑。” 顿了顿,他说道: “殿下将登大宝,遇事决断时,首先要考虑的利益得失,而非血亲。若想以此原因废后,倒是合情合理。但殿下想过没有,皇室颜面何存? “您登基之后,皇室颜面,就是您的颜面。先帝死后,过往一切都归咎于他。至此,大奉迎来新朝。这个节骨眼,再闹出这样的事,丢颜面的殿下,损名声的不仅是皇后,同样是您。 “退一步说,就算这些殿下都不顾,非要坐实此事,那魏渊的身后名许七安会答应?” 太子呼吸一滞,表情略显僵硬,下一秒,他面色如常,缓缓道: “首辅大人看法很中肯,是本宫思虑不周了。” 他轻飘飘的带过话题,笑道:“听说首辅大人的千金,要与庶吉士许新年订婚了?” 王首辅顿时露出笑容:“已经择好吉日,三个月后订婚。” 太子笑道:“到时候可别忘了请本宫喝酒。” 今日阳光正好,穿着红裙,打扮华丽的裱裱,脚踏灵龙,在湖中游曳,一双水蛇腰扭啊扭。 素雅穿着的怀庆握着酒盏,站在岸边,看着没用的临安一边惊呼,一边发出银铃般清脆的笑声。 许七安离京后,她能清晰的察觉到临安的状态,可谓一扫阴霾。 虽然也会有发呆的时候,但大体上,还是开心居多。 里面的原因,既有贞德死后,皇宫气氛云开雾散,也有太子即将登基,临安为嫡亲哥哥高兴,但怀庆认为,最大的原因,还在于许七安。 “他离开前,究竟对她说什么?或是承诺了什么?” 如莲花般姣姣清丽的皇长女,皱紧眉头。 暗戳戳生气了一下,她又把目光望向天边,喃喃自语: “山雨欲来风满楼。” 父皇留下的烂摊子不算什么,云州的乱党才是朝廷最大的挑战,也是那位即将登基的太子,最大的挑战。 狭窄的山道,三人两骑,哒哒哒的奔驰,身后扬起一阵尘埃。 黄昏前,许七安三人来到一座小镇,准备在镇上的客栈歇息,将就一晚。 坐在客栈堂内的四方桌边,李灵素抿着浊酒,疑惑道: “前辈,为何不回京城,还有事要处理?” 在他的想法里,三人应该立刻北上前往京城,但徐谦却继续西行,丝毫没有返回京城的意思。 “你若是想去京城,可以自行离开。”许七安给慕南栀倒了一杯酒。 “不成,离了你,我便失去了移星换斗的法术,蓉姐和清姐迟早把我抓回去。” 李灵素摸了摸腰部位置,连连摇头。 草草的用完晚膳,双方各自回房,许七安从地书碎片里取出大水缸和几盆毒草,摆在床边,希望它们能在花神转世的滋润下,该成长的成长,该进化的进化。 “嗯,以后不能在李灵素面前取出地书碎片,他多半是七号。” 很久以前,金莲道长介绍天地会成员时,提到过七号被人追杀,且与李妙真关系非同一般。 七号和李灵素完美契合,他也曾说过,积蓄都在师妹李妙真身上,换而言之,地书碎片在李妙真手里。 这一点倒是可以理解,李灵素对自己能否逃脱姐妹花的追杀,没有太大的自信。 而地书是金莲道长所赠,是地宗的法宝,为防止这件法宝落入旁人之手,做好最坏打算的李灵素把地书碎片交给师妹也就可以理解了。 这时,许七安内心莫名的触动,感应到了地书碎片中,传来某件法器独有的波动。 指尖轻扣镜面。 啪嗒一只铭刻咒文的海螺掉在桌上。 他抓起海螺,凑到耳边。 一个男人的声音,清晰的传来:“你” 许七安保持着倾听的姿势,半晌,海螺里静悄悄的,半天没有动静。 “你?” 许七安陷入了沉思,监正的二弟子是想表达什么意思吗。 他为此展开联想,开动脑筋,然后,半天没动静的海螺里终于传来声音:“在” “你,在?” 许七安眉头皱的更紧了,心说这是什么意思啊,这位二师兄想表达什么? 他为此展开联想,开动脑筋 遗憾的是,海螺里没有声音了。 许七安猜不出二师兄的意思,无奈放弃,他除去鞋袜,泡了一会儿脚,正要上床歇息,强大的听力捕捉到桌上海螺传出细微的说话声: “哪” 终于来声音了!许七安低声重复:“你,在,哪” 他猛的拔高声音:“你在哪?!” 许七安脑海里闪过一连串的问号,二师兄说的是:你在哪。 是在问他的位置 就这? 是因为距离太遥远,法螺的“信号”不好导致的吧。许七安心里做出猜测,回应道: “我在雍州边界,一个叫青崖镇的地方。” 等了好久,法螺里传来声音:“好,的。” 然后又是永恒般的沉默。 应该是没事了吧,监正给的法螺不行啊,信号这么差他边吐槽,边走到柜子里,抱出一床干净的被褥。 “睡过去一点,你给我的位置也太小了吧。” 许七安把被子丢在床上,推了一下慕南栀的香肩。 “你干嘛不开两间房?”慕南栀扭过头来,亮晶晶的眸子里充满质疑。 “我担心你一个人睡觉害怕。” 许七安顺势钻入被窝,虽然睡着不同的被子,但两人之间的距离很近,近到他能数王妃的发丝,近到鼻端闻到了花神转世独有的幽香。 慕南栀瞪他一眼,转过身,面朝墙壁,背对他。 凌乱发丝间,雪白细腻的脖颈若隐若现。 许七安往里靠了靠,慕南栀也往里靠了靠,敌退我进之间,慕南栀被逼到墙边,退无可退。 她转过身来,瞪着眼,怒道:“你想做什么。” 不好意思,刚才是情蛊先动的手许七安沉默了一下,无法回答。 他凝视着慕南栀平庸的五官,低声道:“我,我想再看看你的模样,真实的模样。” 慕南栀得脸瞬间红了,连带着耳根也红了。 两人在黑暗中对视,呼吸渐渐急促,心跳渐渐加剧。 a上去,a上去就在许七安打算搏一搏单车变摩托的时候,他忽然听见了第三个人的心跳声。 顿时大惊失色,霍然抬头,看向床头。 一个白衣术士站在那里,默默的看着床上的男女。 :先更后改。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十六章 不可化解的矛盾 看到黑暗中立着一位白衣人影的刹那,许七安心脏仿佛漏跳了几个节拍,头皮瞬间发麻,身上每一个鸡皮疙瘩都凸显出来了。 这不只是做私密事时受到外人围观引起惊吓,更因为经历许平峰突袭后,许七安对突然出现,没有心理防备的白衣人产生了非常可怕的应激障碍症。 他以毒蛊的能力结合唾沫,嘴里喷吐出漆黑的,腐蚀万物的毒液。 然后,扑倒在慕南栀丰满软绵的娇躯,试图带着她阴影跳跃。 白衣术士侧头,避开毒液喷射,急切的说出一个“别”字。 嗯? 许七安愣了一下,这个声音莫名的耳熟,且不是许平峰的声音,他中止了阴影跳跃。 “啊!!” 慕南栀的尖叫声回荡在房间里,她依旧没有察觉到白衣术士,但她以为许七安要对自己采取暴力。 王妃盖着被子,身子又被他压着,如同天然的束缚,让她无法推搡反抗,只好不停的扭动身子,像一条丰腴肥美的蛆。 常言道,再高明的神射手,也无法命中高速运动的物体。 这时,她听见许七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你是二师兄孙玄机?” 慕南栀顿时安分了,昂着头,朝床头看去,果然有一个白衣人影站在床头,黑暗中五官模糊。。 白衣术士俯瞰着床上的男女,沉声道:“怕” 怕?怕什么,他怕什么许七安和慕南栀脑子里闪过相同的疑惑。 等等,他刚才还说了一个字,好像是“别”,许七安好像明白了什么。 “他是监正的二弟子,孙玄机孙师兄。” 许七安低头,凝视着慕南栀黑润的美眸,解释了一句。 他旋即从王妃娇软丰满的身体上起来,披上袍子? 走到桌边? 点燃了蜡烛。 火色的光晕驱散黑暗,带来了昏黄的光芒。 许七安借着烛光? 打量着素未谋面的二师兄? 他身高一米七左右,很普通。五官端正? 但与“英俊”二字无缘,同样很普通。 监正的弟子里? 这位二师兄是最普通的。就算是逼王杨千幻哦? 许七安从未见过他长什么样。 但炼金狂人宋卿,其实是一个颇为俊朗的男子。 至于褚采薇和钟璃,前者活泼可爱的大眼萌妹,后者虽然邋遢? 但偶尔露出“冰山一角”的五官? 可以断定是个极出色的美人。 王妃蜷缩在厚厚的棉被里,只探出半个脑袋,明亮灵动的眸子,安静的注视着两人,主要在孙玄机身上打量。 孙玄机道:“老师让我来找你” 这段话说完? 一刻钟过去了。 王妃重新睡了过去,发出轻微的鼾声。 许七安木然的看着白衣术士:“孙师兄这是?” 这是语言障碍? 孙玄机一本正经的颔首? 解释道:“我、不” 许七安连忙打断:“无妨,不用解释。” 等你解释完? 又一刻钟过来去。他心里腹诽。 “监正让你来找我?” 许七安翻开倒扣的茶杯,倒了两杯热茶? 皱眉道:“他老人家有什么吩咐么? 嗯? 可以的话,请您说话快一些。” “老师”“说”“浮屠宝”“塔开启”“了” “他希望”“你能”“去一趟” 孙玄机说完了。 许七安手里的茶水已经凉透。 慕南栀翻了个身,小声呢喃几句,睡的香甜。 我好想打他,不然心中意难平许七安面皮狠狠抽搐,只觉内心涌起一阵难以自制,想要捶胸咆哮的躁意。 耐心听二师兄说话,是一件痛苦的事,不亚于指甲刮擦黑板,或两块泡沫相互摩擦。 春哥要是在这里,要么拔刀砍人,要么切腹自尽许七安痛苦的想。 孙玄机深吸一口气,继续道:“老,师” “等一下!” 许七安打断,以最快的速度倒水磨墨,铺开纸张,抓起毛笔在砚台沾了沾,双手奉上,诚恳道: “二师兄,咱们能动手,就千万别哔哔,好吗?” 孙玄机微微皱眉,似乎更喜欢语言交流,勉为其难的接过笔,坐在书案边书写起来。 呼许七安吐出一口气,这流畅的书写节奏,这毫不凝滞的笔触,这静谧燃烧的蜡烛世界真是美好啊。 监正的弟子,果然没一个是正常人,相比起逼王杨千幻,炼金狂人宋卿,不高兴钟璃,没头脑褚采薇,这个孙玄机才是最可怕的人物。 仅次于不当人子许平峰。 “二师兄,你要过来,为什么不提前招呼?”许七安抱怨道。 这鸟人不过来的话,他也许就是让王妃身体力行的明白“”和“一”怎么写。 “我,说,了,但,你” 不多时,孙玄机写完了,但他的话还没说完。 看着许七安,道:“没,搭,理,我。” “” 许七安朝他拱了拱手,接过纸张。 他越看越严肃,其中夹杂着激动。 浮屠塔是佛门的至宝,专用于镇压、炼化邪魔,五百年前,佛门在中原传教,并带来了神殊的两条手臂。 右手镇压在桑泊,左手镇压在雷州三花寺的宝塔里。 两百年前,大奉“背信弃义”,实行灭佛政策,将佛门赶回了西域,只留下零星了佛寺在中原苟延残喘。 三花寺和京城的青龙寺一样,并没有完全撤离,留下了道统。 青龙寺的任务是盯着桑泊底下的封印物。 三花寺也是如此。 至于为什么佛门不把浮屠宝塔带回西域,孙玄机的解释是,雷州三花寺的封印和桑泊底下的封印如出一辙,都有监正帮忙布置阵法。 佛门和大奉哥俩好的时候,这不会有什么问题,一旦塑料兄弟情破裂,监正的阵法反而成了阻碍。 另外,佛门当初把神殊的残躯送到大奉封印,就是因为他们无力再封印这部分残躯。 “封印在浮屠塔里的断臂,肯定也会有一缕残魂,两道残魂结合,神殊能想起更多的事” 许七安按捺住激动的情绪,问道:“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这件事?” 孙玄机提笔写道:“老师是下棋人。” 这意思是,我这个棋子没资格提前知道消息?许七安心里腹诽。 “我听说,巫神教也派人去雷州了。” 孙玄机皱了皱眉,露出恍然之色,提笔写道: “浮屠宝塔有两种开启方式:一,佛门和老师合力开启;二,一甲子自行开启一次。后者的开启时限快到了。” 许七安顿时明白了: “当年那个二品雨师被送入浮屠塔,是监正和佛门联手所为?” 嗯,山海关战役时佛门和大奉的关系算比较铁杆。 孙玄机写道:“我不太清楚,那时候我还是个少年。你要做两件事,阻止巫神教解救纳兰天禄的魂魄,以及带出神殊断臂,我会帮你。” “监正自己为什么不出手?” “当年布置阵法时,老师与佛门以天道为证,立过誓约。不能做破坏封印的事。” “理解。” 许七安笑了起来,东方姐妹虽是四品巅峰,但孙玄机是三品天机师,再加上自己辅助,对付她们轻而易举。 嗯,或许还有三花寺的高手,但问题应该不大。 这进度可以啊,材料、龙气,以及神殊断臂,有条不紊的收集着当日监正给我法螺,我还以为他是想让孙玄机帮我搜寻龙气,没想到伏笔在这里。 孙玄机看了他一眼,脸色严肃,写道: “不要掉以轻心,魏渊攻陷靖山城后,巫神教元气大伤,才铤而走险,把目标朝向浮屠塔。他们极有可能派遣灵慧师出手。” 灵慧师许七安瞳孔微缩。 不等他说话,孙玄机再次写道: “前几日,我去了雷州一趟,以望气术观测到了一名护法金刚。” 许七安张大嘴巴:“三花寺有护法金刚坐镇?” 那还怎么玩? 孙玄机摇头,提笔书写:“当年灭佛后,四品以上的佛徒,全部退出中原。三花寺没有金刚坐镇,之所以会有这位金刚,我猜测是为了龙脉之灵来的。” 为了龙脉之灵许七安心里一沉,这可不是一个好消息,意味着他继续收集龙气的话,注定会遭遇到这位金刚。 “佛门,收集龙气作甚?”许七安脸色不太好看。 “丢了龙气,中原必将大乱。得了龙气,便拥有了入主中原的可能。在这方面,佛门和巫神教并无区别。” 孙玄机看了他一眼,继续写道:“有一道龙气,依附在了浮屠塔内,且是九道至关重要的龙气之一。” 晴天霹雳! 许七安脸色陡然呆滞,微微张着嘴,木然的看着孙玄机。 后者平静的看着他。 这就避不开了啊,如果浮屠塔只有神殊的断臂,我尚能拖,可以先收集龙气或者寻找其他残躯的办法。 可现在九道龙气之一,依附在三花寺,引来了三品金刚,再加上神殊的断臂,对我来说,这就是无法化解的矛盾。 或许,可以谈判? 佛门不是想请我去西域做佛子么。 不,不能这么想,四大皆空生不如死。 佛门为什么要收集龙气?也有侵吞中原的想法?也可能是想借龙气要挟,再次传教中原。但可能性不大,佛门在这方面已经吃过亏,不会重蹈覆辙许七安捏了捏眉心。 他在深夜里,感受到了几分凉意。 “护法金刚和灵慧师都是三品,我该怎么做?全盛时期的我或许能做到。”许七安愁眉不展的问道。 “四品以上,进不了浮屠宝塔,这既有法宝本身的禁制,以及老师阵法的压制。不然,九尾狐已经闯入塔中,带出神殊的断臂。” 孙玄机写道。 盯着纸张,许七安眼睛缓缓亮起来,迸射出希望的光芒。 霍然间,他脑海里闪过许多主意,但过于零散琐碎,无法拼凑成一个可行的计划。 “这样的话,我可操作的空间就大多了,得花点时间制定计划” 许七安喝了一口冰冷的茶水,道:“可还有事?” 孙玄机写道:“我需要做一些准备,你明日便启程前往雷州,届时以法螺联系,制定计划。我无法进入宝塔,但可以帮忙摆平外界的压力。” 许七安颔首:“能把杨师兄也带来吗?他一定会喜欢这种场合的。” 孙玄机脸色忽然古怪起来,写道:“杨师弟又被老师镇压了。” “为什么用“又”这个字?” “你离开京城不久,他便从地底出来,暗中调查太子。” “调查太子?” “据他说,已经搜集了太子贪污受贿,勾结朝中大臣,以及凌辱宫女的罪证。就等着太子登基了” 房间内,一时间陷入死寂,只有慕南栀平缓的呼吸声。 很久后,许七安脸色诚恳,道: “替我向监正问好,让他一定要注意身子,豁达是长寿的秘诀。” 孙玄机“嗯”了一声。 他起身就要传送离去,许七安连忙补充道:“上面的话,记得要写在纸上。” 不能在监正的伤口撒盐。 孙玄机看了他一眼,脚下阵纹闪烁,消失不见。 许七安等了片刻,确定他不会再回来,这才吹灭蜡烛,缩入被窝,进入睡眠。 第二天,清晨。 许七安和慕南栀起床洗漱,来到客栈大堂用早膳,恰好看见一身华贵黑袍的李灵素返回客栈。 他手里拎着一大包药材,用牛油纸包裹。 李灵素悄悄把包裹藏在身后,露出一个高颜值的笑容:“早啊,两位。” 慕王妃不搭理他,低头喝粥。 许七安吸了一口气,淡淡道:“鹿茸、锁阳、黄精、火草根、黑芝麻” 都是壮阳补肾的药材。 慕南栀抬起头,诧异的审视着李灵素。 天宗圣子脸色涨红,心虚的左顾右盼,急道:“你,你别说出来。” 见大堂食客不多,掌柜和小二都没有听到,他松了口气,在桌边坐下,沉声道: “我得解释一下,并非本圣子纵欲过度,是清姐和蓉姐索取无度” 说到这里,圣子露出了难过的表情: “她们每天都要与我行房,轮番上阵,一天都不容我休息。而她们这么做的目得,是为了不让我有精力勾搭身边的俏侍女。” 圣子悲从中来:“我从未主动勾结侍女,都是侍女一门心思勾引我,我这该死的魅力” 许七安面无表情道:“滚上去,一刻钟后,我们出发。” 等李灵素返回房间,许七安把瓷勺一丢,怒道:“索然无味。” 王妃趴在桌上,一手捂着肚子,笑出眼泪。 一刻钟后,三人骑着马离开小镇,李灵素嘴里嚼着壮阳的药材,高声道: “前辈,我们去哪儿?” 许七安望向远处,沉声道:“一路向西。”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十七章 人脉遍布九州的圣子 一路向西天宗圣子脸色微变,皱眉道:“为何?” 许七安没有回答,接着说道:“去雷州。” “万万不可!” 李灵素条件反射般的大喊道。 许七安嘴角一挑:“你也可以离开。” 真是个性格恶劣的前辈啊李灵素内心腹诽,叹息一声,道: “前辈,东方姐妹也要去雷州,咱们此行必会碰上。” 虽然天蛊部“移星换斗”的力量可以掩盖天机,但只要双方遭遇,东方姐妹必定认出他。 在四品巅峰高手面前,任何易容术都是虚张声势,一看便能瞧出。 这时,许七安勒了勒马缰,小母马默契的减缓速度,改为小跑,李灵素不得不跟着降低马速。 “你看他怎么样?” 许七安指着路边,一个表情木讷,五官平庸的汉子,他穿着厚厚的棉袄,拉着一辆驴车。 “?” 李灵素茫然不已。 十几分钟后,某条河边,李灵素蹲在河边,平静的湖面映出他的模样,表情木讷,五官平庸。。 正是不久前偶遇的那名赶驴车的汉子。 “惊了!” 天宗圣子回头,既佩服又震惊的看着徐谦,道: “世上竟有改变面部皮肉和骨骼的易容术?” 高品强者也能做到这个层次,比如他凝练出阳神后,可以随心所欲的改变容貌,但那更像是变化之术。 而这个徐谦展露的,是依靠药水就能达到类似效果的手段,哪怕是普通人也能随心所欲的改变容貌。 捏的还不错许七安笑了笑,云淡风轻的姿态道: “活的久了,总有些乱七八糟的手段,也会遇到乱七八糟的人。” 慕南栀悄悄撇嘴。 不愧是活了几百年的老怪物啊宁指的乱七八糟的人,应该不是说我吧天宗圣子敬佩道: “前辈厉害。” 许七安缓缓点头: “十二个时辰后药力消散,容貌恢复原样。此外,虽改的了面容,却改不了气质。你与东方姐妹同床共枕半年,知根知底。 “若想近距离隐瞒过去,需时刻注意。” 午膳时。 李灵素跃入河中,捕捞了几条肥美的鱼? 转身一看? 发现徐谦已经架起了两口小锅,一口锅煮饭? 一口准备烧鱼做菜。 对此? 李灵素丝毫不觉得奇怪,这样一位深不可测的前辈? 拥有一个储物法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要不是他被东方姐妹搜刮走身上的物件? 他也有储物法器? 一件是下山游历时,师尊赏赐的储物袋。一件是金莲道长赠的地书碎片。 “唉,若非实力被封印,我如今应该修到四品巅峰了? 这样的话? 满三年就能回宗门。” 李灵素一边清理河鱼内脏,一边感慨。 天宗弟子游历,三年才可归。圣子圣女,则必须达到四品巅峰才可回归宗门。 四品和三品是一道门槛,天宗弟子想要超凡? 踏入三品之境,就必须明悟太上忘情。 三人的午餐时? 河鱼汤,嫩豆腐炒肉? 酱鸭,爆炒腊肠、冬笋炒羊肉 都是厨艺平平的慕南栀做的。 自从容纳七绝蛊? 许七安的饭量达到了耐人听闻的地步? 晚上时常饿醒? 然后热水就白馒头和糕点,独自解决温饱。 他现在已经很能理解丽娜,如果还在京城,吃货三巨头会变成四巨头。 李灵素吃的满嘴流油,感慨道: “这鸡精真是奇妙,拥有化腐朽为神奇的功效。” 化腐朽为神奇?!慕南栀冷冰冰的看他一眼。 李灵素忙补充道:“若是与夫人的厨艺配合,则如虎添翼,吃一口,便让人觉得人间美妙。” 慕南栀满意点头,看一眼许七安。 瞧瞧,人家能讨女子欢心,不是没理由的。 我已经不需要靠甜言蜜语哄女人了,南疆情蛊了解一下许七安咽下饭菜,听李灵素叨叨道: “司天监的术士确实厉害,儒家教书育人,创文明辉煌。术士悬壶救世、炼制法器、工具、器械,还有” 他扬起瓷瓶:“还有这鸡精。这些才是造福万民的东西呀。” “这东西是许七安发明的。” 慕南栀蹙眉道。 “许七安?” 天宗圣子一愣,像是在确认一般:“你说鸡精是那位许银锣炼制?” 慕王妃抬了抬下巴。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瞧把你骄傲的……圣子不信,笑道: “夫人,那许七安是个武夫,术士与武夫之间,宛如西域和巫神教之间隔着一个大奉。武夫要是能钻研炼金术,那还叫粗鄙的武夫?” 反正这位夫人是普通女子,徐谦和蛊族有莫大干系,都与武夫无关。 圣子尽情的乳武。 这时,他发现徐谦冷漠无情的看了自己一眼,道: “炼金术的本质是知识,是研究,任何人只要学习、了解炼金术知识,都能着手研究。” 李灵素大吃一惊:“听前辈的意思,难不成鸡精真是许七安发明?” “徐谦”低头吃饭,并不回答。 天宗圣子抚掌笑道: “有趣,这很有趣,那位许银锣不愧是世所罕见的奇才。放眼大奉历史,大概也只有高祖皇帝和武宗皇帝能与他比拟。 “嗯,魏渊也算一个,可惜他过于低调,相比起许银锣的光彩夺目,魏渊近二十年来,几乎名声不显。我越来越想去京城了。” 你去京城,我不就又社会性死亡了么,嗯,我本来就是要隐藏身份,牛皮吹的再大也可以强行拧回来许七安岔开话题,说道: “我们从这里出发,到雷州数万里之遥,想以最快速度抵达,得走水路。” “又要坐船吗。” 慕南栀蹙眉,她有晕船的毛病,上次随使团前往北境,天天晕吐。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李灵素慢慢觉得,这位夫人虽然容貌一般,但气质极佳,举手投足间,充满了女子魅力。 李灵素摇头道:“这个季节,去玩雷州的运河吹的是西北风,而运河是自西向东流,这无疑会减缓船只的航行速度。如果乘船的话,我们恐怕无法在浮屠塔开启时,抵达雷州。” 许七安侧头看过去:“那你们原本打算怎么走?” “蓉姐手里有一件法宝,叫御风舟,日行三千里。只需一旬就能抵达雷州。但飞行一天,得休息一天。最后一次,我们正好降临在雍州地界的平州。” 这是低配版的飞机啊,这样的大型法器,就算司天监好像都没有吧许七安暗暗吃惊。 “是蓉姐的师父赠她的,御风舟是巫神教十二法器之一。” 许七安缓缓点头,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沿漕运去雷州的计划就得变一变,直接呼叫孙玄机,让他带自己一行人去雷州。 只是这样一来,孙玄机的存在必然会引起李灵素的猜忌。 当然,他不会立刻猜出自己是许七安,但将来只要再有几件类似的线索,这位聪慧的圣子绝对能做出正确判断,猜出徐谦就是许七安。 李灵素蛋蛋一笑,道:“我有办法,让咱们在一旬之内,抵达雷州。” 许七安和慕南栀同时看过去。 “雷州有一种猛禽,叫赤尾烈鹰,身高一丈三尺,展翼三丈七尺,属灵兽。在雷州,当地官府有豢养这种猛禽,组建飞兽军。 “山海关战役时,赤尾烈鹰组成的飞兽军曾大放异彩。但山海关战役后,大奉国力日渐衰弱,赤尾烈鹰的食量太大,雷州官府养不起娇贵的飞兽军,大肆裁军,把半数赤尾烈鹰卖给了当地的商会、世家,以及江湖势力。 “其中吸纳赤尾烈鹰最多的是雷州商会,专用于运送珍贵的物件。既安全,又快速。正巧,紧邻雍州的漳州就是雷州商会的分会。 “这赤尾烈鹰是有钱也租不到的。但我有办法搞到几只赤尾烈鹰,咱们骑飞兽去雷州。” 许七安再次和慕南栀对视一眼,前者诧异道: “你以前去过漳州?” “没有。” “你去过雷州?” “没有。” “那你为什么如此笃定自己能弄到珍贵的赤尾烈鹰?” “此事,说来话长” 圣子叹息一声,露出了饱经沧桑的笑容: “我游历江湖时,曾经偶遇随商队去青州做生意的雷州商会大小姐。那是一个肤如凝脂,明眸皓齿的姑娘,精打细算,有着超强的经商能力。 “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们在茫茫人海中相逢,彼此产生了爱意,于是结下了情缘。” 许七安惊呆了。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那会儿我正被蓉姐和清姐追杀呢,是逃亡路上遇到的柔儿。” 好家伙,我特么直接好家伙许七安颔首:“那就这么办吧。” 你是女朋友遍布九州吗? 我终于明白李妙真为何见死不救。 半旬后,漳州码头。 许七安牵着小母马,踩着厚实的搭板下船,身后跟着同样牵马的李灵素,以及步行跟随的慕王妃。 一边走一边问,在当地百姓的指引下,他们抵达了雷州分会。 这是一个大庄子,漆红大门上挂着鎏金大字书写的匾额,门外两尊一人高的大石狮子。 穿劲装的侍卫守在门口。 李灵素道: “当日分别时,柔儿赠了我一块手牌,可以调用商会本部以及分部得力量,可以挪用最多十五万两白银的额度。可惜我后来去蛊族时,不小心遗失了。 “不过就算没遗失,最后也会被清姐和蓉姐没收。” 许七安冷冰冰的审视着他:“所以?” 李灵素嘿然道:“你等着,我自有办法。” 说罢,他牵着马走向大门,朝拦住他的侍卫说道:“我要见分会的会长。” :实体书的事,今天只能靠链接去买,明天就能在天猫和京东直接搜索《大奉打更人》购买了。详情看下面。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十八章 闻人倩柔 “你是何人?” 高大威猛的侍卫审视着李灵素,见此人仪表堂堂,俊美不凡,顿时不敢大意。 “告诉会长,就说李灵素要见他。” 圣人负手而立,气度斐然。 其中一名侍卫看了他几眼,匆匆跑入商会内部。 大概半刻钟,一名富家翁打扮的中年人,狂奔而出,在大门口顾盼,锁定了李灵素。 “杨会长,一别半载,别来无恙?” 李灵素右手握左手大拇指,左手抱右手背,形成一个太极鱼。 标准的道门拱手礼。 “李道长,竟然是李道长,您才是别来无恙,可有摆脱那两个女魔头的追杀?” 杨会长大喜过望,热情的迎上来。 “逃亡从未停止!”李灵素感慨道。 接着,他看向许七安和慕南栀,介绍道:“这两位是我朋友。。” 杨会长连忙抱拳:“在下杨有德,见过两位大侠。” 他知道李灵素是天宗圣子,属江湖人士,他的朋友,先吹一声“大侠”总是没错。 慕南栀矜持的颔首。 许七安笑容温和的抱拳还礼,这位杨会长有炼神境的修为,气息内敛,虽身材发福,笑容和蔼,但这只是表象,真实战力不弱。 这世道,是容不得普通人赚大钱的,想要腰缠万贯,要么有背景,要么有实力。 在杨会长的带领下,众人进了商会,在大堂入座。 入座后,杨会长吩咐丫鬟奉上茶水,道:“漳州本地的白茶,三位尝尝。” 三人端起茶杯品尝,李灵素和许七安眼睛一亮? 开口称赞? 慕南栀抿了一口,便轻轻放下。 人情练达? 观察细微的杨会长注意到这个细节? 当做没看见。 “听说老白茶有两种喝法,一种要醒? 一种则不必,我只觉得这茶好喝? 不知属于哪种?” 李灵素笑道。 同时? 他传音给许七安和慕南栀:“杨友德爱茶,我虽与雷州商会的大小姐有故,但赤尾烈鹰是商会的命根子,没有手牌? 很难借出。” 所以这是一场“商务应酬”? 许七安心说这个我太拿手了,不管是前世混迹商场,还是在京城时的官场应酬,这是我的领域啊。 可惜要顾及到高人的人设,如果展现的过于接地气和市侩? 与之前表现出的风格割裂感太严重,那人设就崩了。 小李啊? 陪领导喝酒的事就交给你了 杨会长果然露出笑容,开始向识货的李灵素介绍起白茶。 聊的差不多了? 李灵素咳嗽一声,道:“杨会长? 此番前来? 是有事相求。” 杨会长笑容不改? 道:“李道长有什么要求,只要杨某做的到,一定肝脑涂地,竭尽全力。” “我要借三只赤尾烈鹰。” “” 杨会长木然的看着他,那表情仿佛在说:我能撤回刚才的话吗。 “这,这李道长,赤尾烈鹰是我们商会的命根子,每一只都是花费重金购买,就算是我,私自外借,也会受到严惩的。” 李灵素笑道:“我知道,所以,这趟来找杨会长,是委托你们运送一件货物给柔儿。” “货物?” “没错,这个货物就是我。”李灵素顿了顿,接着说道: “赤尾烈鹰承重有限,驮两人飞行,速度太慢,且一个时辰就得休息一次,我要借三只。作为监管,你可以多出动一只烈鹰,在旁跟随,跟着我们去雷州。” 驮两人飞行,和驮两人奔跑,是不同的概念。 杨会长笑着摇头:“赤尾烈鹰是灵兽,只能饲养它的主人。外人无法单独骑乘。” 许七安当即道:“这点我可以解决。” 你?杨会长盯着他,中年男人陷入了犹豫。 虽说李道长和大小姐关系非同一般,但这只是私交,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如果灵兽弄丢了,他会受到总部的惩罚。 毫无利益,并不值得冒险。 可是,这个皮相完美的年轻道长,和大小姐关系暧昧,大小姐将来注定进入商会的决策层,这时候得罪他,不划算。 这时,慕南栀悦耳的嗓音说道:“你借我们三只灵兽,我送你三包花茶。” 花茶? 杨会长怀疑自己听错了,哭笑不得,真不知道该说这个女人天真呢,还是愚蠢。 赤尾烈鹰单只价格便要三千两白银,而且是有价无市。相比起银子,培育、训练它耗费的财力精力,以及它本身的珍稀程度,这些是无法用银子衡量的。 刚想拒绝,他便看见这位姿色平庸的女子,朝着同样面容普通的男子,伸出了白嫩嫩的小手。 后者把一只锦囊放在她掌心,值得一提,这只锦囊是当初杀表哥姬谦时抢来的,里面还有十几门法器大炮、床弩。 慕南栀打开锦囊,翻找片刻,抓出三份用牛油纸包装的很精美的四方纸包。 她把三包花茶放在杨会长手边的茶几上。 “多谢姑娘好意,只是咦?” 杨会长看向纸包,他抽动鼻子,嗅到了幽幽的花香,甜蜜悠长,让人毛孔舒张,心旷神怡。 杨会长这辈子都没闻过这么香的味道。 他诧异的打开纸包,甜腻芬芳愈发浓郁,里面是干瘪的花瓣,有暗红,有黄白,有深紫颜色各不相同的花瓣。 它们有着自己的香味,彼此交织融合,杨会长嗅着花香,享受般的闭上眼睛,仿佛来到了花的海洋。 李灵素抽动鼻翼,愕然道:“这,这些是什么花?” 杨会长略有些激动,“我能品尝一下吗。” 见姿色平庸的女人点头,他当即唤来丫鬟,让她把去泡花茶,转念一想,改口道: “不,就在这里泡。” 他怕丫鬟经受不住诱惑,偷喝。 丫鬟领命而去,端着热腾腾的铜壶进来,她倾倒茶壶,细长的水柱涌入茶盏,沿着瓷白的杯壁旋转、翻涌。 不多时,花香随着绵密的蒸汽,盈满整个大堂。 杨会长迫不及待的端起茶盏,吹了一口,浅尝,他眼睛绽放光明,而后缓缓闭上,沉默享受。 许久后,睁开眼,喃喃道:“这是我喝过最好的茶,最好的茶” 城郊的某座山中。 一支骑队沿着宽敞的山道,朝着山顶飞驰,扬起蒙蒙灰尘。 山中十丈一处岗哨,守卫森然。沿途过了七八个关卡后,他们来到山顶,映入眼中的是一片建筑群。 杨会长把马匹交给下属,带着许七安等人穿过敞开的寨门,介绍道: “赤尾烈鹰体积庞大,无数在平地起飞,需要借助流动的空气,或从高处起飞。因此,商会把赤尾烈鹰养在山上。” 需要借助气流,嗯,从高处起飞本身就是借助气流,看来鹰酱是低等灵兽啊许七安望向远处,他听见了雄浑的啼叫声。 往内走了一刻钟,入眼是一座座高两丈的独立木屋。 木屋的大门敞开着,可以清晰的看见屋内站着一只只巨大的雄鹰,身高接近三米,外观与普通的雄鹰相似,但尾羽是赤色的。 每一只巨鹰的爪子都缠着粗壮的镣铐。 “它们每天有一个时辰的放风时间,饲养他们的骑手会骑乘它们飞行,风雨无阻。如果它们哪天没有翱翔,就会变的很暴躁。” 杨会长边走边说,像个热情的主人: “漳州是大奉粮仓之一,土地肥沃,总部在这里养了十只赤尾烈鹰。饲养它们是一笔巨额的开支,这些灵兽太能吃了。因此一个时辰的放风,既有助于排解它们的寂寞,又能让它们自信捕猎。” 你说话的样子像极了电视里的养殖大户许七安轻叹一声,漳州啊,这里是郑大人的故乡。 等雷州回来,便去祭拜一下郑大人。 很快,杨会长挑了四只赤尾烈鹰出来,由饲养它们的人陪伴在身侧。 有的赤尾烈鹰高昂头颅,对许七安等人不屑一顾;有的四十五度角望天空,做思考鸟生状;有的展开巨大的双翼,做威胁状;有的则用翅膀轻轻拍打主人,以示友人,但不理会许七安等人。 杨会长无奈道: “它们就是这样,只认饲养它们的人,在它们眼里,饲养者是它们的奴仆,是伺候它们的佣人。” 许七安看了看那只不停用翅膀拍打饲养者,一副老大哥罩着小弟的高傲姿态的巨鹰,颔首道: “看得出来。” 所以你打算怎么骑乘它们呢?杨会长脸上挂着笑容,好奇的看着青衣年轻人。 许七安抬起手,弯曲食指,抵在唇边,吹了一个响亮的口哨。 四只巨鹰同时收回目光,鸟头一颤,金灿灿的鹰眼,直勾勾的盯着许七安。 下一刻,让在场众人瞠目结舌的一幕发生。 巨鹰们抛弃了自己的饲养者,迈着步子,冲向许七安,过程中它们展开双翼,推搡身边的同伴,像是害怕它们和自己争宠。 “这” 杨会长眼中难掩震惊,他见过高品修士利用暴力让赤尾烈鹰屈服的。 但从未见过如此轻而易举,一个口哨,就让四只灵兽齐齐跪舔的。 四位饲养者们,满脸沮丧,有种媳妇给自己戴帽子的悲伤,头顶绿油油一片。 “阁下这是,蛊族的手段?” 杨会长恍然大悟,身为商会会长,手底下的商队走南闯北,经验丰富。漳州在西南方,南疆的蛊族也在商会贸易版图里。 许七安没有回答,郑重其事的嘱托道: “杨会长,我的爱马就暂时留在你这里,请务必以精饲料喂养,不得让人骑乘。租用灵兽和照顾马匹的费用,我会一并结算给你。” “好!” 杨会长立刻应承。 京城。 穿着玄色道袍,头戴莲花冠,容颜绝美却缺乏情绪的冰夷元君,驾驭飞剑停在京城之外。 她在云头俯瞰,只见下方的苦力、民兵、石匠,密密麻麻,正在修缮城墙。 距离许银锣弑君事件,过去月余,除了城墙尚在修缮,其余地方早已看不出战斗的痕迹。 有着一双琉璃色眸子的元君收回目光,望向司天监方向。 未得到警告的她,驾驭飞剑,划破长空,降落在八卦台。 八卦台,桌案边坐着一袭白衣,一袭黄裙。 黄裙少女“咔擦咔擦”的啃着坚果,偶尔端起酒杯喝一口果酒,发出“啊哈”的舒畅感慨。 白衣监正默默坐在一旁。 “见过监正。” 冰夷元君行道礼。 黄裙少女吃了一惊,似是才发现这位不速之客,慌忙扭头看来。 监正苍老的声音说道:“你来京城作甚。” “贫道寻弟子李妙真。” “黄昏之前离开京城。” 监正说完,便不再搭理。 冰夷元君再次行礼,驾驭飞剑离去。 她踩着飞剑,无视京城里一道道“目光”的审视,很快,冰夷元君锁定了一座三进的大院,毫不犹豫的按下飞剑,飞速降落。 内院里。 她看见一个六七岁女孩,小小的一个豆丁,举着比她大好几倍的石桌,缓慢的在院子里徘徊,似是在磨砺气力。 小女孩脸蛋涨红,浅浅的两条眉毛倒竖,弯曲的两条小短腿不停的发抖。 边上,一个小麦色皮肤,眼睛碧蓝的南疆少女,吃着坚果,在旁鼓掌。 又一名美艳熟妇,忧心忡忡的旁观,不停的念叨着:“小心些,小心些” 冰夷元君降在院中,吸引来两大一小女人的注意。 “你是何人?” 婶婶端详着这位看不出年纪的漂亮道姑,只觉得对方像是一个没有感情的雕塑。 “贫道天宗冰夷元君。” 没有感情的雕塑行了一个道礼:“此处可是许银锣的家。” 婶婶点头,心说那个倒霉侄子,又招惹了一位漂亮姑娘。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脱口而出:“你是李妙真道长的同门?” 冰夷元君颔首:“正是小徒。” 婶婶一下子热情起来,招呼道:“道长里头请。” 双方进了内堂,婶婶让贴身侍女绿娥奉上茶水。 冰夷元君看向婶婶,那双琉璃色的眸子古井无波,声音轻柔却没有感情: “小徒并不在府上。” 婶婶喝着茶,道:“李道长她多日前便离开京城了。” “去了何处。” “不知,只说游历江湖去了。” 冰夷元君缓缓点头,柔声道:“夫人可否与贫道说说,劣徒在京城的所作所为。” 婶婶立刻把李妙真吹嘘了一顿,就像与街坊邻居聊天时,吹嘘对方的孩子。 “李道长乐善好施,侠义心肠,是我见过最正直最热心的女侠。哎呀,天宗真不愧是名门正派,教出来的弟子,品性无可挑剔。 “小能施粥济贫民,大能辅助我侄儿杀昏君。好,真好!” 冰夷元君冷淡的脸庞,愈发的没有表情,起身告辞:“贫道还有要事在身,不便久留。” “我送送道长” 婶婶把她送出内厅,看着对方脚踏飞剑,遁空而去。 “好像不太高兴的样子?” 婶婶嘀咕道。 冰夷元君并没有立刻离京,而是御剑去了灵宝观。 她刚飞入皇城,靠近灵宝观,观内深处,忽然斩来一道煌煌剑光。 冰夷元君琉璃般的眸子略有凝固,她让剑光背叛了自己飞行的轨迹,下一刻,那道剑光自行偏离,朝着天空斩去,迅速消失不见。 冰夷元君落在灵宝观深处的小院里。 满院花草凋敝,假山孤寂伫立,平静的小池中,盘坐着一位貌美绝伦的女子,头戴莲花冠,身穿道袍,眉心一点朱砂,似九天之上的仙子。 清冷绝色,不染凡尘。 两人都是美貌的道姑,妍态各异,交相辉映。 “洛师妹,天尊托我传话于你,给你三年能否晋升一品?” 冰夷元君面无表情,语气冷漠:“三年之内你无法踏入一品,便只有死于天劫。与其死于天劫,不如死于天尊之手。” 如果不是知道天宗道士的德性,洛玉衡会认为冰夷元君在挑衅自己。 洛玉衡淡淡道:“短则三月,长则一年,我会去一趟天宗。” 冰夷元君依旧没有表情,道:“你有把握渡劫?” 洛玉衡并不隐瞒:“我已寻到道侣,再过不久,便要与他双修。每月双修七日,半年之内,能渡天劫。” “甚好!” 冰夷元君颔首:“可知我弟子去了何处。” “不知,你那弟子正义感极强,眼里揉不得沙子,想让她太上忘情,难上加难。” 洛玉衡带着几分嘲弄:“世人皆知飞燕女侠,不知天宗圣女。与其指望她继承天宗大统,不如指望圣子吧。” 冰夷元君缓缓摇头:“妙真确实走岔了路,但圣子却是走了邪路。” “此话何解?” 冰夷元君不答。 就在冰夷元君到京城寻找劣徒李妙真时,玄诚道长也在实地走访那些年,被劣徒李灵素睡过的姑娘。 雷州在西方,紧邻着西域,是大奉最西边的一个州。 雷州占地面积辽阔,足有两个雍州那么大,但因为盐碱地极多,且属于半干旱地带,土地并不肥沃。 因此人口不如别州稠密,又因为雷州是大奉与西域商贸往来中枢,便造成了富裕的地方富的流油,没钱的地方手里啃着窝窝头。 贫富差距极大。 雷州商会的总部在雷州主城,城中人口八十万。 许七安和慕南栀坐在软垫上,后者披着狐裘大氅,紧挨着许七安,兴致缺缺的俯瞰下方的雷州城。 她身上穿的是一件御寒防水火的法衣,属于许七安离京时,搜刮的司天监库存法器之一。 经过一旬的奔波,他们终于抵达了雷州。起先,慕南栀会因为俯瞰城池而兴奋的“哇哇”叫,到后来,一回生二回熟,七回便是老夫老妻毫无波动。 四只赤尾烈鹰掠过雷州城,朝城外某座山峰飞去,它们似乎认的路,不需要骑手操纵。 那座山峰正是雷州商会圈养赤尾烈鹰的地方。 稳稳降落,李灵素找来商会驻“养殖场”的负责人,道: “贫道李灵素,是闻人倩柔得至交好友,劳烦通知她,我在此地等她。” 负责人得到了随行而来的分会骑手的确认,当即派人去雷州城通知大小姐。 “你刚才说,那位大小姐叫什么?” 许七安招来李灵素,问道。 “闻人倩柔。” 圣子见他脸色古怪,问道:“有何问题?” 许七安眉头紧皱,并不回答李灵素,陷入了沉思。 他总觉得这个名字很耳熟,似是在哪里听过,但不管怎么回忆,都记不起来。 “我应该是听过这个名字的,但我确实不认识这位雷州商会的大小姐,可是,可是总觉得我是认识她的” 他心里喃喃自语。 :错字先更后改。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十九章 试探三花寺 一个时辰后,急促的马蹄声响起,蜿蜒的山道上,扬起阵阵尘埃。 一支骑兵队伍狂奔而来,为首的女子穿着浅蓝色交领襦裙,她有一双好看的黛玉眉,眉型相对平缓,没有突出的眉峰,整体看起来非常温柔。 她的五官自然是上上之选,眼波清澈明亮,唇瓣丰而不厚,鼻子挺拔且精致。 雷州属于高原,紫外线较强,她的皮肤比一般的女子要深,但这无损她的美丽,这种透着健康的肤色反而更让人欣赏。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这位一脸欣喜若狂的美貌女子,她的发际线稍稍高了些。 “李郎!” 人未至,呼声已遥遥传来。 马背上,雷州商会大小姐闻人倩柔,撇下身后的侍卫,从马背纵身跃起,横掠过十几丈,扑入李灵素怀里。 双臂紧紧抱住天宗圣子的腰,哽咽道: “李郎,一别半载,柔儿好想你。” 众目睽睽,李灵素有些尴尬,心说,我这该死的魅力 许七安看到这一幕,不由想起前世读小说时的经典桥段,男女主阔别已久,男主突然出现给予惊喜,女主奋不顾身的投怀送抱。 注:这必是个身份高贵或颜值惊动党的女人。。 然后周边的人震惊不已,对男主的身份暗暗震惊,女主“无意”之中帮男主装了个大逼。 没想到今日有幸能就到这一幕。 李灵素轻抚闻人倩柔背部,声音温柔: “好姐姐,我也想你。这半年来,吃饭是你,睡觉是你,沐浴是你? 连打坐悟道时? 脑子里浮现的依旧是你。” 闻人倩柔听在耳里,眼里泪光闪烁? 感动、痴迷、爱慕等情感皆有。 她旁若无人的全身上下打量李灵素? 道: “姓东方的那对姐妹没有追到你?” 李灵素摇头:“我一直在逃亡,并没有让她们得偿所愿? 前阵子原本已经落入她们魔爪,最后还是让我逃出来了。” 闻人倩柔嗔道:“活该? 谁让人招蜂引蝶。” 李灵素愁眉苦脸? 叹息道:“我只是犯了男人都会犯的错,直到遇见你,才知道什么是对。” 闻人倩柔是个聪慧的女子,帮助父亲把商会打理的井井有条? 精明强干。 但在爱情面前? 她冲昏了头脑,只是一个普通的姑娘。 一听这土味情话,整个人便飘飘然。 “那李郎是怎么逃出来的?” “这得多亏了徐前辈。”天宗圣人当即把许七安和慕南栀介绍给闻人倩柔: “柔儿,他们是我的恩人,也是朋友。” 闻人倩柔莲步款款? 走到两人身边,福了福身子? 柔声道: “多谢两位恩公搭救李郎,大恩大德? 没齿难忘。” 这就是渣男的自我修养吗许七安微微一笑:“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同时? 许七安做出判断? 他并不认识这位雷州商会的大小姐? 之所以熟悉,仅仅是名字给了他浓浓的既视感。 他很快不再纠结这些细节,毕竟每个人都曾有过“我来过这里”“我做过类似的事”的错觉。 许七安暗中传音道:“雷州商会在雷州的势力如何?” 李灵素回应: “听名字便知了,财力是数一数二的,高手方面,有数名四品。其实当时若非蓉姐和清姐追的太紧,我会随柔儿回雷州。 “因为在雷州本土,就算是蓉姐和清姐也得忌惮几分。当然,硬拼的话,她们的战力还是能压雷州商会一头的。” 这些都不是重点许七安传音问询:“你有睡过这姑娘吗。” “这,这情到浓处,一切都是自然而然的。不过前辈你放心,柔儿和东方姐妹不同,她没那么偏激,她知书达理。” 李灵素慌忙传音解释。 憋说这些有的没的,反正我已经做好放弃你的准备了!许七安面无表情。 不知道两人私底下传音的闻人倩柔,笑道:“不知两位恩公是否愿意随倩柔回城,给倩柔一个招待两位的机会。” 说话还是很有水平的。慕南栀下巴一抬,傲娇的“嗯”了一声。 众人当即骑乘马匹,赶往二十里外的雷州城。 闻人府,大堂。 “家父去北境做生意去了,运一批粮草、瓷器、布料等物品,去和妖蛮换战马和牛羊。” 闻人倩柔命人奉上茶水,端上雷州特产水果。 因为昼夜温差大的缘故,雷州的水果要比其他地方更甘甜。 这让花神转世非常满意,多吃了几口蜜瓜。 许七安边吃边说道:“利润不菲吧。” 闻人倩柔笑着点头:“往常,我们是不敢去和妖蛮做生意的。相比起那些蛮子和妖族,南疆的蛮族反而更有信誉。” “这完全依赖于蛊族,尤其是天蛊部,天蛊部从来不缺智者,且有足够的威望,他们认为南疆应该和大奉贸易,其他部族就不敢破坏。” “当然,南疆也有很多食古不化的蛮族,茹毛饮血的,以活人祭祀的,甚至还有父子相残的,儿子想要继承父亲的财产,只有杀死父亲。” 父子相残?我觉得你在内涵我许七安心里嘀咕。 闻人倩柔继续道:“北方战事打了这么久,妖蛮现在正缺物资,因为盟约的关系,他们不敢再到大奉境内劫掠,这对我们来说,是最好的机会。” 许七安评价道:“商人逐利,是好事。” 闻人倩柔眼睛一亮:“恩公不觉得商贾低贱?” 你怕是没经历过有钱就是大爷的时代许七安维持着人设,道:“史书上,绝大部分的繁华时代,都源于经济的崛起。” 闻人倩柔抚掌,道:“恩公果然是高人,眼光不拘泥于世俗。” 有了这番闲聊做预热,许七安切入正题:“闻人姑娘可知雷州三花寺?” 闻人倩柔点头。 “三花寺近来,可有什么异常。” 闻人倩柔略一沉思,摇头道:“并无异常,不过再过九天,就是浮屠宝塔开启的日子。” 许七安笑道:“你也知道浮屠宝塔近来开启?” 闻人倩柔反而一愣,笑容浅浅: “据说,浮屠宝塔曾经是佛门用来供奉舍利子、高僧坐化遗留金身之所,佛心浓厚。它每一甲子开启一次,有缘人若是进入其中,可以得到宝物。” 佛门有这么好心?许七安沉吟道:“目的呢?” 闻人倩柔有问必答,“相传,但凡在浮屠塔里得到宝物的人,最后都皈依了佛门。对了,前阵子,确实有人说浮屠塔金光大作,传出阵阵龙吟。三花寺对外解释是,浮屠塔功德圆满,才会生出异象。” 明白了,一甲子开启一次,真实目的是在为佛门度化“有缘人”呵,功德圆满?大奉的龙气什么时候变成你们佛门的“功德圆满”,摆明了是想独吞龙气许七安深思之后,问道: “三花寺在何处?距离雷州城可近?” “快马加鞭,明日就能到。” 许七安缓缓点头,看向天宗圣子:“我想先去刺探一下情报。” 徐谦来雷州,果然是为了浮屠塔,目的一点都不单纯李灵素对于这个事,半点都不奇怪。 在徐谦说出一路向西时,李灵素已经猜出细节。 “你陪着我一起过去,贱内留在闻人府。”许七安补充道。 “好。” 天宗圣子看了一眼闻人倩柔,沉声道:“没问题,义不容辞。” 今天的肾精算是保住了。 闻人倩柔果然是个知书达理的,非凡不生气,反而体贴的说道: “李郎稍等。” 俄顷,他捧着一个黑木盒子出来,打开盖子,里面躺着一把加长版的火铳。 “三花寺的和尚跋扈惯了,你现在修为被封,把这个带上,人家放心些。这把火铳是我爹耗费重金买的法器。炼神境以下,必死无疑。” 至于炼神境,只要你锁定对方,就会被武者对危机的预感提前捕捉。 当天,两人变换着装,又有盗门秘法改变容貌,骑乘快马除非,按照地图前进,于次日黎明,抵达了清宁城。 三花寺坐落在清宁城的城郊,一座叫做金光山的地方。 寺庙规模极大,庙中修行的僧侣多达两千之众。 对于三花寺的和尚来说,虽身在大奉,却与西域没有区别。 雷州本身就有许多西域人常来常往,三花寺距离西域边界,也就三天的脚程。 有爸爸撑腰,还怕什么朝廷? 灭佛?雷州官府敢在佛门的眼皮子底下灭佛么。 因此,才有这么大规模的寺庙。 临近金光山,遥遥望去,一座座金碧辉煌的大殿坐落,掩映在枯枝败叶间。此外,还有连绵成片的建筑群,那是僧侣居住的院子。 两人把马匹拴在三花寺的牌坊上,也不怕被人偷,拾阶而上。 眼见就要进入三花寺的内院,忽听上头传来争吵和怒骂声。 紧接着,砰砰几声闷响,伴随着气机迸爆的动静,几道人影从上方台阶滚落下来。 这几人穿着劲装,或佩刀或握剑,浑身上下除了武器,再没有值钱的物件。 江湖人士,且是底层的江湖人士。 “几位兄台,没事吧。” 许七安上前搀扶。 那几名江湖人士自觉丢脸,连连摆手:“无妨无妨。” “兄台们这是” 许七安刚问出口,便见上方台阶冲出来一个拎扫帚的小和尚,年纪十五六岁,眼眶深陷,鼻子高挺,有着明显的西域人特征。 穿青色纳衣,僧鞋,脑袋光秃秃,虽剔去烦恼丝,心似乎还留在红尘里。 一脸不屑的睥睨着几名江湖人士,嗤笑道: “凭你们几个歪瓜裂枣,也想进浮屠塔撞运气?连我这个扫地的小和尚都打不过,怎么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呸!” 几名江湖人面红耳赤:“三花寺说过,只要是有缘人,都可以进来一试。往年不也是这般?” 小和尚昂首睥睨,冷笑不止: “今年不一样,今年浮屠塔不接收有缘人。快快滚蛋,不然,佛爷打的你们娘都不认识。 “你们这些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中原人,三花寺是我们西域的三花寺,佛法精妙,是尔等大奉粗鄙武夫能领悟?” 一名手臂脱臼的汉子怒斥道:“雷州是我们大奉的地盘。” 小和尚扬起手中扫帚,骂道:“佛爷说是就是,尔等不服气,上来再比划比划,这回儿打的你们跪地喊爹。” 小和尚修为不高,嘴皮子利索的很,骂人很有一套。 这几个江湖人士的年纪,确实可以当小和尚的爹,但面对一个毛头小子的羞辱,却无可奈何。 “气煞我也。” 佛门弟子千千万,有大智慧的终究是少数,绝大部分西域佛门弟子都是这般自视甚高许七安不由想起了佛门斗法时的西域使团。 使团算是素质很高的佛门弟子了,但净思和净尘师兄弟挑衅京城时,坐擂台挑衅京城群雄时,丝毫没有犹豫。 而他们做的这一切,又是度厄罗汉授意的。 西域佛门从上到下都是自视甚高的,独占西方,自诩九州之首。 不同的是,修为高深的和尚不会把这种骄傲展露出来,修行不到家的小和尚,则上蹿下跳。 顶着一张平庸面孔的李灵素皱眉道:“小和尚,在江湖上,太嚣张是很容易被宰得。” 小和尚这个年纪,最听不得威胁,拄着扫帚,嗤笑道: “佛爷的脑袋就在这里,来,有本事你就试着来砍。” “本圣子游历江湖多年,最喜欢你这种有骨气的孩子。” 李灵素从袍子底下抽出加长版的火铳,对准小和尚,面无表情的说道: “来,把刚才的话重复一遍。”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二十章 不是冤家不聚头 黑漆漆的枪口对准自己,加长版的枪身,粗大的口径,以及持枪之人冷漠无情的表情这一切都让小和尚心里发紧,毛骨悚然。 他能单枪匹马打退几名江湖人士,走的是武僧的道路,但距离炼神境尚远,绝对无法避开火铳的弹丸攻击。 小和尚眼珠子一转,悄悄收敛怒意,隐藏桀骜,笑容满面: “施主莫要冲动,佛门之地,禁止杀生。几位若是真想进寺,小僧,小僧这就去通报。” 李灵素阴阳怪气道:“不敢不敢,哪里敢劳烦佛爷,我们只是一群凡夫俗子。” 说话间,他打开了火铳的保险。 小和尚惊恐的后退一步,咽了咽口水。 李灵素诧异道:“咦,原来佛爷也会怕火铳?” 边上,几名江湖人士哈哈大笑,扬眉吐气。 还是自己中原人好啊,面对嚣张的西域佛门时,能迅速统一战线,毫不犹豫的为他们找场子,尽管大家素未谋面。 小和尚眼底恨意一闪,连连摆手:“并非小僧阻扰,只是主持早已交代过,不允许任何外人进寺。。浮屠宝塔功德圆满,今年不再开门。” 顿了顿,和颜悦色道:“几位若是非要进去,那小僧这便去通报,稍等片刻。” 说着,试探性的后退一步,见持枪的男子没有过激反应,当即转身逃回寺内。 “前辈,还要继续试探吗?” 李灵素看向徐谦:“那小和尚心胸狭隘? 必是搬救兵去了。若是试探够了? 咱们便走吧。” 许七安摇头:“不够。” 现在得到的信息是,三花寺闭门谢客? 不允许外人入内。 但寺中有多少高人? 战力如何,许七安还不清楚。 我修为被封? 你看起来也好不到哪里,连四品巅峰都打不过李灵素龇牙咧嘴。 而后? 他看见徐谦递了一个锦囊。 “拿着东西? 到开阔地方隐藏起来。”许七安道。 “好。” 接过锦囊,李灵素默默钻入台阶外的灌木丛。 许七安随后看向几名江湖人士:“你们靠远些。” 他知道吃瓜是江湖人士最钟爱的娱乐,强行驱赶不会达到预计的效果。 “兄台,小心点。” 刚才被羞辱的汉子提醒道:“大奉灭佛? 雷州官府和本地人不待见佛门? 因此三花寺的和尚非常抱团,有理没理,都帮着自家人。” 京城青龙寺的和尚怎么没抱团嗯,在京城,抱团了也没用许七安颔首: “多谢。” 几名江湖人士立刻退去? 但在不远处停了下来。 没多久,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持扫帚的小和尚去而复返,领着一群和尚过来? 有穿纳衣的,有穿袈裟的? 有的手里捏着念珠? 有的拎着棍棒。 小和尚指着许七安? 大声道:“慧安师叔,刚才用枪指着弟子的,就是此人的同伴。” 环顾四周,恨声道:“那人想必是逃了。” 一名穿黄红相见袈裟的中年人,踏步而出,双手合十: “贫僧慧安,寺中知客。施主,为何在我佛门清净地动武?” 许七安双手合十,回了一礼,道: “我等一心礼佛,只是想进寺烧香,谁知贵寺的门头小僧非但口出狂言辱人,还动手打伤我的同伴。” 说着,指了指远处的几名江湖人士,接着说道:“不得以之下,才以火铳威胁,逼他收手。” “胡说八道。” 小和尚怒道:“他俩就是多管闲事,刚才还威胁弟子,说要宰了弟子。师叔,若非弟子委曲求全,说不得已经死在火铳之下。” 慧安和尚缓缓点头,看向许七安,解释道: “主持下令,敝寺不再接收香客,空烦依命办事,何错之有?” 许七安“哦”了一声:“动手伤人,言语辱人,何错之有?” 慧安和尚仿佛没有听见,继续道:“阁下以火铳威胁寺中弟子,贫僧身为寺中知客,断然不能袖手旁观。空见,你去还这位施主一拳。” 他至始至终都没问过许七安的意见,也没搭理他,自顾自的走完流程。 一名青色纳衣的和尚跨步而出,他体魄强健,肌肉将宽松的僧袍撑起。 他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的望着许七安,双手合十:“阿弥陀佛。” 下一刻,踏裂脚下的台阶,高高跃起,宛如扑杀猎物的猛虎。 武僧! 这时,法号“空见”的武僧忽然一凛,察觉到了危机,四面八方的危机。 明明周围没有敌人,没有埋伏,可他就是察觉到了危机从四面八方而来。 双脚一沉,他强行降落,随后鼓荡气机,试图将那些看不见的危机震开。 呼气机化作狂风,吹起石阶上的落叶和尘埃。 空见和尚眼前一黑,双腿失去力量,浑身绵软的倒在地上,颤巍巍的抬起手,指着许七安: “你,你” 许七安没搭理他,望向慧安和尚,道:“如何?” 远处几名江湖人士目瞪口呆,他们完全没看出许七安是怎么出手的。 慧安和尚脸色凝重,跨前一步,双手合十:“阿弥陀佛,慈悲为怀,不得动武。” 这句话夹杂着佛门戒律的伟力,洗涤了许七安的凶性,让他念头温和,再难生起怒意。 见状,慧安和尚接近着下一步行动,他口中念念有词,声音从模糊到清晰,从清晰到震耳欲聋,不停的回荡在许七安耳边,也回荡在他心里。 不知不觉间,他心里渐渐产生了遁入空门的想法,产生了佛法是一切奥义的根源,佛门是生命最终的归宿等念头。 类似的感觉,他在经历佛门斗法时,曾经遭遇过。 强行洗脑? 许七安一边抗拒着,一边假装自己深受影响,皈依了佛门,然后,他缓步登上台阶,目光温和的望向众僧。 “嘿!” 小和尚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但凡听完整段经文的人,心都会皈依佛门,哭天喊地的要遁入空门。对于这样的人,佛门不会立刻接受,而是要看对方的诚意。 诚意可以是在寺外跪拜三天三夜,可以是散尽家财捐给三花寺没有特定的标准,只看对方是否诚心。 当然,想不诚心也难。 小和尚无比期待对方跪在寺外,痛哭流涕祈求三花寺替他超度的一幕。 想着想着,他忽然感觉小腹发烫,下半身胀的生疼,低头一看,脸色大变,裤裆里支起了高高的帐篷。 “这这这” 小和尚满脸惊恐。 其他和尚哗然,陷入混乱,因为他们的遭遇与小和尚如出一辙,面红耳赤,口干舌燥,满乃子都是脑子,裤裆里支起高高的帐篷。 师兄们的屁股好诱人 女人,我要女人 好难受,胀的好难受 和尚们面面相觑,诡异的气氛在他们之间发酵。 当他们看见彼此之间的目光在自己屁股上打转,惊恐的连连后退,眼神里充满了警惕和不信任。 大家都在觊觎同门的屁股,但大家都不愿意自己的屁股被觊觎。 慧安和尚脸色涨红,口干舌燥,见周围的和尚陷入混乱,他立刻双手合十,试图以佛门戒律助同门屏除杂念。 但就在这时,他身后的阴影里钻出一道人影,挥舞手刀将他击晕。 同时,他催动情蛊,喷洒出更多的催情气体。 和尚们眼神愈发的炙热和疯狂,一部分和尚把目光投向许七安的屁股。 许七安施展阴影跳跃,脱离人群。 欲火灼心的和尚们当即把目光投向了,在场唯一昏迷的慧安。 选择一个无法抵抗的目标进行生物最原始的基因传递,是每一个生物的本能。 危·慧安·危! “红颜白骨,色即是空。” 突然,低声念诵的声音从许七安身后传来,凡是听到这个声音的人,都产生了“女人只会影响我拔剑速度”的念头,大彻大悟。 陷入欲念中无法自拔的和尚们,纷纷惊醒,摆脱了荷尔蒙的影响。 他们羞愧的双手合十,忏悔自己的过错。 许七安霍然回头,身后一丈外,立着一名五官深刻,有着西域人特征的青年和尚。 眼光深邃,鼻子挺拔,外貌俊朗。 许七安心里陡然一沉,暗中挥发着无色无味的毒气和催情气体。 青年和尚双手合十,垂眸微笑,道:“施主,出家人四大皆空。” 至少四品许七安做出判断。 青年和尚又道:“然,护法金刚专斩与佛为敌之人,施主,你在佛门清净地动武,便随我去见一见护法金刚吧。” 到了那里,我要么被“除魔卫道”,要么被你们洗脑许七安没有抗拒对方伸来的手,笑道: “大师法号?” “贫僧净心。” 净思和净尘的同辈许七安看了一眼按在自己肩膀的手,问道:“我若不愿随你去见护法金刚呢?” 净心和尚摇头:“这便由不得施主了。” 果然霸道! 许七安保持着微笑,看向某处:“我想,也由不得大师。” 净心顺着他目光看去,顿时脸色凝重。 远处的山包上,十二架火炮一字摆开,对准山头的三花寺。 一个衣着普通、容貌普通的青年,手持火把,笑吟吟的看着净心。 “啧啧” 许七安笑道:“不知佛门是否与儒家一样,有着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信念?” 净心缓缓道:“施主是朝廷的人?” “你说是就是。”许七安嘴角一挑。 净心收回按在他肩膀的手,不再多言,沉默的擦身而过。 许七安则朝远处的李灵素挥挥手,顺着石阶下山,后者打开香囊,收取火炮。 “刚才发生了什么?” “完,完全看不懂啊。” “那位兄台是朝廷的人?” “必然了,否则哪来十二门火炮。” 远处的几名江湖人士瞠目结舌,除了火炮威胁和尚这个操作看懂了,前面的操作完全云里雾里。 另一边,许七安和李灵素在山下牌坊边会合。 “你是朝廷的人?” 李灵素把锦囊递还许七安。 许七安接过锦囊,收入怀中,反问道:“因为这些法器?” 李灵素点头。 锦囊里除了火炮还有床弩、车弩,以及火铳和军弩,全是重型杀伤性法器。 只有大奉精锐部队才可能配备这等规模的法器。 面对李灵素灼灼的注视,许七安望向远处,云淡风轻道: “当年和监正下棋赢的彩头,小玩意而已,你要是喜欢,送给你?” 和,和监正下棋赢的李灵素瞳孔稍有放大,难以置信。 “不,不用!” 他连连摆手,在心里重新评估起徐谦的身份和修为,活了几百年,三品是底线。而能和监正对弈,还能从监正手里赢来这么多法器。 这,这恐怕不是三品能做到的吧 “等以后回了宗门,要好好请教天尊。或许天尊知道这个徐谦的底细,九州顶峰人物不多,彼此就算不熟悉,也知道对方的存在。” 圣子暗暗想到。 呼!懂事,你要是真厚着脸皮收下,我都不好意思反悔!许七安暗暗决定,以后构架人设时,要谨慎。 “前辈,方才那和尚修为不低,我都没看清他怎么出现在你身后的,您知道怎么回事吗?”李灵素道。 我是完全没看到许七安淡淡道:“雕虫小技。” 心里则想,如果三品不能进入浮屠宝塔,那位佛门极有可能派遣那位净心和尚入塔。 就是不知道除了净心之外,还有没有其他四品。 净心是禅师,不是武僧。这很不妙,武僧的话,许七安有很多办法对付,但禅师克制情蛊和毒蛊,以及心蛊。 另外,三花寺闭门谢客,有三品金刚坐镇,强闯几乎不可能,那该怎么入寺? 对了,巫神教也想进浮屠宝塔,双方必定起冲突,可以利用? 正想着,忽听李灵素用不知道是哪地的方言骂了一句,天宗圣子脸色狂变。 只见前方,一队人马缓缓走来,九名壮汉扛着巨大的、无顶的轿子,垂下帷幔,里面是两位气质各异,但容貌相同的美丽女子。 东海龙宫的两位宫主。 东方婉蓉、东方婉清。 李灵素眼里闪烁着叫做“肾亏”的痛苦,嘴角微微抽搐,低着头,牵着马,低声道: “前辈,赶紧走。” 许七安“嗯”了一声。 两人牵着马,沿着路边,微微低头,朝前走去。 低调低调,我现在只是个普通人,以她们姐妹俩的骄傲,不会去注意一个平平无奇的路人李灵素竭力控制自己的心跳和呼吸,假装自己只是一个路人甲。 过于紧张的情绪和狂乱的心跳,容易被四品巅峰武者的清姐听出来。 双方在某一处交汇,正要擦身而过,李灵素忽然看见身边得徐谦,抬起脚,用力把自己踢了出去。 “!!!” 李灵素一个踉跄,撞进了东海龙宫的队伍里。 :错字先更后改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二十一章 终于见到传说中的许银锣 “混账东西!” 东海龙宫的门徒勃然大怒,揪住李灵素的脖颈,就要动手打人。 “大爷饶命,大爷饶命。” 李灵素抬起手抵挡,一边用嘶哑的声音求饶,一边暗骂徐谦,老头子不讲武德。 求饶并没有什么作用,东海龙宫的门徒一拳把他打趴,李灵素立刻蜷缩起来,护住头,一副默默承受挨打的姿态。 又一名门徒加入围殴队伍,教训这个敢冲撞队伍的家伙。 这边的动静,只是让东方婉蓉和东方婉清扭头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既没喝止门徒,也没添油加醋。 两名门徒揍了一顿,便骂咧咧的追上队伍,只留下浑身灰尘,抱头蜷缩的李灵素。以及牵着马在旁吃瓜的许七安。 “好险,好险” 李灵素揉着腰爬起来,拍去身上的尘土,嘴角抽搐道: “前辈,你刚才为何要害我?” 许七安面无表情:“试一试易容的效果,现在看来还不错。” 李灵素狐疑的看了他一眼,身为天宗圣子,他有着超凡脱俗的智慧,并不会因为徐谦的身份,而失去自己的判断力。。 他怀疑徐谦刚才是故意的,但他没有证据。 按理说不应该啊,我没有得罪他啊李灵素似乎想起了什么,露出恍然之色。 他肯定也知道自己的夫人时常偷看我,像一个春心萌动的少女,哦,我这该死的魅力 我爽了!许七安心里长舒口气,并认为自己也是富有正义感的男人,因为憎恶渣男。 两人走了片刻,一只麻雀飞了过来,落在许七安肩膀,叽叽喳喳了一阵,便振翅飞走。 李灵素看见,老怪物徐谦的脸色微沉。 “东方姐妹进了三花寺。”他说。 顿时? 李灵素明白了这位活了几百年的老怪物? 为何情绪急转而下。 三花寺闭门谢客,任何人都不能进? 怎么身为巫神教势力的东海龙宫就能进? 这足以说明双方之间存在某些见不得人的交易。 “这样一来? 我企图暗中制造冲突,渔翁得利的计划就宣告破产”许七安心想。 李灵素摸着下巴? 道:“我倒是没听说蓉姐说巫神教和佛门有勾结。” 许七安没搭理,心事重重的牵着马独行。 三花寺? 禅房内。 东方婉蓉、东方婉清两姐妹? 在寺内僧人的指引下,进了禅房。 禅房里,盘坐着一尊金刚,他赤着上身? 下身则缠着虎皮? 皮肤是淡金色的,没有胡子,没有眉毛,像一尊由金水浇铸而成的雕塑。 他身高一丈,身躯并不魁梧? 却充满了力量感,脑后燃着一道火环。 方甫踏入禅房? 东方姐妹就感受到一股燥热,仿佛从初冬的季节? 回到了炎炎夏日。 三品金刚,气息至刚至阳? 仅是他的存在? 就让这座禅房百邪不侵。 这位护法金刚右侧? 侍立着一名武僧,青年,肌肉撑起僧袍,眉毛很浓,眼睛宛如铜铃,炯炯有神,看人的时候,仿佛是在瞪人。 “见过护法金刚!” 东方姐妹低头,恭恭敬敬,乖顺安分。 眸子半开半阖的护法金刚缓缓道: “来的是伊尔布,还是乌达宝塔?” 对方说话已经尽可能的平缓,但在东方姐妹俩听来,依旧宛如雷鸣,耳边嗡嗡作响。 这是佛门狮子吼修行到高深境界的表象。 若是普通人听了,立刻心神震荡,惶恐不安。 大奸大恶者听了,则会战战兢兢,如临末日。 东方婉蓉垂首:“是伊尔布长老。” 顿了顿,补充道:“伊尔布长老赶来的途中,遇到了司天监的孙玄机阻拦。双方打了一场,各自负伤。” 护法金刚沉声道:“司天监果然会出手。术士手段诡谲,防不胜防。巫师是术士的前身,有灵慧师出手,再有本座守在塔外,事情才能稳妥。” 东方婉蓉道:“巫神教满怀诚意而来,希望佛门也能守诺,释放师尊的魂魄。” “出家人不打诳语,佛门不是大奉,言而无信。我们取龙气,你们带走纳兰的魂魄。只是,你们如果证明自己的信用?如何证明纳兰的信用。” 护法金刚睁开了眼睛,一双熔金色的眸子,伴随着他的睁眼,脑后的火环忽地烈焰高涨。 东方姐妹俩浑身一颤,脸色陡然白了几分,姐姐东方婉蓉身子一口气: “师尊魂魄被镇压二十年,元气大伤,即便想言而无信,恐怕也无能为力。至于伊尔布长老,他承诺听从安排。” 护法金刚重新闭上眼睛。 东方婉蓉缓缓吐息,松了口气,道: “伊尔布长老说,四品之上虽然无法进入浮屠塔,但大师莫要忘了,司天监的孙玄机和许七安联手的话…………” 她犹豫了一下,选择明言:“那许七安虽是后起之秀,却比镇北王更加强大和可怕。” 这句话的意思是,他们未必是许七安的对手。 但对方的是佛门护法金刚,她不敢把话说的太明白,以免对方认为她亵渎佛门。 护法金刚老僧入定,道:“许七安已废,不用顾虑。” 啊!许七安废了? 东方姐妹又惊又喜,俏脸喜色浮动。 许七安的威名,她们可谓如雷贯耳,身为巫神教附属势力,这样一位大敌委实让人寝食难安。 以前那个薄情寡义的负心汉,时常在她们面前推崇许七安,让她们对大奉许银锣也产生几分好感和赏识。 但随着许七安在玉阳关独挡八万叛军,在京城斩元景帝,挫败大巫师的谋划,她们两人便再难欣赏此人。只觉得许七安是个让人头皮发麻的敌人。危险系数不可同日而语。 护法金刚闭上眼睛,再没说话。 东方姐妹躬身行礼,退出禅房,冰冷的气流迎面而来,她们精神一振,深吸几口气,只觉得浑身轻松。 ………… 两人离开后,护法金刚道:“净缘,唤净心来见我。” 身侧的魁梧青年双手合十,躬身,退出禅房。 俄顷,他领着净心进了禅房,后者合十行礼:“度难师叔。” 度难金刚闭着眼,声音嗡嗡: “净心,你是法济菩萨一脉,与他的法宝契合,八日后,你务必要登上第三层,与宝塔之灵沟通,以法济菩萨一脉的身份掌控宝塔。 “纳兰天禄被封印在第二层,他的力量充斥着第二层空间,没有宝塔相助,要想闯过去,只有他本人“网开一面”,因此,你要先配合巫神教的人,解开纳兰天禄的封印。 “为防止巫神教出尔反尔,你带着镜兽的泪珠入塔,让我可以看到塔内的情况。净缘,你随净心一同进塔。” “是!” 净缘和净心合十,后者问道:“法济师祖还是没有消息?” 度难金刚缓缓摇头。 浮屠宝塔位列法宝行列,比绝世神兵高一档次,它的主人是法济菩萨,佛门四大菩萨之一。 三百六十年前,法济菩萨外出游历,从此音信全无,再也没有出现。 佛门的琉璃菩萨每个一甲子,便外出寻找一次,三百六十年来,总共出山寻找六次,毫无所获。 正因为如此,佛门面临一个很尴尬的情况,龙气依附在浮屠宝塔内,而浮屠宝塔只认主人,不认其他,除非能抵达第三层,与塔灵沟通。 在这样的情况下,想攫取出龙气,只有两种办法,一是毁了宝塔,龙气无所依凭,自然脱离,佛门没办法直接操纵龙气,但可以引诱它就地择主。 选择一个可以控制的宿主,然后将那位得大机缘者带回西域。 可是,法宝难以毁损,至少要两名一品出手;其次,毁掉一件法宝是佛门不愿意承受的损失;最后,毁了浮屠宝塔,相当于释放了神殊的断臂。 万妖国若是知道,做梦都要笑出声。 二是通过其他两层,抵达第三层,让净心以法济菩萨徒孙的身份,暂时掌控宝塔,让宝塔吐出龙气。 身为法宝,宝塔是能主动把龙气吐出的。因为这道溃散的龙气并不属于它,双方没有因果关系。 不像人间帝王,与气运纠葛太深,不灭国,永生永世都无法挣脱气运缠身的束缚。 但这样的话,就绕不开纳兰天禄这位雨师。 如果不是龙气依附在浮屠塔内,没人会登上被雨师力量渗透的第二层,他永生永世都无法逃脱,直到元神之力磨灭。 净心叹息一声:“相比起巫神教,我更担忧监正。他会容忍佛门夺走这道至关重要的龙气?” 度难道:“你就是佛门选定的大机缘者,宝塔吐出龙气后,龙气无法离开宝塔,只能选择你寄宿。监正当年立过天道誓言,不得入塔,不得破坏塔内阵法。待你得到龙气,便留在塔内。 “等阿兰陀剑拔弩张的气氛稍稍缓和,自有菩萨过来接你出塔。” 净心这才恍然。 度难金刚又道:“刚才寺外有冲突。” 净心回答道:“是雷州官府的人,应该是三花寺突然闭门谢客,引来了官府的注意,派人来暗中探查。不过师叔放心,八日转瞬即过,等大奉江湖人士反应过来,大局已定。” 度难金刚颔首。 东海龙宫的队伍沿着轿子缓缓离去,宽敞大轿上,东方婉清低声道: “佛门会信守诺言?” “不知。”东方婉蓉摇头,停顿几秒,补充道:“但对他们来说,信守诺言是最好的选择。” “为何?” “呵,你没看出来吗,龙气至关重要,佛门和我巫神教一样,想染指中原,龙气是天载难逢的机会。但他们只派了一位护法金刚,罗汉和菩萨一个没来,你道是为何?”东方婉蓉笑吟吟道。 东方婉清皱眉沉思,忽而眸子一亮:“阿兰陀闹内讧了。” 东方婉蓉咯咯娇笑,饱满的胸脯颤巍巍几下,道: “没错,这群臭和尚闹内讧了。大小乘佛法之争,已经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谁都不敢离开阿兰陀,离开西域,深怕一走,就给对方抓住机会打为异教徒。 “之所以没彻底分裂,应该是佛陀还在,有佛陀镇着,菩萨也不敢闹分裂。” 东方婉清清冷的脸庞挤出一丝笑容:“佛陀为何冷眼旁观呢?” “我怎么知道。”妩媚娇艳的姐姐翻了个白眼。 她旋即感慨道:“年初的佛门斗法,是大小乘佛法争斗的开端。唉,那许银锣真是天纵之才,世上罕见的奇男子。” 东方婉清淡淡道:“那种男人离我们太过遥远,还是早些把负心汉抓回来吧。幸运的是,我们早有准备,榨干了他的精力,否则他在外面跑一趟,咱们又要多无数的姐妹。” 闻言,姐姐东方婉蓉咬牙切齿。 许七安和李灵素快马加鞭,于第二日赶回雷州城,换了身衣服后,他带着李灵素一起去找闻人倩柔。 闻人倩柔的书房里,许七安端着杯,边沉吟边说道: “闻人小姐,徐某有件事想拜托你。” “徐兄且说。” 闻人倩柔道。 边上的李灵素咧了咧嘴,他还没来得及告诉小姘头,面前这位是活了几百年的老怪物,与他称兄道弟是要折寿的。 “我想请你散播一则消息,就说三花寺有异宝,将在七日后出世,得此宝者,超凡有望。另外,希望你能与雷州官府好好谈一谈,让他们出面参与此事。” 这是他在路上就敲定好的计划,就如同地宗妖道故意放出风声,引来江湖人士和武林盟参与争夺莲子。 他也可以故技重施,搅乱浑水。 “这雷州紧邻西域,官府那边,多半是不愿意过多插手的。天高皇帝远,而佛门就在眼前。另外,传播此事,如果没有一个可靠的,拥有足够威望的人做证明,会相信者寥寥无几,恐怕引来的都是些杂鱼。” 闻人倩柔智慧过人,一针见血的指出问题。 “官府那边,不需要他们与佛门为敌。至于后一个问题” 许七安上下审视着李灵素,笑容莫测。 李灵素被他看的心里发毛,眉头紧皱:“我,我可没有什么江湖地位。” 许七安笑道:“但是你有一个江湖大名鼎鼎的师妹啊。” “” 李灵素难以置信的看着他。 当天下午,一身道袍,大名鼎鼎,江湖传闻已久的飞燕女侠,浑身浴血,跌跌撞撞的逃入雷州城。 恰好被雷州商会的大小姐遇上,众目睽睽之下,飞燕女侠被雷州商会大小姐抱上马车。 紧接着,便从雷州商会传出三花寺有异宝出世,得此宝者,可入超凡的信息。 飞燕女侠正是为了争夺宝贝,被三花寺的和尚打伤。 在雷州商会的宣传下,整个雷州都轰动了。 “听说三花寺有宝贝出世?” “是的,我问过守城的士卒,确实见到一位美貌坤道浑身是血的逃进城中。” “难怪三花寺近来突然闭门谢客,宝塔分明要开启了,却不让人进塔撞机缘。” “佛门就是佛门,非我族类,平时说的好听,真遇到宝贝,立刻关起门来,自己独吞。” “啊,飞燕女侠,我好像听过这个名字。” “兄台真是孤陋寡闻,看起来也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读书人呀。” 也有人不信,尤其是有头有脸的江湖人,当日便以探望飞燕女侠为由,拜访闻人府。 他们如愿以偿的见到飞燕女侠,并得到想要的答案。 然后带着正确的答案,充当消息传递员,一传十十传百。 当然也有人暗戳戳得不说,别人问起时,甚至否认了消息的真实性,但暗中悄悄离开雷州城,前往三花寺。 深夜。 许七安坐在桌边,倚在大椅上,思考着如何浑水摸鱼,如何混入浮屠宝塔。以及成功后和失败后,该如何抽身而退。 突然,窗户敲了敲,“笃笃”两声。 他起身走到窗边,打开栓子,窗户敞开,一只毛茸茸的雪白狐狸,蹲在窗沿,黑珍珠般明亮的眼睛看着它,喉咙震动空气,传出稚嫩如阴银铃的女童声: “呀,终于见到传说中的许银锣啦。” :错字先更后改。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二十二章 风起云涌 玲珑小巧的小狐狸,脖子上挂着一个袖珍版的小皮包。 会说人话?狐妖知道我的真实身份许七安差点给它来一套“大威天龙”掌,目光在窗外环顾一番,道: “进来说话。” 小狐狸“嘻嘻”一声,四条小短腿一蹬,从窗沿跃入屋内。 许七安目光追逐着这只小狐妖,看着它迈动优雅的四肢,走到桌边,奋力一跃,没能跃上桌面,小肚子撞在了桌沿。 “哎呀!” 它痛叫一声,后肢乱蹬,终于爬上桌子,蹲下来,乌溜溜的眼睛里闪烁着好奇和兴奋,观察着许七安。 太菜了吧许七安心里嘀咕。 “是娘娘让我来嘚。” 小狐狸发出银铃般的女童声。 果然!许七安心里暗道,狐妖,且知道他的身份,多半是万妖国的妖,因此刚才忍住了灭妖的冲动。 “所以?” 他站在桌面,俯瞰着毛茸茸的可爱小狐狸。。 “你偷偷潜入这里,不怕被人发现?” 小狐狸“嘿嘿”道:“速度和潜行是我擅长的领域,要不然娘娘怎么会派我过来呢。夜姬姐姐说,许银锣料事如神,明察秋毫,怎么练这么简单的道理都想不通?” “因为推理需要足够多的线索,以及对事物的了解。比如我不了解你,我无从判断你是不是一只鲁莽的小狐妖。又比如你年纪不大,所以我会怀疑你本事不大,不够小心。” 许七安随口说道。 小狐狸恍然大悟,黑珍珠般的眼睛闪闪发亮,抬起抓起拍一下桌面,娇声道: “原来如此,不愧是许银锣,说的真有道理,井井有条呢。” “你说的夜姬姐姐是谁,她认识我?” 许七安在桌边坐下,给自己倒了一壶茶。 “快快,给人家也来一杯。” 小狐狸拍了一下桌子,催促道。 轻微的水声里,许七安给她倒了满满一杯,小狐狸凑上来粉嫩的鼻子? 伸出小舌头? 舔啊舔,舔啊舔。 “你不会化形?” 许七安诧异道。 “还不会呢。”小狐狸娇声道。 我错了? 你不是菜? 你是菜的抠脚,万妖公主派你过来作甚许七安心里吐槽。 喝了几口后? 小狐狸说道:“夜姬姐姐是我三姐,本领好强大的? 她比我早出生三百七十六年。” 所以你的夜姬姐姐到底是谁啊。 “她以前在京城办事? 刚回来不久,与我说了很多关于你的故事。许银锣真厉害呀” 浮,浮香许七安脸色一滞,分不清内心是欣喜还是怅然? 或者恼怒? 心情非常复杂。 欣喜是再次得到老相好的消息,怅然是双方见面遥遥无期,恼怒是因为堂堂大奉打更人,硬生生被她变成大奉干尸人。 她是浮香的妹妹啊,原来浮香真名叫夜姬许七安脸色稍转柔和? 问道: “你家娘娘让我来做什么?” “来报信哒。” 小狐狸开心的说。 你倒是报啊等了一会儿,许七安见她还是没说话? 一脸憧憬的看着自己。 于是,他只能强调道:“报信?” “娘娘让我来和你说说佛门的情况。” 说话间? 小狐狸眼睛往桌上瞟了一下,她看的是桂花糕? 已经用余光瞥了好几次。 “想吃就吃吧。”许七安叹了口气。 小狐狸欢快的鸣叫一声? 抱着一块桂花糕? 小口啃起来。 菜鸡、幼齿、很矜持、有股矜贵之气,感觉打一拳会哭很久的一只小狐狸许七安心里做出判断。 耐心的等待她吃完,许七安问道:“还要吃吗?” “好呀好呀,谢谢许银锣。” “先把娘娘让你传达的事说完吧。” 贪吃!许七安在心里又添了一个标签,不过小孩子都是馋嘴的,倒也不奇怪。 小狐狸恋恋不舍的收回目光,乖巧蹲坐,道: “从高往低开始,佛门最强大的是超品的佛陀,其次是四大菩萨,当代菩萨有四位,分别是掌控“金刚法相、不动明王法相”的伽罗树菩萨;掌控“大轮回法相、大慈大悲法相”的广贤菩萨;掌控“大智慧法相、药师法相”的法济菩萨,以及掌控“行者法相、无色琉璃法相”的琉璃菩萨。” “佛门历史上曾出现过九位菩萨,五百年前有七位,甲子荡妖之后有五位,武宗篡位之时,又被初代监正斩了一位,如今只剩四位。” “然后是九大罗汉,存世的只剩两位:须陀洹果位度情、阿罗汉度厄。娘娘说,果位凝聚后,便无法改变。因此漫长时光中,许多罗汉选择转世重生,重修佛道。” “然罗汉有住胎之昏,菩萨有隔阴之迷,大部分罗汉都湮灭在轮回之中。佛门历史上有十八位罗汉,这些罗汉,一部分转世轮回去了,一部分死在了甲子荡妖中。” “最后是护法金刚,现存的依旧只有两人,分别是度难金刚和度凡金刚。佛门巅峰时有多少金刚,娘娘就没算过了。娘娘说,甲子荡妖时,三品金刚也只是炮灰而已。” 许七安嘴巴张的能塞进鸡蛋,整个人宛如雕塑,呆了。 巅峰时九位菩萨、十八位罗汉、若干个护法金刚这简直就是离谱 不,不能这么想,只是历史上出现过而已,是时间积累出来的。那中原历朝历代下来,三品二品一品高手的数量,也是非常可观的 但是,但是现存四品菩萨两名罗汉两名金刚,这就很离谱 不过,如果大奉没有经历元景帝的祸害、许平峰的抽取气运,绝对不止镇北王一个三品,至少魏公就是顶尖的二品,当然还会有其他高手诞生也说不定。 反观佛门,山海关战役后,简直烈火烹油,强盛到了可怕的程度。 小狐狸继续道:“此次带队来三花寺的是度难金刚,随行的有两名四品,法号净心和净缘。净心是禅师,净缘是武僧。你主要注意这两人便成。” “对了” 她蹲坐着,探出一只爪子伸进脖子上挂着的小皮包:“娘娘让我把这个东西交给你。” 她的爪子里抓出一个手环,手环上挂着六个锈迹斑斑的铜铃铛,很有年代感。 “手环?” 小狐狸纠正道:“娘娘说这是脚环。” 许七安接过脚环,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狐狸道:“你猜猜看呢。” “猜不到。” “哼,真没用,给你一个提示,我和夜姬姐姐的名字正好相反。” “日鸡?” “是,是白姬啦!” 小狐狸抬起前爪,用力拍打一下桌面,表示很生气。 “最后一件事,娘娘说,希望你能信守承诺,寻找神殊大师的残躯,为此,她派我来监视你。告诉你哦,我的速度很快的,能日行几千里。而且擅长潜行,我很有用的。” 小狐狸人立而起,掐着腰,得意洋洋。 “日行几千里” 许七安眼睛一亮,问道:“那你能驮人吗?” 小狐狸一愣,看了看自己的小身板,又看看许七安的大块头,迟疑道:“可,可以吧” 许七安高兴的把小狐狸抱下来,放在地上,一屁股坐了上去。 小狐狸懵了。 “哎哎,你别哭了,是你自己说可以的。” 许七安坐在床边,看着趴在枕头上,嘤嘤嘤哭泣的毛茸狐狸,辩解道。 小狐狸眼里滚出豆大的泪珠:“我要回去告诉娘娘,你欺负我,嘤嘤嘤我的腰好疼,嘤嘤,嗝” 她长这么大,还没被欺负过。 许七安哄女人很拿手,哄狐狸也挺拿手,连哄带骗给糊弄过去,小狐狸含泪原谅他。 果然是打一拳能哄很久的。许七安吹灭蜡烛,道:“那,睡觉?” 小狐狸爬了起来,黑暗中,警惕的看着他:“不,夜姬姐姐说你是色胚,我不能和你睡觉的。” 许七安看了一眼小小的狐身,默默捂脸。 不至于不至于 闻人倩柔的闺房里,天宗圣子捻着酒杯,站在窗边,道: “徐前辈和夫人没有住在一个房间?” 闻人倩柔对镜梳头,浅笑着“嗯”一声。 她穿着白色里衣,臀圆腰细胸脯饱满,从容貌到身段,都是极为出彩的女子。 好端端的分房作甚他心里嘀咕一声,又道:“柔儿,你在那个徐谦面前,记得要恭敬一些。” “我已经把他当恩公对待了啊。” 闻人倩柔表示很委屈。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李灵素停顿几秒,压低声音:“徐谦是个老怪物,活了几百年的老怪物。” “三品?” 闻人倩柔心里一凛。 李灵素摇头失笑: “以前,我也这么认为,但昨日在三花寺,一件小事改变了我的想法。嗯,他给了我一只锦囊,里头全是火炮和车弩,足够武装出一个营的军队。你们雷州商会绞尽脑汁,耗费钱财无数,才从官府那里换来一些军弩和火铳。 “但对他来说,这些只是微不足道的小玩意。” 闻人倩柔难以置信:“他是朝廷的人?朝廷的三品高手,前有镇北王,后有许七安。此外就是司天监的术士。这个徐谦是谁?” 天宗圣子摇头:“他应该不是朝廷的人,据他说,火炮和车弩是与监正对弈时赢的小玩意。呵,这种人物,没必要骗我,对吧。” 和监正对弈时赢的闻人倩柔呼吸急促起来。 天宗圣子余光看了一样小相好,见她陷入深深的震撼中,当即说道:“啊,我修为被封,应当及早破开封印,柔儿,我先回房修炼。” 闻人倩柔猛的回过神来,柳眉倒竖,抓起桌上的披帛,抖手一甩。 长长的披帛宛如鞭子,缠住李灵素的脖子,把他拖了回来。 “李郎,你来雷州两日,却不碰我,是不是早已喜新厌旧?或者,心里有别人了?” “没有没有。” “哼,我不信。” “真的没有,我的永远是属于柔儿的。” “那就看你今晚的表现啦。” 次日,清晨。 许七安抱着小白狐,带着王妃来到内厅,看见李灵素独自一人坐在厅内享用早餐。 “一夜之间,你仿佛憔悴了许多。” 许七安扫了一眼桌面,早餐没有问题,白粥、馒头以及精致小菜。 他抽了抽鼻子,赶在李灵素反应过来前,揭开茶盖。 茶杯里,泡满了枸杞。 噗许七安差点笑出声。 “唉,我这该死的魅力。” 李灵素感慨一声,道:“前辈,我们何时动身去三花寺?” “不急,这几日应该还会有人来找上门来。你继续伪装李妙真,把消息散布出去。对了,昨天你露了一个破绽。” “什么破绽?” 许七安把三个馒头放在他面前,其中一个馒头撕成均匀两半,与另外两个馒头放在一起。 然后,他指了指馒头,又指了指李灵素的胸口。 他的意思是,我昨天用的馒头规模不对,应该是两边各一个半馒头李灵素愣了一下,领会了徐谦的意思。 “我明白了。” 李灵素低头喝粥,道:“这件事记得保密,如果被我师妹知道,她会杀了我的。” 喝着喝着,他看了看馒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他刚想深入思考,注意力突然被小白狐吸引过去,诧异道:“哪来的小狐狸?” “一个故友的妹妹。” 许七安道。 故友的妹妹李灵素审视着他,仿佛想到了什么,试探道:“狐妖吗?” “嗯!” 小白狐自己点头,脆声道:“是哒。” “它会说话?” 边上的慕南栀吃了一惊,这才来了兴趣,伸手想抱小白狐,又缩了回去,小心翼翼道:“它会咬人吗。” “会的,我超凶的。你不要碰我。” 小白狐挥舞一下爪子,威胁道。 她不是家养的宠物,只有家养的宠物才喜欢被人触摸,真正的野兽是忌讳被人触碰的。 这时,闻人府的管家匆匆进来,语气略显急促,道: “李道长,都指挥使大人来了,要求见您。” 雷州都指挥使,整个雷州,势力最大的三人之一。 李灵素面不改色,道:“请他去大堂,就说我立刻过去。” 他和许七安对视一眼,笑道:“来了。” 江湖人士只是点缀,一州之内,江湖中的四品高手,屈指可数,能对三花寺造成多大威胁? 他们真正要钓的,是军方的四品高手。 而这个雷州都指挥使,是其中最顶尖的人物之一。 一刻钟后,雷州都指挥使袁义,见到了传闻中的飞燕女侠。 这位盛名在外的天宗圣女,果然是个难得的美人儿,英气勃勃,五官精致,似是受了不轻的伤,俏脸微微发白,脖颈处缠着纱布。 肤色黝黑,身材魁梧的袁义颔首道:“李道长侠名远播,今日得见,是袁某的荣幸。” 雷州紧邻西域,屯兵十万,处处都是军镇,当地的都指挥使,不管是职位还是战力,都要比各州高一品级。 “李妙真”直言不讳道:“都指挥使大人,是为三花寺的异宝而来?” 袁义没有点头,捧着茶杯,悠悠道:“李道长何以断定那件宝物能助四品突破超凡。” 他对雷州传闻不是很相信,但念及李妙真的名声,以及自身对三品的渴求,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态度前来。 李妙真笑道:“大人误会了,突破超凡只是那件宝物最微不足道的功效。” “此话可解?”袁义问道。 “大人可知楚州屠城案的始末?” “镇北王屠城炼制血丹,早已举世皆知。” “那便好解释了,浮屠宝塔里镇压着当年山海关战役中,被擒拿的高手,俱是三品以上,包括靖山城的前任城主纳兰天禄这位二品雨师。” “李道长的意思是?” “如今,那些绝世高手都已经被炼化成血丹和魂丹。因此三花寺才闭门谢客,禁止任何人进入浮屠宝塔。” 袁义眯着眼,许久没有说话。 第二天,袁义拜访闻人府,打探异宝情报的消息,被雷州商会传播出去。 这进一步引起了轰动,刺激到那些观望的势力。 雷州双刀门。 门主汤元武坐在堂内,一长一短两把刀,静静竖在左右手边。 双刀门是屹立雷州多年的江湖大势力,历任门主都是四品,走到哪里都受人崇敬,年初的天人之争,汤元武便曾带门徒去京城参与“盛会”。 门下弟子柳芸,依靠美貌和实力,在京城一举成名,与万花楼蓉蓉等人并列四大美人。 关于三花寺的“异宝”,双刀门长老们意见各不相同,有人认为佛门不好惹,建议观望。有人则认为这是门主的大机缘,也是双刀门的大机缘。 身为江湖人,追逐机缘,不该胆怯。 他环顾下方的长老、门徒,沉声道: “不必再争,此事不管真假,都值得一探究竟。佛门虽强,但雷州江湖人杰众多,军镇之中,高手辈出,未必不能与佛门角力。 “芸儿,你率领三十名门中好手,明日与我一同前往三花寺。” 英气勃勃的柳芸背负双刀,出列,抱拳道:“是,门主。” 某个军镇。 一骑冲出大营,身后追逐着一群士卒。 一骑绝尘的是一位身披甲胄的青年,胯下一匹毛色漆黑得骏马。 他的身后,追逐而来的士卒们高喊道:“镇抚大人,私自出营是大罪。速速与我等回去,向指挥使大人请罪。” 身穿甲胄的青年大笑道: “请你乃乃个头的罪,老子要是能抢到宝贝,那就是三品武夫,谁敢治老子的罪?抢不到,大不了革职,老子一个四品武夫,在哪里都能混的风生水起。”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二十三章 冲突(两章合一) 随着浮屠宝塔开启的时日将近,越来越多的江湖人士涌向金光山,试图闯入三花寺。 双方产生了不小的摩擦,但总体还算克制,一众江湖人士没有强闯,而是在寺外叫嚣。 三花寺的武僧们守在寺庙外,与越来越多的江湖人士对峙。 供奉着佛陀的大殿内,主持盘龙大师坐在蒲团,与首座以及几名长老商议对策。 “那天宗圣女李妙真竟也来搅混水,实在可恶。” 身为主持接班人的首座,沉声道。 “如今江湖人士越聚越多,赶也赶不走,如何是好?”一名长老皱眉。 眼前的情况是他们没有预料到的,原本在佛门的考虑中,司天监的孙玄机或许会调动军队前来镇压,争夺龙气。 这样的话,度难金刚就有了出手的理由,便是将军队尽数“除魔”在此,佛门也是占理的。 佛门圣山阿兰陀,甚至能以此为由,撕毁盟约,进攻大奉。。 当然,这是撕破脸皮的情况,佛门和大奉的关系还没恶劣到这个程度。但佛门完全可以责难大奉,要求道歉、赔偿等等。 谁知大奉军队没来,却来了一大群的江湖匹夫。 这些人做的事,大奉朝廷可不会买单。 “赶不走?阿弥陀佛,那就除魔。”另一名长老沉声道。 首座闻言,缓缓点头: “正是,我佛门清净地,岂容大奉武夫逞凶。师父,不如在寺外布下伏魔阵,让那群匹夫闯一闯。这一来能震慑那群乌合之众,二来则定制规则,稳住他们。 “度难金刚虽然没说什么,但想必心里已经极度不满,师父,这件事咱们务必要处理好。” 众人看向主持。 主持沉吟片刻,颔首道:“可!” 山道上? 许七安混迹在雷州商会的队伍里? 由闻人倩柔带队,缓缓靠向金光山下的牌坊。 牌坊建在山脚下? 高三丈? 匾额刻着:三花寺! “呵,人还不少。” 李灵素骑在马背? 笑道。 他没再假扮李妙真,三花寺面临群雄“围攻”的场景? 全拜飞燕女侠李妙真所赐? 这时候他还易容成李妙真的模样,与找死何异? 而且还有身份被曝光的风险。 许七安“嗯”了一声,目光扫视,三花寺的牌坊下? 拴着一匹又一匹的马? 山道两边的树林里,拴着更多的马匹。 放眼望去,手持各种武器的江湖人士,或聚在一起闲聊,或倚在树干抱着武器闭目养神? 或盘坐在路边,啃着烤鸡。 热闹程度堪比集市。 来的人不少? 高手也很多许七安满意点头,这证明他的“宣传”效果不错。 武以力犯禁? 这群混乱中立的江湖人士,当真是最好的炮灰和马前卒? 谁都能薅一把他们的羊毛? 让他们充当工具人。 各大体系中? 以儒家和术士“人口”最少,又以武夫数量最多。 九州走武道路线的武夫,比其余各大体系所有人加起来,都多好几倍。 但根据我在地宫里看到的壁画,结合古尸提供的信息,神魔陨落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九州的修行体系只有三种: 一,武者;二,道;三,妖族。 其中,武者和妖族是殊途同归,都是锤炼体魄,走的是以力证道的路子,只不过妖族有妖丹,有天赋神通。而武者有“意”,有合道。 至于道,那会儿还不能称为“道门”,因为古尸并不知道“道尊”的存在。仅凭这一点,就能证明道尊根本不是“道”的开创者。 但是,这三条体系在后来发生了截然不同的变化,武道和妖道昌盛无比,道门体系却只剩下“天地人”三宗,其他流派要么湮灭,要么没落,不值一提。 这就很不合理了,虽说“天地人”三宗后遗症很大,但其他流派总不可能有这类后遗症吧。 结果,有大问题的三宗流传下来了,其他流派却没落了 这时,呼喊声打断了许七安的思路,有人惊喜道: “雷州商会的人来了,哈,终于有人出头了。” 说话的是一个穿劲装的年轻人,手里拎着一杆长矛,那是军队制式长矛,外观陈旧。想必是从黑市里买的。 贩卖淘汰的武器,是军队高层司空见惯的牟利手段。 闻人倩柔转头,朝身边一位侍卫低语几句,那侍卫一夹马腹,奔到持长矛年轻人面前,问询了几句。 “大小姐,三花寺的和尚非常霸道,已经打伤好多人了,不让任何人进寺。” 侍卫低声回禀。 闻人倩柔颔首,望向李灵素和许七安,柔声道: “雷州紧邻西域,背靠宗门,三花寺向来霸道。便是官府,一般也不愿招惹他们。” 许七安望向金光山,道:“说说。” “几年前,三花寺附近干旱,百姓颗粒无收。寺里的和尚不事生产,日子难以为继。首座恒音和尚,下山化缘,化来了几千斤粮食,几百位愿意散尽家财的香客。” 闻人倩柔挑起嘴角,讥笑道:“三花寺就此度过干旱,但不知道多少人因此饿死。佛门向来是先修己,再度人。” 许七安眯着眼,“这既触犯了大奉律法,也违反了佛门当初和大奉的约定。” 闻人倩柔颔首,道: “但雷州布政使只是象征性的登山进寺,斥责了一顿。一来是惹不起佛门,二来边境之州,处理这类事,需小心翼翼,能忍则忍。 “事情若是闹大了,朝廷未必愿意和佛门翻脸,到时候,布政使就是头一个替罪羊。佛门有多强大,前辈想必是知道的。” 许七安没再说话。 “佛门最虚伪了,五百年前,就是看上了南疆十万大山的疆域才打仗的,偏打着为人族的旗号。” 小白狐叽叽喳喳的抨击。 她蜷缩在慕南栀温暖的怀抱里,两只爪子捧着一块甜腻的糕点。 慕南栀只用了一块糕点,就成功撸到她了。 小白狐吃完糕点,肉乎乎的两只爪子按在慕南栀的胸脯,用力按了按,娇声道: “姨,你的胸脯比夜姬姐姐还大呢。” 许七安咽了咽口水。 众人系好马匹,沿着台阶登山。 临近三花寺时,听见助威声和怒吼声,以及兵刃碰撞的锐响。 “当当!” 三花寺,石阶尽头的空地处,一名手持狼牙棒的汉子,被几名武僧用棍棒接连点在周身各处大穴,身躯骤然僵硬。 主阵的中年武僧趁机旋身,气机注入木棍,整个人带动棍棒旋转数圈,重重砸在狼牙棒汉子的脑袋上。 啪! 狼牙棒汉子护体神光崩散,殷红的鲜血顺着脸颊流淌。 中年武僧目光一闪,见到闻人倩柔带领雷州商会的人马上来,当即伸出棍棒,将狼牙棒汉子的尸体轻轻挑起。 挑到许七安等人面前。 周遭的江湖人士脸色微变,哗然不止。 双方对峙半天,终于闹出第一条人命,三花寺显然是不耐烦了,打算痛下杀手。 “臭和尚,你敢杀人。” 有人喝道。 这是在喝问三花寺的和尚,是不是真要不死不休。 “咄!” 中年武僧将棍棒杵在地上,竖目环顾,施展佛门狮子吼: “尔等强闯本寺,意图染指佛宝,其罪当诛。然,主持心怀怜悯,不愿妄造杀孽,若想进寺,先过伏魔阵,只允许一人破阵。” “混账!” 江湖匹夫们破口大骂:“你们九人打一人,简直无耻。” 中年武僧冷冷道:“也可退去。” 他一副佛门地盘,佛门做主的姿态。 身后,众武僧齐吼一声。 铿锵! 周遭江湖人士纷纷抽出佩刀,与三花寺武僧们对峙。 这才是武僧的正确画风啊,凶恶霸道,相比起来,恒远大师明显走了歪路,我身边怎么尽是些画风不对劲的朋友许七安踏前一步,问道: “敢问大师,三花寺出了什么宝物?” 中年武僧道:“浮屠宝塔功德圆满,仅此而已。” “未曾听闻,法宝也能修行的。再者,宝塔功德圆满,三花寺为何不让我等进入?难不成,我们还能抢了宝塔?”许七安又问。 中年武僧道:“与你何干,一介凡夫,岂知佛宝神妙。” 无耻,这分明是大奉的龙气,怎么就变成佛门的宝贝了。 许七安没再说话,目光远眺,遥望寺庙深处,那座高大的,白墙黑瓦的高塔。 在他眼里,那座宝塔是另一个模样,通体金灿灿,一道金色龙影攀附塔身,缓缓游走。 这道龙影体型庞大,将高耸的塔身团团缠绕,与当日贞德帝脚踏的龙脉之灵拥有同等规模的体型,但金光不够凝练,远不及龙脉之灵宛如实质的身躯。 “大师不愿意说,那我来替你说,据飞燕女侠所说,宝塔内镇着当年山海关战役时,妖蛮两族和巫神教的高手。二十年过去,那些绝世高手化作血丹和魂丹,这便是超凡的契机,是踏入三品的助力。” “胡说八道!” 中年武僧大怒,棍棒指着许七安,道:“休要妖言惑众,你若是个人物,就与贫僧打一场。” “气急败坏了?浮屠塔内镇压的人物,当年亦有我大奉的功劳,佛门要独吞宝物,未免太霸道了些。是不是认为大奉军神捐躯,便没人能治你们了?” 许七安振臂一呼,高声道:“诸位,魏公战死在靖山城,而今佛门欺他不在人世,意图谋夺二十年前大奉的战果。” “没错,血丹和魂丹也该有我们大奉一份,佛门凭什么独吞,欺我大奉无人吗。” “交出血丹,不然放火烧了三花寺。” 江湖匹夫们纷纷响应,叫嚣起来。 不少人看向许七安,连连点头,这位仁兄说的有道理。 他们这不是抢夺佛门法宝,而是佛门先不当人,他们只是要回属于大奉的那一份。 腰杆瞬间挺直了。 中年武僧勃然大怒,恶狠狠的瞪着许七安: “一派胡言,三花寺没有血丹和魂丹,这是有心人在挑拨是非。” 许七安反唇相讥:“信你,还是信飞燕女侠,我等只会判断。” 江湖人士们再次响应: “秃驴,臭不要脸。” “出家人不打诳语?睁眼说瞎话。” 要论骂街,三花寺的和尚十张嘴,也抵不过这群混江湖的一张嘴。 各种下三滥的话满天飞,左一句问候全家女性,右一句你是我儿子。 武僧不是禅师,没有那份定力,九位持棍武僧气的额头青筋怒跳。 “呸,无耻!” 小白狐最恨佛门了,见大家都在辱骂和尚,她也跟着骂了一句,并为此激动的在慕南栀怀里活蹦乱跳。 “狐妖?” 中年武僧恨不得一棍子敲死许七安,见状,抓住机会,喝道: “胆敢勾结妖族,死!” 手里棍棒抖出圆弧,疾奔而来,一棍子劈向慕南栀。 慕南栀吓的连连后退,尖叫不止。 许七安鬼魅般闪现在她面前,抬起手臂挡住凶狠劈来的棍棒,“咔擦”一声,灌注了磅礴气机的棍棒应声而断。 虽然被封魔钉禁锢气机和气力,但皮肉筋骨是货真价实的三品,唯一的抗揍性能算是保留了。 中年武僧瞳孔微缩,武者的本能给出危机预警,正要抽身后退,与身后的同门组成伏魔阵,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强烈的念头: “跟他干!” 这个念头转瞬即逝,却让他失去了先机,许七安轻轻吹出一口气,带着绿色的气体扑在中年武僧的脸上。 “嗬,嗬嗬” 中年武僧呼吸困难,肺部火烧火燎,呼吸声像是破旧的风箱。 他绝望的盯着许七安,摇摇晃晃的倒地。 心蛊的精神影响配合毒蛊,效果还不错,嗯,以七绝蛊现在的力量,四品之下,我几乎没有敌手,当初离开京城时,我的实力最多是弱五品 许七安对七绝蛊的培育进度还是很满意的。 刚才正是用心蛊影响了中年武僧,让他做出了错误的决定。 周遭的江湖人士见到这一幕,又惊又喜,方才中年武僧以阵法围杀一名六品铜皮铁骨武者,强大无匹,让人忌惮。 结果碰到了这个青衣人,一照面,倒了? “他用的是毒” 人群里,有人说道。 “这一眼便能看出来,可是,这个和尚至少是炼神境,一般的暗算不管用。” 当即就有人反驳。 众人交头接耳的议论,频频看向许七安,知道这是一位高手。 不过 “他似乎想毒死武僧,在三花寺杀武僧,会遭到报复的。” “三花寺的主持可是一位四品禅师,很不好惹。” “怕什么,他似乎是雷州商会的人,商会里也有四品。” 正说着,一个眼眶深邃,鼻子高挺的青年和尚,从寺内走了出来。 “净心师兄。” 八名持棍武僧大喜,指着许七安,道:“此人带头闹事,用下三滥的手段偷袭了印顺师兄。” “放下屠刀,回头是岸。” 饱含慈悲的温和声音里,蕴含着洗涤心情的力量,让在场所有人戾气一空,内心柔软向善。 “当当”声里,众人手中武器摔落在地。 几秒后,江湖匹夫们先后从佛门戒律的影响中挣脱,面露惊色。 “是律者?不,也有可能是苦行僧。” “大概率是苦行僧,普通律者的戒律没这么强” 雷州的江湖人对佛门极为了解,这点是其他州的江湖人士无法比拟的。 “阿弥陀佛,又是施主。” 净心和尚双手合十,不理会众人,脸色冷峻望向许七安: “施主屡次三番来本寺挑衅闹事,需知佛门慈悲为怀,却也有金刚怒目。” 周围的武僧、江湖人士纷纷看向许七安,看他会如何应对。 许七安脚尖一挑,像刚才中年武僧挑飞那名六品武夫的尸体那样,把他挑飞到净心和尚脚边。 净心和尚双手一捞,借助中年武僧,仔细查看后,眉头紧皱。 “他身上的毒只有我能解,让我们进寺,或者,他死。” 许七安维持着高人的人设,语气平淡。 术业有专攻,佛门并不擅长解毒,药理是毒蛊师和术士的领域,道门粗通。 原以为许七安服软,而大失所望的雷州江湖人,闻言顿时眼睛一亮。 难怪轻易还人,原来是有恃无恐。 净心和尚深深看了一眼许七安,侧了侧身,做出一个“请”的手势,道: “施主大可进寺,贫僧做主,让你进去。” 一道道目光,齐刷刷看向许七安。 你这是要关门打狗啊许七安看懂了对方的意思。 见他犹豫,净心和尚问道:“怎么,施主胆怯了?” 要是再年轻十岁,我脑子一热就上头了许七安负手而立,高声道:“几位,此时不出面,更待何时?” 话音落下,石阶下方传来爽朗的笑声:“汤某愿意陪兄台进寺。” 众人回眸看去,只见一个身高八尺,背负双刀的劲装男子拾阶而上,身后跟着一群同样背负双刀的门徒。 “双刀门来了。” 有人惊喜喊道。 许七安的目光自动掠过双刀门主,看向了他身后一名英气勃勃的女子,身段高挑,丰唇,明眸,脸型娇俏,是个很飒的美人。 叫,叫柳芸来着,在京城时,我见过她。 许七安后知后觉的想起了这位美人的名字,旋即看向天宗圣子,发现渣男面带微笑,一脸欣赏的端详着柳芸。 这时,密林里一阵响动,伴随着甲胄铿锵声,一个皮肤黝黑,双眸明亮的年轻将军,踏着灌木走出来。 他背着一杆长枪,腰胯制式军刀,眼神桀骜凶狠,透着军人的肃杀之气,嘴里叼着一根草。 “方州镇抚李少云!” 他拄着枪,斜着眼睛看众人,自报姓名。 “听说三花寺出了宝贝,能助四品踏入超凡领域,特来看看。秃驴,敢拦我,老子一枪捅死你们。” 雷州当兵的桀骜,当将军的四品更桀骜。 好狂众江湖人纷纷侧目打量,此人一看就是军方的人,语气狂傲,毫不掩饰自身的气息。 这还没完,不多时,天空中传来嘹亮的鹰啼。 十几只展翼三丈七尺的赤尾烈鹰,从远处飞来,在金光山天空游曳,缓缓降落。 双翼扑打出强风,吹起尘埃和落叶。 底下的众人散开,清理出一片可供赤尾烈鹰降落的空地。 为首的骑士,身穿铠甲,有着雷州人标志性的黝黑皮肤,身材魁梧,胡渣子粗硬。 他身后的赤尾烈鹰背上,清一色的甲胄军人。 袁义! 雷州都指挥使袁义。 江湖匹夫们大多无缘得见这位雷州地位显赫的武夫,第一时间没认出来,直到人群里有人诧异道: “都指挥使袁义?” 哗然声一下子响起。 前几天传出雷州都指挥使袁义,拜访飞燕女侠,打听三花寺异宝的消息。 果然不是骗人的。 袁义真的来了。 这下热闹了,对于大伙来说,是好事。 高手越多,局势就越乱,浑水摸鱼的机会也就越多。 袁义环顾一圈,自动忽略了江湖人士,先朝闻人倩柔颔首,而后看向那名覆甲青年,愣了一下,皱眉道: “李少云,你怎么来了,身为镇抚,擅离军营是大罪。” 拄着枪的青年咧嘴: “都指挥使大人,你少拿官衔压人,老子就是来抢血丹的,要是能晋升三品,您屁股底下的位置就得拱手让我。 “要是没抢着,大不了挨几百军棍,或革职或降职,问题不大。” 身为四品武夫,修为就是最大依仗,只要没有犯下大错,适当的任性,朝廷和官府都会容忍。 他有恃无恐。 “我看你是皮又痒了。” 袁义瞪了他一眼,骂道:“还不滚过来。” 李少云嘿嘿一笑,屁颠颠的跑了过去。 “都指挥使袁义,双刀门汤元武,方州镇抚李少云,还有那个穿青衣的神秘高手,以及雷州商会的四品客卿” “在场就有五名四品了,五品高手也超过双手之数,这下看三花寺的和尚怎么嚣张。” “不能大意,三花寺的主持和首座都是苦行僧,再加上这个不知哪来的,叫净心的和尚,实力也不弱。再说三花寺高手如云。” “这不是还有我们吗,三花寺高手再多,能有我们多?山脚下还有一群混子没上来呢。待会儿浮屠塔开启,咱们登高一呼,全来了。” 交谈间,众人看见一个白眉白须的老和尚,率领一众僧人走来。 “阿弥陀佛,袁都指挥使大人,多年不见了。” 盘龙方丈双手合十行礼。 “盘龙大师。” 袁义拱手。 “都指挥使大人,你是代表雷州官府,代表大奉而来?” 盘龙方丈责问道:“大奉与佛门是盟友,江湖人士如何,与大奉朝廷无关,但你不行。速速退去吧。” 袁义摇头:“本官卡在四品多年,不得突破,闻三花寺有血丹出世,特来求丹。当年山海关战役,我大奉出力良多,这血丹,没道理由佛门独吞吧。 “再者,本官是以私人身份而来,只带了心腹,没带军队,与朝廷无关。” 盘龙方丈又念了一声佛号,道:“老衲诚心劝说,尔等不听,罢了。” 他不再多言。 但众人又看到,寺庙里走出来一伙人,抬着没有顶的轿子,垂下帷幔,软塌上坐着一模一样的双胞胎姐妹花。 其中一名娇媚女子咯咯笑道: “主持大师,不若让我们姐妹俩替你宰了这个袁义,大奉朝廷问起来,也与你无关。如果大奉有胆子责问佛门的话。” 袁义眯了眯眼。 李灵素立刻低头,并迅速与徐谦拉开距离。 这个老头子不讲武德,此时要是再来一脚,他就难受了。 看到那袭青衣时,东方姐妹俩下意识的眯着眼,仔细审视后,便挪开目光不再关注。 只是穿着同样的青袍,但不是平州掳走了李郎的那家伙。 “贱人!” 闻人倩柔忽然暴怒,踏步而出,指着东方姐妹俩怒骂。 东方婉蓉敛去笑容,眯着眼审视,缓缓道:“这位姑娘,我们认识?” 东方婉清审视了几秒,恍然,冷笑道: “哦,是那个负心汉当初逃走时勾搭的贱人,姐姐你一路占卜追踪时,曾经找到过她。要不是这贱人身边有几个高手,且当时急于追踪负心汉,早把她给宰了。” 说话间,帷幔突然分开,东方婉清化作黑影掠出,杀向闻人倩柔。 李灵素脸色大变,正要冲出去阻拦,闻人倩柔身边的四品客卿反应更快,疾奔几步,双掌奋力推出。 连城 lcds砰! 气机碰撞声宛如焦雷,尘埃瞬间扬起,周遭的树木像是被强风压弯了腰。 英雄好汉们东倒西歪,踉跄后退。 闻人家的四品客卿脸色陡然一白,继而涨红,强行眼下冲涌到喉咙的鲜血。 反观东方婉清,轻飘飘的落回轿子,面不改色。 四品也是有强弱之分的。 “又,又是四品?” “看起来比雷州商会的四品客卿还强。” “嘶这对姐妹什么来头?” “不是雷州的江湖高手。” 察觉到东方姐妹的实力,众人心里一沉,这对姐妹显然是三花寺阵营的高手。 这样一来,双方四品高手的人数就扯平了。 袁义、李少云,以及双刀门主,三位四品高手脸色凝重。 “原来三花寺早就有了盟友,难怪如此霸道,如此的有恃无恐。” 都指挥使袁义淡淡道。 净心和尚转身,朝寺内躬身合十,道: “请度难师叔驱赶这群闲人。” 东方婉蓉笑吟吟道:“请伊尔布长老驱逐闲杂人等。” 这两人的突然开口,让雷州的英雄好汉们一阵茫然,同时又本能的心里一沉。 当是时,两道可怕的气息冲天而起,一道气息来自三花寺深处,另一道气息来自左侧的密林。 感受到两股气息的刹那,众人脑海里油然而生两个字:超凡! 超越凡人的气息。 尽管他们大多数人,一辈子都没接触过三品,但那来自生命层次的威压,让他们“自然而然”的便知道了对方的层次。 四品以上,是超凡领域,与凡人再不相同。 “滚出三花寺方圆五十里。” 寺庙内,传来雷鸣般的咆哮声。 众人听在耳里,胸口气血翻涌,眼前发黑。 佛门狮子吼,三品武僧施展的佛门狮子吼。 这还是对方留手了,如果全力咆哮,六品以下,当场丧命。四品以下,神智混乱。 另一道气息没有开口说话,但同样给众人带来巨大的压力,心里和身体的双重压力。 雷州的英雄豪杰们战战兢兢,袁义等四品高手也没好到哪里,四品在任何一州,都是山大王级的人物。 但在超越了凡人领域的三品面前,和中低品修士没有区别。 咯手的虫子和咯手老鼠罢了。 瞧着雷州武夫们一个个脸色发白,神色惶恐,三花寺的和尚们面带微笑,悠然双手合十。 “这,这两位三品?” “唉,看来我们与宝物无缘,罢了。” “三品不可匹敌,不可匹敌。” 此情此景,在场的英雄豪杰们心生退意。 别说两位三品,便是一位,也足以横扫他们所有人。 争夺宝物,有希望才争,摆明了不可能的事,那还争什么?留着小命去青楼睡婆娘,不是更香吗。 双刀门主叹息一声。 袁义幽幽道: “看来宝塔里的血丹,比我们想象中的还有多,还要精纯啊。林子里的那位,是巫神教的灵慧师吧,巫师独有的气息,我不会看错。 “巫神教刚与我大奉开战,佛门便立刻与巫神教结盟,眼里可有我大奉朝廷?” 度难淡淡道:“大奉朝廷?一个三品武夫都没有朝廷,比起二十年前,差的远了。” 这位护法金刚冷言冷语,表露出对大奉极其糟糕的观感。 佛门高层大多都看不惯大奉,因为大奉是出了名的赖皮狗。 六百年前,大奉开国皇帝当了一回赖皮狗,摆了巫神教一道。 三百年前,儒家和朝廷又当了一回赖皮狗,在中原大肆灭佛。 护法金刚是武僧,而武僧脾气暴躁,直来直往,看不惯就是看不惯。 袁义脸色铁青,却不敢顶撞,以大奉目前的国力,根本不敢和佛门翻脸,就算里头那位三品金刚一巴掌把他拍成烂泥,朝廷顶多也就声讨和谴责。 但被三品金刚如此羞辱,且断了争夺宝物的机会,让他又愤怒又不甘心。 双刀门主汤元武身后,柳芸忍不住反驳:“谁说大奉没有三品,我们大奉许银锣要是在此,前辈你可敢口出狂言?” 寺庙深处那尊金刚默然不语,似是不屑回答。 密林里,传来冷笑声:“姓许的已经是废物一个,何惧之有。” 柳芸脸色陡然涨红,跨前一步,高声道: “就算前辈是巫神教的灵慧师,小女子也不容许你诋毁许银锣。” 士气跌到谷底的雷州英雄豪杰们,竟如回光返照般,响起一片抗议声。 林子里的灵慧师笑道:“你敢出刀吗。” 柳芸英气勃勃的眉毛倒竖:“有何不敢。” 双手往背后探去,抓住刀柄,正要拔出,岂料双刀仿佛锈死在刀鞘里,无论她怎么使劲,憋红了脸,就是无法拔出双刀。 “哼!” 灵慧师冷哼一声。 柳芸如遭雷击,双膝跪倒在地,“哇”一声吐出鲜血。 密林里得灵慧师淡淡道:“度难金刚,你若顾及盟约,不便出手,那就由我来代劳,清空这群杂鱼。正好可以炼成尸兵,带会靖山城。” 哗啦群雄连连后退。 “杀光我们?好大的口气!区区一个灵慧师,当自己是巫神了?” 混乱中,突然响起嗤笑声。 众人愕然扭头,看着那袭青衣,像是在看傻子。 对一个巫神教的灵慧师用激将法,嫌命长了? 真当他不敢动手? 巫神教和大奉如今是生死大敌,杀起人来绝不手软。 你想死,别连累我们。 李灵素眼睛一亮,心说来了来了,这个老怪物要爆发了。 别人或许会对三品高手奉若神明,但李灵素知道,徐谦这个老怪物,是和监正下过棋的隐世高人。 :推一:《诸天之宗师凶猛》。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二十四章 佛子(6000) 这一刹那,一道道目光投在自己身上,其中两道目光让许七安有种芒刺在背的感觉。 寺庙深处,那道源自三品金刚的目光,带着审视。而那道来自伊尔布的目光,则透着森寒。 在场江湖人士们,默默拉开距离,免得这个神秘高手被三品灵慧师或护法金刚“惩戒”时,自己因为靠的太近而殃及池鱼。 他们不满巫神教的灵慧师诋毁许银锣,但也只敢小声哔哔,弱弱抗议,像青衣男子这般跳出来嘲讽的行为,与自杀没有任何区别。 双刀门的柳芸艰难的站起身,抹去嘴角的血迹,她很欣喜有人能站出来,但又忍不住为这位相貌平平的青袍男子担忧。 此人手段诡谲,修为强横,敢于直面三品高手,换成平时,她定邀请对方喝酒。现在只想对方赶紧撤离。 心里想着,心细的柳芸发现,青衣男子身边的同伴,丝毫不见慌张和惊恐,脸色平静,其中一名模样平庸的男子,双眼发亮,甚至,甚至有些期待接下来的冲突? 袁义等四品高手,深深的看着青衣男子,同时关注两位三品的举动,想通过这个青衣男子的遭遇,来判断两位三品的真实态度。 如果青衣男子遭遇不测,那他们就果断放弃塔内的宝贝,离开三花寺。。 “阿弥陀佛。” 反而是净心和尚率先开口说话,低声道: “印顺师兄身上的毒还没解开,吃此毒只有他能解。请度难师叔手下留情。” 不等度难金刚说话,伊尔布淡淡道: “净心和尚放心,巫师的血灵术一样能为他祛毒。” 净心和尚双手合十,不再说话。 话说到这份上,似乎已经宣判了那青衣人的死刑。 “前辈,有把握杀了他吗。” 李灵素略显兴奋的传音。 他对徐谦的身份非常感兴趣,至今为止,都没弄明白对方的根脚。虽说这个糟老头子精通蛊术,但李灵素并不认为蛊术是对方的主修体系。 我只是个水货许七安心里默默吐槽,当着众人的面,取出法螺,凑到嘴边,嘀嘀咕咕了一阵。 他在干什么? 见到这一幕,李灵素,周围的雷州人士,以及远处的佛门僧人,眼里透着茫然。 但很快,他们明白了。 “快看,那是什么?” 一名武僧指着天空,惊叫出声。 包括许七安在内,李灵素、双刀门、雷州商会、都指挥使袁义、镇抚将军李少云等人,纷纷扭头,看向身后的高空。 一座漆黑的,由玄铁打造的钢铁炮台,悬于空中。 长十二丈,高三丈,十五架重炮一字排开,粗壮的金属管探出炮台,一架架床弩摆在炮台边缘。 钢铁炮台表面,亮起密集繁复的阵纹,铭刻着三十座大阵,包括但不限于防御阵法、传送阵法、浮空阵法、聚灵阵法 炮台中央,站着一个五官平庸的男人,左手拎着一幅字: 让所有人进入浮屠宝塔! 右手拎着一幅字: 否则把三花寺夷为平地! “是,是术士?” “这,这是什么怪物?” 有人喃喃道。 身为江湖人士,阅历丰富,但眼界有限,加上术士稀少,往日里几乎在江湖绝迹。因此雷州的英雄豪杰们,几乎看不到术士的骚操作。 这座浮空的钢铁炮台,在他们眼里,简直是不可思议,画风与当前时代格格不入。 东方婉蓉瞠目结舌,她本身就掌控一件叫“御风舟”的法器,那件法器只有御风阵法和防御阵法,作为大型飞行法器使用。 就这样,御风舟就足以列为巫神教十二法器之一。 而眼前出现的这件浮空炮台,御风舟与它显然不在一个档次。 某些方面来说,术士这个体系委实是变态了些。 不过,依照东方婉蓉的判断,类似的法器,炼制代价极大,无法量产。要不然,大奉早就一统九州。 “孙玄机!” 寺庙深处,传来护法金刚雷鸣般的声音。 孙玄机淡淡道:“嗯!” 说话的同时,他又扬了扬手里的字,表示自己不是开玩笑。 以炮台上的火力,几轮下来,三花寺将夷为平地,护法金刚自是不怕这些火力输出,但寺中的和尚,以及这座数百年的古刹,绝对难以保存。 袁义眉头一跳,惊喜道:“阁下是监正二弟子,三品术士孙玄机?” 以雷州都指挥使的高贵身份,自然是知道孙玄机这号人物的。 都指挥使,是一州之地实权最大的人物,整个大奉,这样的人物只有十三位,真正的封疆大吏。 “嗯!” 孙玄机颔首。 底下众人哗然,他们根据那身标志性的白衣,隐约猜出来人的术士身份,却没想到竟是监正二弟子,一名三品术士。 这是一位惜字如金的术士,处处都透着高人风范。 而这样的人物,疑似那位青衣高手召唤而来。 一时间,众人看向许七安的目光里,多了几分猜测和好奇。 此人又是什么身份? 他刚才吹了一下海螺,紧接着这位白衣术士便出现了柳芸抿着嘴唇,眼睛在青衣男子身上不停打转。 李灵素瞪大眼睛,说不清是失望还是震惊,亦或者两者皆有。 他能如此轻易的召来孙玄机,证明当日与监正对弈的说辞,是真的,没有骗人之所以召唤孙玄机,是觉得金刚和灵慧师不值得他出手吗 天宗圣子暗自猜测。 “可!” 沉默片刻,寺庙深处的金刚说道。 见状,许七安如释重负。 孙玄机的挟炮威逼是早就商议好的对策,他负责在外接应。但如果只有许七安自己进浮屠宝塔,这就让引人注目了。 进塔之后,容易被巫神教和佛门的高手针对,这才有了散播消息,引来江湖豪杰的计策。 他隐藏在一群匹夫之中,低调处事,即使因为刚才的操作被针对,但江湖人士可以充当帮手,不至于孤掌难鸣。 见佛门金刚妥协,雷州豪杰们面露喜色,腰杆瞬间挺直,萎靡颓废的气氛一扫而空。 “解药!” 净心和尚看向许七安。 许七安轻笑道:“把他丢过来。” 净心和尚手掌在中年武僧背部一托,将他轻飘飘的送到许七安面前。 后者伸出手指,点在中年武僧的鼻端,一缕缕青黑色的雾气涌出,被手指攫取了回去。 随着毒气的抽离,中年武僧发黑的脸色渐渐恢复正常血色,但依旧昏迷不醒。 “一个时辰后,他会醒来。而后修养几天身体便能痊愈。” 许七安把他丢了回去。 净心和尚探手接过中年武僧,双手合十,接着,他带领三花寺的和尚,退回了寺内。 镇抚将军李少云,扛着长枪,兴奋道: “袁大人,走,咱们进去。” 迈开步子,率先进寺。 众人紧随其后。 穿过一座座大殿,三方很快抵达目的地,在寺庙的深处,耸立着一座巨大的佛塔。 白墙黑瓦,乍一看,根本不像是法宝,更像是正常的佛塔。 唯一古怪的地方是,它足有百米高,塔身却只有三个窗户,象征着三层楼。 此外,塔门是暗金色的,宛如黄金铸造。没有门环,没有钥匙孔,紧紧封闭着。 三方群聚在浮屠宝塔外,沉默的对峙中,雷州本地的好汉们,频频抬头看天色,心里默算着往年浮屠宝塔开启的时辰。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轰隆隆! 塔身沉闷的震动起来,那扇暗金色的塔门缓缓开启。 所有人都下意识的朝门内看去,却只看见一片黑暗。 “阿弥陀佛!” 净心和尚双手合十,朝浮屠宝塔躬身行礼,率先朝塔内走去,红黄两色的袈裟晃荡。 “阿弥陀佛!” 念诵佛号的声音里,身材魁梧的年轻武僧净缘,以及首座恒音紧随其后,而两人身后,是九名武僧,九名禅师。 两位禅师,一位武僧,其他十八人修为有高有低许七安扫了一眼,知道这二十一名进塔的和尚,就是待会自己要对付的竞争对手。 “小贱人,你最好别进来,不然姑奶奶保证,今日就是你的祭日。” 娇媚艳丽的东方婉蓉回头,笑吟吟的看了一眼闻人倩柔。 东方姐妹率领东海龙宫的门徒,进入宝塔。 李灵素闻言,一阵龇牙咧嘴,脑壳疼。 “需要我帮你宰了这对姐妹吗?” 许七安戏谑的传音:“省的你成日东躲西藏。” 李灵素急忙摇头,传音回复:“别,前辈,你还不如宰了我。” 我随便说说而已,两个四品巅峰,我可杀不掉许七安目送袁义和李少云带着下属进塔,当即不再犹豫,混迹在江湖武夫中进了塔。 “我们也进去吧,我们也进去吧!” 小白狐试图从慕南栀怀里挣扎出来,没能成功,只好改为蛊惑:“跟他进去玩玩嘛。” “佛门的地方,你也敢进?” 慕南栀看了一眼初生牛犊不怕虎,好奇心旺盛的小狐狸。 小白狐想了想,记起了同族们说过的,关于佛门的可怕传说,弱弱道: “也,也不是很想去啦。” 她脑袋枕着温软的胸脯,晒着初冬的阳光,清脆稚嫩的声音道: “姨,你和,和他是什么关系?” “没什么关系。” “噢!” 小白狐顿时放心,并认为慕南栀说的是实话,因为像这样平平无奇的女人是配不上许银锣的。 只有集才华和美貌于一身的狐狸才配的上许银锣。 “他是不是经常去教坊司呢。”小白狐又问。 “你连教坊司都知道?”慕南栀吃了一惊。 “我虽然没在人类的城池里待过,但我可是见多识广的,比如人类的女人常常把比自己美丽的女人称为狐狸精。狐狸精在人类世界里,就是集美貌和才华于一身的象征。” 小白狐煞有其事的炫耀自己的知识。 “谁告诉你的?”慕南栀笑道。 “我族人呀。” 这很狐族慕南栀心里嘀咕,笑吟吟道:“在人类女子眼里,或许是狐狸精最漂亮,但在人类男子眼里,这世间最美的女人只有一个。” “谁呀!”小白狐问道。 “大奉第一美人,镇北王妃。”慕南栀一脸严肃的说道。 她本来想说“慕南栀”的,但考虑到这样会暴露不必要的信息,便改成了更通俗的称呼。 小白狐露出了人性化的,仰慕的表情。 这时,慕南栀看到三花寺的老主持,从袈裟里摸出一颗拳头大小的珠子。 珠子里光影晃动,映出净心等人的身影,映出一座金碧辉煌的大殿。 “很好!” 伊尔布的轻笑声传来。 浮屠宝塔隔绝了外界的窥探,这颗镜兽泪珠,是维系双方“友谊”的关键。 踏入浮屠宝塔后,许七安环首四顾,发现身处宽敞到难以想象的大殿之内。 这座大殿没有穹顶,抬头看去,云雾缭绕。 大殿的尽头是一尊高十几丈的金佛,宛如一座小山。 此佛慈眉善目却透着威严,耳垂肥厚,脑袋上是一个个卷曲的小疙瘩,位居中央。 哪怕是不礼佛的人,只要进过寺庙,就能认出他是谁。 佛陀! 佛陀左侧是十三尊金身,右侧是十四尊金身。 他们有男有女,脑后都有样式不同的圆环,有的是火焰,有的是勾勒出节节线条,宛如简笔太阳的铜盘,不一而足。 有趣的是,其中有九尊金身面目模糊。 许七安冷静的环顾,这座大殿的宽敞程度,超越了浮屠宝塔可以容纳的极限,至少从外观上看,浮屠宝塔内部容纳不下这座大殿。 佛境这似曾相识的一幕,让他想起了当日佛门斗法时,度厄罗汉的那只金钵。 金钵内藏着佛境。 “佛门很擅长这种神通啊,我记得云州返回京城的路上,梦见二十年前的山海关战役,有一幕是某位佛门高僧掌心里,跃出千军万马。” “也许当时高僧手里有类似金钵的法器,军队是收入了佛境另外,这些本地土著好淡定啊。” 雷州的江湖豪杰们,亲眼见证这一幕,似乎并不惊奇,相对冷静。 “对了,闻人倩柔说过,浮屠宝塔每年开启一次,通过佛塔的试炼,便可拜入三花寺,成为佛门弟子。那些没能通过试炼的人,出去后肯定会传播在塔内的见闻。” 许七安恍然。 “阿弥陀佛!” 净心和尚带着佛门僧人合十行礼。 他转身,朝着东海龙宫,以及一众雷州人士说道: “此处所塑金身,居中者,乃大慈大悲佛陀,万界唯一佛。左三右四金身乃佛门九位菩萨。剩余者,为十八罗汉。” 好家伙,金刚都没有立金身的资格? 许七安高声道:“和尚,为何九位菩萨面目模糊啊。” 净心和尚有问必答:“这九尊金身,寓意九大法相,并非单指某位菩萨。” 闻言,大部分人茫然不解,许七安则恍然大悟。 净心和尚一愣,审视着许七安,遥遥问道:“施主知道九大法相?” 许七安颔首:“金刚怒目、不动明王、大轮回、大慈大悲、大智慧、药师、行者、无色琉璃、大日如来。” 三花寺的和尚们骚动起来,交头接耳。 净心深深凝视许七安。 “咦,他说对了?三花寺的和尚没有反驳。” “早听说佛门有九大法相,原来是这九个,此人是谁,竟对佛门如此了解。” “九大法相又有什么神异?”有人高声问道,期待许七安回答。 这下子,双刀门主汤元武、柳芸、都指挥使袁义等高手,纷纷看来。 我怎么知道,我又没和菩萨们交过手许七安笑容自若: “行者法相,速度当世翘楚,朝游西域暮靖山。无色琉璃,则能让人心如明镜,无思无想,念头迟缓。” 说到这里,他嗤笑一声,似是懒得继续解释,道:“其他法相,顾名思义便可领会。” 真的假的众人听了,下意识的望向净心等和尚,却看见了净心和净缘,以及三花寺首座恒音,略显呆滞的面孔。 是真的!众人心里霍然闪过这个念头。 “嘶” 李少云拄着枪,回望许七安,咧嘴道:“嘿,你小子是什么人,知道的这么多。” 袁义提醒道:“也有可能是前辈。” 另一边,东方婉蓉低声问妹妹:“是他吗?” 东方婉清摇头:“无法断定,这人看起来不简单,与平州的青衣人有些不同。” 方才见到中年武僧中毒,东方姐妹俩怀疑这个青衣人,就是当日在平州遇到的青衣人。 共同点是他们都擅长用毒。 但容貌却不同,且看不出易容的痕迹。此外,跟在他身边的那个姿色平庸的女人也不见了。 最重要的是,至始至终都没见到这个青衣人施展暗蛊手段,因此不太敢确定。 东方婉清继续道:“平州离雷州路途遥远,按理说,他们没这么快抵达雷州。” 妩媚的姐姐蹙眉道:“刚才你也看到了,此人与司天监的术士相识,如果由他带路,这是否就合理了。” 东方婉清淡淡道:“首先你得证明平州那个青袍男子与司天监术士认识。” 顿了顿,她说:“瞎猜没有意义,待会儿找机会试试他,逼他使用暗蛊手段。” 许七安不知道东方姐妹俩的算盘,他的目光紧盯着佛陀之外的二十七尊金身,竭力分辨那一尊金身代表着神殊。 十八位罗汉金身首先排除,罗汉们拥有清晰的面目,许七安是见过神殊模样的,确认他不在其中。 如果神殊也在其中,那只能是九位菩萨之一,不,不对,那九尊金身代表的是九大法相,而不是单独的某个人嗯,至少可以确认,神殊不是罗汉。 净心和尚不再说话,带着僧人们,朝着佛陀金身走去。 罗汉和菩萨的金身树立两侧,夹道欢迎。 当他们与第一尊罗汉金身擦身而过时,前行的步伐忽然慢了下来,每踏出一步,便停顿三秒。 许七安见状,不明就里。 英气勃勃的柳芸缓步靠过来,低声道: “阁下可知,这浮屠宝塔每年开启一次,但凡想拜入三花寺的,都需进浮屠宝塔试炼。” 许七安平静的点头。 “根据三花寺的说法,这叫测佛性。有佛性之人,可入佛门。无佛性之人,与佛无缘。”柳芸的目光望向净心等人,道: “沿着这条路往前走,在罗汉和菩萨的“注视”下,前行百步,便是与佛有缘之人。百步之内,则无佛性。我曾听那些入过浮屠宝塔的人说过,在这条路上,步履艰难。” 许七安沉吟道:“如果是武僧呢?” 武僧和禅师走的是不同的路子,这个佛性,如何界定? 柳芸撇嘴,道:“在场那些能踏入六品的武夫,基本都有“佛性”。对佛门来说,能踏入六品的,都是有资质的人。这样的人为何不要?没有拒之门外的道路。当然,修行佛法的人,肯定也有佛性。 “你看,三花寺的和尚走的比其他人快。” 许七安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此时,各方人马已经踏上了“试炼之路”,层次分明的三个梯队。 三花寺的和尚一骑绝尘,稳健的迈步。 其次是东方姐妹、李少云、袁义、汤元武这几位四品。 最后是雷州的江湖人士。 “阁下不去?”柳芸问道。 “我再看看。”许七安目光远眺。 “小女子先行一步。”柳芸说完,快速跟上大队伍,她步伐匆匆,在第一准罗汉面前,忽然放慢了脚步。 每一次迈步,都要间隔近十秒,给人举步维艰的感觉。 隔了一阵,与众人距离越拉越开的三花寺首座恒音大师,回头看了一眼众人,面带微笑,双手合十: “诸位,走到佛陀坐下,合十三拜,便能去第二层。贫僧在那里恭候各位。” 他仿佛是在揶揄众人。 合十三拜,可进第二层许七安恍然,不再犹豫,试探性的往前走去。 即将与第一尊罗汉金身擦身时,他可以放慢脚步,试探性的迈出一步。 然而,没有任何阻滞感。 再迈出第二步。 同样没有感受到罗汉“注视”的压力,和平日里行走一样。 这是我佛性(资质)太好了吗?不对,资质再好,也不可能完全没有压迫感,净心这样的四品禅师,都无法自如行走事出反常,许七安反而不敢前进了。 不是资质的问题,是我本身有独特之处,但我和佛门并没有焦急他忽然想明白了,他和佛门是有大因果的。 这个因果来源于大乘佛法的理念。 他立刻想起了度厄罗汉称他为佛子,琉璃菩萨要抓他回佛门当四大皆空的佛子。 当时,许七安以为他们是欣赏自己的“才华”,现在看来,事实没有那么简单。 他或许真的成了佛子,在他阐述大成佛法理念的时候,他就与佛门产生了巨大的因果。 这才是琉璃菩萨要抓他回去,遁入空门的原因。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二十五章 任务难度超高 许七安尝试小跑,“如履平地”不受阻碍,他当即把佛子的事抛到脑后,那位颜值爆表的琉璃菩萨被监正打伤,两三年无法离开阿兰陀。 护法金刚,乃至其他罗汉,即使对自己有威胁,但只要懂得迂回、绕路,规避危险,罗汉也不是那么可怕。 打不过,还可以跑。 而面对琉璃菩萨擅长速度和控制的一品高手,逃都逃不走。 柳芸步履艰难的走着,当走入这条菩萨罗汉分列两侧的道路后,巨大的威压从天而降,这股难言的压力并不施加肉身,而是施加于人们的内心。 每完全走一步,就对佛门多一分认同,就像经历一个缓慢的洗脑过程。 之所以步履艰难,是因为原本的思想再与这股外来的理念相抗衡。 但凡有智慧有主见的生灵,对于洗脑都是本能的抗拒。 这样的情况在她的预料之中,身为雷州本地江湖势力,她接触过不少曾经渴望遁入空门的“信徒”,这些信徒虽然最终失败,但从浮屠宝塔出来后,愈发的虔诚。 “我可以试着接受这种“灌输”,主动接纳这份认同感,这样会不会让我的速度更快一些?” 她做了相应的尝试,惊喜的发现速度果然快了几分。。 由此得出结论,资质好,用心接纳佛门理念,会让速度变的更快,但最核心的是其他的东西,因为她的速度仅仅是快了一些,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夸张。 至于那个核心是什么,柳芸没有想明白。 这时,她的余光看见一道人影从自己身边经过。 这么快? 她愕然的凝神看去。 “我先走一步!” 察觉到她注视的许七安,平静的颔首,然后,平静的走远了。 看着他远去的身影,柳芸脑海里只有四个字:闲庭信步。 她慢慢的张大嘴巴,瞪大眸子。 “完全不受影响?他,他怎么可能完全不受影响。就算是佛门的僧人,也明显受到了压制,可他根本与平时一样。” 柳芸脑子里乱糟糟一片,想不明白缘由。 就这样,许七安赶超了一个又一个雷州本地土著,在他们瞠目结舌的眼神里,一骑绝尘。 那些专心致志迈步的匹夫们,木然的看着这一幕。 “这,这怎么回事?” “我们走的不是一条道吗,为什么他能做到这么轻松。” 许多人因此驻足旁观,惊叹的议论起来。 率先听到身后议论声的,是袁义、李少云、东方姐妹和双刀门主汤元武。 他们处在中间位置,能听到身后的惊叹声和议论声。 东方姐妹疑惑的扭头看去,花容微变,视线里,那道青衣缓步走来,没有卡顿,轻松悠然。 “咦?” 扛着长枪的李少云猛的回身,枪杆随之横扫,身边的都指挥使袁义头一矮,躲过了枪头的横扫。 正要训斥这个下属,可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顿时满脸愕然。 “喂,你怎么做到的,能分享一下经验吗。”李少云咧嘴笑道。 东方姐妹和袁义、汤元武登时看过来。 许七安没有停下脚步,冷淡的回应一句:“天赋能分享吗。” 李少云张了张嘴,无言以对。 等那袭青衣走远,他嘀咕道:“乃乃的,这是天生当和尚的料啊。” 你特么才是当和尚的料许七安嘴角一抽,加快脚步。 袁义眯着眼,目光一直在他双脚,低声道:“毫无凝滞,这怎么可能。” 东方婉清秀眉紧蹙:“姐姐,这人处处透着古怪。” 东方婉蓉脸色严肃的“嗯”了一声,传音道: “他会比三花寺的僧人更快一步进第二层。但是没关系,佛门的和尚说,第二层早已被师尊的力量侵蚀,他会被困在那里。” “但也不能让他顺利超越我们。” 端木婉蓉摇头: “你还没察觉出来吗,塔内有戒律,难以动手,至少第一层有戒律。浮屠宝塔是供奉舍利子和囚禁高手的法器。要是轻易就能动手,还怎么囚禁高手?” 东方婉清高声道:“净心大师,看你后面。” 后面?前头的和尚们回头看来,他们的眼睛一点点的瞪大瞪圆,不敢置信的表情凝固在脸上。 纵使是净心和首座恒音这样的禅师,心里也泛起荒诞的感觉。 在佛门菩萨和金刚的“注视”下,一个外人,竟走的这般轻松自在,反观他们这些佛门弟子,“步步为营”,亦要深受压制。 “施主是何人?” 净心停下脚步,望着越来越近的许七安。 众僧死死的盯着他。 我是你们佛门永远也得不到的男人许七安脚下不停:“大奉武夫。” 双方擦身而过。 佛门僧人们愣愣的看着他的背影。 净心和尚收回目光,凝视着手里的镜兽泪珠凝结成的珠子。 度难师叔,应该看见刚才这一幕了。 塔外。 伊尔布的声音回荡:“度难,此人是谁,为何能在浮屠宝塔内来去自如?” 盘龙主持手托宝珠,褶皱横生的老脸一片严肃。 周围的温度忽然高了许多,一阵热浪刮来,度难金刚的身影出现在盘龙主持身侧,伸手夺过宝珠,凝神端详。 慕南栀好奇的打量着突兀出现的度难,这个和尚身高九尺,高大魁梧,脑后燃起永不熄灭的明亮火环。 这就是佛门的护法金刚? 小白狐蜷缩在她怀里,瑟瑟发抖,道:“好,好烫,好烫” 慕南栀抱紧小白狐,连连后退,直到它小小的身子不再发抖才停下来。 度难金刚一边端详,一边道: “浮屠宝塔第一层有戒律之力,法宝不会出问题,只能是这位施主有问题。能在第一层自如行走的,只有同样掌控戒律的菩萨和罗汉。 “即便是我进入其中,也会受到影响。” 伊尔布哼道:“你是说,此人位佛门的菩萨或罗汉?” 度难缓缓摇头:“当年法济菩萨将浮屠宝塔置于此地时,设下禁止,四品之上,无法进入。罗汉进不去,菩萨想要进去,唯有强行破开禁制。” “那如何解释眼前发生的?” 伊尔布问。 度难金刚不语,他心里闪过一个猜测:也可能是罗汉转世,与佛门有因果,因此可以无视戒律,直达佛陀金身之前。 伊尔布沉吟片刻,道:“罢了,所幸他也过不了第二层。” 李灵素在远处旁听了两名超凡人物的对话,龇了龇牙,徐谦这糟老头子,究竟是什么人物? 又和佛门扯上关系了? 与司天监关系非同寻常,身怀多种蛊术,现在又疑似与佛门有极大渊源,他究竟是谁 不多时,许七安顺利的走到佛陀金身前,抬头仰望高大如山的金身,恢弘壮阔。 “浮屠宝塔只有三层,第一层是用来考核人才的,难度不大,危险性几乎没有。那么,第二层或者第三层,可能就是封印神殊和纳兰天禄的地方。 “我既要抢回龙气,又要解开神殊封印,还要阻止他们释放纳兰天禄,任务有点重啊 “依附在法宝上的龙气该怎么收取?总不能杀死法宝吧。一品菩萨的法宝,怎么看都只有被反杀的结局。” 许七安没有急着进入第二层,仰望金身。状似发呆,脑海里念头急转。 他悄悄伸手探入怀中,握住地书碎片,口中念念有词,试图用监正传授给他的口诀,以龙气和国运相吸的特性,辅以地书碎片,吸取龙气。 可惜失望了。 龙气毫无反应,与宝塔缠缠绵绵,对他的召唤不予理会。 “是浮屠宝塔位格太高了?佛门也是为龙气而来,我可以暗中观察,坐收渔翁之利。反而是解印神殊和阻止纳兰天禄脱困这两件事比较麻烦。 “前者有二师兄交我的解印口诀,但能解开监正的封印,未必能解开浮屠宝塔本身的封印。后者,我除非把东方姐妹还有佛门僧人杀光,不然怎么阻止纳兰天禄脱困? “尽人事听天命吧,能得龙气就稳赚了,神殊的事不行以后再说。至于纳兰天禄,不能强求。我只有一个人,尽力就好。监正真是的,给了我难度这么高的任务。 “先进入第二层探探路,制定怎么样渔翁得利的计划。” 他当即给自己制定好目标,龙气一定要得到,神殊尽力争取,阻止纳兰天禄脱困则随缘。 眼见净心等人一步步靠近,许七安不再犹豫,朝着佛陀金身三拜。 下一刻,云雾缭绕的穹顶,照下来一道金光,他消失在了第一层。 许七安最先感受到的是温暖的阳光,以及满目疮痍的大地,这里似乎刚发生过一场激烈的大战。 这是一片广袤的旷野,天空蔚蓝,气候干燥冷冽。 这里是佛境?没有半点佛境该有的祥和气息他心里想着,耳边听见一个熟悉的,温和的声音: “今日,你必死无疑。” 循声望去,不远处站着一袭青衣,五官清俊,身量修长,眸子清亮,还未蕴藏沧桑。两鬓也没斑白。 魏渊! :这章短了点,但上一章六千字,所以字数也还好。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二十六章 梦境 许七安张了张嘴,喉咙像是被什么梗住,发不出声音。 他默默的凝视着魏渊,直到对方开口说出第二句话: “纳兰天禄,自开战以来,巫神教屠戮我大奉士卒不计其数,今日先斩了你,灭了你的尸兵军团,而后再将炎康靖三国大军覆灭,祭奠大奉士卒的在天之灵。” 许七安猛的回头,看见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身穿巫师长袍,盘坐在荒芜的土地上,周身血迹斑斑,气息萎靡。 这位老巫师的身后,是三位佛门高僧,其中一位许七安认识,正是当日率领佛门使团抵京的度厄罗汉。 “这里是二十年前,山海关战役的某个片段” 他恍然大悟,随后想起李灵素说过的话,东方婉蓉的师父,靖山城前前任城主,纳兰天禄死于山海关战役,死于魏渊的计谋中。 第二层关押的就是纳兰天禄?可我为什么会看到山海关战役的场景他心里嘀咕着,便听纳兰天禄冷笑道: “魏渊,雨师元神不灭,能杀我的,只有道门一品,或者大巫师。” 许七安立刻看向魏渊,却发现他已然消失,再出现时,是在纳兰天禄身后,右手握刀,左手拎着一颗头颅。 纳兰天禄的无头尸身盘坐不动,脖颈的鲜血喷起四五米高,宛如血泉。 三品,不,三品大圆满,比楚州时的镇北王还要强大许七安心里喟叹,虽然早知道实情,但如今亲眼见证魏渊的修为,依旧难掩内心的唏嘘。 度厄罗汉从大袖中掏出金钵,钵口对准纳兰天禄的尸体,念诵超度经文。。 灿灿佛光化作光束,照射在纳兰天禄尸体上,摄出一道不够真实的元神,收入金钵。 度厄罗汉收了金钵,如释重负,道: “魏帅,纳兰天禄的元神,就交给佛门处理吧。雷州的浮屠宝塔是法济菩萨的法宝,专用于镇压妖邪。不出一甲子,定叫纳兰天禄魂飞魄散。” 魏渊颔首:“好。” 说罢,他缓步离去,大袖飘飘。 “魏公,魏公” 许七安追了几步,抬起手,试图挽留,可魏渊却听不见。 他怅然若失的放下手。 “阿弥陀佛!” 这时,他听见身后传来念诵佛号的声音,转头看去,并不是度厄罗汉,而是净心、净缘、恒音等三花寺的僧人。 他们终于抵达了第二层。 三花寺的僧人们茫然四顾,似乎也在困惑自己为何会在这里。 净心和尚望向许七安,道:“施主,刚才看到了什么?这是何处?” 许七安斟酌道:“这里,应该是二十年前山海关战役的战场。我们身处的,要么是幻境,要么是纳兰天禄的梦境。考虑到四品巫师又叫“梦巫”,我认为是后者。” 纳兰天禄的梦境净心和尚恍然,道:“应该便是如此,度难师叔说过,浮屠宝塔第二层,被纳兰天禄的力量渗透。” 整个第二层被纳兰天禄的力量渗透了?许七安眉头一皱。 三花寺首座,恒音和尚盯着许七安,问道:“施主刚才看到了什么。” “纳兰天禄死前的场景,他死于魏渊和佛门高僧的围杀。” 他没说死于度厄罗汉的围杀,因为这会暴露他认识度厄罗汉这件事。 三花寺的和尚们缓缓点头,武僧净缘沉声道:“师兄,我们该如何脱离梦境?” 净心看一眼许七安,摇头不语。 他似乎知道,但不愿当着我的面说,也是,佛门和巫神教有勾结,打算解开纳兰天禄的封印许七安审视着和尚们,目光停留在净心和尚空荡荡的双手。 “净心大师,你手中那颗珠子呢?” 没记错的话,之前擦身而过时,许七安清晰的看见珠子里映出浮屠宝塔第一层的景象。 不出意外,珠子的作用是将浮屠宝塔内部的场景反馈到外界,让灵慧师伊尔布和度难金刚可以看到塔内场景。 虽说双方达成协议,但同时也在互相猜忌,珠子是维系他们合作的重要桥梁 “此处既是梦境,珠子自然带不进来。” 净心和尚给出解释。 也就是说,我们现在并不是真身,而是意识进入了纳兰天禄的梦境许七安摸了摸下巴。 过了一阵,越来越多的人抵达第二层。 首先是袁义、李少云、汤元武,以及东方姐妹等四品高手。以他们的资质,在任何势力里,都是中流砥柱。 对佛门来说,能踏入四品的武夫,当然也是有“佛性”的。 随后是雷州本地的江湖豪杰们,人数缩减了三分之二。 进第一层时,差不多有五六百人,但此时只剩下两百人不到。 “这是哪?” “不愧是佛门至宝,自成一片世界?” “这里的土都是真实的,石头也是真实的” 群雄议论纷纷,好奇心旺盛的人,甚至抓起一把土放嘴里品尝,然后“呸呸”吐出来。 柳芸迅速和同门、门主汤元武会合,而后在人群里顾盼搜寻,终于看见了那袭青衣。 她对这个男人非常关注,这无关什么女子心思,纯粹是对神秘高手的重视。 首座恒音和尚高声道:“诸位施主,这里是纳兰天禄的梦境,我们所处的地方,是二十年前的山海关战役。眼前的场景,则是佛门高僧围杀纳兰天禄的地方。” 当着我的面,拿我的情报换人情许七安看了恒音一眼。 “原来如此!” “多谢大师告之。” “纳兰天禄是谁?” 雷州本地的江湖人士恍然大悟,喋喋不休的问起来。 当下,恒音把纳兰天禄的身份告之众人。 “竟是二品雨师?” “二品啊” “佛门的确强大。” 江湖人士们脸色古怪,或感慨或震惊或忌惮,二品雨师在他们眼里,是可望不可即的存在,是神仙人物。 而这样的人物,竟然被佛门镇压在此。 东方婉蓉闭着眼睛,许久后,睁开,传音道: “我感应不到师父在哪里,这意味着他没有自我意识,这里确实是梦境,是他的梦境。” 东方婉清点点头:“如何破局?” 东方婉蓉摇了摇头:“再看看,再看看” 说话间,画面陡然变化,众人发现自己置身在大帐中,一位白发白须的斗篷巫师坐在首座,长条桌边,是身覆铠甲的将领和穿斗篷的巫师。 许七安从这些人里,看到了一个熟面孔: 努尔赫加! “南妖与北方妖蛮结盟,试图光复万妖国,南方蛊族则想趁机动摇大奉国运。西域佛门与妖族仇深似海,不会袖手旁观,大奉与佛门势必联手。” 纳兰天禄环顾账内众巫师,道:“于我巫神教而言,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只要我们加入战场,彻底打垮大奉和佛门,就能与妖族、蛊族还有蛮族共分九州。” 靖国国君,夏侯玉书问道:“为何不从南方边境侵扰大奉?” 努尔赫加缓缓摇头: “大奉军队兵分两路,一路集结在山海关地界,一路陈兵在东北三州边境。防的就是我们。山海关战事如火如荼,妖蛮和蛊族处于劣势。除非我们能在短期内打穿半个大奉,兵临京城,否则,一旦山海关战事平息,大奉和佛门就有时间抽兵对付我们。” 纳兰天禄颔首:“因此,我们得在山海关与大奉、佛门一战定输赢。当年大奉欠我们的债,该还了。” 一名巫师桀桀笑道:“大奉的三军统帅是那个叫魏渊的阉人,嘿,中原无人呼?” 众巫师和将领大笑起来。 彼时的魏渊,虽已有过击退妖蛮的战绩,但那场战争相对于席卷九州各大势力的大规模战役而言,只是微不足道的胜利。 雷州江湖人士旁听着这场会议,瞠目结舌:“还真是山海关战役啊。” 他们面露异色,山海关战役发生在二十年前,于他们来说,是一场规模浩大,却无比遥远的战争。 此时亲眼目睹巫神教高层商议,有种历史走入生活的荒诞感,同时也很震撼。 另外,他们得知了山海关战役的部分内幕。 这场人类有史以来,规模最大,最惨烈的战争之一,本质上是九州各大势力矛盾达到巅峰的表现。 甲子荡妖中被灭国的南妖企图复国,蛊族试图动摇大奉气运,巫神教向大奉索债。 “这纳兰天禄说我大奉欠巫神教的债,什么债?” 镇抚将军李少云皱眉道。 他同时问出了其他人的疑惑。 东方婉蓉淡淡道: “大奉高祖皇帝创业时,数次兵败,某次穷途末路,向巫神教借兵二十万,答应推翻大周后,奉巫神教为国教。谁知大奉立国后,高祖皇帝出尔反尔。” 这段历史非常隐秘,在大奉,就算是读书人,也未必都知道。 “狗屁!” 李少云淡淡道。 “就是,巫神教也配做我大奉的国教?” “大奉不需要国教,就算是人宗,也不过是昏君的游戏。” “他乃乃的,这个贱人胡说八道。” 雷州人士破口大骂。 袁义压了压手,都指挥使的威望让江湖人士们平静下来,他看向三花寺的和尚们,道: “多说无益,如何摆脱这梦境?” 净心和尚看向东方婉蓉,在场只有她是四品巅峰的梦巫,只有巫师才能对付巫师。 东方婉蓉沉吟片刻,还是那句话:“再等等。” 不久后,众人明白其意,画面再次发生变化,山海关战役的场景,走马灯似的在众人眼前闪过。 南妖、北方妖蛮、蛊族、巫神教、大奉军队、西域佛国多方混战,众人是以纳兰天禄的视角见证的这场战役。 一直到纳兰天禄被魏渊设计围杀,尸首分离,梦境结束,进入新一轮的轮回。 通过这场梦境,在场众人感触最多的是“无能为力”四个字。 纳兰天禄的无能为力。 佛门的高手过于变态,魏渊的领军之能过于变态。 战争开启后,一场场战役接连失利,钝刀割肉般被消磨战力,局部战争或有胜利,但依旧难以挽回颓势。 李少云冷笑道:“好厚的脸皮,山海关战役中,原来佛门也只是打手而已。设计围杀纳兰天禄的,难道不是我大奉的军神魏渊?” 他这是嘲讽恒音和尚刚才把杀纳兰天禄的功劳归于佛门的说辞。 三花寺和尚双手合十,无言以对。 雷州人士一脸不屑。 这时,画面出现了变化,并非山海关战役,而是一个陌生的环境。 一个陌生的梦境。 梦境的主人是个背负双刀的少年,此时,他脸色严肃,凝视着前方的中年人,那位中年人同样背负双刀。 中年人冷漠道:“这一战,我不会留手,你能撑过百招,便出师。撑不过,就死。” 背负双刀的少年淡淡道:“少废话,师父,动手吧。” 这一战极其惨烈,少年身负三十六刀,气息奄奄,险些死去。 画面再转,梦境的主人依旧是背负双刀的武者,不是少年已变成青年。 敌人也从师父,变成了一个阴翳桀骜的老者。 老者怒斥道:“汤元武,就凭你也敢杀老夫。你师父老了,老子或许忌惮几分,五品化劲,也配杀我?” 汤元武淡淡道:“蛇山老怪,你奸淫掳掠,无恶不作,今日斩你。” 众人纷纷看向汤元武,有人恍然道: “这是汤门主斩杀蛇山老怪的成名之战,一战入四品。” “嗯,我想起来了,当年蛇山老怪在雷州为非作歹,连续犯错数起灭门案,朝廷通缉,是汤门主出手才将他斩杀。当时轰动雷州。” “但是,为何汤门主的往事会出现在此?” 东方婉蓉见状,呼出一口气,似乎印证了心里的某个猜测,沉声道: “因为我们的元神被卷入了师纳兰天禄的梦境中,受到梦巫的影响,所有人的梦境正在缓慢交织。” “也就是说我们现在正在做梦?”袁义沉声道。 汤元武则露出了恍然之色:“出师之战,斩杀蛇山老怪之战,确实是我毕生中最惊险的战斗。即使时隔多年,我也常常梦到。” “能够见识到山海关战役的过往,能看到汤门主斩蛇山老怪的往事,倒也不虚此行。” “是啊,这份经历,说出去都没人信。” 接下来,众人陆续经历了几场梦境,有镇抚将军李少云和都指挥使袁义的沙场征战,有雷州江湖人士的热血厮杀。 也有以佛门佛门弟子的视角,见证西域高僧诵经讲法的恢弘场面。 许七安混迹在人群中,格外沉默,目光却始终盯紧东方姐妹和三花寺和尚。 佛门和巫神教是有备而来,他们肯定知道如何摆脱梦境,如何释放纳兰天禄,如何得到龙气不能让他们释放纳兰天禄他正想着,忽听一阵惊呼。 侧头看去,自己也猛吃一惊。 只见佛山祥和,金光在云雾中缭绕,一位穿打更人差服的青年,在大阵中痛苦抱头,面色扭曲。 这幅画面实在太熟悉,熟悉到让他脸色大变。 佛门斗法! 八苦阵! 卧槽,我的梦境?!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二十七章 寻找纳兰天禄 许七安心里一万头草泥马飞奔而过,如果梦境出现在电视机里,他会飞扑过去挡住,不让任何人观看。 在浮屠宝塔里暴露身份,这意味着什么? 巫神教会不顾一切的杀他,佛门会不顾一切的度化他。 到时候,别说解印神殊,夺回龙气,他自身都难保。 看到这一幕,在场,无论是雷州人士,还是佛门僧人,亦或者东方姐妹,注意力都被“梦境”吸引。 “这,这是什么?” “佛山,打更人的差服好像似曾相识。” 众人又困惑又好奇,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雷州距离京城太远,在场的人基本没见过佛门斗法,没见过许七安本人。 “是佛门斗法,那位就是许银锣。” 双刀门主汤元武朗声道。 佛门斗法时他在京城,本意其实是冲着天人之争去的,结果天人之争延期月余,反倒是机缘巧合的目睹了佛门斗法这场声势浩大的较量。 “哗!” 声浪顿时来了,雷州群雄朝着画面指指点点,议论不休。。 “他就是许银锣啊,比画像英俊多了,一看这面相就知是人中龙凤。” “当日没有看到佛门斗法,想不到今日竟然能通过这样的方式得见,哈哈哈哈” 东方姐妹也睁大美眸,一眨不眨的望着那个穿银锣差服的年轻人。 久闻其名,未见其人,能有这样的机会见到,倒也不错,毕竟京城是大奉大本营,她们是不能去的。 打更人暗子遍布九州,针对各方势力的调查非常详尽,东海龙宫是巫神教附属势力这种小事,瞒不过打更人。 去了京城就是送死。 因此,她们基本没希望见到传说中的许银锣。 “确实俊朗不凡,但不及李郎俊美。” 东方婉蓉审视着许银锣,做出判断。 “区区一个阵法就让他抱头惨叫,彼时的许银锣浑然没有传说中的英雄气概。” 东方婉清心想。 另一边,武僧净缘看向禅师净心,低声道:“这就是罗汉和菩萨们一心想要收入佛门的佛子?” 净心“嗯”了一声,专注的凝视着许银锣。 净缘问道:“你觉得大乘佛法如何?” 净心沉默了很久,缓缓道: “它就像一扇充满疯狂的、危险的,但又让人无比向往的门。度厄罗汉想推开它,却又害怕推开它。伽罗树不想推开它,却又忍不住想看推开它。 “大小乘佛法之争,僵持到今时今日,除了佛陀沉睡不能给出明断,菩萨和罗汉们的犹豫,也是至关重要的原因。” 武僧是不修禅的,对于佛法,略同便成,无需精通。在武僧眼里,大乘也好小乘也罢,都无关紧要。 当然,非要选择的话,武僧更偏向度己的小乘佛法。因为武僧和武夫的路子很相近,都是修自身。 两个和尚嘀咕声里,困在阵法中的许银锣忽然狂暴,按住刀柄,劈出了惊才绝艳的一刀,劈出让在场四品都心惊肉跳的一刀。 八苦阵当场破碎。 而后,许银锣一刀斩破佛门金刚神功,与菩提树下老僧论道,度化老僧,登佛门之顶,在巨大法相的威压下坚持不跪。 召来儒圣刻刀,击破佛境。 “太强了,原来许银锣在佛门斗法时便已经这么强大。” “是啊,斗法时,他刚从云州回来不久,也就是说,云州一人独挡八千叛军,不是谣传。” “什么八千,不是两万吗。” “不愧是许银锣啊,难怪后来能两手压服天与人,难怪能在玉阳关守城战中,一人一刀,斩杀二十万巫神教敌军。” “是啊,许银锣修武道也就十几年,比我们这些修行几十年还没踏入四品的废物强太多了,这是真正的天纵之才。” 雷州人士激动不已,雷州距离京城遥远,关于许银锣的事迹传过来,难免会夸张化,与事实不相符。 但今日见到许银锣在斗法中展现出的实力,雷州群雄们彻底相信了云州独挡八千,哦不,两万叛军的事实。 也相信了玉阳关战役中,一人灭杀二十万敌军的神迹。 东方姐妹对视一眼,默契的收回刚才的话。 与这位许银锣比起来,她们的李郎,确实相形见绌。 梦境缓缓消散,众人回味无穷。 突然,三花寺首座恒音,高声道: “为何这里会出现佛门斗法时的场景?” 这句话,让所有人或清醒,或意识到不合理之处。 是啊,佛门斗法为何会出现在此? 眼前所见一切皆为梦境,那么这个是谁的梦境呢? “咦,他们怎么都站着不动?” 慕南栀眯起卡姿兰大眼睛,远远的窥视度难金刚手里的镜兽泪珠凝结而成的宝珠,她发现珠子映出的画面是静止的。 “奇怪,像是中了某种幻术。” 雷州商会的四品客卿沉声道。 “李郎你觉得呢?” 闻人倩柔询问情郎的看法。 李灵素眉头紧皱: “难怪,难怪蓉容我想想。 “难怪佛门要和巫神教合作,原来浮屠宝塔第二层被纳兰天禄的力量侵蚀,他们刚登上第二层,便立刻卷入纳兰天禄的梦境中,因此才原地不动。 “想要顺利通过梦境,就必须有纳兰天禄的配合,否则这些人根本离不开第二层,会一直在梦境中,直到外界的肉身生机断绝。” 闻人倩柔微微蹙眉,有些担忧道:“看起来,徐前辈他也没能挣脱梦境” 李灵素表情顿时古怪,他发现越来越看不懂这个糟老头子,明明有着超乎寻常的身份和修为,但总是表现出与那副外貌一样平平无奇的修为。 是故意如此,还是某些原因让他无法发挥全部实力? “他怎么打算的,暂且不论。其实要破纳兰天禄的梦境,倒也不难。不管是几品,梦巫的法术,必须依靠梦境为媒介,这是规则。” 李灵素侃侃而谈:“所以办法有两个,一:在塔内唤醒纳兰天禄,就能脱离梦境。二:寻找并沟通纳兰天禄在梦境中的意识,与他沟通,请求他让帮忙脱离梦境。” 李灵素作为东方婉蓉这个四品梦巫的相好,又是专修元神的道门高手,对梦巫的手段了解很深。 “梦中的意识?” 慕南栀反问,怀里的小白狐探出脑袋,乌溜溜的大眼好奇的看着李灵素。 李灵素道:“没有意识,就做不了梦,梦里自然是有人的意识存在。” 顿了顿,他叹口气:“东方婉蓉作为四品巅峰的梦巫,想要找到纳兰天禄的那缕意识,太简单了。但她为何按兵不动,还流连在梦境世界里?” 直呼蓉姐大名,真爽天宗圣子暗戳戳的想。 姐妹俩一个清冷一个妩媚,乍一看,似乎妹妹东方婉清更霸道主动,其实不是,在床上时,往往都是看似妩媚的姐姐更霸道蛮横,像个女王。 想着想着,李灵素又忍不住揉了揉腰。 自从被东方姐妹软禁半年,勤耕不辍夜夜卖力,他对女色越来越淡薄了,感觉渐渐触摸到了太上忘情的真谛。 路子果然没走错。 “师妹啊师妹,你与我一同下山,如今你成了飞燕女侠,而我,渐渐“忘情”,三年之期一到,必让你羡慕的口水从眼睛里流下来。 “呵,堂堂天宗圣女,竟成了急公好义的女侠,你是走了邪路啊。” 李灵素想到此,志得意满。 “怎么,没人回答吗?” 恒音和尚抬高声音,又喊了一句,与此同时,他目光锐利的在人群里扫过。 净心和净缘似乎想到了什么,神色微变间,也用锐利的目光在人群中搜索,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姐姐,你能用梦巫的手段,追溯到梦境的主人是谁吗。” 东方婉清本就清冷的脸庞,此时愈发的严肃冷漠。 “我知道你的意思” 东方婉蓉缓缓点头。 见佛门的和尚如此表情,雷州人士们也不是傻子,立刻意会到了什么,一边后退,一边环顾,紧盯着自己身边的人。 许七安见状,心里一沉。 “汤门主,我记得,你们双刀门曾经去京城见证过斗法盛会吧。” 有人高声问道。 登时,一道道目光落在汤元武身上。 汤元武缓缓点头:“有幸目睹许银锣挫败。” 东方婉蓉道:“但要恰好梦到斗法场景,除非记忆深刻,不然绝无可能,就如汤门主始终记得那两场战斗,毕竟是亲生经历。” “亲生经历”四个字,她咬的特别重。 不好,他们已经怀疑我混迹在人群里了,在场的佛门和尚、东海龙宫、以及雷州本地人士,都有同伴可以相互证明,唯独我一个外乡人,很容易就能锁定我 许七安眉头紧皱,内心泛起焦躁。 在这里暴露身份的话,一切图谋失败不说,自身还会陷入危险之境。 果然,世事无常,人生处处意外。他的计划还没展开,就被纳兰天禄的梦境给逼的现出真身。 就在此时,双刀门的柳芸淡淡道: “这是我的梦境。” 首座恒音禅师,审视着她,质疑道:“你?” 汤元武先是一愣,继而恍然,神色颇为复杂的看一眼自己重视的弟子,说道: “嗯,芸儿当时也在京城,目睹了斗法的全过程。” 四下里响起暧昧的笑声和嘘声。 一个女子,对许银锣佛门斗法的经过念念不忘,时常梦见,这说明什么? 四个字解释:少女怀春。 一名江湖人士暧昧笑道: “也对,是我们想多了,许银锣一生战绩无数,不管是云州的死而复生,亦或是玉阳关的一人独面叛军,哪一场不比佛门斗法更凶险。 “要是许银锣在此,梦到的肯定不是佛门斗法。” 这话说的很有道理,在场众人也是这么想的。 东方婉蓉默默点头,少女怀春,看了一场佛门斗法后,爱慕许银锣,这太正常了。 同为女子,将心比心,要不是她心有所属,也会对许银锣这样的男人动心。 首座恒音则看向净心,见后者颔首,这才打消疑虑。 许七安忍不住多看了雷州女侠柳芸几眼,想不到在这里也能遇上一位仰慕自己的女侠,倒也不奇怪。 如今的大奉,仰慕许银锣的女子不要太多。 这时,又有新的梦境浮现,红烛高点,帷幔低垂,不知是谁的洞房火烛夜。 众江湖人士嬉笑起来,吹口哨的吹口哨,调侃的调侃,场面再次热烈起来。 李少云先是一愣,随后脸色微变。 这群混蛋是不是忘记自己进浮屠宝塔是做什么的了? 许七安心里吐槽,始终留意着佛门僧人和东方姐妹的他,终于看见东方婉蓉一步步后退,一步步后退,拉开一段距离后,转身迅速离去。 东方婉清和佛门僧人火速跟上。 不好!他们刚动,几道人影立刻尾随追击,分别是许七安、汤元武、李少云和袁义。 “跟紧他们!” 袁义喝道。 江湖人士们慢了一拍,但此刻纷纷醒悟过来,顾不得观看梦境,急吼吼的追上来。 东方婉蓉顿住脚步,回头,朝着许七安等人吹出一口气。 刹那间,不知何处来了浓浓大雾,遮天蔽日,像是置身在浓雾弥漫的清晨。 “不见了!” 李少云转身四顾,又惊又怒。 糟糕,还是让他们“逃”走了…………许七安略有些焦躁和无奈的吐出一口气。 “门主!” 柳芸从浓雾中奔出来。 “刚才那个女人是高品巫师,她也能操纵梦境” 汤元武脸色凝重的做出判断,然后朝柳芸颔首。 李少云急了:“那现在该怎么办?我们如何从梦境里出去?” 袁义缓缓摇头:“如果是寻常梦巫的梦境,以我们的元神强度,不难挣脱。但二品雨师的梦境,哪怕不针对我们,恐怕也不是我们能走出去的。” 汤元武沉声道:“另外,那女子是高品巫师,这里是梦境,她要走,我们留不住。从一开始,我们就陷入了劣势。” 许七安听到这里,淡淡道:“这也是度难金刚同意我们进来的原因,佛门和巫神教自认胜券在握。” 几位四品的注意力顿时吸引过来,袁义微微点头。 许七安继续道: “就算是梦巫,想要脱离雨师的梦境,也没那么简单。否则,她何必与我们废话那么多?直接离开梦境,登上第三层就好了。我猜测,她此时必然还在梦境中。” “可大雾茫茫,怎么找?” 李少云皱眉道。 粗鄙的武夫,就不会动动脑子吗许七安道: “她刚才的举动,至少让我们明白两点:首先,她选择吹出大雾,迷住我们的视线。而不是与我们正面交锋,这说明她能借用的梦境力量有限,无法同时对付这么多四品。或,梦境里同样有戒律,无法对塔内的人出手。 “其次,这里是纳兰天禄的梦境,她想离开梦境,应该需要得到纳兰天禄的同意。她没有立刻脱离梦境,而是选择观看梦境,就是最好的证明。很可能就是在观看梦境的过程中,找到了与纳兰天禄沟通的办法。” 都指挥使袁义沉吟道:“所以,她现在是去找纳兰天禄?” 柳芸小声道:“为什么不是她已经离开了梦境。” 许七安摇头:“她要是离开了梦境,刚才就不会用大雾迷住我们,而是直接消失。但你有句话说对了,她现在,随时都会离开梦境。” 闻言,三位四品武夫皱紧了眉头。 许七安目光扫过他们的脸,道: “别担心,我们仍有机会,她如果去找纳兰天禄,会去哪里找?” 袁义眼睛一亮:“纳兰天禄的梦境!” 李少云纳闷道:“可是这里不就是梦境吗。” “不!” 许七安缓缓摇头:“这里是我们所有人交织出的梦境,不再只是纳兰天禄的梦境。” 李少云反复打量他,咧嘴笑道:“兄弟,你看的很透彻啊,厉害。” 大奉断案奇才许银锣了解一下许七安露出满不在乎的笑容,维持云淡风轻的人设。 另一边,东方婉蓉带领佛门僧人,以及东海龙宫的门徒,穿梭在迷雾中,她的双眼仿佛能穿透迷雾,步履稳健,没有丝毫迷茫。 “东方施主,我们现在去哪。” 净心禅师双手合十,一边疾步跟随,一边说道。 东方婉蓉头也不回:“当然是去找我师父的意识。” “他在何处?” 首座恒音问道。 “执念最深之处,”东方婉蓉停顿一下,低声道:“也就是被魏渊斩首的地方。” 众僧人恍然,武僧净缘则不解的说道:“方才为何不与他沟通。” 东方婉蓉娇笑道:“当时只有我师父一个人的梦,所有人都在边上看着,如何沟通?我特意等到大家的梦境与师父的梦境出现交织。 “每个人的梦境交织在一起,就像迷宫,分割开了所有人。这时候再去见师父,便不会有人注意到。” 许七安、李少云、袁义、汤元武、柳芸穿梭在迷雾中,走了一阵,眼前呈现出一幅画面,红烛高点,满目都是喜气的大红色。 是方才的梦境,如今已经发展到入洞房阶段。 见鬼,纳兰天禄的梦境被遇到,尽遇到些狗屁倒灶的梦境许七安忍不住皱紧眉头,本想快速走过,但床上那对新人的对话,让他们放慢了脚步。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二十八章 除魔 “娘子,该如何行房?” 新郎的语气有些急,似乎从没有碰过女人。 新娘被问懵了,好半天才回复,羞道:“这,这夫君怎么问我,妾身又岂会知晓。” 新郎不悦道:“可我听说,女子出阁时,都有家中妇人传授经验。” ……新娘细声细气:“很,很简单的。” “啊,娘子你夹我腰做甚?” “别,别说出来……夫君虽未纳妾,难道连通房丫鬟都没有吗?再说,烟花之地没去过?” 新娘细若蚊吟道。 “不曾去过青楼,也不曾有过通房丫鬟。女人只会影响我练武的进度。” 新郎如此回复。 人才啊许七安眯起眼盯着梦境,试图穿透垂落的帷幔,看一看那位新郎官是谁。 双刀门主汤元武脸色冷漠,似乎不屑一顾,但目光频频瞄向床幔。。 袁义笑道:“是个武痴。” 李少云板着脸匆匆疾走。 这时,新娘惊道:“夫君,你去何处?” 帷幔一阵晃动,似有一位少年在穿衣服,边穿边回复妻子:“时辰到了,我去练枪一个时辰,娘子早些休息。” 新娘大急:“可,可我们还没” 床幔掀开,新郎钻了出来,眉目俊朗,眼神透着桀骜,火急火燎的往外奔去。 见到这个少年的瞬间,所有人猛的扭头,看向李少云。 李少云黝黑的脸庞瞬间涨红,只觉身体内部似乎有烈焰腾起,头顶冒出了虚幻的黑烟。 都指挥使袁义,反复审视着他,道: “不应该啊,前些年你来雷州城述职,在教坊司玩的如鱼得水。” 李少云嘴角抽搐:“成,成亲那会儿,我才十七岁。” 汤元武点点头,一本正经的道:“所以,当时是贵夫人教你的如何行房?” 李少云:“” 柳芸没有开口说话,嘴角微微翘起,一副憋笑的样子。 这就社会性死亡了啊许七安抿了抿嘴,没让自己笑出声。 他清了清嗓子,道:“别废话,抓紧时间寻找纳兰天禄的意识。” 袁义和汤元武收敛表情,微微点头。 李少云松了口气,当初告别童子身时,印象太过深刻,偶尔还会在梦中想起,没想到今天赤裸裸的展露在外面面前,这比让他上战场杀敌还要难受。 穿过李少云的梦境,在迷雾中搜寻片刻,忽闻闹市喧哗声,定睛一看。 彩灯高挂,人流如织,是一片繁华夜市的热闹景象。 这又是谁的梦境许七安心里嘀咕,然后就看见一男一女,牵着手,缓步走来。 女子身段高挑,容貌秀美,双眉略浓,给人英姿飒爽的感觉,正挽着一名男子的胳膊,对路边摊贩指指点点,时而蹦跶一下,显得活泼开朗。 而那位男子,面目俊朗,挺拔修长,穿着打更人的差服。 汤元武深深的看一眼活泼开朗的梦境女子,再缓缓扭头脖子,看向以冷傲著称的弟子——柳芸。 这位被雷州江湖誉为豪气不输男儿的女侠,脸蛋终于红了,微微低头,不敢去看门主的脸色。 袁义笑道:“自古美女爱英雄,柳女侠好眼光。” 李少云满脸幸灾乐祸。 又社死一个许七安心情复杂,因为他想到,自己的梦境还没出现,之前是害怕出现暴露身份的梦境。 现在是害怕出现教坊司里和花魁嬉戏的画面。 或许,是前世相关的画面,比如战斗机,汽车,摩天大楼等等。 “为了确认梦境中受不受戒律的影响,我们不妨做个尝试。”都指挥使袁义说道。 “打一架?”李少云挑眉。 袁义点头。 李少云兴奋的点头,疾奔几步,一个飞膝撞向袁义,被对方轻易挡开。 简单尝试后,双方没有继续交手,袁义分析道:“梦境中不受戒律影响,或者,第二层不受戒律影响,无法施展气机,我们现在的战力,取决于元神的强弱。” 取决于元神的强弱许七安目光一闪,看向李少云,道: “陪我做个尝试。” 李少云对于战斗来者不拒,舔了舔嘴唇,跃跃欲试道: “好,早就想试探一下阁下的水准。” 柳芸汤元武和袁义后退几步,很有兴趣的模样。 正如李少云所说,对于这位自称徐谦的神秘人物,他们很有兴趣,暂时来说,可以视作同伴。 但在抢夺血丹时,他就是竞争对手。 此时摸底,再好不过。 李少云见许七安颔首,知道对方已经准备好,便不再犹豫,猛踩两步,旋身而起,腰部带动右腿,“啪”的踢出,宛如一条紧绷的鞭子。 许七安抬手挡了一下,整个人倒飞出去,显得极为狼狈。 就这? 观战的三人一愣,只觉难以置信。 元神未免也太弱了吧。 这样的水准,在雷州江湖人士里,一抓一大把。也就五六品武夫的水平。 错愕和失望的情绪刚涌起,他们就看见李少云捂着腿,踉跄后退,脸色因痛苦而扭曲。 定睛看去,袁义瞳孔微缩,李少云的右脚消失了,脚踝之下空荡荡。 “他,他吞噬了我部分魂力” 李少云承受着魂魄撕裂般的痛苦,除此之外,损耗倒是其次,这小部分婚礼不会对他造成太大影响。 吞噬魂力?汤元武收起了轻视,颇有些忌惮的看一眼远处的徐谦。 是道门的人,还是巫神教的袁义则眉头紧皱,对方的操作超出他的预料,除了柳芸,他们三人都是四品。 元神强大,但要吞噬旁人的魂力,这不是武夫能做到的事。 换而言之,徐谦虽然元神不如他们,但也许能吞噬他们。 “只是少量魂力而已,对你应该没有影响。” 许七安返回,道:“我也是刚知道自己能吞噬魂力。” 简单交代后,他没再解释,继续前行。 众人目光交汇,没有说什么,跟了上去,再不敢小觑这个神秘的徐谦。 原来心蛊可以吞噬魂力啊,但不是反哺给我,而是七绝蛊自己独吞,也有可能是封神钉的缘故,让七绝蛊无法反哺 这样一来,我就找到了一个快速温养心蛊的路子,那就是吞噬魂魄许七安念头火热起来。 眼下的梦境,正是一个不错的机会。 天蛊是七绝蛊的根基,不需要温养,自身便已达到巅峰。这一路来,他重点培育毒蛊,吞服古尸的毒液后,毒蛊壮大到相当可观的程度。 暗蛊和力蛊的温养有条不紊,不强大也不弱,属于第二梯队。 尸蛊、情蛊和心蛊一直卡着没有长进,如今他找到了一个催熟心蛊的方法——吞噬魂力。 至于情蛊,他准备等待国师来了,再好好培育。 到底是你人宗榨汁机更强,还是我南疆情蛊技压一筹。遗憾的是他不再是当年那个武夫,否则洛玉衡必败无疑。 剩下的就是尸蛊了。 突然,许七安脚步僵住,愣愣的看着前方。 前方是一个梦境,天空蔚蓝如洗,草原连绵起伏,一头高大的棕色马匹,正低头啃草。 梦境单调,除了这匹马,没有多余的事物。 李少云等人停在许七安身后,眺望梦境,刚刚社死过的镇抚将军纳闷道: “这算什么,一只马?” 他盯着马看了片刻,忽然倒抽一口凉气,道: “你们有没有发现,越看这匹马,我竟越觉得它眉目清秀,散发着吸引人的魅力,忍不住就想骑上去。” 汤元武分析道:“确实有这样的感觉,梦境是一个人的内心深处的体现,而根据这匹马展现出的魅力,不难想象,梦境的主人对马有特殊的嗜好。” 我没有,你胡说,别冤枉我许七安心里做了经典的否认,随后明白自己为何会梦见小母马。 梦是由身体和意识决定的,当一个人饥饿的时候,就会在梦中见到美食。 同样的道理,进入浮屠宝塔前,他利用了心蛊的手段对付中年武僧,于是本能的,对动物产生了青睐和好感。 而动物里,他最熟悉的当然是小母马。 袁义沉吟道:“我们中出了一个马妖?” “不可能!” 汤元武摇头:“若是妖族,早被佛门的人强行度化,根本进不了宝塔。” 嘶!李少云倒抽一口凉气:“这人是变态吗?马天天给人当坐骑,已经够可怜了,放过它们吧。” 许七安嘴角抽搐一下,淡淡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没什么值得奇怪。” 太尴尬了! 太特么尴尬了! 我打死都不会承认这是我的梦境。 一行人在李少云“啧啧”声里,迅速远去。 没多久,他们听见了喊杀声,震耳欲聋的喊杀声。 一副波澜壮阔的战争画卷在眼前徐徐展开,这是纳兰天禄的梦境。 荒芜的旷野上,身穿青袍的男子,目光温和的望着纳兰天禄,道:“今日你必死无疑。” 东方婉蓉,带着东海龙宫的门徒,以及佛门的僧人,匆匆赶来。 见到这一幕,她松了口气,有些如释重负的说道:“你们在这里等我。” 东方婉蓉靠近身穿巫师长袍,浑身浴血的纳兰天禄,她口中念念有词,过了一阵,纳兰天禄身躯一震,眸子略显空洞的看向东方婉蓉。 “你” “老师,我是蓉儿。” 纳兰天禄沉默一下,梦游般的说道:“这么大了” 闻言,东方婉蓉悲喜交织。山海关战役发生时,她才十三岁,天真烂漫的年纪。 “老师,你死后,魂魄被镇压在了佛门的浮屠宝塔内。如今已是二十年后。” 东方婉蓉语气极快:“弟子来救你了” 她把巫神教和佛门的“交易”说了一遍,道:“您现在得让我们离开您的梦境,等佛门的人登上第三层,沟通塔灵,短暂掌控浮屠宝塔,就能为您解开封印。” “二十年如今外界如何魏渊,魏渊又如何” 纳兰天禄梦呓般的问道。 此时的他,出于半清醒半沉睡状态。 魏渊死了东方婉蓉不敢说出真相,害怕把老师刺激到苏醒过来,一旦他醒来,梦境自然就破碎。 那么,雷州的江湖人士就能脱困。 “此事说来话长,老师,等您脱困,我再告诉您” 东方婉蓉还没说话,忽听一阵尖啸声。 愕然回头,却是东海龙宫的一位门徒,毫无征兆的仰天长啸。 东方婉清果断出手,制止住门徒,柳眉倒竖:“你在做什么?” 那名门徒脸色茫然。 净心禅师沉声道:“他被人影响了神智,这一路人没有任何问题,但在我们见到纳兰雨师的意识后,他立刻长啸示警,通知控制他的人。” “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那名门徒又惊又怒又委屈。 东方婉清皱着眉头,看向了浓雾深处,雾霭忽然抖动起来,飞奔出一道身影,利箭般射向东方婉清。 后者双臂交叉,抵在胸口。 砰! 东方婉清双脚滑退。 净心禅师双手合十,念诵佛号:“禁止杀生。” 那道袭击的身影顿时凝固,没能对东方婉清发动袭击,此人皮肤黝黑,眉目桀骜,正是镇抚将军李少云。 与此同时,净缘武僧大步跨出,一拳捶在李少云胸口,捶的他倒飞出去。 众人身后,浓雾再次抖动,又两道身影冲出来,目标明确——东方婉清。 汤元武或避或撞,将试图抵挡的东海龙宫门徒打散,为袁义清出通道。 挟持东方婉清,是许七安制定的计划。 在梦境世界里,武夫太过被动,想要有效的控制梦巫东方婉蓉,让她带自己等人离开梦境,最有效的办法是挟持东方婉清。 李灵素说过,东方姐妹自幼相依为命,感情深厚,以妹妹性命要挟,不怕东方婉蓉不答应。 首座恒音双手合十,以戒律限制袁义和汤元武的行动,禅师的戒律本就依靠元神施展,与肉身关系不大。 趁着佛门和东海龙宫的门徒被李少云三人牵制,许七安带着柳芸,从浓雾中杀出,袭击东方婉清。 “婉清,过来!” 东方婉蓉喊道。 “你继续沟通纳兰雨师,我能挡住。”东方婉清淡淡道。 “师父,快让我们离开。”东方婉蓉急切道。 她没想过要在梦境中反杀雷州人士,这边闹出的动静越大,越容易引来那些江湖散人。 近两百的人势力,不是他们能对付。 “可我还没打败魏渊”纳兰天禄喃喃道。 柳芸宛如尖刀,刺入佛门武僧队伍里,阻拦了第一波赶来阻止许七安的援兵。 她五品化劲的修为,元神坚韧,对付一群同样粗鄙的武僧,尽管吃力,但打的有来有回。 许七安因为有特殊能力,负责对付东方婉清的元神。 他二话不说,临近东方婉清时,口中发出尖啸,以心蛊的能力震荡东方婉清的元神,制造短暂眩晕的效果。 一掌拍向清冷美人的天灵盖。 这一掌下去,他能吞噬对方至少三成的魂力。 魂力类似于气力,只要不吞噬殆尽,元神就不会受到本质的损伤,顶多是元神枯竭,需要长时间的养神。 “哼!” 东方婉清摆脱短暂眩晕后,做出了符合武夫操作的应对,握拳,打向许七安的掌心。 拳掌碰撞,没有发出响动,下一刻,东方婉蓉被灵魂撕裂般的痛苦占据,她踉跄后退,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的手臂。 整条小臂消失了,从手肘之下空空荡荡。 而许七安倒飞出去,宛如断线纸鸢。 元神不强,甚至弱小,但能吞噬魂力东方婉清做出判断,认为自己魂力最多会有些损耗,但在那之前,能把这个元神不强的家伙打的魂飞魄散。 她化作残影追了上去。 东方婉蓉耐心的沟通纳兰天禄的意识,辅以梦巫的能力,做一定的引导。 “老师,山海关战役已经结束,巫神教还在,靖山城也还在,这只是您统率的战争之一,往后还有更多的战争等待着您。” “山海关战役输了?” “是的,输了。” “大奉赢了这场战争,犹如烈火烹油,巫神教再无机会” “不,大奉如今衰弱,龙脉溃散,正是最脆弱的时候。老师,巫神教需要您。” “巫神教需要我?对,巫神教需要我” 纳兰天禄空洞的眸子,渐渐找回焦距。 东方婉蓉一喜,刚要说话,便听有人高喊道: “东方婉蓉,不想你妹妹魂飞魄散,就带我们离开梦境。” 转头看去,顿时惊怒交集,难以置信。 妹妹东方婉清的元神被对方拎在手里,原本凝实的身躯,此刻呈现虚幻,宛如风一吹就散的影子。 堂堂四品巅峰的元神,败的如此迅速? “你,你的元神” 东方婉清不甘的挣扎,咬牙切齿。 她以为自己能打散对方的元神,没料到此人明明元神孱弱,却坚韧的难以想象,根本无法打散。 而武夫在元神领域并无特殊能力,面对能吞噬魂力的手段无可奈何,几番交手之后,她便沦为了落网之鱼。 “三品境界的元神,岂是你能打散。” 许七安笑道。 成功了李少云等人大喜,慌忙朝许七安撤去。 柳芸正要抽身,首座恒音禅师目光一闪,双手合十道:“回头是岸!” 柳芸身躯一僵,无论如何都迈不动步伐。 哗啦啦一群武僧和禅师将她围住,净心和净缘也赶过来,制住柳芸。 恒音禅师手掌按在柳芸头顶,道:“施主,请放了东方二宫主。” 许七安皱了皱眉:“我若不愿呢。” 恒音淡淡道:“休怪贫僧今日开杀戒。” “要杀就杀,少说废话。”李少云骂咧咧道。 “不能杀!” 汤元武沉着脸,看向许七安,道:“徐兄,手下留情。” 这个临时组成的队伍并不牢固,柳芸是双刀门最杰出的弟子,却与徐谦这些人无关,他们未必愿意为了柳芸放弃人质。 众人的目光,自然而然落在许七安身上。 柳芸紧紧抿着唇。 “好!” 许七安松开了手,东方婉清面朝着他,背朝自己人,一步步后退。 见状,恒音禅师收回手,柳芸深深看一眼徐谦,快速返回。 东方婉蓉心里一松,喝道:“过来!” 在佛门僧人和东海龙宫等人飞奔过来的身影中,她说道: “老师,快让我们出去。” 纳兰天禄目光不再空洞,边点头,边凝视着她,低声笑道:“想不到我们师徒还能再见。” 下一刻,众人消失在梦境中。 “糟了,现在怎么办?” 李少云破口大骂:“我们怎么从二品雨师的梦境中挣脱?白来一场不说,生死还握在了人家手里。第二层有没有不得“杀生”的戒律,尚且不知。若是允许杀生,我们就完了。” 他说话的时候,梦境又恢复了正常,纳兰天禄被魏渊斩下头颅,元神被度厄罗汉用金钵收走。 袁义没有说话,但一张脸阴沉似水。 许七安说道:“无法主动脱离梦境,那就让别人帮忙。” 什么意思? 三位四品武夫愕然。 柳芸眼里充满期待。 东方婉蓉率先睁开眼睛,环首四顾,发现自己置身在宛如地牢的环境里。 光线昏暗,地面和墙壁是黑色的岩石堆砌,色泽呈灰暗阴沉之色。 第二层空间不大,伫立着一尊尊怒目金刚石塑,有人舞剑,有的握棍,有的持刀 她目光一扫,看见了自己的老师纳兰天禄,他盘坐在两尊金刚的中间,左边的金刚握着剑,剑尖对准纳兰天禄,做刺击状。 右边的金刚握着石锤,高举,似乎随时会劈下来。 纳兰天禄的元神不够真实,呈半虚幻状态。 东方婉蓉收回目光,看向身后长长的通道,通道站着近两百位雷州人士。 他们闭着眼,宛如雕塑,脸色或悲或喜,或焦虑或尴尬,不停变化,但都无法醒来。 东海龙宫和佛门僧人们睁开了眼睛。 他们与东方婉蓉一样,好奇的环顾四周。 “出来了,这里就是第二层” 东海龙宫的门徒惊喜道。 东方婉清跨前几步,望向纳兰天禄的元神,尝试着走了几步,而后停下来,道: “武者的直觉告诉我,再往前走几步,会有危险。” 东方婉蓉忙说道:“快退回来,别惊醒老师,不然梦境就破碎了。” 这时,她看见首座恒音禅师,从袖中摸出三棱金刚锥,刺入某位雷州人士的胸膛。 鲜血瞬间溅起,那名江湖人士尚在梦中,便被收走了性命。 “恒音师兄” 净心禅师皱眉。 恒音禅师面色不改:“本座是在降魔除妖。” 他目光一扫,锁定了不远处的青衣,道: “尤其此人,屡次三番冒犯佛门,与佛门为敌,甚至险些害死印顺师弟。” 他握着金刚锥朝许七安走去。 东方婉蓉看向净心和尚,道:“这人能控制别人的心神,为防止有人被他暗中操纵,大师最好用戒律甄别一下。” 说话间,她也用梦巫的手段,对东海龙宫的门徒做了甄别。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二十九章 截胡 “没有问题!” 净心禅师甄别后,说道。 东方婉蓉松了口气,接着看向恒音首座,他正高举金刚锥,狠狠刺向青衣男子的胸口。 东方婉蓉虽不喜杀戮,但对于一个险些杀死自己妹妹的敌人,没有任何心软。 “当!” 刺耳的锐响中,恒音禅师虎口裂开,手里的金刚锥脱手坠落。 这一下,东方姐妹,净心师兄弟等人,愕然的靠拢过来。 “武夫?” 东方婉清诧异道。 她没料到这个神秘的青衣男子,能够吞噬魂力的家伙,竟然是武夫。 武夫手段何时如此诡异了? “此人竟是个武夫!” 首座恒音眉头微皱,这样的话,就很难杀死对方。 对于不以战力著称的禅师来说,一名四品武夫是足够“强硬”的敌人,哪怕什么都不做,想杀死他们也很困难。 “搜他身,看看什么来头。。” 武僧净缘说道。 首座恒音正有此意,伸手探向许七安怀里,就在这时,一名武僧忽然脸色狰狞,在所有人没有反应过来前,一头撞向纳兰天禄。 嗡! 那名武僧撞倒一层看不见的气界上,倒飞出去。 半透明的气界宛如水波,感受到有人冲击封印,纳兰天禄眉头微皱,睫毛颤抖,即将醒来。 “你干什么?” 东方婉蓉花容失色。 那武僧吐着血,额头青筋暴突,却不理东方婉蓉,而是指着首座恒音,厉声道: “不许你伤害他,不许你伤害他,只要我还活着,就不允许你伤害他。” 首座恒音收回手,脸色难看:“怎么回事,印茗,你发什么疯?” 那名武僧叫骂了一阵,充满爱怜的看向许七安,喃喃道:“我不会让你收到伤害的,绝对不会。” “他被控制了,死秃驴,你怎么办事的。”东方婉蓉恶狠狠的瞪着净心,后者满脸困惑,道: “他神智清晰,并未受到蛊惑纳兰雨师要苏醒了,有什么办法让他重新入睡?” 东方婉蓉冷笑道:“你认为谁能让二品雨师入睡。事已至此,你速速去第三层,沟通塔灵。我来抵挡这群雷州人士。” “阿弥陀佛,只能如此。” 净心迅速撤退,朝着通道尽头奔去。 “噗!” 首座恒音又刺死一名雷州江湖人士,大声道:“趁他们还没醒来,速速解决。” 他没再和青衣男子纠缠,选择先杀江湖人士。 东海龙宫门徒,佛门武僧纷纷动手,收割雷州人士的性命。 仅仅几秒,便有十几人殒命。 纳兰天禄缓缓睁开眼睛。 梦境彻底破碎,陷入梦境的雷州人士立刻醒转,而后便看见佛门僧人和东海龙宫的门徒在收割己方性命。 “他乃乃的,佛门秃驴不讲武德。” “幸好老子醒的快,不然就死都是条糊涂鬼。” “兄弟们,跟他们干。” 混战立刻爆发。三花寺僧人和东海龙宫门徒的整体素质要强于雷州江湖人士,但江湖人士中不乏五品化劲的武夫。 铜皮铁骨更多,双方打的有来有回。 噗! 一名江湖武夫挥舞大刀,斩断武僧的胳膊,正要补刀,首座恒音沉声道: “放下屠刀!” 戒律之下,那名武夫手里大刀“当”一声摔在地上。 两位武僧杀出,一位救人,一位挥出手里戒刀,割断那名江湖武夫的喉咙。 禅师搭配武僧,简直是神组合许七安冷静的环顾战场,发现通道不宽不窄,但容纳不下这么多人战斗。 净缘正在和李少云交手。 东方婉清则全面压制双刀门主汤元武。 东方婉蓉召唤出武夫英魂,以武夫的体魄辅以巫师的手段,压制了都指挥使袁义。 “雷州这边占了人多势众的优势,但佛门的战力太强,再有东方姐妹的东海龙宫不能拖延下去,否则就算能赢,净心也掌控了浮屠宝塔,胜负还有意义? “李少云他们也看明白这一点,却无可奈何” 许七安身影消失,在众人的阴影中不断跳跃。 路过东方婉清时,她心有所感,盯着自己的影子,尖叫道: “姐姐,是他,带走李郎的人是他。” 终于确认了。 东方婉蓉一听,俏脸如罩寒霜,杀气腾腾,喝道: “恒音大师,把他逼回去。” 首座恒音双手合十,锁定高速跳动的阴影,念诵道:“回头是岸!” 许七安只觉得内心深处涌起强烈的抗拒,抗拒前行,并本能的做出相应的动作——后退! 他没有违背本心,果断后退,退回厮杀激烈的阵营里,同时传音给姐妹俩: “姓李的我已经杀了,有本事,就来杀我。” 姐妹俩一阵咬牙切齿,却没有意气用事抛弃对手追杀许七安,展现出足够的冷静。 李郎是自愿跟人家走的,以李郎的经验,如果对方不值得信赖,他绝对不会冒险。 激将法不行啊许七安顿时失望。 “你什么时候控制的武僧?”东方婉蓉不甘心的传音询问。 “呵,在你没看到的时候。”许七安回复。 他在中年武僧体内下毒时,也种入了情蛊的子蛊,在中年武僧回到三花寺和尚阵容之后,这些子蛊暗中侵入了附近武僧体内,之所以选择武僧,是因为禅师心性坚韧,这个阶段的情蛊未必能强行控制。 武僧不同,炼神境之前的武僧,和武夫没有太大区别。根本防不住情蛊的侵蚀,于是不可自拔的“爱”上了他。 浮屠塔内,同样身中情蛊的武僧还有好几个。 广撒网的策略,原本是打算在最后争夺龙气时当做杀手锏,没想到进了第二层,立刻卷入梦境,这个暗招用在了此处。 情蛊不同于心蛊和毒蛊,它的侵蚀是无声无息的,很难用寻常手段甄别。 中了情蛊的人,会把母蛊的宿主当做是一生挚爱,不分男女。 见无法突围,许七安选择第二个策略,打开姬谦的锦囊,抓出一把又一把火铳、军弩,以及一捆捆箭矢,甩给身边的江湖匹夫们,高声道: “不要靠近禅师,会被戒律影响。用火铳和军弩,远程攻击。” 江湖人士们大喜过望。 砰砰! 嘣嘣! 枪声和军弩的弦声交织,一颗颗铁丸,一支支箭矢呼啸而去,弹幕和箭雨将佛门僧人笼罩。 佛门僧人数量不多,一轮火力压制下来,当场死了六七人。 首座恒音大怒,斥责道:“你是朝廷的人?难怪,难怪一而再再而三的与我佛门为敌。今日休想活着离开三花寺。” 说话间,他脱下身上的袈裟,抖手甩出。 袈裟膨胀,化作一块巨大的幕布,挡住了箭矢和弹丸。 这是三花寺的一件护体法器,可抵御四品武夫的攻击,让不擅近战的禅师拥有足够自保的能力。 当当当子弹和箭矢尽数被挡住。 恒音和尚淡淡道:“等净心掌控浮屠宝塔,尔等一个都别想离开,三花寺立足雷州几百年,除魔绝不手软” 突然,恒音和尚听见了沉重的,铁块落地的声响,而后是江湖匹夫的惊呼声:“火炮?” 火炮?恒音和尚一愣,未等他反应过来,只听“轰”的一声,下一秒,有什么东西撞在了袈裟上,只见袈裟中央猛的朝后“凸”起。 炽烈的火光爆开,沿着袈裟蔓延。 “轰!” 第二声炮击响起,袈裟再也撑不住,撕裂成两半。 恒音禅师大意了,没有闪,被爆炸的气浪撞中胸口,鲜血狂喷,半张脸血肉模糊。 没有了袈裟的遮挡,东海龙宫以及三花寺的僧人,这才看清远处的东西,那是一尊巨大的火炮,精铁铸造的炮身厚重,炮管修长,一缕缕青烟正从炮口冒出。 青衣男子站在火炮后,冷静的填装炸弹。 “轰!” 第三炮开火。 净缘武僧纵身跃起,撞向炮弹,他瞬间被火光吞没。 但在下一刻,他冲破火光,落在恒音禅师身边,将他背起,喝道:“撤退!” 东海龙宫门徒和三花寺僧人朝着通道尽头退去。 众江湖人士没有追击,齐齐看向许七安,有了方才不讲武德的操作,手里还握着他赠予的火铳和军弩,这群匹夫们隐隐以他为首。 “追!” 许七安一声令下,他们这才呼啦啦的追击而去。 浮屠塔第三层。 净缘和东方姐妹率先登上最顶层,他们冷静环顾,这一层的布局最正常,一个纵向十丈,横向十丈的正方形空间。 楼梯口在屋子正中央,北边立着一尊金身,身披袈裟,眉目模糊,脑后有一道象征着智慧的光辉,看到这尊金身的人,都会涌起头脑清明,智慧得以提升。 南边也立着一尊金身,手里托着一枚玉瓶,身材略胖,望着这尊金身,则会有身轻如燕,顽疾近除的错觉。 东边则是两只蒲团,蒲团上盘坐着两名和尚。 一名和尚身体似真实似虚幻,散发淡淡金光,枯瘦又苍老。 另一名和尚五官深刻,俊朗年轻,正是净心。 西边最妖异最特殊,是一条断臂,一道道金色锁链从墙壁和地面延伸出来,缠住断臂。 整个西面的墙壁、立柱、穹顶、地面,铭刻着密密麻麻的阵纹。 东方姐妹等人的到来,打断了净心和塔灵的沟通,前者目光扫过众人,见僧人死伤大半,恒音首座浑身浴血,被净缘背在身上,登时眉头一皱。 净缘沉声道:“他们上来了。” 话音方落,脚步声从楼梯口传来。 继而,以李少云等四品武夫为首,一众江湖人士涌了上来。 他们兴奋的环首四顾,寻找血丹和魂丹,却失望的发现,除了金色雕塑、敌人,以及一条妖异的手臂,什么都没有。 “请前辈救治同门。” 净心禅师双手合十,恳求道。 枯瘦的老和尚颔首微笑:“可!” 他轻轻挥手,南边那尊掌心托着玉瓶的金身,洒出细碎的金光,将在场众人笼罩,包括江湖武夫在内,所有人的伤势立刻痊愈。 恒音意识昏沉中恢复过来,下意识的摸了摸脸颊,发现没有留下伤疤,顿时松了口气。 “前辈,请前辈出手惩治这些恶徒。” 恒音指着雷州人士,疾言厉色:“这些恶徒攻打三花寺,杀害佛门弟子,罪不可赦。请前辈将这些恶徒度化。” 老和尚形象的塔灵。微笑道: “大智慧法相启智,药师法相救人,杀人,贫僧不会。” 净心叹口气,他虽然得到塔灵的友善,但终归不是法济菩萨本身,无法动用塔灵的力量,镇压这群雷州武夫。 更无法命令塔灵杀人。 净心双手合十,道:“诸位施主也看到了,塔内并无所谓的血丹和魂丹,你们都被骗了。” 李少云等人脸色一变。 许七安淡淡道:“没有宝贝,你们佛门为何一反常态?就算不是血丹和魂丹,那也是其他瑰宝。速速交出来。” “没错,总之就是有宝贝。” “休想三言两语把我们哄骗,贼和尚们,交出宝贝。” “藏着掖着,是不是那宝贝不见光?” 群雄怒骂起来。 又是此人!首座恒音盯着许七安,目光里闪烁着杀机。 雷州武夫们尽管怒骂不止,但忌惮老和尚,没敢轻举妄动。 袁义忽然问道:“西边的那只手是何方神圣?” 老和尚微笑回应:“在佛门眼里,此乃极恶之人。” 极恶之人? 能让塔灵如此形容,众人心里一凛。 许七安趁机问道:“怎么只有一只手,其余部分呢?” 他故作好奇的发问,试图从老和尚这里打探到神殊其余部分的下落。 老和尚却摇头:“不知。” 是不知道还是不能说?许七安略有失望。 净心禅师对旁人视若无睹,凝视着老僧,合十道:“前辈可能操纵龙气,让龙气只入我体内,不落旁人之手?” 龙气,什么龙气? 众人茫然不解,忍不住向前靠了几步,本能的,觉得净心说的龙气,就是浮屠塔内最大的瑰宝。 老僧缓缓望向众人,道:“不得靠近!” 佛门的戒律影响了所有人。 而后回答净心,“贫僧只能引导龙气。” 首座恒音看到这一幕,终于放下心头大石,淡淡道: “浮屠塔是我佛门至宝,塔中宝物自然也是佛门的宝物。尔等闯塔夺宝,简直异想天开。三花寺同意,塔灵也不会同意。” 佛门武僧和东方姐妹心情轻松了些。 先前就怕净心得不到塔灵的认可,才提心吊胆。如今大局已定,只要塔灵不愿意,这群雷州武夫就绝对抢不走龙气。 这下子,雷州武夫们进退两难。 想退,不甘心。 想进,又被压制。 能让三花寺如此郑重其事,这个“龙气”必然是了不得的瑰宝。 老僧抬起手,往虚空一抓。 一只巨大的虚幻龙头从墙中钻了出来,随着老僧的动作,一点点钻出,体型之庞大,难以想象。 “这,这是” 每一个目睹龙气的人,内心都充斥着强烈的渴望,渴望得到,据为己有。 净心愣愣的望着龙头,冥冥之中心有感悟,倘若自己得到它,将从此平步青云,事事顺利,证得罗汉果位不过是时间问题。 一念及此,平静的心湖涌起波澜,对龙气产生了强烈的贪婪。 老和尚指尖轻点净心的眉心。 龙气受到指引,扭动巨大身躯,正要钻入净心体内。 另一边,在人群中低调的许七安,早就等待着这一刻,轻扣玉石小镜背面,念动监正传授的口诀。 地书、内部微弱龙气,以及国运加身双重吸引下,那条巨大的虚幻金龙,忽然顿住,转动脑袋,望向许七安。 然后,它不顾老和尚的引导,扭动身躯,扑向许七安,撞入他的怀里。 那正是地书碎片的位置。 截胡成功! 《大奉打更人》正文 说一说最近的剧情 说一说最近这段剧情,不,说一说第三卷目前为止的总体剧情。 本来在我的想法里,第三卷写的是少年羁旅,浪迹江湖的故事,写一写江湖上的人物、事件,想法是很好的,但现实往往骨感。 为了写好第三卷,我看了大量游记类小说和动漫、影视作品。 沮丧的发现,游记类作品,如果放在网文圈里,唯一的结局就是水土不服。 理由很简单,游记类小说,主角是不停的走,不停的踏上征途,这导致了两个结果: 一:角色无法深入塑造,沦为路人甲。 二:读者没有代入感和期待感。 第一点不用解释吧,好不容易塑造了人物、熟悉了地方,又立刻启程离开。 最致命的是第二点,读者没有代入感和期待感。身为读者的你们,可能没有总结过这个现象,但身为作者的我,对于读者的期待感和代入感,还算有比较深刻的研究。 固定的地图,丰满的人物,更有期待感和代入感。。 打个比方,许七安要睡妹子,睡国师和睡勾栏女子,哪个更有期待感?许七安要装逼,在京城大佬面前装逼和在一群江湖匹夫面前装逼,哪个更有期待感? 前者的期待感是靠字数铺垫出来的,而游记类的小说,因为太“飘忽”,到处走,所以塑造不起这种期待感。 开篇之前,我原本打算用单元剧的模式来写江湖篇。 比如以九道龙气宿主为主线,写他们的故事,主角以旁观者身份参与。但这样一来,主角的存在感太低了,爽点不够。 爽点不够,就意味着不行! 后来我想,可以用大量的小事件来弥补,提升剧情张力,那些小事件不一定要有用,可以是路过某个村庄时,发现有鬼怪作乱。 路过某个城镇时,有乡绅恶霸在欺男霸女。 这些都是游记作品里惯用的手法,写主角路上遇到的事件和风土人情,但对于主线并没有太大用处。 这样碎片故事,偶然写一写没事,写多了,既没代入感也没期待感,反而会给读者感觉作者在水。 直到现在,我也没有想到一个比较好的方式来解决这些问题。 有心想请教一下大佬,转念一想,能教我的人其实不多了,再说,我也不认识。 整个十二月,我的写作状态是焦头烂额的。 我迫切的想要寻找刺激点,想提升剧情的张力,于是有了浮屠宝塔这段剧情,但写到这里,我发现一个问题:铺垫还不够。 这个铺垫不是说事件太突兀,而是各方人物都还没丰满起来,角色没丰满,装逼就没有韵味。 但游记类型的写法,就是这样。 接下来,我会以“冲突”、“危机”、“升级”以及睡国师为核心,展开剧情。然后根据效果,根据你们的反馈,来决定第三卷上半卷的篇幅。 少年羁旅只是第三卷上半卷的内容。 就先说到这里,今天一个字都没码,一直在思考这些问题。 写这篇单章,第一是发发牢骚,吐一吐创作途中的苦水。第二是希望读者如果有什么好的建议,可以在本章说里提一提。 它山之石可以攻玉嘛,也许你们的意见,会给我带来灵感。 我渴望与你们来一些深入的,心灵的碰撞。(狗头) 好了,吃饭去,吃完码字。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三十章 杀恒音 除了特定的物品和手段,世间很少有人能操纵龙气,连监正都无能为力。何况是塔灵? 因此,拥有地书碎片和监正传授口诀,以及身负半国气运的许七安,是世间唯一能操纵龙气的存在。 在这样的前提下,许七安要做的,仅仅是佛门攫取龙气时,他得在场。 没有人会想到,雷州武夫里竟藏着一位能操纵龙气的存在,净心也没料到,因此在得知塔灵能引导龙气时,他自认是十拿九稳的。 龙气进入地书碎片后,立刻吞掉了镜内的小龙,而后盘绕在地书空间里,化作一座凝固的雕塑,不再动弹。 刹那间,一道道追随龙气的目光,聚焦在许七安身上。 雷州人士一脸艳羡和嫉妒,佛门僧人则目眦欲裂。 “你” 首座恒音脸色都狰狞了,指着许七安,咆哮道:“邪魔外道,邪魔外道,今日你必死无疑。” 此人先打伤寺内武僧,而后巧言令色的鼓动雷州武夫,接着召唤来司天监术士孙玄机 在梦境世界中打埋伏,脱离梦境后,又炮轰自己。 种种累积之下,恒音禅师心态炸裂。。 净心禅师面色微微扭曲,有种心如刀绞的感觉,原本该属于他的机缘、造化,被人硬生生夺走。 净缘武僧喝道:“交出佛门至宝,饶你一命。” 许七安嗤笑道:“宝物有德者居之,是它选择了我。佛门想做强取豪夺之事?各位兄弟,一起杀出去,平分宝贝。” 李少云眼睛一亮:“此言当真?” 羡慕嫉妒的雷州武夫们也看了过来。 “若是骗人,你们届时斩了我便是。”许七安笑道。 柳芸目光一闪,大声道:“有道理,先杀了这群秃驴,离开浮屠宝塔,我们再平分宝贝。离不开宝塔,一切都是空谈。” 她现在是无原则的站在徐谦这边,回报他的救命之恩。 雷州武夫一想,有道理,当即护在火炮旁边,一手持握兵器,一手抬起火铳或军弩,以佛门僧人对峙。 恒音怒不可遏:“是谁在做强取豪夺之事,是你!那龙气是我佛门的宝物,岂是你一个粗鄙武夫能染指。今日你不交出龙气,就别想离开浮屠宝塔。众同门,随贫僧一起伏魔。” 他原地盘坐,双手合十,念诵经文。 众禅师随之盘坐,双手合十,念诵经文。 雷州武夫脑子“轰”的一震,那些蚊吟般的声音,在耳畔缭绕,在脑子里回荡,洗涤着心头的戾气,让人产生“皈依佛门”的冲动。 佛门体系中的禅师,不以战力著称,主要攻击手段来源于五品律者的“戒律”,九品沙弥没有战力加成,八品是武僧不属于禅师体系。 七品法师精通佛法,能给亡魂超度,给活人洗脑。 六品禅师修的是禅功,坐禅时,不惧外魔入侵。 四品苦行僧和九品沙弥一样,属于前置品级,都不具备战力加成。 换而言之,二品罗汉前,禅师体系的战力极其有限。 从这一点可以窥出佛门为何要有两个体系,武僧更像是禅师的保镖,为他们在证得果位前保驾护航。 因此三品金刚的别称是:护法金刚。 首座恒音带领众禅师诵经,施展的是七品法师的能力——给活人洗脑。 梵音响彻第二层空间,度化着雷州武夫,除了李少云这些四品,以及少数几位五品武夫,其他好汉们个个面色狰狞,露出抗拒神色。 虽未曾遁入空门,却也失去了战力,只顾着抗衡内心越来越强烈的出家渴望。 庆幸的是,东海龙宫的门徒同样受到影响,失去战力。 哐当许七安冷静的取出一架火炮,对准佛门僧人,指尖捻住引线,引燃。 “轰”的闷响里,火炮猛的往后一退,炮弹出镗,朝着首座恒音打去。 武僧净缘横身挡在众禅师面前,一拳轰向火炮,气浪伴随着火光,席卷三分之一的空间。 在不够宽敞的空间里,火炮能发挥巨大的杀伤力。 众人被气浪推的踉跄后退,被火光烧焦眉毛和头发,盘坐的禅师东摇西晃,立刻重新盘坐,继续念诵经文。 东方婉清劈手夺过一名武僧的戒刀,疾奔几步,骤然旋身,斩出一道扭曲空气的刀芒。 刀芒斩碎两名江湖人士的身躯,划过炮管,在坚硬的地面上炸开。 炮管一分为二,切口平齐。 袁义冷哼一声,都指挥使动如脱兔,两步贴近东方婉蓉,过程中,他按住了腰间的佩刀。 东方婉蓉是巫师,只要他抓住机会贴身,十招之内,就能将对方斩杀。 净心禅师,同时双手合十,锁定袁义,道: “放下” 砰! 枪声响起,许七安扣动扳机,试图打爆净心禅师的狗头,阻止了他施展戒律。 东方婉清回身掷出戒刀,“当”的一声,飞旋的戒刀撞在袁义的佩刀上,撞偏了刀口。 抓住这个间隙,东方婉蓉召唤出一道虚影,降临己身,让她拥有了不啻于武夫的体魄和防御。 当当当! 袁义蕴含刀意的攻击,暴雨般的斩在东方婉蓉身上,斩的她连连后退,无法招架,只能硬抗。 尽管拥有武夫的体魄和防御,但近身战是武夫的领域。 另一边,李少云舞着长枪,纠缠住东方婉清,枪意如龙,每次点出,便伴随着刺耳的空爆声。 “嗤!” 东方婉蓉扯下袁义的衣角,发动咒杀术。 前一刻龙精虎猛的袁义,下一刻陡然僵住,脸色苍白了几分,似是受到难以想象的伤害,来自体内的伤害。 可惜东方婉蓉无法扯下袁义的发丝,否则咒杀术的威力还能再强几分。 她还没来得及反击,身侧一道人影闪出,双刀交错,在她脖颈处一划,火星四溅,刺耳的响声传遍整片空间。 东方婉蓉头顶的虚影剧烈晃动,濒临溃散,她雪白的脖颈出现深深的刀痕,鲜血淋漓。 “臭和尚,还不帮忙?” 东方婉蓉怒斥道。 她根本不可能以一己之力独挡两名擅长近战的四品武夫。 净缘只得加入战场,一边牵制双刀门主,一边留心众禅师。 塔内,李灵素站在炮台上,略有些心惊胆战的窥探着度难金刚手中的珠子,替他两个小相好担忧。 至于徐谦,对李灵素来说,徐谦要抢的东西与他无关,成与败都无所谓,只要这位前辈能顺利出塔就行。 “孙,孙前辈” 李灵素道:“方才那道龙气是什么来头?” 孙玄机道:“是。” 隔了好一会儿,李灵素也没得到后续回复。 就在他专注观战,已经忘记自己的问题时,又听孙玄机缓缓道:“龙” 你在说什么啊李灵素满脑子的问号。 “真厉害真厉害!” 小白狐蜷缩在慕南栀怀里,看的津津有味。 “你能看到那么远的珠子?” 慕南栀揉了揉它的脑袋。 “你别揉我脑袋嘛,怪难受的。”小白狐娇声道: “我能看到呀,看的很清楚呢。” 慕南栀就有些羡慕,距离太远,她什么都看不见。 她又揉了揉小白狐的脑袋,毛发柔顺,出手温暖,如果制成狐裘,正适合这个日渐寒冷的季节穿戴。 等等,我在想什么,它还是个孩子慕南栀克制住了女人对貂衣狐裘本能的渴望。 “对了,你一个小狐狸精,怎么跑这里来的?”慕南栀好奇道。 这只小狐狸莫名其妙的出现在他身边,毫无先兆。 “娘娘让我来哒!” 小白狐有问必答,诚实又乖巧。 “娘娘?”慕南栀看着它。 “不能说,说了要关小黑屋哒。”小白狐诚恳道。 许七安无声无息的出现在首座恒音的影子里,他用力吹出一口青烟,伴随着毒气的还有情蛊的催情气体,以及心蛊影响神智的能力。 但这些无一例外失败了,禅师坐禅时,可抵御外魔入侵。 对此,许七安并不意外,因为他知道禅功的神异,这一点神殊和尚早已演示过,他之所以做这些看似无用功的尝试,真正要对付的是守护在周边的武僧。 趁着武僧们被情蛊、毒蛊和心蛊干扰控制,许七安一掌拍向首座恒音的百会穴上。 “不可杀生!” 净心禅师双手合十,沉声道。 许七安眼里闪过挣扎之色,终究没有拍下去。 这一耽搁,净缘武僧脸色铁青的杀了回来,救援恒音。 见状,许七安当即不再犹豫,借助阴影跳跃退走。 净缘刚松一口气,忽然听见惨叫声,侧头看去,目眦欲裂。 一名武僧把戒刀捅入了恒音的胸口,鲜血瞬间染红了袈裟。变故来的太快,净心和净缘的注意力集中在许七安身上,完全没料到武僧中出了一个二五仔。 那名武僧抽出戒刀,狞笑道:“你们敢与他为敌,统统都不得好死。” 净缘脸色阴沉的拍出一掌,把中了情蛊的武僧拍晕。 “这是情蛊,南疆蛊族的情蛊。中了情蛊的人,会不顾一切的爱上掌控母蛊的宿主。”净心叹息道。 佛门僧人又惊又怒,看向许七安的目光,仿佛在看魔鬼。 许七安低声喝道:“还不起来!” 话音落下,本该死绝的首座恒音,忽然坐起,双手合十,空洞的目光看向东方婉蓉,道: “放下屠刀!” 东方婉蓉娇躯骤然僵凝,眼中闪过迷茫。 尸蛊! 刚才从恒音的影子里钻出来时,许七安借着毒蛊、情蛊和心蛊干扰武僧的同时,做了两件事,第一件事是将情蛊的子蛊植入最近的那名武僧体内。 第二件事则是在恒音的袈裟上撒下了尸蛊的子蛊,在恒音死后,尸蛊占据了他的肉身,将他化作了傀儡。 因为尸蛊的能力有限,只能保留恒音部分修为,大概是五品左右。 当当当! 对于擅战的武夫而言,东方婉蓉的破绽简直是致命的。 三把刀疾风骤雨般的砍在她身上,打的虚影剧烈抖动,眼见就要溃散。 一旦没有英魂虚影的加持,身为巫师的东方婉蓉会被两名四品武夫瞬间斩首,不存在第二种可能。 净心禅师眼里透出绝望之色,看向始终微笑合十,置身事外的塔灵,沉声道: “前辈,我只有两个请求,请释放纳兰天禄,请把我们送出浮屠塔。” 既然塔内打不过,那就把所有人送出塔外。 老僧面容祥和的看向许七安等人:“你们可愿意?” “不愿意!” 许七安当即道,说完,他心里一阵嘀咕:这塔灵的脾气还真古怪。 老僧摇头道:“贫僧不会强迫他人。” 净心禅师脸色微变,忙道:“那便不包括他们。” 老僧颔首微笑:“可以。” 他当即挥了挥手,细碎的金光拂过,依附在东海龙宫门徒、三花寺僧人身上。 下一刻,他们消失在塔内,出现在塔外的广场上。 成功逃离。 呼!净心顾盼片刻,确认自己已至塔外,心里松了口气。 三花寺僧人面露惊喜,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蓉儿” 东方婉蓉听见身侧传来温和的声音,猛的侧头,看见一位半虚幻的老者站在身边,裹着巫师长袍,白发白须,面容沧桑,笑容温和的凝视着自己。 视线瞬间模糊,泪水盈满眼眶,东方婉蓉哽咽道:“老师” “纳兰城主!” 同样裹着巫师长袍的伊尔布出现,指尖弹出一枚黑色珠子,道: “你且在养魂珠里待着,等回了靖山城,便让大巫师为你重塑肉身。” 对于主修元神的巫师和道门来说,只要元神不灭,肉身是可以更换的。虽说会因为灵肉“不匹配”的缘故,影响后续的晋升,需数十年上百年的磨合。 可纳兰天禄本身就是二品雨师,差不多就是品级天花板,晋升一品需要机缘,几百年都未必能晋升。 “度难师叔,弟子有辱使命,只能出此下策。” 净心走到度难金刚面前,双手合十,垂首说道。 度难没有说话,只是盯着浮屠宝塔的入口。 伊尔布呵呵笑道:“瓮中之鳖罢了,孙玄机,你可有料到眼下的局面?” 空中的炮台上,慕南栀秀眉轻蹙:“糟糕,他们出不来。” :感谢大家在单章里的建议,我有很认真的看,谢谢!这是我写过最有意义的单章,因为你们给的建议很有效,对我有了启发,真的。感谢大家。 嗯,有建议可以继续去单章提,我每天都会刷一遍那个单章。 提醒:纯粹散播负面评论的别来,我需要的是诚恳的建议。么么哒。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三十一章 浮屠宝塔 东海龙宫门徒,三花寺僧人,同时扭头,望向浮屠宝塔敞开的大门。 “有进就有出!” 度难金刚淡淡道,脑后火环燃烧,带来灼灼的热量,让周围的人仿佛来到炎炎盛夏。 这里是三花寺的地盘,浮屠宝塔是佛门至宝,即便夺走龙气总归是要出来,想在佛门眼皮子底下抢龙气,哪有那么简单。 虽说在这之前,度难金刚没想过龙气会被夺走,但哪怕真遇到这样的情况,他也不认为龙气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离开浮屠宝塔,离开三花寺。 “阿弥陀佛!” 三花寺主持亲眼看着爱徒兼接班人死去,悲恸难忍,道: “浮屠宝塔一甲子开启一次,每次开启十二时辰。时辰一到,大门自会关闭,度难金刚,不妨让那些永远留在塔内,自承恶果吧。” 戴着兜帽,只露出半张脸的伊尔布笑道:“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净心点头。 三品无法进入浮屠宝塔,但一品的菩萨可以入内,不需要等到一甲子后,待阿兰陀的气氛不再那么剑拔弩张,自会有菩萨过来收走龙气。 只可惜到时候,龙气是不是还给予他,就难说了。。 佛门没有失去龙气,但他确实损失了一份大机缘,一念及此,净心不可避免的涌起嗔念。 “阿弥陀佛!” 他旋即低声念诵佛号,将情绪排除。 禅师修心,走的是唯心之路,不像武僧那样,吃酒喝肉杀人,百无禁忌。 “不妙啊。” 李灵素“嘶”了一声,分析道:“有金刚和灵慧师坐镇塔门,想要从外面接应,必须打退他们。” 但即便以术士的花里胡哨,也不可能撼动护法金刚,何况还有一名灵慧师。 慕南栀眉头紧皱,抱着小白虎的双臂不自觉的用力。 “脉” 这时,孙玄机又说了一个字,而后,他轻轻踏一下脚,铭刻在炮台上的阵纹逐一点亮。 卖?他要卖什么? 李灵素完全听不懂,来不及细想,便见箩筐里的炮弹自从飞起,完成填装。 紧接着,“轰轰轰”的声音里,十五架火炮齐齐往后一退,炮管射出一枚枚炮弹。 床弩弓弦震颤的响声同步,一支支碗口粗壮,与人等高的弩箭激射。 度难金刚闪身堵在塔门外,双手抬起,用力往天空推去。 他推出一道无形的、宛如海浪的气墙,让床弩折断在空中,炮弹炸毁在空中。 一团团火光于半空炸开,犹如炫目的烟花。 轰轰轰! 第二波攻击紧随而至,但目标不再是度难金刚等人,炮台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塔后,朝着下方倾泻火力。 慕南栀凝立在炮台边缘,看着炮弹轰在浮屠宝塔上,炸的墙壁皲裂,墙皮一块块剥落,露出里面暗金色的塔身。 不多时,浮屠宝塔变的斑驳,不规则的暗金色和白色墙壁交织。 白墙黑瓦只是掩饰,浮屠宝塔本身是一件法宝,一品菩萨温养无尽岁月的法宝。 如此密集的火力,竟无法撼动半分李灵素心里刚有感慨,眼前一花,炮台再次传送。 原本炮台所在的虚空中,伊尔布的身影骤然出现,孙玄机提前察觉到危机,避开了灵慧师的扑击。 双方在空中追逐,孙玄机并不理睬伊尔布,执着的朝下方开火。 他在逼度难金刚出手。 东方姐妹和三花寺僧人再次逃进了浮屠宝塔第一层,相比起许七安在塔内的火炮输出,孙玄机的火炮威力要强数倍。 即使是四品武僧,也不敢轻易承受。 度难金刚站在塔前一动不动,金刚神功护体,火炮的威力于他而言,构不成威胁。 “三花寺毁了便毁了,重建就是。我倒要看看,你的炮弹和弩箭能有多少。” 度难金刚声音“嗡嗡”作响。 “咒杀术!” 伊尔布再次扑空后,选择施展巫师招牌绝技。 但咒杀术没能立功,没有媒介,隔空施展咒杀术,强度不足以突破阵法的护持,影响到孙玄机。 反而是伊尔布挨了一炮,略显狼狈的倒飞出去。 李灵素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他的眼界还在,乍一看孙玄机游刃有余,稳占上风,其实佛门才是真正的纹丝不动。 “外面打起来了。” “司天监的术士是在接应我们,要冲出去吗?” “找死么,没看见护法金刚守在门口啊。” “现在只能寄希望那位监正的二弟子了。” 雷州武夫们对自身的处境有着清晰的认识,抢到宝贝,打退佛门,不代表事情已经结束。 能安全离开浮屠宝塔才是关键,好在对方有三品高手,己方也有,司天监的术士以一敌二,游刃有余,真是厉害。 南边的窗户口,李少云、袁义、汤元武齐聚窗边。拄着长枪的镇抚将军,回头看了一眼远处的青衣徐谦,低声道: “似乎出不去了?” 汤元武脸色凝重,眉头紧锁:“浮屠宝塔只开启十二时辰,如果不能在此之前离开,我们将被困死在这里。” 袁义补充道:“孙玄机不可能战胜两名三品,尤其还有护法金刚。我们不能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 李少云“啧”了一声,皱着眉苦着脸:“我看那老和尚挺随和的,不如求一求他,让他把我们送出去?” 都指挥使瞥了一眼闭目盘坐的塔灵,摇着头说道: “他连佛门僧人都不帮,岂会帮我们。” “试试又不要银子。” 李少云扛着枪走过去,像模像样的合十,道:“大师,请让我们出去。” 老和尚垂眸微笑:“路在施主脚下,大可离开。” 李少云目光闪烁一下,忽然跪倒在地,双手合十,悲从中来:“大师啊,我家中上有九十老母,下嗷嗷待哺的幼子,看在还有一大家子让我养的份上,求求您送我们出去吧。” 老和尚微微动容,问道:“施主贵庚?” “二十五。” “家中可有兄弟姐妹?” “没有没有,我李家世代单传。” 老和尚道:“令堂六十五岁生的你?” 李少云脸色猛的僵住,声音也卡在喉咙里,他张了张嘴,想给自己找个适合的解释,却语塞的说不出话来。 心说特么的这塔灵竟还会算数? 李少云骂咧咧的走了。 他返回到袁义和汤元武身边,脸色凝重:“不妙,这老和尚不但铁面无情,甚至还有一手神鬼莫测的算数。” 双刀门主和都指挥使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我仿佛从你们眼里看到了“粗鄙武夫”四个字。”李少云不悦道。 “没有。” “我们没觉得武夫粗鄙。” “总觉得你们在暗讽我现在该怎么办?”李少云无奈道。 双刀门主没说话,袁义则扭头看向徐谦。 “只能看他了。” “现在正是解印神殊最好的机会,释放这条手臂,既然拼凑神殊的魂魄,又能借断臂的力量,解决眼前的困局。” 许七安慢慢靠向神殊断臂,在这个过程中,他始终关注着塔灵的反应,试探对方的底线。 令人意外,塔灵老和尚垂合十垂眸,对塔内的众人包括许七安在内,不闻不问。 许七安在三丈外停下来,审视着神殊的断臂,这是一条左臂,呈青黑色,肌肉虬结,线条流畅,比例完美,与其说是手臂,其实更像艺术品。 它被九道暗金色,指头粗的锁链缠缚,锁链的另一头嵌入地面、墙壁,以及立柱中。 “先试着唤醒它” 许七安斜眼观察塔灵老和尚,见他还是那么佛系,心里微喜,轻扣地书碎片,取出小姨子白姬不远千里送来的脚环。 叮叮叮! 他轻轻摇晃脚环,铃铛发出清脆的声响。 铃铛持续作响,十几秒后,许七安看见那只断臂的左手食指,动弹了一下。 这画面,让他有种看恐怖片的错觉。 随着铃铛清脆的响声,手指动弹的幅度越来越快,它彻底活过来了,这条断臂以手指为足,飞快爬动,但被锁链牢牢缠缚,左冲右突,锁链崩的笔直。 许七安握着脚环,表情僵硬的后退,一点点后退。 他脸色极为难看,因为从这条断臂里感受到了强烈的恶意,不啻于地宗道首的恶意。 神殊绝非善辈,这是早已知晓的事,不管是附身恒慧时展现出的邪异,还是偶然间流露出的疯狂倾向,都在告诉许七安,神殊是个危险人物。 但桑泊底下的右臂是善念居多,而封印在雷州的这只左臂,明显属于“邪恶”阵营,与友善的右臂截然不同。 “我现在修为被封印,神殊(右)在沉睡,缺乏对风险的应对能力” 许七安一颗心慢慢的沉入谷底。 “该死,这种残肢不能释放,我敢断定,一旦释放这条断臂,它会立刻反噬我。而且,对外界来说,无疑是巨大的灾难,它会不顾一切的吞噬生命,攫取精血” 他紧握脚环,又沮丧又恼怒又无奈,对现在的他来说,这样的情绪非常少见了。 “阿弥陀佛!” 塔灵老和尚,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侧,合十微笑: “善与恶,往往在一念之间。” 许七安被他突如其来的搭话,惊的后退两步。 他果然关注着我,准确的说是在关注神殊许七安悄悄把脚环藏好,斟酌道: “这条断臂充斥着恶意,他的主人到底是谁?” 塔灵老和尚沉声道:“一个极端之人,善恶都在两极。” “二品的纳兰雨师被镇压在第二层,这只断臂却镇压在第三层,可见主人是位极其可怕的人物。如果它脱困,会带来怎样的后果?” 许七安一边打探神殊情报,一边苦思逃离良策。 塔灵老和尚收起笑容,满脸严肃:“生灵涂炭!” “” 原本在他的计划里,脱离浮屠宝塔的压箱底手段是神殊的断臂。 右手如此强大,左手想必也不会差,但也不一定,必定和尚是单身狗,单身狗修的麒麟臂,通常是右手。 但就算左手稍差,也不会差太多,对付外头的三品金刚想必是绰绰有余。 结果人算不如天算,镇压在浮屠宝塔里的断臂,是神殊的恶念。 “想解开它的封印,一定也很困难吧。”许七安收敛情绪,试探道。 塔灵老和尚看了他一眼,道: “五百年前,监正和佛门以此塔为载体,布置阵法封印凶物。 “浮屠宝塔是法济菩萨的法宝,第一层有“不杀生”戒律,三品以下任何体系的修士,收入其中,就无法妄动干戈。 “第二层立着三十六尊金刚法相,称为“镇狱”,可镇杀二品高手。对敌时,法宝主人可调动镇狱的力量,压制敌人。 “第三层的两尊金身,是法济菩萨修行的大智慧法相和药师法相,有原法相七成的力量。可启智,可救人,但无法对敌。” 启智?我家铃音就需要这个许七安想起了自家扎童髻的幼妹。 如果能用大智慧法相给铃音启智开窍,愚蠢的小孩就会从“人之初,什么本善”的学渣,进化成三字经倒背如流的学霸。 可镇压,可控制,可救人,可启智,这浮屠宝塔也太强了吧。不愧是一品菩萨的祭炼的法宝。 也是,佛门选择用它来镇压神殊,正是因为它的位格够高,作用够强。 我要是有这么强的法宝,当初杀元景帝时,也不会这么艰难,与许平峰摊牌时,也不会这么狼狈。 浮想联翩之际,塔灵老和尚又问道:“阁下有能力解开监正的封印,却解开我的封印。” 他知道,他什么都知道许七安脸色再次僵住。 就在许七安想着如何应对时,老和尚双手合十,温和道: “佛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贫僧愿意给施主一个机会,容你解开封印,释放它出来。” 许七安愕然。 见他一脸质疑和茫然,老和尚合十道: “出家人不打诳语。” 许七安仍是不信:“你真的同意我释放它?” 塔灵和尚微笑点头。 许七安转过头,看向散发恶意,不停冲撞封印的左臂。 不管三七二十一,先释放神殊,杀出三花寺再说,龙气至关重要,不能落入佛门之手 不行,我现在还无法驾驭神殊的断臂,一旦释放出它,必然失控,到时候雷州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两个念头,就像两个小人,在脑海里激烈碰撞、打架。 许七安手里的脚环握紧了又松开,松开又握紧,如此反复几次,他低声道: “罢了。” 塔灵老和尚露出欣慰笑容:“善恶就在一念间,施主通过考验了,自今日起,你就是浮屠宝塔的主人。” 说话间,他抬手轻轻一招,一抹淡淡的金光从许七安怀里飞出。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三十二章 补偿 金光来自地书碎片。 塔灵老和尚伸出手掌,让金光落在自己掌心,那是一块铭刻佛文的铜牌。 原本还在思考着可能是大乘佛法的缘故,才让塔灵和尚说出这样的话,可当许七安看清那块佛牌时,神色顿时无比古怪。 这东西,是当初干掉镇北王副将褚相龙,从他身上舔包舔来的。 当时,许七安只是粗略查看,便丢到地书碎片里不闻不问。 “这是” 他盯着老和尚掌心,斟酌试探。 “这是象征法济菩萨身份的佛牌,见此牌,便如见菩萨。”塔灵老和尚微笑。 象征菩萨身份的佛牌许七安吃了一惊,脑海内念头急转,法济菩萨的佛牌怎么会在褚相龙身上? 两者是什么关系?我杀了褚相龙,会不会引来法济菩萨的报复? “你拥有法济菩萨的佛牌,自然就是浮屠宝塔的主人了。” 说到这里,老和尚沉声道:“施主在何处,何时见过法济菩萨?” 许七安一时间答不上来,心说法济菩萨难道不在阿兰陀吗,我怎么可能见过他。。 等等!褚相龙肯定也没去过阿兰陀,他是怎么得到法济菩萨佛牌的? 这个念头在脑海里闪过,许七安摇了摇头,模棱两可的说道:“我并没有见过法济菩萨。” 塔灵老和尚解释道:“法济菩萨消失三百六十年,杳无音信,连琉璃菩萨都寻不到他。” 消失三百六十年许七安松了口气,这样一来,我冒牌传人的身份就无人能拆穿。 他故作疑惑: “我想起来了,这块佛牌是一个云游的老僧送给我的,还我一饭之恩。但,但我没想过竟如此珍贵。另外,法济菩萨为何突然消失,不让佛门找到?” 这句话,既交代了佛牌的来历,又凸显了自己的“无辜”,顺便打探一下法济菩萨消失的真相。 “不对!”老和尚道。 不对?难道法济和尚是女的?许七安险些脸色大变。 老和尚审视着许七安,迟疑道: “法济菩萨将佛牌赠予你,并非是一饭之恩,你得了此牌,便与一品菩萨有了因果,对于正常人来说,这不是好事。但我观施主因果缠身,再多一道因果,也无关紧要。想来法济菩萨也是看中了你这一点。” 呸,老和尚你仿佛在说:施主你就像戏台上的老将军,浑身插满旗。 许七安笑容牵强:“也许吧对了,敢问大师,如果刚才我选择释放神殊,你真会答应?” 老和尚颔首,道:“解开封印,就是你们的死期,等神殊吞噬了你们的精血,我再困住它。然后等阿兰陀的菩萨来处理。” 姜还是老的辣许七安再次看向神殊断臂,问道: “这只手的主人究竟是什么来历?” 老和尚沉吟片刻,挥了挥手,宽大的袖袍扫过半空,扫出一道只有许七安能看见的画卷。 画卷里,佛陀金身巍然端坐,慈眉善目,威严深藏。 佛陀的左右两侧是象征九大法相的九位菩萨,以及十八位罗汉。 这正是浮屠宝塔第一层的景象。 神殊隐藏在菩萨中?许七安心里正疑惑,忽然看见“镜头”拔高,往不见穹顶的迷雾深处拔高。 下一刻,宝塔第一层的完整画面呈现在他眼中: 佛门菩萨的头顶,迷雾深处,是一尊巨大的漆黑法相,他有十二双手臂,脑后燃烧着炽烈火环,额头一道黑色火焰印记。 他面露狰狞邪恶,做张牙舞爪之状,森然的俯瞰着底下的佛陀、菩萨和罗汉,仿佛那是最美味的猎物。 整体画面层次感分明,底层佛气威严祥和,上层宛如炼狱阴森恐怖,形成极其强烈的视觉冲击。 许七安心跳陡然加快,“噗通”的声音连他自己都能听见。 他一眼就认出了那尊漆黑法相,是神殊。 楚州杀镇北王时,神殊以血丹之力,施展秘法,现出过这道法相。 “这幅画代表着什么意思?神殊以佛门为“食”?神殊是整个佛门的敌人?他能威胁到菩萨罗汉,乃至佛陀?他在迷雾深处觊觎着整个佛门?” 一个个猜想在心里迸发。带着战栗般的体验。 老和尚挥手,散去画面,双手合十:“明白了吗。” 许七安张了张嘴,有心再问,但怎么都问不出口。 塔灵在佛牌上画了一个“”字,交给许七安,道: “持握佛牌,可初步掌控浮屠宝塔,施主可以选择驾驭宝塔离开雷州,但勿要用宝塔伤害佛门弟子。” 我可以驾驭浮屠宝塔?许七安正要答谢,忽听身后传来李少云的问询: “发什么呆?” 他霍然惊醒,像是从一场大梦中醒来,手里根本没有脚环,神殊的左臂也没复苏,若非手里握着佛牌,他都怀疑之前的一起都是在做梦。 许七安下意识的看向塔灵老和尚,他依旧垂眸盘坐,双手合十,安静的宛如雕塑。 “不用看他,他什么事都不会管,更不会帮我们。” 李少云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老和尚:“我方才求过他,希望他能送我们出去,但被拒绝了。另外,这和尚的算数非常厉害。” 算数很厉害?这个世界的和尚也需要本科学历么许七安心里开着玩笑,悄悄收回佛牌,问道: “你想说什么?” 李少云翻了个白眼,道:“天快黑了,孙玄机还是没能解决外头的敌人,等待明日清晨,我们还是没能出去的话,会被困死在塔内。大伙儿急的很,你有什么办法?” 许七安当即看向佛塔的窗外,天色青冥,夕阳已经完全沉入地平线。 外面一片安静,偶尔想起几声炮鸣,让人知道战斗没有停止。 塔内的雷州武夫们,一改白天的从容冷静,变的焦躁不安。 因为他们意识到孙玄机似乎并不能在两位三品强者的看守中救走他们,随着时间的推进,大家将不可避免的走向“败亡”。 “那三品术士的炮弹用完了。” “开炮开炮,一天到晚就知道朝和尚开炮,没有其他手段了吗?” “果然,术士战力根本不值得信任,如果许银锣在这里,那护法金刚已经轮回去了。” “是,许银锣是战无不胜的,最重要的是,他是武夫。” 焦虑的气氛在人群中酝酿、发酵,不少人后悔来三花寺蹚浑水。 这时,袁义和汤元武,还有柳芸走了过来,都指挥使问道: “阁下有何应对之策?” 他是来找许七安商量的,实在不行,可以考虑把龙气还给佛门,再有孙玄机出面斡旋,或许可保他们性命。 正斟酌着如何开口,袁义就听徐谦说道: “现在就带你们离开。” 什么?! 柳芸等人怀疑自己耳朵出问题了,下一秒,又惊又喜的看着徐谦。 系好安全带许七安打趣一声,将气机灌注佛牌,分出一缕神念沉浸佛牌中,他旋即感觉自身与浮屠宝塔有了一定的联系。 这种联系要低于太平刀,与地书碎片处在同等层次。 这意味着,他现在虽是浮屠宝塔的主人,却不是真正的主人。 形象点的描述:太平刀是他的亲儿子,地书碎片和浮屠宝塔是他的继父。 以地书和浮屠宝塔的位格,确实是继父。 许七安紧握佛牌,沉声道:“起!” 浮屠宝塔外,东方姐妹和三花寺的僧人,三三两两的盘坐。 相比起白天的密集火力,如今偶尔几次的火炮攻击,对他们不足以造成威胁。 但也不敢离开浮屠宝塔附近,因为众人猜测孙玄机此时肯定无能狂怒,说不定会拿他们撒气,大开杀戒。 而且,三花寺在一轮轮炮火中,毁了大半,大殿坍塌,弹坑无数,满目疮痍。 三花寺主持盘龙,念诵佛号,感慨道: “熬过这一宿,浮屠宝塔就会关门,让那群贼人死于浮屠宝塔,也算是对恒音和死去的众同门一个交代。” 三花寺僧人们既快意又痛恨。 东方婉蓉笑道:“只是那都指挥使袁义死于塔内,大奉朝廷必定问责,佛门要做好承受朝廷怒火的准备。” “女施主不必煽风点火。” 净缘武僧淡淡道:“大奉积弱已久,自京察以来,至今,先后死了镇北王、皇帝、魏渊,那位名声鹊起的年轻人物许七安也被废了。大奉朝廷何来的胆子问责?” “正是,袁义怂恿雷州江湖人士攻打我寺,佛门还要问责他呢。”三花寺的僧人不忿道。 东海龙宫的门徒搭话道:“除了监正,大奉已经没有巅峰高手了。” 这群隶属于巫神教的门徒哄笑起来。 远处,度难金刚站在塔门外,一言不发。 灵慧师伊尔布和驾驭炮台的孙玄机还在玩“猫抓老鼠”的游戏。 就在这时,浮屠宝塔忽然震动起来,且幅度越来越剧烈,墙皮一块块剥落,瓦片“噼啪”砸下来,碎成粉碎。 众人惊愕的抬起头,看向宝塔。 “怎么回事?塔内发生了什么。” “浮屠宝塔活了吗?”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众人茫然不已,议论纷纷。 盘龙主持喃喃道:“此塔立在寺中五百年,从未有过异动,这是何故,这是何故?” 没有犹豫,所有人都看向护法金刚度难,却发现这位三品金刚,沉稳如山的表情,终于有了错愕、震惊、不解等情绪。 一道乌光降落在塔边,穿着巫师长袍的伊尔布抬头仰望,沉声道: “怎么回事?” 度难金刚沉吟道:“或许是法济菩萨就在附近,塔灵感应到他了。” 法济菩萨? 佛门僧人闻言大喜。 是了,若不是感应到主人就在附近,塔灵又怎么会有这番动静? 既然菩萨到了,那么塔内的贼人就没有逃走的可能,那烦人的孙玄机也不再是威胁。 这场夺宝之战,算是有惊无险。 “阿弥陀佛,既然法济菩萨已到,那此事也该有个结局了。”盘龙主持双手合十,如释重负。 东海龙宫的门徒一阵羡慕,佛门势力庞大,高手众多,一品菩萨说来就来,难怪佛门僧人腰杆如此硬。 想不硬都难。 净心和净缘面面相觑,有些诧异,身为阿兰陀僧人,他们是知道一些内幕的,法济菩萨消失三百六十年,杳无音信。 说出现就出现了? 众人或疑惑,或惊喜,或羡慕之际,始终抬头注视浮屠宝塔的伊尔布,沉声道: “塔顶有人。” 闻言,所有人下意识的抬头看向尖尖的塔顶。 青冥的天色中,尖塔顶端,站着一个青衣人,他于风中孑然而立,衣袂翻飞,漠然的俯视着下方的众人。 东方姐妹脸色陡然大变: “是徐谦!” 其他人纷纷认出青衣人的身份,正是那个召来孙玄机,杀死首座恒音的徐谦。 他什么时候出的塔? 度难金刚脸色终于变了。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感谢佛门赠宝,诸位,告辞!” 青衣人拱手作揖。 话音落下,浮屠宝塔爆发出刺目的金光,高耸的塔身拔地而起,直入云霄。 两道身影同时追了上去,分别是灿灿金光缭绕的度难金刚,以及化身一道乌光的伊尔布。 度难金刚的速度不及浮屠宝塔,转瞬间被甩在后面,伊尔布的乌光紧追不舍,渐渐拉近距离。 浮屠宝塔轰的一震,溢散出一缕威压可怕的气息,让伊尔布如遭雷击,法力出现凝滞,似乎受到了压制。 抓住这个间隙,浮屠宝塔化作流光消失在天边。 三花寺内,东海龙宫和三花寺双方,瞠目结舌。 “不,不是法济菩萨” 一个僧人咽了咽口水,“浮屠宝塔,被,被人抢走了” 佛门僧人们脑子一片混乱,无法理解眼前发生的事,为什么堂堂一品菩萨的法宝,说抢就抢? 塔灵呢? 塔灵睡觉了吗? 净心目光投向东方姐妹,脸上尚凝固着惊愕和茫然,幽幽道:“那个徐谦,究竟是什么人?” 他只是个连婉清都打不过的家伙啊东方婉蓉张了张嘴,无言以对。 她已经不相信自己的判断了。 东方婉清替姐姐回答:“我们来雷州的途中,遇到过此人,他” 说到这里,东方婉蓉秀丽的脸上浮现茫然,似乎忘记了自己想说什么。 这时,一名三花寺僧人指着原本浮屠宝塔所建的地方,诧异道: “咦,这里怎么空了一块?” 盘龙主持看过去,说道:“那里是” 他忽然愣住,对啊,这里为什么会空出一块? 夜色沉沉,雷州边界。 金光呼啸而来,落在一座山谷中。 夜色沉沉,山川静默,时而有夜枭的啼叫回荡。 孙玄机带着慕南栀、李灵素,进入浮屠宝塔,在许七安的接引下,登上第三层。 慕南栀抱着小白狐,转头四顾,看见江湖人士们挤在两扇窗边,目瞪口呆的看着外面的夜色。 “你,你把浮屠宝塔给抢了?” 李少云见鬼般的表情,盯着眼前的青衣男子:“你是怎么做到的。” 是娘子教我的许七安默默调侃他一句,表面平静:“没有十足的把握,我会进浮屠宝塔?” 闻言,都指挥使袁义露出敬佩的表情:“阁下神机妙算,袁某孤陋寡闻,竟不知道大奉何时出了阁下这位人物。” 柳芸立刻看过来,目光亮晶晶。 “未必是大奉人。”李少云在旁边嘀咕一句。 此人精通蛊术,虽然是典型的中原人长相,但外貌是可以变化的。 孙玄机看着许七安,道:“我” 小狐狸不太喜欢浮屠宝塔内的气息,蜷缩在慕南栀怀里,扬起一个小爪子,弱弱道: “好厉害好厉害,不愧是夜姬姐姐的男人。” 他来雷州的目的是抢浮屠宝塔?这,这是我怎么都没想到的李灵素心情复杂的想。 孙玄机看着许七安,道:“已” 慕南栀脸色微变,低头:“夜姬姐姐?” 的男人? 小白狐“嗯”一声:“夜姬姐姐是我三姐。” 难怪,难怪他说是故人的妹妹慕南栀审视它片刻,冷着脸,把小白狐丢掉了。 啪嗒! 小白狐摔在地上,它只有成年人小臂那么长,玲珑袖珍,昂着头,泪汪汪的狐眼无辜的看着慕南栀,想不通自己突然就被那么粗暴对待。 慕南栀瞪了许七安一眼,叹口气,又把小白狐抱了起来,揉揉脑袋,以示安慰。 她还不至于和一只小狐狸崽过不去。 孙玄机看着许七安,道:“经” 许七安高声道:“诸位,此间事了,为了防止被追踪,我马上就要离开,现在就把大家送出塔。” 一位江湖人士犹豫半晌,弱弱的试探道:“阁下之前说过,平,平分宝贝的。” 登时,一道道目光投向许七安。 雷州武夫们没敢喧哗,更不敢逼迫,屏息看着他。 江湖散人最喜欢争抢宝物,本质是因为他们没有靠山,没有资源,想要出头,必须豁出命的去争去抢。 就如寒门子弟想出头,就得发愤图强,头悬梁锥刺股,十年寒窗,去争那一线机会。 此中辛酸,只有散修自己才知道。 宛如雕塑般垂眸打坐的老和尚,竟也抬起头,望向许七安。 袁义李少云汤元武这几位四品武夫没有说话,但他们立刻投来的目光里,夹杂着一丝渴望。 刚才之所以没开口,是觉得自己已经没资格和徐谦讨价还价。 江湖就是这样,拳头大的说了算。 但内心深处,还是抱了一丝期待。 当然,就算徐谦翻脸不认人,他们也不会多说什么,立刻离开。 龙气是不可能分享,浮屠宝塔则不是我能做主,但我刚才确实说过平分宝物的话虽是敷衍之词,可男儿一诺千金重况且,是我引这些人过来,白嫖了他们的“劳动力”。 该怎么样补偿他们呢许七安陷入沉思。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三十三章 徐谦的真实身份 斟酌片刻,他坦然道:“宝物不能与你们分享,不管是那道龙气还是浮屠宝塔,都是独一无二的。这点你们能明白。” 听他这么说,众人心里一沉,难掩失望。 许七安脸色如常,补充道:“但我可以适当的给你们补偿,让诸位不至于白来一趟。” 一句话峰回路转。 有补偿雷州江湖人士们面面相觑,露出喜色。 在宝物“单一”的情况下,由最强的人独得,其余人收获补偿,这确实是最稳妥最能服众的办法。 “什么补偿?”有人问道。 “必然让你们满意就是!”许七安道。 在征得众人同意后,许七安把所有人送到第二层,然后就像领导给下属发奖金一样,逐个召唤。。 第一个进来的是位枯瘦的黑衣男子,他腰上挂着一把短剑,脸色略显苍白,眼袋浮肿。 许七安问道:“你想要什么?” 他拱了拱手,道:“在下赵磐,擅用毒术,毒蛊的手法我也懂一点,白天在三花寺时,见阁下施毒猛烈,想向阁下求一味毒,越毒越好。” 这个要求不难许七安当即取出瓷瓶,指尖逼出一股青黑色的毒液,注入瓶中。 “接着!” 他把盖子塞好,丢给名叫赵磐的毒士。 啵!赵磐迫不及待的拔开木塞,嗅了一口,脸色狂喜:“好,好猛烈的毒” 说罢,脸色发黑,身子一软,倒在地上。 你这和舔一口毒匕首的愚蠢操作有何区别许七安心里破口大骂,慌忙救人,挽救了一条愚蠢的生命。 “多谢救命之恩。” 赵磐脸色愈发苍白,把瓷瓶紧紧握在手心,仿佛这是最大的宝贝。 “此毒凶猛,最好在露天场所使用,切勿在密闭的房间里打开瓷瓶。另外,我额外赠送你一株毒草。” 许七安打开锦囊,取了一个“盆栽”给他。 这是一株碧油油的草,类似兰花,绿意间点缀几颗殷红的果实。 “绿寡妇?这是绿寡妇?” 赵磐审视着兰花,忽然惊喜起来:“竟是变异的绿寡妇” 寡妇都能绿?取名字的家伙真是个怪才许七安淡淡道:“随手培育的。” 其实是他在山中采摘的毒草,交给慕南栀来培育,结果产生了变异,毒性相较原先品种,猛烈了数倍。 对毒蛊来说,品类不同、功效不同的毒物,当然是越多越好。 比如许七安现在擅用的毒素是千年古尸的毒液,青黑色的,想让它变的无色无味,就得稀释到一定程度才行。 但如果能得到一种无色无味的奇毒,耍阴招的空间就更大了。 随手栽培出变异毒草赵磐心知遇到的是一个用毒的大高手。 “记得约定,不能把得到的东西告诉别人。” 赵磐兴致勃勃的下楼。 不多时,第二个人上楼,标准的武夫,身材粗壮,肌肉虬结,手里拎着一把大斧。 “你想要什么?”许七安问道。 “我想成为四品武夫。”大汉瓮声瓮气道。 “现在是几品?” “七品炼神。” 你怎么不说自己要当武神?这种人反而好打发许七安淡淡道: “二十两银子。” 大汉没说话。 “五十两银子。” 大汉还是没说话。 “八十两银子。” 大汉抱拳道:“多谢阁下!” 一个时辰后,许七安捏了捏眉心,终于把非义务补偿全部解决,每个人的需求都不一样,有的人求毒,有的人求丹药,有的人求名师指导等等。 他不可能满足每一个人的需求,大部分都以折算成银两、赠送火铳的方式兑现。 有几个要求特别古怪的,一个说自己在老家遭未婚妻退婚,出来历练,三年后要回去打脸,所以不要银子,要能进步神速的宝物。 还有一个说女儿穷到住狗窝了,但人穷有志气,也不要银子,但能一步登天的宝贝。 许七安就摸着自己四十米的大刀,说:你们想清楚了再说。 最后还是以银子的方式折算。 钞能力才是永恒不变的真理啊短短一个时辰送出去三千多两白银,早知道让二师兄把我屏蔽算了,对了,二师兄刚才是想说什么来着? 许七安心里碎碎念着,召来汤元武李少云袁义,以及柳芸。 目光扫过四人,他微笑道:“你们想要什么?” “当然是血丹了,我们就是为血丹来的。” 李少云没好气道。 “不,准确的说,是为了超凡的契机。”袁义纠正道。 但事实是,这里没有所谓的血丹,他们都被李妙真给骗了。 没有的东西,当然也不能让许七安强行拿出来。 “这样吧,”汤元武沉吟一下,道:“钱财法器于我等来说,并不罕见,阁下见多识广,不如回答我一个问题,就当做是补偿了。” 汤元武作为雷州土著,深知浮屠宝塔的神异,这个叫徐谦的,竟能控制浮屠宝塔,单凭这一点,他的身份恐怕就不简单。 不能单纯的以战力强弱来评估此人。 许七安颔首:“可以。” 汤元武立刻眼神火热,问道:“如何炼制血丹?” 小老弟,不,小老哥你的思想很危险啊许七安道:“术士和道门懂,其他体系不清楚,但武夫肯定不懂。” 汤元武难掩失望。 “额外附赠你一个情报,”看着双刀门主失望的模样,许七安又看了眼李少云和袁义,沉吟着问: “炼制血丹需要屠城,这点你们可知?” 三人点头,柳芸眸子亮晶晶:“镇北王为炼制血丹,屠了整座楚州城,但被神秘高手当场斩杀。” 一提到这种大快人心的侠义之事,柳芸就特别来劲。 她要知道屠镇北王的也是许七安,心里不知道是何感受。 许七安道:“自古三品凤毛麟角,整整一代人里,都未必能诞生三品,而四品虽少,但每州都有几个,像剑州甚至有十几个,九州之大,加起来,就是多如牛毛了。 “可为什么大奉也好,巫神教也罢,乃至佛门,都不曾大规模的炼制血丹,培养武夫?以活人精血炼制,自己的子民不能死,敌国的总没问题吧?三位有想过原因吗。” 袁义等人惊了一下,听懂了许七安想表达的意思。 李少云脸色微变:“你的意思是,血丹不能助四品踏入三品?” “是,也不是。血丹的确能助四品武夫踏入三品,是一条一步登天的捷径。但相应的代价同样惨重,几乎没有人能成功吸收血丹,等待他们的唯一结果是爆体而亡。” 许七安道:“若只是吞服血丹就能晋升,三品早就满地走了。” 柳芸忽然说:“我听闻,许银锣已经是三品武夫,而当日在京城见到他时,他甚至连四品都不到。尽管江湖流传她在云州独挡两万叛军时,就已经是四品,但我不知道不是,我曾近距离观察过他。” 你什么时候近距离观察过我许七安吃了一惊。 柳芸继续道:“许银锣又是如何在短时间内,踏入超凡领域,成为三品不死之躯的武夫。” 李少云袁义和汤元武,眼睛里骤然绽放光彩。 许七安摇头道:“我并不是那位才情绝世的许银锣是如何在短时间内踏入超凡领域,但如果他是吞服血丹晋升,那么,千年以降,唯有此人。” 千年以将唯有此人好想确认许银锣是不是千年来第一人柳芸抿了抿嘴,“多谢前辈告之。” “我听佛门的和尚说,许银锣废了,是否真有此事?”袁义问出了心里困扰许久的问题。 他不是纯粹的武夫,身为一州都指挥使,许七安废或不废,对他来说这一点太重要了。 “此子惊才绝艳,岂是说废就废。”徐谦笑道。 袁义微微颔首,道: “我也不认为许银锣会“夭折”,许银锣将来的成就绝对超过镇北王。这些年西域风平浪静,表面上,百姓认为是镇北王这位军神坐镇边关,才保大奉国土安宁。 “其实佛门忌惮的是魏公,现在魏公捐躯,将来如果还有谁能让佛门忌惮,便只有许银锣了。他若遭了意外,大奉就真没人了。” 感觉我的名声快比肩魏公巅峰时代了啊许七安有些欣喜,尝到炒作的甜头了。 其实大奉顶尖战力不弱,一品的监正,二品的魏渊,二品的不当人子,二品的贞德,二品的洛玉衡。三品的镇北王,三品的孙玄机。 这还没算江湖中的武林盟老匹夫,堕落的地宗道首,以及莫得感情的天宗。 可惜,要么当了二五仔,要么殒落,要么莫得感情,要么疯魔,要么天天想着双修,要么被一群徒弟折腾出高血压。 内斗太厉害,底子全消耗了。 最后,许七安看向李少云,道:“你想问什么?” 李少云侧着头,认真的思考许久,无奈道:“我还没想好。” 我觉得你需要一本算数习题集许七安心里嘀咕,他本想说:我用大智慧法相给你启智。 但考虑到这个粗鄙镇抚将军可能会当场翻脸,便忍住了冲动。 送走了李少云等人,许七安站在窗边,目送雷州武夫们离去,消失在黑夜里。 他旋即转身,看向孙玄机:“二师兄,你之前说什么来着?” 慕南栀光洁的额头青筋直跳:“他说,他用天机术把浮屠宝塔遮掩了。” “圣子呢?” “圣子受不了他,逃到了第二层。说怕自己忍不住把孙玄机的嘴给撕碎。” 黎明。 遍布着残垣断壁的三花寺,供奉着佛陀、菩萨和罗汉的大殿群在炮火中化作废墟。 好在僧人们居住的禅房保存完好,度难金刚坐在禅房的蒲团上,双眸微阖,他的下方,左边是净心净缘等西域带来的僧人。 右边是盘龙主持为首的三花寺长老。 巫神教的伊尔布带着两名双胞胎离开了三花寺。 每一位僧人的面前,都有一张纸,纸上写着: 浮屠宝塔被夺,龙气被夺,敌人叫徐谦。 屏蔽天机的强弱,与因果纠缠的深浅成反比,因果越深,越难屏蔽。 浮屠宝塔在三花寺屹立数百年,塔内封印着神殊的断臂,不管是对三花寺的僧人,还是度难这群来自西域阿兰陀的僧人,都有着极深的因果关系。 正如金銮殿的消失会给京官带来强烈的割裂感,浮屠宝塔的消失短暂的蒙蔽了三花寺的僧人,包括度难金刚。 但很快,他们就会想起浮屠宝塔的存在,从而想起整个事件的全过程。 而后又很快忘记,如此循环,最后,见多识广的度难金刚便让人在纸上写下相关信息,时刻看到。 这样就能保证记忆不错乱,但也错过了最好的追踪机会。 至于破除屏蔽天机之术,需要三人以上的三花寺僧人,再次见到浮屠宝塔。 盘龙主持道:“伊尔布以卦术占卜,没能算出浮屠宝塔的方位,我们彻底失去了这件至宝。” 顿了顿,他接着说道: “我们调查的重点是徐谦这号人物,据雷州商会的闻人施主交代,此人是跟随他的如意郎君李灵素来到雷州。具体身份她并不知晓。 “但是,闻人施主说,李灵素对这位徐谦毕恭毕敬,甚至有点害怕。此人的真实身份不简单,就算是李灵素本人也不清楚,只知道对方是活了几百年的人物,监正与他对弈都输了。 “能赢监正的人,岂不是意味着能胜天半子?这是李灵素的原话。” 事后,三花寺的和尚亲自问询雷州商会的闻人倩柔,那位女施主很配合,有问必答,盘龙主持检验过内容真假后,便没有为难她。 在场的佛门僧人脸色变的极其古怪,净缘武僧难以置信道:“可他的修为,甚至都不如我,全依仗蛊术诡谲。” 盘龙主持摇头:“这确实是一大疑点,另外,消息就是那位徐谦散布出去的,所谓的飞燕女侠,是李灵素易容。” 一位长老皱眉道:“李灵素是何方神圣?” 盘龙主持回答:“此人是天宗圣子,李妙真的师兄。” 天宗圣子是雷州商会大小姐,闻人倩柔的如意郎君?天宗修的不是太上忘情吗? 众僧心里闪过疑惑。 这时,净心道:“李灵素易容成李妙真,这样的话早就应该被认出来,为何没人识破他的易容术。除非是一种特殊的,能瞒过高品强者的易容术。” 盘龙主持颔首:“如此一来,那个徐谦,很可能也是易容。” 净心和尚开始说起自己的调查结果,道: “我仔细询问过两位东方女施主,那徐谦曾在途中与他们偶遇,还劫走了他们的如意郎君李灵素。此人初见时平平无奇,但手段诡异莫测,防不胜防。 “此外,东方女施主还提到一个事情,梦境中时,我们曾与他有过冲突,东方女施主失手被擒,那人明明元神孱弱,却坚韧的超乎想象。一时得意,曾说过自己是三品的元神。” 这就附和闻人倩柔的说辞了,此人的确另有身份,且是超凡层次的人物。 “且慢!” 盘龙主持纳闷道:“你方才说,李灵素是两位东方女施主的如意郎君?” 净心点头。 这一刻,众僧脑海里再次闪过疑惑:天宗修的不是太上忘情吗? 净缘武僧似乎想到了什么,道: “我想起来了,在第二层的时候,恒音曾经想杀了此人,法器却无法穿透对方的皮肉,他极有可能是个武夫。” 众人讨论许久,暗暗猜测徐谦的身份。 度难金刚睁开了眼,做总结: “易容,与司天监有极大干系,有法器有火铳,为龙气而来,三品超凡,武夫,实际修为却不及四品。大奉什么人附和这些条件?” 短暂的沉默后,净心和净缘等西域来的和尚,呼吸猛的急促起来。 :今天又去翻了一下单章里各位的建议,慢慢的不那么迷茫了。众筹写书的方法,真管用。但为什么以前的章评,全是上高速的? 是不是该检讨一下啊,小老弟们。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三十四章 与神殊沟通 净心深吸一口气,平复激荡的内心,道:“度难师叔,你是说,他” 度难金刚淡淡道:“除了不知浮屠宝塔为何跟他走,本座基本可以断定便是此人。” 净缘武僧沉声道:“他,他竟还敢出来行走江湖?想杀他的人比比皆是,真是胆大包天。” 西域众僧人神色激动,哪怕是净心这样的禅师,方才也险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三花寺的和尚云里雾里,盘龙主持看了眼净心和净缘,又看一眼护法金刚,问道: “度难师兄似是识出此人了?” 度难金刚没有作答,语气低沉的开口:“所有人退出去,不得靠近。” 众僧目光交换,沉默的起身,躬身合十,离开了禅房。 待所有人退走,度难金刚从袈裟中取出一面背部雕刻金刚怒目的铜镜,把铜镜放在身侧的蒲团上。 他嘴唇开阖,无声的念动咒文,俄顷,铜镜射出柔和的金光,打在梁上。 金光之中,盘坐一道略显虚幻的法相。 这尊法相通体金色,无须无眉无法,宛如黄金铸造,肌肉虬结,充满力量感。 他甫一出现,室内便充斥着至刚至阳的气息,如高山厚重,如大海广阔,这并非力量的具现化,而是法相所象征的意义。。 “伽罗树菩萨!” 度难金刚双手合十,微微垂首,行了一礼。 伽罗树,四大菩萨之首。 掌控金刚法相、不动明王法相,佛门战力第一人。 号称防御无双的金刚神功,便是金刚法相的简化版。 “何事?” 法相不曾开口,虚空中却有缥缈威严的声音传来。 “佛子已现,如何定夺?” 度难金刚把争夺龙气,浮屠宝塔被夺之事,原原本本的告之。 金刚法相凝眉半晌,缓缓道:“一刻钟后再唤我。” 说罢,金刚法相消散。 一刻钟后度难金刚知道,伽罗树菩萨这是要召集佛门高层商议此事。 阿兰陀圣山中,撇开那位失踪三百多年的法济菩萨,现有两位罗汉,两位金刚,三位菩萨。其中两位金刚,一位罗汉,是坚定不移的支持伽罗树菩萨,支持小乘佛法。 广贤菩萨和度厄罗汉则提倡弃小乘,修大乘。 琉璃菩萨属中立派,但更偏向大乘佛法,不然,她当日不会亲自去大奉,试图把佛子带回阿兰陀。 “阿弥陀佛!” 外头,盘龙主持不解道:“净心师侄,那徐谦,似还有另一层身份?” 他知道徐谦不简单,不知道的是他隐藏的那层身份究竟是何人。根据方才净心等人的对话,似乎已经明悟徐谦的真实身份。 刚才净心和净缘几人的失态,盘龙主持看在眼里。 等闲之人,不足以让两名四品高手这般失态,更不可能让度难金刚屏退众人。 净缘哼道:“还能是谁,徐谦便是许七安。” 许,许七安盘龙主持只觉脑门有天雷,接二连三的砸下来,脸色变了又变,好半天才缓过神来,双手合十,连续念诵几遍佛号。 等彻底平静后,他沉声道:“何以见得?传闻那许七安已是三品武夫。若真是他的话,在浮屠宝塔内” 净心摇头,“主持有所不知,那许七安身中封魔钉,一身惊天动地的修为尽数被封,本该是废了的。没料到转修了蛊术。” 这样的话就能解释了,盘龙主持喃喃道:“难怪,难怪度难金刚说他已废。” 封魔钉的事,他并不知晓。 彻底平静情绪后,盘龙主持又问道:“度难金刚方才是” 净心道:“阿兰陀的争执,主持想必有所耳闻吧。” 盘龙主持颔首:“正是此子提出大乘佛法理念。” 佛门与道门不同,道门的理念,与修行之法息息相关。 佛门更唯心。 在部分佛门中人看来,许七安提出的大乘佛法理念,是把整个佛门的教义,往上推了一个层次。 大乘佛法,更适合传教,远比小乘佛法更有前途。 净心道:“此子是大乘佛法开创者,与佛门因果极深,他若能皈依佛门,佛门昌盛便是天命所归。” 更何况,此人身负大奉半数国运。 禅房内,铜镜散发出的金色光束中,金刚法相再次凝结。 恢弘威严的声音回荡在禅房内: “渡情罗汉和渡凡金刚会率教众前往中原,擒拿佛子,皈依佛门。汝从旁协助,务必带回佛子,佛门能否将佛光洒满九州,就看佛子能否诡异佛门。 “凡阻扰尔等度化佛子之人,皆可灭杀。” 果然如此度难金刚猜到了这个结果,双手合十:“谨遵法旨。” 顿了顿,他问道:“那监正” “自有人对付他,尔等无需担忧。” “明白。” “此事不得声张,不得泄露。” 说罢,金刚法相散去。 不得声张,不得泄露,徐谦还是徐谦度难金刚双手合十,躬身行礼。 浮屠宝塔内,许七安找来天宗圣子,说道: “三花寺首座恒音的魂魄还在此处,将他召唤出来,我要问灵。” “召唤他作甚,我好不容易积蓄了些魂力,不好浪费”李灵素不情不愿的掐动法诀,口中念念有词。 招魂是六品阴神境才拥有的能力,他虽然修为被封,但品级还在,李灵素依旧是四品,只是发挥不出太强的实力。 这点和许七安是不同的,毕竟东方婉蓉的封印术,不可能比肩佛门至宝封魔钉。 随着招魂咒念动,第三层阴风大作,一道虚幻的声音浮现,面目呆滞,圆润发胖,正是恒音。 许七安满意点头:“退避一下。” 李灵素没想太多,转身往第二层走,走到楼梯口,发现所有人都没动,他猛的醒悟过来: “就我一个退避?” “不然呢?”许七安斜了他一眼。 “你这是没把我当自己人呀。”李灵素瞪着眼睛。 呸,男人最忌讳做同道中人,我和你这渣男是不一样的许七安挥了挥手,把他打发到第二层。 踩踏阶梯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后,许七安望向恒音,问道: “度难金刚等人,此行是为龙气而来?” 恒音脸色木然的回答:“是。” “他们怎么发现龙气的?” “多日前,主持看见一道龙影自远空而来,融入浮屠宝塔,他探寻无果,便将此事汇报给圣山阿兰陀。”恒音语气空洞,正如他木然的神色。 许七安点点头,又问:“佛门也想抢龙气?” 恒音目视前方,喃喃道: “度难金刚说,攫取龙气之后,便行走中原,将龙气的宿主度化入佛门。” 把龙气的宿主度入佛门,这帮死秃驴居心拨测啊许七安心里一沉,又问了些细节问题后,他喊来李灵素,散去恒音的魂魄。 “监正说过,得了龙气,便拥有逐鹿中原的资格,许平峰想要龙气,巫神教想要龙气,佛门也想要龙气,我的对手有点多啊。嗯,换个思路,各方同样是竞争对手。 “他们没有有效的办法抽取龙气,但可以把龙气宿主“招揽”到所属势力,效果也是一样的。缺点就是,我对付他们的时候,完全可以利用阴险的手段抢人,让他们防不胜防。 “散碎的龙气可以不必管,但九道至关重要的龙气必须拿到手。如今我已经收集了一条。” 许七安当即制定计划,把解印神殊的任务往后推一推,先搞定龙气再说。 毕竟神殊的残躯线索太少,一个个的找,犹如大海捞针。 但他现在急需实力来应对敌人,因此,养蛊比寻找神殊残躯的难度要低,可行性也高很多。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看向塔灵老和尚,不由想起了那位失踪三百多年的法济菩萨,佛牌应该是偶然间落入我手吧? 我不信这一切都在法济菩萨的预料之中。 不,不能这么想,我当初也觉得监正不可能预料到一切,但事实证明,我被打脸了。 监正能做到这一步,依仗的是天命师的独特,是职业技能。 但那位法济菩萨,掌控的是大智慧法相在没有完全了解大智慧法相的能力前,不能妄加论断。 也不知道塔灵能不能解开封魔钉,嗯,不能直接说,先试探一下。 他旋即看向孙玄机,道:“二师兄,带他们去第二层。” “好!” 孙玄机脚下一踏,传送阵法卷住慕南栀和李灵素,消失在第三层。 许七安双手合十,朝塔灵老和尚行礼:“大师可知我是何人?” 老和尚微笑道:“我在三花寺,听过不少关于你的传闻。” 我还以为你两耳不闻窗外事许七安反问道:“何事?” 李少云说,这和尚拥有神鬼莫测的算数能力,智商很高,许七安怕他诓自己,故而再行确认。 老和尚直言不讳:“施主们第一个走到佛陀座前,想来是因为大乘佛法的缘故,” 他果然知道我的身份许七安笑道:“大师,你可听说过封魔钉?” “传说,佛陀当年在西域传教,遭遇修罗族的阻扰。后来,大部分修罗族都被佛陀感动,皈依佛门。” 是被感动,还是被洗脑?许七安心里吐槽。 “但修罗王桀骜不逊,连佛陀都没法,于是用封魔钉将其封印,镇压在阿兰陀四十九年,才将其炼化。”塔灵说。 许七安直呼内行,问道: “那您可见过封魔钉?知晓该如何使用它吗。” 老和尚摇头:“施主,贫僧只是塔灵。” 什么意思啊许七安表情略有僵硬。 “塔灵是无法修行的,贫僧本质上是这座浮屠宝塔诞生意识,与寻常生灵不同。贫僧的能力,来源于主人的祭炼。” 就是说,塔灵的能力是固化的,浮屠宝塔有什么能力,塔灵就有什么能力,无法像正常人一样修行法术,也无法施展法器不具备的法术那也就是说,我的太平刀以后只懂得砍人,不愧是武夫的法器,果然粗鄙老和尚的话我只信一半,回头问问二师兄,他是术士,没人比他更懂法器。 没有得到预想中的答案,好在他本身并没有抱太大期望,便不再纠结封魔钉的事,转而指着神殊断臂,道: “大师,我能否与他沟通?” 塔灵老和尚沉吟一下,道:“可以!” 许七安当即取出手环,走到阵法边缘,摇了摇,铃声清越。 神殊的左臂,食指动了一下。 “叮叮叮” 铃声愈发激烈,左臂的手指动的也越快,俄顷,一股强烈的恶意涌起,笼罩整个第三层。 这宛如实质的恶意,让许七安心跳加快,仿佛置身在狼群,被择人而噬的油绿眼睛盯着,没有一丝一毫的安全感。 “神殊?” 许七安试探道。 他能坦然的在塔灵面前提及神殊,首先,佛门已经知道神殊在他体内,这个秘密就和气运一样,早已曝光。 其次,之前他试图解印神殊的意图,完全暴露在塔灵的眼前。 随着许七安道出名字,低沉的,充满恶意的声音从手臂里传来: “你是何人,知晓本座名讳。” “偶然间知晓你名讳的人,”许七安斟酌一下,道:“受人之托,前来问你些事,脚环就是信物。嗯,你还记得这个脚环的主人吗。” “不记得了。” 神殊喃喃道,过了一会儿,他又说:“想起来了,你过来些,我告诉你。” 许七安面无表情:“你是不是想骗我过去,趁机对我做坏事?” “”神殊森然道:“小东西,还挺敏锐。” 许七安恍然大悟:“你果然想对我做坏事。” “” 神殊没再说话,片刻后,它突然狂暴了,以手指做脚,左冲右突,锁链崩的笔直。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佛陀,你这个背信弃义的小人!!” 咆哮声回荡在第三层空间内,震的整座宝塔微微颤动。 许七安皱了皱眉,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的跳动,血液仿佛要冲破血管,头疼欲裂。 他强忍着头疼,大声问道:“佛陀当年对你做了什么?你把话说清楚,还有,你认识万妖国的九尾天狐对不对,你们是什么关系。” 但神殊不理他,疯狂咒骂佛陀,震的浮屠宝塔颤抖不止。 过了十几分钟,它终于平静下来,轻叹道: “想知道嘛,你过来,靠近些,我告诉你。” “要不你出来一些?”许七安撇嘴:“你可知自己困在塔中多久?” 听到这个问题,神殊收敛了部分恶意,下意识的追问:“多久?” 塔中不知年岁。 许七安一本正经:“五千年了。” 神殊沉默一下,低声笑道:“你骗我。” 他的语气很笃定。 咦,他凭什么断定我骗人,塔内不知年岁,它不可能知道我骗人许七安眉头一皱。 神殊充满恶意,仿佛能穿透灵魂的声音传来:“我自然有办法分辨,我还知道,我不会超过八百年。” 八百年是某个参考数值?许七安道:“确实,你被封印在浮屠宝塔内五百年。” “五百年” 神殊的语气变的缥缈,似是有些恍惚。 “神殊大师,你若是识得脚环,就该知道我是值得信任的人。” 顿了顿,见神殊没有反驳,许七安追问道:“你的其他残躯在何处?” 神殊问道:“你要助我解除封印?” 许七安忍不住看向塔灵,见他安静盘坐,不理会这边,心里松了口气: “在此之前,我还有个问题,你知道封魔钉吗。” “佛陀炼制的法器。”神殊回答。 “那你能解吗?” “呵,小事一桩。” 闻言,许七安脸上喜色浮动,而后便听神殊说道:“你过来一些,我告诉你。” 你特么的许七安嘴角抽搐一下。 “不管你问封魔钉的原因是什么,与我无关。你解开我的封印,我告诉你使用封魔钉的口诀。”神殊低沉的嗓音补充道。 解开你的封印,我人就没了而且这只左臂一看就是地宗道首类型的邪道之人,他说他知道封魔钉的控制口诀,谁知道是不是骗我 许七安没有纠结这个,转回正题:“你的其他身体在哪里?” 神殊断臂低沉的笑道:“不用那么麻烦,只要找到我的头颅,我便能自行接触封印。” “你的头颅在哪?”许七安眼睛一亮。 “或许在阿兰陀,呵,佛陀不亲自镇压我的头颅,他不会心安。关于这一点,你可以去打探,如果佛陀自五百年前就开始沉睡,那么我的头颅必定在阿兰陀。” 阿兰陀,佛陀亲自镇压许七安满脑子都是“卧槽”,能下这个副本的只有武神了吧,一品武夫都不可能。 当年那位半步武神的万妖国主不一样死在佛陀手里。 我要有横推阿兰陀副本的实力,我还用得着你? “你说佛陀是背信弃义的小人,这是怎么回事。还有,你和万妖国有什么关系?” 说完,他屏住呼吸,准备好聆听了不得的秘辛。 “小东西,以你的修为,还不足以知道这个层次的事。至于我和万妖国的关系,我记不清了,你可以自己去查当年佛门灭南妖的真相。” 邪恶的神殊笑声忽地嘶哑起来:“当然,如果你现在就解除封印放我出去,我就告诉你。” 再见! 许七安见打探不出更多的消息,转头便走,朝塔灵合十行礼:“大师,我问完了。” 塔灵睁开眼,点点头,屈指弹出一道金光。 神殊的左臂挣扎着,却又无法抗拒的陷入沉眠。 中原西北部,荆州下辖的豫阳县。 楚元缜坐在马背上,行囊里装满鲜血淋漓的人头,他的左边是穿道袍的美貌坤道李妙真,右边是苦大仇深的恒远。 身后,跟着豫阳县的衙役们。 衙役们步行跟随,把县里为数不多的马匹让给三位大侠骑乘,他们满脸疲惫,却脸色兴奋。 豫阳县附近,为祸多年的恶狼寨终于铲除了,这是一件值得欢呼庆祝的大喜事。 恶狼寨的大当家是炼神境武夫,骁勇无比,时常劫掠县内村镇,打劫过往商队。历任县令都拿恶狼寨没有法子。 直到前几日,县里来了传说中的飞燕女侠,与她的两位同伴。 飞燕女侠真不愧是鼎鼎有名的大侠,一听附近有山匪作乱,立刻找到县老爷,主动要求剿匪。 短短半天时间,为祸豫阳县的恶狼寨就彻底灰飞烟灭,两百名山匪杀的精光,一个不留。 楚元缜看向恒远,道:“我们不是出来找许七安,助他搜集龙气吗。为什么走着走着,莫名其妙的被李妙真带着到处铲奸除恶?” 恒远一愣:“阿弥陀佛,贫僧也不知道。” 李妙真秀眉轻蹙:“行侠仗义难道不好吗?许七安这狗贼,故意不理睬我们的传书,摆明了不想和我们会和。那好,他走他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楚元缜摇了摇头:“你的名声太大,与他走一起,会暴露他身份的。万一被他亲爹盯上怎么办?” 三人到衙门交了人头,领了赏金,李妙真说道:“咱们把银子换成粮食,在城施粥吧。” “”楚元缜嘴角抽搐:“妙真,我想换双靴子了。” 李妙真正要说话,目光忽然一凝,看向街边某个客栈的墙壁,那里用简笔画了一朵九瓣莲花。 “这是我们天宗的联络暗号。” 李妙真目光一闪,撇嘴道:“两位,你们待会儿能见到七号了。嘿,这家伙竟从东方姐妹手里逃脱了?” 七号?! 恒远和楚元缜面面相觑。 :这章字数不错,求一下月票。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三十五章 地书传话 原来七号真的是天宗圣子,没想到在这里偶遇他楚元缜目光一闪,对那位素未谋面的七号产生了些许兴趣。 早在李妙真混迹云州剿匪时,天地会成员就知道七号和她有极为亲密的关系,不然,也不会在被人追杀的危难之际,将地书碎片交给李妙真保管。 再结合天宗有圣子圣女的制度,不难猜测,那位七号极可能是天宗的圣子,李妙真的师兄或师弟。 不过李妙真本人对此讳莫如深,绝不提及,因此猜测只是猜测,没有坐实。 而今听了李妙真这么说,楚元缜才真正确认七号就是天宗圣子。 呼,总算能见到一个正常的天宗弟子了楚元缜心里吐槽。 他快受够李妙真了,路见不平铲奸除恶就罢了,还喜欢仗义疏财,行走江湖靠的是什么?不就是银子二字么。 三人最惨的时候,连客栈都住不起。 对此,李妙真的解释是:对我们来说,露宿和住客栈有何区别? 楚元缜竟无言以对。 还是许七安好啊,如果是和他一起行走江湖,肯定吃香喝辣,尝遍当地美食,看遍当地美景,夜里还能去青楼或教坊司喝花酒。。 “走吧!” 李妙真率先踏入客栈,此时不是饭点,大堂内只坐了零星几个酒客。 她径直走向客栈柜台,询问掌柜:“店里有没有住进来一位非常俊美的年轻人?” 李妙真很有自信,以那个人间渣滓的容貌,掌柜的只要见过,就绝对有印象。 掌柜的想了想,有些迟疑道:“非常俊美是何等俊美?” 李妙真回头,指着楚元缜:“比他更俊。” 掌柜一看楚元缜的颜值,摇头:“没见过,这位公子风度翩翩,世间难寻,怎么可能有比他更俊的男子。” 楚元缜满意的收回长剑。 李妙真眉头一皱,沉吟一下,道:“近来有没有道士住店?” “有。” “是何人?” 掌柜的目光掠过李妙真的肩膀,看向她身后,道:“不就在你身后嘛。” 李妙真吃了一惊,回头看去,只见三人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一位气质冷艳的美人,身披羽衣,头戴莲花冠,眉毛长直,眸子是罕见的淡琉璃色,五官精致如刻。 “师父。” 李妙真惊喜起来,步履匆匆的来到冷艳美人面前,道: “师父你怎么下山了,你怎么在这里,两年不见,徒儿好想你。咱们能在这里见面,真是缘分。” 冰夷元君漠然的看着她:“我一路追踪你过来的,飞燕女侠走到哪里,扬名到哪里,不难找。” 顿了顿,她无喜无悲的说道:“仅凭你刚才一席话,罚你面壁三年也不为过。” 哪怕阔别十年,天宗门人见面,也应该是面无表情的颔首示意。 李妙真吐了吐舌头,“我这不是还在历练嘛,三品之前,弟子无法领悟太上忘情之道。” 她连忙给师父介绍朋友:“这位是人宗记名弟子楚元缜,原本是大奉的状元郎。这位是青龙寺的武僧恒远。” 冰夷元君眼神淡漠的看了他俩一眼:“剑胎,舍利子。” 四人在桌边坐下,冰夷元君淡淡道:“下山游历两年,可有领悟太上忘情?” 李妙真眼珠子胡乱转动,道:“啊,这徒儿还在努力。” 冰夷元君冷漠道:“把手伸出手。” 李妙真茫然照做。 一道淡金色的光芒从冰夷元君袖中窜出,把李妙真双手手腕紧紧缠缚。 “缚灵索?” 李妙真大吃一惊,完全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展开,愕然道:“师父,您这是作甚。” 冰夷元君脸色冷漠,语气同样没有感情起伏:“奉天尊法旨,捉拿李妙真回宗门,重新研读天宗宝典。” 楚元缜和恒远面面相觑,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为什么?” 李妙真摸不着头脑。 冰夷元君面无表情:“天宗弟子忘情寡欲,虽红尘历练,却不能沾染过多因果。天尊认为你偏离了天宗教义,需重新研读宝典,何时明悟,何时放你出来。” 天宗弟子下山历练,正确的姿势是以旁观的角度,看红尘中的悲欢离合。 李妙真不是,李妙真是欢快的在红尘这个泥潭里打滚。 我就说吧,李妙真是天宗的异类,明明修的是太上忘情,却热衷于行侠仗义,迟早要完旁边的楚元缜满脑子都是槽点。 李妙真不服:“弟子,弟子这是红尘练心。” 冰夷元君点头:“回宗门和天尊解释吧,不过在此之前,我要助玄诚师兄捉拿圣子。” 嗯?圣子,天宗连圣子也要捉拿? 楚元缜心里疑惑,忍不住看向恒远,发现对方眼里也有同样的疑惑。 冰夷元君起身,牵着李妙真就往外走。 “师父,师父,我不要回宗门,我还有一年的历练时间,您怎么断定我无法太上忘情?您替我向天宗求求情” 李妙真被牵着,踉跄前行,不停的开口求饶。 恒远慌忙起身,沉声道:“前辈,李” 还没说完,便被李妙真喝止。 飞燕女侠传音道: “不要试图阻扰,她会杀了你们的,领悟太上忘情的人,不会因喜怒善恶杀人,好人恶人在他们眼里没有区别。 “但如果他们觉得你是阻碍,就会毫不犹豫的斩杀,不会因为你的身份而犹豫。千万别阻拦她但也别放弃我,回了宗门,我恐怕这辈子都出不来了。” 恒远传音问道:“那该如何是好?” 李妙真咬牙切齿:“去找许七安,那家伙虽然废了,好歹有个三品的架子,等闲死不掉。还有机会,师父还要捉拿李灵素那个家伙,暂时不会把我押回宗门。” 冰夷元君牵着李妙真出了客栈,召来飞剑,师徒俩跃上剑脊,御风而去。 见状,楚元缜连忙召出法器长剑,与恒远一起踩上,远远的跟在冰夷元君身后。 狂风迎面而来,苍茫大地就在身下,江河蜿蜒如银带,山川纵横如沙堆。 楚元缜传音道:“恒远大师,你速速联络许七安。” “阿弥陀佛,贫僧已经在联络了。” 恒远大师回应道。 漳州。 郑家墓园。 许七安把小母马拴在小道边的树干上,撇下慕南栀李灵素,还有披着斗篷,带着斗笠的傀儡恒音,独自前行。 离开雷州后,他们立即返回漳州,找杨会长要回小母马,然后来到郑兴怀老家,漳州下辖一个比较贫困的县城。 郑家是本地很有势力的大族,在郑兴怀没有发迹前,郑家什么都不是。 后来郑兴怀官越做越大,最后当上楚州布政使,郑家才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成为当地大族,还建了墓园。 郑兴怀的墓,一眼就能看到,最豪华最气派。 随着楚州屠城案盖棺定论,郑兴怀得以风光大葬,这个叫做平康县的县太爷心思活络,迅速让人建了城隍庙,把郑兴怀捧为城隍爷。 如今香火极为旺盛。 “郑大人,我来看你了。” 许七安在坟前摆开吃食,一壶黄酒,两个杯子。 他喝一杯,在坟前倒一杯,期间没有说话,时间静静流淌。 “那是谁的墓?” 李灵素趁机打探,希望能从这些蛛丝马迹里窥探出徐谦的真实身份。 “一个可劲之人。” 慕南栀道。 “可劲之人?”李灵素眼珠子一转:“夫人,能与我说说吗。” 以他这个该死的魅力,夫人断然不会拒绝的。 “没心情。” 王妃翻了个白眼。 咦,夫人今日心情不好?李灵素干笑一声。 很快,一壶酒喝完,许七安看了眼墓碑,略作犹豫,以指代笔,写了一行小字: “功名利禄一纸书,不过扬灰于尘土。” 这是郑兴怀目睹楚州城化作废墟,半生心血毁于一旦时,于悲恸中有感而发。 这位一生坎坷的读书人,最后为这句话,付出了生命。 许七安朝墓碑作揖三拜。 祭拜完郑大人,他打算回雍州参加“武林大会”,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二十天。 雷州和雍州之间,隔着一个漳州,正好一路不紧不慢的走过去,沿途借助自身对龙气的感应,以及聚合效应,或许能收几条小龙气。 这时,他大脑像是被人狠狠拍了一巴掌。 预示着有人找他“私聊”。 许七安没搭理,但巴掌一个接一个,对方似乎很着急。 他当即小心的取出地书碎片,拢在袖中,一缕元神沉浸入地书碎片中。 灰蒙蒙的镜中世界,八道光圈晕染出混沌色的柔光。 其中一道忽明忽暗,光晕涟漪荡漾。 “恒远大师?” 许七安的元神化作“触手”,连通了代表六号的光圈。 “许大人,大事不妙!” 见许七安有了回应,恒远松了口气。 “何事?” “李妙真道友被她师父抓走了。” ???许七安脑海闪过一串问号:“大师,你把前因后果说明白些。” 恒远说道: “你离开京城后,我,楚施主,还有李道友结伴离京,一边寻找你的踪迹,一边行侠仗义。可就在今日午后,李道友见到了天宗的联络暗号。 “那是她师尊留下来的,李道友随后与师尊相逢,聊着聊着,那位天宗高人突然掏出法器绳索,将李道友制住。” “这是为何?” 许七安大吃一惊,惊讶程度,就仿佛听到朋友说:我约了一个漂亮妹子开房,结果洗澡时,她掏出一个比我更大的。 差不多就是这么荒诞。 “那位天宗高人说,李道友偏离了天宗教义,为防止她在红尘中沉沦,得带她回山,重新研读天宗宝典。但李道友说,她一旦被带回天宗,很可能再也无法下山。经此一别,也许就是永别。” 我特么就说李妙真是个异类,一个天宗圣女,硬给她修成了一代女侠,吃枣药丸许七安面皮抽搐,神念交流: “所以,她希望我能救她?嗯,你和楚元缜没有出手,这说明妙真的师父,至少是个三品阳神吧。以我现在的状态,如何救她?再说,我连你们在哪都不知道。” 恒远说道: “还是有机会的,那位天宗高人说,这次下山不但要带回李道友,还要连同圣子一起带回去。接下来,她会去寻找圣子。李道友说,圣子在东海郡一个叫东海龙宫的江湖势力。 “许大人一定要赶在天宗的人找到圣子前,提前与他会合。此事非常重要,一定要找到圣子,不能让他也被抓走,否则,就再也没机会了。” 好巧,那个死渣男就在我身边许七安传音道:“你替我向她传句话。” 恒远问道:“许大人请讲。”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三十六章 永兴 许七安权衡之后,根据目前的状况,分析道: “让她好好稳住咱师父,圣子的事交给我,她现在要考虑的,不是我为什么时候去救她,而是她能拖延多久。” 恒远大师道:“明白了,贫僧会一字不漏的转述给她。” 许七安接着说道:“近来修行如何?” 恒远大师回复:“已在参悟金刚神功,短则半月,长则两月,便能踏入金刚神功门槛。” 这代表恒远大师真实战力已经不弱四品,有了修行金刚神功,冲击三品金刚境的资格许七安心里一喜。 离别前,他把金刚神功传授给了恒远大师,修行金刚神功需要特定的资质,但他相信身负罗汉果位的恒远大师,肯定能修成金刚神功。 这点毋庸置疑。 “修成金刚神功是踏入三品金刚境的前置条件,恒远大师将来至少是三品,这意味着,我将来会有一位金刚充当打手,前期在恒远大师身上下的投资,现在总算看到苗头。” 许七安心情顿时好了起来,转而问道:“楚元缜呢?” “楚施主尚未踏出自己的剑道。”恒远大师说道。 许七安叹口气。。 唉,这瓜娃子,品如的衣服不穿,偏要穿美特斯邦威——不走寻常路。 要走出一条新的道路,有这么简单?如果楚元缜能成功,他大概才是天地会成员里,天赋最可怕的人物。 不过有一说一,养意这个秘法,确实厉害,变相的积蓄力量,当时间长度达到一定程度,菜鸡也能爆发出砍死大佬的战力。 当初楚元缜十年剑意,一剑倾尽,直接破了三品武夫的体魄,造成不小的杀伤。 结束私聊,许七安背过身,收好地书碎片,转身走向墓园外。 慕南栀坐在小母马背上,怀里抱着小白狐,许七安牵着马,与李灵素并肩而行,傀儡恒音走在前头。 “天宗的太上忘情是怎么回事?” 许七安忽然问道。 之前在平州时,我不是在你的梦境里和你说过了吗李灵素心里嘀咕,笑道:“寂焉不动情,若遗忘之者。” 你最好说人话!许七安斜了他一眼。 “其实也简单啦,根据天宗宝典记载,以及我自身的理解,太上忘情,根源在于“忘”。何为忘?是忘记么,不是。是无情吗?也不是。” 李灵素侃侃而谈:“是有请,却超脱于情。不为情牵、不为情困,达到超然俯瞰的层次。我举个例子,救天下苍生和救一人,前辈会怎么选?” 突然就哲学起来了许七安思考了一下,没有回答,因为他觉得回答会暴露自己的性格。 李灵素等了一下,没等来徐谦的回答,便自顾自道: “正常人,自然会选择救苍生,弃一人。如果那人是亲朋挚爱,则会选择救一人,弃苍生。为何?因为他选择的时候,被“情”所困。 “太上忘情之人,会选择救苍生,而非救一人,哪怕这个人是亲人。” 许七安思考道:“如此说来,李妙真匡扶正义,把天下苍生放在第一位,岂不正是太上忘情?” “不不不!” 李灵素连连摇头:“她行侠仗义,多管闲事,正是“为情所困”的表现。是她的正义感在促使她铲奸除恶。另外,如何师妹真的爱上某个男人,我敢保证,她会选择救一人而弃苍生。” “这么说来,你的路子走对了?”许七安笑吟吟道。 “那是自然!”李灵素昂起下巴。 接着,他发现徐谦的眼神有些不对,天宗圣子心里一凛,“前辈何故如此看我?” 许七安笑而不语。 “前辈的眼神,让我非常不安。”李灵素追问道。 许七安还是笑而不语。 如果太上忘情是一道1+1等于几的数学题,李妙真的回答是“3”,天宗圣子则在一旁哈哈嘲笑,说: “蠢货,明明是等于9。” 殊不知身后的数学老师握着教鞭,露出了核善的笑容。 对于如何解救李妙真,许七安的想法是拖,拖到七绝蛊再上一层楼,再考虑如何救人。 只要好好“控制”李灵素,与天宗的高人兜圈子就行。而天蛊“斗转星移”的能力,是比屏蔽天机要更强的隐蔽手段。 等到他有了足够的实力、充足的准备,再把李灵素丢出来当鱼饵。 “如果操作的好,我甚至能借天宗的力量,对付佛门和巫神教,还有许平峰” 想到这里,许七安问道:“对了,令师修为如何?” “三品阳神。”李灵素道。 很好许七安笑了起来。 走着走着,他忽然看见远处有一个坍塌出的深坑,一边按捺住蠢蠢欲动的心,一边说道: “我去办点事,你们先回客栈。” 众人不疑,也没多问,继续往前。 小白狐从慕南栀怀里探出手,伸出小爪子挥了挥。 目送众人背影越来越远,直至消失,许七安迫不及待的钻进深坑,就像回了家一样,露出满足的笑容。 青州边界的一座小城,广汉郡。 城中最好的酒楼“香山居”,雅间内,姬玄端着一盘油炸虫蛹,吃的不亦乐乎。 “好吃,卖相虽然难看,吃起来却别有一番风味。元霜妹子,吃一盘?” 许元霜秀眉轻蹙,许久不曾动筷,似是被影响到了胃口。 宽敞的雅间里,共有七人,明眸皓齿的许元霜;习惯性板着脸冷峻严肃的许元槐,以及本次团队的核心人物姬玄。 这三人之外,其余四人从左到右,依次是穿着浆洗发白道袍的蕉叶老道,留着山羊须,头发花白,眼角鱼尾纹深刻。 蕉叶道长是云游道士,山医命相卜,样样精通,半辈子的精力都花费在这些“旁门左道”上,自身修为不高。 但在江湖上,一个所学驳杂经验丰富的老前辈,重要性甚至要强于化劲武夫。 然后是披着五彩斑驳长袍的枯瘦男子,名叫乞欢丹香,此人是心蛊部的云游蛊师,在云州时偶遇乡绅欺凌百姓,便操纵毒虫灭其满门。 性格偏激可见一斑。 因此被云州官府通缉,后机缘巧合加入潜龙城,成为城主府客卿。 乞欢丹香左侧是一名千娇百媚的妖娆女子,脸蛋尖俏,烈焰红唇,眼睛大而妩媚,水汪汪的像是会勾人。初冬时节,穿着露香肩、腰肢和小腿的轻薄纱裙,尽情的展现成熟女子动人的魅力。 她叫柳红棉,出身剑州万花楼,与师妹萧月奴争夺楼主之位失败,愤而离开剑州,被潜龙城吸纳,成为城主府客卿。 最后一人身份特殊,他并不能称之为人,外形虽是一位孔武有力,富有威严的壮汉,本体却是一只白虎。 是国师许平峰培养的,二十八新宿组织中的四首领之一,白虎。 这四人每一位都身负异能,手段高超,再有许元霜这位术士存在,整个团队几乎没有短板。 心蛊师乞欢丹香笑道: “青州西部紧邻南疆,这种吃法,是我们南疆传过来的。不过中原人更讲究,知道用油炸和香辛料去腥味。南疆人吃这东西,大多是生吃,或用沸水煮,最多再撒些盐巴。” 姬玄很快吃完一盘,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感慨道: “紫阳居士不愧是儒家正统,把青州治理的井井有条,潜龙城要能得儒家正统的支持,大业何愁不成?元槐,你说国师为何不找儒家?” 古板冷峻的少年闻言,皱了皱眉,略一沉思,然后摇头。 许元霜淡淡道:“因为大奉气数未尽,儒家最看重气数,也最懂气数。儒家何时出手,便意味着王朝气数已尽,比如当年钱钟大儒撞碎大周龙脉,断了大周最后的气数。 “当年武宗皇帝谋逆,儒家既没帮忙,也没阻拦。这其实是好事,证明这次,儒家同样会袖手旁观。等舅舅登基称帝,取代大奉,还怕儒家不能为我们所用?” 姬玄竖起大拇指:“元霜妹子若是男儿身,当个首辅没问题。” 许元霜脸色冷淡,并不搭话。 姬玄摸了摸下巴,干笑两声,环顾众人,道: “昨日收到影卫的密报,第一道龙气出现在雷州三花寺,依附在浮屠宝塔内。十日前,雷州江湖人士因此事,与三花寺发生冲突。” 影卫是潜龙城培养的密探组织,遍布中原十三洲,专负责搜集情报,与打更人的暗子性质相同。 许元霜眼睛一亮,问道:“结果如何?” 姬玄“啧啧”两声,道:“根据参与过此事的雷州武夫透露,龙气被司天监的孙玄机和一个叫徐谦的人夺走,连同浮屠宝塔一起。嗯,在度难金刚和伊尔布的眼皮子底下夺走。” 孙玄机当时抹去的是浮屠宝塔,以及塔内所有人的“存在”,随着那些江湖人士离开,“暴露”在公众视野下,屏蔽天机之术便自行破除。 就如当日许平峰出现在京城众目睽睽之下,屏蔽天机之术立刻失效。 蕉叶道长抚须说道: “这正如我们所料,司天监在收集龙气,而且进度比我们更快,已经获得了九道龙气之一。另外,佛门果然也在搜集龙气,想必巫神教亦不会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这水浑的很啊,另外,徐谦是何人物?” 出身万花楼的柳红棉娇笑道: “水浑也有水浑的好处,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红棉姑娘说的不错。”姬玄赞同的点头,接着回答蕉叶道长: “影卫没有查出此人的根脚,只知道此人擅毒,应该是蛊族的人。” 众人当即看向乞欢丹香,心蛊师皱皱眉头:“这显然是中原人的名字,容貌也可以伪装,但能在两位三品的手中夺走龙气,此人就绝不简单。” “所以,能猜出他的身份吗?”姬玄问道。 乞欢丹香摇头: “蛊族的蛊术虽然很少外传,但终归是有个例,比如情蛊部的族人,很喜欢招惹外族人,把他们强留在族中。 “那些身中情蛊的人,或自愿或迫于无奈留在蛊族,时间久了,便学会了蛊术。一旦逃离,蛊术也会随之传到各处。四品之下,都有可能,无法断定是蛊族的人。” 白虎淡淡道:“会不会是许七安?” 许元霜和许元槐眉头同时一挑。 姬玄皱眉:“没有根据的揣测,只会影响我们的判断。” 乞欢丹香补充道:“蛊术修行艰难,需自幼植入本命蛊,那许七安是武夫,不可能一夜之间转修蛊术,并拥有一定的火候。” 白虎点头。 柳红棉咯咯笑道:“可惜了,听说许七安此人风流好色,是京城教坊司的常客。倘若是他的话,人家的美人计就十拿九稳啦。” 许元霜嗤笑道:“愚蠢,他是那种看到女人就走不道的人?” 柳红棉笑容不改,妩媚动人:“我又不需要图谋他什么,我只要睡他就够啦。咦,元霜妹妹似是不忿,姐姐明白了,原来你也心仪许银锣。” “砰!”许元霜拍桌而起,怒道:“你说什么!” 这些客卿并不知道许七安的身世。 姬玄笑着打趣道:“红棉姑娘想睡许七安,大可去京城找他。但在那之前,我们得去一趟雍州。” “雍州?” 蕉叶老道反问。 “雍州近期会召开一场武林大会,据说是当地的江湖大势力,公孙家和龙神堡联合举办,为雍州高手制定排名。但凡想扬名者,都会去雍州。”姬玄道。 蕉叶老道恍然,抚须大笑:“届时,便可在这些人中,甄别龙气附身之人。” 司天监,地底。 杨千幻站在某个房间门口,用后脑勺对准房内的钟璃,沉声道: “钟师妹,我不陪你待着了,老师已经答应放我出去。” 披头散发的钟璃一愣,软濡的嗓音道:“杨师兄打消弑君的念头了?” 杨千幻哼了一声:“且容皇帝小儿得意几天,将来若是重蹈元景的覆辙,我杨千幻定当着京城三百万百姓的面,将他斩在金銮殿。” 他不会承认,是因为自己屈服了,监正老师才网开一面,放他出来。 昨日,太子已经登基称帝,改年号为“永兴”。 “京城百姓看不到金銮殿的”钟璃小声哔哔。 “你说什么?”杨千幻没听清。 钟璃摇摇头,就说:“那岂不是失去目标了,出去又有何意义呢。” 杨千幻后脑勺灼灼的盯着她: “我早已想好如何扬名,并有了详细计划,许七安此獠不在京中,千载难逢的良机,此时不崛起,更待何时。 “等他将来回京,会发现京城百姓早已不记得许银锣,心目中只有杨千幻。” 杨师兄的语气里,透着沉着的自信。 钟璃好奇道:“详细的计划?”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三十七章 荒山夜雨 杨千幻缓缓道:“经过这段时间的反思,我终于明白自己和许七安的差别在哪里。” “差在哪里呢?” 钟璃像个合格的捧哏。 杨千幻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钟师妹可还记得许七安是从何时开始,受百姓爱戴的?” 钟璃歪着头,发丝垂落,露出一双明亮的眸子,声音轻软:“京察时连破大案?” 那会儿钟璃作为一个小可怜被“镇压”在楼底,还不认识许七安,后来慢慢的才了解许七安的过去。 “并不是,京察时他虽出尽风头,但名声只在官场流传,市井百姓略有耳闻,但远谈不上爱戴。” 杨千幻声音低沉,娓娓道来: “真正让京城百姓记住他的,是佛门斗法和云州之行,后来菜市口刀斩国公,名声达到巅峰。但这些也好,后续玉阳关的传说,以及弑君的壮举也罢。其实性质都是一样的。” 顿了顿,他以一种揭开迷雾背后真相的语气,说道: “因为他在不停的给自己树立“为国为民”的形象,百姓自然就爱戴他,他杀元景,是斩昏君。我要是杀永兴,我就是奸贼。” 钟璃听了甚是感动,杨师兄总算看明白了。。 杨千幻继续道:“因此,我要开始为百姓谋福祉,让全京城的百姓对我感恩戴德。” “那杨师兄打算怎么做呢?”钟璃柔声道。 “我打算在京城开几家铺子,无偿的帮助京城百姓。久而久之,我便能超越许七安,成为京城百姓心目中的大英雄。”杨千幻说的掷地有声。 “杨师兄真厉害,想出这么好的办法。”钟璃替他高兴。 得到钟师妹的认同和赞扬,杨千幻踌躇满志的走了。 寒风呼啸,荒草起伏。 远处天边凝固着一团团厚重的乌云,随着狂风疾速卷来,一行人走在荒山小道,马背上的慕南栀裹紧了狐裘大氅。 她皱了皱眉,扭头朝许七安说:“我有点冷。” 今年的冬天格外的冷,刚入冬不久,屋檐已经挂霜了。 许七安点点头,手掌贴在小母马腹部,气机绵绵输入。他如今已能炼精化气,化出不少气机,相当于八品练气境。 小母马感受到来自主人的热量,欢快的嘶鸣一声,扭过头来,蹭了蹭许七安的脸。 “姓徐的!” 慕南栀气的咬牙切齿,难道她还不如一匹马? “对你来说,挨冻也是一个不错的体验啊。走江湖太悠哉,便没了趣味。” 话虽这么说,许七安还是握住她的小手,渡送气机。 李灵素把两人的互动看在眼里,心说,夫人不够漂亮,因此徐谦这个糟老头子才这么嫌弃。 想起自己的一群红颜知己,个个都是出挑的美人,圣子难免有些优越感,同时猜测徐谦是不好美色,还是不擅长和女子打交道? 否则,以他的身份修为,什么样的美人得不到? “不过徐夫人尽管姿色平庸,却极为耐看,越相处,越觉得她和普通女子不同。这大概就是徐谦娶她的原因吧” 李灵素暗想。 气机流转几周天后,慕南栀浑身暖洋洋的,甚至还泛起慵懒的睡意,她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把小狐狸放在马背上,然后从行囊里取出《大奉地理志》,翻看了几下,脸色顿时微变。 她悄悄咽了咽口水,低声道:“书上说,湘州两大特色:水鬼和赶尸。” 他们所在地界,正是漳州下辖的湘州。 小白狐一听,害怕的缩起脑袋,和慕南栀一样,没出息的结巴道: “什,什么?很多水鬼呀” 许七安没好气道:“你一头妖,怕水鬼?” 小白狐怂了半边,小声道:“我,我怕鬼哒。” 李灵素说道:“湘州水系众多,河网星罗棋布,纵横交错,每年溺死之人无数,水鬼多也正常。至于赶尸,倒是说来话长。” 见两人一狐看过来,李灵素解说道: “相传大概在一百八十年前,湘西突然出现一位奇人,驭尸手段登峰造极,以十三具铁尸打遍湘州无敌手。于湘州开宗立派。 “传承至今,湘州的许多江湖势力多少都有几手驭尸手段。其中势力最大的是柴家,柴家主营的就是赶尸活计,把客死异乡的死者送回老家。 “但凡是柴家接手的尸体,就不会腐烂发臭。” 许七安牵着小母马,问道:“这是巫神教驭尸手段,还是尸蛊部的手段?” 李灵素笑道: “尸蛊部的手段。那位奇人出身湘州,年少时,全家遭仇人杀害,他不知为何没死,被仇人卖到南疆为奴,在蛊族学了一手不俗的驭尸手段。 “自觉修为大成后,逃出南疆,回湘州报仇,并开宗立派,此人叫柴思明,就是柴家的先祖。不过他的驭尸手段有缺陷,只能修到五品境界。 “后来柴家发展武道,族人通常是武蛊双修。当代柴家的家主只是五品,不过柴家历史上出过好几任四品家主。” 许七安诧异道:“你以前来湘州游历过?” “没有。” “那你怎么知道这些事?” “因为我的一位红颜知己恰好是柴家人。”李灵素露出人生赢家的笑容。 淦!一不留神又给了你装逼的机会许七安心里吐槽,他点点头,语气平静: “明日就能抵达湘州城,正好去拜访一下柴家。” 李灵素脸色微变,悄悄捂住了腰子。 风越来越大了,乌云压顶,眼见大雨就要瓢泼而下,一行人加快速度,走了半刻钟,坐在马背上的慕南栀,指着远处,喜滋滋道: “那里有座破庙。” 小白狐喜滋滋的附和:“有座破庙呢。” 破庙就在路边,走的近了,发现是座山神庙,面积颇大,想来当年也有过风光的时候。 庙门朽烂,半敞开着,仿佛一推就倒。 许七安搀扶慕南栀下马,三人一马进了庙,跨过门槛,院中落满枯枝败叶,散发淡淡的腐味。 庙内供奉的山神雕像倾倒,布满裂缝,缠绕着蛛丝,许七安大致扫了一眼,目测此庙荒废至少十年。 庙中有几处碳灰,似是以前在此处歇息的人升完篝火后留下。 “啊!” 慕南栀突然低呼一声,指着南边墙角,结结巴巴道:“棺,棺材” 靠南的墙边,摆着一具乌木棺材,色泽暗淡,似乎有些年头了。 荒废的破庙,陈旧的棺材,再加上临近黄昏,乌云盖顶,狂风呼啸,怪渗人的。 慕南栀胆子小,顿时怕的不行。 明明自己是狐妖的白姬,似乎也被影响了,主动爬到慕南栀怀里,两个雌性生物抱团取暖。 许七安瞧了一眼棺材,便收回目光,看向李灵素:“到外面捡些柴火,今晚在庙里将就一下。” 李灵素出去才一会儿,雨就下了起来,凄风苦雨的。 许七安从储物的锦囊里取出两件袍子垫在地上,让慕南栀可以坐着,等了片刻,李灵素抱着一大捆柴火返回。 分量十足。 庙里很快燃起篝火,驱走寒意,许七安架起锅,煮了一锅肉羹。 不多时,浓郁的肉香飘散,慕南栀也就不害怕了,捧着瓷碗,享用羹汤。 小白狐也有一碗,快乐的舔舐。 这时,许七安耳廓一动,听见了急促的脚步声。 庙门口,两道人影匆匆跑进来,两男一女,其中一位男子穿儒衫戴儒冠,背着书箱,似乎是个读书人。 另一个男子腰胯长刀,穿着黑色劲装,看打扮则是习武之人。 至于女子,面容姣好,穿着利落的短打,长发像男人那样高高地束起来,不过肩背与脖颈没了点缀,反而越发显得纤细单薄。 “好香啊!” 腰胯长刀的年轻男子,进了庙,目光直勾勾的盯着铁锅。 读书人拱手作揖,道:“两位兄台,山道难寻,偶遇寒雨,不知能否行个方便。” 李灵素笑眯眯道:“自便就是。” 两男一女当即走到一边,在距离棺材不远的地方坐了下来。 因为冒雨赶路的缘故,身上湿漉漉的,黑色劲装男子摘下佩刀,看向角落里的陈旧棺材,纳闷道: “庙里居然有棺材,正好,把它劈了当柴烧吧。” 年轻书生脸色微变,“使不得,王兄,这不吉利,死者为大,莫要惊扰了人家。” 慕南栀听了,小手一抖,叫道:“就是,你好端端的砍什么棺材,作死呀。” 天已经完全黑了,雨点噼里啪啦的落下,荒山破庙里,篝火被卷入庙中的寒风吹的摇曳不止,人影在墙壁上扭曲出畸形的轮廓。 黑色劲装的年轻男子眉头一皱,道:“与你何干!” 他转而朝同伴嘀咕道:“棺材里有没有死人还不一定呢。” 这时,那位容貌秀丽的女子说道: “不管有没有死人,都不吉利。王兄,我等习武之人,气血旺盛,不惧寒冷。只是吕兄你” 读书人连忙摆手:“不碍事不碍事。” 女子摇摇头,起身走到许七安等人面前,抱拳道:“两位兄台,能否让我们一起过来烤烤火?” “坐吧!” 许七安在慕南栀的斜眼注视下,保持着高冷姿态,没让自己露出暖男笑容。 于是三人就在篝火边坐了下来,许七安注意到他们目光直勾勾的盯着铁锅,盯着里面的肉羹汤。 “不介意的话,就用我们喝过的碗吧。” 许七安没当着他们的面,暴露自己有储物法器的事。 “多谢多谢。” 读书人大喜,连连作揖。 脾气不太好的黑色劲装男子,闻言,脸色也转柔了几分。 秀美女子喝了一大口肉汤,用袖子擦了擦嘴唇,说道:“小女子冯秀,是梅花剑派的弟子。” 她看向黑色劲装男子,介绍道:“他叫王俊,松云宗弟子,我们两家师门世代交好。这位吕兄是我们在山中偶遇的朋友。” 读书人接过话题,道:“在下吕韦,青山郡人士,新君登基,明年将开恩科,因此打算负笈游学,走到京城去。” 太子登基了许七安一愣。 于大奉而言,这是好事。 元景修道的唯一好处就是子嗣不多,否则皇子夺嫡,只会把局势闹的更乱更糟。 李灵素搭茬道:“两位是结伴游历江湖?” 冯秀目光在他脸上停留片刻,柔声道:“我们是响应柴家姑姑号召,前来湘州,参加屠魔大会。”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三十八章 血案 雨水沿着檐角流下,形成时断时续的水帘,被寒风一吹,飞花碎玉般的斜斜打入。 湘州位处西南,冬季寒冷干燥,下雨时,则阴冷潮湿,寒意浸到骨子里。 众人围坐篝火,柴火充足,烈焰驱散雨夜的凄冷。 “柴家姑姑召集的屠魔大会?” 李灵素表情一下古怪起来,追问道:“屠魔大会,屠谁?柴家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许七安拨弄着篝火,忽然明白为什么天宗要把圣子圣女一起抓回去。 李妙真的行侠仗义在天宗眼里,未必是错。她真正的错在于膨胀的正义感,在于为“情”所困。 同理,李灵素真正的错不在于他到处睡女人,圣子若是拔吊无情,天宗或许懒得管他的破事。 他错在对每一个倾囊相授过的女人都抱有感情。 一听和柴家有关,这小子就坐不住了。 “兄台不是漳州人士?” 冯秀有些意外的问道。。 湘州是漳州下辖的州,她直接点出非漳州人士,这说明所谓的“屠魔大会”,已经不局限于湘州,而是整个漳州都人尽皆知了? 许七安得出相应的推测,随后听李灵素笑着回答: “我们此行目的地是雍州,途径湘州而已,对于此地的事,了解不多。” 冯秀恍然点头,不动声色的打量几眼李灵素俊美无俦的脸庞,说道: “柴家半个多月前,出了一件大事,家主柴建元在府中被人杀害,杀人者是其养子柴贤,此人杀死对他恩重如山的义父后,又发狂连杀府上数十人,一路杀了出去,从此音信全无。” “柴贤” 李灵素喃喃念叨这个名字,似乎对此人并不陌生。 许七安添了一块柴火,笑道:“听姑娘的意思,这个柴贤还在漳州境内,没有离去?” 这人非常敏锐冯秀有些诧异,轻声道: “阁下说的没错,柴贤杀人之后,非但没有逃离漳州,反而声称自己是冤枉的,是有人栽赃陷害。他扬言要查清此事,还自己一个清白。 “但后来,漳州各地频频闹出命案,尤其湘州最为严重,有人亲眼看见他杀人炼尸。起先杀的都是江湖人,后来连普通百姓都遭了他的毒手,湘州官府开始介入此事。 “柴家姑姑趁机召开“屠魔大会”,号召漳州各地的江湖人士共赴湘州,联合官府,一起讨伐柴贤。” 黑色劲装的王俊冷哼道:“邪魔外道,残害百姓,人人得而诛之。” 书生吕韦沉默不语,悄悄朝众人靠拢了几分。 许七安摘下水囊,喝了一口,又给小白狐的碗里添了些水,它伸出粉嫩的小舌头,默默舔舐。 小白狐矜持优雅,毛色鲜亮,纤尘不染,加上小小的一只,玲珑可爱,最能撩拨女子的心。 冯秀直勾勾的盯着,欣喜道:“好漂亮的小狐狸,我可以抱它吗?” 小白狐抬起头,刚想说:不行哒! 慕南栀抢先一步把它抱起来,顺势挡住它的嘴,淡淡道:“不行!” 冯秀一脸失望。 黑色劲装的王俊见心仪的女子碰了钉子,哼道:“一只狐狸而已,有什么稀罕,冯师妹,等明日雨停,我去山里替你抓一只。” 冯秀摇头:“算了,不必麻烦。” 她只是觉得小白狐可爱,想抱一抱,但真要她养一只在身边,却也没那个精力和兴趣。 说话间,她又下意识的看一眼李灵素,恰好与对方目光碰撞,这位风度翩翩的俊美男子竟朝自己抛了个媚眼。 冯秀立刻撇开目光,心头小鹿乱撞,脸蛋也随之火烧火燎。 唉,我这该死的魅力李灵素叹息一声,宛如高处不胜寒的绝世强者。 然后,他就听见了徐谦的传音:“那个柴家姑姑是你的姘头?” 你怎么知道李灵素瞠目结舌,险些脱口反问。 “我不记得自己说过。”他传音回复。 “你听到柴家的血案,只有惊讶没有担忧,这说明你确认自己的姘头没有意外。所以我猜是那个发起号召的柴家姑姑。”许七安道。 “前辈明察秋毫!”李灵素传音道。 “你对此案怎么看?”许七安传音问询。 李灵素陷入了回忆,悠悠道: “我以前和妙真师妹来过漳州游历,偶然间结识柴家人,当时领队的,是一位丁香花般结着愁色的女子,叫人怜惜。 “漳州水系发达,我们在游船中相遇,那年初春,杏花微雨,她穿着水绿色的长裙,撑着一柄油纸伞,站在船边看雨。 “她当时丧夫不久,意志消沉,我请她喝酒,一醉解千愁,她起初没有理会,对我态度冷淡,后来嫌烦了,甚至恶语相加。” 丧,丧夫?汝与曹贼何异?! 许七安惊了。 “后来她说,漳州有处千绝谷,谷中有一对异兽,雌雄从不分离。它们的巢穴附近生长着一种叫做“白首”的奇花,若能得到那种花,便能和相爱的人厮守终生,白头偕老。 “如果我能摘来那种花,她就陪我喝酒。” 听到这里,许七安缓缓点头:“你得到了那朵花,因此俘获了美人芳心?” 圣子摇摇头: “千绝谷里的确有一对异兽,凶狂无比,有神魔血脉,别说五品,四品高手去了,都应付不了。雌雄双兽的巢穴附近也没那种花,她是骗我的。 “但我依旧去了,与两头凶兽大战一场,摘下它们的一根尾羽,重伤逃走。我找到她,把尾羽交给她,然后就走了。” 这就走了?和我想的不一样许七安皱皱眉头,传音道:“后来呢?” 李灵素“嘿嘿”两声,传音道: “她追出来问我,双眼含泪,质问我为什么要做到这一步,明知道谷里没有所谓的奇花,明知道她是骗我的。为什么还要以身涉险? “我说:美丽的姑娘,钟情你是我一生不变的信仰;走进你的内心,是我梦寐以求的渴望;这发自内心的感情,不会因为河流改道而改变,不会因为高山坍塌而埋葬。 “哪怕是你的一个小玩笑,我也愿意用生命去尝试。可惜的是,我的姑娘,我无法走进你的内心。所以,我要离开这里,走向远方。 “她不顾一切的扑入我的怀里” 好家伙,请问天宗还收弟子吗,我想去进修几年许七安冷冰冰的传音打断: “够了,说正事。” 李灵素意犹未尽的结束话题,传音说道: “那柴贤我见过几次,是个秉性纯良之人,不像是会做出弑父杀亲恶行的贼人。此中或许还有隐情” 他欲言又止。 满脑子都是弑父念头的许七安说道:“有话就说。” “我想去柴家看看她,了解一下案情。”李灵素试探道。 徐谦给他的感觉,温和中不乏高冷,不像是那种会多管闲事的人,因此估摸不准他的想法。 许七安点头:“不得超过三日。” 他竟然答应了李灵素心里一喜。 夜色渐深,雨水淅淅沥沥。 众人或盘坐或侧躺,在凄冷的夜里休息。 篝火黯淡下来,火红的木炭散发热量,努力的驱散着寒意。 寂静的黑夜里,微弱的火光扭曲着影子。南边墙角,那具陈旧的棺材的棺材板,在无声的黑暗里,缓缓掀开。 一只青黑色的手,从棺材里探出来,指甲漆黑,按在棺材边缘。 “哐当!” 沉默几秒后,棺材板猛的掀飞,重重摔在地上,发出巨响。 一道人影从棺材内直挺挺的起身,他的膝盖仿佛不会弯曲。 巨大的响动惊醒了夜宿荒庙的众人,黑色劲装男子王俊,还有利落短打的冯秀最先醒来,下意识的抓向身边的武器。 “铿锵!” 刀剑同时出鞘。 慕南栀长途奔波数日,疲惫不堪,被吵醒后,揉了揉眼圈,睁眼看去。 只见王俊和冯秀握着兵器,背着众人,面朝南边棺材,而那具渗人的棺材里,直挺挺的站着一个人影,他隐藏在黑暗中,只看清一个大致的轮廓。 双方似在对峙。 这时,棺材里的人影轻轻跃出棺材,他跳跃的姿势很古怪,膝盖仿佛不会弯曲,直挺挺的跃。 火光照亮那人的模样,白瞳,青黑色的皮肉布满溃烂,头发稀疏,穿着破烂衣衫,一股股尸臭扑面而来。 这哪里是人,分明是具尸体,会动的尸体。 慕南栀瞳孔略有涣散,表情凝固,几秒后,发出高分贝的尖叫。 “呀” 小白狐也发出稚嫩女童的尖叫声,人立而起,两只前爪抱住许七安的小腿,瑟瑟发抖。 尖叫声仿佛刺激到了它,它口中发出渗人的嘶吼声,双腿一弹,扑向众人。 书生吕韦尖叫起来,吓的逃到角落里。 “是血尸!” 黑色劲装的王俊低吼一声,长刀竖斩,要将血尸斩为两半。 “血尸是一种靠吞食活人精血生存的邪物,血尸之上是铁尸,铁尸的防御力相当于六品的铜皮铁骨。当年柴家先祖就是靠着十三具铁尸,打便湘州无敌手。” 李灵素传音解释道。 血尸双手一合,夹住刀刃,王俊用力抽了几下,竟没抽出来。 这具血尸的力量,远超他想象。 冯秀娇斥一声,疾走两步,一个直踹正中血尸胸口,嘭!一抹灰尘炸起。 血尸身躯弓缩如虾,但双脚稳稳扎根,没有动弹半分。 下一秒,它一个挺身,震飞了冯秀,接着,它横身摆臂,扫飞王俊。 两位初出茅庐的年轻男女朝不同方向摔去,疼的呻吟不止。 王俊被血尸扫中胳膊,大臂骨裂,他强忍疼痛,一边运气缓解,一边捡起佩刀,正要继续战斗,突然,双腿一软,丹田如刀绞。 “啊” 另一边,冯秀似乎也遭遇了类似的情况,疼的脸色苍白,绵软无力。 中毒了王俊心里一凛,顿时明白了自身处境。 “王兄,冯姑娘,不愧是名门大派出身的高手,中了我的软筋散,到现在才发作。” 角落里,书生吕韦笑眯眯的走出阴影,来到篝火边。 他脸庞清秀,却没了之前的温和,火光映照下,甚至有些狰狞。 “是你?!” 冯秀大吃一惊,完全没料到事情会是这样的发展。 “你是养尸的人,难怪你刚才不让我劈砍棺材,是因为还没机会下毒?” 王俊拄着刀,摇摇晃晃的站起身,脸色铁青。 吕韦颔首道:“没错,我这具血尸还未大成,虽说杀你俩没问题,但你们若是想逃,它可追不上。”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冯秀修为不如王俊,已经站不起来了。 吕韦正要回答,忽听那个盘坐在篝火边,无力动弹的青衣男子接话道: “当然是为了祭炼血尸,提升修为。” 吕韦审视了他几眼,确认他只是普通人,没有威胁,笑眯眯道:“没错。” 许七安又道:“所以你伪装成书生,徘徊在附近,诓骗过路的行人?看这之前有不少篝火余灰,想来没少害人吧。” 冯秀和王俊脸色瞬间难看起来,他俩就是被诓骗的路人。 吕韦面带笑容,再次审视着青衣男子。 “这条路频频闹人命,官府不管?”李灵素拨弄一下篝火,问道。 “今时不同往日,那柴贤到处杀人炼尸,闹的满城风雨。我们这样的散修只是跟在他身后喝口汤,反正最后把罪过甩在他头上便是。” 吕韦眼神阴沉,似是不愿再废话,道:“先拿你们普通人打牙祭。” 操纵着血尸,走向李灵素。 为什么第一个死的人是我,难道就因为我太过俊俏? 李灵素有些生气。 “普通人的精血用处不大,但日积月累,也能积少成多。我看几位身体健康,气血在普通人中算是极为旺盛。” 吕韦说话间,血尸已经弹跳到李灵素面前,张开腥臭扑鼻的嘴,狠狠咬向圣子。 李灵素摇摇头,侧身避开,顺势起身,摘下束发的玉簪,轻轻抛出。 玉簪电射而出,射穿血尸的半张脸,簪尖刺出一只黑色的丑陋蛊虫,它宛如被赋予了生命,一个折转,回到李灵素面前。 血尸踉跄往前走了两步,颓然倒地,再也没有声息。 “什么?!” 吕韦眼珠子差点瞪出眼眶,他辛苦祭炼数年,比练气境更加强大的血尸,竟然这么简单就被对方破除。 震惊、愕然、难以置信等情绪最先涌起,随后是恐惧和焦虑,冷汗刷的涌了出来。 显而易见,他遇到真正的高手了。 也许下一刻,他就和血尸一样,彻底变成一具尸体。 冯秀和王俊绝处逢生,又惊又喜又茫然。不过,相比起纯粹死里逃生而满怀欣喜的王俊,秀丽的冯姑娘痴痴的望着李灵素。 原来他那么强大 许七安招招手,摄来玉簪,凝视着簪尖的蛊虫,摇头道: “变异的尸蛊,不够正宗。” 他说话的时候,吕韦表情经过一连串的变化,终于心一横,以极快的速度冲出破庙,试图逃离。 “咻!” 玉簪呼啸而出,刺穿了书生吕韦的胸膛,带出一股殷红的鲜血,人随之倒地。 目睹吕韦像草芥一般被杀的冯秀和王俊,深吸一口气,压住内心翻涌的复杂情绪,语气毕恭毕敬: “多谢两位前辈救命之恩。” 许七安往火堆里丢了一块柴,叹口气:“湘州已经这么乱了吗?” 冯秀抿了抿嘴,“弟子在宗门时,只听说柴贤在湘州,以及其他郡县作乱,闹的不得安宁。如今看来,这其中有部分命案,是吕韦这样心术不正之徒浑水摸鱼。 “是我和王兄信错了人,今日若非两位前辈也在庙中,恐怕我们难以活命。” 她再次感谢了救命之恩,但一双妙目大部分时间都聚焦在李灵素身上,认为这个俊美绝伦的男子,才是小团队里的核心。 李灵素微微颔首:“把血尸处理一下,继续休息,等明日上路。” 慕南栀看着王俊把血尸拖走,胆战心惊的扭头,瞪一眼许七安: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棺材里有,有鬼?” 许七安摇头: “不知道,不过破庙里摆棺材,绝对有古怪。这里常有人落脚歇息,桌子都被劈成柴烧了,唯独棺材完好无损。如此大的破绽,一眼就出来了。” 至于后来,那书生偷偷把迷烟丢进篝火,根本瞒不过用毒专家的他。 慕南栀哼了一声,搂着白姬躺下,侧对着许七安,腰肢和臀部曲线勾勒的极为动人。 “难,难受,不要抱着我睡啦” 小白狐挣扎起来。 许七安侧身躺下,揽住慕南栀的纤腰。 她娇躯僵硬了一下,但没反抗,也没说话。 次日,清晨。 慕南栀醒来,发现自己蜷缩在许七安怀里,昨夜受了惊吓,再睡时便下意识的贴着他,寻求安全感。 她像个未出阁的少女,脸蛋微微发红,偏又强撑着假装若无其事。 不多时,众人陆续醒来,许七安烧了一锅热水,先给每人一碗热水就冷馒头,然后用剩余的热水刷牙洁面。 众人结伴上路,途中,许七安问道: “湘州有什么特色美食?” 李灵素想了想,道:“腊肉不错,等进了城,我带前辈去品尝品尝。” 许七安看向慕南栀,见她一脸意动,于是笑道:“好。” 冯秀和王俊有些拘谨的跟在身后,没敢主动开口说话,只是听李灵素恭敬的称呼青衣男子时,有些诧异的对视一眼。 他称呼那人为前辈,态度颇为恭敬冯秀圆圆的眼睛微微睁大,难道她猜错了,这个青衣男子才是核心人物? 午时前,一行人来到湘州城,城墙高三丈,行人稀疏,衣着普通,极少看见鲜衣怒马的人。 湘州并不富裕,甚至还不如位处边陲的雷州。 进城之后,冯秀和王俊告辞离开。 李灵素前头带路,许七安牵着小母马,“哒哒哒”的跟在后面,半个时辰后,他们在一座大庄园外停下来。 漆红大门上挂着“柴府”匾额。 年轻力壮的门房迎上来,拱手道:“几位是哪个门派?” 李灵素回答:“无门无派。” “可有请帖?” “没有。”李灵素摇头。 门房眉头一皱,正要说话,便听这位俊美的年轻人说道: “我与柴杏儿是故交,你进去通报,就说李灵素求见。” :今天一整天都犯困,无力,看电脑屏幕都是重影的。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三十九章 大敌来访 门房见这位年轻公子一表人才,俊美不凡,不像是坑蒙拐骗之辈,略作犹豫,道: “公子稍等!” 他转身匆匆跑进府,大概一刻钟后,急促脚步声传来,一位女子飞奔着冲出来,她穿着素色长裙,眉如远黛,樱桃小嘴,皮肤白嫩白嫩,像是能掐出水来。 三十出头的少妇,穿着朴素,却难掩傲人身材,发丝间别着一朵白花,她最让人侧目的是淡淡的忧愁,没来由的让人怜惜。 “杏儿!” 李灵素面带微笑,风度翩翩的一枚浊世佳公子。 柴杏儿愣愣的望着他,眼圈一红,冷冰冰道: “李公子不是自称江湖浪子,心无所依,唯有行走江湖才是唯一的归宿吗。今儿是哪来的风,把您刮到我这里来了。” 李灵素叹息一声:“心有牵挂的人,是走不远的。它终将回到所爱之人的身边。” 柴杏儿别过脸去,倔强的不让泪水滚落。 这小子当初离开时,肯定是不告而别,留了封信之类的许七安心里暗暗猜测。 否则这位小少妇怨气不会这么重,另外,相比起东方姐妹和闻人倩柔,这位柴家姑姑的性格,恐怕相当倔强。。 李灵素张了张嘴,似是想说些甜言蜜语,又感觉环境不对,咳嗽一声,道: “这位前辈是我的朋友,与我一起来湘州游历,听说了柴府发生的事,特来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杏儿你尽管开口。” 年轻的门房人都傻了,这个公子哥竟然一口一个杏儿的喊柴姑姑。 柴杏儿深吸一口气,朝许七安颔首,声音清冷客气: “前辈远来是客,里边请。” 如果真的没有感情,这会儿应该把我们轰走,唉,又是一条被渣男吃定的鱼许七安抱拳示意,牵着小母马进了府。 把小母马交给柴府下人妥善安置后,三人随着柴杏儿去了大堂。 “杏儿,柴贤真的杀了柴家主?” 待柴杏儿屏退下人,李灵素迫不及待的询问:“这不该啊,柴贤性情温厚,不是这种大逆不道之徒,其中是不是有误会。” “误会?” 柴杏儿素白的脸庞,露出冷笑:“此事我亲眼所见,柴府上下亲眼所见,岂会有假。” 李灵素沉吟道:“或许是有贼人易容?” 柴杏儿摇头:“易容术瞒不过我的眼睛,再者,招式路数,随身物品,以及驭尸手段等等,都是佐证,容貌可变,这些却变不了。” 李灵素哑然,皱眉半晌,问出了一直以来的疑惑:“可他为何要做出这等丧尽天良之事?” 柴杏儿道: “因为我大哥打算把小岚嫁到皇甫家,你知道的,小岚和柴贤青梅竹马,他一直爱慕着小岚。得知此事后,他多次请大哥收回决定,表示要娶小岚为妻。 “柴贤虽然天资不错,但大哥认为,把小岚嫁给他只是锦上添花,并不会给柴家带来太大的利益。但如果能与皇甫家联姻,双方结盟,对柴家的发展更有好处。” 柴杏儿是柴家家主的胞妹,她上一任丈夫是赘婿。 听到这里,李灵素眉头皱的更深:“小岚并不爱他,只是把他当哥哥而已。对了,小岚呢?” 柴杏儿闻言,脸色凄然,“小岚被掳走了。” 在李灵素的追问下,她娓娓道来,事发当日,府上众人被交手动静惊醒,连忙赶往家主院子,发现家主已经被杀害,凶手正是义子柴贤。 柴贤见事情暴露,狂心大发,操纵四具铁尸一路杀了出去,就此逃之夭夭。 “我善后时发现,小岚早已不在房内,这半个多月,我派人四处寻找,始终没有找到她的下落。”柴杏儿满脸担忧。 李灵素问道:“杏儿,你就没觉得此事有不合理之处?” 柴杏儿淡淡道: “当日他杀出柴府时,我亦出手阻拦,要说最不合理之处,就是柴贤的修为不知为何,竟突飞猛进,已不在我之下。 “但你知道的,柴家的驭尸手段脱胎于蛊族的尸蛊术。除了本人,外人难以驾驭。” 李灵素“嘶”了一声,表情凝重且困惑,他本能的觉得此事有诸多不合理之处,但无法有效归纳,更不知道该如何查起。 柴杏儿见他锁眉沉思,语气冷淡: “你认为柴贤是冤枉的,想查清此案,还他一个清白?” 李灵素摇头道:“是还柴家一个真相,我既然来了,自然要帮你把此事解决。” 柴杏儿冷冷的看着他:“那你什么眉目?” 李灵素顿时语塞,摇了摇头。 丁香花般素雅忧愁的少妇,哂笑一声:“你当自己是许银锣,专破奇案?” 李灵素苦笑道:“杏儿,你又何必这般挖苦,我知道你恨我当初不告而别” 笃笃! 这时,敲桌的声音打断了这对痴男怨女,柴杏儿蹙起精致的眉头,看向青衣男子。 许七安缓缓道:“有几件事想问小姑娘。” 小姑娘柴杏儿眉梢一挑。 “他的身份非同寻常,柴家老祖宗在他面前都是黄毛小子。”李灵素害怕红颜知己顶撞徐谦,惹这个老家伙不快,连忙传音解释。 柴杏儿知道“长寿”意味着什么,花容微变,态度立刻变的拘谨起来,柔柔道: “前辈请说。” “家主柴建元对柴贤如何?柴贤此人品性如何?”许七安问。 柴杏儿回答: “柴贤年幼时是个孤儿,饱受欺凌,家兄见他可怜,将他收为义子,不但养育他成人,还教他驭尸手段,教他武道修行,说一句恩重如山并不为过。 “至于柴贤此人,若不是发生这件血案,大家还蒙在鼓里,认为他是个忠厚之辈。” 许七安点头:“也就是说,柴家主对他恩重如山,而他之前的性情也不像是忘恩负义之徒。那么,即使他真的心生怨恨,无法容忍柴家小姐嫁给别人,直接掳走柴家小姐,远走天涯不是更好的选择吗?” 对,就是这样李灵素猛的击掌,所以他才觉得此事有许多不合理之处。 柴杏儿凝眉沉思,道:“前辈说的有理,但,那天我亲自与他交手,确认柴贤就是本人,府中许多人都可以作证。那几具铁尸,也的确是他的。” 有人证许七安分析道:“尸蛊是可以从上往下兼容的,强大的尸蛊师,可以释放子蛊,强行控制别人的傀儡。如果有人假扮柴贤,并强行控制他的铁尸呢。” 李灵素沉吟道:“所以,他的修为才突飞猛进,其实根本不是本人?” 柴杏儿摇头:“不,如果真的有人伪装成他,反而不会暴露实力才对。而且,符合条件的强者寥寥无几,他的动机是什么呢?只是家伙柴贤?” 许七安深深看她一眼,笑道:“这可就得好好查一查,当然,如果能活捉柴贤,更加省事。” 京城,司天监。 二楼大堂,杨千幻站在窗边,面朝窗户,背对众人。 在他身后,有二十多位术士,他们都是杨千幻这个派系的,在司天监内部,被同门们称为“后脑勺党”。 这显然是一个不礼貌,带着嘲讽意味的名称。 但其他派系同样有着不那么好听的名字,比如宋卿的派系叫做“疯子党”,孙玄机的党派叫做“哑巴党”,钟璃的派系叫做“鬼见愁党”。 褚采薇因为等级太低,还没有资格代师收徒,因此没有派系。 不过明年,她就有资格教徒弟了。 言归正传,大堂内气氛很不好,众人面色严肃。 “不是说关铺子了吗,这群人还有完没完?给不给人留活路了。” “简直胡闹,这群刁民是想榨干我司天监吗。” “实在不行,就调动禁军来镇压吧。” “但这样一来,杨师兄的名声就不可挽回了。” “反正已经糟糕的不能再糟糕了” 众术士你一言我一语,愁眉苦脸的商议着。 前阵子,杨师兄心血来潮,打算在城中开铺子做善举,京城百姓但凡有困难事、不公事等等,都可以来找为国为民的英雄杨千幻解决。 最初,京城百姓并不相信世上有这样的大好人,“大好人杨千幻事务所”无人光顾,但这难不倒集才华和智慧于一身的杨师兄。 他找了托,是一个苦难的女人,丈夫嗜赌成性,婆婆重病在床没钱医治,走投无路之下,求到了杨千幻事务所。 立志要成为英雄王的男人杨千幻,义无反顾的帮助了这个可怜的女人。 从此以后,越来越多的百姓向杨千幻求助,并得到了满足,一传十十传百,司天监杨千幻的名头,迅速崛起,成为家喻户晓的大善人。 可没多久,味儿就变了。 百姓们就向一个无底洞,可劲儿的白嫖杨千幻,得到满足视为理所应当,得不到满足则破口大骂。 杨千幻被嫖来嫖去,眼见大业难成,伤心的关掉铺子,躲回司天监。 但百姓们并没有放过他,群聚在观星楼外的广场,要求给个公道。 明明说好了白嫖到天荒地老,做人要有契约精神。 窗口的杨千幻朝下俯瞰,只见观星楼外的大广场,聚集了数百名百姓。 “都是些什么事,念来听听。” 他语气低沉,饱经沧桑,像极了被社会毒打后,浑身都是故事的过来人。 众白衣术士松了口气,其中一位抓起桌案上厚厚的信纸,展开第一份,后说道: “住在轱辘街的张大婶说,隔壁杨大婶家又添了一个孙子,她也想要抱孙子,希望司天监能想想办法。” 杨千幻点点头,这并不是什么难事,虽然司天监近来亏损极大,但一包药钱还是能给的。 “那就给她儿子开些补肾壮阳的药。”他说。 那位白衣术士脸色古怪,道:“可是张大婶只生了三个女儿,她哪来的儿子?” “”杨千幻沉声道:“下一封。” “杏花街王掌柜说,隔壁新开了一家铺子,抢了他的生意,他希望司天监能帮忙赶走对方。” “触犯律法的事不做,下一封。” “平康街赵府的婢女小翠,觉得自己容貌比小姐好,性格比小姐好,不甘心一辈子当丫鬟,请我们帮忙,让她也成为富贵人家的小姐。” 杨千幻憋了半天:“下辈子投个好胎,下一封。” “李家村的李二,他媳妇怀孕六月要生了,李家一脉单传,他想给媳妇买点安胎药,但没银子,所以求到我们这里来了。” 不等杨千幻开口,那位术士无奈道:“一副安胎药倒是好说,但我觉得李二首先要做的是原谅她媳妇。” 杨千幻心累的摆摆手:“下一封。” “混混梁三,希望找一个轻轻松松就能日进斗金的活计,如果可以,他更希望咱们司天监能送他一座金山。” 杨千幻叹口气:“金山没有,日进斗金的活计都写在大奉律法里,让他自己挑一个喜欢的。” “咦,这封是许家主母,许银锣的婶婶写的信。”白衣术士惊喜道。 许七安语气缓和了些,道:“说说看她有什么事,我与许七安那狗贼相识一场,他婶婶的要求,我会尽量满足。” 白衣术士点点头,说道: “她说自己幼女饭量太大,府上穷的快揭不开锅。如果可以的话,她还想把幼女送到司天监来学艺,吃住都在司天监。她幼女还有一个师傅,是南疆姑娘,也一起过来,希望我们不要介意。” 杨千幻语气里透着疲惫:“太蠢,当不了术士,除非监正老师亲自教导。” 这都是些什么破事! 寂静的甬道里,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钟璃走到门口,探头望向昏暗的甬道,细声细气道: “杨师兄,你怎么回来了?” 杨千幻语气空洞:“人间不值得,我打算回来歇息一段时间。” 顿了顿,他狐疑道:“钟师妹,我记得你说过,我的注意很好,定能成大事。” 钟璃天真无邪的回复:“我有说过吗?记不得了。” “” 钟璃小声问道:“你的事业进展如何?” 杨千幻思考了一下,沉声道:“我觉得还是弑君更稳妥些。” 湘州柴府。 后花园凉亭,裹着狐裘大氅的慕南栀,抓着一把饵料,抛入池中,引来锦鲤争相夺食。 她身后的石桌边,许七安把毒草和毒果丢进捣药罐捣碎,再以瓷勺刮出,吃进嘴里。 服毒从未停止过,他无比庆幸自己带着花神转世一起游历江湖,他每隔一段时间,就能服食品质极高的变异毒草、毒果。 同样也庆幸带着小母马一起出来,与小母马的互动、交流,缓解了心蛊的后遗症。 尸蛊的后遗症,许七安最近摸索到了一个极好的办法,那就是操纵恒音的尸体,让他说话、办事,达到“与尸共舞”的目的。 就像现在 李灵素火急火燎的奔过来,候立在亭外的恒音拦住,沉声道: “施主,请不要当电灯泡。” 李灵素诧异的看他一眼,懒得思考这死鬼怎么突然开口说话,匆匆越过,进入凉亭,沉声道: “大事不妙,我听府上管事说,方才来了几个和尚,为首的自称净心。”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四十章 上猫 慕南栀脸色微变,反应比许七安还剧烈:“臭和尚追到这里来了?” 许七安眉头皱了一下,问道:“什么情况。” 说话的时候,他目光望向后花园入口,只要一看见光头僧人的身影,就立刻开启战斗模式。 “我刚才旁听片刻,他们是为屠魔大会来的,净心等人路过湘州,听说了柴贤弑父恶行,特意上门问询情况,打算干预此事。呵,佛门僧人向来喜欢行侠仗义,以此彰显佛门慈悲。” 李灵素讥笑道。 他目光不可避免的落在捣药罐上,深吸一口气,然后果断后退。 剧毒之物! 不过好歹是四品的底子,等闲毒药影响不了他。 这老怪物不出意外是个武夫,半途转修蛊术,他想做什么?武蛊双修么李灵素暗暗猜测。 其实这类操作在他看来,相当正常。 许多单一体系走到瓶颈,无法突破的高手,会尝试修行其他体系。。 这在三品以下很罕见,毕竟人的精力和天赋是有限的,人生匆匆百年,走一条体系已经非常艰难。 但在超凡境界的高手中,“双修”相对常见,达到三品后寿元漫长,完全有时间和精力另辟蹊径,寻求突破。 组合方式通常是蛊武、道武、巫武、儒武理由很简单,武夫的修行体系属于公共资源,很轻易就能得到。 而其他体系的修行方式,中低品还好,四品以上(包括四品),外界基本没有流传。 “如此看来,柴府不能待了。” 许七安的话,打断了李灵素发散的思绪。 佛门僧人应该是来找我的,夺回浮屠宝塔,顺便抢走龙脉,没猜错的话,度难金刚也在其中,我虽然不惧四品,但三品金刚能捶爆我 呵,真是缘分啊,竟然在湘州遭遇,这么看来,柴家的事我就不便掺和了,至少不能明目张胆的参与 想到这里,许七安做出决定:“我们现在就离开柴府,圣子你作为谍子留在柴府,为我们打探消息。” 李灵素花容失色:“我留下?万一被佛门的和尚认出来,当场就把我给超度了。” 许七安吃完最后一勺毒药,笑道:“柴杏儿知道你天宗圣子的身份吗?” 李灵素摇头:“我没透露给她。” “你刚才在大堂旁听时,净心有认出你吗?” 李灵素还是摇头。 “很好!” 许七安颔首:“闻人倩柔已经把你身份透露给佛门,这是我们事先就商量好的,这样才不会波及到她。既然柴杏儿不知道你的身份,那么你只要让她隐瞒你的名字便成了。 “雷州时,你只是个旁观者,净心压根没注意到你,而当时你有易容乔装,如今这副真实面目,佛门的人不可能认出来。” 李灵素仍觉不够稳健,迟疑道:“话是这么说,但” 许七安摆摆手:“你不是想查清柴贤的案子吗,那你要多盯着柴杏儿。” 圣子脸色当即一变,紧紧盯着他:“你什么意思。” “之前你也在场,我问你,如果真有一个擅长操纵尸体,且用充足动机嫁祸柴贤的人,那个人是谁?” 不等圣子回答,许七安说道: “当然是你的小相好,柴家家主死了,整个柴家就是她的。而柴贤修为不弱,天资又好,且品性极佳,这样的人必然有一定的威望。对她来说,是个威胁。 “因此一石二鸟的嫁祸计划是极妙的法子。” 李灵素神色严肃的摇头:“杏儿不会这么做的。” 许七安拍拍他肩膀:“那就留下来好好盯着她。” 大堂内,李灵素去而复返,柴杏儿还在招待净心和净缘,除了两人之外,堂内还有三名和尚。 见他返回,柴杏儿仅是看了一眼,继续与佛门僧人说起柴贤弑父杀人的经过。 “阿弥陀佛,此等恶人,留着亦是祸害。柴施主放心,贫僧会助柴家一臂之力,除了这个祸害。” 净心禅师双手合十。 “多谢大师。” 柴杏儿合十行礼。 净心笑了笑,目光随之落在李灵素身上,道:“这位施主是” 李灵素抢在柴杏儿开口前,传音道:“别说我的名字。” 柴杏儿笑容清冷:“他是我的故友,听闻家中事变,特来探望。” 净心和尚颔首。 柴杏儿继续道:“几位大师从西域而来,一路奔波,不妨就在府上住下,总好过在客栈落脚。” “那就多谢柴施主了。” 净心道。 佛门的人喜欢白嫖,不管是吃的住的,还是银子,能白嫖就白嫖。 在佛门的理念里,钱财是身外之物,过于在意,容易坏了心境。所以,哪怕佛门并不缺钱,他们还是喜欢白嫖。 安顿好佛门僧人后,柴杏儿领着李灵素进了闺房,蹙眉道: “你与这些和尚有仇隙?” “算是吧,以前发生过冲突。”李灵素没提徐谦的事。 柴杏儿点了点头。 “徐前辈有事要办,先行离开了。”李灵素又道。 “那你呢?”柴杏儿盯着他。 “我当然是留下来帮你。” 柴杏儿清冷的脸庞渐转柔和,“嗯”了一声。 另一边,净缘坐在桌边,喝了一口温热的茶水,说道: “师父让我们十日后在雍州会合,此间事得尽快解决,否则会耽误行程。” 净心盘坐在床榻,回应道:“那柴贤是五品化劲,即便有四具铁尸相助,战力依旧不及四品,他若是敢出现,随手除之便是,影响不大。” 停顿一下,他沉声道: “我倒也觉得此事疑点颇多,那柴贤若是真凶,他何苦嚷嚷自己是冤枉的,在漳州境内流连不去。可他若真是冤枉,柴府目睹他行凶之人不少。事后,湘州境内频发命案,也有人目睹他杀人炼尸。 “这些都是铁证,不容他狡辩,奇怪,奇怪。” 净缘淡淡道:“有什么好奇怪的,抓住他,一问便知。” 佛门有戒律能力,想让一个人说真话,太容易了。 净心颔首:“柴施主说,两日后便是屠魔大会,按照柴贤的行事风格,他或许会在当日出现。” 这时,一个僧人从外头进来,手里捧着木盆,纳闷道: “为何感觉湘州的天气,比西域还要苦寒几分?” 湘州城最好的客栈,头等厢房里。 圆桌上放着一只小火炉,炉上炭火熊熊,舔舐着陶瓷酒壶的底部。 许七安站在窗边,望着行人不多的街道,感慨道: “我的“直觉”告诉我,今年的冬天会很冷,比以往都冷。” 直觉来源于天蛊的能力。 在蛊族,天蛊部能制定黄历、观测天象,是蛊族农耕领域的权威者。 慕南栀也有明显的感受,但她不明白原理,娇声道:“为何今年会特别冷?” 如果是上辈子,我会回到你是因为温室效应,冰川融化许七安摇头: “国之将亡,天灾人祸不断。” 这个话题有些沉重,慕南栀便没有多问,也不想去思考这些不开心的事,把注意力集中在滚烫的美酒上。 喝完酒,许七安躺在小塌上沉沉睡去,黄昏时醒来,看见慕南栀坐靠床头,专心致志的读着闲书。 真不愧是大奉第一美人,尽管容貌平平,这份优雅的气质,也要远胜寻常女子。 许七安重新闭上眼睛。 客栈后院,掌柜养的橘猫轻盈的跃上墙头,离开客栈。 它在大街上飞奔,速度极快,跑跑停停,两刻钟后,来到柴府大门外。 夜色降临,柴府大门紧闭。 橘猫绕着围墙转悠一圈,找到一个狗洞,钻了进去。 许七安以心蛊操纵橘猫,准备夜探柴府。 有些事,人不好查,但动物可以百无禁忌。 有些话,不会当着外人的面说,但当着动物的面,可以畅所欲言。 他始终觉得柴贤的案子有古怪,按照正常的逻辑推理,明显柴杏儿嫌疑更大。 此外,他还得监听一下佛门僧人的谈话,了解他们目标和打算,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希望我不会染上金莲道长类似的上猫恶习” 他嘟囔一声,有目的性的直奔柴杏儿的房间。 :抱歉,卡文了,三章的承诺没能兑现,留到明天。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四十一章 渣男的自我修养 猫的四肢有厚厚的肉垫,平地奔跑,悄无声息。 即使是耳目聪明的高手,若非仔细聆听,也不可能捕捉到橘猫奔行的动静。 当然,就算听到了,也没人会在意一只野猫。 许七安在柴府待了半天,对柴杏儿的住所,只知道一个大概方位。 橘猫“漫无目的”的在内院走走停停,不多时,终于找到柴杏儿的闺房,那是一座四合小院,主屋的厢房里,烛火摇曳。 橘猫在檐下缓步而行,走到门边,侧耳倾听。 “李郎,你如实告诉我,你回湘州,真的是为了我吗?” 烛光明亮的卧室里,柴杏儿清冷悦耳的嗓音,从门缝里传出来。 “当然!” 李灵素低沉而隽永的声音:“我说过,有牵挂的人是走不远的,哪怕他在天涯海角,但迟早有一天会回到心爱的人身边。” “那你发誓,以后都不离开我了。” “杏儿,你知道我是个浪子” 李灵素语气一转:“但你如果愿意跟我走,我发誓这辈子绝不离开你。。” 撒谎! 橘猫心里嘀咕,这渣男,明知道对方不会在这个节骨眼,放弃柴家跟他远走天涯,才故意那么说。 它看不到里面的情况,猫的个子也够不上窗户,无法戳个洞窥探,再说,一只猫趴在窗边偷看,这一幕也太奇怪了。 傻子都能看出有问题。 所以橘猫优雅的趴在门口,竖着耳朵继续偷听。 柴杏儿叹息一声:“李郎,柴家遭此大变,我如何能跟你走?” 李灵素温柔的声音响起:“我可以留在这里等你,待柴府事了,我们就一起浪迹江湖。” 屋内一时沉默,柴杏儿清冷的声音: “李郎,并非我不愿意陪你浪迹天涯,只是这世道,若能安平喜乐,何必颠沛流离呢。柴家虽遭此大难,但对我们来说,何尝不是个好机会。” “你,什么意思?” 李灵素的声音变了一下。 “我大哥只有三个儿子,长子夭折,次子平庸无能,幼子纨绔,只知享福。如今柴贤大逆不道,做出这等恶事。柴家家主的身份,以后只能是我做了。” 柴杏儿柔声道:“李郎,我唯一不足的地方,就是没有子嗣。你留在湘州好不好,将来我们的孩子,就是柴家家主。” 李灵素没有回答,沉默了许久,缓缓道: “杏儿,你告诉我,柴贤的事,真的与你无关?” “你不信我?”柴杏儿语气一变。 “我自是信你的,只是此案颇为蹊跷,我当时又不在场” 李灵素还没说完,便被柴杏儿打断,冷冰冰道:“我累了。” 李灵素叹口气,当即道:“你好好歇息,我先回房。” 几秒后,门外的橘猫忽然听见“噗通”的倒地声,似乎有人摔倒,而后传来圣子震惊又愕然的声音: “杏儿,你” 橘猫许七安心里一凛,知道他中了毒。 柴杏儿为什么要毒倒圣子?我的本体在客栈,根本赶不过来救人,对了,可以去找佛门的和尚,驱虎吞狼 念头闪烁间,他听见柴杏儿幽幽叹口气: “李郎,你变了,换成以前的你,会不顾一切的抱住我,安慰我。可你现在只想着离开。你忘记当初的海誓山盟了吗,忘记你为了讨我欢心,不顾生命危险闯入千绝谷? “是什么让你变了心?” 不,姑娘,他不是变了心,他只是肾亏了许七安以吐槽的方式,在心里回答柴杏儿的问题。 “你到底想做什么?” 李灵素缓和过来,语气平静,只是有些无奈。 见圣子没有惊慌失措,许七安打算再观望片刻,毕竟引来西域僧人的后遗症极大,会暴露李灵素的身份,从而暴露他的身份,关键是,他现在还不确定度难金刚在何处。 柴杏儿柔声道:“当然是想给你生个孩子,老天在这个时候把你送到我这里来,安排的妥妥当当,我甚是欢喜。” “那你又何必用毒?” “因为在那之前,我问你三个问题。你若说谎,或不回答,我便剪断你的命根子。” 说话间,许七安听见剪刀开合的声音,以及李灵素颤抖的嗓音:“什么问题?” 这尼玛是个病娇啊橘猫许七安龇牙,下意识的并拢双腿,然后发现俯身的是只小母猫。 他突然就期待起后续的环节。 “你爱过我吗?”柴杏儿柔声道。 “自然,我对你的心,天地可表。如果有半分假意,就让我永世不得超生。”李灵素大声道。 “虽然我对杏儿一片痴情,但你如何知道我说的是真话?”李灵素苦笑道。 “李郎,你不用试探,实话与你说吧,我在你方才喝的酒里下了情蛊,当日你不告而别,我伤心欲绝,亲自去了南疆,向情蛊部求来了情蛊。 “你若真心爱我,情蛊便不会反噬,反之,则痛不欲生。此外,母蛊在我体内,我问的问题,你都不能撒谎。” 我,我这辈子是跟情蛊八字不合吗李灵素脸色苍白。 柴杏儿淡淡道:“第二个问题,你还爱过其他女人吗。” 芜湖!圣子的丁丁保不住了许七安的猫脸难掩笑意。 反正圣子只要没有生命危险,其他的问题就不大。对于一个渣男来说,鸡飞蛋打是最好的惩罚。 李灵素没有回答她。 柴杏儿眯着眼,在他身边蹲下,柔声道:“李郎为何不回答我?” 李灵素叹息道: “我只是觉得悲伤,当初我们初见,看到你的一瞬间,我就在心里暗暗发誓,你是我将来要守护的、宠爱的女人。我遵从心的意志而行,却没有追究原因。 “如今我才知道,原来你缺的是安全感,正因为如此,当初我才会不顾一切的想要守护你。想来我当日不辞而别,对你打击极大吧。唉,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除了你以外,我看过其他女人,比如我的母亲。 “杏儿,我很庆幸自己在这个时候回来,和你共同面对柴家的风风雨雨。” 除了母亲之外呢,你把话说清楚,好家伙,一大堆情话里夹杂着一个半真半假的回答,以为这样就能瞒过别人?橘猫安大怒。 哐当! 剪刀摔在地上,接着是柴杏儿欢喜而泣的声音:“李郎,李郎” 橘猫安在门外等了一刻钟,听见了女子的喘息声和摇床声,知道圣子开始被迫营业了,他才离开。 病娇女人要不得啊,否则诚哥的今日,就是你的明日柴杏儿的嫌疑确实不小,根据犯罪动机来判断,她是最大的受益者 一边寻找佛门僧人的住所,一边想着,不多时,他找到了和尚们所在的院子。 僧人作息规律,院子里除非了西边的房间还亮着灯,其余房间都是黑的。 橘猫安无声无息的进入院子,并闻到一股浓郁的肉香。 西厢房的门敞开一条缝,几名身材魁梧的僧人坐在火炉边,炉上架着一口大锅,锅里蒸汽腾腾,肉香就是从里面飘出。 武僧和禅师不同,武僧不用守清规戒律,酒肉穿肠过,佛陀心中留。 此外,武僧和武夫一样,走的是炼精化气的路子,饭量极大。 许七安透过门缝看了一眼,没有发现四品武僧净缘,也没有禅师在房内,心里稍安。 “你们可知度难师祖为何中途离去?” 一位武僧吃的满嘴流油,扫了一眼同门。 “不知!” 其他武僧摇头。 度难金刚不在?橘猫安心里一喜,旋即本能的思考:有什么事比追回浮屠宝塔更重要?要知道,里头关押着神殊的断臂。 “其实我觉得净心师叔太爱多管闲事,咱们尽早赶到雍州,就能尽早打探情报,埋伏那人。掐着时间点去,这是失了先机。” 方才说话的武僧摇头道。 “无妨无妨,那人并不知道我们已经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况且,这次除了度难师祖,还有度情罗汉和度凡金刚率一众同门相助,就算那人插上翅膀,也休想逃走。” 一位武僧喝着肉汤,嘿了一声。 “那人”是谁?度情罗汉和度凡金刚率领佛门僧人一起出动许七安心里一沉,略作思考后,他有了猜测——佛门是冲我来的。 联想到自己在雷州时暴露的线索,佛门猜出他的身份虽然意外,却又在情理之中。 “出动了一位罗汉,两名金刚,嘶,佛门对我还真是重视啊。庆幸的是,监正老头子把琉璃菩萨干趴下了,否则,我根本逃都别想逃。 “这位掌控行者法相的女菩萨,速度可以称之为当世第一人。”橘猫安又庆幸又沉重。 又一名武僧说道:“我觉得净心师叔有他自己的考量,你们别忘了,前几日要不是他插手一起山匪祸乱村镇的事,我们也不会遇到那位得了龙气的山匪头子。 “嘿,如今他放下屠刀,洗心革面,皈依了我佛门谁在那里?” 武僧突然喝道。 与此同时,敞开一条缝的大门彻底开启,橘色的光晕照亮了门槛边的橘猫。 “喵” 橘猫轻柔的叫唤一声,琥珀色的瞳孔,幽幽的盯着铁锅。 原来是被香味吸引来的猫! 那位发现它的武僧脸色转柔,夹了一块肥肉丢到门槛边。 卧槽,能来块瘦肉吗橘猫安不情不愿的叼起肥肉,在武僧们的驱赶下,逃之夭夭。 出了院子,没走几步,它忽然看见一道人影从黑暗中走来,是个面无表情的壮汉。 橘猫安原以为是柴府的人,本没在意,走的近了,猫躯忽然一僵,此人面色与常人无异,但没有心跳,没有呼吸,像是一具行尸走肉 这是一具尸体! 柴家虽以控尸闻名,但应该没有谁大晚上的有操纵尸体胡乱走动的习惯 念头闪过的同时,它看见尸体与自己擦身而过,绕过和尚们居住的院落,朝内院走去。 跟上去看看橘猫安轻盈的跟在身后,大概一刻钟,那具尸体在内院某处僻静的院子停了下来。 “他”在院外停顿片刻,直挺挺的弹起,跃过两米多高的院墙,落入内院。 “什么人?!” 院里传来呵斥声。 下一刻,砰砰连响,伴随着闷哼声,倒地声,一切风平浪静。 橘猫安在外面等了几分钟,猛的窜出,在墙上如履平地,轻松翻过墙头,也进了院子。 这完全是橘猫自己的能力,心蛊只能控制智商不高的生物,无法授予能力。 还好我控制的是一只猫,要是一条狗的话,说不定已经进了那群武僧的肚子他心里腹诽着,琥珀色的目光扫过院内。 两具身体倒在院子里,昏迷不醒。 主屋的门敞开着,漆黑一片,阴森恐怖。 橘猫安快速掠过昏迷的两人,窜入黑漆漆的房间里,房内陈设简单,靠窗位置有一个黑洞,延伸向地底深处。 石盖板高高支起,这个洞口刚被人打开。 橘猫没有任何犹豫,钻进了洞口。 洞口修建着一条台阶,朝着地底延伸,微弱的光芒从地底升起,那是油灯散发的光晕。 接着微弱的光晕,橘猫无声无息的行走在台阶,几分钟后,抵达了台阶尽头。 陈腐的气息扑面而来,伴随着一股刺目的味道。 橘猫安险些昏厥过去,猫的嗅觉是人类的数十倍。 味太冲了橘猫安摇摇晃晃的站稳,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是尸臭味! 这个地窖里全是尸臭味。 他发现地窖很大,四通八达,更像是一个微缩的地底迷宫。 悄然行走片刻,一条甬道出现在他面前。 甬道两边,一具具尸体寂静的站立,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穿着寿衣的,穿着长裙的,穿着儒衫的 他们闭着眼睛,脸色苍白,却又像是随时都会醒来。 另外,地面落满了头套,可以想象,这些头套原本是套在尸体头上的,但现在被人扯了下来。 客栈里,慕南栀看完闲书,舒展腰肢,打算钻入被窝里睡觉。 可她忽然听见一阵急促的呼吸声,隔壁的小塌上,许七安侧着身,闭着眼睛,呼吸粗重。 “怎么了?” 慕南栀吃了一惊,对他还是很关心的。 许七安没有睁眼,梦呓般的回复:“人,人间天堂”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四十二章 柴贤 做梦了? 慕南栀仔细审视他,过了一阵,见没有发生不好的事,顿时松了口气。 “臭小子臭小子” 她伸出手,削了许七安几个头皮,一阵暗爽。 王妃悄悄发泄着一路上被冷落的不满,虽然这家伙对自己还算不错,除了偶尔几次露宿荒山,大多数时候都住最好的客栈,吃最美味的食物。 但未免也太相敬如宾了吧。 除了孙玄机那次他稍稍做的“过分”些,平日里,顶多握一下她的小手。老娘就算换了一副面孔,那也是大奉第一美人,就那么没有吸引力? “你打许银锣!” 床铺里的小白狐探出小脑袋,乌溜溜的眼睛盯着慕南栀,像是发现了大秘密的孩子,娇声道: “我要告诉他!” 慕南栀白眼道:“大不了你也来打他一顿,我不说。” 小白狐歪着头,想了想,道:“好吧!” 它利索的从温暖的被窝里爬出来,跃下床,来到小塌边,用力一跃。 “哎呀!” 它没能跳上去,小肚子撞倒了床边。 “没用的东西,就你还日行几千里?” 慕南栀撇撇嘴,把它抱到床上。 “潜行和速度是我的本命神通,但太消耗法力,我还小嘛,本身力量太弱。。” 说着,它爬到许七安身上,两只前爪左右开弓,啪啪的扇他耳刮子,边打边娇斥: “让你睡夜姬姐姐不给银子,让你睡夜姬姐姐不给银子。” 力道虽然不大,但气势虎虎生风。 等它打完,慕南栀笑眯眯的抱起小白狐,道:“和姨说说,什么叫睡夜姬姐姐不给银子?” 她只知道夜姬是小白狐的姐姐,许七安的旧情人。 地窖里,仿佛回了家一样的许七安,忍受着刺鼻的味道,痛并快乐着。 他循着被揭开头套的尸体,弓着腰,悄然潜行,直到看见那具行尸走肉,“他”不停的揭开尸体头套,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他是谁?或者说,背后控制他的人是谁? 怀着这样的疑惑,许七安保持耐心,静静等待着。 时间悄悄溜走,就这样过了两刻钟,他仔细查看完了所有尸体,之后又进了某一扇小门。 地窖中的地窖? 墙上油灯散发昏黄光晕,就在许七安考虑要不要进去时,“他”出来了,轻轻关上门,转身朝来时的路返回。 他要走了橘猫安不做犹豫,立刻撤退。 它赶在行尸前离开地窖,跃出小院,在院外的绿化带边隐藏好。 没多久,一道黑影直挺挺的弹出院子,“啪嗒”一声落地。 之后,“他”悄无声息的朝着柴杏儿的住处潜行,在院子里旁听了翻云覆雨的动静后,毫不留恋的离开。 此人对柴府非常熟悉,巧妙的避开府上子弟的夜巡,一路有惊无险的离开柴府。 在这个过程里,许七安一直跟在“他”身后。 寒夜里,行尸速度极快,穿梭在大街小巷,规避着巡街的城防军,这并不困难,像湘州这样的郡级小州,夜巡力度有限。 不可能像京城那般严密。 不过,因为近来柴贤到处杀人的缘故,官府加强了巡逻力度,黄昏后,城门就关闭了。 橘猫安跟着行尸东绕西绕,终于来到一条小河边。 噗通 水花溅起,行尸干脆利索的跳进水中,消失不见。 他发现我了?不对,被操纵的尸体不具备本体的神异,除非这具尸体本身是炼神境,但这样的话,他早就该发现我才对 橘猫安目光顺着河流,望向远处的巍峨城墙,霍然明白对方的意图。 “他”打算潜入河中,沿着这条河出城。 橘猫沿着河岸狂奔,等临近城墙时,方才跃入水中。 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猫的体力不足以在水中游上百米,还得考虑后续的追踪。 河水冰凉刺骨,浑浊的难以视物,橘猫在水底划动四肢,顺利的通过城墙,出现在城外。 漆黑的水面上,涟漪荡漾,橘猫奋力划水,来到岸边。 通常来说,这种穿城而过的河道,底下会设置铁网,但又不是绝对,毕竟这个时代的百姓卫生观念极差,什么垃圾都往河里丢。 很容易造成阻塞。 因此,是否设有铁网,全看当地官府的自觉。 上岸后,橘猫安微微抬头,抽动鼻翼,嗅到了似有似无的尸臭味。 它如利箭般激射而出,不多时,在黯淡的月光下,看到了行尸的身影。 一“人”一猫保持相对安全的距离,行了一个时辰,这个过程中,许七安多次停下来休息,以补充体力。 猫科动物的特点是,速度快,但耐力极差。 这一路长途奔波,橘猫的体力耗损严重。 换成是狗的话,许七安觉得陪他走到天荒地老都不成问题。 穿过田埂、密林、荒地,终于,前方出现一个小村庄,坐落在寂静无声的黑暗里。 能操纵行尸走这么远,操纵者的修为不低啊本身就是尸蛊专家的许七安心里暗想。 至少他现在没有这个实力。 行尸轻车熟路的沿着泥泞小道,来到一户人家的院门外,院子里有两个高高的草垛。 行尸抬手,轻扣门扉。 黄泥屋的门打开,有人提着灯笼蹦蹦跳跳出来,个头不高,似乎是个孩子。 孩子打开院门,迎接行尸进院,复而关好院门,又回了屋子。 然后,小窗里透出了火光。 “贤叔,有找到小岚姐姐吗?” 声音软濡清脆,是个女孩。 “没有!” 一个透着疲惫的声音回复。 橘猫立刻跃上城墙,蹲在院中偷听。 “那怎么办呀,可恶,到底是谁在陷害贤叔?”女童不忿的说道。 那声音没有回答,过了半晌,愈发疲惫的说道:“不知道。时候不早了,二丫,快些睡吧。” “哦!” 女童回了一声,之后烛光熄灭,没了声息。 贤叔,小岚姐,潜入柴府的行尸是柴贤! 橘猫安当即做出判断。 湘州城内,客栈里,许七安睁开眼睛。 他猛的坐起身,把缩在被窝里说悄悄话的慕南栀和小白狐吓了一跳。 “你们刚才是不是打我了。” 许七安怒道。 “是她(它)打的。” 慕南栀和小白狐同时甩锅。 “回头再收拾你们。” 许七安嘀咕一声,而后沉声道:“我出去一趟,你们先睡。” 慕南栀也懒得问,伸手摸了摸小白狐的脑袋,有这个小东西陪伴,她就不会那么害怕。 许七安化作阴影离开。 小村庄,橘猫安正要悄悄离开,等待本体的到来。 “朋友,原来是客,何必急着走呢。” 话音落下,橘猫安听到身侧的草垛里传来响动,四道身影从草垛里钻出来。 月光朦胧,四人衣着破烂,面无表情,死气沉沉,死寂的眸子,幽幽的看着橘猫。 被发现了我现场卖个萌,不知道能不能萌混过关他心里想着,口吐人言,轻笑道: “柴贤?” 黄泥屋的门打开,一个穿布衣的男子,提着灯笼走出来。 他五官清俊,身高有一米八,气质温和内敛,眉宇间郁结难解。 见到此人的瞬间,许七安脑子“轰”的一震,涌起无边无际的惊喜。 在他的视野里,此人金光缭绕,体表隐隐有龙影游走,气象不凡。 龙气宿主! 相比起那位被他一刀斩首的县霸,这位的龙气浓郁了不知道多少倍,这是九道至关重要的龙气之一。 刚才没有发现对方是龙气宿主,是因为他本体不在,地书碎片也不在,与龙气之间没有感应。 直到此刻,亲眼见到此人,许七安才看到龙气。 “原来柴贤是龙气宿主?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要不是心血来潮,遇到湘州案件频发,我可能根本不会在湘州久留不,这不是运气,这是龙气与我之间的聚合效应” 许七安惊喜的差点要“喵”出声。 “阁下是谁?” 他收敛情绪,语气平静的回应:“一介游侠罢了。” 柴贤审视着橘猫,点点头,轻声道:“此地不宜说话,随我来。” 离开院子,两人来到一处僻静的小巷,许七安主动开口:“我听说了湘州柴家的事,对此颇为好奇,于是夜探柴家,没想到恰好与你撞上。” 柴贤淡淡道:“所以?” 许七安直言不讳:“我已经了解事情经过,关于你弑父的事,疑点颇多,恐怕没有表面那么简单吧。” 柴贤似乎有些意外,不太信任的说道: “阁下不妨说说看,疑点颇多,多在哪里?” “最大的疑点就是“弑父”,虽然这个世界上确实有不当人子的父亲,但柴家家主对你还算不错,哪怕你再怎么钟情柴家小姐,只需要带她走便成。何必把事情搞的这么糟糕呢。 “如果说你是纯粹的恶人,非要恩将仇报,那么人也杀了,青梅竹马的女人也带走了,早该逃之夭夭才对,何必又流连湘州?” 橘猫侃侃而谈,思路清晰。 柴贤沉默了一下,叹口气: “可惜世上像阁下这样的聪明人太少,义父不是我杀的,小岚也不是我劫走的。我留在湘州,是想查清楚背后陷害我的人。” “哦?说说看,你都查到了什么,你怀疑谁?” 橘猫安乐得拖延时间,等待本体赶来。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四十三章 嫌疑人 柴贤没有立刻回答,措辞片刻,道: “我自幼父母双亡,无依无靠,在湘州乞讨为生。后来义父收养了我,他待我极好,甚至比亲儿子还要器重。因此,三个兄长都讨厌我,憎恶我。” “唯独小岚真诚待我,从未因为我的过去而瞧不上我” 说到这里,柴贤恍惚了一下,仿佛又回到多年前,那个炎热的盛夏,浑身脏臭的小乞丐被领回柴府,躲在屏风后的少女探出脑袋,悄悄打量,两人目光相对,他自卑的低下头。 少女笑容明媚。 听着柴贤讲述过去,许七安恍惚了一下,想起了魏渊。 上官皇后当年就像一道明媚的光,照进了魏渊悲苦的少年生涯。 “当日,晚膳过后,府上仆人传话说,义父要见我。我知道他是因为小岚的事,在这之前,我们因为小岚的婚事有过数次的争执。 “我钟情小岚,想让义父把她嫁给我,可义父却觉得,我本身就是柴府的人,注定要为柴府效力。。小岚嫁给我,只是锦上添花,与皇甫家联姻更符合家族利益。” 橘猫安“呵呵”笑道:“这并没有错。” 柴贤眼神略有黯淡,继续说道: “打发走仆人后,我便去见了义父,半途察觉到义父房间里有交手的动静,便连忙赶了过去 “我晚了一步,赶到时,义父已经被人杀死在房间里,凶手不知所踪。我又悲恸又愤怒,这个时候,姑姑带着族人们赶到。 “她和族人二话不说指责我杀害义父,并要清理门户,我百般解释,他们无动于衷,没有一个人相信我。无奈之下,我只好召来铁尸,一路杀出柴府。 “义父虽然不是我杀的,但那晚,我的双手确实沾染了不少柴家子弟的鲜血。逃离湘州城后,我躲在这里养伤。那户人家受过我的恩惠,始终愿意相信我,没有因为外面的流言蜚语认定我是杀人凶手。” 橘猫安打断道:“小岚是不是你劫走的?” 柴贤摇摇头:“事后,我不放心小岚,曾暗中偷偷潜回柴府,但没有找到她。私底下逼问了柴府仆人,才知道她早在义父死的那天晚上就失踪了,我怀疑她凶多吉少。” 橘猫安心里一动:“你今晚潜入藏尸的地窖,是在找小岚?” 柴贤点头,眼里有着庆幸:“我没找到她。” 橘猫安再次问道:“在漳州境内,四处制造命案,杀人炼尸的恶人是谁?” “我不知道。” 柴贤脸色铁青,语气和表情里透着恨意: “有人假扮成我的模样到处杀人,制造命案,这是要把我逼到绝境,彻底无法翻身。起先动手杀的是一些江湖人士,后来是一些小帮派,到现在已经连平民百姓都不放过了。 “这场屠魔大会,就是他们想要的结果。” 橘猫安试探道:“你为什么不逃呢?” 柴贤反问:“我为什么要逃,义父死的不明不白,小岚下落不明,陷害我的凶手没有找到,在外面四处作恶,我为什么要逃?” 老哥你性情有点偏激啊许七安忽然想到,如果幕后真凶对柴贤的性情了如指掌,那么做这一切的目的,都是为了逼他留下来。 阴谋阳谋用的不错! 柴贤忽然叹口气:“这段时间来,我不断的外出追索幕后真凶,找那些经常闹出命案的地方,但抓住的都是一些冒用我名讳,打家劫舍,或炼尸的宵小之辈。” 橘猫安说道:“在你心里,肯定有怀疑对象了吧。” 柴贤略作犹豫,道:“我怀疑是姑姑在陷害我。” 橘猫的脸上露出人性化的表情,啧了一声,道:“说说看。” 回应橘猫的是短暂的沉默,然后柴贤叹息道: “除了姑姑,还能有谁呢?大哥夭折,二哥和三哥都是扶不上墙的烂泥。如果义父死了,能威胁到她的只有小岚和我。这次事件,一石三鸟不是吗。 “今夜之前,我虽一直怀疑她,却没有把握和证据。但今夜,我潜入柴府,在她院子里亲耳听见她和野男人在床上欢好。 “姑姑她变了,以前她断然不会如此放荡,欲望让她变的丑陋。” 啊,这!那个野男人你大概也认识,就是当年大明湖畔的李灵素啊橘猫安心里默默吐槽。 除了“野男人”这一点评估错误,柴贤的判断,与他的猜测基本吻合。 刑侦学上有个基本观点:在一个刑事案件中,谁得利,谁就是嫌疑人 在柴府的案件里,柴杏儿堪称唯一得利者,因此她有作案动机,当然,这并非绝对,因此是“嫌疑人”。 但根据案件后续的发展,“柴贤”在湘州,乃至漳州其余地方屡犯命案,并不符合一个罪犯正常的行事作风。 许七安之前对此困惑不解,直到现在,见到柴贤,如此小岚的失踪,以及命案的栽赃,都是为了留住柴贤呢? 于是这里又得有一个前置条件,那就是幕后凶手对柴贤的性情了如指掌,不熟悉的人,是做不出这种操作的。 “多谢告之,事情的经过,我已经明白。如果阁下真的被人冤枉,我会试着查清,还你一个清白。” 橘猫安道。 但在这之前,你得先把龙气还给我他刚这么想,便听柴贤低声道: “多谢,阁下与我说这么多,是在等待本体到来吧。” 橘猫安的猫脸僵硬,险些“喵”一声,萌混过关。 柴贤叹了口气:“抱歉,我现在谁都不相信,你若真想帮助我,也可以,咱们以此地作为联络地点,有什么进展,或有事与我联络,可以把信纸交给二丫。” 这样一来,不管我是善是恶,都暂时无法伤害这家人橘猫安沉声道:“好!” 话音方落,柴贤弹出一道气机,击晕了橘猫。 一刻钟后,许七安本体匆匆赶来,在黑暗中宛如鬼魅,身影忽闪忽现,出现在小巷里。 除了一条昏厥不醒的橘猫,小巷空荡荡,一个人影都没有。 许七安跃上一栋黄泥屋的屋顶,四下眺望,没有感应到龙气的气息,这意味着柴贤已经远离了这片区域。 “还蛮小心的嘛!” 他轻飘飘落地,抱起昏厥的橘猫,捏了捏眉心,缓步离开。 心蛊控制动物,分两种模式,一种是“影响”,能够让兽群虫群为己所用。一种是“附身”,一缕元神沉浸其中,把动物当做替身。 通俗解释,“影响”是大范围的技能。附身则只能对单一,或两三个动物施加影响,视元神强弱而定。 他能操纵橘猫跑这么远,全依赖三品元神的韧性。 另外,尸蛊操纵行尸的方式,与心蛊的“附身”异曲同工。不同的是,心蛊需要自身元神为动力。尸蛊则是在尸体内植入子蛊,本身消耗不大。 他一边奔跑,一边阴影跳跃,终于回到客栈。 慕南栀和小白狐已经入睡,小白狐的上半身埋在被窝里,两只后腿伸出被窝,许七安阴影跳跃回房间时,恰好看见它两只后腿抽搐般的蹬了几下。 十几秒后,又抽搐般的蹬了几下。 如此反复几次,许七安猜测它可能是缺氧,便把它的脑袋从被窝里拎了出来。 果然就好了。 翌日! 清晨,穿着浅蓝色棉袍,脚穿银纹靴,玉簪束发,风流倜傥的天宗圣子,来到了客栈。 他踏入大堂,目光扫视,迅速锁定窗边的那一桌。 桌边坐着相貌平庸的男女,桌上趴着一只喝粥的小白狐,它时不时抬头看一眼许七安,又低头喝粥。 “你总是看我作甚?”许七安茫然道。 这只小狐狸从早上起来,就用古怪的眼神看他,黑纽扣似的狐眼里,带着三分敌意,三分畏惧,三分委屈,一分可怜嗯,总之就是这种复杂的感觉。 小狐狸细声细气的说: “我昨天梦到你报复我,要把我掐死,我都像你求饶了,你都不放过我。” 它露出委屈的表情。 难道不是因为你自己睡姿太差,脑袋埋被窝里缺氧了么许七安嘴角一抽,反问道: “你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准确的说,我为什么要报复你。还不是你自己昨晚做了坏事,心虚了。” 小狐狸年纪太小,哑口无言,呜呜两声。 李灵素快步靠拢过去,在桌边坐下,边揉着腰,边笑道: “这小东西昨晚做了什么坏事?” 慕南栀冷冰冰道:“它能做什么坏事?不像某些男人,好色风流就算了,人妖不忌就算了,有时候啊,死的活的,都不计较了。” 李灵素和许七安脸色陡然僵硬。 “夫人这话说的”李灵素干笑两声,道:“妖也有好妖的,不能以族类分善恶,另外,什么叫死活不计较?” 笃笃! 这家伙心虚了,他还有妖族相好?许七安敲了几下桌子,道:“你有什么事?” 李灵素立刻压低声音,“前辈,我遇到了点麻烦。” 顿了顿,似有些羞于出口,声音愈发的低了:“我又中情蛊了,您是蛊术高手,能否为我拔除情蛊。” 病娇女人少招惹啊许七安道:“柴杏儿种的蛊?” 李灵素面露悲苦之色,点了点头。 这时,店小二靠拢过来,躬身问道:“客官,要吃点什么?” 李灵素看了眼慕南栀和徐谦的吃食,想了想,道: “店里补肾壮阳的菜,都拿上来。” 店小二古怪的看他一眼,“好,好” 他目光旋即落在小白狐身上,讨好般的夸赞道: “它可真有精神,不像我们掌柜养的猫,今儿一点精气神都没有,好像是病了。” 不,它只是身子被掏空了许七安心说。 店小二说完,便退了下去。 慕南栀幸灾乐祸道: “我看你是命中犯桃花,先被东方姐妹软禁半年,榨干了身子,之后又被柴杏儿种情蛊。啧啧,你总有一天会死在女人手里。” 咦,徐夫人很少这样嘲讽我的,是因为吃醋了吗啊,我这该死的魅力,我们是不可能的李灵素礼貌一笑,与这位容貌平平的徐夫人保持距离。 慕南栀不知道圣子的内心戏,否则会啐他一脸口水。 “不过你既然跟了他,可以向他讨教如何处理女人之间的矛盾。这家伙和你一样,桃花债一身,而且那些女人不管身份地位容貌,都要远胜你的相好。”慕南栀冷嘲热讽。 一身桃花债?容貌身份地位,远胜我的红颜知己?圣子看了徐谦一眼,并不相信。 看徐夫人的容貌,他就知道徐谦是什么品位了。 这货将来要是看到慕南栀的真容,不知道会作何感想,嗯,和国师约定的期间似乎临近了许七安喝了口粥,沉声道: “小心柴杏儿这个女人,我昨晚遇到柴贤了。” “什么?!” 圣子声音陡然拔高。 慕南栀也看了过来。 许七安把昨晚的事,简略的说了一遍,当然,隐去了圣子和柴杏儿的床戏,并不是要给渣男留面子,而是这样会显得“徐谦”没格调。 李灵素一边揉着腰,一边严肃的说道: “我仍旧不相信杏儿会做出这样的事,但如前辈所说,她确实嫌疑最大。但嫌疑只是嫌疑,找不到证据,就不能证明她是幕后真凶。 “柴贤所说的一切,不也都是他的一面之词嘛。” 许七安“嗯”了一声,嚼着香软的馒头,说道: “所以现在的关键人物是柴岚,不管是生是死,都要找到她。另外,你去柴府问一问事发当晚的经过。柴杏儿的说辞,柴贤的说辞,以及柴府子弟的说辞,三方对照,看能不能找出蛛丝马迹。 “明日就是屠魔大会,到时候静观其变吧。” 净心和净缘为代表的佛门僧人也插手了此事,那么他现在首要的事情,其实不是查清楚案件的真相,而是找到柴贤,抽取龙气。 否则,一旦被净心和净缘发现柴贤是龙气宿主,势必将他度入佛门。 以他现在的修为,以及浮屠宝塔的威力,要对付这群和尚,只能说五五开。 对方奈何不了他,他也杀不死对方。 关键是,净心和净缘或许拥有联络度难金刚的办法,拖延太久,他或许将直面一名三品,甚至是罗汉。 “对了,屠魔大会明日在城外的湘河举行。”李灵素道。 :我知道欠大家一章,没忘记,但最近真的加更不出来,写案子很难快起来。等过了这段剧情,我肯定会还的。别骂别骂!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四十四章 割以永治 豫州。 熙熙攘攘的街道,冰夷元君牵着劣徒李妙真,在路人诧异的目光中,进入某间客栈。 客栈外的墙壁上,画着一朵九瓣莲花。 李妙真被牵着进了客栈,冰夷元君在客栈大堂停下,浅色的双眼徐徐扫过二楼,像是在寻找什么。 几秒后,她牵着劣徒,穿过大堂,拾阶而上。 “咚咚!” 冰夷元君目的性明确的敲开某间房门。 吱 房门无声无息的敞开,李妙真一眼便看见了房内的景象,陈设简单,床榻上盘坐着一位中年道士,面容清瘦,青须垂到胸口。 “玄诚师兄。” 冰夷元君表情冷淡的开口招呼。 “玄诚师叔!” 李妙真脸色冷漠,语气没有丝毫波动。。 玄诚道长睁开眼,不含感情的目光扫过师徒俩,最后落在李妙真身上。 他微微颔首:“不错,已经踏入四品,且稳住了根基。” 稳住根基的意思是,至少踏入四品中期。 “多谢师叔夸赞。” 李妙真依旧面无表情,仿佛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不足以让她产生情绪变化。 玄诚道长顿时看向冰夷元君,说道:“相比起下山时,性情改变了许多,颇为不错,天尊的情报是否有误。” 冰夷元君淡淡道:“都是装的。” 李妙真一秒破功,从冰山美人降维成活泼小美人,翻了个白眼: “师尊,成大侠只是我太上忘情之路的一段经历,我将来肯定能太上忘情的,您就放我走吧。回了宗门,我还怎么红尘问心,怎么太上忘情?” 冰夷元君不搭理她,在桌边坐下:“圣子有消息了吗。” “根据他在南疆蛊族的情人透露,消失的大半年里,他一直与东海郡江湖势力,东海龙宫的两位宫主在一起。” 玄诚道长淡淡道:“我便去了一趟东海郡,没有找到他,询问了东海龙宫门徒,才知道李灵素在不久前,被两位宫主带走,去了雷州。” 冰夷元君颔首,问道:“天尊的情报属实?” 玄诚道长沉默一下,点头:“只多不少。” 两位道长陷入沉默,好一会儿,冰夷元君提议道: “倒也好解决,人间王朝有宫刑,去了子孙根的男人,便不会再有男女之间的念头。部分残疾,并不会影响修行。” 李妙真冷漠无情的附和:“我觉得甚好。” 玄诚道长缓缓道:“还是先带回宗门,由天尊处置吧。” 客栈里。 一座暗金色的玲珑宝塔,摆在桌上。 房间里只有慕南栀和小白狐,前者摆弄着地上的毒草毒药,以及屏风后的大水缸。 后者坐在四方桌上,抱着一颗酸甜枣子啃,时而舔一口花茶。 “姨啊,你泡的花茶为什么有灵气?” 小白狐眯着眼,享受着唇齿间的芳香。 “可能是因为我过于美丽吧。” 慕南栀随口回应。 浮屠宝塔内,许七安握着脚环,怀里抱着橘猫,朝着远处的神殊断臂,说道: “大师,你真的懂解开封魔钉的口诀?” “你过来些,我就告诉你。” 神殊充满恶意的声音回复。 “好嘞!” 许七安丢出橘猫,操纵着它走到阵法前,口吐人言:“大师,现在可以说了吗。” 断臂沉默半晌,冷笑道:“小东西,心思还挺多,你本人过来。” 许七安操纵橘猫,说道: “我并非佛门中人,却抢走了浮屠宝塔,你该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对你来说,这是天赐良机。可你呢?控制不住内心的恶意,满脑子想着“吃”我,呵呵,一个没有智慧的邪物,哪怕再强大,也上不得台面。 “佛门费尽心机,封印的就是你这种愚蠢之辈?还是说,这些道理你都懂,但控制不住自己的恶意。” 神殊断臂冷哼一声:“低级的激将法。” 许七安取出地书碎片,从中倾倒出一把黑色的,似铁非铁的小剑。 这把剑出现的刹那,神殊断臂不再怒喝,塔灵老和尚也睁开眼,望了过来。 孙玄机交给他的这把剑,专破封印用的。 当日闯浮屠宝塔,就是为了争龙气、解开神殊残肢封印。道具早就准备好了,不然凭什么解开神殊封印? 上一次没拿出来,是因为许七安觉得左臂太邪性,本能的抵触破除封印。 “你若不想出来,我这就离开,再也打扰大师。”许七安脸色平静,甚至有些冷峻。 这一次,神殊却没有嘲讽和不屑,它沉默了许久,充满恶意的语气说道: “封魔钉有九枚,每一枚钉子的解除口诀都不同,我只记得两根,一根是“气海”,一根是“百会”。” 气海就是丹田,百会在头顶,封的是元神许七安眼睛一亮。 如果解开这两根封印,我的战力就能解封一部分,在配合七绝蛊的能力芜湖! 许七安转头看向塔灵老和尚,后者双手合十,给予确认:“九根封魔钉,需要不同的口诀。” 这条信息虽然没问题,但塔灵也知道,可塔灵并不会解印口诀,难保神殊不是在骗我嗯,先把它当做预留手段 许七安按捺住内心激动的情绪,说道: “多谢告之,不久的将来,我会与你交易。” 接着,他转向老和尚,道:“大师,你会阻止我吗?” 塔灵摇头。 呼!老和尚出乎意料的佛系啊许七安心里暗喜。 柴府。 李灵素躺在床榻上,翘着二郎腿,双手枕在脑后,思索着今日打探到的情报。 “事发当日,柴府的许多高手都察觉到了气机波动,赶到时发现家主被柴贤杀害在卧室里。柴贤见恶行败露,操纵铁尸杀了出去。 “这里,杏儿和柴贤的说法有点不同,柴贤说的是,杏儿和柴家人二话不说便认定他是凶手,要擒拿他。而杏儿的说法则是柴贤狂性大发,杀出柴府。 “柴家人的说辞,基本与杏儿一致。关于这一点,无非三种可能:一,杏儿和府上的人串供;二,柴贤在骗人。三,杏儿还有帮手,那个帮手,伪装成柴贤杀死柴建元,然后在漳州各地屡犯命案,嫁祸柴贤。 “柴岚失踪了,在柴建元被杀的那晚失踪的。柴贤说有人嫁祸自己,那人必须精通控尸之术,且不是杏儿本人。” 会不会是柴岚? 这个想法在李灵素脑海里升起,便一发不可收拾。 “唔,没有证据啊,这不行” 就在这时,府上的丫鬟进来送热茶,是个清秀的小丫鬟,身段纤细,屁股蛋小了些,却圆滚滚。 她提着滚烫的长嘴茶壶,打开桌上瓷壶的盖子,将热水注入其中。 李灵素随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丫鬟细声道:“回大爷,小女子杜鹃。” 她微微垂首,不敢去看李灵素的脸。 “抬起头来说话。”李灵素道。 丫鬟杜鹃略有犹豫,而后抬起头,勇敢的和李灵素对视。 “在府上多少年了?” “奴婢自幼便被卖进府了。” 李灵素立刻从床上坐起身,望着小丫鬟: “那我问你,大小姐和家主的关系如何?” :这是昨天的,短小无力的一章。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四十五章 地窖的深处 “我们下人哪知道这些东西。” 小丫鬟垂首摇头,深谙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的道理。 李灵素起身离开床榻,走到桌边,双手撑在桌面,身子前倾,以侵略性极强的姿势,俯视着小丫鬟,嘴角挑起: “小丫头要听话乖巧才讨人喜欢。” 杜鹃小脸倏然涨红,低着头,不敢直视李灵素,弱弱道: “就,就知道一点。爷,你得答应不透露出去,否则奴婢就惨了。” 双眸明亮,如含星辰,五官俊美,气质不凡但凡是怀春少女,又有谁能抵挡我这该是的魅力呢! 李灵素高处不胜寒般的叹息一声。 “你放心,我不会透露出去。” 他微笑的给出承诺。 “大小姐和老爷的关系自是极好的,不过大小姐似乎并不愿意嫁给皇甫家,曾经多次向老爷恳求,为此还绝食了几天。” 柴岚不愿意嫁给皇甫家,为了反抗,甚至还绝食过李灵素皱紧眉头,心说杏儿怎么没告诉我这一点。。 “那,那大小姐和柴贤的关系呢?”李灵素沉吟着问道。 “亲如兄妹。”杜鹃说道。 “他们之间,有没有,嗯,男女之间的情分?”李灵素试探道。 “这,这奴婢怎么知道啊”杜鹃为难道。 他接着又问了柴家几位核心人员的关系,问道柴杏儿和柴建元关系时,杜鹃说道: “姑姑和家主以前是闹过矛盾的。” 李灵素眯了眯眼,不动声色道:“哦?详细说说怎么回事。” 杜鹃犹豫一下,道: “那是好多年前的事了,前姑爷姓刘,刘家与柴家是世交,后来刘家落魄了。姑爷就入赘了柴府。后来,姑爷和家主外出时遭遇了意外,没能活着回来。 “不过我听说姑爷的死似乎有内幕,姑姑和家主大吵一架” 她顿了顿,没有继续往下说。 说到这里,已经很过线,而且具体内幕,她一个丫鬟也不清楚。 杏儿的前夫死的有蹊跷?这,我和她好上的那段时间,怎么从来没听说过李灵素暗暗皱眉。 他旋即想通了,大家当然不会在他这个柴家姑姑的新欢面前提及姑姑前夫的事。 “多谢杜鹃姑娘告之!” 李灵素露出堪比中央空调的温暖笑容,在寒冬腊月的季节里让小丫鬟通体舒泰,脸颊桃红。 把这位叫做杜鹃的丫鬟送走后,李灵素返回房间,倒在床上,试图在混乱的迷雾中,抓住事件的真相。 柴岚不愿意嫁给皇甫家,如果我是柴贤,我直接带着对方私奔不就好了吗 杏儿的前夫是怎么死的?看起来似乎和柴建元有关?要不然两人为何大吵一架除了最大受益者之外,她又多了一条杀人动机。 李灵素叹息一声,翻身坐起,打算去一趟客栈,把打探来的消息告诉徐谦。 “真是的,我完全可以自己查下去,徐谦虽然修为高,但不代表他会查案啊,他以为他是谁,许七安吗?” 李灵素嘀咕一声,但没有打消向糟老头子汇报消息的念头。 京城,许府。 烧着炭火的内厅,婶婶手里剥着橘子,说道: “过几日你们去了王府,一定要懂礼安分,不能让王府的夫人和女眷们轻视,明白吗。” 说话的同时,她抬起头,目光离开橘子,看向身边眼巴巴等着吃橘子的幼女。 “说的就是你!” 婶婶没好气道:“成天就知道吃吃吃。迟早把你送进司天监学艺。” 她今天穿了一件绣云纹的襦袄,搭配一条深色带褶皱的长裙,精致的发髻里,点缀玉簪和金步摇,端庄且美艳,乍一看去,很有豪门贵妇的气派。 当然,熟悉婶婶的人都知道她是个金玉其外的绣花枕头。 “好呀好呀,那样就能跟着采薇姐姐玩了。” 扎着童子发髻的许铃音开心的说。 她真正想说的是,采薇姐姐有大把的银子,总能买各种好吃的。 但她现在不是以前的许铃音了,现在,现在是 “娘我现在几岁了呀。” 许铃音大声问道。 婶婶不搭理她,扭头对许玲月说道: “但也不能被欺负了知道吗,像王府那样的高门大户,里头的夫人们没一个是好相与的。你性子软弱,被人欺负了也不会吭声。 “如果被欺负了就找思慕,总之自己把握分寸,知道没。对了,王府大公子和二公子的哥儿姐儿,年纪和铃音相差不大,小孩子之间最头疼,说不清楚道理别让铃音把人家打坏了。” 许玲月“嗯”一声:“知道了娘。” 许二郎和王家小姐要定亲,两家之间需要一些礼节上的走动。婶婶作为一家主母,肯定不能随便露面的,不符合她的身份。 因此女眷间的往来,就交给玲月和铃音姐妹俩。 但婶婶不放心啊,想她一个集美貌和智慧于一身的奇女子,除了生出一个还算有出息的二郎,剩下的两个女儿都差强人意。 许玲月过于软弱,是个说话细声细气的受气包,许铃音不太聪明,憨憨的蠢丫头一个。 婶婶就怕她们去了王府,被王家人欺负。 这可不是婶婶杞人忧天,王府那样的高门大户,优越感是很强的。王家小姐嫁给二郎,完全是下嫁。王家女眷,能有多看得起许家? 虽说不至于摆臭脸,但绵里藏针的敲打,想来是不会少的。 以许玲月软弱的性子 “唉!” 婶婶恨铁不成钢的叹口气。 她不再去想这些破事,抱怨道:“那个杨千幻,好歹和你们大哥相识一场,我写信给他,想请司天监收铃音当弟子,竟然迟迟不给答复。” 许玲月剥着橘子,说道:“娘,司天监已经给答复了。我昨儿收到的信,忘记与你说啦。” 婶婶眼睛一亮,惊喜起来:“司天监怎么说?” 许玲月细声细气道:“杨师兄说,铃音天赋异禀,非他能教。他把铃音引荐给监正,但监正没有理会他,甚至不让他上八卦台。” 原来是因为铃音天赋异禀! 婶婶心里好受多了,想了想,觉得还是先让她跟着丽娜修行吧。 时至今日,婶婶也放弃大家闺秀要从娃娃抓起的想法,期待着二郎和王家小姐早日成婚,给她生一个孙女。 自己养的号不中用,只能期待儿子养的小号了。 想到这里,婶婶露出些许欣慰表情: “思慕才情不错,聪慧,虽是女子却饱读诗书。二郎更是读书苗子,将来他们的孩子,肯定聪明。” 说着,她扬起手,雪白纤细的皓腕上,是一对翠绿的镯子。 “这镯子是我当年嫁给你爹时,他送给我的。说你们的祖母传下来的。婆婆她走的早,没能亲自传给儿媳妇,便把镯子托付给他,让他将来成亲时,亲手交给媳妇。” 婶婶缅怀了一下自己的青春,笑道:“以后,我就传给思慕了。嗯,只给一只,剩下一只要给大郎的媳妇。” “哇,好漂亮。” 许铃音伸出胖乎乎的小手:“娘,给我看看,给我看看。” 婶婶还是很宠幼女的,摘下镯子递过去,叮嘱道:“小心些,别磕坏了。” 正说着,许平志抱着盔甲,腰胯长刀,进了内厅。 许平志现在是御刀卫千户,职位高,权力大,成为京城五卫中的新贵,虽说没有爵位,但一般的勋贵见到他都得恭恭敬敬。 婶婶嗅了嗅,蹙眉道:“怎么又买青橘了?家里有甜的。” “最近爱吃酸的。” 侄儿和儿子不在,许平志面不改色的睁眼说瞎话。 这时,他看到了幼女许铃音手腕上的镯子,吃了一惊: “你怎么把家传的镯子给她了,磕坏了怎么办。” 许铃音扬起胖乎乎小手,炫耀道:“爹,你快看,看我像什么?” “像什么?” 许平志下意识的反问。 许铃音脆声声道:“像你娘不。” 许平志看了她一眼,默默放下头盔,拎起刀鞘。 许铃音的哭嚎声响彻许府。 柴府。 李灵素离开房间,穿过大院,看见府上子弟脸色严肃,人人佩刀,把守长廊、庭院等入口。 “出了何事?” 他靠拢一名柴府子弟,问道。 “昨夜有贼人闯入地窖。” 那位柴姓子弟沉声道。 地窖李灵素茫然不解,又听边上另一位子弟解释道: “地窖是存放行尸的地方。” 柴府的副业里,有赶尸这个业务,地窖就是用来存放尸体的。此外,一些尸体另有用途,比如柴府子弟及冠后,可以从地窖里领取一具行尸作为傀儡。 旁系子弟只能领取普通的尸体,嫡系则能领取血尸,血尸是经过前辈祭炼的,最低也是炼精境的战力。 若是能把血尸祭炼成铁尸,那么在驭尸一道上,算是登堂入室了。 铁尸的力量、防御,堪比六品铜皮铁骨境的武者,但战力要弱一些,毕竟没有气机和炼神境时磨炼的,对危险的预知。 “徐谦说过,昨夜柴贤入侵过地窖,是在找柴岚的尸体柴贤怀疑柴岚已经死了。” 李灵素当即改变主意,不急着找徐谦,问清了地窖的位置后,转身离去。 不多时,他来到内院伸出,一个僻静的院子。 这里被十几名柴府弟子把手,拦住了他的去路。 “李公子,这里是柴府禁地,您不能进去。” 李灵素皱眉,不悦道:“姑爷的路也敢拦?” 推开众人,大步进院。 柴府子弟面面相觑,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沿着台阶往下,来到地窖,李灵素立刻捂住鼻子:“难闻死了。” 很快,他看见了一排排的尸体,像是一动不动的雕塑。 “徐谦那个糟老头子肯定很喜欢这里。”李灵素嘀咕道。 他好歹也是在南疆蛊族待过一段时间的,知道尸蛊部的蛊师是什么德行。 李灵素敲了敲眉心,瞳孔瞬间淡化,视野立刻变的不同,这一具具尸体并不是纯粹的行尸走肉,他们的地魂被紧紧束缚在肉身里。 宛如沉浸的死水,寂寂无声。 但只要用适合的方法唤醒他们,他们就会变成不知疼痛,悍不畏死的战士。 在南疆蛊族,御兽的心蛊部和驭尸的尸蛊部,以及用毒于无形的毒蛊部,向来是最让人头疼的存在。 他大步往里走,半刻钟后,总算见到活人,几名柴家子弟守在一扇木门前。 木门半敞开着,烛光从里面透出。 地窖中的地窖?里面存放着什么?李灵素靠拢过去,再次遭遇阻拦。 “谁在外面。” 柴杏儿清冷的声音,从木门里传出来。 “是我。”李灵素道。 门内沉默半晌,柴杏儿低声道:“让他进来。”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四十六章 目标明确 守在门口的柴家子弟让开道路,李灵素推开半敞开的房门,里面的景物映入视野。 一间不大的房子,站了两排直挺挺的尸体,他们曾经戴着头套,现在全被摘除,丢在地上。 两排尸体间,是柴杏儿和三名族老,一位头发稀疏,一位身材魁梧,一位则是断臂。 这些就是铁尸?李灵素移动视线,看向了浅蓝色长裙的美丽人妻。 后者也在看他,双眼宛如清澈的秋潭,带着几分温柔,几分不满:“你怎么过来了。” “听说昨夜有人入侵地窖,便过来看看。” 李灵素无视三名族老审视的目光,走到柴杏儿身边,笑道:“没有丢失什么吧。” 柴杏儿摇摇头,转头对三名族老说道:“贼人能深夜潜入柴府,不惊动守卫,打扰看守地窖的族人,说明他对柴府的环境、防卫了如指掌。” 一位头发稀疏的族老沉吟道:“杏儿的意思是,柴贤干的?” “除了他还有谁?”柴杏儿冷笑反问。 身材魁梧的族老喃喃自语:“摘掉所有行尸的头套,不出意外是在找人他要找谁?” 断臂族老淡淡道:“小岚失踪多日,他莫非以为小岚已经死去,并被炼成了行尸?这小子真是得了失心疯。。” 柴杏儿正要说话,余光瞥见李灵素站在一具尸体面前,默然的审视着。 那具尸体有着清朗的五官,三十岁左右,想来活着的时候是个俊朗不凡的男子。 “他是我丈夫。” 柴杏儿淡淡道。 李灵素“嗯”一声,抬手在男尸肩膀捏了捏,确定这是一具铁尸。 “三位叔伯” 柴杏儿看了三位老人一眼。 族老们微微点头,暂且退出房间。 待木门关上,柴杏儿走到李灵素身边,与他并肩而立,平静的看着男尸,柔声道: “我很少和你说他的事。” “不想知道。” 李灵素转身就走。 “李郎” 柴杏儿拉住他,小手冰凉,语气变的有些急,道:“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不等李灵素说话,她语速极快的解释: “当年大哥和他外出办事,途中遭遇仇家报复,他身受重伤,命悬一线。大哥为了活命,将他炼成铁尸,这才逃过一劫,带着部众逃回。 “我知晓此事后,与大哥吵了一架,而后离家出走散心,没多久便遇到了你。 “不是因为我对他旧情未了,才把他炼成铁尸留在身边。” 李灵素略作沉默,道:“我相信你。” “柴杏儿的前夫死在柴建元手里,并被炼成铁尸” 客栈里,听着李灵素的“汇报”,许七安仿佛嗅到了家庭狗血剧。 这样一来,柴杏儿是幕后真凶的可能性又增加了几分。 虽然她前夫当时重伤在身,命悬一线,如果无法破局,被杀是唯一的结局,但终归是死在柴建元手里,还被炼成铁尸。 嗯,能立刻炼成铁尸,说明柴杏儿前夫至少是六品铜皮铁骨。柴建元将他炼成铁尸,仇家心里估计都骂娘了。 好不容易干掉一个,又以另一种方式满血复活 “向柴家族老打探一下她前夫的事。” “就这?”李灵素皱了皱眉头。 “嗯!” 许七安喝了一口茶,点点头。 李灵素默然几秒,无奈道:“倘若她真是幕后主谋,你待如何?” 许七安看着他:“弑兄,连犯命案,死罪!” 李灵素脸色一下有些难看,沉默半晌,沉声道: “我会废去她修为,将她带回天宗,一辈子不让她下山。如果前辈要杀她,可以试着先杀我。” 他拱了拱手,转身离去。 “啧啧,这个天宗圣子,还挺有趣的。” 慕南栀笑道:“以太上忘情为目的,招惹那么多女子,最终的目的不就是为了忘掉他们嘛。结果,似乎对每个女子都动了情。” 所以天宗要回收伪劣产品啊,圣子走的是邪道许七安心说。 桌底下,慕南栀轻轻踢了他一下,促狭道:“风流多情的许银锣,如果你是李灵素,有这么一个红颜知己犯了大罪,你会怎么做?” 许七安认真想了想,道:“如果是那个叫慕南栀的红颜知己犯大错,我一定公事公办。” “你说什么!” 慕南栀大怒,做出凶巴巴的表情,似乎要把许七安碎尸万段。 但下一刻,她脸上的怒火被窘迫取代,脸蛋一红,啐道:“你胡说八道什么。” 谁是你红颜知己?臭不要脸! 噔噔噔桌底下狂踩他的脚背。 等她气发完了,许七安说道: “刚才我是敷衍李灵素的,随便给他丢点活儿干。对我们来说,查案其实并不重要,拿到龙气才是关键。” 案子不急,柴贤反正被冤枉了这么久,不在乎这一时半刻。但净心净缘这群和尚也在湘州,简直是卧榻之处有只猛虎。 威胁实在太大。 他和浮屠宝塔的塔灵有过约法三章,不得用它对付佛门弟子,但可自保,比如缩进浮屠宝塔里,驾驭宝塔逃离。 换而言之,许七安最多能保住自己不败,欠缺硬刚的实力。 在这样的情况下,如果柴贤面对面的与净心等人打一个照面,柴贤是龙气宿主的事,就绝对瞒不住。 佛门既然入中原收取龙气,就肯定有辨识龙气宿主的办法。 因此,真正急的不是案子,而是找出柴贤。 “对了,九色莲藕培育的怎么样。” 慕南栀骄傲的“哼”一声,侧着脸,昂起下巴:“三个月之内,便能彻底成熟,再三个月,便能结出莲子。” 不愧是花神转世,进度很快嘛,莲子的事倒是不急,先把莲藕切给武林盟老匹夫,助他破关踏入二品许七安满意点头,又道: “再,再过几日,国师可能会来找我,有事要办。嗯,到时候我可能会跟她离开几天。” 闻言,慕南栀扭回头,皱了皱眉:“作甚?” “就,就是办事” “嗯?” 就是办事呀,我不是说了嘛许七安低头喝茶。 慕南栀狐疑的看了他一眼,嘀咕道:“神神秘秘,什么事你说嘛,她这个人不好相与,而我与她关系极佳,可以在你们中间调和。” 啊,这,王妃啊,这种事等大家熟了之后再尝试吧许七安随口的搪塞过去,然后转移话题: “我出去一趟。” 许七安换了一身普通的棉袍,出了客栈。 他打算怂恿柴贤在屠魔大会上与柴杏儿对峙,柴贤肯定不会真人出面,多半操纵行尸,但操纵行尸是有距离限制的。 以许七安现在对龙气的感知范围,只需要驾驭浮屠宝塔在空中俯瞰,不难找出柴贤的藏身之地。 柴府。 佛门僧人落脚的院落,柴杏儿喝了口茶,放下茶盏,侧头说道: “净心大师,明日的屠魔大会希望你能出面主持公道,呼吁正道中人一起联手铲除柴贤这个忘恩负义之辈。” 漳州是大奉粮仓之一,虽说也有像湘州这样偏贫困的地方,但大体上还算丰衣足食。 众所周知,越富饶的地方,当地的人战斗力越弱。越是穷山恶水,越容易出悍民刁民。 加之朝廷对漳州产粮地的重视,有意打压江湖势力,杜绝大型江湖帮派的诞生。 以致于漳州的武道从古至今就不昌盛,四品高手可谓凤毛麟角。 “我等游历中原,对于湘州近日来发生的事,深感痛心。” 净心缓声道:“可惜大奉朝廷禁止佛门传教,以致于大奉天灾人祸不断,百姓困苦,流民遍地。” 他边上侍立的两位僧人双手合十,低声念了声佛号,一副事实就是如此的姿态。 大奉早些让佛门传教中原,世道也不会变的这般不太平。 又闲聊几句后,柴杏儿便告辞离开。 净缘说道:“此案颇为可疑,那柴贤的作为先后矛盾。师兄可用戒律,问询柴杏儿施主?” “你也怀疑是她?”净心微笑。 “查案于我等来说,并不困难。那许七安在大奉有断案奇才之名,用的不过是奇技淫巧。”净缘傲然道。 净心点了一下头,而后说道: “此时问询柴杏儿施主,若人是她所杀,该如何?若柴府上下,都已被她掌控,我们此举,便是与柴府为敌。若是要以戒律问询,也得在明日屠魔大会上。 “另外,在未见到柴贤之前,我不会贸然行事。尔等也要谨记。” 见几名年轻和尚似懂非懂,茫然居多,武僧净缘笑了起来,替净心解释道: “之前柴杏儿所说,柴贤修为莫名其妙的突飞猛进,很有些意思。我急着让师兄以戒律试之,便是想一探究竟。 “她说的若是真话,那柴贤极可能是龙气宿主。但她若是说谎,在此时闹翻并不是最好的时机,明日才是好时机。” 许七安依循记忆,来到小村庄,依循记忆,来到昨夜柴贤藏身的那户人家。 家里的男人外出劳作了,院子里,一个年轻的妇人晒衣服,还有一个十岁左右的女童在摘菜叶子。 见到陌生来客,母女俩有些紧张和警惕。 年轻妇人犹豫一下,用俚语说道:“你找谁?” 许七安道:“会说官话吗?” “我会说,跟村里的秀才老爷学过。” 小姑娘带着几分炫耀的语气道。 她穿着一件破旧的棉袄,有多次缝补的痕迹,大概是营养不良的缘故,脸色有些蜡黄。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四十七章 命案 许七安没有要求进屋坐坐,因为这很失礼,家里没有男人的情况下,这样做甚至会造成一些流言蜚语。 当然,许七安知道母女俩的警惕和紧张,不是因为以上的顾虑,而是“心里有鬼”。 “小丫头,你认识柴贤吗?”许七安问道。 听到这句话,小姑娘整个人傻了,愣愣的看着他,有一种因为年纪太小而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应对的茫然。 年轻妇人听不懂官话,但见女儿脸色呆滞,立刻意识到不对劲,急忙靠拢过来。 许七安蹲下身,赶在小姑娘尖叫前,伸出手抚摸她脑袋,趁机发动心蛊能力,微笑道: “我是你贤叔的朋友,他昨晚没跟你说吗?” 而在小姑娘眼里,这个陌生的叔叔立刻变成了亲切的、善良的、无害的人。 “嗯!” 小姑娘用力点头:“他说如果有陌生叔叔来找他,就记下他说的话。” 许七安顺势把小纸条递到她怀里,“纸条帮忙交给他。” 说完,看了眼小姑娘手背的冻疮,还有薄薄的,几乎没御寒能力的鞋子。想来这双小脚丫子也是布满冻疮了。。 于是又掏出几粒碎银,和纸条一起塞给小姑娘:“银子拿去买糖吃。” 小姑娘收了纸条,但没拿银子,扭头看向母亲。 年轻妇人抿了抿嘴唇,盯着银子,既想要又不敢要纠结姿态,对于一个贫苦人家来说,这些碎银可以让一家人吃好几天的肉,给孩子卖一件过冬的棉袄。 “嗯!” 年轻妇人用力点头。 小姑娘伸出布满冻疮的手,紧紧握住银子。 许七安当即告辞离开,刚走出院子,身后传来小姑娘的喊声,回头看去,她却没有追上来,而是跑回了屋子。 很快抓着一把晒干的地瓜干,怯怯的,讨好般的递过来。 许七安目光一下柔软起来,结果地瓜干。 小姑娘眼睛瞬间亮起,露出一个干净的笑容。 “我再问你一些事,你回答我,我就再给你一些银子。”许七安笑道。 小姑娘想了想,用力点头。 “柴贤和你爹是什么关系?” 小姑娘说道:“爹让我叫他贤叔。” 至于父辈过去的事,她不知道。 “柴贤在你家住了多久?” 小姑娘想了想,说:“很少住我家里。” 很少?许七安皱了皱眉,道:“你觉得柴贤叔叔是好人吗?” “嗯,和叔叔你一样。” 小姑娘点头,孩子有非常敏锐的直觉。 叫哥哥更好一点,毕竟我永远18岁许七安笑道:“还有什么?” 随口一问。 “经常做噩梦、发呆”小姑娘歪着头,想了想,眼睛一亮:“贤叔有六个脚趾头。” 许七安按照约定,把银子递到她手里,挥挥手离开村庄。 柴府。 禅师净心返回院子,找到武僧净缘,说道:“我查了一下,发现当年柴杏儿施主前夫的死,与家主柴建元有关系。” 净缘颔首:“详细说来。” 拥有戒律的禅师,想查什么事,基本是手到擒来。 虽说不方便对柴杏儿施展戒律,但折中一下,问询府上仆人是没问题的。 净心问得最多的是柴贤的事,柴杏儿只是顺带问询。 听着师兄娓娓道来,武僧净缘皱眉道: “若一切都是柴杏儿说谎,那柴贤或许并不是我们想象的那般,得了龙气。原来柴杏儿施主曾经丧夫,我还以为她身边那个男人是便是柴府姑爷。” 净心沉吟道:“此人倒是可以问询一番,知道的想必更多。” 夜里。 炭火熊熊,李灵素拥着美丽人妻,躺在床榻,身上盖着锦被,刚做完运动,两人都出了一身汗。 柴杏儿慵懒的蜷缩在他怀里,露出圆润白皙的香肩,指尖在李灵素胸口画圈,语气懒散,道: “你在查我!” 陷入贤者时间的李灵素瞳孔略有收缩,旋即恢复如常:“我能感觉到,你还有事瞒我。” 柴杏儿叹口气:“李郎,柴家的事你别管了,只要你待在我身边,我便知足了。想查我的不是你,是那个徐谦吧。” 杏儿的直觉还是这么可怕李灵素道:“不关他的事。” 柴杏儿扭了扭小腰,调整睡姿,道: “他身上有股特殊的气质,我说不上来,但觉得这个人不够真实,处处伪装。当然,他若是你说的那般,是超凡境的高人,有所伪装也是正常。” 停顿几秒,她又道:“徐谦和佛门有仇吧。” 柴杏儿的语气非常肯定。 “何以见得?”李灵素面不改色。 “那些和尚一来,你们立刻离府,李郎甚至不敢在他们面前暴露姓名。” 柴杏儿神色清冷,笑容淡淡:“那群和尚里有两个四品,按理说,徐谦若真是超凡境的高人,怎么会害怕他们?要么是另有原因,要么这些和尚背后还有人,对吗,李郎?” 不能再聊下去了李灵素翻了个身,把美丽人妻压在身下,笑道:“杏儿冰雪聪明,为夫好好疼你。” 次日,清晨。 许七安牵着小母马,马背上坐着慕南栀,哒哒哒的离开湘州城。 屠魔大会在湘河举办,之所以选在这里,是为了避开好事的百姓,江湖和百姓,向来是区分开的。 这是江湖人和朝廷的共识,唯独平头百姓自己没这个意识,喜欢凑热闹。 官府在湘河岸开辟出一块场地,搭建台子,铺设木板,划分区域等等。 凡是报备过的江湖势力,都能分到一个凉棚,至于没有报备的势力,以及江湖散人,就只能站着围观。 出了城后,许七安翻身上马,和慕南栀一起骑乘马背,哒哒哒的赶往目的地。 小半时辰后,终于见到屠魔大会的举办点,这里已是人头攒动。 有配备各种武器的江湖人士,有负责维护秩序的官兵。 河边风大,寒冷刺骨,棚内已有许多江湖势力入座。 像许七安这种“散修”,便只能在官兵的阻拦之外,远远围观。 “前辈?” 突然,身后传来惊喜的喊声。 许七安回头看去,正是当日在荒山破庙里“患难与共”的王俊和冯秀,两人都是有帮派背景的,只不过许七安忘记他们所属帮派了。 “是你们啊。” 许七安微笑颔首。 慕南栀高居马背,高傲的俯视两人。 佩刀的王俊疑惑道:“以前辈的身份,怎么没有进去?” “凑个热闹而已。” 许七安随口解释。 王俊还是一身黑色劲装,但样式有了变化,不是当日那一件。 冯秀则换下了利落短打,上身是勾勒少女身段的褂子,下身是蓬松的长裙。 这身装束让她看起来既有女子的端庄温婉,又不会造成束缚,无法施展身手。 “诸位!” 洪亮的声音传开,压住了嘈乱的声浪,数百人规模的屠魔大会安静下来,一道道目光望向那名站在高台上的官员。 “那是湘州的知府。” 冯秀低声道。 知府大人在台上慷慨陈词,痛斥柴贤的罪孽,并为湘州乃至漳州各地的命案深表痛惜。 “此人嗜杀成性,一日不除,湘州便不得安宁。诸位侠士今日能云集于此,实是深明大义。恶徒柴贤,在湘州” 距离柴府命案,已经过去两旬,这期间,“柴贤”四处杀人,起先杀的是江湖人士,先后共有三个帮派覆灭。 死在柴贤手中的江湖人士,足有六百四十三人。 死在柴贤手中的普通百姓人数更多,因为许多心术不正之辈,趁机作乱,或模仿柴贤杀人炼尸,或者入室行凶。 许七安旁听许久,才知道“柴贤”竟在漳州境内犯下这么多命案,难怪会闹出屠魔大会这样的风波。 “不对啊,杀这么多人,只是为了栽赃柴贤,然后留下他?” 名侦探许七安皱了皱眉,察觉到其中的诡异。 之前,他的推测是,幕后真凶利用柴贤偏激的性格,栽赃陷害,再以柴岚为“人质”留住柴贤,然后伺机铲除。 可是,有能耐杀这么多人,却追踪不到一个柴贤?而我刚来湘州的第二天,就遇到了柴贤,固然是龙气之间的聚合效应。 但也侧面证明柴贤的躲藏没那么隐秘,况且,柴贤本人也在追查陷害他的人。 如果幕后真凶是要杀柴贤,只需在某处犯下命案,就可以引蛇出洞,把柴贤给钓过来。 “遇到这种情况,只有两种解释,要么是我的推测是错误的,要么幕后真凶是个变态,对柴贤恨之入骨,不能以正常人的思维来判断” 知府大人朗声道:“即日起,本府与柴家的柴杏儿,以及在座的帮派、家族联合共同发布通缉令,诛杀柴贤者,必有重赏。” 各个帮派、家族纷纷响应,外围的江湖人士亢奋不已,终于要除掉魔头了。 相比起普通百姓,各地帮派、家族更想铲除柴贤,因为武夫精血旺盛,适合养尸。若是六品铜皮铁骨的武夫,则可以直接炼成铁尸。 故而此前命丧柴贤之手的,以江湖人士居多。 知府大人压了压手,侧头看向柴杏儿,后者心领神会,走出凉棚,登上台子。 柴杏儿是寡妇,柴府又出了凶杀案,因此她今天穿的是素色长裙,化了淡妆,气质清冷,柔柔弱弱,很能激发男子的保护欲。 “感谢诸位同道的响应,此事因柴家而起,连累了诸位同道,杏儿万分愧疚。” 她刚说完,便有人高声道: “柴贤忘恩负义,弑父杀亲,又和柴姑姑何干?” “就是,柴家亦是受害者。” 柴杏儿抱拳致谢,继续说道:“此次屠魔大会,由官府、柴家、皇甫家、春雨堂组建人手巡查各地,务必找出柴贤。希望在座的各位也能抽调出弟子,参与进来。” 她刚说完,便有人说道:“柴贤本身便是五品化劲,又有四具铁尸助阵,巡查小队遭遇他,十死无生,又当如何?” 柴杏儿扭头看向捏着佛珠端坐的净心,道: “本次屠魔大会,柴家有幸请来佛门高僧相助。” 在场的豪侠们,立刻看向净心等人。 和尚们矜持的双手合十,念诵一声佛号。 一位帮主朗声道: “佛门高僧?奇了,老夫在湘州活了大半辈子,还是头一次见到佛门中人,几位高僧打算如何相助?” 面对众人质疑的目光,净心摘下挂在脖子上的佛珠,道: “这串佛珠陪伴贫僧十几年,受经文洗练,日久通灵,七十二颗佛珠是一体。可由搜寻小队领取一颗,遇到了柴贤,便向珠子灌入气机,贫僧就能知晓。” 众人眼睛一亮,而后转为质疑,知府大人笑呵呵道: “几位高僧远道而来,不知修为如何,不介意的话,可否向大伙展示一下。” 柴杏儿看向净心,没有说话。 虽说有她的引荐,这群匹夫们不至于无礼,但想让人信服,佛门和尚们不能光靠嘴皮子。 净心看向师弟净缘,后者颔首,淡然出列,环顾群雄: “谁能让我后退一步?” 他以平静的语气说出狂悖之语,仿佛在陈述事实。 在场的江湖人士眉梢同时一挑,对武夫来说,简直是赤裸裸的挑衅。 净缘说完,双手合十,眉心一点金漆亮起,迅速游走全身。 俄顷,他仿佛一尊灿灿金人。 “这,这是” 一位穿着华服的帮主,审视片刻,不太确定道: “莫非是佛门的金刚神功?” “据说,就算在佛门,能修成金刚神功的也少之又少。” “这和尚有些本事” 议论声瞬间响起,嗡嗡嗡的到处是交头接耳的声音。 王俊喃喃道:“我要是能修成金刚神功,我就是漳州第一高手。” 冯秀则想到了另一件事:“传闻,许银锣也会金刚神功。” 两人回过神来,王俊左顾右盼,诧异道:“前辈呢?” 冯秀这才发现,那位在荒山破庙的前辈,早已不见踪影。 远离屠魔大会地点的某处高空,一座巨大的宝塔悬空而立,许七安站在窗边,朝下俯瞰。 湘河蜿蜒如银带,田地不规则的分布,山川像是隆起的土包。 他握着地书碎片,驾驭着浮屠宝塔在方圆数十里游曳巡视,却怎么都没有看到金色龙影。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临近晌午,许七安终于放弃,与隐蔽处收了宝塔,牵着小母马返回屠魔大会地点。 这里刚刚散场,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们乘坐马车离开,徒步而来的江湖散人也四下散开。 “前辈!” 许七安又遇见了冯秀和王俊,从两人口中得知,佛门的高僧在大会上出尽风头。 那位修成金刚神功的高僧,在台上站了一刻钟,先后十几人上场,无人能撼动分毫。 “好厉害的金刚神功,有这样的高僧参与,何愁柴贤不除?佛门真是强大。” 王俊兴奋道。 冯秀则摇了摇头:“就怕柴贤逃之夭夭。” 回到客栈,许七安捧着茶杯,站在窗边远眺。 “可能是没有收到你的纸条。” 慕南栀分析道:“毕竟他已经离开了,也许要好几天才会去一趟?” “有这个可能!不过以柴贤的性格,他按理说不会放弃屠魔大会这么好的机会,操纵行尸与柴杏儿对峙,对他来说最多损失一具行尸,微不足道。” 许七安眉头紧锁:“他不是一直想证明清白吗,他在顾虑什么?” 柴贤没有出现,许七安趁机抽取龙气的计划落空,他心里隐约有些不安,思来想去,道: “我出去一趟。” 他骑着小母马出城,一路飞快,小母马穿过官道、田埂、小路,抵达了那座小村庄。 许七安在村民好奇的注视中,来到小院门口。 院门紧闭。 他嗅到了一丝血腥味。 “哐当!” 许七安一脚踹开院门,冲入屋中,看见三具尸体。 他们倒在血泊中,男人的尸体在桌边,年轻的母亲把女儿紧紧抱在怀里,母女俩身下的血液干涸黏稠。两人的尸体则在床边。 尸体冰凉僵硬,死去多时。 根据尸体的分布可以推测,男人率先被杀,女人惊恐中下意识的抱紧女儿,试图保护她,随后也被杀死。 许七安额头的青筋跳了起来,一根根凸显。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四十八章 没有头绪 阳光从格子窗里照射进来,尘埃浮动。 寂静的环境中,许七安默默的站在屋子里,好一会儿,额头跳起的青筋才收回去,他没什么表情的开始检查现场。 桌椅等陈设摆放完整,没有战斗痕迹,男人的颈动脉被利器割破,左侧太阳穴塌陷。 瞬间毙命。 母女俩的死因是被利器同时刺穿,母亲被刺穿了心脏,但小女孩是右胸被刺穿,许七安摸过她脑袋后,发现真正的死因是被击碎天灵盖。 他接着翻转过三具尸体的身子,撩开他们背部的棉衣,查看了尸斑的凝聚程度。 “死亡时间不超过四个时辰,是早上被人杀的不,不对,昨夜的气温差不多是2度,如果是夜里被杀,实际死亡时间会更早。” 低温具备“保鲜”效果,会影响死亡时间的判断。 “虽然屋内没有打斗痕迹,但这不能说明是熟人作案,因为要对付普通人实在太简单,可以做到瞬杀。” 可是无缘无故的,谁会杀死这无辜的一家人? 许七安坐在桌边,指尖轻扣桌面,笃笃声里,他的脑内信息素宛如沸腾 “除了我和柴贤,还有谁知道这里?如果没有人的话,凶手不是他就是我。。如果有人知道这里,为什么早不来晚不来,偏在我传信之后,杀人灭口? “目的不是柴贤,而是为了阻止柴贤去屠魔大会可意义在哪里?在这里埋伏人手,直接干掉柴贤不是更好吗。 “所以,杀人灭口的是柴贤?也不对,动机不合理。” 许七安突然双眼圆瞪,想到一个可能。 我化猫跟踪柴贤那天,同时也被人跟踪了 “柴贤无法发现我的跟踪,因为行尸不具备反追踪能力。可我同样没有这个能力,我当时只是一只猫,不是本体。如果那天晚上,有人悄悄跟在我们身后” 许七安霍然起身,离开屋子,反身关好门,骑上小母马,飞驰而去。 柴府。 李灵素双手捧着滚烫的茶杯,抿了一口甜滋滋的液体。 洁白细腻的杯里,泡满了枸杞,以致于为数不多的茶水显得格外的甜。 唉,这一天天的李灵素叹息一声。 道门在超凡之前,对身体的增幅有限,远不如武夫体魄那样变态。 而这半年里,东方姐妹刻意的榨干他精力,导致他时刻处在亏空状态。 原以为脱离了东方姐妹,能好好养精蓄锐,积攒精力,谁知因为种种原因,不得不去陪伴其他的红颜知己。 从闻人倩柔到柴杏儿,都是干柴烈火。 “也许我该试着修行武夫体系,虽说武夫练气境前不能破身,但那是针对没有根基之人。早早破身无法练气。我若是恢复修为,以四品的道行强行练气,倒也不难。 “嗯,还是得从炼精境开始,否则,缺乏了对身体打熬的过程,我基本不可能踏入五品化劲。等等,我走武夫路子又不是为了战力,练气境就可以了” 浮想联翩之际,忽然听见一道人影从茶几的阴影里钻出来。 正是相貌平平的徐谦。 “前辈?” 李灵素吃了一惊,没想到徐谦亲自过来,不怕被佛门的和尚发现? 他刚想这么问,突然察觉到徐谦的状态不对劲。 天宗有“格物致知”的能力,对于相处许久的人、物,特别敏感,稍有变化就能立刻察觉。 属于“天人合一”的前置能力。 李灵素对徐谦虽然不算了解,可也算有过不短的相处时间。 往日的徐谦是一潭沉浸的,深不可测的水。现在的徐谦是暗流汹涌的海面。 许七安点了点头,道:“柴杏儿昨晚在哪?” 在我床上李灵素道:“一直与我在一起。” 许七安提醒道:“你确定?” 也有可能趁你睡着了,出去做某些见不得人的事。 李灵素皱了皱眉:“昨晚我们一直到子时两刻才结束。另外,我的封印冲破了一小部分,睡的不是太沉,枕边人要是离开,我不可能察觉不到。” 说到这里,李灵素下意识的揉了揉酸疼的腰子。 子时两刻,你特么真的肾亏?许七安缓缓点头,没说废话:“两刻钟后,在北城外会合。” 他化作阴影消失在房中。 “神神秘秘” 李灵素当即离开房间,找柴府管事要了一匹马,沿着主干道,直奔北城门口。 仅用了一刻钟,两人就在北城门外会合,李灵素注意到,徐谦又变了一个模样。 许七安微微点头,不做解释,一夹小母马的肚子,策马而去。 “驾!” 李灵素挥舞马鞭,立刻跟上。 临近村庄,许七安放缓马速,丢了一件袍子和兜帽给他,道: “穿上,村子里发生了命案,你去招魂问灵,查出凶手是谁。” 等李灵素变装结束,许七安翻身下马,打了个响指,小母马和李灵素骑乘的马匹,乖顺的进了路边的林子,藏了起来。 啧,御兽蛊的能力真好用啊李灵素羡慕的想。 心蛊又被成为“兽蛊”、“御兽蛊”,因为心蛊师常用它来控制毒虫猛兽。 两人并肩进入村庄,临近目的地时,许七安发现小院外站满了村民,哀戚的哭声从屋里传来。 村民们或站在院中,或站在院外,指指点点,交头接耳。 许七安隐约听见几句: “王老四一家是招惹到什么人了吗?” “谁知道啊,连孩子都不放过,凶手真是丧尽天良。” “唉,会不会是那个柴贤干的,肯定是他,听说这是个疯子,连养父都杀。” “哎呀,那我们岂不是危险了?” 他和李灵素挤开村民,进入院子。 屋子里架起了简易的木板,一家三口躺在上面,盖着脏兮兮的白布,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跌坐在木板边,嚎啕大哭。 一对年轻的夫妇在屋子里忙碌,他们穿着普通的布衣,双手粗糙,脸色黝黑,一看就是干惯了粗活的人。 “你们是谁?” 见许七安和李灵素进来,年轻夫妇有些警惕,尤其李灵素披着袍子,戴着兜帽。 “官府的人。” 许七安沉声道:“谁让你们擅自挪动尸体?破坏了凶手留下的线索怎么办。” 他上来一顿质问,问的年轻男人手足无措,认为自己犯了大错。 李灵素则趁机进了里屋,也就是凶案现场,并关上门。 不给年轻人反应的机会,许七安板着脸,又问:“你们和这一家什么关系?” 年轻男子回头望向男性死者,木讷的脸上流露出悲伤: “他是我哥,我爹是他叔,晌午的时候,邻居看见一个陌生人进来,然后很快又走了,他过来看看情况,喊半天没人应,进来一看,发现人都被杀了” 说着说着,眼眶便红了。 许七安面不改色,道:“那周围的邻居叫过来。” 年轻男子走出门槛,朝院外看热闹的人群里扫了几眼,用方言说道: “官爷有话要问,你们过来一下。” 他指着其中几名邻居。 很快,两个老妈子就进来了,都是左邻右舍。 老妈子们有些畏惧,又克制不住好事者的本性,目光频频看向木板上的三具尸体。 “有什么奇怪的人来过这里?” 许七安询问,得到了“晌午有个陌生男人过来”的答案。 “早上有什么奇怪的人来过吗?” 两个老妈子面面相觑,摇了摇头。 一个说没注意,一个说没看到。 小村庄人虽然不多,好处是如果有陌生人进村,非常瞩目,晚上行凶的可能性更大他暗暗思考,这时,李灵素从屋子里走了出来,朝他摇头。 “魂魄被打散了。”李灵素传音道。 许七安脸色一沉,缓缓点头。 两人没再多留,匆匆离开村庄。 返回途中,李灵素低声道:“发生了什么。” “我那天跟踪柴贤,一路找到了这里,柴贤就是躲藏在这户人家,算是落脚点之一。” 许七安坐在小母马背上,目光远眺,道: “当日我们约定以此为联络点,互通消息,我打算怂恿他去屠魔大会找柴杏儿对峙,借机锁定他的位置。嗯,当日我是以心蛊操纵一只猫跟踪,当我本地赶来时,他已经离开了。” 这里忽略了他为什么要找柴贤本体。 李灵素虽有疑惑,但没有细问,沉吟道:“但柴贤今日并没有出现在屠魔大会上。” “是的!” 许七安点头:“于是我来这里做确认,却发现他们被人灭口了。” “嘶”李灵素抽了一口凉气: “灭口的目的是不让柴贤参与屠魔大会?这里有一个问题,那就是灭口的人知道柴贤今晚会过来。不然,柴贤收不到你的纸条,他多半不会出现,那也就不必杀人灭口。” 这句话点醒了许七安,他沉声道:“或许不是为了阻止纸条被柴贤得到,而是为了吓退柴贤。” “怎么说?”李灵素问。 “我对柴贤了解不多,但知此人性格有些偏激,他留在湘州是为了自证清白,查出幕后真凶。哪怕没有我的纸条,他多半也会借屠魔大会的时机伸冤。” 许七安分析道: “纸条是我多加的一道保险,但不是最关键的。因为我也不能确定昨夜柴贤一定会过来,但幕后之人怎么确定柴贤昨夜会来?” 杀人灭口的前提是,柴贤得到纸条,明日在屠魔大会搅局。 但许七安都不能确定柴贤昨晚会来小山村,如果他不来,就见不到纸条,杀人灭口的动机就不存在。 可这一家三口还是被杀了,说明幕后之人知道柴贤昨晚会来。 李灵素听懂了: “纸条不是关键,关键是幕后凶手知道柴贤昨夜会来这里。他提前杀了那一家三口,吓到了柴贤,让他觉得自己当日遇到的神秘人,也就是前辈你,是包藏祸心之人。 “出于谨慎,他打消了在屠魔大会上搅事的念头。可凶手的目的是什么?” 许七安没能给出答案,摇头道: “缺少一个关键信息,此案中,除了柴杏儿和柴贤,还有一个隐在幕后的人。是他在到处杀人。锁定这个人的身份,真相基本就解开了。” 李灵素想到了一个人物:“会是柴岚吗?” 这个人物从未出现过,她在柴建元死亡当日离奇失踪,再也没有消息。 许七安反问道:“她有这份修为吗。” “柴岚修为不错,但应该没有达到四品,甚至都没到五品。不过并不能确定她是否有隐藏实力。”李灵素无法确定。 许七安道:“这两天不用来找我了。” “为何?” “我会暗中查案,找出幕后真凶,然后杀掉。”许七安面无表情道。 柴府。 一名僧人返回院子,扣响净心的房门,得到允许后,他推门而入,看见净心和净缘在手谈。 “两位师兄,柴杏儿施主让我转告,湘州城西边三十多里外的小埠村,发生了一起灭门案,疑似江湖人士所为。 “官府组织的“搜寻队”问询情况后,已经排除是柴贤所为。不过根据村民所说,今日晌午有个穿青衣的男子来到村庄。事后没多久,又有两个打扮古怪的外人进村,自称是官府的人。 “但衙门已经做过确认,这两人并不是官府的人。” 他详细的说了一家三口的死状。 净心捻着棋子,“啪嗒”落下,声音温和:“知道了。” 那僧人合十退下。 “许是江湖游侠吧。”净缘说道。 他指的是事后来的那两个冒牌官府的人。 “不曾摄取精血,不求财,杀人是为何?”净心皱眉沉吟。 “或许是仇杀,或许是邪道之人浑水摸鱼,不必太过在意。若想早些解决此事,还是得除根。”净缘沉声道。 屠魔大会后,官府和几大江湖势力,对照黄册,在城里挨家挨户的搜查。 乡镇之中,也有“搜查小队”入驻。 能做到这一步,湘州官府已经算是很有作为。 “今夜你便出城巡视去,记得招摇一些。”净心道。 “嗯。”净缘颔首。 净心搁下棋子,从布袋里取出一本古籍,书页翻动间,停在某一页。 “南疆尸蛊部有一个以尸养尸的秘术,此术脱胎于养蛊之术,行尸之间相互吞噬,攫取精华,最后胜出者便是尸王。” “铁尸之上是飞尸,飞尸不具备炼神境武夫对危险的预警、不具备化劲武夫对力量的极致掌控,不具备四品武夫的“意”,但飞尸能短暂御空飞行,战力不弱四品,甚至更强。” “因为他们攫取了足够多的精血,在体内凝聚出了血丹雏形,拥有血肉再生的能力。” 净心缓缓道:“杀了那么多武夫,有部分被攫取精血,有部分尸体不翼而飞。幕后之人怕是想炼一具飞尸。他断然不会放过修成金刚神功的你。” 净缘笑道:“尤其我在屠魔大会上,展现出的修为勉强五品。” 正说着,又一名僧人进来,递上来一张纸条: “净心师兄,柴府管家递来一封信,说是门外有人送来的,指名道姓的要求给您。” 净心带着疑惑,拆开信封。 许七安回到客栈,敲了敲门。 “是谁?” 慕南栀充满警惕的声音在门后响起。 “我。” 许七安听出她声音有些不对,道:“开门,怎么了?” 吱 房门打开,慕南栀站在门后,脸色严肃。 两只巴掌大的小白狐,乖巧的蹲坐在她脚边,稚嫩的童声故作严肃: “有人在监视我们,你再不回来,姨都要吓的钻床铺底下了。”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四十九章 验尸 “被人窥探了?” 许七安一愣,走到窗边,目光锐利的四下扫视,俄顷,收回目光:“你怎么知道被人窥探。” 他并没有被人窥探的感觉,虽说三品武夫的修为被封印,但天蛊在这方面只会更敏感。 “是你走了之后,它突然说有人在看着我们。” 慕南栀有些后怕:“可我在窗边看了半天,也没发现被窥探,把我给吓坏了。” 许七安脸色沉重的看向小白狐:“你有这方面的天赋神通?” 小白狐摇头,娇声道:“我的天赋是潜行和速度。” 许七安质疑:“不是你的错觉?” 小白狐一个劲儿的摇头:“我的直觉从来都不会错的啦。” “我明白了。” 许七安道:“你们俩暂时待在浮屠宝塔里,我最近查案确实遇到了一些奇怪的事。” 他唤来客栈小二,准备了些干粮和清水,以及日常用品,然后祭出玲浮屠宝塔,将慕南栀和小白狐收入其中。 做完这一切,许七安没有立即离开,走到桌边,摊开纸张,习惯性的复盘柴家的案子。。 之前虽有一定的关注和分析,但许七安始终把攫取龙气放在第一位,对案情的推敲点到即止。 直到今天,目睹了一家三口的死亡,许七安决定把龙气暂且放一边,全身心的投入案子,和幕后之人好好玩一玩。 “跟踪我,杀人灭口,监视慕南栀,好,陪你玩玩。” 他有着相当丰富的刑侦经验,以及罪犯心理学的知识,分析问题,远比这个时代的聪明人要精准敏锐。 “一切的源头是两旬前柴府发生的命案,死者柴建元,嫌疑人义子柴贤,目击者柴杏儿包括柴家众人。杀人动机:因为爱情! “注:大小姐柴岚失踪。” 许七安没有停笔,继续书写: “动机不足以支撑嫌疑人弑父杀亲,或另有原因,或被人陷害。 “柴杏儿前夫因柴建元而死,心怀怨恨;柴建元子嗣平庸,无力继承家业。因此,柴杏儿是最大得利者,同时具备充足的杀人动机。” 这段话写完,许七安做了总结: 第一嫌疑人柴贤;第二嫌疑人柴杏儿。 虽然在他的推测里,柴杏儿比柴贤更有嫌疑,但柴贤是凶手这件事,是有人证的。查案不能唯心,因此柴贤依旧是第一嫌疑人。 许七安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保持着端杯的姿态,十几秒后,开始书写第二阶段的案情。 “事后,柴贤在湘州,乃至漳州境内,屡犯命案,专挑江湖人士下手,后波及百姓! “注:这不符合一个为了爱情弑父的嫌疑人的行为。” 简而言之,就是柴贤的作案动机,和后续在湘州兴风作乱的举动,是完全矛盾的,不合理的。 这无外乎三种情况: “得出结论:柴贤的杀人动机可以推翻,并非为了爱情,另有原因;柴贤遭人陷害,此案另有隐情。” 案情梳理完毕,许七安接着写下两个疑点: “小村庄杀人灭口的人是否为幕后真凶?” “在湘州连犯命案的目的是什么?” 许七安放下笔,仔细分析: “如果昨晚杀人灭口的是幕后之人,那么他(她)完全有能力埋伏柴贤,将他铲除。可幕后之人没有这么做,如果幕后之人是柴杏儿,不应该将柴贤除之而后快?” 这里又出现了矛盾。 整个案子,有三处矛盾的地方,如果柴贤是凶手,那么柴府凶杀案和后续的大肆杀戮案是相互矛盾的。 基于这个矛盾,凸显出了柴杏儿这个既得利益陷害柴贤的可能性。 但昨晚小山村的灭门案,又一次与“柴杏儿是幕后凶手”这个推测发生了矛盾。 第一阶段的案情,柴府凶杀案,将嫌疑人锁定为柴贤。 第二阶段的案情,湘州命案频发,将嫌疑人锁定为柴杏儿。 第三阶段的小村庄灭门案,又减轻了柴杏儿是幕后之人的嫌疑,让案情变的更加扑朔迷离。 “柴岚呢?柴岚去了哪里? “假设,柴杏儿是幕后黑手,但小山村灭门案是柴岚干的,那么前面的推测就勉强可以成立,不用推翻。但柴岚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不能做这样的推测,柴岚至始至终都没有出现,也没有与她相关的线索,冒然做出这样的假设,只会把我带入死胡同。” 分析到这里,许七安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劲。 这是一个老侦探的直觉。 许七安腰背后仰,靠在椅背,闭上眼睛,这个过程保持了十几分钟,他睁开眼,心里已有答案。 混乱! 对,柴家案子最大的问题在于混乱,处处都有矛盾,但真正让他意识到不对劲的,是动机! “所有的矛盾在于动机不合理。柴贤杀柴建元的动机不合理,小村庄灭门案的动机不合理,杀那么多人只为留下柴贤,动机同样不合理。 “给人的感觉就像大炮打苍蝇,柴贤若是个痴情种子,肯为柴岚弑父,那么只要藏好柴岚,以此为人质,他就不会离开湘州。 “所以,这个案子另有隐情,不是表面那么简单。 “追本溯源,从柴家开始查起” 许七安抖手点燃纸张,让它化作灰烬,随手丢入洗笔的青瓷小水缸,离开了客栈。 半个时辰后,客栈的掌柜坐在柜台后,拨弄算盘,整理账本。 耳边传来温和的,念诵佛号的声音: “阿弥陀佛!” 掌柜抬头看去,是一个有着西域人特征的和尚,穿着便于出行的纳衣,沉稳内敛。 “大师要住店,还是打尖?” 掌柜的笑容满面。 他在湘州经营这家上等客栈大半辈子,见到和尚的次数屈指可数,在中原,佛门僧人可是“稀罕物”。 年轻僧人双手合十,语气温和如春风: “贫僧想问,近来店里是否有住进来一对男女,男子穿着青衣,女子相貌平平,坐骑是一匹战马。” 这个和尚的话,仿佛有着让人信服的力量,掌柜的心里升起怪异的感觉,仿佛对面的和尚是威严的父辈。 “是有这么一对客人。” 掌柜的如实告知:“您要说是一对相貌平平的男女,我是没印象的,但要说战马,那就知道大师说的是谁了。但是不巧,这位客官刚刚退房离开。” 净心颔首,道:“多谢掌柜告之。” 深夜,柴府。 一道阴影在黑暗中潜行,悄无声息,巡逻守卫的火把光辉扭曲了绿化带的倒影,有那么一瞬间照出了这道潜行的阴影。 但在下一刻,它无声息的消失,出现在了更远处的漆黑里,继续朝着目的地而去。 不多时,他来到了一座僻静的小院。 没有立刻进入,因为小院附近有增添了不少守卫,其中不乏炼神境的武夫。 但黑影没有因此退去,他绕了一个方向,来到小院后方。 屋子里,烛光明亮,浓郁的肉香弥漫在房间里,三名汉子围坐在桌边,吃着古董羹,也就是火锅。 自从柴贤入侵地窖后,柴府加强了对这里的防守。 不但在外面加派人手,屋子也有高手日夜“驻扎”。 许七安在一墙之隔的屋外,凝神感应: “里面三人都是炼神境之上的武夫,偷袭只会让他们提前感应到我的存在,从而引来外头的守卫如果是以前的我,大概只有靠武力莽进去,但现在的我已经不是粗鄙的武夫了。” 十几秒后,院子的地基下,地洞里,一只酣睡的老鼠醒了过来,睁开血红的眼睛。 这不是一只普通的老鼠,它浑身都是毒,毒素随着它的呼吸喷出,感染周围的一切生物。 屋内! “柴贤为什么要回来?” 一位身材魁梧的男子说道。 “听族老说,是找小岚,这疯子,以为小岚被杀了,藏在地窖里。” 另一位汉子摇摇头:“小岚不是被他掳走了吗。” 正说着,他们听见了“吱吱”的叫声,循声看去,是一只肥大的黑鼠,它站在墙角的阴影处,一双赤红的眼睛,默默的盯着三人。 身为对危险有极强预感的武夫,三个汉子看到老鼠的瞬间,直觉便开始预警。 他们本能的抓起靠在桌边的武器,并要大声呼喊,通知外头的守卫。 但下一刻,三人软绵绵的倒在桌上,昏死过去。 几秒后,一道阴影从桌底下钻出,许七安环顾一圈,侧耳聆听,确认院外的守卫没有察觉到里面的动静,他转身来到地窖入口,拉开沉重的石盖。 屋里三人中的是毒有强烈的麻痹效果,不会危及生命,至多是虚弱几天便能恢复。 随着石盖打开,黝黑的洞口出现,许七安取出准备好的蜡烛点燃,举着橘色的光晕,沿台阶进入地窖。 他穿过一排排尸体,脚步轻快,只觉得这里是世上最安心,最舒适的地方。 但查案要紧,他强行忍住了和尸体说话、互动的冲动,直奔地窖深处那间密室。 柴府有个习俗,族人死后,要么火葬,要么把尸体贡献给家族,炼成行尸。 这是为了防备族人的尸体被外人挖掘。 行动之前,许七安已经从李灵素那里得到情报,柴建元的尸体被柴杏儿炼成了行尸,储存在地窖里。 柴杏儿的说辞是,柴家遭逢大变,急需力量护卫家族平安。 这个理由赢得柴家人一致认同。 但许七安相信,这里面有“以牙还牙”的私心。 当然,柴杏儿的想法并不重要,许七安这趟潜入,是验尸来的。 尸体能给出很多信息,创口的模样,伤情等等,可以告诉许七安是否是熟人作案。 很快,他来到了地窖深处的那间密室外。 密室门紧锁着。 许七安掌心贴在锁芯,猛的发力,“哐当”一声,锁芯直接被震飞,震出蒙蒙的灰尘。 密室里尸体不多,左右各有四具,戴着头套,穿着清一色的灰衣,款式一样。 从微微鼓起的胸脯看出其中有三名是女尸。 许七安摘掉尸体头套,经过辨认后,认出左侧第三具尸体是柴建元。 有趣的是,右边第三具尸体是个五官清朗的男尸,根据李灵素的描述,“他”就是柴杏儿的前夫。 “啧,两两相望,柴杏儿果然对柴建元心有怨恨。” 许七安没做耽搁,踢倒柴建元的尸体,扒光灰衣,举着蜡烛审视尸体。 柴建元的胸口处,有个经过缝合的创口,但遍布的尸斑破坏了其他伤痕的痕迹。 许七安移动蜡烛,橘色的光晕从胸口往下移动,在双腿之间停下,他用灰衣包住手,掏了一下鸟蛋。 “排除袭击裆部!” 这个位置,对铜皮铁骨的武夫来说,是比较薄弱的地方。 再往下移,蜡烛的光晕照亮了柴建元的双脚。 昏暗中,许七安的瞳孔略有扩大,目光定格。 柴建元的左脚,有六根脚趾。 :抱歉,最近更新疲软,本月更新字数16万字,连载以来创新低了,我努力恢复状态。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五十章 线索 六趾,柴贤?! 这是许七安脑海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并为此震惊的脑海刹那间闪过无数念头,无法冷静思考。 几秒后,他冷静下来,深吸一口气,仔细审视柴建元。 第六根脚趾明显畸形,紧贴着小趾,丑陋又难看。 他摸了摸柴建元的脸,确认没有易容,想判断一具尸体的年龄,除了最直观的容貌,还有其他方法。 比如肤质,骨骼,牙齿等,中年人和年轻人的区别是非常大的。 对于经验丰富的许七安来说,要判断这具尸体是谁,并不难。 “真的是柴建元,他也有六根脚趾,有趣了” 许七安撬开尸体的嘴,看完牙齿后,嘿了一声。 柴贤有六根脚趾,柴建元也有六根脚趾,是巧合吗? “柴建元只有柴贤一个义子,柴贤是孤儿,父辈与柴建元没有关系。而柴建元本身有儿有女,只有一个义子,说明他本人没有广收义子的爱好。 “这些本来没什么,可以理解为柴建元和柴贤投缘,但两人都有六趾,这就很有意思了。。 “按照柴杏儿以及柴府其他人的说法,柴建元死活不同意柴贤的请求,执意要将柴岚嫁给皇甫家。虽然利益最大化的说法也算合理。 “但把女儿嫁给义子,亲上加亲,让义子彻底死心塌地为柴家效力,同样也是合理的。把女儿嫁给义子、爱徒的现象比比皆是。 “可是,如果这个义子是私生子呢? “倘若柴贤是柴建元义子的话,两人都六根脚趾,这么明显的特征不可能瞒住所有人。柴杏儿知道柴贤是柴建元的私生子吗? “若是知道,那么她杀兄嫁祸柴贤,可谓一石二鸟啊。因为照剧情发展下去,柴贤最后肯定会成为柴府的继承人,成为柴家家主。” 就在许七安的推理渐入佳境之际,他忽然意识到一个不合理的bug。 “等等,如果柴贤是柴建元的私生子,那柴建元完全没必要隐瞒,一个实力强大的化劲武夫,一家之主,有私生子怎么了? “完全可以堂而皇之的公之于众,根本没有隐瞒的必要。江湖势力也不是注重繁文缛节的豪阀望族,要考虑礼义廉耻和名声。 “除非有什么原因,让柴建元不得不隐瞒柴贤的身世。 “柴贤肯定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否则不会喜欢上自己的亲妹妹。而如果知道,那么“为了爱情”的作案动机,就不存在。 “因此,只要见到柴贤,问清楚他是否知道自己身世,杀害柴建元的凶手基本就可以判断了。” 他一边嘀咕着,一边取出地书碎片,轻扣背面。 太平刀从镜内世界钻出,发出“嗡嗡”的鸣颤声,传达出委屈和兴奋兼具的意念。 然后,它自动脱离刀鞘,刀尖“叮叮叮”的往许七安背上撞,以此来表达热情。 “别撞了别撞了,疼死我了” 许七安反手握住刀柄,刀尖抵住柴建元的喉部,用力划开。 柴建元被炼成了铁尸,想要解剖,就得太平刀这样的绝世神兵,才能精准、锋利的割开皮肉。 他之所以解剖,是怀疑柴建元死前中毒了。 理由有两点:一,柴家没有四品。 不管是柴贤、柴建元还是柴杏儿,都是五品化劲。 众所周知,武夫出了名的耐操,哪怕偷袭,也很难在短时间内杀死对方。 而一旦无法快速解决战斗,柴府中的高手绝对会瞬间反应过来,因此不会出现“赶到书房时,发现家主被柴贤杀死”这样的情况。 二,柴建元身上伤势极多。 柴建元确实没有被瞬杀,经过刚才仔细的检查,除了致命的心脏创口,柴建元身上的暗伤极多。 这证明他死前经历了极为激烈的战斗。 那么,在什么情况下,会造成战斗激烈,却又迅速结束的现象? 单方面殴打。 柴建元几乎没有还手之力,被单方面施暴,很快被破开了铜皮铁骨的防御,死在凶手的屠刀之下。 合理的解释是,柴建元中毒了。 暗红色的血肉被割开,检查完喉部,没有发现明显的中毒迹象。 于是他又割开胃袋,终于有了发现。 柴建元的胃袋里,残留着微黑色的物质,这些物质更像是毒素和胃酸反应之后形成。 许七安通过毒蛊的能力做了初步解析,只解析出三种毒草的成分,时间隔的太久,再多就不行了。 这三种毒草具备致幻和麻痹神经的作用。 “复合性毒药,相当高级,以这个时代的制药水平,复合性毒药基本是简单粗暴的把几种毒药混合。这样势必会产生气味和颜色,不管以什么方式下毒,都瞒不过武者的危机预感和敏锐的嗅觉、味觉。 “这毒药应该是无色无味,一般人炼不出这种水平的毒药,只有两种职业可以,术士和毒蛊师。对了,柴杏儿,她在李灵素体内植入了情蛊。 “她去过南疆求情蛊,再求一味能无声无息毒倒化劲武夫的奇毒不难。” 想到这里,他不禁捏了捏眉心,能炼出这种毒药,直接毒杀柴建元不是更干脆利索? 何必多此一举呢。 许七安是个聪明人,立刻想到原因:“当然不能毒杀,毒杀了的话,怎么证明人是柴贤杀的?” 这是一个局,针对柴贤的局。 “现在有一个快速推进案情的办法,那就是抓住柴杏儿,严刑逼供。” 许七安旋即打消这个念头,首先,他没有望气术,也没有佛门的戒律能力,浮屠宝塔第一层是“不杀生”戒律,是固化的。 “不杀生”和“不说谎”显然没关系。 塔灵更不会戒律法术,塔灵就是浮屠宝塔,不可能施展出浮屠宝塔没有的能力。 心蛊能短暂影响智慧生灵,柴杏儿是化劲武者,心蛊目前的力量还不足以让她有问必答。 其次,一定对柴杏儿对粗,圣子的态度还在其次,事后她肯定因此翻脸,把徐谦的存在告诉佛门。 这样的话,净心的重心就从除魔卫道,转移到自己身上,甚至直接联络度难金刚。 如此一来,别说查案,连龙气都会被佛门夺走。 “今晚就在这里将就一下吧,正好借助地窖里的尸气温养尸蛊。” 许七安盘坐在地,背靠着墙壁,两侧的尸体静静站立着。 他在这样寂静又可怕的环境里怡然自得,感觉就像回了家一样,尸蛊在这一刻得到无比强烈的满足。 许七安后颈处,微微鼓起,俄顷,一只蟑螂大小的虫子钻破皮肤,接着是第二只,第三只。 它们是七绝蛊孕育出的尸蛊子蛊。 尸蛊现在最多只能孕育出四只子蛊,其中一只寄生在了三花寺首座恒音尸体上,剩下三只刚刚诞生。 子蛊们刚一出世,便兴奋的朝周围的尸体爬去,两只就近原则,选择了距离最近的铁尸。 剩下一只,在密室里装了几圈,选择了一具胸口微微鼓起的女尸。 “小伙子有前途!” 许七安啧了一声,然后闭上眼,感应了一下三具铁尸的情况。 他们体内毫无生机,两具铁尸只保留肉身原本的力量和防御,女尸则保留身前部分能力——对危险的预知。 这种能力可以直接回馈给操纵尸体的主人。 这意味着女尸是在死后不久,便立刻炼成行尸,因此保留了部分能力。 “行尸的使用寿命不超过五年,炼尸手法有点粗糙啊,不够正宗。也对,柴家先祖是南疆奴隶出身,不管是偷学,还是得了尸蛊部的传授,肯定都无法正宗的秘术。” 许七安收回对子蛊的控制,专心分析今夜的收获。 “柴贤极有可能是柴建元的私生子,但因为某些原因,柴建元一直隐瞒了他的身世。” “柴建元死前中毒,这才被人杀死在书房里,下毒者是亲近之人,柴贤、柴杏儿,以及那位失踪的柴岚都有可能。” “接下来要查的方向是,柴建元为何隐瞒了柴贤的身世;调查柴杏儿,嗯,这一点就靠海王圣子了。” 他一边思考,一边吸纳地窖里的尸气,温养尸蛊。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听见一丝异动,立刻睁开眼。 蜡烛已经燃烧到尾部,再过片刻就要燃尽,微弱的火光中,女尸趴在地上,撅起臀部。 一具男尸趴在女尸背上,另一具男尸则趴在“他”身上。 你们在做什么啊许七安险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他当即以“母蛊”绝对的威严,控制住了三只子蛊,终于明白它们想做什么。 它们在做本能的繁衍。 搞什么啊,交配不脱衣服的吗,呸,当只工具虫不是很好吗,工具要有工具的自觉,你们是没有交配权的许七安制止了这种丧心病狂的行为。 他忽然有些明白为何有些尸蛊师控制不住自己的冲动,与行尸发生超出主人和傀儡的关系。 那是受到了尸蛊繁衍本能的影响。 同样的深夜,远在雷州的闻人府。 大小姐闻人倩柔的闺房里,炭火熊熊,室内温暖如春,五官柔美,除了发迹象偏高,基本没有什么瑕疵的闻人倩柔,盖着锦被,呼吸绵长。 “姑娘是闻人倩柔?” 平淡中透着冷漠的声音,惊醒了睡梦中的闻人倩柔。 她霍然起身,警惕的环顾室内,并高喊出声:“来人!” 喊人的同时,她看清了室内的不速之客,共三人,分别是穿着玄色道袍,一丝不苟的中年道士;穿羽衣,戴莲花冠,看不出年纪,但美若天仙的坤道。 以及双十年华,英姿勃勃,俏丽动人的少女。 少女双手被一根绳子捆绑着,绳子的另一端握在莲花冠女道士手里。 为什么在别人的梦里,我还要被师父捆着李妙真无力的吐槽了一句。 “你们是什么人?” 闻人倩柔没有喊醒丫鬟和侍卫,这让她意识到桌边的三人身份不凡。 “贫道法号玄诚,乃天宗无望峰主,姑娘可识得李灵素?” 中年道士淡淡道。 另外两个坤道则沉默不言。 “你是” 闻人倩柔表情略有变化。 “李灵素是我弟子。” 玄诚道长淡淡道。 闻人倩柔大惊失色,掀开被子下床,行跪拜大礼:“弟子闻人倩柔,见过师尊。” 闻人倩柔知道李灵素是天宗圣子。 啧啧,这是以儿媳妇自居了啊李妙真侧头看一眼师伯的反应,没什么反应。 玄诚道长面无表情:“半个月前,李灵素曾到过雷州,如今去了哪里?” 闻人倩柔摇摇头,“李郎怕连累我,并没有告之去向。” 怕玄诚道长不清楚情况,她把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 玄诚道长和冰夷元君耐心听完,尽管来此之前,他们已经调查的一清二楚。 等闻人倩柔说罢,玄诚道长问道: “闻人姑娘可知那徐谦的身份?” 闻人倩柔摇头:“那位前辈身份神秘,就连李郎也不太清楚,只知是活了几百年的前辈,与司天监的监正关系匪浅。” “与监正关系匪浅?” 玄诚道长皱了皱眉,这倒是他不曾调查出来的。 闻人倩柔点点头,解释道: “李郎说,那位前辈不但和监正关系不一般,还与监正对弈,赢了监正一局,是真正的高人。并且,那位高人能使唤监正二弟子孙玄机,地位可见一斑。” 赢了监正一局玄诚道长和冰夷元君对视一眼,冷漠淡泊如他们,也不禁有些诧异。 赢了监正一局,活了几百年的高人是他了,是他没错,这熟悉的风格李妙真差点双手捂脸。 许七安这混蛋,说大话的臭毛病还是没改,以后被李灵素知道真实身份,看他怎么做人不,以他的阴险程度,李灵素估计已经“漏洞百出”,真实身份揭晓后,李灵素才真正没脸见人想到自己的遭遇,李妙真忿忿的想。 玄诚道长问道:“你还知道些什么?” 闻人倩柔想了想:“听李郎说,徐前辈有恩于他,正是这位前辈,将他从东方姐妹手中救出,让他脱离了水深火热的生活。” 玄诚道长微微颔首,又问了几句后,淡淡道: “搅了姑娘清梦,还望见谅。” 说罢,三人一起消失在房内。 闻人倩柔睁开眼,发现自己还躺在床上,一时间分不清刚才发生的是梦境,还是真实。 雷州城,某处客栈。 盘坐在大床上的玄诚道长,以及盘坐在小塌的李妙真师徒,三人同时睁开眼。 “师妹可曾听说过,超凡境界中,有一个叫徐谦的?” 玄诚道长皱着眉头,提出疑问。 冰夷元君摇头:“我等避世不出,不问红尘,消息难免阻滞。不过,这世上能胜监正一局者” 她想了想,道:“恐怕连天尊都不敢说一定可以。” 玄诚道长“嗯”了一声,没什么表情的说道: “或许是监正未出全力,这里面有太多可能,不必执着。为今之计,是要循着此人的踪迹,找到李灵素。” 冰夷元君接话道: “可以确定此人并无恶意,不过李灵素若是不肯跟我们回去,这个徐谦,多半会阻止。我们如今不知道他深浅,三品便罢了,我二人足矣。若是二品,乃至一品” 如果是二品的话,就得好言好语的商量。如果是一品,对方说什么,那就是什么。 想要带走李灵素,只有回山请天尊出面。 冰夷元君视线的余光察觉到李妙真抿着嘴,一脸憋笑的模样。 这位看不出年纪的大美人淡淡道:“妙真,你笑什么。” “我没笑!” 李妙真不承认。 “你想笑。” 冰夷元君语气冷漠。 “师父,我没有,我是天宗圣女,修的是太上忘情,等闲不会笑。” 李妙真冷漠无情的姿态。 不行了不行了,我快忍不住了李妙真身体里的小灵魂在拍着大腿狂笑。 冰夷元君冷漠的看她一眼,转头又和玄诚道长说起正事。 “根据我们打探来的情报,那徐谦夺走了三花寺的浮屠宝塔,佛门不会就此罢休。打探出西域僧人的去向,或许就能追踪到徐谦。” 冰山大美人淡淡道。 师父还是一如既往的冰雪聪明啊李妙真感慨。 清晨。 李灵素还在沉睡,被一阵短促的敲门声吵醒,以及一位女子的叫唤声。 “姑姑,姑姑大事不好。” 柴杏儿睁开眼,气质清冷柔弱的美丽人妻姿态慵懒,柔声道: “李郎,帮人家开门去。” 李灵素皱了皱眉:“先穿衣吧。” 柴杏儿摇头,声音慵懒无力:“都说了有急事,快去快去。” 女子穿衣比较麻烦。 李灵素披上一件袍子,走到门边,打开房门。 门外站着的是个柴家的女性,叫柴萍,穿着利索的短打,有修为伴身。 柴萍满脸焦急,但目光却不由自主的落在李灵素俊美无俦的脸上,以及半敞开的袍子里,肌肉匀称的胸膛展露在少女眼前。 柴萍强迫自己挪开目光,行了一礼,然后跨过门槛,进了屋子。 此时的柴杏儿已经坐起,正穿着白衣里衣,遮住嫩绿色的肚兜。 “姑姑,地窖又被人闯入了。” 柴萍汇报道。 柴杏儿穿衣的动作不停,镇定自若:“可有尸体被盗?” “没有,但家主的尸体被人解剖了。”柴萍说道。 柴杏儿的手微微一顿,缓缓点头:“知道了。” 她打发走柴萍,穿好罗裙,素手捻起玉簪,简单的挽了一个发髻,道: “李郎,我去地窖看看。你若还困,便再睡一会儿。” 李灵素“噢”了一声,突然拉住柴杏儿的手。 在她困惑的目光中,把她拽入怀里,接着,在柴杏儿白皙细腻的脸颊,用力“吧唧”一口,笑道: “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柴杏儿怔怔的看着他,眼里似有水光闪烁,嫣然一笑。 房门再次关上,李灵素一人坐在桌边,想着柴萍汇报的事。 “柴建元的尸体被解剖了?应该是徐前辈做的吧,他说过要查清楚这个案子,也不知道有没有收获” 李灵素忽然涌起期待感,想立刻找到徐谦,问他查出了些什么。 正想着,没有锁的房门被推开一条缝,一只橘猫钻了进来。 :查过很多资料,并咨询了学医的朋友,多趾并趾大部分源于畸形,但存在遗传的现象,不过概率很小很小。我在一些相关论坛,以及医院的网站上找到不少家族遗传的例子,说明虽然概率很小,但确实存在。如果有学医的读者,可以纠正,或科普一下。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五十一章 诱饵 “徐前辈?” 圣子见到橘猫钻进屋子,先是一愣,继而喜色浮动,低声道:“前辈怎么来了,不是说最近几天都不见面吗。” 橘猫口吐人言,道:“是让你别来见我,没说我不见你。” 顿了顿,他纳闷道:“你怎么认出是我。” “前辈之前不是说过,以心蛊控制了一只猫潜入柴府,遇到了柴贤吗。”李灵素笑道。 然后,圣子发现橘猫僵在那里,陷入了沉思。 我说错了什么话吗?李灵素脸色茫然。 该死,我不知不觉也染上金莲道长的嗜好了?!不,我没有,主要是因为猫能飞檐走壁来去如风,狗根本潜入不了柴府 哪怕潜进来,也可能被和尚宰了做成狗肉火锅许七安心情复杂的嘀咕。 李灵素有很多问题想咨询,但见高深莫测的前辈,突然开始思考人生,他不好打扰,只能干巴巴的等着。 俄顷,许七安缓过神来,道:“倒杯茶,我有点渴。。” 渴的不是他,是猫,但饥渴的感受同步反馈给了附身其上的许七安。 李灵素当即翻开倒扣的茶杯,满了一杯温水。 橘猫顺势进来,跃上桌面,它没有即刻舔舐茶水,而是看了眼凌乱的床铺。 猫的嗅觉是人类的数十倍,因此他轻易闻到了糖味。 苦苦忍耐情蛊副作用的许七安,“呵”了一声:“日子过的逍遥快乐啊。” 闻言,李灵素脸色垮了下去,愁眉苦脸: “前辈,你何时替我取出情蛊?我现在每次看到杏儿,就克制不住自己的冲动。脑子里想的全是她,她勾勾手指头,我就会控制不住自己扑上去。” 他边说着,边搂住了自己的腰。 老凡尔赛了许七安面无表情,语气冷漠,道: “等事情解决,我会替你解除子蛊,现在解除会打草惊蛇,让柴杏儿发觉。” 也只能这样了!李灵素叹息一声,想着改天炼一炉丹药,补一补肾,他随后想起地窖的事,道: “方才有人通知杏儿,说地窖被人闯入,柴建元的尸体遭人解剖。” 说着,他压低声音:“前辈,是你做的吗。” 许七安点头。 果然是他得到正确答案的李灵素连忙追问:“可有查出什么?” “柴贤极有可能是柴建元的私生子。”许七安说道。 他随后看见李灵素脸色发生剧烈变化,睁大眼睛,震惊又不敢置信的模样。 隔了一阵,李灵素压低声音:“确定吗?” “柴贤有六趾,柴建元也有六趾,可能是遗传,不然没有那么巧合的事情。” 李灵素沉默半晌:“难怪柴建元非要把柴岚嫁到皇甫家,他不可能同意柴贤和柴岚的婚事。” 他猛的反应过来,“柴贤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这很好推断,如果知道自己是私生子的身份,就不会爱上柴岚。 “不,也有可能他知道,因此一怒之下杀了柴建元,埋藏自己是私生子的秘密,然后独占柴岚。”李灵素脑洞打开。 出拳要讲章法,推理要符合逻辑许七安心里吐槽了一句,嗤笑道: “你怎么断定柴贤知道自己身份,又怎么断定柴贤知道柴府只有柴建元知道他私生子的身份?六根脚趾虽然隐秘,但最亲近的人、长辈,多半是知道的。” 李灵素表情一僵:“也是哦。” 橘猫安舔了几口茶水,继续说道:“另外,柴建元死前有中毒迹象,因此才被杀死在书房里。下毒的多半是亲近的人。” “前辈怀疑的是” 许七安迎着李灵素质询的目光,点了点猫头: “没错,我怀疑是柴杏儿。那种毒非一般人能炼。除非是毒蛊师亲自出手。柴杏儿不是去过南疆吗,还求了情蛊。” 李灵素脸色变的难看。 他自认对女人还是很挑剔的,但凡有过情缘的红颜知己,都有独特的气质和性格,且容貌身段都必须出挑。 其次,性格方面,决不能是大奸大恶之徒,否则三观冲突,无法谈情说爱。 就算是东方姐妹也不是嗜杀之辈,虽说在雷州时与徐谦多有冲突,但那是立场不同,厮杀在所难免。 在他的认识里,柴杏儿有心机有野心有手腕,气质宛如结着哀愁的丁香花,楚楚可怜,本质上不是一个简单的女人。 但柴杏儿绝不是道德沦丧之辈。 可这段时间以来,随着案情的深入调查,他对此渐渐产生怀疑。 “我过来不是找你闲聊的。” 橘猫安抬起爪子,拍一下桌面,打断了李灵素发散的思维。 “前辈请说。” 李灵素低声道。 “柴建元为什么要隐瞒柴贤的身份,你有想过吗?” 李灵素一愣,过了几秒才明白徐谦的意思,对于一方势力的家主,私生子不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事。 可为什么柴贤是以义子的身份养在柴府这么多年? 李灵素沉吟道:“如果不是柴建元的原因,那问题就是出在柴贤身上,他的身世有秘密?” 橘猫安轻笑一声:“答案揭晓前,任何假设都有可能,但要记得去求证。我记得道门阴神在远古时代充当着城隍的职责,专勾人魂魄。” 李灵素“嗯”了一声: “远古时期,有两套规矩,一套是阳间律法,一套是阴间因果之报,道门掌阴法。不过后来这套阴法渐渐衰弱,直至废除。 “是了,这段历史我在天宗的古籍里看过,但一直没想透彻,前辈可知?” 徐谦这样的老怪物,肯定知道很多别人不知的隐秘。 橘猫安沉吟一下,结合自己从古尸那里得来的隐秘,说道: “远古时期,只有两种修行之法,一种是武道,另一种是“道”,道门的道。道术体系比武夫体系更加完善,也更早。 “换而言之,远古,是道术的天下。这便是阴法存在并盛行的环境。 “可渐渐的,武道开始昌盛,南疆人族琢磨出了蛊术,佛陀证道,巫神出世道术再难主宰天下,阴法自然也就绝迹。” 至于儒家和术士,则是近代才出现,儒圣是两千多年前的人物,术士则与国同龄六百载。 远古时期只有武道和道术这就能理解阴法的出现了,后来各大体系出世,再不是道门说了算徐谦真是个老怪物啊,知道这么多隐秘。 李灵素感慨道:“我道门当年也是无比昌盛的,而今衰弱成只有道门三宗。” 他边说着,边看向徐谦,想再打探出一些隐秘。 许七安不搭理他,淡淡道:“言归正传,道门的入梦法术,可能如梦巫一般,梦中审讯?” 李灵素皱眉沉吟: “做不到梦巫那般绝对主宰梦境,阴神入梦勾魂,只能勾凡人,或与自身品级相差极大的弱者。审讯的话,若对方是个凡人,亦能做到。 “前辈如果想让我审讯杏儿,别说我修为还没解封,纵使全盛状态,怕也做不到。杏儿是五品化劲,除非是四品梦巫出手。” 橘猫安摇着猫头: “不是她,是柴建元的儿子,你挑一个最弱的审讯。问一问他关于柴贤的事。柴贤年少被带回柴府,与柴建元的子女一起长大,没人比他们更了解柴贤。” 李灵素点点头,表示没问题,似乎想起了什么,道: “对了,前辈,昨天夜里,我发现杏儿深夜离开了许久,大概有两刻钟才回来。我阴神出窍跟踪她,发现她往南院深处而去。 “武夫的直觉过于敏锐,我没敢跟的太近,所以不知道她去了南院哪里。” 橘猫安的猫脸,露出凝重之色:“什么时辰?” 李灵素道:“大概子时。” 啊,你这个肾亏的狗渣男,又啪到这么晚,你不肾亏谁肾亏许七安缓缓点一下猫头: “我知道了。” 根据他和教坊司花魁深夜畅谈人生的经验,每次谈完,花魁们都是大汗淋漓,极度疲惫,立刻睡去。 柴杏儿大半夜不睡觉,离房而去,绝不正常。 晚上召集柴府的蛇虫鼠蚁,好好调查一番许七安心道。 他渐渐喜欢上七绝蛊,手段多,能力强,诡橘多变,很好用,也很有逼格! 不像武夫,遇到问题,直接莽,容易打草惊蛇。 夜里。 三水镇是位于湘州城北面二十六里的大镇,镇子人口有八千之多,三水镇背靠崇山峻岭,山中多药材,因此镇上的百姓多以采药种药为生。 镇上最大的药商是一个叫“药帮”的组织,帮主是个炼神境的高手,勉强上得了台面。 屠魔大会时,药帮也参与了,积极响应官府和大势力的号召,派出三十名帮派成员,加入民兵队伍,彻夜巡逻。 除了官府组织的民兵,以及药帮成员,巡逻队伍里还有一位佛门僧人。 正是当日在屠魔大会,大放异彩的武僧净缘。 巡逻队伍总六十人,十人为一队,手持火把,在镇子各处夜巡。 陈耳是药帮的小执事,底下管着十号人,在药帮,执事是中层,也是最累的头目,专门处理一些琐碎事件。 遇到不能解决的,或无法决定的,便汇报给帮派高层。 “大师,多亏有你加入,兄弟们都放心多了,夜里巡逻胆儿倍增。” 手持火把的陈耳,侧头看向身边的武僧。 这位五官立体,眼睛深邃的西域武僧,淡淡道:“只是这里更方便撤离而已。” 陈耳没听懂,再问时,年轻的武僧闭口不答,没有理会他。 这里更方便撤离?什么意思,西域的和尚脾气真古怪陈耳心里嘀咕几句,干笑道: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净缘双手合十,步伐稳健,走在前头。 镇子北边有一条小河,贯穿小半个镇子,沿河是一座座民居,寒风迎面而来,巡视了两刻钟后,这支队伍穿过石板桥,来到河边的酒肆。 这里是药帮的产业,炖着火锅,温着浊酒,专给巡逻队伍作歇脚用。 队伍里都是些习武的好手,但除了执事陈耳是炼精境,其他人没有品级。因此需要这样一个酒肆休息,喝酒暖身体,不然很容易得风寒。 “这见鬼的天气,初冬就已经这么冷了。” 陈耳骂咧咧的进入酒肆,闷头先灌几口药酒,回头招呼道:“兄弟们,进来喝酒,半柱香后继续巡逻。” 队员们纷纷入座,大口吃着猪下水,喝着三水镇独有的药酒,抱怨着这见鬼的天气。 陈耳不忘谄媚道:“大师,这是我们三水镇独门秘方酿造的药酒,您暖暖胃。” 净缘颔首,默不作声的喝酒吃肉,身为武僧,吃饭怎么能少了肉食。 喝了几口酒,他闭上眼睛,凝神感应周遭,没有发现异常。 净缘在三水镇夜巡已有两夜,之所以选在这里,是因为此地背靠苍茫山脉,镇外还有河。 非常适合撤退、逃跑。 当然,不是净缘逃跑,而是那个为非作歹之徒逃跑。 “此人炼尸多日,怕已到了瓶颈,断然不会放过你这具金刚体魄,安心待着,那人自会前来。” 这是净心说过的话。 净缘认同师兄净心的决定,也认为这是最快的,引出幕后之人的办法。 “行尸没有呼吸和心跳,也不存在杀意和恶意,但“他们”只要大规模行动,就会有动静,比如脚步声” 净缘没有察觉到异常,睁开了眼睛。 “今年这个冬天难捱啊,不知道又要冻死多少人。” 一个汉子灌了一口酒,摇头感慨。 “呦,你张牛子还是个为国为民的好汉啊,不如把家底都捐给官府赈灾吧。” “捐给官府?那还不如直接在大街上撒银子呢,至少乡亲们还能抢到几个子儿。捐给官府的话,乡亲们钱拿不到,反倒是官老爷府上又添一名小妾。” 众人纷纷调侃。 “就是就是,张牛子不如捐给我吧,我还没讨到媳妇呢。” 说话的是个身材瘦小,有几分鼠相的男人。 张牛子骂了句俚语粗话,道: “你李二娶不起媳妇,但你会睡自家嫂嫂啊,啧啧,娶媳妇的钱也省了。媳妇哪有嫂子好,老话说,好吃不过饺子,好玩什么来着?” “好玩不过嫂子!”有人接了一嘴。 众人哈哈大笑,酒肆一下就热闹起来。 李二的大哥和大部分镇民一样,采药种药为生,某次上山采药跌下悬崖,大难不死,但一双腿就此废了,整日卧榻在床。 家里没了干活的男人,生活质量急剧下降,李二的婶婶是个有几分姿色的妇人。 没到半年,就和李二搞上了。 陈耳听着下属们相互嬉笑怒骂,眼角余光瞥见净缘放下酒杯,侧头看来。 耳边紧跟着想起武僧的声音:“湘州冬天都这般严寒?” 陈耳连忙正过身,以示尊敬,恭敬回答: “哪能啊,要是每个冬天都这样,湘州百姓还怎么活?今年特别冷,这才入冬不久,夜风便刮骨一般。再过半旬,屋檐下都要结冰棱子了。” 说着,陈耳举杯一饮而尽:“也不知今年冬天会冻死多少人,不过,哪年冬天不死人?这世道也就这样,能有口饭吃就不错了。” “唉,柴贤那个挨千刀的,害大伙大冷天的出来巡逻,我看他早就溜走了,哪还敢在湘州待。” 陈耳喋喋不休的唠叨,半柱香时间很快过去,他抓起短刀,吆喝道: “别喝了别喝了,麻溜的起来,都给老子巡街去。” “啊,这就半柱香了吗?我感觉才坐下来。” “再喝半柱香吧,这么冷的天,那狗日的柴贤说不定在哪个女人的被窝里快活呢,肯定不会出来捣乱。” 巡逻成员们七嘴八舌的抱怨。 这时,净缘耳廓一动,听见了轻微的,不同寻常的水流声。 “闭嘴!” 净缘喝道。 满堂的嘈杂声为之一静,没人敢说话,都茫然的看着他。 净缘没搭理他们,闭上眼睛,把听力放大到极致。 “哗啦啦”的水声传入耳中,与正常的水流声音不同,更像是暗流,十几数十的暗流 不,不是暗流,是有什么东西,沿着酒肆外的小河,朝这边游来。 :昨儿睡的早。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五十二章 遭遇 “大师?” 陈耳压低声音,试探了一句。 见净缘一副聆听周遭动静的严肃姿态,堂内众人也跟着紧张起来,握紧手里的刀,警惕的环顾四周。 他们夜里巡街,防的是谁? 可不就是那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柴贤。 没遇到异常的时候,大伙可以嘻嘻哈哈。但一有风吹草动,这群江湖底层的巡逻队员们心里立刻怂半边。 毕竟柴贤在湘州,是巅峰级的人物,五品化劲,据说还能操纵四具铁尸。 “在河里。” 净缘睁开眼,沉声道。 河里?陈耳心里一凛,下一刻,他听见了“哗啦”声从酒肆外传来,似有什么东西破水而出。 堂内众人也听见了,十几道目光同时望向禁闭的酒肆大门,如临大敌。。 水声接二连三的响起,越来越多的东西破水而出。 紧接着,酒肆大门“哐当”巨响,被暴力强行撞开。 一道人影冲入酒肆,他穿着破烂衣衫,浑身散发臭味,枯稻草般的头发被河水泡湿,紧贴着毫无血色的脸庞,双眼一片浑浊,死寂沉沉。 而在他身后,是更多的“同伴”,他们平静且冷漠的望着酒肆内的众人。 乍一看去,至少有四十多具。 这阴森恐怖的一幕,换成普通人,或是其他郡县的底层江湖人,恐怕要吓的肝胆俱裂。 好在湘州人士,对行尸并不陌生,耳濡目染,没有那种惧怕鬼神般的恐惧,行尸对他们来说,和山中的狼群没有区别。 “兄弟们,准备家伙!” 陈耳大吼一声,从脚边的篓子里抓出一张大网,霍然甩出,笼罩向行尸。 紧接着,他三步并作两步,手起刀落,狠狠斩向那具撞开酒肆大门行尸的脖颈。 噗! 刀锋卡在脖颈处,没能把头颅斩飞。 行尸虽然没有铁尸的刀枪不入,但生前都是江湖好手,经过精血喂养,体魄要比一般的炼精境更强。 行尸张开腥臭扑鼻的嘴,一口黄牙,朝陈耳脖颈咬来。 “他”扑击的速度太快,不啻于练气境的高手,以致于陈耳完全做不出规避动作,心里涌起绝望的念头。 大师救我啊陈耳心里狂呼。 然后,他的视线里,行尸的头颅旋转飞去,身躯陡然凝固,继而直挺挺倒地。 净缘握着戒刀,抖了抖刀锋的尸水,淡淡道: “破窗逃走,这些行尸不是你们能对付的。” 以幕后之人的驭尸手段,想解决这群不入品级的底层人士,轻而易举。 陈耳松了口气,没有逞强,告诫道:“大师,快用佛珠通知其他同道。” 净缘没有搭理,弓步迎向扑来的行尸群,手起刀落,手起刀落,斩飞一颗颗脑袋。 见状,陈耳等人再不犹豫,朝大堂两侧的窗户飞奔而去,撞窗逃离。 没有行尸去追击他们,目标明确的扑向净缘。 噗噗噗 一颗又一颗人头飞起,行尸在武僧净缘的刀下,没有一合之力。 但他有很好的控制自己的力量,保持在五品初期的样子。 毕竟一下子展现出四品巅峰的战力,只会吓走对方。 “当!” 他一刀斩向某具行尸的脖颈,终于失去了势如破竹的架势,那具行尸的头颅没有飞起,脖颈炸起刺目的火星,一闪而逝。 铁尸! 这是一具铁尸。 遭受断头攻击的铁尸,浑然不在意净缘的刀锋,张开双臂反抱住他,张开腥臭的嘴,咬向净缘的脖颈。 咔吧! 黄牙崩飞,“他”像是咬到了黄金。 净缘浑身金灿灿,宛如黄金铸造的雕塑,在铁尸抱住他的瞬间,净缘就开启了金刚神功。 未等净缘挣脱铁尸的怀抱,又有三具行尸冲了过来,撞飞沿途拦路的“同伴”,一具箍住净缘的后颈,一具抱住他的双腿,一具反绞他的双手。 强人锁男。 下一刻,净缘的武者直觉给出反馈,察觉到了危险。 头顶的房梁上,一道穿黑衣,戴兜帽的人影扑了下来,手里握着一柄钢锥,锥上裹挟着气机,刺向净缘的天灵盖。 幕后之人出现了。 净缘面不改色,纳衣鼓舞,不再掩饰实力,凶猛的气机像是火药一般从体内炸开。 “轰!” 四具铁尸瞬间炸成尸块。 净缘抬手一握,握住黑衣人的手腕,然后一个凶猛的过肩摔,将他狠狠掼在地上。 惊天动力的巨响中,夯实的地面皲裂。 净缘握拳,在黑衣人腹部一记重拳,直接击破对方的铜皮铁骨。 这时,他眉头一皱,脸色略有僵硬,因为他握住对方手腕的地方,没有脉搏。 净缘扯下对方的兜帽,里面还有面巾,但已经不需要去扯面巾了,净缘看到了对方的眼睛,浑浊空洞,死寂一片。 “有气机,但没有脉搏和心跳这是一具比铁尸更强大的傀儡中计了!” 净缘当即反应过来。 幕后之人没有出手,他用这具尸王伪装成“活人”,出手偷袭,如果自己在刚才的攻击中受伤,那自己确实是五品修为,幕后之人就会立刻现身,配合行尸围杀他。 反之,则说明自己隐藏实力。 “出乎意料的稳健” 净缘走出酒肆,望向苍茫夜色。 他丝毫不慌,似乎有着十足的把握。 烛光燃烧,温暖的卧室里,李灵素披着袍子,坐在桌边,享用着运动后的美食。 他刚刚喂饱了美丽人妻,趁着柴杏儿还在余韵中,李灵素借口说自己饿了,然后出门唤来丫鬟,帮忙温酒,热菜。 众所周知,剧烈运动后,体能消耗巨大,会伴随着饥饿,因此柴杏儿没有怀疑。 慵懒的蜷缩在被窝里,沉沉睡去。 李灵素喝了几口酒,吃了几口菜,假装自己不胜酒力,单手托腮,小憩过去。 一道阴神悄悄离开,穿过房梁,袅袅娜娜的去了某处院落。 这是柴建元次子的院落,柴建元总共三个儿子,长子病死于少年时代,次子修行没有天赋,帮柴家管理铺子。 柴仲迷迷糊糊中,听见有人在喊自己,睁开眼看去,一道黑影坐在桌边,背对着自己。 “谁在哪里?” 柴仲喝道。 “仲儿,我是你爹!” 那道人影转过身来,正是柴建元。 “爹?!” 柴仲惊叫出声,似乎被吓到了。 他用力推搡着身边的女人,大声呼喊侍卫,但都得不到回应。 “这里是你的梦。” 柴建元解释道。 “梦?” 柴仲半信半疑的反问了一句,抬手给自己一巴掌,果然不疼,于是相信了这是一场梦。 他心里稍安,默默嘀咕:为什么我的梦,还要爹你来告诉我 “仲儿,你这些年对柴贤极好,你有没有怪爹偏心?” “柴建元”问道。 柴仲苦笑道:“柴家以武立足,我没有修行天赋,只能帮家族管管铺子,做做生意,爹不重视我也是正常。” “柴建元”点了点头:“那你知不知道,爹为什么那么看重柴贤?” 柴仲理所应当的说道:“自然是因为柴贤天赋高,资质好,以前家族里人人都说您慧眼识珠,找回来一个天才。” 说罢,露出愤恨之色:“谁想是引狼入室,带回来这么个祸害。” 看来他并不知道柴贤是柴建元私生子的真相“柴建元”顺着这个话题,叹息道: “为父也没想到会是这般,早知道如此,当日就不该带他回来。可惜这么多年,竟无人看出他是个狼心狗肺之徒?” 柴仲哼道:“柴贤性格偏激,他喜欢小岚,你又不同意他们的婚事。” 又问了一些问题后,李灵素离开了柴仲的梦境,袅袅娜娜的去了柴家三爷,柴楷的院子。 夜色深了,但柴楷的院子依旧灯火通明,他正在和侍妾们玩行酒令,这些侍妾娇媚动人,在温暖的室内披着轻纱,内里春光若隐若现。 柴楷是个皮相颇为不错的公子哥,练气境的修为,得益于年少时柴建元的严加管教,他度过了武夫“最难捱”的日子。 成功炼精。 但随后渐渐堕落,沉迷女色。 “大半夜的还不睡觉” 李灵素暗骂一声,耐心的在外头等候。 终于,他看见柴楷左右拥着两名娇美侍妾,身后跟着两名侍妾,一共五人,掀开帷幔,进了大床。 很快,垂下的帷幔内部,传来了女子动人的娇吟。 这场多人运动维持了半个时辰才消停,李灵素羡慕的不行。 “区区练气境,还是个纵情声色的,都能应付这么多女子武夫体系有时候也很让人羡慕啊” 又等了片刻,确认柴楷睡去,他不再拖延时间,迅速入梦。 柴楷昏昏沉沉间,听见有人呼喊自己,睁开眼,发现原来是死去的父亲柴建元。 “爹你不是死了吗?” 柴楷扇了自己一巴掌,发现并不痛,恍然大悟,原来是在做梦。 “孽畜!” 柴建元破口大骂:“整天就知道花天酒地,你要有柴贤一半出息,老子也能含笑九泉。” 原本能梦到父亲,还是很开心的柴楷,脸色瞬间垮了下去,冷笑道: “和他一样有出息,然后杀了你吗。” “柴建元”被噎了一下,脸色转柔,沉声道: “爹也很后悔自己当初带回柴贤,但,你可知我为何带他回来?” 柴楷闻言,露出茫然之色。 “柴建元”又问道:“你可知柴贤有什么奇特之处,比如六根脚趾?” 柴楷一愣,摇头道:“他有六根脚趾?” 柴贤对自己脚趾的畸形很在意,连少年时代相处的“伙伴”也不知道?嗯,这两个伙伴关系不好也有原因李灵素又问了他是否知道“为父”有六根脚趾。 依旧得到了否定的答案。 不过对于柴贤,柴楷满腹怨念,说柴贤一个外人的野种,抢了柴建元对自己的宠爱。抢了他和二哥的风头,小时候打架,柴贤差点掐死他等等。 “我就是骂他娘是个勾栏里的女人,他是个野种,他就差点掐死我。” 柴楷是这么说的。 和徐谦说的一样,柴贤的性格有点偏激啊李灵素发现没有太重要的线索,结束了行动。 三水镇后的山林中,一道人影在黑夜中奔行,时而腾跃,时而狂奔。 他穿着黑衣,披着斗篷,跃过一处山涧时,停了下来。 微弱的,清冷的月光下,山涧边的大石上,站着一位穿青色纳衣的年轻僧人,腰间挂着布袋。 双手合十,目光平静,他望着黑衣人影,语气温和:“阿弥陀佛,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西域的和尚?” 穿斗篷的黑衣人摘下兜帽,露出真容,他五官清俊,气质温和内敛,眉宇间郁结难解。 随着此人露出真容,净心的布袋里,佛光隐隐照射出来。 净心打开布袋,取出一口金钵,金钵滚烫,亮起澄澈的佛光。 他将金钵对准黑衣人,钵口射出一道澄澈明净,但不刺目的金光,照射在柴贤身上。 净心看到金光中,柴贤的体内,隐约有一道粗壮的龙影缠缚。 龙气宿主净心收了金钵,深深看一眼黑衣人,道: “施主高姓大名?” 黑衣人眉头微皱,语气沉稳:“柴贤。”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五十三章 对质(一) 柴贤净心目光闪烁一下,不动声色道: “施主怎么会在这里?” 柴贤皱了皱眉,反问道:“大师又为何在此。” 净心收起金钵,凝视着几丈外的黑衣人: “贫僧与师弟净缘引蛇出洞,以佛门金刚神功诱出兴风作乱的幕后之人,贫僧一路追到山中,偶遇了施主。” 说到这里,俊朗的和尚双手合十,满脸慈悲: “阿弥陀佛,柴施主,放下屠刀,回头是岸。” 柴贤沉声道:“原来大师也和其他愚蠢之人一样,认定了我是凶手。” 净心脸色不变,保持合十姿势,道:“施主若不是凶手,为何出现在此?” 柴贤回答: “义父死后,我就卷入了一场阴谋之中,有人刻意陷害我。小岚也因此失踪,为了找到她,查出幕后凶手,我一直在暗中调查。 “今日在查案途中,恰好与大师碰上。” 当下,把自己的遭遇,详细的告诉净心。 柴贤清俊的脸庞布满真诚,说话的时候,平静的与净心对视,眼神没有闪躲,坦荡诚恳。 净心目光一眨不眨的凝视他,等他说完,皱眉沉思许久,道: “其实想证明施主清白,有一个更简单的办法。。” 柴贤眼睛一亮,追问道:“大师请说。” 净心缓缓道:“贫僧能把自己遵守过的戒律,施加在柴施主身上,出家人不打诳语,你便无法说谎。届时,一问便知。” 柴贤想了想,点头:“此法甚好。若我不是凶手,希望大师能替我作证,我此前也遇到过一个愿意相信我的,但没想到” 他的脸庞扭曲了一下,透着恨意:“没想到那是个虚伪残暴的恶徒,杀害了无辜的一家三口。” 净心闻言,问道:“在我之前,还有人见过你,是谁?” 柴贤摇头:“我并不认识他,他当时俯身在一只橘猫身上,自称是途径湘州的散修,且认为柴家的案子疑点重重,凶手另有其人。” “我与此人越好,以一家农户为联络点,传递消息。可没想到,隔了一天,那一家三口就被人杀了。除了他之外,没人知道我曾经藏身在那里。” 外乡人,途经此地,附身在橘猫身上净心沉吟片刻,忽然露出恍然神色,没有再问,道: “柴施主,不打诳语。” 话音落下,柴贤只觉震耳发聩,一股浩瀚无形的力量施加在他身上,让他真诚的认为,说谎话是不可饶恕的罪行。 人如果不说真话,就不能称之为人。 净心问道:“柴建元是不是你杀的?” 柴贤摇头:“不是我杀的。” 净心缓缓点头,对这样的回答并不意外,接着问道:“方才操纵行尸袭击三水镇的,是不是你?” 柴贤依旧摇头,脸色诚恳:“不是我。” 听到这样的回答,净心终于皱眉,眼里闪过一丝困惑,趁着戒律时间没到,他追问道: “你知道杀柴建元的人是谁?袭击三水镇的人是谁?” 柴贤如实回答:“我怀疑是姑姑柴杏儿,袭击三水镇的人是她的同党,也就是那个从未出现过的幕后之人。” “戒律”法术还有片刻,但净心却不再问了,他垂眸思考许久,道: “柴施主,佛门慈悲为怀,既然今夜与你相遇,那便快刀斩乱麻,一并儿把此事解决了吧。” 柴贤谨慎问道:“大师打算怎么做。” 净心道:“带你回去与柴杏儿施主对峙。” 柴贤一步步后退,摇了摇头:“大师,我经受住了“戒律”的考验,问心无愧,可你又如何证明自己?” 他谁都不信,尤其经历了二丫一家被杀事件,他对于这些外乡人最后的信任也荡然无存。 “大师若真想为我正名,我可操纵一具行尸跟你走,你召集湘州各路英雄豪杰,以及官府,再开一次屠魔大会。我会当众把事情说清楚,到时大师为我作证即可。 “明日,我会操纵行尸到柴府外。大师真要有心,我们明日以行尸联络。” 说完,柴贤退入林中,打算离开。 “回头是岸!” 这时,低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无形而磅礴的力量施加在柴贤身上,让他本能的转身,返回山涧边。 净心纳衣的袖子里,窜出一条金线编织的绳子,瞬间把柴贤捆绑。 非但如此,柴贤发现丹田内气机宛如死水,无论他怎么调动,都毫无反应。 两人之间差了一个品级,对于净心来说,擒拿柴贤轻而易举。 三水镇外,黑沉沉的夜幕里,火光炽烈。 武僧净缘持握火把,一动不动的站在路边,他僧衣单薄,在夜风中紧贴着身躯,勾勒出魁梧的肌肉轮廓。 净缘耳廓微动,望向前方漆黑夜幕。 俄顷,两道身影从黑暗中走来,轮廓渐渐明显,橘色的光晕照出他们的容貌。 分别是穿着同样纳衣的净心,以及被暗金色绳索捆绑的柴贤。 “此人便是柴贤。” 净心说道。 净缘“呼”出一口气,冷峻的脸上露出笑容:“总算逮住他了,如何?” 净心脸色凝重,摇摇头:“杀柴建元的不是他,方才操纵行尸袭击镇子的也不是他。” 净缘眼睛微微睁大,似是非常意外:“怎么可能。” 净心先是点头,旋即露出笑容:“不过我们的猜测没错。” 他回头看了一眼柴贤。 净缘立刻明白了师兄的意思,脸上难掩喜色,传音道: “柴贤真是龙气宿主?” 净心颔首,道:“而且还是那九道至关重要的龙气之一。” 他们无法抽取龙气,甚至要借助法器才能看到龙气,但要找龙气宿主,是有规律可以依循的。 龙气宿主会在短时间内获得“好运”,迅速崛起,获得奇遇或做出大事,不会默默无闻。其中代表性人物就是大奉银锣许七安。 因此,两人来到湘州,听闻柴杏儿召开屠魔大会,柴府的案子闹的满城风雨,净心净缘师兄弟便猜测柴贤极有可能是龙气宿主。 “如此的话,师兄即刻将柴贤度入空门,交由师父,或渡情罗汉,由他们带回西域。” 净缘脸色振奋:“此等人物,落袋为安啊。” 净心点头,又摇摇头,脸色严肃的传音道: “我方才试过了,此人执念太深,难以立刻度化,除非助他查清此案。另外,师弟莫要忘了,许七安也在湘州,我正要与你商议此事。” 净缘脸色一肃。 “眼下摆在我们面前有两条路: “一,带着柴贤藏起来,最多两日,度难师叔便能赶来湘州,届时大局能定,可也会吓走许七安。 “二,带柴贤回柴府,找柴杏儿对质,查清此案。” 净缘明白了:“而李灵素也在柴府,必然想尽办法通知许七安,我们可以趁机钓出许七安。” 李灵素的身份,他们早就查清了。 净心颔首,无奈道:“虽不知他如何精通数种蛊术,但确实棘手,我们找不到他。只能以此阳谋,请君入瓮。” 这里,便需要师兄弟做一个取舍,是龙气宿主重要,还是佛子更重要? 答案不言而喻。 净缘传音道:“用柴贤做诱饵,值得一试。许七安手段诡谲,但真实战力不及四品,正好借此机会制服他。他若不来,我们也没有损失。” 商议结束,净心转头,朝柴贤合十,道: “柴施主,贫僧这就带你回柴府,我会用“戒律”问询柴杏儿施主,到时,便能真相大白。” 柴贤叹了口气,回望净心:“我还有选择吗?只盼大师说到做到。” 柴府,某处储存蔬菜的地窖里。 李灵素的阴神来到地窖门口,看见一只橘猫趴在地上睡觉。 “前辈?” 他喊了一声,橘猫不搭理他,看了一眼门后。 李灵素意会,轻易的穿过紧锁的门,钻入地窖,他在漆黑无光的环境中,“看”到了一具盘坐的身影。 “前辈,我已问过柴仲和柴楷。” 李灵素说道。 他把梦境中的对答经过,详细的转述给徐谦。 除了柴贤性格偏激,半点有用信息都没有许七安心里嘀咕,表面沉稳,道: “我知道了。” 李灵素轻轻点头,告辞离去。 黑暗的环境里,许七安盘腿坐在地上,之所以选在这处储存蔬菜的地窖,只要是此地距离柴府南院不远,在他心蛊能覆盖到的范围内。 无声无息间,这片区域的所有动物,同时苏醒过来。 它们包括但不限于老鼠、蛇、狗、猫、虫子其中主力是虫子、老鼠和蛇,它们或生活在墙洞里,或生活在地基深处。 数量最多,也最隐蔽。 至于猫和狗,他们只能在屋子外面转悠,能打探到的东西有限。 家蛇从冬眠中醒来,在阴暗隐蔽的角落游走,老鼠钻出地洞,爬行在房梁之间。虫子更是出现大规模的“游行”。 这一刻,许七安感觉自己的元神被分裂成无数碎片,每一个碎片对应一只动物。 “头好疼,我最多只能撑五分钟” 一般情况下,心蛊师操纵兽群,只是简单的下达命令,驱使兽群攻击敌人。这并不会对自身造成太大的负荷。 像许七安这样的,则属于精细操作,控制几只动物没问题,数量一旦扩大,对元神的负荷极大。 “还好南院这边院子不多,五分钟后,不管有没有收获,我都中断控制” 李灵素阴神出窍许久,消耗极大,回归后,便立刻爬上床,拥着美人儿沉沉睡去。 迷迷糊糊中,他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 俄顷,耳边响起柴杏儿睡觉被打扰,因此有些恼怒的声音:“何事?” “姑姑,净心大师和净缘大师回来了,说要见您。” 丫鬟的声音透着古怪。 柴杏儿柳眉轻蹙:“何事不能等到明日再说?” 丫鬟低声回复:“两位大师还带回来柴柴贤。” 柴贤?!李灵素瞬间清醒了,接着,听见身边的红颜知己沉默片刻,声音沙哑柔媚: “请两位大师去内厅,我立刻过去。” 说罢,柴杏儿立刻掀开被子,以极快的速度穿戴好衣裤,捻起玉簪,简单挽了个发髻。 做完这一切,她回头看向已经睁开眼睛的李灵素。 后者眉头紧皱,眼神疲惫,似乎还残留着酒意,捏了一下眉心,道: “杏儿,我陪你去。” 柴杏儿点点头,却等不及了,道:“我先去内厅。” 李灵素要的就是这句话:“好!” 柴杏儿离开房间后,他立刻阴神出窍,朝着徐谦所在的地窖掠去。 这个时辰,除了巡夜的侍卫,柴府上下基本都已经歇息。 南院的房子,大多是一些存放书籍、兵器,以及一些器物,还有一座祠堂。 住在这片区域的人不多。 许七安只花了两分钟时间,便“窥探”了南院的所有房间,没有发现异常。 “只剩一个祠堂没有探索” 他操纵着蛇虫鼠蚁,朝祠堂而去。 这时,许七安心有所感,先一步通过守在外头的橘猫,“看”到了李灵素的阴神。 下一秒,圣子阴神穿过地窖的门,出现在他面前。 “前辈,净心和净缘抓住柴贤了。”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五十四章 水落石出? 被截胡了! 许七安眸光一凝,精神瞬间紧绷,被这简短的一句话,激起强烈的危机感和紧迫感。 为什么净心和净缘能这么快抓住柴贤?这不合理啊。 小村庄灭门案后,柴贤更加小心谨慎,就算是我,有龙气雷达,都找不到柴贤的藏身之处。 何况是净心和净缘,他们不可能在茫茫人海中看透龙气宿主。 “一定是我忽略了什么,或者,净心和净缘知道一些我不知道的机密” 定了定神,许七安淡淡道:“我知道了。” 李灵素当即道:“我先去盯着杏儿那边,前辈有什么打算?” “保护好你自己。” 李灵素嘴角抽动一下,点点头,穿透地窖的门,消失不见。 圣子一走,许七安立刻龇牙,感觉到了棘手。 “净心和净缘是四品巅峰,禅师和武僧的组合,基本能压的同境界任何体系抬不起头,恐怕只有儒家的四品才能靠嘴皮子反制佛门的戒律。 “塔灵老和尚不允许我用宝塔来镇压、击杀佛门弟子,用来自保可以,可我现在是要干佛门僧人,浮屠宝塔就指望不上了。。 “柴贤是九道龙气宿主之一,绝对不能落入佛门之手。幸好敌在明,我在暗。他们不知道我的存在” 许七安当机立断,切断了一半的蛇虫鼠蚁,操纵剩下的一半继续探索柴府祠堂。 空余出来的元神,用来操纵橘猫。 地窖外,慵懒酣睡的橘猫睁开了琥珀色的眼睛,竖瞳幽幽,它竖起傲娇的小尾巴,宛如利箭窜了出去。 黑夜中,柴杏儿没有带侍从,也没通知柴家族人。 独自一人在廊道中疾行,寒风呼啸,悬在檐下两侧的灯笼摇曳,红色的光晕照亮她清秀的脸庞,映入她的瞳孔,明亮如宝石。 行了片刻,内厅在望,明亮的烛火从门窗里透出。 内厅外,站着十几名西域僧人,似已将周围划为禁区。 柴杏儿靠拢过来,推开内厅的大门,看见净心和净缘师兄弟坐在椅上,一人站在堂内,被暗金色的绳索捆绑。 “柴贤!” 柴杏儿妙目圆睁,素白的俏脸因愤怒而扭曲,疾走两步,二话不说,朝着柴贤一掌拍去。 “禁杀生!” 净心适时施展戒律,打消了柴杏儿的攻击念头。 “柴杏儿施主稍安勿躁。” 净心起身,双手合十,语调不疾不徐,道: “我已经用佛门戒律问询过柴贤,他并非杀死柴建元的真凶,亦非这段时间以来,在湘州兴风作乱之人。幕后真凶另有其人。” 柴杏儿眼波流转,见三人都在盯着她看。 “净心大师此言何意?”柴杏儿柳眉轻蹙:“难不成,你怀疑是我冤枉他,是柴府上下冤枉他,是湘州英雄豪杰冤枉他?” 武僧净缘随之起身,气势逼人的上前,淡淡道:“我等返回此地,正是因为这件事。佛不惩戒无辜之人,也不会放过任何有罪孽的人。” “看来在两位大师眼里,我家杏儿才是有罪孽之人啊。” 这时,内厅的门被推开,穿着黑袍,俊美无俦的李灵素跨过门槛。 李灵素净心和净缘对视一眼,深知他的真实身份,但刻意忽视了他的存在。 简直目中无人,本圣子若是全盛时期,打你们俩轻轻松松李灵素感觉到自己被无视,心里嘀咕了一句。 他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柴贤,笑道:“柴贤兄,好久不见。” 当初他和柴杏儿好上时,与这柴贤有过几面之缘。 相比当初,柴贤似是沧桑了许多。 另外,李灵素敏锐的察觉到净缘站的位置,正好是可以最快速度“支援”柴贤。 而净心始终双手合十,保持着随时施展戒律的准备。 防御的很严密啊,即使以徐谦暗蛊的手段,也很难当着两人的面劫走柴贤李灵素面不改色的心想。 “是你!” 柴贤显然认出了李灵素,恍然道:“前些天我还以为姑姑放荡堕落,原来是你。” 柴杏儿恶狠狠的瞪一眼柴贤,只能在两位高僧面前妥协,深吸一口气,反问道: “你们想怎么做?” 净心搭话道:“很简单,贫僧以戒律质问你,若能经受考验,你便是无辜的。若不能” 他没有往下说,但意思不言而喻。 现在已经抓住龙气宿主,没必要再顾忌柴家和柴杏儿,以他们的修为,别说湘州,就算是漳州也能横推。 武僧净缘凝视着柴杏儿,气势强盛了几分。 众人说话的时候,一只橘猫站在窗下,贴着外墙,竖起耳朵,做专心聆听姿态。 “抓住柴贤后,佛门已经不需要顾虑什么了,这股子傲气立刻显露出来”橘猫抖动了一下耳朵,听声辨位。 发现净心和净缘距离柴贤很近。 “就算本体过来以阴影跳跃劫人,恐怕还没现身,就被武僧净缘给发现嘶,今晚看来不是抢人的时机啊。” 猫脸露出了人性化的愁容。 厅内,柴杏儿微微颔首,“好,大师问便是了。” 闻言,在场众人,以及外头的许七安,几乎同时屏息凝神,等待答案。 净心双手合十:“多谢施主配合。” 他当即施展戒律,沉声道:“柴建元是不是你杀的?” 话音落下,无形但磅礴的力量施加在柴杏儿身上,让她觉得人应该生而真诚,说谎话的人不配当人。 在这样的状态中,她无法说出任何谎言,回答道: “不是我杀的。” 柴建元不是她杀的这,这和我想的不一样啊,难道不是她下毒,然后迅速击杀柴建元,再引诱柴贤过去,嫁祸柴贤? 净心已经用戒律问询过柴贤,他没必要在这件事上说谎,可如果不是柴杏儿杀的,也不是柴贤杀的,那会是谁? 窗户底下的许七安念头浮动,忽然意识这案子比他想象的还要复杂。 净心和净缘相视一眼,都是眉头一皱。 不是杏儿杀的,我就知道杏儿不会做这种事,那柴建元是谁杀的?李灵素一边欣喜,一边皱眉,只觉得案子变的更加错综复杂。 净心沉声再问:“在湘州各地杀人炼尸之人,是你吗?” 柴杏儿摇头:“不是我,是柴贤干的。” 她在“戒律”的法术施加下,只会说真话,不会说假话。 “不是你还有谁?” 柴贤暴怒,情绪有些失控:“你还有同伙,你还有同伙。” 净心眼睛一亮,趁着戒律法术还在,追问道:“你的同伙是谁,是不是你的同伙做的?” 柴杏儿坦然道:“我没有同伙,大哥不是我杀的,外面的命案也不是我做的。” 没有说谎,这净心和净缘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诧异和茫然。 到这一步,基本可以断定柴杏儿是无辜的,既没杀人也没同伙,不可能是幕后之人。 但案子也随之陷入了新的僵局。 柴贤喃喃道:“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他似乎无法接受这样的结局。 窗户底下的许七安沉思起来,不是柴杏儿,也不是柴贤,那么柴岚的可能性就极大可问题是,这位姑娘从头到尾就没出现过,线索太少,无法做出判断啊。 许七安感觉又回到了当初在京城时,面对各个案子,呕心沥血到头秃。 李灵素突然说道:“柴岚呢?诸位是不是把柴岚给忘了。” 听见李灵素的话,柴贤从喃喃自语的思维混乱中挣脱,怒目相视: “小岚早就失踪了,你怎么诬赖都可以。” 柴杏儿道: “我不知道为何戒律对柴贤无用,但大哥确实是他杀的,湘州命案也是他干的。这是柴府众人亲眼所见,外界目睹他行凶者,亦有不少。大师为何不信呢。” 净心道: “柴贤不可能抵御贫僧的戒律,他确实没有说谎。另外,先前柴杏儿施主,你的说辞,有诸多疑点。柴贤者并非秉性至恶之人,如何会为了柴岚施主的婚事,杀死恩重如山的义父? “相比起如此,私奔不是更稳妥吗。” 聪明,这和尚和徐谦想到一处去了李灵素微微点头。 柴杏儿叹息一声,说道: “是我有所隐瞒了其实柴贤,他,他是我大哥的私生子。” 这句话像是惊雷,响在众人耳畔,净心和净缘微微动容,很是震惊。 徐谦说的没错,柴贤真的是柴建元的私生子杏儿果然知道这件事李灵素因为早已知晓这个秘密,因此并不惊讶。 至于柴贤,他瞳孔像是遇到强光,剧烈收缩,面部呈现石雕般的僵硬,从他呆滞的目光,木然的表情可以看出,此时脑子是混乱的,无法思考的。 柴杏儿继续道: “他自幼性格偏激,大哥怕他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因此一直隐瞒不说,当做义子养在身边。随着他越长越大,竟渐渐对自己妹妹产生爱慕之情。 “大哥没办法,只好和皇甫家联姻,尽早把小岚嫁出去。 “没想到柴贤因此心生怨恨,竟杀了大哥,性格偏激至此” “你胡说!” 一声暴喝打断了她,柴贤额头青筋怒绽,显然是怒极了: “柴杏儿,你休要信口雌黄,我自幼父母双亡,义父见我可怜,且有资质,才收养了我。你诋毁我便罢了,还要诋毁他。你这个恶毒的女人。” 武僧净缘眉头紧锁,质问柴杏儿:“你有什么证据?” 柴杏儿侧头看向门口,道:“证据来了。” 紧接着,便听守在厅外的武僧呵斥:“什么人?” 净缘望向大门方向,高声道:“发生何事。” 门外的僧人回应:“净缘师兄,有行尸靠近。” 净缘看了一眼柴杏儿,道:“让“他”进来。” 内厅的门被推开,穿着灰色衣衫的人走了进来,双眼死寂,皮肤惨白无血色,宛如一具行尸走肉。 正是死去两旬的柴建元。 “义父” 柴贤嘴皮子颤抖。 柴杏儿操纵行尸入座,让他自己脱掉鞋子,露出左脚。 众人定睛一看,发现柴建元有六根脚趾,但这能说明什么? 柴杏儿道:“柴贤也有六根脚趾。” 净心净缘李灵素,齐刷刷看向柴贤,却见他已是目光呆滞,怔怔的看着柴建元的左脚,脸庞血色一点点褪尽。 俊朗的禅师问道:“柴贤施主,你可有六趾?” 柴贤嘴唇动了动,下颌一阵痉挛,像是失去了语言功能。 净心和净缘明白了,后者质问柴杏儿:“你为何不早说?” 柴杏儿凄然摇头:“大哥死于义子之手,柴家尚有颜面,死于私生子之手,此等丑闻传出去,柴家如何在漳州立足?两位大师终究是外人,我怎么能告诉你们实情。若非事情到了这一步,我断然不会公开的。” 不对,只是因为性格偏激,就不告诉他?窗户底下的橘猫皱了皱眉。 净缘点点头,算是接受了柴杏儿的解释,不解道: “但柴贤通过了戒律的考验,杀人者不是他” “不!”净心摇摇头,道:“是他。” 说罢,在众人困惑度的表情,这位四品禅师凝视着柴贤,道: “有件事一直没有问施主,你说你去三水镇,追查幕后主使之人。那么,施主是怎么知道幕后之人会袭击三水镇呢?” 闻言,柴贤像是被人在头顶敲了一棍,瞳孔瞬间涣散,低下了头。 “我怎么知道,我怎么知道” 他呆呆立着,低着头,不停的喃喃自问。 这个过程维持了大概十几秒,忽然,低低的笑声响起,逐渐高亢,最后变成狂笑。 柴贤抬起头,清俊的脸庞一片扭曲,双眼布满癫狂的恶意,笑声高亢且嘶哑: “我怎么知道?因为杀人的就是我啊!” 刹那间,他像是变成另外一个人。 “没错,柴建元是我杀的,湘州的命案也是我干的,一切都是我做的。” 他神经质的大笑道: “我从出生就没有父亲,母亲郁郁寡欢,为了抚养我,积劳成疾死去。我自幼沦为乞丐,受人欺凌,吃尽苦头,他死有余辜。 “你们知道那些年我是怎么过来的?我活的连条狗都不如。但是没关系,只要小岚还陪着我,我可以抛弃前嫌。可他连小岚都要从我身边夺走。 “这样的人难道不该死吗?不该死吗!” 此时的柴贤,和那个温和清俊的形象,判若两人。 离魂症?李灵素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他有离魂症。” 人格分裂症?!窗户底下的许七安同样恍然大悟。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个案子会那么混乱,每个阶段都会产生矛盾,因为有两个柴贤。 正常的柴贤当然没有杀害柴建元的动机,但另一个知晓自己身世的柴贤有这个动机,这是一个无比偏执的人。 正常的柴贤认为自己是无辜的,有个幕后之人陷害他,因此执意不肯离开湘州,试图查清真相。 但其实,那个幕后之人就是他自己,是另一个人格。 这就造成了案子的前后矛盾。 小山村的灭门案也是他干的许七安终于明白了,柴杏儿有不在场的证明,而且也没那个必要。 当初他就觉得奇怪,如果杀死那一家三口的是柴杏儿,那为何不趁机埋伏柴贤?杀几个无辜的村民,根本没有意义。 但对另一个人格来说,必须要阻止柴贤参加屠魔大会,因为凶手就是他本人,一切命案都是他干的,他根本就不无辜。 去了屠魔大会,死路一条,就像现在这样。 “咦,祠堂那边有进展了”橘猫安闭上了眼睛。 另一边的地窖里,许七安收到了一只老鼠的反馈,老鼠“告诉”他,祠堂底下有一座密室,它是通过地洞潜到密室中的。 祠堂内外,所有的蛇虫鼠蚁,同时失去控制。 老鼠开始捕捉身边的虫子,冬眠中醒来的蛇则遵循进食的本能,捕捉老鼠。 “祠堂底下的密室,还真有收获”许七安放弃了它们,专注控制橘猫和那只发现密室的老鼠。 这让他的负荷一下子减轻,头疼的感觉也随之消失。 空气略显沉闷的密室中,墙壁凹陷处,放着几盏油灯。 密室深处,一个蓬头垢面的女人被铁链困住四肢,坐靠在散发腐烂气息的稻草堆上。 她的嘴巴被皮革制成的嘴套塞住,脑袋无力的耸拉在一边,胸部微微起伏,呼吸还算平稳,似是睡着了。 柴杏儿前天夜里来南院这边,就是见了这个女人? 是柴杏儿把她关在这里的? 老鼠在油灯黯淡的光晕中穿行,停在女人面前,口吐人言: “醒来!” 女人脑袋动了动,慢慢苏醒,看见身前的老鼠,她明显愣住了,半天没有反应。 老鼠说道:“你是谁?” “呜呜呜” 女人凌乱的发丝下,双眼猛的一亮,像是绝境之人看到了希望。 她剧烈挣扎起来,极为激动,挣的铁链“哗啦”作响。 “你是谁?” 老鼠又问道,它低头看了眼自己小小的两只前爪,说道:“你可以写字。” 女人的手指,颤巍巍的在墙上写了两个字: “柴岚!” :明天就写完这段剧情了,也就一两章的事。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五十五章 拔除封魔钉 柴岚,她是柴岚? 地窖里,许七安霍然睁开眼睛,险些无法维持对老鼠的控制。 消失的柴岚原来在这里,她一直被柴杏儿秘密关押在祠堂密室? 他定了定心神,操纵老鼠,说道:“是柴杏儿将你关押在此?” 蓬头垢面的女子点了点头。 所以柴岚的失踪确实与柴贤无关,一切都是柴杏儿所为我明白了,终于理清脉络许七安叹息般的吐出一口气,然后,他爬到柴岚身边,沿着她臭烘烘的身体,爬到肩膀。 终于看清了凌乱发丝之下的秀丽,也肮脏的脸蛋。 和画像上的一样,确实是柴岚,我明白了,我什么都明白了许七安道: “你不用管我是谁,待会儿,会有人来救你。” 柴岚“呜呜呜”的摇头,似乎想说些什么,对老鼠的承诺并不相信。 “我没有骗你的必要。”许七安补充了一句。 柴岚慢慢停止了出声,隔了一阵,微微点头。 老鼠也点头,“嗯”了一声,下一秒,这只肥大的老鼠惊恐的左顾右盼,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突然来到了这里。。 瞧了柴岚一眼,迅速溜走。 “阿弥陀佛,原来是这样。” 净心禅师颇为感慨的念诵一声佛号,伴随着叹息声,道: “柴贤施主,你执念太深了,手中更是杀孽累累。死,并不足以消弭你的罪过,就让贫僧带你回西域,遁入空门吧。” “慢着!” 柴杏儿跨前一步,并不接受净心的提议,道: “大师,柴贤弑父在先,残杀湘州江湖同道在后。必须交给官府处置,必须让湘州众同道一起处置。岂能由你们说带走就带走。” 净缘也跨前一步,鼓荡气机。 柴杏儿胸口如撞,踉跄后退,跌入李灵素怀里。 武僧净缘淡淡道:“佛门做事,不容施主置喙,柴贤罪恶多端,当由佛门来处理。” “狂妄!” 李灵素大怒,拂袖冷哼:“这里是大奉地盘,不是西域。柴贤手中命案累累,自然有官府会处置。何时由你们西域佛门说了算?” 净缘语气冷淡,目光平视前方,不看李灵素: “你大可通知官府,贫僧不会阻拦,且去问问湘州知府,敢不敢从佛门手中夺人。去问问湘州的江湖人士,敢不敢从贫僧手中夺人。” 李灵素脸色阴沉,显然被佛门狂傲的态度气到了。 柴杏儿吸了一口气,“两位大师,柴贤是我柴家的人,当由我柴家来处理。请两位大师高抬贵手,将他交给我啊!” 她突然一声惨叫,身子倒飞出去,鲜血狂吐。 净缘松开拳头,脸色冷峻。 净心摇头道:“天亮之后,我等便会离开湘州,在此之前,不愿妄动干戈,柴杏儿施主,何必召唤行尸,徒惹事端。” 说着,他看一样窗户方向,淡淡道: “柴贤对我们至关重要,非带走不可能,柴杏儿施主莫要螳臂当车。我等早已通知度难师叔,天亮后他便会能抵达湘州。别说是柴府,就算是整个漳州,也没人敢拦。” 窗户底下的橘猫安心里一沉。 度难金刚天亮就到了? 三品的金刚我绝对无法对付,何况,还不知道他身边有没有罗汉,换而言之,天一亮,我就再不可能抢回龙气宿主。 就算找来孙师兄,也无法对付佛门的罗汉和金刚。 机会就在今夜。 “啧,佛门果然是我收集龙气途中的最大敌人” 橘猫一脸凝重。 这时,它又听净心笑道: “素闻天宗太上忘情,历代圣子圣女游历江湖,俱是点到即止。怎么到了李施主这里,竟沉沦女色,无法自拔了? “东海龙宫的两位东方施主,雷州商会的闻人倩柔,湘州柴家的柴杏儿施主,都是李施主的红颜知己。施主就是这般修太上忘情的?” 听到净心的话,厅内的柴杏儿、李灵素,以及窗户底下的橘猫安,难以遏制的涌起惊愕等情绪。 李灵素暴露了?净心等人既然认出了他,那肯定也猜到了我的存在难怪他们说度难金刚天亮就能到,明明今晚才抓住的柴贤,就算立刻通知,也不可能来的这么快原来是早就通过李灵素,猜到我在湘州,因此提前通知了度难金刚不对,他们怎么确定李灵素一直和我在一起 许七安陡然一凛,在心里迅速分析形势。 李灵素的内心戏和许七安差不多,震惊和茫然居多,惊恐随后。 柴杏儿关注的重点却是“红颜知己”和“天宗圣子”两件事上,尤其是前者,她猛的推开李灵素,从他怀里挣脱,美眸含着一包泪,气道: “东方姐妹是谁?闻人倩柔是谁?” 啊,这是你的好姐妹啊!李灵素低声哄道:“杏儿,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我事后再跟你解释。” 柴杏儿泪水模糊的双眼里,有着失望、伤心、愤怒、凄楚等情绪,就像把丈夫捉奸在床的妻子。但在下一刻,这些感情尽数收敛。 她吸了一口气,沉声道:“两位大师想如何?” 回应她的是净心的“戒律”,以及一根金丝编织的绳索:“无色!” 柴杏儿和李灵素内心各种情绪消除,一片清明,连飞射而来的绳索都不能激起他们的“求生”本能,瞬间被捆绑在一起。 武僧净缘缓步走到两人面前,面无表情的说道: “李施主,你伙同徐谦夺走佛门至宝,罪不可赦。按理来说,当由贫僧在此将你击杀。但你是天宗圣子,身份终归不同,就有度难金刚来处置你。” 李灵素眸光一转,立刻求饶: “大师,我和徐谦萍水相逢,没有太大的交集,出了雷州,便分开了。佛门的宝贝我一点都不知情。对了,我听徐谦说,他打算去一趟北地。” 他机智的和徐谦撇清关系,并胡乱指了一个方向,试图干扰佛门僧人。 净心淡淡道:“不必多说,李施主先想好明日如何应对度难师叔吧。” 说完,他就听到净缘传音道:“他走了,要不要追?” 净心微微摇头,传音道: “那不是本体,追不追都没有意义。我们抓了李灵素,控制了龙气宿主。并暗示了天一亮,度难师叔就会抵达湘州。就是为了引出他。” 净缘沉声传音:“这可能会吓走他。” 净心点点头,说道: “但激他孤注一掷的概率更大,对我们来说,佛子若是因此吓走,那就再找机会擒他便是。可对他来说,一旦柴贤施主被送回西域,他将彻底损失这道至关重要的龙气。 “另外,我刻意没有点明李灵素会遭遇什么惩罚,亦是在给他施加压力。佛子是个重情义的人,在尚有一线希望的情况下,他会竭尽全力尝试抢人。” 净缘转头看向门外,道:“所有人进来吧。” 门外守卫的武僧、禅师,纷纷进入内厅。 无需语言交流,他们似乎早就知道自己要做什么,禅师们盘坐在地,组成一个大圆,把李灵素、柴杏儿、柴贤包围在当中。 净心随之入圈,面带微笑:“听经时,当盘坐。” 他说完,闭上眼睛,念诵经文。 一众禅师随着他一起念诵。 柴杏儿微微蹙眉,起先只觉得和尚念经,嗡嗡的吵人。不多时,竟渐渐听的入迷,产生了聆听佛法的冲动。 她心里一凛,强行驱散了这种被强加的“认识”。 “这是佛门的禅师度人的经文,听到此经之人,会渐渐对佛门的理念产生认同,并不顾一切的加入佛门。” 李灵素低声解释:“守住本心,时刻强调自我,回想起我们愉快的经历,能有效抵抗经文。” 说话的同时,他侧看一眼柴贤,这位双手沾满鲜血的刽子手,满脸桀骜不屑,仅是眉头微皱。 李灵素收回目光,道:“执念越深的人,越难度化。杏儿,你爱我吗?” 柴杏儿赌气的别过头,语气冷淡:“不爱!” 地窖。 许七安在低氧的环境里,点上了一根蜡烛,他凝视着烛光,瞳孔逐渐涣散,思维也随之发散。 “天亮之前,必须夺回龙气,否则就再没有机会了。这下连李灵素都被他们抓走,唉,圣子啊,是我连累了你 “不,是你这个渣男遭天谴,我是被你连累的。有点难办啊,今晚就出手的话,我要面对两名四品巅峰,以及一群实力不俗的僧人。 “净心和净缘是怎么知道李灵素身份的?又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如果他们很早就知道了,那也许度难金刚已经潜入在湘州,就等着我自投罗网,这个可能性要考虑进去。 “这一点好办,我先给恒音易容,让他冒充我去试探。如果度难金刚没来,我只需要解决净心和净缘” 昏暗的烛光里,许七安脸色阴晴不定,许久后,他似乎下了某个决定。 掏出地书碎片,从镜中取出巴掌大的浮屠宝塔,宝塔金光一闪,许七安便进入了塔内。 他径直来到三楼,首先看到的是慕南栀和小狐狸愉快玩耍的身影,花神转世手里拿着一块银锭,时而往左丢,时而往右丢。 小白狐高高跳起叼住银锭,送回慕南栀手里。 一人一狐玩的不亦乐乎。 “呀,许银锣回来了。” 小白狐立刻不去搭理银锭,狐尾摇曳,蹿了过来,昂起小脑袋,黑纽扣般的眼睛闪着希冀的光: “我们能出去了吗。” “过了今夜就可以出去,好了,去你姨那边。”许七安轻轻一脚把它踢向王妃。 慕南栀连忙伸手接住它,小白狐委屈的控诉道:“他欺负我。” 娇气,如果是铃音,会要求在踢一次许七安朝塔灵老和尚点了一下头,脚步不停的来到神殊断臂前,摇响了准备好的脚环。 叮叮叮 铃铛清脆的声音里,神殊意识苏醒,充斥着恶意和疯狂。 感觉就像在召唤宠物狗许七安心里吐槽了一句,道:“我帮你解开第一重封印,你替我解开百会穴和丹田的封魔钉。” 神殊“嘿”了一声,以居高临下的语气,道: “你不怕我反悔吗。” 许七安语气平静:“对我来说,你只是选择之一,你可以反悔,我也可以把浮屠宝塔还给佛门。自己掂量着吧。” 神殊恶狠狠道:“你敢威胁我,就凭你?” “少废话,要么与我合作,要么被送回佛门,你自己选。现在的情况,是你五百年来唯一的机会。孰轻孰重自己斟酌,不管你以前多厉害,现在只是个阶下囚,少给老子摆谱。” 柴府里的压力,让许七安没了耐心,不打算惯着神殊的这条断臂,直接就怼。 神殊冷笑道: “你在外界遇到麻烦了吧,否则不会进来与我交易,你先斩断监正的封印。我必须挣脱一部分反应,才有足够的力量解开封魔钉。 “不过事先声明,九根封魔钉是一体,牵一发动全身,嘿,过程会相当痛苦。希望我的积蓄的力量,能够拔出两根。” 能比刺入封魔钉时更痛苦?许七安点头:“好!” 他刚才说的是心里话,如果神殊反悔,不替他解开封魔钉,许七安就想办法把浮屠宝塔送回佛门,让他永远别想出来。 这不单单是对断臂的报复,更是因为这只手臂属性邪恶,斩断监正的封印,他会在几十年后出世,那许七安的选择是让它永远别出来。 如果神殊的其他残肢都是这般邪恶,我和万妖公主的约定就不能遵守这个念头在许七安心里闪过,他轻扣地书碎片,镜中落出一把非铁非石的小剑。 用为数不多的气机灌入小剑,操纵着它劈砍铁链。 “叮叮”声里,剑光舞动,九条锁链应声而断。 “舒服,舒服啊!” 神殊狂笑起来,震的浮屠宝塔剧烈颤抖,慕南栀立刻抱着小白狐蹲下。 隔了一阵,神殊道:“脱掉衣服,过来!我的力量恢复了部分,可以尝试拔出封魔钉。” 许七安脱掉袍子和衣衫,赤着上身,走到断臂近前,被一道无形的淡金色屏障挡住。 “啊” 慕南栀低低的惊呼一声,怔怔的看着许七安肌肉线条清晰的上身,看到那一根根嵌入脊椎、心脏、前胸、丹田等处的暗金色钉子。 钉子周围的血肉无法愈合,又竭力的自愈着,似乎已经和钉子合二为一。 慕南栀虽然见过许七安心脏处的钉子,但其他地方是没见过的,这才是头一次看见。 小白狐昂起头,看见慕南栀眼眶发红:“姨,你怎么哭了。” 慕南栀不承认:“是你掉毛太厉害,进我眼睛了。” “我才不会掉毛,你就是哭了。”小白狐不服气。 然后被慕南栀削了几个头皮,它服气了,弱弱道:“是我掉毛了” 神殊的左臂,凸起一根根青筋,肌肉膨胀,呈现发力状态。 许七安能感受到,可怕的力量从这条手臂中复苏,并迅速朝着食指凝聚。 食指骤然抬起,指向许七安的小腹,一道暗金色的光束激射而出,却被淡金色的屏障挡住。 “前辈” 许七安扭头,遥遥看向塔灵老和尚。 老和尚不言不语,双手合十,但下一刻,暗金色的光束便突破屏障,“照射”在许七安丹田。 紧接着,他听见虚空中传来“嗡嗡”的念咒声,无处不在,密密麻麻,听不清是什么语言。 许七安低头看去,只见封住气海的钉子亮起刺目的光芒,正一点点的从血肉中抽离出来。 随着封魔钉的抽离,他身上的其他封魔钉在这一刻产生了共鸣,心脏出伤口皲裂,中丹田伤口皲裂八根钉子似乎要被连着一起拔出。 仅仅是一刹那,许七安浑身浴血,汗水与血水混合流淌,痛的面目狰狞。 他紧咬着牙,咬破嘴唇,忍耐着非人的折磨。 叮! 终于,丹田处的钉子跌落在地,发出脆响。 其余八枚钉子重新平静。 钉子拔出体内的刹那,可怕的气机波动,宛如决堤的洪水,狂暴的宣泄而出,让浮屠塔再次震颤起来。 “原来是个三品武夫。” 神殊“呵”了一声:“气机如此磅礴,根基很扎实嘛。” 他的声音透着疲惫,似乎消耗巨大。 呼呼呼许七安跌坐在地,不停的喘息,残余的痛苦还在折磨着他的,但三品武夫强大的生命力已经开始修复伤势。 血肉蠕动,一点疤痕都没留下。 “大师,其实我一年半之前,还是个炼精巅峰。”许七安边喘气,边说道。 神殊嗤之以鼻。 他们时间休息,半刻钟后,神殊手臂的血管再次凸起,肌肉膨胀,凝聚力量。 这一次,凝聚力量的时间是刚才的一倍。 正如神殊所说,拔出封魔钉会消耗他的力量。 狰狞可怖的手臂,抬起食指,激射出暗金色的光束,这一次照在许七安的眉心。 后者情绪的感应到大脑的异常,里面的钉子松动了一下,然后,开始缓缓“升起”,要从他脑袋里钻出来。 剩余七根封魔钉互生感应,又一次崩裂了伤口 轰! 许七安只觉得灵魂炸成了无数碎片,所有的念头随之消散,意识陷入无边无际的黑暗。 他这回连疼痛都没感觉到。 许久之后,“灵魂碎片”重聚,他苏醒过来,脸皮不停抽搐,身子痉挛。 隔了一阵,他总算恢复过来,虚脱般的吐槽道:“痛苦或许会迟到,但不会缺席。” 地上落着两根钉子,许七安先把它们收回来,之后才是闭目凝神,感应身体的变化。 “丹田封印解开,气机能够调动了,虽然上丹田和任督二脉的几处穴位依旧被封印着,气机途径这几处穴位会遭遇阻滞,可总算是恢复部分实力。” “元神已经彻底解开,我引以为傲的“画面捕捉”能力又恢复了,如此一来,度难金刚如果在附近,我能立刻感应到危险。 “嗯,肉身的气血之力还不能使用,否则根本不用气机,一拳就能把四品捶爆。” 许七安睁开眼,呼出一口气,笑道:“合作愉快。” 神殊没有回应,它的力量耗尽,在许七安昏迷时,陷入了沉睡。 许七安在第二层召来傀儡恒音,把他易容成“徐谦”的模样,两人离开浮屠宝塔,出现在地窖里。 两人在夜色中穿行,很快来到内厅,里面烛光通明,外头只有两个武僧看守。 许七安看了一眼恒音,后者行了一个军礼:“yes sir” 这就是与尸体的互动,能充分满足尸蛊的需求,以后傀儡多了,许七安还能操纵他们说相声,二人转,脱口秀。 穿着青袍的恒音昂首阔步,走出黑暗,迎向内厅。 “什么人!” 左侧的武僧喊道。 他刚要上前阻拦,檐下的灯笼光芒照出了来人的脸,赫然是雷州时出现过的徐谦。 “噗通”声里,两名武僧直挺挺的摔倒,四肢麻痹。 接着,恒音一脚踹开内厅的门,看见了坐成一圈,诵念经文的禅师,以及守在两侧的六名武僧;看见了遭遇捆绑的李灵素三人;看见露出振奋之色的净心和净缘。 “你果然来了!”净缘笑了起来。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五十六章 一刀 话音落下,净缘快如鬼魅的拖出残影,眼皮子一眨间,杀到恒音身前。 “回头是岸!” 恒音双手合十,垂首,悠然道。 戒律的力量瞬间扩散,影响了内厅所有人。 净缘以违背力学原理的姿势,无视惯性一个折转,又回到了原地。 对于化劲武者来说,打牛顿的脸是家常便饭。 “你不是他,你是恒音师兄。” 净缘眉毛扬起,认出了他的身份。 同时,这位四品武僧有些愤怒,柴贤也好,许七安也罢,一个两个的,都喜欢用傀儡伪装骗人。 恒音嘴角一挑,纠正道: “不,我是大明湖畔的恒音。” 净缘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他会这样回答,不等他有所反应,守卫在一圈禅师身边的武僧,其中一人突然无力跌倒,四肢酸软麻痹。。 稍一运转气机,立刻感受到火烧火燎的剧痛。 另外几人立刻屏息。 “有毒!” 净缘双手往前一推,气机喷薄,“哐哐”连声,内厅的窗户尽数打开。 “徐前辈来救我们了。” 李灵素喜滋滋道,他也中毒了,四肢酸软无力,之所以能站立,是因为他和柴杏儿被同一根绳子捆绑着。 柴杏儿及时屏息,没有被毒气入侵。 “他能行吗?” 柴杏儿精致的柳眉轻轻蹙起,对徐谦的实力并不抱多大期望。 “我不是和你说了吗,他是超凡领域的前辈。” 李灵素道。 柴杏儿没好气道:“那为何要躲?两个臭和尚不是说,师门长辈没在湘州吗。” 李灵素语塞,一时间回答不上来。 徐谦老怪物,这点我可以确认,但这一路走来,我多半能猜出他出了问题想到这里,李灵素顿觉悲观。 不对,徐谦这种老谋深算的人物,没有把握怎么可能出手,他有我不知道的底牌! 李灵素立刻精神抖擞起来,觉得或许能通过这次交手,更一步揭开徐谦的神秘面纱。 他想以毒逼我们离开厅里,从而借机抢走柴贤,救走李灵素净心和尚看一眼圈内的三人,转头,目光掠过恒音的肩膀,望着门外漆黑的夜色,高声道: “徐施主,既然来了,何不现身一见?佛门的禅功,不惧剧毒。” 禅师是佛门体系六品的称呼,这一品级没有战力加成,只修一样东西,那便是坐禅。 枯坐三天三夜,是入门级。 禅功练到高深境界,甚至能与天地契合,感悟玄而又玄的天地法则。 在西域,常常有高僧一坐,就是几年,乃至十几年。 西域僧人一旦进入坐禅状态,便可不吃不喝,不惧外邪入侵,甚至有一定的防御力。 眼下,十几名禅师组成阵法,明面上是诵经度人,其实也把李灵素三人护在其中。 许七安施毒,是想逼他们散开阵法。 随着净心话音落下,厅内众人目光一直在四处转动,搜寻着可能会突然出现的徐谦。 净缘率先察觉,把目光投向恒音脚下的影子。 影子便的漆黑、扭曲,钻出一个相貌相同的布衣男子,手里握着一把剑,黑色剑鞘。 准确的说,这是一把刀,只是刀鞘弯曲的弧度不大,乍一看去,会让人误以为是剑。 刀?李灵素还是第一次见到徐谦用武器,这和以往的形象不同,以致于他立刻就注意到了。 净心目光微闪,双手合十:“放下屠刀。” 戒律的力量笼罩内厅,施加在许七安身上。 恒音双手合十:“无效!” 戒律的力量,当即消弭于无形。 果然只有戒律才能对付戒律许七安目光平静,他已经确定度难金刚没有埋伏在附近,甚至不在湘州。 那就没什么好顾忌的。 戒律失效,净心并不在意,面带微笑:“徐施主,你中计了!” 他脸色忽然一肃,右手轻轻一抖,将缠在手腕上的念珠握在手心,沉声道: “封!” 十几名禅师做出同样的动作,抖动手腕,握住念珠,齐声道: “封!” 一层金光宛如涟漪扫过厅内,地面霍然亮起一个“卍”字。 柴杏儿耳廓微动,发现自己听不见外界声音了,脸色微变: “这里被封印了。” 李灵素脸色凝重的点头: “净心和净缘早就知道我在府上,知道徐前辈要来夺龙气。之前的那番话,包括柴贤,都是诱饵” 圣子心里一沉,涌起焦虑的情绪,目前为止,他见过徐谦出手全是依仗蛊术,来无影去无踪。 现在他最大的依仗没了,此处被封印,内厅空间不大,纵使还可以阴影跳跃,但短距离的冲刺,武者是无敌的。 净心双手合十,淡淡道: “只要拿捏住龙气宿主,就不怕你不上钩。 “早发现你藏在窗户底下了,说那么多,就是为了引你出来。相比起柴贤,我们更在乎你,这个封印叫“小无色界”,在四品的境界里,能破除它的人寥寥无几。 “为了抓住你,我们准备了许多法器,“小无色界”是专对付你的阵法,正好克制你的蛊术。 “阿弥陀佛,徐施主,随我们回佛门吧,佛门才是你唯一的归宿。” 他没有武僧净缘的张杨气焰,但这股子温和平淡,却让人觉得比武僧显得更加狂傲。 一切尽在掌控,因此平淡。 许七安无视缓步靠近的净缘,目光望着远处盘坐的净心,道:“度难金刚也是你们故意说的,引我出来?” 净心语气温和:“雕虫小技罢了。” 许七安点点头,“那你们又是如何抓住柴贤的?为何笃定他一定会袭击你们。” 净心回答: “南疆尸蛊部有一秘法,以养蛊之术养尸,不管凶手到底是谁,既然屡犯命案,杀人炼尸,就绝不是单纯的陷害而已。 “故而让师弟出面试探了一下,果然引来了柴贤施主。” 柴贤冷哼一声: “这世上什么都是假的,唯有力量是真的。掌控了力量,就掌控了一切,很小的时候我便明白这个道理。可惜我的飞尸只差一步,否则,我将拥有四品的实力,成为雄踞一洲的强者。” 在漳州,四品是绝对的无敌者。 尸蛊部的秘术,还有这么一种养尸的方法,这是信息差的缘故啊许七安缓缓点头。 净缘武僧听到这里,插嘴道:“师兄,不必跟他废话,快些制住他。” 净心缓缓点头,手腕反转,掐住佛珠,道:“封!” 许七安脚底下,那个“卍”字符疾速旋转,带着淡淡的金光气旋,将他牢牢吸附。 接着,净心取出一面黄澄澄的铜镜,手掌抚过镜面,铜镜立时绽放光明。 “劳烦徐施主的元神在镜中待上一段时日。” 此镜能摄人魂魄,并封在镜中。 三品之下,无能人幸免。 佛门最擅长的就是“封印”领域的法器、法术以及阵法。 净心很清楚许七安的真实品级,同样也知道他被封魔钉封印,元神虽有三品的坚韧,却没有三品的威能。 这把铜镜,封印许七安的元神绰绰有余。 净心翻转铜镜,对准许七安,镜面立刻映照出他的模样。 然后毫无反应。 怎么会?心蛊对元神有如此可怕的增幅?净心眉头紧皱,再次催动铜镜摄魂,依旧没有反应。 净心露出了凝重的神色,无法理解眼前的情况,猜测是许七安另有手段,或心蛊的加成。 “无知!” 许七安淡淡道:“我的元神之坚韧,远超你的想象。” 他的元神现在是实打实的三品,没有任何封印的那种。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徐前辈还是徐前辈,没让我失望李灵素紧绷的心松弛下来,吐出一口气。 柴杏儿眼里也随之涌现几分希望。 “师兄,我来吧!” 净缘抬起手指,轻敲眉心,一点金漆从眉心亮起,迅速游走全身。 刹那间,他化作一尊明灿灿的金身。 无法摄取元神,那便以武力镇压。 净心缓缓点头:“有劳师弟了。” 他维持着阵法,束缚许七安,免得出意外。虽然对净缘无比信心,三品之下,能胜过净缘的存在寥寥无几。 净缘传音道: “许七安,你依仗我佛门的金刚神功纵横大奉,当你以坚不可摧的神功应对敌人时,可曾想过如果有朝一日面对同样掌握此法的高手,该如何破解?” “我只出一刀!” 许七安回答,不是传音,而是正常说话。 一刀?什么一刀? 内厅被封,李灵素正觉棘手,就听见了许七安的话,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许七安嘴角翘起,道:“一刀破你金身。” 平淡的声音在厅内响起,带着无与伦比的自信。 一刀破金身?!李灵素惊讶的睁大了眼睛。 就连桀骜不驯的柴贤,也被吸引了注意力,微微皱眉。 他想使诈?净心眉头一皱,他认为这句话只是为了掩盖真实的用意,许七安还有更深一层次的打算。 净缘的金刚神功比正常的四品巅峰武夫还强,除非是同境界的道门、梦巫直接针对元神,想凭蛮力打破金刚神功,几乎不可能 许七安的心蛊术距离撼动四品高手的元神还差远,再说,有我在旁掠阵,可抱净缘的元神无碍 浮屠宝塔是师祖法济菩萨的法宝,不可能帮助许七安对付同门 种种念头在净心脑海闪过,最后的判断是——虚张声势! “一刀?” 净缘自打修成金刚神功以来,便再没有遇到过能打破他金身的对手。 同门中不乏四品武僧,但不是每个人都能修成金刚神功,那些同境界的武僧,对净缘的金刚神功徒呼奈何,毫无办法。 许七安右手握在了太平刀的刀柄,坍塌气息,收敛情绪,久违的天地一刀斩蓄力。 同一时刻,净缘撩起僧袍,抽出戒刀,朝着许七安怒斩。 锵! 烛光明亮的厅内,众人清晰的看见暗金色的刀光一闪而逝。 紧接着,震耳欲聋的狮吼声响起,震的在场众人气血翻涌。 厅内,许七安和净缘面对面而站,净缘高举戒刀,许七安依旧按住刀柄,保持着之前对峙的姿态。 好像刚才的刀光只是众人的错觉,其实两人都没有出刀。 净心突然睁大了眼睛,惯常的温和平静不见了,满脸错愕净缘体表的金光,宛如瓷器,布满裂缝。 俄顷,崩溃成金色的碎光。 金刚神功,破了。 这还不止,净缘前胸出现一道从胸口蔓延至小腹的伤口,鲜血如喷泉般涌出。 “你,你” 净缘死死盯着许七安,嘴唇开阖,艰难的吐出话语。 我建了个微信公众号书友大本营给大家发年终福利!可以去看看! “别说话,一边呆着去。” 许七安掐住他的咽喉,随手一丢。 砰!净缘被丢了出去,一路翻滚,在地上拖出累累血痕,他努力挣扎了几下,却始终没能站起来。 可怕的刀意在摧毁着他的生命力,消磨着他的精神。 内厅瞬间陷入死寂,所有人都怔怔的看着许七安。 李灵素一边担忧着徐谦会不会阴沟里翻船,一边又对这位超凡境的老怪物保持信心。 他有想过徐谦或许有办法解决净缘,但绝对不会容易,事实是,就是这么简单。 号称九州第一护体神功的金刚神功,竟然被他一刀斩开。 “他,他真的是超凡境的强者?”柴杏儿喃喃道。 她下意识的扭头看向净心,发现这位从容镇定的年轻和尚,额头竟沁出了汗珠。 柴杏儿忽然涌起一阵快意。 “这才是强者,这才是我想成为的强者”柴贤满脸渴望,眼神炙热。 净心喉头滚动一下,“你,恢复修为了?” 他平静的心湖,此刻掀起惊涛骇浪,眼前这一幕告诉他,许七安恢复修为了。 那个斩杀二品皇帝,叱咤风云的许七安,解开封印了!! 恢复修为?!李灵素就像鲨鱼嗅到血腥味,猛的精神一振,望向了净心。 然而,他没能听到更多的东西,净心说完,便没再开口。 许七安淡淡道:“这世上没人能压我,佛陀也不行。” 因为佛陀懒得压我他在心里补充一句。 好狂妄!他怎么敢这么说,他到底是什么人李灵素因为这句话,浮想联翩,低声道: “徐前辈的身份,或许比我们想象的更加可怕。” 这难道不是一句随口的狂言吗!柴杏儿心里嘀咕。 许七安拄着刀,睥睨众僧:“你们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撤去阵法,把龙气宿主交给我。二,我亲自劈开阵法,伤亡不论。” 净心一阵纠结后,叹息一声:“事已至此,贫僧和众同门只能任由施主施为。” 当即让禅师们撤去阵法,又为李灵素和柴杏儿松绑。 禅师们“哗啦啦”的涌到净心身侧,武僧则去查看净缘的伤势,一番检查后,如释重负的回头,低声说了一句: “还没死。” “前辈!” 李灵素牵着红颜知己的手,开心的奔向许七安,只觉得有靠山的感觉真好。 许七安表情冷淡的“嗯”了一声,转而看向净心: “小和尚,我有事要问你,这群秃驴能不能活,就看你的表现了。” 净心沉声道:“徐施主,有话便问。” 许七安操纵着恒音上前一步,施展戒律:“不打诳语。” 戒律的力量盈满厅内。 许七安问道:“佛门此次可有菩萨出山?” 净心摇头:“没有。” “只有度情罗汉,以及度难度凡两位金刚?” “还有两百零八位僧众。” “是为我而来?” “是。” “他们在哪儿?” “不知,但度难师叔与我等在约好在雍州碰面。” 为什么要在雍州碰头,而不是同行?度难金刚中途去办其他更重要的事? 许七安问出了这个疑惑,净心道:“小僧不知。” 又问了几句后,许七安转过身子,看向柴贤,叹息道: “二丫一家是你杀的?” 柴贤脸色一下僵硬,旋即恢复,嘿道: “我本来不想杀他们的,我甚至从未在他们一家面前“现身”过。但那天,他回到村子,收到了你的纸条,此时我仍然没打算出面杀人,可二丫告诉我,她把我有六根脚趾的事告诉了那个好心肠的叔叔。” 柴贤脸色一下子狰狞起来: “离开村子后,我趁着他睡觉,又返回了二丫家,把她们全杀了。她说了不该说的话,她就该死。” 许七安拄着刀,手背青筋凸起,但脸上却一片平静,轻声道: “她到死,都没有穿上一双新鞋子。 “柴贤不知道你的存在?” “他当然不知道,因为他是个懦夫,拒绝面对真实的自己。”这个柴贤冷笑道。 这就是个人格分裂症患者啊许七安沉吟片刻,扭头看向李灵素:“有什么办法可以治离魂症?” 李灵素为难道:“我若修为恢复,倒是可以进入他识海,消弭那个人格。现在的话” 这时,净心合十道:“佛门能帮他洗清孽障,徐施主抽取龙气后,可以把他交由佛门。” 许七安没搭理和尚,俯视着柴贤:“我要见他。” 柴贤没有说话,只是垂下头,安静几秒后,他重新抬头,环顾四周,眼神里有着明显的茫然。 还真不知道许七安心蛊已经登堂入室,仅是感应一下对方的情绪变化,便知柴贤此刻一脸懵逼。 柴贤看了看佛门的僧人,又看一眼许七安等人,以及地上的血迹,猜出这里可能发生过冲突。 “我就是那天夜里,在村子里和你做过约定的橘猫。” 许七安道。 双手被捆绑着的柴贤一愣,继而脸色狂变,竟不顾一切的冲了过来,似乎要撕咬许七安。 李灵素抢先出手,一巴掌把柴贤拍翻在地。 柴贤声嘶力竭的咆哮:“为什么要杀死他们,他们是无辜的啊,你这个畜生” “你才是畜生!”李灵素怒骂道。 许七安缓缓道:“柴贤,所有人都是你杀的,凶手就是你自己。你有离魂症知道吗。” 柴贤又愤怒又茫然:“你说什么?” 许七安把事情的经过,详细的告之这个可怜的家伙。尽管对柴贤来说,现实是如此的残酷,但事实就是事实。 “胡说八道!” 柴贤收敛了怒火和恨意,清俊的脸庞流露出不屑:淡淡道: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既落入阁下之手,任打任杀随你便。但想诋毁我,还是少费劲了。” 记忆选择性遗忘,难怪那个柴贤说,这个柴贤是懦夫,害怕面对自己许七安指着柴建元的行尸,道: “你忘记自己昏迷前,都看到了什么?” 柴贤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柴建元还坐在椅子上,左脚脱掉的鞋子没有穿上,六根脚趾赫然在目。 见到这一幕,柴贤表情忽地僵硬,宛如石化,愣愣的看着柴建元的脚趾。 就在众人以为许七安咄咄逼人,压迫柴贤时,他却说出了让在场众人极为意外的一句话: “这案子,其实还没到结束的时候。你说对吗,柴杏儿。” :继续码下一章,突然发现自己是戏台上的老将军插旗从头到尾。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五十七章 自戕 柴杏儿露出无辜且茫然的笑容:“徐前辈此话怎讲?” “怎讲?”许七安笑眯眯的反问:“这一切的幕后黑手,难道不是你吗。” 李灵素脸色微变。 净心等和尚,也诧异的看了过来,包括已经醒转,脸色苍白的净缘。 柴杏儿摇摇头:“前辈,你误会我了。” 女人不愧是戏子,她的眼神语气,诚挚又无辜,看不出丝毫心虚。 你在堂堂大奉许银锣面前装模作样许七安“呵”了一声: “先别急着否认,听我说完。 “这段时间以来,我对柴建元的案子查的还算深入,咱们从头梳理案件,首先,按照你的说法,柴建元是在书房被柴贤杀的,时间是夜里,当你们赶到的时候,看见屋内有柴贤和柴建元。 “而后者已经死了,对吗。” 柴杏儿点头:“这是柴府众人有目共睹的事,前辈难道以为我说谎?” “你当然没有说谎,你看到的都是真的,但未必是事实。” 许七安道:“柴建元和柴贤都是五品化劲,铜皮铁骨防御了得,即使柴贤出其不意的偷袭,想在短时间内杀死柴建元,根本不可能。。可是,你们赶到的时候,柴建元已经死了,柴府就这么大。” 李灵素眼睛微微发亮,想起了许七安说过的话:“是中毒,柴建元事先中毒了。” 净心微微点头,认可了李灵素的说法。 其他和尚默默听着。 许七安接着说道:“为此,我刻意潜入地窖,解剖了柴建元的尸体。发现他确实有中毒的迹象。” 说话的同时,他走到柴建元身边,撕开他胸口的衣衫,露出里面的被缝合好的“伤口”。 柴杏儿神色一下复杂起来,道:“原来如此,当晚潜入地窖的人是你” 顿了顿,她沉声道:“看来是柴贤早有预谋,暗中给大哥下毒。” 众人的目光旋即落在怀疑人生中的柴贤,他低着头,碎碎念着什么,对周遭的事务完全不在意。 自闭了 “阿弥陀佛。” 净心摇摇头,低声念诵佛号。 “不,下毒的人不是柴贤,是你柴杏儿。”许七安朗声说道。 众人霍然转移目光,看向柴杏儿。 李灵素睁大了眼睛。 柴贤的碎碎念停了一下。 柴杏儿俏脸略显僵硬:“前辈还是不相信我?” 许七安不理会,侃侃而谈: “诸位还记得吗,为什么柴建元不告诉柴贤他的身世?仅仅是因为怕他受到打击?能修炼到五品化劲的,哪个不是心智坚韧之辈。这点打击算什么? “最初我也没想明白,可当我看到柴贤的离魂症,突然就明白为何柴建元会隐瞒他的身世。这样只会加重他的病情,甚至发生一些不好的事情。比如我们现在看到的结局。” 众人若有所思。 李灵素恍然,旋即皱眉问道:“但这和杏儿有什么关系?” 许七安看了一眼清丽的人妻: “柴杏儿的前夫因柴建元而死,你心生怨恨,于是你借父子俩因为柴岚婚事闹矛盾这个契机,暗中让柴贤知道了他的身世,刺激了离魂症加重。 “同时给柴建元下毒,让他合理的死在柴贤手中。柴贤自幼偏激,他的另一面更加偏激狠辣,发现柴建元就是导致他悲惨童年的罪魁祸首,也正是柴建元要把他心爱的姑娘嫁给别人,他会做出怎样的反应?” 内厅忽然安静了。 柴杏儿能感觉到那些目光,在此刻尽数聚焦在自己身上。 她只是看了一眼李灵素,说道: “徐前辈,这些都是你的猜测,没有证据。而且,小岚至今下落不明,她和柴贤关系亲近,未必就不知道柴贤的身份,或许早就看过他的六趾。因此,她才不会爱上柴贤。” “这一点,你们问一问柴贤,是否知道他左脚有六趾就知道了。” 柴杏儿继续说道:“她不愿意嫁给皇甫家,于是给大哥下毒,并暗中透露柴贤的真实身份,然后逃离,至今,她都下落不明。前辈,我的这番推测,是否合理?” 还不承认! “仅仅是因为不愿意出嫁?” 一个年轻的和尚忍不住开口质疑。 “那杏儿也不会因为柴建元将前夫炼成铁尸,便害死自己的亲大哥。” 李灵素低声道:“前辈,柴建元是逼不得已才将杏儿前夫炼成铁尸,并非刻意,杏儿即使心有怨念,也只是怨念而已。” 许七安不理,笑了一下: “你的动机我确实不太明白,这是后话。柴杏儿,祠堂底下的密室里,关着的是谁,需要我说出来吗?” 柴杏儿脸色瞬间苍白。 许七安环顾众人,接着看向柴贤:“柴岚就被柴杏儿关在祠堂密室里,我已经找到她了。” 柴贤猛的抬起头,嘴皮子颤抖:“她,她可好” “李灵素,你去把人带过来。”许七安朝门口抬了抬下巴。 “我?”李灵素指了一下自己。 “难道是我?”许七安反问。 可我不知道密室在哪里啊李灵素本能的不想去,害怕揭开真相,但他看见门口站着一只橘猫,不悦的抬起爪子拍了一下门槛。 于是知道再不去徐谦这个死老头子就要生气了,只得硬着头皮迈步出门。 内厅安静下来,谁都没有说话。 佛门的众僧半期待半忌惮,期待的是案件的进展,忌惮则是不知道待会儿许七安会如何处置他们。 禅师们还有一战之力,可自问面对那神鬼莫测的一刀,没有半分胜算。而且对方也有一具傀儡可以施展、抵消戒律。 至于净心,他是最知道许七安身份和修为的人。 其他人或许还有博一博的念头,净心完全不抱这方面的侥幸。 半刻钟后,李灵素横抱一位蓬头垢面的女子进来,刚才一起离开的橘猫没有跟来。 柴杏儿脸色又白了几分。 柴贤死死的盯着女子,距离近了,透过凌乱的发丝,看清了女子的面容。 “小岚” 他颤抖着,发出类似哭喊的声音。 柴岚张了张嘴,情绪激动之下,无法成言,嚎啕大哭起来。 “小岚,小岚” 柴贤扭动身子,挪到她面前,仔细的审视了好几遍,悲喜交织:“没事就好,你没事就好。” 许七安审视着漂亮人妻:“还有什么要狡辩的?” 柴岚的出现,是指控柴杏儿的铁证,强行狡辩没有意义,因为还有戒律在等着她。 柴杏儿明白这个道理,她没有再说什么,缓步走向李灵素,抬起双手,捧住圣子俊美的脸,柔声道: “李郎,我早知道你是浪荡子,从见你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 她叹息道:“我本不想理会你,可你偏要招惹我,你从千绝谷回来后,我就再难违背本心的爱上你。那时候想的是,纵使你是个浪子,可一个愿意为你豁出命的男子,就算是个浪子,我也喜欢。” “杏儿,你,你这是何必呢”李灵素怜惜道。 为了一口怨气,何至于此?仅仅是因为柴建元将亡夫炼成铁尸? 李灵素难以理解,他刚想说些什么,捧着他脸颊的柴杏儿突然掌心反转,朝她自己眉心拍去。 变化来的太快,李灵素猝不及防,只能在瞳孔急剧收缩间,看着蕴含气机的掌心往柴杏儿眉心拍去。 突然,一只手出现在李灵素的瞳孔里,握住了柴杏儿的手腕。 “想自尽?我允许了吗。” 许七安冷笑道。 “徐前辈” 圣人一下子惊喜起来,心说前辈你真是太靠谱了,你永远是我的靠山。 旋即,涌起一阵后怕的李灵素按住柴杏儿的双肩,又惊又怒又怜惜: “自尽?口口声声说爱我,反手就自尽?为什么。” 柴杏儿没搭理他,侧头望向许七安,苦涩道:“前辈,我已无话可说,只能以死谢罪,你也要管?” “话还没问完呢,现在想死,是不是太急了。” 看着徐谦似笑非笑的表情,迎着对方灼灼的目光,柴杏儿忽然有一种被剥光的感觉,什么秘密都无法隐藏。 什么意思? 幕后凶手已经认罪,案子真相大白,还有什么要问? 众人诧异的表情里,李灵素道:“前辈?” “我有两个疑点,想请柴姑姑解答。” 许七安扫过众人,“诸位不觉得奇怪吗,柴杏儿前夫死了近三年,为何这三年里,她一直按兵不动,非得等到现在才出手?” 净心和李灵素眉头同时一皱。 他们理解了徐谦的话,隐忍的前提是寻找机会,或积蓄实力。但过去的三年里,有什么阻拦了柴杏儿复仇? 柴杏儿抿了抿嘴,坦然道:“我在等待一个机会,加重柴贤离魂症的机会。柴家和皇甫家联姻就是机会。” “呵,以柴贤的病情,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了。即使没有皇甫家的事,他恐怕也会做出弑父之举,当然,你非要说等待机会,也可以。” 许七安表情沉稳,有着老刑警的冷静和自信: “第二个疑点,你为何要囚禁柴岚呢? “假设你的一切谋划都是为了复仇,柴建元是你仇人,柴贤是你工具,但柴岚是局外人,你为何囚禁她?” 柴杏儿沉默许久,眼里闪过愤恨,“你们可知当日我夫君和大哥外出办事,为何会遭到仇人伏击?” 她“呵”了一声,环顾众人,讥笑道:“根本没有所谓的仇人,一切都是大哥设的局。” “胡说。” 柴岚激动的大声驳斥,哽咽道:“父亲为什么要这么做,姑姑,你害了父亲,还要再污蔑他吗?” 柴杏儿冷笑道: “当然是为了他的孽种。我和夫君都是五品,夫君入赘柴家,便是柴家人。而他的两个儿子一事无成,唯有柴贤资质绝佳,却患了离魂症。他一边寻找治病方法,一边又担忧如果无法治好柴贤的离魂症,以他养子身份,如何继承家主之位? “族人是会支持一个外人,还是支持我们夫妻?他自信活着的时候,能压住我们夫妻俩,可一旦他死去,柴家就是我们夫妻的囊中物。 “于是,他要趁我没有子嗣,除掉我夫君,来维持平衡。这样,哪怕将来治不好柴贤的病,也能让柴贤以养子的身份,协助老二或老三。 “让柴家的家主之位,不落在我手里。 “他害我夫君惨死,我就要以牙还牙,对她最宠爱的女儿。可岚儿终归是我侄女,我还是没能狠下心来杀她。” “怎么会这样”李灵素完全没料到此案背后还有这样的隐秘。 “阿弥陀佛,功名利禄都是浮云。柴建元施主因一己之私,犯下大错。柴杏儿施主因放不下仇恨,同样犯下大错。” 净心摇摇头,感慨道。 “我不信,我不信” 柴岚拼命摇头。 柴杏儿望着许七安:“徐前辈,你若不信,可以用戒律审我。” “我信。”许七安点头,笑道:“但你还是说谎了。” 这下子,大家又把目光从柴杏儿身上,挪到了许七安这里。 柴杏儿脸色一变。 “你说的是实话,柴建元当初或许真的害了你夫君。但,这和你关押柴岚并无关系。你狠不下心,大不了就不杀她。狠下心,便杀她。你言辞凿凿的说了一大堆,其实是在转移我们的注意力。” 在我面前搞这套转移注意力,偷换概念的说辞,呵,女人,你是不知道许银锣三个字怎么写许七安只恨自己没有眼睛,无法犀利反光。 “另外,柴建元有两个儿子,你想报复他,难道不该选择两个侄子么,怎么偏就选择了侄女。如果我猜的没错,你囚禁柴岚的目的,是想把柴贤留在湘州。” 噔噔噔柴杏儿连连后退,她的表情很古怪,像是看到了魔鬼。 她所有的秘密都被看穿了。 “你,你到底是谁!?”柴杏儿尖叫道。 李灵素和净心隐约听明白了一些,至于其他人,思维已经跟不上了。 包括柴贤和柴岚。 “我是谁不重要,现在请你回答我最后一个疑点:你为什么要把柴贤留在湘州。” 柴杏儿银牙紧咬,半个字都不肯说。 许七安打了个响指。 恒音身子一正,脚下一踏,抬起手行了个军礼:“yes sir” 接着,三花寺首座双手合十,缓声道:“不打诳语!” 无形但磅礴的力量将柴杏儿笼罩,让她处在无法说谎的状态。 “为什么要囚禁柴岚。”许七安问。 包括李灵素在内,众人齐刷刷的看向柴杏儿。 柴杏儿脸庞一阵扭曲,终究无法违背本心,如实道:“为了把柴贤留在湘州。” 还真是这样!! 在场众人顿时明白,一切都如徐谦所料。 “理由是什么?”许七安问出最关键的问题。 柴杏儿秀美的脸庞已经完全扭曲,一字一句道: “他,他是龙气宿主在上级还没赶来之前,我不能让他离开湘州。” 她知道龙气宿主?!许七安和净心脸色大变。 龙气宿主,又是龙气?什么是龙气?我被东方姐妹软禁的半年里,外界都发生了什么啊李灵素茫然的想。 浮屠宝塔里,他知道徐谦和佛门抢的那道金龙,叫做龙气。 但更多的信息就不知道了,徐谦没有告诉他。 许七安脸色凝重,沉吟片刻,问道:“你的身份是什么。” 柴杏儿挣扎了好几秒:“我是“天机宫”的暗子,为组织收集漳州、江湖方面的情报。” “天机宫是什么组织,属于什么势力。” “我,我并不清楚” “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许七安沉声道。 “不久前,组织传来情报,让我注意漳州地界是否出现异常。这包括一些突发的大事件、突然扬名立万的江湖人士、修为突飞猛进的高手等。 “情报上说,大奉龙脉溃散,龙气散落中原各州,择主寄宿。没多久,我便发现柴贤修为突飞猛进,竟在短时间内领悟了化劲。 “要知道,他去年前刚踏入六品,而以他的资质,至少得五年才能领悟化劲。我将情报上报给了上级,一边等待消息,一边观察柴贤。 “我突然意识到这是一个机会,既能报复大哥,又能顺势掌控柴家的机会。于是策划了这一切” 李灵素闭上了眼睛,叹息道:“杏儿,是你把我和徐前辈的信息泄露给净心他们的吧。” 柴杏儿苦涩的点头: “我囚禁是小岚是为留住柴贤,等待上级到来。可没想到等来的是你们,还有佛门。更让我无奈的是,你们都对柴贤产生强烈的好奇。 “为了不让你们找到柴贤,破坏我的事,我便将你和他的消息泄露给佛门,让你们专注对付彼此,忽略柴贤。可惜净心没能找到徐前辈。” 我有天蛊的“移星换斗”法术,当然找不到我天机宫,这熟悉的名称,要没猜错的话,是不当人子建立的谍子组织了。 等闲的江湖势力,根本不可能知道龙气溃散,作为龙气溃散的罪魁祸首之一,他怎么可能不搜集龙气? 作为打算起兵造反的二品“练气士”,他的眼线、暗子,不可能只局限于云州,没想到这就让我碰上一个。 我或许可以顺着柴杏儿这条线,把不当人子的暗子连根拔除额,这样的话就太简单了,以不当人子的智商,不可能那么蠢许七安捏了捏眉心。 大奉龙气溃散?他们在说什么啊李灵素莫名的觉得自己和时代脱节了。 他连忙看向其他人,惊愕的发现,除了柴贤柴岚兄妹俩和自己一样,其他人竟丝毫不惊讶,像是早已知道。 等等,龙气?龙脉?! 李灵素霍然想起,曾经在天宗的古籍里看过关于龙脉的知识。 他从而联想到了大奉皇帝被那个许银锣斩杀的事件。 两者会不会有关? 这时,净心突然道:“徐施主打算如何处置他们,如何处置我们?” 在场所有人的生杀大权,尽握在许七安手中。 他率先看的是柴贤。 抽取龙气是必须的,至于柴贤,他犯下累累命案,却是个精神病患者,不是主观犯罪,按照我上辈子的法律,这种人应该关在精神病院里一辈子不能出来但按照大奉律法,这种人凌迟处死我果然只适合破案,做不成法官。 许七安正斟酌着。 这时,柴贤抬起头说道:“能解开我的绳子吗?” 他表情一片平静,语气也显得波澜不惊,似乎早有了决断。 许七安抽出太平刀,刀光一闪,轻易的斩开法器绳索。 柴贤朝他颔首,轻声道:“我犯下的过错,我会以命赎罪。他说的对,我太懦弱了,一直没敢正视自己。” 这个他,指的是另一重人格。 “我八岁那年,母亲病逝,便开始乞讨为生,受尽了欺凌,饿疯了的时候,甚至要和狗抢吃的。最难捱的时候,恨不得自己立刻就死了,死也是一种解脱。我无时无刻不在痛恨生父。后来义父找到了我,把我领回柴家” 他侧头,看着身边的柴岚,笑容温和:“我找到了活下去的意义,可惜这只是镜花水月。” 柴贤伸出手掌,想触摸柴岚的脸颊,手伸到一半就僵在半空。 “如果能回到过去,我不会进柴家,情愿这辈子没有遇到过你。” 僵在半空的手收了回来,拍在自己眉心。 砰! 骨裂声里,伴随着柴岚的尖叫声,柴贤身子骤然僵住,眼眶里溢出鲜血,然后软绵绵的倒地。 一道粗壮的龙气从柴贤体内飞出,张牙舞爪的冲向屋顶,要离开这里。 :终于写完了,近六千字。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五十八章 国师传信 龙脉脱离宿主的刹那,净心似有感应,抬头望向房梁。 其他人纷纷抬头,看见了这道半透明半真实的龙气,与散碎的小股龙气不同,九道至关重要的龙气是可以被看见的。 完整形态的龙脉,当初从地底被抽离时,京城目睹过的百姓不知凡几。 但寻找到宿主后,龙气就不可见了。 许七安早有准备,隔着袍子,轻扣藏在小腹的地书碎片,嘴唇开阖,念动咒语。 那道试图冲出屋子,离开此地的龙气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吸扯,发出无声的咆哮,不甘心的钻入地书碎片。 这在外人看来,就是龙气自动选择了许七安成为宿主。 柴贤的这道龙气钻入地书碎片,立刻与里面的另一道龙气融合,身躯长度没有变化,但更加凝实了。 同时,许七安的“雷达”范围也成倍增长,如今已能覆盖湘州城三分之一的范围。 “如果能覆盖湘州三分之一就好了” 他不切实际的嘀咕一声,旋即看向了柴贤,叹了口气。。 对柴贤来说,弑父,杀戮无辜,尤其是二丫一家三口,这个真相过于残酷,当他醒悟一切都是自己所为时,心中便萌生死志。 而对许七安来说,人格分裂非主观犯罪,不能等闲而论,可小村子灭门案就是柴贤干的,精神病杀人也是杀人,造成的伤害不会改变。 他并没有因为精神病,而原谅柴贤。 基于这样复杂的心理,许七安没有阻拦柴贤自尽。 柴岚扑倒在柴贤身上,哭声嘶哑。 善恶有报,因果循环许七安接着看向另一个罪魁祸首,问道: “柴杏儿,你的上级是谁?” 柴杏儿摇头: “我不知道,下级不知道上级身份,这是天机宫的规矩。上下级之间,以书信往来,若有急事,则通过信鸽传书。 “府上便有信鸽,前辈若想知道上级是谁,可以追踪信鸽。我没有试过去探寻上级的身份,但我猜测,信鸽的目的地,多半不是我上级的住处。” 下级不知上级身份,但上级多半是知道自己下级的身份,负责搜罗哪个区域的情报许七安沉吟道: “没有其他紧急联络方式?” 柴杏儿摇头。 这是防止有暗子落入敌人之手,会被连根拔起,牵连甚广。缺点是,很容易造成情报滞后啊许七安接着道: “说一说天机宫的情况。” “天机宫的暗子,分九品,我是五品密探。下级是两名四品密探,都在漳州。下级的下级我就不知道了。这同样是天机宫的规矩,只能知道直属下级的身份。” 柴杏儿没做隐瞒,在戒律的力量下,如实的说出情报。 都是些小喽啰,不值得浪费精力和时间去搜捕,倒是柴杏儿的上级值得我出手许七安想到这里,看了一眼佛门的僧人们。 不行,得尽快离开漳州,度难金刚说来就来,可能还会有罗汉,此地不宜久留了。 “你是怎么成为天机宫暗子的?” 许七安问出最后一个问题,他主要是好奇暗子是如何培养的,如何收服甘心自杀的暗子。 这一点,魏公和不当人子都是行业翘楚。 魏公已经故去,无法再问。不当人子倒是巴不得他去问,顺势给他来一招“慈父手中剑,游子身上劈”。 许七安只能采用这种迂回的方式。 恒音双手合十,道:“不打诳语。” 戒律的时间已经过去,需要他重新施展。 柴杏儿内心很抗拒,但嘴巴很老实:“那是十年前,我还未出阁,只是柴府的大小姐。那年盛夏,我在院中修行,忽然听见有人笑着说:小丫头资质不错”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宫主,他穿着如雪般的白衣,堂而皇之的站在院子里,而周围的丫鬟对他视而不见。” 不当人子? 许七安眉头一皱,以许平峰的身份地位,造访柴家这样一个江湖势力这不合理。更不可能因为柴杏儿资质不错,就现身说法。 柴杏儿继续道:“我质问他是谁,他说自己是来寻宝的。” “寻宝?” 柴杏儿点头: “柴家先祖原本是南疆的奴隶,他少时家族被灭门,仇人把他卖到了南疆做奴隶。后学艺有成,回到湘州,这才有了如今的柴家。 “时至今日,鲜少有人知道当年柴家为何被灭门,先祖为何被卖到南疆。” 停顿了一下,柴杏儿脸色严肃,道: “柴家原本是守墓人,守着一个年代久远的大墓。后来不知为何,放弃了守墓人的身份,在湘州建立家族。当年之所以惨遭灭门,是因为有人要打那座大墓的主意。 “按理说,柴家守墓人的身份,外界并不知晓,也许是家族中出了叛徒,泄露了出去,这些是一百多年前的事了,其中细节我并不清楚。” 大墓?! 许七安的大墓恐惧症又要犯了。 雍州城外的那座地宫,就给了他很深的心理阴影。 “后来呢?许” 许七安清了清嗓子,道:“那个白衣人进了大墓?” 佛门众僧似乎也很关注这件事,耐心的听着。 柴杏儿摇头:“大墓的地图,柴家只有半份,另外半份在南疆尸蛊部手里。宫主只拿走了柴家的那部分地图,后续如何,我便不知了。 “那之后,我就成了天机宫的暗子,我能有今日的成就、修为,都是天机宫这些年给予的栽培。” 有一个微信公众号书友大本营,可以领红包和点币,先到先得! 能让许平峰在意的大墓,里面的东西必然非同寻常。一半的地图在尸蛊部手中,所以,许平峰还没进过大墓? 另外,地图在尸蛊部手里,这说明当年地图在年少的柴家祖先手中? 如果是这样的话,他怎么会被卖去南疆当奴隶的,这不合理啊许七安沉吟一下,道:“关于大墓,你还知道什么?” “大墓的存在,只有柴家的家主知晓。若非因为宫主,我也不知道这个秘密。” “他为什么要把这个秘密告诉你?” “宫主说,想打开大墓,需要守墓人的鲜血作为媒介。” 所以,许平峰把柴府的柴杏儿发展成暗子,当做棋盘中的一枚棋子许七安没有再问,转而看向净心和净缘,道: “不久后,天机宫的上级会来柴府,各位大师好自为之吧。” 他召出浮屠宝塔,拖在掌心,第一层的塔门打开,气旋滚滚,将柴杏儿吸入其中,镇在第二层。 接着,他按住李灵素和恒音的肩膀,化作阴影离开柴府。 内厅陷入安静。 净心望着门外沉沉夜色,双手合十,念诵了一声佛号。 没杀我们佛门僧人们吐出一口气,又庆幸又困惑。 “净心师兄,现在该怎么办?”一名僧人问道。 净心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净缘,缓声道: “净缘师弟需要静养,便先留在柴府吧,等待度难师叔到来。” 说完,他扫一眼柴岚,还得保住柴家,这是佛子放过他们的条件。 只不过这是聪明人之间的心照不宣,不必说出口。 城外,漆黑夜色中,许七安和李灵素,还有傀儡恒音走到官道上,迎着刺骨的寒风。 圣子低着头,心事重重,一句话都不说。 许七安目视前方,嗤笑道: “不为情牵,不为情困,达到超然俯瞰的层次,方为太上忘情。你说李妙真走的是邪道,她会为一人放弃苍生,你又如何?” 李灵素猛的抬起头,张了张嘴,似想反驳或解释,但最后归于沉默。 隔了一阵,他低声道:“我不知道。” 许七安换位思考了一下,发现如果是自己,同样会这般纠结,便没有再嘲笑他。 李灵素问道:“前辈打算如何处置在杏儿?” 许七安直言不讳道:“从头梳理案子,你觉得柴杏儿为何要邀请各路豪杰,以及官府,召开屠魔大会?” 李灵素是聪明人:“控制柴贤,扼制命案。” “没错,她刺激柴贤是为了杀柴建元,后续柴贤逃出柴府,在湘州大开杀戒,多半不在她的预料之中,属于计划之外的事。 “或想补救,或是不愿事情闹大,于是她召开屠魔大会的原因。换而言之,屠魔大会不在她原先的计划中。” 柴杏儿的计划其实很简单,用身世的秘密刺激柴贤,杀死柴建元,以此报杀夫之仇。然后再用柴岚做威胁,控制柴贤。 但那晚柴贤直接杀出了柴府,虽然留住了柴贤,但后续的命案已经超出柴杏儿的计划,为了扼制事态的恶化,她召开屠魔大会。 这案子比许七安以前查的案件更麻烦。 “我还想多了解一些关于天机宫的事,另外,那座大墓将来有机会也得去探究。”许七安道。 李灵素等了片刻,没等来后续的内容,皱眉道:“所以?” 我给她判了个死缓许七安道:“你的小姘头暂时不会死。” 那座大墓肯定很危险,柴杏儿将来可以充当工具人使用,如果死在里面,是她命该如此。不死,他就废去柴杏儿修为,让李灵素带回天宗,终生监禁。 李灵素神色复杂的吐出一口气,转移话题:“佛门虽然让人讨厌,不过底线还是有的,柴家应该不会有事。” 许七安“嗯”了一声,他忽然停住脚步,表情古怪的探手入怀,摸出一枚符箓。 符箓在黑夜中散发着淡淡的微光。 紧接着,李灵素听见一个柔媚悦耳的声音: “你在何处?” 青州和雍州的交界处,一座小镇,寒风卷过街巷,发出凄厉的呜咽声。 穿着色彩斑斓,皮肤黝黑的乞欢丹香,走进肮脏的、弥漫尿骚味的小巷,他俯身,在墙洞口摊开手掌。 一只灰溜溜的大老鼠钻出墙洞,跳进他的掌心。 乞欢丹香侧着头,聆听着什么,俄顷,把老鼠放回墙洞,抬起头,说道: “我的朋友告诉我,那小子刚从这里经过。” 月夜下,小巷两边的屋檐,站着六道人影。 居中的是一位面带微笑的年轻男子,给人温和谦恭的形象。 他笑道:“不愧是龙脉宿主,气运滔天,总能从我们手中逃脱。元霜妹子,看看他往哪边逃了。” 许元霜瞳孔清光一闪,凝神远眺,看见东南边遥远处,金光一闪而逝。 “是雍州方向。”她淡淡道。 蕉叶老道士眯着眼,做眺望状,笑道: “那小子实力不强,下三滥的手段倒是样样精通,嗯,是个在江湖摸爬滚打的散修。雍州那边正在举办武林大会,多半想驱虎吞狼,解决掉我们。” 他们在前往雍州的途中,遇到了一位龙气宿主,那小子修为不强,八品的炼神境。 直觉倒是无比敏锐,小伎俩多到让人头疼,每次都能在他们手中险而又险的逃脱。 万花楼的柳红棉扭了扭腰肢,笑吟吟道:“岂不是正好,雍州之行,或许比我们想象的收获还要大。” 她瞥见姬玄沉思不语,似有心事,媚笑道: “小城主,何故心事重重。不如今晚让奴家替你排忧解难?” 姬玄苦笑道:“好姐姐,你别拿我寻开心了,谁不知道你柳红棉蛇蝎美人的大名。倒是元槐还是只童子鸡,正适合你去调教。” 许元槐面色冷峻。 柳红棉目光在秀美少女身上一扫,掩嘴轻笑:“就怕某人会撕了奴家。” 许元霜冷哼一声。 姬玄道:“我只是在想,国师是不是还有后手。” 众人看了过来。 “佛门也好,司天监也罢,乃至巫神教,此次收集龙气,都有三品高手参与。唯独我们没有,以国师的智谋,算不到这个?” 姬玄摸了摸下巴:“要说他没后手,我可不信。” 许七安握住符箓,回应道:“正赶往雍州。” 他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沉默。 “三天之后到雍州城。” “好” 符箓光芒熄灭。 来了来了,国师来睡我了许七安心情复杂的想。 “前辈,刚才是哪位?” 李灵素惊讶于那女子的声线格外动人。 “一个姿色平庸的女人而已。” 许七安也在圣子面前凡尔赛了一回。 可惜了,看来徐谦的品味有些独特,不爱美人,专爱姿色平庸的女子李灵素“哦”了一声,没再多问。 这家伙怎么不继续问了,我还没开始装逼呢许七安也“嗯”了一声,埋头赶路。 强行解释不符合徐谦的人设。 反正三天后国师就来了,到时候再人前显圣也不迟,好叫天宗的渣男看看,什么是高质量美人。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五十九章 兽金炭 京城。 昨夜下了场大雪,今早起来,院子里银装素裹,薄薄的积雪覆盖了花圃、青石板铺设的地面。 婶婶的清晨,是被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吵醒的。 她下意识的去推身边的丈夫,发现他已经起床当值去了。 婶婶蹙着精致的眉,在温暖的被窝里坐起身,舒展腰肢,屋内炭火熊熊,睡在卧屋的丫鬟每隔一个时辰,就会添一些兽金炭。 这种炭烧起来没有一点烟味,反而有松枝的清气。 今年冬天格外的冷,长公主体恤翰林院庶吉士许新年,特命人送来三十斤宫中御用的兽金炭。临安公主也体恤庶吉士许新年兢兢业业,劳苦功高,特命人送来三十斤兽金炭。 于是婶婶就用上了这只有天潢贵胄才能享受的好东西。 婶婶就很高兴,吃饭时重点表扬许二郎,十年寒窗厚积薄发,非但得首辅赏识,还得两位公主如此重视。。 许二叔就笑婶婶还是太年轻,公主赏赐御用的东西讲究一个名正言顺,许家只有一个二郎上得台面。 二郎只是两位公主照拂许家的一个工具。 当然,这些话许二叔是不会告诉婶婶的。 “吵吵嚷嚷” 美妇人穿着单薄的里衣,青丝凌乱,搭配着迷迷糊糊的表情,竟有几分少女的娇憨。 哐当婶婶推开门,寒风迎面而来,她打了个哆嗦,仅存的睡衣顿时没了。 然而,眼前的一幕,让她连冷都忘了。 院子里,一大一小两个丫头,正满地打滚,在雪上压出一道道痕迹。 丽娜说:“这就是雪,我这辈子第一次看到雪。” 许铃音说:“这是我这辈子第很多次看到雪。” 两人浑身沾满血沫,就像两个雪人。 “许铃音!” 婶婶尖叫道。 严寒天气,敢这么玩的,不是傻子,就是不要命了。 小豆丁吓了一跳,昂起小脑袋,往婶婶这边看了一眼,大声道: “不好,娘发现我们了,我们赶紧走吧。” 丽娜连忙说:“好的。” 然后两个人滚远了。 许玲月睡到自然醒,早就听见外头蠢妹妹和她的蠢师父闹腾,没搭理而已。 今儿要去王府做客,应付一下王府的女眷,因此得好好打扮一番。 “大小姐,今儿去王家,穿什么衣衫合适?”丫鬟歪着头,做思考状。 “穿的素雅些,王家阔气惯了,咱们打扮的花枝招展,说不准人家心里嘲笑我们小门小户就是爱显摆。” 许玲月对镜梳妆,铜镜里,少女瓜子脸,大眼睛,五官很有立体感,又精致又清丽。 她穿了一件浅蓝色的袄子,蓬松的罗裙,外罩织锦镶毛斗篷,玉足穿的是一双绣金线云纹的羊皮小靴。 既不显得花枝招展,又穿出大家闺秀的气质。 “把东西给我带上。” “好的。”丫鬟脆生生应道。 她旋即带着丫鬟离开房间,在内厅吃了早膳,此时的许铃音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衫,并洗了个热水澡。 小豆丁还是一如既往的童髻,像是两个肉包子,但穿上了漂亮的小裙子,颇有几分淑女模样。 只是和清丽脱俗的姐姐站在一起,也就勉强称一句可爱而已。 婶婶看了眼摆在厅内的水漏,催促道: “该出发了,二郎啊,你记得多照拂一下妹妹们。玲月,你别总是这副谁都可以欺负的样子,你现在代表的不是你自己,是许家。 “铃音,到了王家别贪吃,别胡闹,听明白没。” 今天休沐,许二郎要去王家找王首辅议事,与妹妹们一道过去。 兄妹仨放下碗筷,用盐水漱口后,离开许府,登上马车。 车夫在布满坚冰的湿漉街面,小心翼翼的缓缓行。 从许家到王家,需要两刻钟,因为道路湿滑难行,用了半个时辰才到。 许二郎跃下马车,转身搀着许玲月下车,而许铃音已经从另一头蹦了下来。 兄妹仨在管事的带领下,直入王府深处。 卧室里,王首辅站在屏风边,由王夫人领着丫鬟替自己更衣。 “我记得思慕说过,那许家小姐是个不好惹的,老大媳妇势利,老二媳妇小心眼,待会见了人,你在旁看着些,莫要让闹不愉快。” 王首辅说道。 “她俩眼窝子没那么浅,会把握分寸的。”王夫人笑道。 她有些惊讶老爷竟对这些细枝末节的事上心。 “老爷,许大人到了。”一名仆人站在房门外,朗声汇报。 “请他去书房吧。” 王首辅看了一眼铜镜前的自己,抚了抚胸腔的衣褶子,看向王夫人,道:“礼物备齐了吗。” 王夫人笑着点头。 内厅里,王思慕捧着茶盏,品尝着芳香的茶水,听着两位嫂嫂喋喋不休的唠叨。 大嫂嫂叫李香涵,父亲是户部郎中,官不大,却和银子挂钩,因此有些势利。 二嫂嫂叫赵语蓉,父亲的官位更小,只是大理寺的主簿。 按理说,这样的家世是高攀不起王家的,即使二哥是个做生意的,地位不显。 说起来此中还有两段渊源,王贞文宦海沉浮,未发迹前,曾有过几次低谷,其中一次遭政敌陷害,获罪入狱。 赵语蓉的父亲当时任职大理寺,与王贞文关系较好,花银子上下打点,疏通关系,最终挺了过来。 大嫂李香涵的父亲,对王贞文也有类似的恩惠。 因此王贞文发迹后,两位嫂嫂便嫁入了王家。 大嫂李香涵说道: “思慕啊,上次你去许府,那许家主母可有给你立规矩?” 王思慕摇摇头。 二嫂赵语蓉看她一眼,笑道: “想来是有的,你不是说那许家主母是个手腕高超的吗。思慕,别不好意思说,这新媳妇进门,婆婆总是要立规矩的。 “我和嫂子当年进门时,不也被婆婆敲打过嘛。不过你和我们不一样,你是王家的千金,将来和许二郎成亲,那是下嫁。 “许二郎得依仗我们王家才能平步青云,以后你去了许家,简直可以作威作福。咱们这次啊,得给许家小姐也立立规矩,让她知道许家和王家的差距。” 谁给谁立规矩还不一定呢,就你们也想和许玲月那丫头掰手腕王思慕心里嘀咕着,摇摇头: “不必如此,玲月妹妹聪慧着呢,犯不着招惹她。” 大嫂李香涵以过来人的姿态,露出优越感十足的笑容: “思慕这是没经验啊,成亲前两家女眷来往,联络感情只是其一,更重要的还是相互试探。你当婆婆心里没有这样的念头? “那许家姑娘今日在这里的所闻所见,都会带回去告诉许家主母。咱们稍稍敲打她一下,好让警告许家主母,将来莫要欺负了你。” 自古婆媳关系可以用“明争暗斗”四字概括。 争的,是管家的大权。 越是豪门,财政、家政大权的争夺就越激烈。 “这,不好吧” 王思慕强忍住挑起嘴角的冲动,蹙眉道。 大嫂笑道:“放心,嫂子们知道分寸的。” 王思慕无奈道:“也罢,既然是约定俗成的规矩,那就依两位嫂嫂的意思吧。” 说着,她端起茶盏,做出饮茶姿势,掩盖微微翘起的嘴角。 两家婚事,不管男女双方感情如何,家与家之间的“博弈”都是存在的。 婆婆给未过门的媳妇立规矩,媳妇娘家则展现出足够深厚的底蕴,“警告”夫家要善待自己的女儿。 都是人之常情。 王思慕见两位嫂嫂如此热衷,顿时就放心了。 上次去许家做客,许玲月这个死丫头没少从中作梗,她做初一,王思慕就做十五。 正说着,厅外走来一对姐妹,妹妹的个头还没到姐姐的腰,被牵着小手,是个有些憨憨的小丫头。 至于姐姐,倒是让两位嫂嫂眼睛一亮,披着织锦镶毛斗篷,蹬着羊皮靴子,修剪整齐的刘海将小脸修饰的清丽可人。 给人的感觉是柔弱、温婉的小家碧玉。 看到许玲月的瞬间,王家两位嫂嫂就知道吃定她了,就这种养在深闺里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小家碧玉,恐怕自己稍稍表现出不悦,她就会诚惶诚恐,手足无措。 稍稍问一些刁钻的问题,就会憋着了脸,两只小手无处安放。 欺负这样的小丫头,着实无趣。 至于那憨憨的孩子,当然是被两位嫂嫂无视了。 “玲月妹妹来啦。” 王思慕起身相迎,介绍道:“这是我大嫂,这位是二嫂。玲月妹妹随我叫吧。” 许玲月细声细气道:“玲月见过两位嫂嫂。” 大嫂李香涵笑道:“真是个俊俏的姑娘,将来不知道哪家的少爷能娶到咱们的玲月妹妹。” 许玲月矜持一笑,低头,说道:“铃音,快叫嫂嫂。” 许铃音抬起头,皱起两条浅浅的眉毛:“为什么也是嫂嫂?她们也要嫁给二哥吗。” 四个女人脸色陡然一僵。 二嫂赵语蓉立刻看向许玲月,见她憋红了脸,竟忘了训斥妹妹,只得干笑道: “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王思慕看了一眼许玲月,不动声色的笑道: “娘应该起了,我们去给她请安吧。” 这是要带许家姐妹去见老夫人了。 于是,由王思慕带着,一行人往王府更深处走去,穿廊过院,来到一间大屋里。 屋内有两张软塌,铺着松软温暖的羊毛毯,塌上摆着四方小案,案上则是干果、肉脯、蜜饯、糕点等吃食。 左边的软塌上,坐着王贞文的原配——王夫人。 王夫人年过五旬,保养的却很好,不胖不瘦,气血红润,眼角细密的鱼尾纹增添岁月积淀出的魅力。 “娘!” “婆婆!” “老夫人!” 众女纷纷行礼,只有许铃音有些拘谨,她不习惯这种气氛。 小豆丁从小生活在无拘无束的环境里,没有那么多的规矩束缚。 王夫人慈祥的点头,目光落在许家姐妹脸上。 “这是许家小姐儿?” 王夫人想起了许二郎俊美无俦的姿容,再看看许玲月清丽脱俗的可人模样,沉吟一下,笑道:“姐妹俩各有千秋。” 说完,招呼着她们入座。 大嫂李香涵喝了口热茶,叹口气,开了个话题: “这见鬼的天气,去年这个时候,炭火烧一整晚,我就闷的难受。现在,不烧一整晚,得被活活冻死。” 二嫂赵语蓉搭话:“谁说不是呢。” 这时候,她发现小豆丁盯着半人高的炭炉发呆,里头烧着的是无烟的兽金炭。 这孩子多半是没见过这种不冒烟的炭二嫂子心里一动,笑道: “所以啊,陛下赐了我们王府十斤兽金炭。这种炭没有烟味,烧起来还有股清香呢。” 二嫂子颇有优越感的看了一眼许玲月,却发现她面带微笑,没什么反应。 莫非是不知道兽金炭是什么二嫂子补充一句:“是御用的东西。” 许铃音手里握着蜜饯,大声说:“我们家也有。” 书房里。 王首辅坐在案后,手里捧着茶盏,茶盖轻轻磕着杯沿,聆听未来女婿的汇报。 “首辅大人,今年冬天,百姓必定难捱,尤其是经受过旱灾、水灾的地区。当地百姓如何捱过这个冬天?” 许新年慷慨陈词:“我上书陛下,要求核实各地粮仓,提前做好赈灾拨款的准备,您为何扣了我的折子。” 王首辅耐心听完,抿了一口茶水,道: “辞旧,为官者,欲成大事,首先得拔高眼界,看得到大局,才能提前布局。你只看到这个冬天百姓难捱,却看不到朝廷的难处。” 他放下茶盏,把一堆折子推到许新年面前,“看看吧,户部的折子。” 许新年展开折子,一目十行,迅速看完,他脸色大变。 王首辅叹息道:“朝廷已经没银子了。” 许新年喃喃道:“怎么会?” “先帝折腾了二十年,国库本就空虚,浮华之下,大奉根基早已摇摇欲坠。数月前,十二万大军支援妖蛮,魏渊率领十万军队攻陷靖山城。 “虽说大捷,可粮草、战马、装备,哪一个不是在消耗银子?国力孱弱,支撑那样规模的战争,消耗之巨大,不是你能想象的。” 王首辅伸出双手,靠近炭炉,一边烘烤冰冷的手,一边说道: “原本还能苦苦支撑,熬过今年就成。等来年秋收,就能稳住大局。谁知人算不如天算,老夫活了几十年,从未经历过如此严寒的冬天。” 朝廷内部沉疴难扫,天灾不断,国库空虚,烂摊子许新年心头沉重,问道:“可有解救之法?” 王首辅盯着火炉,半晌没有说话。 “时间。”他说。 沉默许久,王首辅又道:“烹鱼烦则碎,治民烦则散,知烹鱼则知治民。若无外患,时间可抚平一切。” 许新年低声道:“若有外患?” 天亡大奉王首辅转而说道:“有他的消息吗?” 许新年知道王首辅指的是谁,摇摇头:“至今为止,大哥未曾有信送回府上。” :码下一章。可能要凌晨以后了。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六十章 门当户对(元旦快乐) “说起来,许家当年也是大户人家啊。” 王首辅没来由的感慨一声。 许新年眼皮子一跳,沉默片刻,道:“云州那边的事,朝廷打算如何解决?” 元景帝伏诛后,有两份卷宗被列为机密,封在内阁的密室里。 其中一份只有正三品以上的实权官员,以及大学士能查阅。 卷宗内容是当年的探花郎、监正二弟子许平峰,勾结五百年前皇室遗脉,在云州建立根据地,秘密发展,试图谋反。 旧事重提了前齐党勾结巫神教,扶持云州山匪案;元景帝卖官鬻爵引起的禹州铁矿私运云州事件等。 如今,打更人、御史、大理寺在秘密严查所有京官,甄别可能存在的间谍。 各地官员同样有遭遇秘密调查。 另一份卷宗,记载的是元景帝、镇北王和贞德帝同为一人的真相。 这份卷宗不公开,知情者寥寥无几。。 太子,哦不,永兴帝打算把这个秘密当家族秘辛传下去。 “已让青州、雍州边界布好防御,朝廷连下数道圣旨前往云州,要求云州都指挥使杨川南回京述职,但杳无音信。” 王首辅沉声道: “云州未反,但这是迟早的事。打更人在云州的暗子还在,云州军队、官场也暂时没有动静。可朝廷对他们已经失去掌控。 “你大伯在云州经营多年,布局深远啊。” 许新年皱了皱眉:“所以朝廷的意思是,静观其变?” 王首辅点头:“陛下打算来年秋天讨伐五百年前皇室遗脉。但在那之前,云州或许会先一步起事,朝廷已经做好准备了。” 许新年明白了:“所以,国库没有多余的钱粮赈灾了。” 王首辅默然。 宽敞的大屋里,一阵子沉默。 二嫂赵语蓉清了清嗓子,用给孩子科普教育的语气,说道: “小姐儿,你家的炭和这里的不同,这是御用的兽金炭,只有皇宫里能用。” 其实以如今大奉贪污腐败的作风,黑市倒卖兽金炭的行为很多,达官显贵家里或多或少都有这种炭,但一般不会在待客的时候拿出来用。 都是偷偷的享受。 只有王家这样得赏赐的,才堂而皇之的使用。 大嫂李香涵捻起一块蜜饯放嘴里,看着斜对面的许玲月,笑道: “都是一家人,待会儿让下人打包两斤兽金炭,索性也不是什么稀罕物。” 这句话透露的信息是:虽然是皇帝赏赐的,但对王家来说,这不算什么。 顶级豪门指缝里虽然漏点东西,都是寻常人家这辈子都无法享用的。 王夫人笑吟吟的端杯喝茶,她需要两位媳妇来“炫耀”王家的底蕴,从而衬托女儿的金枝玉叶。 许玲月细声细气道:“谢谢大嫂,不过家里有六十斤兽金炭,这个冬天,想来是够了。” 她声音轻柔,表情诚恳,看不出是在炫耀。 屋内猛的一静,王家的几位女眷脸色古怪起来,势利的大嫂小声问道: “黑市买的啊?六十斤,这得多少银子” 王夫人咳嗽一声,用眼神制止了大媳妇的询问,淡淡道: “玲月,兽金炭是御用的东西,虽说许多大户人家都偷偷买着用。但这种事只做不说。传出去,宫里是会降罪的。往后啊,别在外头说,明白了吗。” 王夫人这番话不算委婉,是正儿八经的告诫。 这许家也太大胆了,六十斤兽金炭可不是小数目,哪能这么买,仗着许家是新贵,便如此膨胀,将来怕是个会坏事的亲戚 二嫂父亲在大理寺任职,对这方面尤为敏感。 在京城,像这类得势后便洋洋自得,走路都在飘的新贵,往往不会有太好的下场。 许玲月摇摇头,天真无邪的说道:“是怀庆公主和临安公主赏赐的。” ?王夫人明显一愣,迅速恢复平静,不说话。 大嫂诧异道:“两位公主赏赐的?” 她和二嫂眼里的茫然不加掩饰,作为深居大院的豪门太太,她们对外界的消息阻滞,只知道许家大郎很厉害,但各方面的细节并不清楚。 比如,许家大郎是三家姓奴,其中两家,一家是大奉才高八斗的皇长女,一家是曾经最受宠的临安。 许玲月解释道:“两位公主是看在大哥的颜面,才对许家多有照拂。” 许大郎啊 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了许大郎的传说,两位嫂嫂顿时客气了许多,脸上笑容也热情起来。 王夫人脸色一肃,道:“听思慕说,许银锣不在京城了?” “大哥外出游历去了。”许玲月回答。 接下来的闲谈中,大嫂和二嫂不停的“炫富”,总是不经历的展露出豪门大户的优越感,以此来凸显出王家的显赫。 大嫂说:“二郎在翰林院任职,虽说是顶级清贵,却没有太大实权。等成亲后啊,争取过完年就外派。” 许玲月说:“大哥走之前,已经帮二哥安排好了。” 二嫂说:“二郎出身云鹿书院,才情高绝,只是官场人情练达才是文章,而人情是靠银子堆起来的。不过没关系,这些事,公公肯定已经安排妥当。” 许玲月说:“府上还有大哥留下的鸡精作坊一成分红,每年好万两收入。” 大嫂说:“妹妹还未婚嫁吧,嫂嫂给你介绍几个家世才华顶尖的年轻俊彦。” 许玲月说:“谢谢大嫂,有大哥一半本事就够了。” 大嫂:“” 一番交战后,大嫂二嫂败下阵来。 她们突然发现,财富、人脉、家族显赫等多方面,王家在许家面前,似乎并没有太大的优势? 优越感突然不见了。 蠢货王思慕暗暗摇头。 两位嫂嫂都被许玲月给带节奏了,逢着她们秀优越感,许玲月就搬出许七安,明明是王家和许家的总体实力对比。 硬是被这个外表人畜无害的许玲月变成了王家和许七安对比。 能比? 偏偏两位嫂子被许玲月外表迷糊,自认为大局在握,没有问题,接二连三的语塞是因为王家确实比不上许家。 这时候,银铃般的笑声从屋外传来。 俄顷,一对孩子跑了进来,是一个男孩,一个女孩儿。 男孩虎头虎脑,穿着锦衣袄子,带着狐裘帽子,皮肤略显黝黑,十岁左右。 女孩则生的粉嫩可爱,圆圆的脸,大大的眼睛,一看就是美人胚子,大概七岁。 “祖母!” 两个孩子收敛笑容,恭恭敬敬道。 “是浩哥儿和蝶姐儿来了。” 王夫人脸上露出笑容,招呼一对孩子到自己身边来。 王思慕趁机介绍:“这是我大哥的儿女。” 许玲月点点头。 两个孩子在王夫人身边坐下,女孩乌溜溜的目光打量着胖墩墩的同龄孩子。 男孩也在审视着这个陌生的小姑娘。 大嫂眼睛一亮,“哎呀”一声,不悦道:“浩儿,蝶儿,快跟妹妹问好。” 两孩子当即向许铃音问好。 许铃音专心的吃着糕点、干果和蜜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呆头呆脑,还馋嘴两位嫂嫂暗暗摇头。 王夫人脸色有了几分笑意。 大嫂笑着问道:“还没问呢,铃音小姐儿启蒙了吗。” 许玲月摇头,轻声道:“还没呢,铃音脑子笨,三字经都没会背,送去学堂也没用。” 大嫂脸上笑意愈发明显: “这可不行,虽说咱们女子不需要考功名,但琴棋书画得精通。我觉得可以把铃音姐儿送到咱们王家的私塾来。” 王夫人点点头,和颜悦色:“每个月还有两天进宫和皇子一起读书的机会,聆听太傅教导。” “咳咳” 王思慕被茶水给呛到了,咳的眼泪冒出来。 “怎么了?”王夫人看向女儿。 “家里的张先生和太傅年事已高”王思慕轻声道。 所以,娘你就放过他们吧。 “好啊!” 许玲月甜甜笑道:“多谢王夫人。” 顿了顿,许玲月道:“其实铃音近来在习武,所以荒废了功课,我也觉得她应该多读书认字。” “练武啊?” 一屋子的女人露出了“这很粗鄙”的表情,武夫本来就粗鄙,女子学武,粗鄙中的粗鄙。 皮肤黝黑的王浩眼睛一亮,站起身,瞪着许铃音,道: “你也习武吗?我们来比划比划。” 男孩的提议立刻被他母亲否决,大嫂训斥道:“少说胡话,你是不错的好苗子,铃音小姐儿和你不一样,你这不是欺负她吗。” 转而对许玲月说:“浩儿他根骨不错,府上的客卿夸赞是个好苗子,便收为弟子,公公也说,习武能强身,是好事。浩儿将来,也算文武双全。” 语气颇为骄傲。 许玲月低着头:“我妹妹只有一股子力气。” 很是自卑的模样。 王浩平日里找不到同龄的对手,好不容易看见一个,火急火燎的说道: “祖母,我有分寸的,你让我和她比试吧,要是害怕我伤了她,可以请侍卫来看护。” 王夫人还是觉得不太妥当,刚要拒绝,却听许玲月说:“好吧。” 嗯?王夫人看了她一眼,只好说:“也成。” 当即让丫鬟去喊来一位侍卫。 王浩和许铃音则出了屋子,来到院子。 许玲月、王思慕、两位嫂嫂还有王夫人,披着大氅,站在屋檐下围观。 中年侍卫单手按刀,审视着两个孩子,道:“比试之前,我先看看你们的气力。” 说着,指向一旁的石凳:“挪凳子。” 小孩子过家家,对他来说,不存在什么刀剑无眼的情况。但稳妥起见,还是先试试力气。 若是相差太悬殊,比试就没必要了。 王浩率先走向石桌,俯身,抱住桌边的石凳,一声大喝,把凳子抱了起来。 他小脸憋的通红,额头青筋凸起,走了十步才力竭,过程中,王夫人一直在旁边喊: “慢些,走慢些” 二嫂夸赞道:“浩儿好本事。” 大嫂笑容满面,哎呀道:“其实还是读书好,唉,本来不想让他习武的,实在是浩儿根骨太好。” 大嫂无师自通凡尔赛奥义。 中年侍卫赞叹道:“小少爷将来前途无量。” 他随后看向许铃音:“不用勉强。” 许铃音终于把手里的一把蜜饯吃完,舔了舔掌心,在众人的目光中,走向石桌。 她伸手抓住了石桌的桌沿。 中年侍卫刚想说“不是这个”,突然双目圆瞪,只见石桌像是没有重量的鸿毛,被这个小丫头单手抓了起来,举到了头顶。 举到了头顶 单手 场面一下子死寂。 大嫂睁大双眼,微微张嘴,浑身僵硬,似乎遭受到了无法承受的冲击。 王夫人动容。 王家小少年懵了。 砰! 许铃音把石桌丢回原位,憨憨的看向姐姐:“可以打架了吗。” 打完还要继续回去吃。 “不!” “不比了!” 王夫人和大嫂同时尖叫出声。 这时,许玲月还是那小家碧玉的无害模样,自卑的说: “铃音什么都不会,就只有一股子力气,大哥也觉得她资质不行。” 大嫂愣愣的看着她,嘴唇动了动,说不出话来。 这王夫人和二嫂也没声音了。 许新年在府上用过午膳,与王首辅告辞后,去了后院,在内厅口看见两个妹妹等候在那里,府上跟来的仆从捧着一大堆礼盒,这是王家送的礼物。 他没有进内厅,站在远处微微颔首,等妹妹们带着仆从过来,兄妹仨离开王府。 进了马车,车轮辚辚,许新年看了一眼妹子,道: “感觉如何?” 许玲月笑道:“还不错,思慕姐姐听讲规矩的。” 讲规矩?许新年茫然的看了她一眼。 许玲月嫣然一笑。 她还是有些遗憾,要是王思慕下场交手,会更有趣些。 等许新年离开,王首辅独自喝了一盏茶,便去了内厅。 这里气氛有些凝重,发妻王夫人,两个儿媳妇,以及女儿王思慕,沉默的坐着。 女儿倒还好,发妻王夫人满脸凝重,两个儿媳妇则难掩沮丧和失落。 王首辅淡淡道:“闹不愉快了?” 两个儿媳妇没说话。 王夫人犹豫一下,道:“老爷,我只是觉得,许家和我们结亲,也不算高攀。” 大嫂连连点头:“是啊是啊。” 她想送浩儿去许府习武。 二嫂感慨道:“思慕嫁给二郎,是门当户对。” 以后要对许家更重视一些,她悄悄收起了自己优越感。 王思慕忽然说:“爹,大嫂答应许家小姐儿来府上念书。” 王首辅反问:“有什么问题?” 这种小事,不必与他商量。 王思慕幽幽道:“答应出去的事,反悔了的话,就让大哥自己去许府说。我可不做这个恶人。” 王首辅摆摆手:“小事而已。” 此时的王首辅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更奇怪,为何家里女眷突然一副吃了败仗,斗志全无的沮丧模样。 返回许府,许铃音双手别在后腰两侧,展开,俯身冲锋,找师父丽娜,和她分享自己在王府吃到的美食。 许玲月去了东厢房,向母亲汇报。 婶婶见到女儿回来,劈头盖脸的问:“有没有被欺负?王府是不是看不起人?有没有受委屈?” 许玲月摇摇头:“没有的事,王夫人和两位嫂嫂都很客气。” 婶婶不信,戳了一下女儿的额头:“你这丫头,就算被欺负了也会死忍着。” 说着,招呼女儿到桌边坐下,语重心长: “把王家的经过告诉我,娘给你分析分析,哪些地方没做好,哪些地方应该怎么应对。 “你呢,就好好记着,以后嫁人了,用娘教你的去对付婆婆。” 许玲月乖巧的点头:“那娘当年也是这么对祖母的吗。” 婶婶撇撇嘴:“你忘了?我嫁给你爹之前,你祖母就过世了。” 许玲月叹息道:“娘,你命真好。” 湘州,柴府。 身高八尺,穿红黄相间袈裟的度难金刚,来到中门外。 “劳烦施主通报,贫僧度难。” 魁梧的和尚双手合十。 此时的度难金刚,收敛了所有气息,除了铁塔般的身躯,与普通人无异,脑后的火环也收敛。 门房惊恐的看了一眼这个大块头,颤声道:“大,大师稍等” 推荐一:《有请小师叔》,白金作者横扫天涯新书,今日上架。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六十一章 布局 净心和净缘得到消息,带着众僧前来迎接。 度难金刚瞅见爱徒净缘,一眼便洞悉了他的伤情: “刀意在体内生生不息,难以磨灭。这是他打伤的?” 柴杏儿暗中派泄露消息后,净心便立刻以秘法通知度难金刚,度难已经知道许七安身在湘州。 净缘脸色苍白,微微点头,惭愧道:“弟子无能,未能留下佛子。” 度难金刚淡淡道:“进去再说。” 众僧进了柴府,在大厅中入座,净心把湘州发生的经过,一五一十的告之度难金刚。 “那柴杏儿据说是“天机宫”探子,已通报给上级,佛子未杀我等,是怕探子前来,发现事情败露后,大杀一通。” 净心做最后总结。 “可惜了。” 度难金刚遗憾道:“我早些赶来一步,便可擒拿佛子,完成伽罗树菩萨的嘱咐。。” 他起身离椅,走到净缘身边,手掌按住净缘右肩,淡金色的气机涌入爱徒体内,震碎了脏腑、经脉中残余的刀意。 净缘身体各处皮肤,骤然皲裂,鲜血长流。 他闷哼一声,脸色煞白,豆大汗珠滚落。 “好霸道的刀意。” 度难金刚点评一句,继而摇头:“不对,此意湮灭之际,再度爆发,宁为玉碎。佛子的四品刀意” 净缘脸色渐转红润,宛如大病初愈之人。 见师父神色凝重,问道:“此意如何?” 三品金刚没有“意”,八品武僧直接晋级三品,实际的修行过程走的是武夫的路子,但在五品化劲后,武僧可以跃过四品,参悟金刚神功大成,直接晋升三品。 换而言之,其实金刚神功的无敌防御,便是“意”。 “此意已非霸道刚烈来形容,同境界之人与他交手,就必须做好玉石俱焚的准备。”度难金刚道。 “为何?”净缘皱眉。 “因为这就是他的意,只为玉碎,不为瓦全。”度难金刚缓缓道。 净缘和净心对视一眼,再次意识到许七安的可怕,佛子是当之无愧的同辈第一人。 “度难师叔,您这次和渡情罗汉、度凡师叔去办何事?”净心问道。 度难金刚沉声道:“本欲去一趟潜龙城,途中收到你的传书,我便折返回来。” 潜龙城? 净心看一眼净缘,发现对方眼里有同样的疑惑,便问道:“何时能比收集龙气,擒拿佛子更重要?” 度难金刚不语。 净心没再多问,试探道:“那我们接下来,是直接去雍州,还是在此多等几日?” 度难沉吟片刻:“明早出发。” 到了夜里,度难金刚在柴府外院的房间里打坐吐纳,房门突然“啪啪”两声,有人在外面扣门。 度难金刚缓声道:“进来。” 房门推开,一个披着斗篷的人走了进来,看身形是个男子。 “见过度难金刚。” 斗篷人声音低沉,富有磁性。 “你是天机宫的探子?”度难金刚保持着打坐姿态,甚至连眼睛都没睁开。 “正是。” 斗篷人回答。 “天机宫是那位二品术士的?”度难金刚问道。 “是。” 斗篷人不做隐瞒,恭敬道:“宫主下达搜寻龙气宿主的任务时,曾说过佛门是可以合作的朋友,因此我来了。宫主料事如神,从未错过。” 见度难金刚打坐不语,他继续说道: “罢了,龙气既被佛门得去,天机宫无话可说。只是,我已在柴府探查过,未见柴杏儿。她是我天机宫的人,还望佛门高抬贵手,把人还给天机宫。” 度难金刚睁开眼,沉声摇头:“柴杏儿不在佛门手中。” 斗篷人沉默一下,笑道:“看来湘州发生了些意外,请金刚告之。” 房间内,烛光如豆,橘色的光晕照不出五米之外。 “那人来了。” 度难金刚的一句话,让斗篷底下的呼吸变的粗重起来。 接着,度难金刚把净心那里听来的始末,告诉了斗篷人。 斗篷人聚精会神,一字不漏的听完,思考了许久,说道: “宫主曾说过,那人迟早会入江湖搜集龙气。他在京城未能取回龙脉。江湖是一个新的机会。宫主击碎龙脉,除了击毁大奉根基,另一重目的,便是为此。 “一旦他未能取回那人体内的龙气,那就换个战场,在江湖猎杀他。宫主料事如神,步步为营,早已将一切掌控在手中。 “大师,我们不妨合作。” 度难金刚审视着他:“你一个密探,怎知道那么多?” 斗篷人笑了笑,没有回答。 度难金刚道:“你想怎么合作,他有隐匿气息的方法,易容手段高超,想找到他都难,何况抓住他。” 斗篷人默然几秒,笑了起来: “有时候捕捉猎物,并非一定要追捕,优秀的猎人,懂的制造陷阱。 “对付他,有两种行而有效的办法:一,利用龙气宿主引他出来。此计只可用一次,以他的智慧,第二次就难了。 “二,在他可能出没的地区,奸淫掳掠,坏事做尽,但凡他知道,就一定会过来。此计可多次使用。 “天机宫出龙气宿主?”度难金刚直接舍弃第二条。 佛门金刚不忌讳杀生,但只杀该杀之人,敌人、恶人、厌恶之人等等,滥杀无辜会让自己心魔缠身。 斗篷人点点头,说道: “据我得到的可靠消息,雍州的武林大会开幕在即,群雄汇聚,他绝对会去参加,搜寻隐藏在人群中的龙气宿主。 “我们只需要控制几名龙气宿主,安排他们在雍州城活动,严密监控宿主周围的动静,一旦那人现身,立刻收网,来个瓮中捉鳖。” 护法金刚缓缓点头:“他已经挣脱部分封印,昨夜的冲突中,摄魂镜无法动摇他的元神,如猜测没错,百会穴的封魔钉已经解开。” 斗篷人沉吟道:“如此一来,三品武者对危机的预感,会让埋伏难度直线上升。此事还得从长计议,为确保万无一失,我即刻传书宫主,询问他的意见。” 这一天,五人团队经过一日一夜的加急赶路,抵达了雍州城。 许七安舍弃了前世英俊潇洒的模样,换了一张平平无奇的模样,李灵素同样如此。 至于恒音和慕南栀,前者裹着斗篷,后者戴着帷帽。 就连小母马也做了一定的伪装,许七安把它的蹄子用染料涂成白色,把毛发染成黑色。 于是,小母马就从一头黄龙骠,变成了踏雪乌骓。 许七安也意识到,小母马还是太显眼了,也是团队里唯一的破绽。 毕竟人可以易容,马很难易容,虽然在大部分人眼里,马长的都一样。 进了雍州城,许七安轻车熟路的前往雍州城最好的客栈之一:不醉居。 但被告知客满,没有多余的房间。 又找了几家客栈,还是没有客房。 李灵素“啧”了一声:“雍州正在举办武林大会,城里的客栈,好的差的,都住满了。奇怪了,你说雍州这种连个四品都没有地方,办什么武林大会?” 雍州是有四品的,但都有官职在身,是朝廷中人。江湖上,并没有四品高手。 龙神堡的雷正,公孙家的公孙向阳,都是五品化劲,距离四品只差临门一脚,却怎么都迈不过这个槛。 慕南栀坐在马背上,小腰随着颠簸轻轻摇晃,闻言,轻哼一声:“有人脑子一抽呗。” 李灵素笑道:“徐夫人此言何意?” 大概是“徐夫人”三个字实在顺耳,慕南栀看一眼许七安,道:“就是这家伙提议的。” ?李灵素脑海闪过问号,雍州的武林大会是徐谦组织的?他怎么从来没说过,不对,他组织这个武林大会有什么用意。 圣子看了一眼徐谦,见他没有解释的意图,便识趣的忍下好奇,没有多问。 好在雍州城大,客栈数量繁多,寻来寻去,总算找到一家还算过得去,且有空房的客栈。 带着李灵素和慕南栀入住后,许七安照例坐在书桌边,思考着接下来的计划。 “雍州的武林大会对我来说是快速收集龙气的途径,但对佛门、巫神教、许平峰来说,同样如此。 “他们势必会闻风而来,这点已经从净心他们口中证实,佛门的下一站就是这里。 “反向推理,佛门和许平峰他们肯定也能想到,我不会放弃这个机会。换位思考,如果我是他们,我会怎么做? “呵,必然是抓住这个机会,收集龙气,以及对付我但我有天蛊“移星换斗”的能力,掩盖气息,望气术对我都没用。 “他们会怎么找我呢?” 许七安捏了捏眉心,忽然有了想法:“公孙家和龙神堡是地头蛇,让他们做我的眼线,打探消息。” 想到这里,他起身离开房间,扣响李灵素的房门。 “前辈?” 李灵素打开门,侧身请他入内,然后走到桌边,一边倒水,一边说道: “我正在尝试冲击封印,蓉姐是四品巅峰,我当初刚踏入四品,与她实力相差甚大。一时半会,无法突破封印。如果能有一位道门高手助我就好了。 “我们何时去一趟京城?我师妹现在是四品,她可以为我解开封印。” 你师妹自身难保,还是让你师父来替你解开封印吧许七安没有喝茶,干脆利索的说道: “随我外出一趟。” “去哪儿?”李灵素下意识的追问。 “去了便知道。” 李灵素“哦”了一声,转身走向屋外,却见徐谦没有跟上,困惑道:“前辈?” 这时,敞开的窗户外,飞进来一只麻雀,振翅落在李灵素肩上,口吐人言:“走。” 相处了这么久,李灵素已经适应了徐谦的不爱解释的高人格调,没有多问,在麻雀安的指导下,离开雍州城。 两刻钟后,赶到了十八里外的公孙山庄。 公孙山庄建在青山绿色间,春季时,景色秀丽。严冬时,也别有一番风味。 穿过山脚高大的牌坊,拾阶而上,在山庄大门外停下来,李灵素对着门房拱了拱手,道: “劳烦通传,就说徐谦来访。” 门房当即去通传,半刻钟后,大腹便便,一副中年发福模样的公孙向阳,领着被定为继承人的公孙秀,脚步匆匆的奔出来。 见到李灵素的刹那,父女俩皱了皱眉,公孙向阳拱手道:“徐前辈?” 眼见地头蛇公孙家对徐谦毕恭毕敬,李灵素对慕南栀的话信了几分。 李灵素按照徐谦的指示,“嗯”了一声,不做过多言语。 不过,圣子老渣男看到公孙秀,颇有些惊艳,是个不错的姑娘。 当然,这仅限于欣赏美人,圣子现在着实没精力展开下一段情缘,参悟太上忘情。 在公孙向阳的带领下,他进了山庄,在烧着炭火的内厅里入座。 “未知前辈来访,招待不周,还请海涵。” 公孙向阳一阵客套,接着切入正题: “武林大会正按照前辈的意思举行,此次雍州群雄聚集,不但是雍州,就连青州、漳州这些相邻的洲,也有武林人士过来凑热闹。” “很好!”李灵素点头:“比试地点在何处?” “在雍州城,西南的大角场。那里原本是城防军驻扎的营房,有演武场,场地足够宽敞。现在城防军换了营地,我便把那地儿暂时租下来。” 这种大规模的集会,不是有一个擂台就够的,场地非常重要。 营房远离居民区,又有足够宽敞的演武场,才能充当武林大会的场地。 李灵素问道:“替我办一件事,派人盯着雍州城,一旦发现佛门僧人的踪迹,立即向我汇报。” 公孙向阳道:“好!” 这时,公孙向阳听见“徐谦”肩上的小麻雀,口吐人言,笑道: “看来公孙家主近日过的太平,徐某就不打扰了,告辞。” 麻雀说罢,振翅飞出内厅,消失在天边。 公孙向阳愣了半晌,后知后觉的看向李灵素:“刚才” 李灵素颔首:“刚才的,才是徐前辈。” 许七安这么做,主要是稳一手,因为换位思考,佛门,或者许平峰的爪牙,来到雍州,很可能也会找当地的地头蛇,让他们在城中搜寻一个叫徐谦的人。 或者,一个拥有战马的小团队。 大海捞针也是一种寻人的办法。 现在看来,公孙家暂时安全。 徐谦前辈变成了一只鸟?不,控制了一只鸟,真是诡谲莫测的手段啊公孙秀内心无比震撼。 公孙向阳眉头微挑,面带微笑的看着李灵素:“那阁下是” 李灵素颔首:“我是徐前辈的至交好友,也是晚辈。” 他简单的做了自我介绍,又道:“此行还有一个目的,我等在雍州城没能找到好的客栈,不知公孙家主有没有闲置的住处,最好别在公孙山庄。” 得到公孙向阳的肯定后,李灵素终于按捺不住好奇心,道:“公孙家主是如何结实徐前辈?” 这公孙向阳苦笑道:“前辈曾嘱咐我等,不能泄密。” 李灵素不甘心的问道:“那公孙家主可知徐前辈的来历和身份?我与他相识在游历途中,对前辈身份格外好奇。” 他认为,说谎不如说真话,表达自己的好奇。 公孙秀接话道:“我们知道的不比兄台多,同样好奇徐前辈的身份。” 顿了顿,她犹豫道:“有句诗,不知兄台有没有听过。” 看到此消息的都能领现金。方法:关注微信公众号书友大本营。 “诗?”李灵素反问。 公孙秀解释道:“我曾问过徐前辈的身份,他未直言,但留了一首诗。” “什么诗?”李灵素猛的直起腰杆,追问道。 “得道年来八百秋,不曾飞剑取人头。玉皇未有天符至,且货乌金混世流。” 公孙秀缓声道。 时隔多日,再次念诵此诗,依旧有种难掩的震撼,叫人心潮澎湃。 “得到年来八百秋,得到年来八百秋”李灵素喃喃道。 好一会儿,他捏了捏眉心,暗暗龇牙,徐谦这糟老头子的身份,比我想象的更可怕啊。 厅内众人不曾留意,麻雀在外头飞了一圈后,又折回了公孙山庄,静静的站在屋檐上,像是一个沉默的哨兵。 客栈里,许七安满意的喝了口茶: “那只鸟得留在公孙家当眼线,防止佛门和许平峰的人找过去。不过,我倒是希望他们来公孙家” 这时,许七安心头一震,耳畔传来虚幻的龙吟声,怀里的地书碎片滚烫起来。 他感应到龙气宿主就在附近。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六十二章 钓鱼 收集两条龙气后,许七安如今对龙气的感应范围大幅提升,能将周边大大小小,十几条街道尽数纳入感应范围。 如今,他清晰的感应到了龙气宿主的存在,离客栈不远。 召开武林大会果然是明智之举,趁着佛门的人没到,打一波时间差,把雍州城能感应到的龙气统统收入囊中 不再犹豫,他扭头朝着慕南栀和小白狐说道: “我出去一趟,很快回来。” 怀抱小白狐,站在窗边看风景的慕南栀“嗯”了一声。 匆匆离开客栈,凭着对龙气的感应,许七安东折西绕,穿街过巷,终于看到目标人物。 那是一个江湖客打扮的中年人,神色温和平静,背着一把用布条包裹的武器,独自行走在街道。 人群熙熙攘攘,有不少江湖客混迹在人流中。 “假装是寻仇的,靠近对方,攫取龙气后,立刻离开” 许七安快步拉近距离,低调为主,没有施展阴影跳跃。 双方距离不到三丈时,那位神态温和的中年人,突然转过身,目光灼灼的盯着许七安: “你为什么跟踪我。” 炼神境许七安没有和他废话,掏出地书碎片,镜面对准此人,默念口诀。。 距离足够的情况下,地书碎片配合口诀,能强行吸扯出龙气。 这是他独有的能力。 而就在这个时候,这位龙气宿主掌心里同步传来“咔擦”声。 嗯? 在许七安的疑惑声里,龙气宿主、中年刀客手中的某件法器碎裂,化作纯粹的清光,在两人之间凝聚成一道光门。 光门中,一道若隐若现的人影出现,他身高九尺,肌肉膨胀,脑后似有火环。 佛门,钓鱼?! 许七安没有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弄的心神慌乱,短暂的错愕后,他立即醒悟过来,倒转地书碎片的镜面,扣动镜子背面。 一个暗金色的物件从地书中跌落——浮屠宝塔! 现如今,浮屠宝塔是他最大的依仗,虽说攻击效果一般,但作为菩萨的法宝,它足够坚固,防御足够强大。 只要进入宝塔,驾驭着它逃离,哪怕金刚也未必能追上,追上,也闯不进来。 浮屠宝塔下坠的过程中,许七安探手捞住,同时意念沟通的塔灵 但在下一刻,另一只蒲扇般的大手,也握住了浮屠宝塔。 许七安抬起头,看见一尊巨汉站在自己身前,穿着黄红相间的袈裟,脖子上挂着粗大的佛珠,浑身肌肉虬结,脑后燃着一道火环。 他无发无须无眉,整个脑袋光秃秃的,皮肤呈暗金色,像是一尊活着的铜塑。 “阿弥陀佛,贫僧来度佛子入佛门。” 度难金刚的目光侵略性十足。 砰! 许七安还没反应过来,小腹挨了一脚,可怕的巨力让他不受控制的倒飞出去,再无法握紧浮屠宝塔。 他撞入了街边的商铺里,撞穿墙壁,撞断梁柱,撞的街边的行人尖叫着四散逃窜。 “嗡” 度难金刚手心一阵刺痛,浮屠宝塔震动着,抗拒他的持握。 哪怕同为佛门中人,浮屠宝塔也只认主人,不会被他掌控。而就算他准备再怎么充分,也拿不出一件可以封印、压制浮屠宝塔的法器。 此塔本身就已是最顶级的法器。 度难金刚当即做出最正确的决策,拧腰摆臂,用力将浮屠宝塔投掷向远方。 浮屠宝塔化作黑影,消失在天边。 狼藉的商铺里,许七安左顾右盼,看见商铺老板呆立在柜台后,一动不动,像是被吓傻了;看见伙计抱着头倒在地上,身上被倾倒的柜子压着,受了伤。 所幸无人伤亡。 度难金刚在用龙气宿主钓我?他怎么知道我在附近,刚才那道光门是怎么回事,传送不是术士才有的能吗 各种念头闪过,他没有耽搁,身体骤然消失,利用暗蛊手段,跳跃到二十丈外的街边。 他的身影跃出阴影,刚看清周围的景象,强大的气机威压紧随而至,九尺金刚的身影在身前凝结。 握住拳头,狠狠打了过头。 许七安像是早一步预料到了,歪头躲过,身体染上一层阴影,旋即就要融入阴影中逃离。 当!度难金刚一拳捶在他胸口,打断了阴影跳跃。 许七安本该被这一拳击飞,但身体刚刚腾起,便被度难金刚一巴掌拍在地上,接着是疾风骤雨般的拳头。 当当当! 暗金色的拳头,不停的捶在身上,打的气浪层层叠叠,街面像是刮起风暴。 许七安竭力招架,他拥有化劲能力,本该不惧近身肉搏,但度难金刚亦有同样的能力,而双方在力量上不是一个等级。 许七安不可避免的陷入“一波流”的困境中,只能等待被一套连招打死的结局。 和其他体系不同的是,他的体魄也是三品,度难金刚短时间内打不死他。 “他的肉身很强,比我巅峰时还要强佛门的三品金刚,体魄比三品武夫还要强上一个档次,但似乎没有“意”。” 许七安也不是一味的挨打,他尝试用七绝蛊手段反击。 情蛊、毒蛊先后尝试后,发现没有效果。 意志很坚定,没有因为吸入情蛊散发的气息,而不可自拔的爱上我毒蛊也没用,没有半分中毒迹象必须摆脱他才能逃走,不然迟早被打散金刚神功许七安双臂交叉,挡住对方的一拳后,强忍疼痛,突然尖啸一声。 俄顷,犬吠声传来,猫叫声传来,街面出现了大量的狗,成群结队的老鼠,家家户户的石缝里钻出一条条褐色的蛇。 他用心蛊的力量,召来了附近的动物。 它们疯了一般扑过来,狗试图撕咬度难金刚,猫跳起来扑他的脸,遮挡他的视线,蛇和鼠紧随其后。 另外,还有几辆马车从街头冲来,马匹双眼赤红,不顾一切的撞向度难金刚。 度难金刚抓起许七安,将他狠狠掼在地上,街面瞬间开裂,与此同时,他脑后的火光陡然膨胀。 灼热的气流横扫。 砰砰砰! 猫狗鼠蛇纷纷爆炸,化作一团团染红街面的血迹。 而许七安终于借此打断了度难金刚的节奏,获得一线喘息之机,他没有施展阴影跳跃,这会被直接打断。 就地翻滚,而后腾身跃起,这个时候,他手里多了一把刀。 太平刀! 拇指一弹,铿锵的出鞘声里,暗金色的刀光一闪而逝。 度难金刚胸前爆起刺目的火星,巨大的力道推的他往后退了一步。 许七安的胸前,则晕染出血迹。 这一刀没斩开度难的金刚体魄,反倒是破了自己行将破碎的金刚神功。 但他的目的达到了。 下一刻,他化作阴影消失在原地。 “哼!” 度难金刚冷哼一声,同样消失不见,三品金刚的元神能覆盖极广的距离,许七安的阴影跳跃一次无法脱离他的锁定。 一追一逃间,两人渐渐离开闹市区,战场朝着城外转移。 许七安的目标很明确,浮屠宝塔消失的方向。 追逐了近一刻钟,双方离开雍州城,城外缺少建筑物,视野空旷,许七安只能利用树影跳跃,很不利于逃跑。 在这样的情况下,对付追击的敌人,最好的办法是不走直线,借助阴影跳跃不停改变方向,打断敌人的追踪节奏,迫使对付也不停转向。 从而减缓敌人的速度。 但面对的是掌握化劲的三品金刚,可以无视惯性,怒打力学原理的脸,折转和走直线没有区别。 眼见度难金刚越追越近,许七安终于看见了浮屠宝塔,它已回复原形,化作一座巨大的高塔,深深陷入田埂里。 也就在这时,脑后劲风呼啸,狂暴的气机推在背上,像是饿狼的吐息。 许七安不作考虑,催动丹田内的气机,把那穿过封魔钉后,只剩十之二三的气机灌入太平刀中。 然后,猛的朝后甩出! 太平刀发出凄厉的尖啸,刺向已在两丈外的敌人。 叮! 太平刀激撞在度难金刚胸前,炸起火星。 这时候,许七安已经沟通塔灵,浮屠宝塔升腾而起,第一层的大门缓缓打开。 可就在此时,许七安胸口猛的一痛,露出一截太平刀的刀尖。 金刚神功已破,这把绝世神兵就像一杆枪,贯穿他的胸口,将他钉在地上。 而此时,他距离成功,只差一步。 度难金刚甩出太平刀后,见成功阻拦住许七安,没有废话,大步奔来,试图抢先一步擒拿佛子。 “回头是岸!” 突然,低沉的念诵声在耳畔响起。 恒音,三花寺首座恒音赶来了。 许七安在遭遇度难金刚伏击的时候,早已暗中利用七绝蛊,沟通了客栈里的傀儡恒音,那本是留在客栈给慕南栀充当保镖的。 度难金刚掷出浮屠宝塔后,许七安当机立断,操纵恒音往这边赶来。 最最紧要的关头,这具傀儡成为了他的救命稻草。 戒律力量之下,度难金刚的脚步出现一丝丝,几乎微不可察的停顿,这改变不了结局。 “禁杀生!” “禁暴戾!” “” 接二连三的戒律施展,层层叠叠,积少成多。 度难金刚大怒,握拳,摆臂,朝着侧方的恒音捣出一拳。 嘭! 几丈外的恒音炸成尸块,一位四品的禅师,彻底消逝。 哐浮屠宝塔第一层的大门彻底打开,淡金色的光辉降下,笼罩许七安和太平刀,瞬间将他们吸入塔内。 紧接着,大门合拢,浮屠宝塔冲天而起,就要化作流光遁走。 “想走!” 度难金刚双膝一沉,骤然跃起,攀附在塔身。 浮屠宝塔带着他,化作流光遁走。 度难金刚紧紧攀附在塔身,沉沉低吼,浑身肌肉鼓胀,暗金色的皮肤亮起灿灿金光。 当当当! 度难金刚抡起拳头,疯狂的捶打塔身。 许七安拎着太平刀,在剧烈颤动的浮屠宝塔中行走,穿过第一层,进入第二层,他看见了神容憔悴的柴杏儿。 她被囚禁在两座金刚雕塑之间,犹如当时的纳兰天禄。 外头可怕的气机波动,让这位只有五品的女子,瑟瑟发抖。 许七安只是看了她一眼,自顾自的离开,拾阶而上,来到第三层。 塔灵老和尚盘坐在塌上,眉目祥和,外面狂风暴雨,他却安之若素。 “大师” 许七安在他身边盘坐,双手合十,虔诚道:“我觉得我需要抢救。” 救救孩子吧。 他受伤极重,被度难金刚打铁似的一顿猛干,接着是“玉碎”的自残,后又被二五仔太平刀穿胸而过。 三品体魄被封魔钉封印,细胞活性微弱,自我修复要很久。 塔灵老和尚点头:“药师法相可治。” 不见他有什么动作,南边那尊身材略胖,象征着药师法相的金身,手心托着的玉瓶里飘荡出细碎的绿色碎光,她们如有灵性,汇入许七安体内。 绿色光点入体后,灼痛的伤口一阵清亮,血肉快速蠕动、愈合,恢复速度竟不输三品的不死之躯。 这不科学啊这就是佛门九大法相之一吗,不愧是一品菩萨才能修成的法相许七安舒服的要呻吟出来。 十几秒后,所有伤势愈合。 砰砰砰! 外面传来巨大的轰鸣声,像是两块巨大的铁坨子在碰撞。 那是度难金刚在捶打浮屠宝塔。 宝塔内部剧烈震颤。 “大师,如何摆脱这家伙?” 许七安希望塔灵出手,把度难金刚打下去。 “我已在抗拒他了,施主稍安勿躁,一个时辰内,便能将他震下塔身。”塔灵回答。 一个时辰 “您可是一品菩萨的法器。”许七安强调道。 “可他也不在塔内啊,而且,贫僧不是攻击性法器。他若是进了塔,我倒是可以镇压他。”塔灵说道。 “那就让他进来?”许七安眼睛一亮。 “他进不来。”塔灵摇头: “四品以上,进不了此塔。若想强行闯入,得二品罗汉才行,金刚并非禅师体系。” 两人说话间,塔灵不停的震颤,度难金刚的力量恐怖无比,捶的浮屠宝塔响声不断。 要你何用许七安眉头紧锁。 他起身走到窗边,蓝天如洗,大地就在脚下,浮屠宝塔在空中飞掠。 尽管脸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却涌起强烈的危机感。 “不行啊,现在不知道度情罗汉和度凡金刚是否在雍州,如果他们也在附近,很可能下一刻就赶来了。 “一位二品罗汉,两位三品金刚,我就算有浮屠宝塔伴身,恐怕也只有乖乖被擒的结果 “真去了佛门当佛子,我要这铁棒有何用。啧,这度难金刚怎么如此顽强?” duang!duang!duang! 度难金刚还在捶打塔身,若再摆脱他,情况会越来越危险。 这时,神殊的断臂动了动,似是被惊醒,它默然感应片刻,嘿嘿怪笑: “小子,你好像遇到了麻烦。 “原来招惹到了金刚,啧啧,有没有兴趣再做一笔交易。” 许七安反问道:“什么交易?” “解开封印,我帮你杀了他,金刚气血浑厚,是大补药,快馋死我了。”神殊的语气里充满了垂涎。 裹上鸡蛋液炸一炸,你还不得馋哭了?许七安心里吐槽,懒得搭理他。 释放神殊与否,不是他说了算,是塔灵说了算。再说,这条断臂邪恶至极,在他没有恢复修为前,不考虑释放它。 皱眉沉思片刻,他猛的一拍脑袋:“对了,喊孙师兄来帮忙。” 不做犹豫,立刻取出法螺,传音道: “孙师兄,我在雍州城附近,被度难金刚缠了,快来救我。您不用回话,直接过来。” 法螺那边毫无动静,果然没有回话。 这,这算是听到了,还是没听到许七安脸色僵住。 焦虑之中,他忽有所感,愣了一下,继而狂喜,忙倾倒地书碎片,一枚三角保护符坠落。 许七安探手接住符箓,听见里面传来洛玉衡清冷的嗓音:“我已至雍州地界。” :第一批实体书已经送到盟主手里了,元旦后送第二批,实体书会分批送。想要实体书的盟主找运营官加微信群,然后联系我。谢谢大家支持。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六十三章 洛玉衡一剑定风波(求月票) 国师到了?! 许七安险些喜极而泣的喊一声:阿姨我不想努力了。 定了定神,他传音回复:“不是三天?” “三天之内。”洛玉衡言简意赅的回答。 似乎是因为要双修的缘故,她的声音显得特别冷淡,一股子端着的劲儿。 “国师,我遇到了些麻烦,被佛门的金刚缠住了,速来救我。我们在雍州城南三十里的山脉里碰头。”许七安急切传音。 “佛门金刚你和佛门因何事产生冲突,是龙气?”洛玉衡问道。 “他要带我回西域,遁入空门,四大皆空。”许七安也言简意赅的回复。。 “马上过来。”洛玉衡再没废话。 许七安不再废话,转身走到塔灵老和尚身边,道:“大师,去雍州城南五十里外的深山里。” 塔灵老和尚颔首。 雍州城南边,人烟绝迹的深山里。 一座六十米高的暗金色宝塔从天而降,“轰隆”一声砸落在山中,附近的山峰剧烈震动,石块滚落。 度难金刚从塔身跃下来,周身肌肉蠕动,缓解着刺骨的疼痛。 浮屠宝塔一直在抗拒他,法器的力量侵蚀着肉身。 度难金刚知晓浮屠宝塔的深浅,佛门法术中,封印法术为最。 浮屠宝塔更是此种翘楚。 抡封印和辅助,它在佛门众法器中,数一数二,否则也不会用它来镇压神殊断臂。 但世上没有完美的法器,浮屠宝塔最大的缺陷,就是缺乏强而有力的攻击手段。 只要拖住浮屠宝塔,等待度情和度凡的赶来,这次伏击依旧是功德圆满的度难金刚长舒一口气,一边运转气机抚平皮肉疼痛,一边紧盯着浮屠宝塔。 经过上一次与天机宫四品探子的商谈,度难金刚制定了针对许七安的陷阱。 他以三名“遁入空门”的龙气宿主为诱饵,让他们在城东、城南、城西转悠,利用佛子对龙气的敏锐探知力,成功钓出佛子。 为确保万无一失,度难金刚把天机宫赠予的传送法器,分别授予三名龙气宿主。 一旦遭遇跟踪、伏击,龙气宿主就立刻捏碎传送法器,度难金刚便能即刻赶到。 不过,他低估了佛子的难缠程度。 险些阴沟里翻船,让对方逃走。 “一举拿下佛子,便可解阿兰陀的僵持局面,巫神教、大奉、妖蛮三败俱伤,佛光普照九州的绝佳机会即将到来。 “拿下佛子,便可奠定胜局。” 度难金刚深吸一口气,鼓足气力,暗金色的拳头捶在浮屠宝塔上,捶出震耳欲聋的巨响。 浮屠宝塔微微震动,但没有再试图逃脱,仿佛自暴自弃。 他在等孙玄机度难金刚目光微闪,凝神感应周遭。 这是很简单的推测,孙玄机和佛子曾在雷州联手抢夺龙脉,佛子已陷入绝境,无法逃走,停在此处,必定是等待援兵。 度难金刚依旧不慌,因为三品的术士固然难缠,他想抓住、击杀天机师,几乎不可能,可对方同样不能在他眼皮子底下劫走浮屠宝塔。 他只要守在这里,等待度情和度凡的到来,胜利的天平便会向佛门倾斜。 念头闪烁间,度难金刚看见一道亮眼的金光从天边掠来,宛如金黄色的流星。 初见时,尚远在天边,几个眨眼的功夫,已近在眼前。 金光层层叠叠翻涌,拱卫着一道明艳的身影降落在浮屠宝塔顶端。 这是一位用任何溢美之词形容都不为过的女人,她五官挑不出瑕疵,肤白胜雪,眉心一点朱砂,灼灼醒目。 身穿繁复华美的道袍,莲花冠束起满头青丝,左手挽拂尘,右手拎着一柄青锋。 如含星子的清瞳,冷漠的俯瞰塔下的度难金刚。 “洛玉衡” 度难金刚悚然动容,他没料到等来的会是人宗道首洛玉衡。 人宗以剑法著称,攻杀之术,乃道门三宗之最。 “洛玉衡,你人宗也要插手佛门的事吗。” 度难金刚沉声道。 洛玉衡红唇动了动:“滚,或者死。” 度难金刚冷哼道:“倒要领教一下人宗的剑法,看几剑能破我的金身。” 撑一刻钟,一刻钟之内,度情和度凡必定赶来度难金刚晋升三品以来,金身从未破过,因此信心十足。 他固然不是洛玉衡的对手,但对方想打破佛门护法金刚的体魄,哪有这般简单。 这个念头刚起,他看见洛玉衡抽出了三尺青锋,此剑出鞘的刹那,天地间盈满剑气,一道道似真实似虚幻的剑气填满了整个天空。 咫尺之外,草木皆兵。 洛玉衡握住铁剑的手,手腕轻轻旋转,铁剑画出一道圆,那漫天剑影也随之画了一道圆。 铁剑画完圆,归于原位时,那成千上万道剑影,重叠为一。 “去!” 女子国师抛出手里的铁剑,让它化作长虹射向度难金刚。 这一刹那,度难金刚只觉得山呼海啸般的剑气扑面而来,带着沛莫能御的力量,让他首次觉得自己力量渺小。 他沉沉低喝一声,暗金色的皮肤下,肌肉纹起,同时凸起的还有青筋,九尺身躯竟又膨胀了些许。 低喝声里,度难金刚双手合握,夹住了铁剑。 他双脚在地面犁出深深沟壑,被这一剑推的不停滑退,“轰”的一声,撞入山体。 剑势不绝,轰隆声不断回荡,这座不高的山体,出现剧烈的坍塌和皲裂,山石、土块、树木成片成片的砸落下来。 好强许七安站在窗边,看着这一幕,心神摇曳。 即使他现在已是三品,但见到洛玉衡的出手,依旧难掩震撼。 只是随手一剑便将三品的金刚打的如此狼狈,只能硬抗无法反击。 “国师的修为,距离一品,只差一个渡劫了” 他心里感慨着,窗口忽然投下阴影,洛玉衡脚踏虚空,站在窗边,挡住了光,眸光冷淡的审视着他: “还不走?” 许七安立刻回神,再不走,另外两位罗汉金刚就要到了。 当即不再犹豫,转身朝塔灵喊道:“大师,我们快撤退。” 浮屠宝塔拔空而起,化作流光迅速远去。 洛玉衡站在塔顶,衣袂翻飞,仙姿卓绝。 一口气飞了半个时辰,浮屠宝塔在一处荒野中降落,一层大门打开,洛玉衡从塔灵轻盈落下,抬脚进入塔内。 “国师!” 许七安已在第一层等候。 洛玉衡微微颔首,说道:“雷州的浮屠宝塔?为何成了你的法器。” “此事说来话长,简而言之,便是我得了法济菩萨的信物,得宝塔承认,暂时跟着我。”许七安道。 可惜我不修佛法,难以发挥这件法器的真实威力他颇为遗憾的想道。 “法济?”洛玉衡两条秀眉皱了皱。 “听说法济菩萨消失三百多年了,阿兰陀的和尚们找不到他。”许七安随口解释,传音道: “其实那信物是我从镇北王副将褚相龙那里得来的,我隐瞒了塔灵这件事。” 说话间,他们上了第三层,洛玉衡与塔灵老和尚颔首示意。 “人宗的小丫头” 神殊断臂啧啧道:“修为不错,二品巅峰,可惜离死不远了。” 自古以来,人宗道首几乎没有一品,二品巅峰时压制业火,直到无法再压制,死于天劫。 神殊断臂诱惑道:“替我解开封印,我便告诉你度过天劫的办法。” 许七安一语道破:“找一个有气运的人双修?” 神殊噎住了,半晌后,嘿一声,以掩饰尴尬:“小子,知道的还不少。” 大师,时代变了许七安嘲讽道:“是你被镇压五百年,消息落后了。” 神殊气势一变,恶狠狠道:“小子,你找死?” 浮屠塔离开一刻钟后,一道霞光从天边掠来,那是一朵九瓣莲台,其上立着一位肤色暗金,脑后燃烧火环的金刚。 这位金刚相貌奇丑无比,眼神凶恶,仅是外在形象,就能让常人吓的双腿发软。 不禁让人怀疑胚胎时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以致于长的如此对不起天下百姓。 但若是西域人,则能一眼看出这是修罗族,以丑陋和好斗著称的修罗族。 修罗金刚的身侧,是一位枯瘦的老者,双手拈花,盘坐垂首,他白眉垂到脸颊,眉心一颗肉痣。 正闭着眼,似在悟道。 莲台在山石狼藉的上空停滞,修罗金刚度凡俯瞰片刻,沉声道: “度难师弟!” 几秒后,狼藉的石碓里传来动静,碎石滚落,度难金刚爬了出来。 他模样狼狈,红黄相间的袈裟破烂不堪,暗金色的皮肤暗淡无光,嘴角残留着金色的血渍。 “你受伤了,如今大奉,谁能把你打的如此狼狈?”修罗金刚度凡皱了皱眉。 “人宗道首洛玉衡。”度难金刚回答道。 盘坐在莲台的度情罗汉睁开眸子,缓缓道:“度难,你打草惊蛇了。为何不等我与度凡来了,再做埋伏。” 度难金刚双手合十:“那位二品术士也在图谋佛子,我本想捷足先登,在他之前擒住佛子。是我低估了佛子的实力。” 天机宫要求合作,度难答应了,但那只是虚晃一枪。 他本想在那位术士出手前,擒拿住佛子,因此才没等度凡和度情两位同门。 “但也试出佛子的底牌。”度难金刚补充道: “他有洛玉衡相助,有司天监孙玄机相助,我们接下来要考虑的是如何对付他们。至于打草惊蛇,龙气宿主是阳谋,只要他还想收集龙气,就必定要与我等对上。 “机会不是只有这一次,还有很多次。” 度情罗汉作拈花状,声音洪亮平缓:“只有术士才能对付术士,不妨与天机宫合作。” 度难金刚挑了挑并不存在的眉毛(他无眉),道:“佛门与那位术士的协议达成了?” 度情罗汉颔首。 客栈内。 李灵素用力推开慕南栀的房门,惶急道: “刚打探回来,不出所料的话,徐前辈遇到的是度难金刚。” 慕南栀花容失色,下意识的抱紧怀里的白狐:“三品的金刚?” “三品的金刚?” 小白狐脆生生的重复一遍。 李灵素点头。 他返回雍州城后,方知不久前在城中发生的激战,有数名百姓死于战斗的冲击波中,十几名百姓受伤。 根据当时在远处观战的江湖人士的反馈,交手双方中,有一人是穿袈裟的和尚,特点是高大、皮肤暗金色,没有眉毛、胡须和头发。 另一人长相平庸,没什么特点,但能驱使动物为己所用。 结合打探消息前,慕南栀给出的信息。 徐谦遭遇三品金刚这个推测,很容易就能得出。 “可知现在情况如何?”慕南栀急切道。 李灵素遗憾摇头。 慕南栀在房间里来回踱步,眉头紧锁。 李灵素还是第一次见她这般焦虑,以往的徐夫人,优哉游哉,说话做事都透着懒散,好像自己是个仙女,除了对他可能有几分好感,凡间的俗事不能让她挂心。 呼,还好,徐夫人看来还是对徐谦很上心的,这样最好,她要是一直惦记着我,迟早徐谦会宰了我。唉,我这该死的魅力 两人一狐焦虑中,窗户传来扑棱棱的声音。 一只黑色的野鸟站在窗框上,口吐人言道:“放心,我很好。” 李灵素和慕南栀猛的转身看来,面露惊喜。 小白狐也很惊喜。 “你现在怎么样,有没有受伤?摆脱追杀了吗?那个光头傀儡在身边吗?” 慕南栀问出一连串的问题。 野鸟啄了啄脑袋:“我很好,你在客栈安心呆着,不会有问题的。好好等我回来。” 接着,它扭头“瞪”着李灵素:“你随我出城一趟。” 雍州城北郊,青杏园。 此处是公孙向阳闲暇时,呼朋引伴来玩多人运动的地方,在雍州某些圈子里很名气。 每每到了宴会时间,达官贵人们的马车络绎不绝,雍州城各大青楼里,最有名气的花魁开开心心的受邀而来,挂满白霜的满足而去。 平日里,青杏园特别安静祥和,除了仆人、丫鬟外,通常不会有公孙家的族人过来入住。 青杏园雅致,植有梅兰竹菊,曲径通幽,后院还有一座温泉,是青杏园被公孙向阳等贵人热衷的真正原因。 挂着名家字画的茶室里,许七安和国师对坐饮茶,说起离京以来的种种事迹、见闻。 洛玉衡端着茶盏,素面朝天,表情平静的听着。 优雅、清冷,眉心的朱砂,将她衬托的宛如高贵冷艳的仙子,若是再考虑到大奉国师和二品道首的身份,那么仙子就多了几分凛然不可侵犯的威严。 很难想象这样一个女人,会和我双修啊老司机许七安有些忐忑。 在他见过的女子里,洛玉衡容貌气质排第二,没办法,花神转世是个挂逼。 至于身段,受时代限制,许七安看不见穿小热裤的裱裱,看不见包臀牛仔裤的怀庆,看不见烫大波浪的王妃,当然也看不见洛玉衡道袍下的火辣身段。 只能从高高鼓起的胸脯,目测此女有容乃大。 “对了,我已让李灵素过来,劳烦国师帮他解开封印。”许七安道。 “届时,接下来的七天里,好让他保护慕南栀?”洛玉衡淡淡道。 卧槽,真的要七天啊,小姨有话好好说许七安心里一沉。 洛玉衡似乎意识到说错话了,也沉默了下来。 略显尴尬的气氛里,一阵脚步声从外面传来。 李灵素在青杏园丫鬟的带领下走了进来: “前辈,今日凶险啊,您竟遭遇了度难金” 声音夏然而止,李灵素站在茶室外,浑身僵硬,愣愣的看着洛玉衡。 :求月票。今天更新15万字,我已经记不得多久没求月票了,差不多两个月没求了。看在今天这么努力的份上,求月票支持。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六十四章 修罗场?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清纯可爱,欲拒还休 妖冶放荡,颠倒众生 成熟妩媚,风情万种 她就那么冷淡的坐着,可李灵素脑海里,却浮现出种种截然不同的类型。 这女子似乎包含了世间一切的美好,能满足男人心中对异性最深切的渴求,不管你是喜欢什么类型,都能在她身上找到自己的那一款,或多款。 看到她的刹那,李灵素觉得自己何苦在芸芸众生中寻求情缘。 “世上竟有如此迷人的女子” 天宗圣子心里小鹿乱撞,沉迷女色,不可自拔。 他没有用“美貌”两个字来形容,而是用“迷人”来表达。 因为世间美貌女子实在太多,天宗亦有许多国色天香的美人,李妙真的师父冰夷元君便是其一。 但她们美则美矣,在李灵素看来,都没有眼前这位道衣女子迷人。 “进来吧!” 许七安适时出声,把沉浸在美色中的李灵素拉回现实世界。 对于李灵素的失态,许七安并不意外,他初见洛玉衡时,也没好到哪去。 严格来说,要比李灵素好一点。。由此可见,国师的修为提升了;国师的业火濒临失控。 “也是,她这会儿来找我双修,便是因为业火达到临界点” 许七安心里想着,然后看见李灵素在他身边入座,痴痴的望着洛玉衡。 圣子清了清嗓子,以一种深情而隽永的语气,自我介绍道: “道友,在下天宗圣子李灵素。观道友穿着,似乎也是我道门中人?不知出身何门何派?” 九州之中,除三宗之外,还有其他道门流派的存在。 上古时期,有许多不弱于三宗,甚至超过三宗的道门流派。 但在时光长河的冲刷下,这些流派或衰弱,或灭绝,如今道门扛把子的,是“天地人”三宗,其余的都是小流派。 在李灵素看来,自己天宗圣子的身份,必定会让这位同门女子刮目相看。 果然,这位看不出年纪的女子,眸子一抬,仔细的审视着他。 李灵素面带自信微笑,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接着,他听见徐谦这个糟老头子介绍道: “这位是人宗道首洛玉衡,大奉国师。” 李灵素小手一抖,滚烫的茶水泼在桌上,自我感觉良好的表情瞬间凝固,身子旋即僵硬,比刚才在门口还要僵硬。 “前前前前辈,莫要说笑。” 李灵素舌头打结,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他怀疑徐谦在耍他,认真感受了一下对面女子的气息,元神平平,气场一般,远没有面对师门长辈时的那种压迫感。 许七安用一种“我有必要说谎”的表情,默默看着他。 或,或许是真的徐谦是京城人,与司天监有着非同一般的关系,至少三品,这样的身份地位,认识人宗道首,也,也是合理的 李灵素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的、带着求证的目光看向了洛玉衡。 “你的事我听他说过了,原本该由你出面,与楚元缜进行天人之争。” 洛玉衡喝了一口茶,淡淡道:“可惜了,荒废半年时间,修为已被李妙真赶超。” 说话间,她轻轻放下茶盏。 笃随着茶盏落下的声音,李灵素看到了一道煊赫的剑光,他下意识的闭上眼睛,眼球滚烫,泪水滚落。 这份剑意,真,真的是人宗道首洛玉衡师门传闻没错,人宗道首确实是世所罕见的美人,是我见过最迷人的女子李灵素连忙起身,紧张且拘谨的行了一个道礼,大声道: “弟子李灵素,见过道首。” 洛玉衡微微颔首,“天人两宗虽势如水火,但这是长辈之间的事,你不必太拘束。” 李灵素这才放松许多,没敢入座,乖乖的站在旁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请国师帮忙解开他的封印。” 许七安道。 李灵素心里狂喜,忍不住看一眼徐谦,这糟老头子虽然性格古怪、孤傲,但对我还是蛮不错的。 洛玉衡屈指,弹出一道剑气,瞬间贯入李灵素眉心。 下一刻,李灵素耳边听见虚无的,枷锁破碎的声音。 伴随着这个声音,压制元婴的力量被粉碎,那久违的力量复苏,李灵素心底泛起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感动。 他的第一个念头是:终于可以摆脱肾亏之苦。 堂堂四品元婴,纵使肉身不如武夫变态,但肯定有法子温养肉身,洗涤污垢。 这能很大程度上减缓腰子的压力,吐纳故新。 第二个念头是:我果然跟对人了。 要不是跟着徐谦,或许早就被东方姐妹找到,解开封印遥遥无期。 这是我的机缘啊,李妙真要是知道我有一位超凡境的前辈带着闯荡江湖,一定羡慕的要哭出来李灵素浮想联翩之际,忽听洛玉衡说道: “来之前,去过一趟司天监,监正说今年冬季酷寒,蕴藏着一切变数。” 蕴含着一切变数监正的意思是,许平峰很可能趁今年冬天起事,可他并没有集齐龙气啊! 不对! 许七安微微动容,发现自己忽略了一件事。 京城时,父子俩摊牌,斗了一场。 许七安险胜,不当人子收回气运失败。 因此在许七安的观念里,不当人子想要起事,要么收回气运,要么集齐龙气。 但这是陷入了思维盲区。 许平峰要造反,扶持五百年前那一脉,龙气也好,国运也罢,都是锦上添花。只要大奉变的足够糟糕,他造反成功的几率就大增。 山海关战役中,他窃取了大奉的国运。斩元景帝事件中,他成功击毁龙气。 大奉因此衰弱,内忧外患频发。 许平峰的目的其实已经达到。 不愧是练气士,不愧是监正的大弟子,这一波许平峰在第五层许七安捏了捏眉心,道: “知道了,我会尽快收集龙气。” 又是龙气,徐谦和监正的关系不一般啊李灵素像是在学堂认真听课的孩童,竖起耳朵。 “这次之后,国师你能顺利踏入一品吗?” 犹豫片刻,许七安问出了好奇已久的问题。 什么?! 李灵素险些无法控制自己的表情,人宗道首洛玉衡要突破一品? 简直胡说八道他很想脱口而出,据圣子所知,人宗从未有过一品的道首。至少在有史记载以来,没有出现过。 “晋升一品没有那么简单。”洛玉衡沉吟道: “短则三月,长则半年,我才有把握渡过天劫。” 一个月一次的业火灼身,最快需要三次,长则半年,那就是六次许七安本能的想要咧嘴。 “希望在天人之争前,你能先帮助金莲解决掉堕落的魔念,他是促成贞德堕落的罪魁祸首,大奉的国力衰弱,镇北王的屠城案,乃至魏渊的战死,多少都有他的原因。” 许七安沉声道。 洛玉衡看他一眼,道:“也可在天人之争后。” 这是在生气我对她没有信心吗许七安笑道: “希望到时候,我能恢复修为。事实上,我挺好奇为什么天宗不进行天人之争,天尊就会诡异消失。” 说完,他看着国师,等待美人儿的回复。 “这只有天尊自己知道。”洛玉衡回答。 “那为何人宗道首打败天尊,便有希望冲击一品?”许七安又问。 “攫取气运。”洛玉衡说道。 接着,她补充一句:“但也只是有希望,事实上,若不能依附帝王,吞吐国运,人宗想靠着打败天宗晋升一品,几率不大。” 他们在说什么啊李灵素听的半懂不懂,很想抬手发问,但又不敢。 不过他依旧心头火热,因为两位大人物之间的对话,透出的信息量巨大。 这是他以前无法触及的。 “会不会涉及道尊?我指的是天宗道首诡异消失。”许七安突然来了一句。 李灵素仿佛听见了自己剧烈的心跳声,这个话题涉及到的层次太高端了。 “何以见得?”洛玉衡蹙眉。 “还记得我与你说过的地宫吗,根据壁画和一些我自己得到的线索推测,远古时期的道门,与如今的武道一样昌盛。 “而在那时,道尊并不存在。这意味着,道门并不是道尊开创的。 “他真正开创的是“天地人”三宗。” 许七安说道。 这个瞬间,李灵素险些直接脱口,告诉对方不要开玩笑。 道尊是道门的开创者,这是记载于天地人三宗古籍上的,且被后世各大体系所认可的知识。 远古时期道门昌盛,是道尊的功劳。 徐谦的话,让李灵素无法接受。 “前辈,您有什么证据吗?”李灵素没忍住,开口质问。 雍州城,一座两进的宅子里。 披着斗篷的男人返回,径直去了后院,无视院中僧人的注视,来到某间安静的房间。 房间里盘坐着三名僧人,分别是长眉垂到脸颊、眉心有一颗肉痣的度情罗汉;奇丑无比,眼神凶恶的修罗金刚度凡。 以及无发无须无眉的度难金刚。 “度难金刚,你破坏了我们的约定。” 斗篷人沉声道:“我将传送法器赠予你,是等到合作时使用。你却自己先一步埋伏许七安。” 度难金刚淡淡道:“你可以选择不合作。” “你” 斗篷人气笑了:“堂堂佛门金刚,竟言而无信。如今你打草惊蛇,再想以龙气宿主引出他,谈何容易?” 这时,度情罗汉睁开眼,扫了一眼斗篷人,缓缓道: “你提前将传送法器交给度难师弟,不正是打的这个主意吗。明人不说暗话,如今已经确定人宗道首洛玉衡是佛子底牌之一。加上司天监的孙玄机。大致已摸清对方的战力。 “天机宫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斗篷人沉默半晌,嘿了一声,不再纠结之前的话题,说道: “天机宫掌握了一份可靠情报,有一位龙气宿主来了雍州城,参加武林大会。抓住他,就能钓出许七安。” 度难金刚声音洪亮:“九道龙气之一?” 经历了今日的事,寻常的龙气宿主不可能再钓出许七安。 斗篷人点头:“宫主赞同我的计划,并已派遣二十八新宿中的苍龙星宿前来相助。” “如此甚好。” 修罗金刚插了一句。 对于李灵素的质问,许七安觉得,告诉他一些隐秘也无关紧要,毕竟不涉及自身,而且李灵素是天宗圣子,能接触到天宗一些古籍。 如果有目的性的去寻找,或许能得到一些线索,这对他推理地宫主人的身份会有帮助。 于是,他语气平静的讲述: “我曾下过一座古墓,年代久远到无法考证,墓穴的主人是个道士,他渡劫失败后,用遗留的残魂和旧身躯,创造了一个全新的生命。 “那具旧身躯告诉我,他并不知道道尊这号人物。呵,他没必要说谎。” 这李灵素听的瞳孔微缩,本能的不愿相信,但又知道徐谦没必要骗他。 道门不是道尊开创的? 道尊是后来者? 这个隐秘对他来说,冲击太大。 洛玉衡则问道:“这和天宗的天尊消失有何干系?” “道门个大流派逐渐衰弱,三宗昌盛,道尊这位超品离奇消失,数千年来从未出现,这些之间是否存在我们无法得知的联系?” 许七安的话让洛玉衡陷入沉思,但给不出答案。 时间流逝,两人随口闲聊着,李灵素在旁听的津津有味,并时而偷看几眼洛玉衡。 越看越迷人,越看越无法自拔李灵素心说。 他不可避免的产生爱慕、敬仰的心态,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爱慕和追求美貌的女子,是所有男人的天性。 “天地人三宗里,天宗对婚嫁采取不赞同不反对的态度,地宗也是如此,唯独人宗是鼓励弟子寻找道侣的 “她肯定没有道侣,不知道我有没有机会,我这该死的魅力,是否能赢得她的青睐?” 李灵素对自己的魅力很有信心,但对方是堂堂道首,不会像其他女人那般肤浅。 不过,这也意味着寻常男人难入洛玉衡的眼。 至于徐谦,他完全没当成竞争对手,因为徐谦已经有夫人了,洛玉衡不可能和一个有夫之妇结为道侣。 突然,茶室内清光浮动,一道人影凸显出来。 白衣如雪,五官平庸,正是监正二弟子孙玄机。 “你来啦。”许七安道。 孙玄机颔首,张了张嘴,刚想说话,许七安抢先道:“咱们写字吧。” 李灵素立刻附和:“对对对,写字。” 听孙玄机说话,在圣子的看来,是非常坏心境的一件事。 再如何淡泊的人,和孙玄机待一起超过三日,绝对坏了修为。 “”孙玄机有些不高兴,他清晰的感觉到了两人的嫌弃,但还是选择了从善如流,提笔写道: “收到你的传书,我便立刻传送过来,根据法螺定位找到这里。” 你怎么现在才来,来给我收尸吗,还是小姨靠谱许七安心里吐槽。 “我已经收集了两道龙气。”许七安说。 他指的是至关重要的那九条龙气。 孙玄机颔首,写道:“我也收集了一些零散的龙气,那些宿主带回了司天监,等你有空,可以回一趟京城,把龙气抽取出来。” 他也在奉师命收集龙气,但没有地书碎片,只能把宿主带回司天监,关押在地底。 写完这句话,孙玄机从锦囊里取出一沓信件,放在许七安身前。 “这是她们嘱咐我交给你的。” 二师兄写道。 李灵素探头看了一眼,最上层的信封,写着“临安”两个字。 临安是谁?他心想。 因为有李灵素在身边,许七安没有第一时间拆开信封,粗略看了几眼,发现有五封信。 除了临安和怀庆,还有三封是谁的,二郎和玲月还有褚采薇?找不到我,通过二师兄传信,很聪明嘛他心里嘀咕着,把信收入怀里。 接着,扭头看向李灵素:“你回客栈,替我看顾好她。告诉她,我七天后回来。” “前辈这几天有什么事吗?”李灵素问道。 要双修啊小老弟许七安淡淡道:“与你无关。” 正说着,茶室里四个人,同时看向门口。 一道小小的白影掠来,停在门外,伴随着稚嫩的女童声:“就是这里,就是这里” 一只玲珑小巧的小白狐,站在门外,扭头朝身后喊。 十几秒后,气喘吁吁的慕南栀就过来了。 她怎么来了许七安脸色瞬间垮掉。 洛玉衡眯起了眼睛。 :李灵素并不认识洛玉衡,许白嫖把他救走的那章,李灵素说过,原本这次下山历练,是要去京城的。但因为中途出了意外(囚禁rbq),所以没能去成。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六十五章 子时(求月票) “你怎么来了” 许七安连忙起身,语气也跟着小心翼翼。 慕南栀看了他一眼,冷笑道:“我说呢,为什么神神秘秘的,既不回客栈,也不让我见你。原来是偷偷摸摸和洛玉衡好上了。” 卧槽,她怎么知道我和国师的关系,这不对啊许七安心里槽点无数,表情冷静: “你误会了,没有这样的事。” 他试图用花言巧语糊弄慕南栀,仍然不相信花神转世会洞悉他与洛玉衡双修之事。 这偷情被捉奸的心虚感是怎么回事他心里默默吐槽。 慕南栀不理他,转而看向洛玉衡,皮笑肉不笑道: “当日我劝你和元景帝双修,你不答应,感情是有了个更年轻的。怎么着,你这个年近四十的老牛,也啃起嫩草了? “哼,你每个月都会有七天的在业火灼身,日子我清楚的很,他前些时日与我说,你近来会去寻他。我便知道有猫腻。 “当时试探了一番,他也没说。。今日让小白狐嗅着李灵素的味儿追过来,呵,看到你在这里,我便知自己猜的没错。” 原来她那会儿一个劲的追问,已经察觉到端倪了,女人果然是天生的戏子许七安面无表情的扫了一眼蹲坐在门口的白姬。 小白狐本能的缩了缩脖子,意识到自己可能做错了什么。 不,不关我的事它在心里小声争辩了一句。 此时的李灵素,满脑子都是“不可能”三个字。 “她什么意思,什么叫“老牛吃嫩草”,徐夫人话里话外,都在说徐谦和洛玉衡有一腿” 李灵素感觉心凉飕飕的,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个世界是何等的黑暗和不公。 “徐谦怎么可能和洛玉衡有亲密关系,这不可能的,人宗道首怎么会爱上一个有夫之妇道首,您说句话呀。” 李灵素心里狂呼,见半晌无人说话,他谨慎道:“徐夫人,我觉得吧,这事肯定有误会。” 本想说:我们道门的道首,不可能看上你夫君的。 又觉得这话过于羞辱你,而他惹不起徐谦。 “有你什么事,滚一边去。” 慕南栀柳眉倒竖。 就你这暴脾气,以及平庸的姿色,如果洛玉衡真的看上你男人,你还有竞争力吗?现在这么愤怒,便是所谓的无能为力,因而狂怒? 李灵素心里腹诽。 而这个时候,二师兄孙玄机,已经悄悄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洛玉衡终于说话了,眯起狭长的眸子,淡淡道:“很护食嘛,慕南栀,你凭什么管我的事。凭什么管他的事?” 她笃定以慕南栀的骄傲,恐怕到现在为止,都不承认对许七安的感情。 许七安连忙看向王妃,眼里饱含期待。 慕南栀噎了一下,瞥见许七安看她,立刻瞪眼:“你是不是很得意?” 啊?这是什么转折许七安愣了一下,旋即意识到这是她在转移话题。 他一时间有些犯愁,不知道该如何安抚。 类似的修罗场他是经历过的,临安和怀庆也因为他闹过矛盾,但临安好哄,怀庆又是个聪明的女人,懂得点到即止。 况且,当初他夹在怀庆和临安之间,本质是姐妹俩争斗,他只是一个工具人。 眼下的情况不一样。 好在洛玉衡主动承担了火力,不屑道:“当初我给过你机会,你说不会随他游历江湖。” 她说这句话,既是解释,也是威胁。 后半句话没说,相信慕南栀心里明白。 岂料慕南栀丝毫不怵,冷笑一声:“好啊,你尽管试试,看他舍不舍得。” 说罢,扭头瞪着许七安:“她要把我卖到窑子里去。” “不至于不至于”许七安连连摆手。 徐夫人,就你这样的姿色,卖窑子里也没男人看得上李灵素在旁腹诽一句,又幸灾乐祸,又酸溜溜的看一眼徐谦。 听到这里,圣子已经明白了,徐夫人说的没错,洛玉衡和徐谦的关系真的不一般。 这让圣子想起了徐夫人之前对徐谦的嘲讽,原来不是开玩笑啊,他真的有一个姿色绝顶,倾国倾城的红颜知己。 但想到徐夫人姿色平庸,李灵素心里又好受多了。 毕竟,他的一众红颜知己里,个个都是貌美如花。这是徐谦无论如何也无法与他相比的。 徐谦和洛玉衡的关系,多半还是他修为的原因,而非个人魅力。这属于个例,正常情况来说,徐夫人这样的女子,才和徐谦般配圣子心里哼哼两声。 洛玉衡镇定喝茶,淡淡道:“把她打发走。” 慕南栀哼道:“该滚的是你。” 圣子幸灾乐祸之际,忽听徐谦传音道:“这种情况,该怎么办?” 他在向我求助,哈哈,徐谦啊徐谦,你这个糟老头子李灵素嘴角一挑,好为人师的语气传音: “很简单,这要根据她们的性格,以及在你心中的份量来处理。举个例子,如果是东方姐妹和闻人倩柔闹矛盾,我会向着东方姐妹,并想办法气走闻人倩柔。 “因为她不是东方姐妹的对手,而后者对情敌下手素来狠辣。我是在保护倩柔。如果是柴杏儿和东方姐妹,我则向着柴杏儿。 “因为杏儿是个纤弱敏感的女子,很难哄,而东方姐妹相对好哄。 “洛玉衡道首和徐夫人之间,我的建议是向着洛玉衡,她的脾气显然更怪更冷,而徐夫人是你发妻,逃不掉。另外,道首倾国倾城,岂是徐夫人能比。” 圣子侃侃而谈,传授经验,说完他就后悔了,我为什么要教徐谦? 赶紧和国师闹翻才好。 学废了许七安传音道:“有些事你不了解,慕南栀和其他女子不同。” 有什么不一样的李灵素不以为意。 话说回来,徐夫人这般姿色,在洛玉衡面前竟如此的理直气壮,她难道不自惭形秽吗。 按理说,但凡有羞耻心的女子,见到天仙一般的情敌,再怎么气恼,也多少会自卑吧。 可他发现徐夫人的眼神咄咄逼人,仿佛写着四个字:你这垃圾! 洛玉衡放下茶盏,侧头看向许七安,语气冷淡了几分: “谁滚出去,你自己决定。” 啊,这,要不一起留下来吧许七安左右为难。 小白狐有些怂,看了看洛玉衡小跑到慕南栀脚边,小声道: “姨,我们走吧,她好漂亮” 而且气场强悍,一看就不好惹。小白狐对强者有着敏锐的直觉。 姨又不好看,也没有修为,肯定斗不过这个女人的。 闻言,慕南栀“呵”了一声,扬起右手腕,袖子滑落,露出雪白纤细的皓腕,以及那串佛珠。 她示威的看一眼洛玉衡,慢慢把佛珠撸了下来。 霎时间,她的容貌和气质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她的眼圆而媚,像浅浅的湖泊浸入璀璨宝石,晶莹而动人。 她的嘴唇饱满红润,嘴角精致如刻,宛如最诱人的樱桃,引诱着男人去一亲芳泽。 她骄傲的像个女王,带着睥睨一切的姿态,但没人会觉得她狂妄,因为她的美貌拥有俯视群芳的资格。 她美则美矣,气质风姿却更胜一筹,如画卷上的仙家仕女。 “姓许的,谁走?”慕南栀傲娇的抬了抬下巴。 “”李灵素犹如一尊雕塑,灵魂从内而外受到重大的冲击,见到洛玉衡时,他认为自己遇到了世间最迷人的女子。 现在,他觉得自己遇到了世间最美貌的女子。 再没有人能比她更美了天宗圣子心中油然而生这个念头。 许和徐发音很像,李灵素完全沉浸在慕南栀的美色中,没注意到这个细节。 “这就是她的真容?这就是徐夫人的真面目?对,徐谦能易容,我为什么能肯定姿色平庸的模样就是她的真容? 我真傻,真的,身边有如此国色天香的美人,我却从来没有正眼瞧过” 最难过的是,她竟然是徐谦的夫人。 这一刻,李灵素对自己的魅力产生了怀疑,以往建立在徐夫人姿色平庸基础上的自信,荡然无存。 我以前竟觉得徐夫人对有特殊好感,我竟又无奈又不满的忍耐圣子脸庞臊的火烧火燎,忽然发现,滑稽之徒原来是我自己。 许七安呆愣了几秒,以巨大的毅力,挪开了自己的眼睛,擒住慕南栀的手腕,迅速把菩提手串戴回去。 “别胡闹,大敌在外,你这样会很危险。”他沉声道。 虽说望气术有距离限制,不在附近的话,看不见王妃瑰丽万千的气象。但手串是一定要带着的,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手串戴回去的瞬间,洛玉衡松了口气。 慕南栀赌气道:“那你让她走。” 她像是个护食的小母猫。 许七安正要说话,却看见天宗魅力无双的圣子,转身走了,背影落寞,仿佛是被全世界抛弃的孩子。 李灵素的提议,给了他相当不错的启发。 虽然我和洛玉衡的双修,是以交易的名义,但依过的了解,国师对双修很看重,一旦决定双修,那是冲着“发展成道侣”的目标去的。 她对我如果没有好感,绝不会与我双修。但距离爱情又差一步,这时候如果我不向着她,恐怕会消磨她的那份好感。 同样的道理,慕南栀也是。 但我根本不需要做二选一的决定,我可以利用她的性格。 “国师渡劫在即,上次她帮我出手对付地宗道首,拖延时间,我才杀了元景。但她因此被地宗堕落的邪物影响,再也压制不住。” 许七安沉声道:“她没时间了。” 果然,本质善良的慕南栀顿时语塞,脸色青白交替,一方面不忍闺蜜死于天劫,一方面又不愿许七安和闺蜜双修。 她眼眶一红,咬牙切齿道:“你就知道欺负我。” 这时,洛玉衡看向许七安,淡淡道:“你出去,我与她谈谈。” 许七安则看向慕南栀,见她没有反驳,默默离开茶室。 室外寒风凛冽,他一眼扫过,看见李灵素站在檐下,迎着冷风,眺望远方,沉默不语。 没来由的,许七安脑海里闪过一句歌词: “我一个人在哭,反正没有人在乎,把眼泪都流出,也许心里会舒服” 他缓步靠拢过去,叹息道:“唉,真羡慕你,永远能把女人之间的关系处理的和谐。” 李灵素缓缓扭过头来,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前辈,你以前是不是经常笑话我。” “怎么会呢。”许七安摇摇头。 李灵素心里刚好过些,许七安又补充道:“我从来没把你的水准放在眼里。” 去死吧,你这个人渣!李灵素脸庞僵硬,深吸一口气,他问出了心里好奇的事: “徐夫人的真正身份是” 他不信如此绝色美人,会寂寂无名。 许七安直言不讳:“听说过大奉第一美人吗。” 李灵素浑身一震,脸色仿佛苍白了几分:“她,莫非她” “她就是。”许七安给予肯定的答复。 李灵素身子晃了晃,只觉得世界是灰白色的,没有半点色彩。 洛玉衡是徐谦的,大奉第一美人也是徐谦的,京城,还有必要去吗? 那种伤心地,不去也罢! 她明明是王妃,是有夫之妇,我要把你们这对狗男女浸猪笼,不,就你浸猪笼李灵素酸极了,世间最迷人的女子是徐谦的红颜知己,大奉第一美人是徐谦的夫人。 这种男人不杀掉,难道留着过春祭? 隔了一阵,他又露出了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徐夫人以前说的话就是,就是你还有很多类似的红颜知己,是真的?” 许七安连连摆手。 呼我就说吗,有了这两个无双美人,难道还不够?再说,她们也不会允许徐谦拈花惹草的! 李灵素心里好受多了。 “京城还有几个,没你多没你多。”许七安道。 去死吧!!李灵素扯了扯嘴角:“前辈,我,我突然有些领悟太上忘情了,我,先回去修行了” 让你秀优越,让你装逼许七安笑容满面的挥手:“走好。” 等李灵素走后,许七安吐出一口气,默默等了一刻钟。 “进来吧!” 洛玉衡的声音传来。 他旋即进了茶室,看见慕南栀坐在案边,怀里抱着小白狐,也不看他,冷冰冰道:“我要回京城。” 小白狐诧异的抬起头,娇声道:“咦,不是说进塔里吗。” 慕南栀反手给它一个暴栗。 小白狐两只爪子按着头,嘤嘤嘤的哭起来。 许七安想说些什么,又觉得现在不好触她眉头,叹了口气,召出浮屠宝塔,把慕南栀和小白狐收了进去。 “你怎么说服她的?”许七安尽量让自己显得镇定。 “我跟她说,与你之间只是交易。”洛玉衡道。 这说辞倒是让双方都有台阶下,缓兵之计许七安低声道:“只是交易?” 洛玉衡轻轻瞪他一眼。 霎时间,冷艳清高的仙子仿佛活了,媚态横生。 碍事者离开后,再无人打扰他们,但因为知道后续会发生什么,气氛反而僵凝起来。 洛玉衡表情冷淡又平静,仿佛对即将到来的事并不在意,但频繁的喝茶暴露了她内心并不像外表那样镇定。 许七安则感觉到回到了初恋,首次和女友讨论人生时,也是这般尴尬、忐忑,以及微微的窘迫。 “不应该啊,我都是老司机了,那些年,我在教坊司睡过的花魁,难道都白费了吗” 许七安深吸一口气,道:“业火是今夜?” 洛玉衡顿了顿,道:“今夜子时!” 又是一阵沉默。 “修为恢复了部分?”洛玉衡问道。 “嗯,拔出了两根。”许七安回答。 接着沉默了下去。 时间点滴流逝,夕阳西下,窗外残阳似血。 洛玉衡忽然起身,裙裾散落,她淡淡道:“后院有池子,我去泡会澡。” 许七安咽了咽口水:“好啊好啊。” 洛玉衡斜了他一眼,不见表情的离开茶室。 许七安忙给自己倒上一杯茶,没喝,等滚烫的茶水凉透,他默默起身,也离开茶室,走向后院。 目标很明确,去温泉池,要求和国师一起洗。 穿廊过院,走了半刻钟,前方蒸汽缭绕,宛如大雾。 许七安一头扎进去,没走几步,眼前豁然开朗,却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外头。 她还布置了迷阵,真是的,待会儿都要双修了,洗个澡算什么他心里嘀咕着,识趣的离开,安排青杏园的丫鬟,准备热水。 等他泡完澡,天已经黑了。 洛玉衡此时也沐浴结束,她明显有着心事,竟忘了用法术蒸干水迹,秀发湿漉漉的披散,脸蛋被温泉蒸的白里透红。 有着难掩的娇媚。 “我需要静处打坐,不要打扰我。” 她没看许七安,说完,便进了卧室,留他一人在外室。 脚步匆匆,似乎不愿和他多待。 她是害羞了吗,不至于吧许七安下意识的“哦”了一声,目送她的背影离开,卧室的门关上。 房间很大,分里卧和外室,外室是丫鬟睡的,方便夜里随时起来为主人端茶倒水等服务。 许七安看了眼水漏,距离子时还有两个时辰,尚早。 他转而复盘起今日的遭遇。 “我料定佛门会在雍州对付我,但没料到这么快,前脚刚到雍州,立刻就迎来了度难的埋伏。 “度难金刚手里的传送法器是术士炼制的,这说明佛门确实和不当人子联手,但今日只有度难金刚,不见许平峰的手下。 “度难金刚单方面行动,打算抢先一步擒拿我?嘿,这个蠢货金刚,打草惊蛇了。不过以龙气宿主钓我,确实是难解的阳谋。 “哪怕知道这是坑,我也不得不往下跳。但以什么样的姿势跳,我自己还是能决定的。换成以前纯粹武夫的我,只能硬刚。 “但我现在有了七绝蛊,可操作的空间就大了” 自省和思考中,时间点滴过去,很快到了子时。 而就在这个时候,许七安听见卧室里传出女子的喘息声,像是极力忍耐着什么。 声音沙哑甜腻,挠得人心里痒痒的。 许七安深吸一口气,从小塌起身,穿上鞋子,缓步靠近卧室的门。 :求月票。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六十六章 七情(求月票) 许七安推开卧室的门,空气中弥漫着清幽的檀香,屋内漆黑一片,没有点烛。 他借着外室透出来的微弱灯光,走到桌边,捻亮了灯芯。 然后再把床榻边的两排蜡烛逐一点亮,一簇簇明艳的火苗燃烧,焰心静谧,焰头跳跃,驱散着房间里的黑暗。 这时候,他才有时间去观察洛玉衡,松软的锦塌上,她穿着道衣侧卧着,衣裳下有着成熟女子动人曲线。 许七安的目光从下往上移动,首先是一双白皙的玉足探出罗裙,足型优美圆润,足趾纤巧秀气,玲珑精致,宛如世间最顶级的玉器。 让人忍不住想要握在手里把玩。 而后是腿部曲线,一路上扬,到臀侧为巅峰,小腰处骤然收束好一个浮凸有致,曲线曼妙。 许七安内心感慨着,目光掠过雪白修长的玉颈,停留在洛玉衡如花似玉的脸蛋。 她似乎有些热,脸颊泛着红晕,出了一层细汗,烛光下,晶莹润泽。 她的青丝在软枕散开,有种肆意的美。。 “国师?” 许七安在床边坐下,低声呼唤。 洛玉衡动了动螓首,呢喃般的吐出一句话:“池子,带我去池子” 池子?是指温泉池吗。他揣度着洛玉衡的意思,又听她呢喃道: “池子能化解我的业火” 许七安多少听明白了一些,她平时是靠某个池子化解业火的。 “嘶,好烫,这是烧糊涂了?” 他伸手按在洛玉衡的额头,一片滚烫,她体内仿佛有烈火在灼身,烧的白嫩的肌肤变成了嫩红色。 “国师,国师。” 许七安呼唤了两声,洛玉衡依旧神志不清,对他的呼唤没有反应。 这让许七安感到为难,助洛玉衡平息业火其实很简单,只需以地宫中的双修秘法,用气运取代气机,在两人体内以周天运转,便可浇灭她体内的业火。 可双修毕竟是两个人的事,单凭一个人很难完成。 额,我在地宫里看到的双修图,虽然大部分是需要两人配合修行,但确实存在一方主导的想到这里,许七安不再犹豫,单手按在洛玉衡的肩膀。 明显察觉到洛玉衡娇躯一僵,余光瞥见她秀拳悄悄握住。 装的啊,至少一半是装的许七安一愣,忽然有些明白,她刻意等到现在,就是为了让自己业火缠身,只剩为数不多的理智残留。 这样她就“被动”完成了双修,而不是主动寻欢。 小心思还真多许七安心里嘀咕,他知道,这是洛玉衡身为人宗道首,最后的矜持和骄傲。 他回头吹熄蜡烛,踢掉靴子,正要上床,一双小手撑在了胸膛,伴随着洛玉衡低低的声音: “不要” 这声音是如此的复杂,夹杂着胆怯、忐忑、欲拒还休不情愿,以及一丝哀求。 洛玉衡不知何时睁开了眸子,在黑暗中与他对视。 相顾无言了许久,许七安低声道:“别怕,有我。” 洛玉衡凝视着他,默然许久,撑在他胸膛的手变的绵软无力。 许七安多少能理解她的想法,胆怯和忐忑,恐怕只有业火灼身时的她,才会表现出最柔弱的一面,平日里断然不会这般。 不情不愿的欲拒还迎,则是因为洛玉衡对他有好感,认可他,甚至决定往道侣发展。 但两人毕竟没有真的达到水到渠成的地步,这场双修,是迫于形势,半推半就。 因此,箭在弦上时,她会本能的抗拒。 许七安捏住被角,用力一抖,“哗啦”声里,棉被铺开,遮挡了一切。 接着,被窝里忽然发生剧烈的挣扎,持续片刻,停了下来,然后,一条腰带从里面棉被缝隙里丢了出来。 随着腰带被丢出,被窝里不知发生了什么,又开始剧烈挣扎,然后平静,一条绸裤被丢了出来。 很快,床边的地面散落着许多衣物,包括女子私密的贴身衣物。 半个时辰后,黑暗里传来洛玉衡冷淡的声音:“别贴着我,滚开。” 小姨,你这是在向我诠释什么叫事前疯如魔,事后圣如佛?许七安挑了挑眉,胸膛紧贴着小姨光滑如凝脂般的玉背。 他的情蛊终于得到了巨大的满足,疯狂攫取情·欲的力量,茁壮成长。 另外,双修是互补的,洛玉衡借他气运平息业火,许七安也得到了巨大的好处,他的丹田气机浑厚了些许。 要知道,三品之后,吐纳对气机的增长已经微乎其微。 许七安踏入三品后,修为就再没有精进,如今和洛玉衡双修,他看到了修为精进的希望。 尽管封魔钉限制了他的修为,可将来有朝一日,总是要解开的。 许七安搂着洛玉衡的小腰,绣着发丝间的清香,低声道: “继续修炼?” 洛玉衡端着二品的架子,淡淡道:“走开。” 还说王妃傲娇,你也不比她好到哪里许七安挑了挑眉,忽觉某处一凉,洛玉衡剑指点在那里。 “睡,睡觉吧。” 许七安默默后缩,离她远远的。 两人再无交流,呼吸平稳的睡去。 大概两炷香时间后,一具滚烫的身体靠了过来,洛玉衡低声道: “业火重燃了” 人宗的业火深入骨髓,岂是一次两次就能浇灭,许七安早已做好持久战的准备,但他蔫儿坏,记着洛玉衡刚才高冷姿态,便嘿嘿笑道: “不行了,我体力不支,今儿修不成。明天夜里再说吧。” 洛玉衡似乎不屑开口求欢,用光滑细腻的身段蹭了蹭他,笨拙的引诱。 许七安心如止水,就是不碰她。 双方僵持了一刻钟,洛玉衡皮肤火烧火燎,脸蛋酡红如醉,业火灼烧的难受。 红润小嘴里时而吐出几声甜腻嘶哑的音节。 “别闹了” 国师的声音从枕边传来,沙哑中带着嗔怒,嗔怒中带着软濡。 唯独没有以前的清冷平淡。 强势的女人,一定要在七天的双修里征服你许七安舔了舔嘴唇,低声道: “国师,我与你讲个笑话。” 停顿一下,说道: “在很久以前,也是这么冷的夜里。一碗冰镇酸梅汤离开了冰块,出去玩耍。玩着玩着,它发现自己碗里的冰融化了。于是哭着回去找冰块。你猜冰块跟它说了什么。” 洛玉衡黑亮的美眸望着他。 许七安不卖关子,低声道:“冰块说:上来自己冻。” 说罢,他期待的看着洛玉衡,等待她的反应。 洛玉衡冷冰冰的望着他,牙缝里一字一句吐出:“许——七——安——” “国师,我说笑而已。”许七安能屈能伸。 他随之压了上去,却遭到洛玉衡剧烈反抗,冷艳的美人板着脸,温软如玉的小手紧紧撑在他胸口,每次许七安试图靠近,就被她推开。 她生气了,耍小性子了许七安箍住她的手腕,一番拉扯纠缠后,洛玉衡就不反抗了,赌气似的把头别向一侧。 黎明破晓。 洛玉衡披着袍子,推开窗户,任由寒风灌入房间,吹起她凌乱的秀发,吹起她的领口,雪腻若隐若现。 她怔怔的望着东边微微发白的天际,回想着今夜发生的一切,恍然如梦。 首次以气运浇灭业火的喜悦;初尝道侣滋味的感慨、怅然;以及心头不想承认却又真实存在的情愫。 时间往前推一年,如果有人说,她将来的道侣是打更人衙门里那个小铜锣,洛玉衡会嗤之以鼻。 可命运就是如此奇妙,当初在她眼里,属于晚辈,乃至孩子的一个年轻人,今时今日,已经和她滚在一床被子里。 “第一天的业火平息了?” 身后传来许七安的声音。 洛玉衡刚要说话,腰肢被一双手臂环住,火热的吻在后颈流连 她浑身泛起一层鸡皮疙瘩,皱了皱眉,震开许七安,尽量让自己语气平静,道: “昨夜约法三章过,你我之间只是交易,仅限于平息业火。” 死要面子许七安无奈道: “国师,咱们已经是道侣了。” 洛玉衡冷笑道:“我的道侣,只能有我一个。” “” 她没再纠结这个话题,沉吟一下,道:“你知道我为何每次业火灼身,便不见外人吗?需得闭关七天。” “怕被元景帝趁虚而入?”许七安猜测。 她摇摇头:“当时的业火不至于烧灼理智,我不愿意,谁都强迫不了。真正让我闭关的原因,是七情!” “七情?”许七安反问。 “喜、怒、哀、惧、爱、恶、欲。” 洛玉衡缓缓道:“接下来的七天里,我会被七情主导,变的不像自己,甚至频频失态。” 人宗的业火,本质上就是七情六欲。许七安似懂非懂的点头。 “等天亮之后你就知道了,不过,在那之前,我还得与你做个约定。”洛玉衡眺望远方,告诫道: “不准透露出去;这七天里,子时之前必须来我房间。” 等许七安点头答应后,她关上窗户,卷着棉被,放缓了呼吸。 许七安并不困,反而精神抖擞,便披上袍子,离开卧室。 他穿梭在破晓的晨光中,迎着寒风,来到温泉中。 蒸汽缭绕,温泉略有些烫,但对他来说,温度正好。 “是不是应该把她也带出来沐浴,要是怀孕了怎么办” 泡在温暖舒适的池子里,许七安突然想到这个问题。 国师本来就是条大鲨鱼,要是通过双修怀孕,其他鱼还有容身之处吗? “她是没考虑到这个因素,还是暗戳戳在算计了,但表面不说” 想到这里,许七安就有些坐立不安了。 同时,脑海里莫名其妙的闪过一句前世的名台词:我会用内功把你留在我体内的东西逼出来。 出处已经忘了,但这么骚的台词,他记了两辈子 国师要是有这觉悟就好了! 天色越来越亮,半轮红彤彤的朝阳,从东方挂出。 许七安泡的通体舒泰,上岸穿衣,刚披上袍子,眼前一花,出现洛玉衡的身影。 她的表情很奇怪,看到许七安的瞬间,一分安心,一分后怕,剩下八分是恼怒。 洛玉衡柳眉倒竖,满脸恼怒:“你去哪儿,为何不在我身边。” :推:《我是人间真无敌》。 :对了,这整段剧情,我得写七天,书里的七天。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六十七章 寻人 许七安眼神茫然,不知道她无端的发什么怒。 旋即,似乎想到了什么,一边随口敷衍,一边暗中观察。 “昨晚操劳过度,乏了,于是过来泡个澡。国师,用过午膳了吗。”许七安笑道。 听到“操劳过度”,洛玉衡白皙的脸庞爬上两抹晕红,嗔怒的瞪他一眼: “正要寻你用膳。” 两人旋即返回,来到温暖如春的卧室里,青杏圆的丫鬟搬来了长条案,上面摆满粥、肉包、糕点、油条、酱菜等早膳。 洛玉衡没吃其他,端着一碗白粥,兰花指捏着瓷勺,小口小口的喝着。 “这应该是七情里的“怒”,顾名思义,暴躁易怒。我待会儿得小心应对。。” 许七安边沉吟,边观察她。 国师还是那个国师,清冷、美艳,眉心一点朱砂,仿佛是不食烟火的仙子。 昨晚的一切,似乎都是梦境。 不过,国师身段有多火辣、销魂,皮肤有多细嫩,弹性有多好,许七安已经领会到了。 我竟然把大奉国师,元景帝求而不得的美人给睡了此时此刻,回忆昨晚,许七安仍有些梦幻。 “看够了?” 洛玉衡抬起眸子,瞪了他一眼,娇嗔薄怒。 睡都睡了,看几眼怎么了许七安心里嘀咕,目光接着落在国师鼓胀胀的胸脯。 笃! 一根筷子飞速而入,刺入许七安身前的桌案。 “吃饭吃饭!”他收回目光,默默喝粥。 吃完早膳,期间两人没有交谈,也没有眼神交流,一旦许七安或偷偷,或光明正大欣赏国师的容颜、身段,她就会发怒。 洛玉衡放下碗筷,神态冷漠的起身,莲步款款,走向卧室。 行走间,道袍下摆轻晃,显得轻盈曼妙。 “没事别打扰我修行。”她淡淡道。 卧室的门敞开,许七安扭头回看,发现昨夜的被套和床单,已经更换了。 内侧的屏风上挂着一件白色绣荷花肚兜,一条白色柔软的绸裤。 砰! 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目光,洛玉衡关门的声音格外响亮。 “感觉“怒”这个情绪,让她更加不近人情了,动不动横眉竖目,仿佛我只是个上床时需要的工具人 “感觉真成我小姨了,或者,英语老师” 他慢条斯理的抓过干净的汗巾,擦了擦手和嘴,抬脚走到卧室门口,敲了敲。 洛玉衡没搭理。 许七安便擅作主张的推开门,目光一扫,突然发现贴身的绸裤和肚兜不见了。 洛玉衡盘坐在床榻,嗔怒道:“不是让你别打扰我吗。” 以前的洛玉衡,清冷镇定,不会有太大的情绪波动,因此给许七安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 哪像现在这样,动不动就生气发怒,虽然不是啥好脾气,却有了鲜活的人气儿。 “业火已经平息,晚些再巩固修行吧。我带你去园子里逛一逛?” 许七安凑到床边,握住了洛玉衡光滑细腻的柔荑。 他是这么想的,双方之间的关系,更像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先洞房再培养感情。 幸运的是,洛玉衡并不讨厌他,甚至极有好感,虽说远没有达到滚床单的程度。 但现在既然已经知根知底,他就得改变思路,为两人的关系升温而努力。 毕竟我不可能指望洛玉衡来追我许七安心里想着,突然看见洛玉衡眼里怒火一闪,他本能的察觉到不对,一个阴影跳跃打算逃离。 但发现身体无法动弹了。 “国师?”许七安忙说:“有话好商量。” 洛玉衡怒目相视:“我昨夜与你如何说的?这只是一场交易,莫要以为双修后你就是我道侣,可以为所欲为。” “是在下孟浪了。”许七安认错姿势摆的很好。 洛玉衡轻哼一声,这才放过他,闭目打坐:“出去吧。” 愤怒人格的脾气,比原版的国师要难惹,暴躁易容,刚才要不是认错的好,可能已经被她一剑戳飞出去了 嗯,也更加骄傲矜持许七安吐出一口气。 他走出卧室,呼吸着新鲜空气,路过卧室的窗户时,窗门“砰”的打开,洛玉衡盘坐在床榻,声音冰冷: “去哪儿?” “去逛窑子。”许七安撇嘴。 “你说什么?”洛玉衡竖眉,愠怒道:“再说一遍。” 许七安嗤笑一声,故意刺她:“国师管我去不去逛窑子,咱们又没什么关系,只是交易而已。” 洛玉衡气的胸脯起伏,挥手关闭窗户。 “那我真去逛窑子了?”许七安冲着窗户喊了一声。 “滚!” 许七安没有立即离开青杏园,让丫鬟准备了吃食,换洗衣裳,洗漱用品等等。 寻了一处无人的房间,取出浮屠宝塔,轻轻一抛。 浮屠宝塔膨胀变大,塔尖几乎穿破屋脊,许七安意念一动,进了塔内。 来到三楼,看见慕南栀与塔灵相对而坐,学着和尚双手合十,闭目打坐。 这是闹什么许七安把包裹放在一旁,道:“南栀,我给你带了些衣服和吃的。” 慕南栀不为所动,依旧闭目打坐。小白狐“嗖”的窜过来,一边抽动鼻子嗅着。一边嘟囔道: “没有果子吗,我想吃果子。” 许七安一巴掌拍飞它,怒道:“滚犊子。” 要不是这小东西坏事,我也不会面临修罗场,王妃现在还待在客栈里,傻白甜般的等我回去。 小白狐又挨打了,哭唧唧的说: “我不要你吃的,你一点都不好,就知道欺负我们。” 它委屈的走回慕南栀身边,用力一跃,两只前爪先勾到案边,接着,后肢乱蹬,爬上桌案。 它抽泣了一会儿,直到许七安把糕点放在它面前。 小白狐看了眼糕点,很有骨气的扭过头去。 “你不吃?” “哼!” “那我自己吃了嗯,真香,软濡清甜,妙啊还有这肉包,汤汁四溢,面皮劲道。哎呀,只剩最后一块了。” 小白狐耳朵抖动了一下。 “可惜某只小狐狸不吃,那我只要自己吃掉了。” “吃的吃的。” 小白狐骨气没了,扭回头,一头扎到许七安怀里,娇声说道:“要吃的,要吃的。” 许七安揉了揉它的脑瓜,喂它吃完早膳,见慕南栀依旧冷着脸,叹了口气,放下小白狐离开。 对付慕南栀,他其实有很多种办法,只是现在双修还没结束,多半是刚哄好,又闹矛盾。 或者,她借此提出和洛玉衡一刀两断,双修后不准往来的要求。 此时,武林大会已在雍州城如期举行,地点设在西南大角场。 武林大会面向全雍州的江湖人士(无衙门案底),第一阶段是海选,但凡报名者都能参加。 海选结束后,会决出前百强。 第二阶段就是百强名单,这胜出的一百位强者打排位赛。 这套榜单模仿的是中原江湖百强榜。 龙神堡的堡主雷正和公孙家主公孙向阳,两人是江湖百强榜上的高手,排名71和80名。 许七安重新易容,化作一个平平无奇的男人,混进了大角场。 此地原本是城防军的营房,后来弃用,荒废多年,虽显得破败,但面积却宽广。 来到演武场,放眼望去,漫漫人海。 许七安站在人群外,远远的看一眼新搭建的擂台,此刻,正有两位少侠在比剑。 招式手段堪称无所不用其极,完全不讲武德,只为干掉对方,赢得胜利。 龌龊是龌龊了些,但好歹没有出现煽情剑法和舆论剑法这种野路子。 “人很多啊,以后每天来这里搜寻一遍,绝对能找到龙气宿主” 他把地书碎片握在掌心,神念宛如涟漪,向着四方扩散。 很快,周遭“景物”原原本本的反馈到脑海里。 南边一个魁梧的汉子,目光仅仅盯着擂台,身体紧贴着一位妇人,并把粗糙的大手按在妇人圆臀,使劲揉捏。 而魁梧汉子左侧,一个瘦小的男人手里夹着刀片,正无声无息的割开汉子的钱包。 北边的一个少年同样在做偷钱包的事。 略过这些形形色色的人和事,许七安捕捉到了一位龙气宿主,他在人群中观战,双手抱膝,似乎对擂台的战斗极为不屑。 “是散碎龙气的宿主” 许七安没有轻举妄动,因为无法判断此人是野生宿主,还是鱼饵。 在雍州城里,如果不是九道龙气宿主之一,他宁愿放弃,也绝不冒险。 他的神念涟漪穿透观战人群,朝着营房方向扩散,不多时,又一道龙气宿主出现在他的感应范围里。 这是一个两进的院子,极为破旧,看起来许多年未曾维护。 外厅里坐着一伙儿,龙气宿主便在其中。 “还是散碎的龙气宿主,哪怕武林大会这样的盛事,哪怕雍州不止一位龙气宿主,但同时同刻出现在这里,并不是正常的概率 “两名龙气宿主中,必定有一个是诱饵,甚至两个都是嗯?公孙向阳?!” 许七安在这伙人里,看见了公孙向阳。 外厅,公孙向阳坐在大椅上,身后是公孙家族的子弟。 与公孙家主平起平坐的是个眉眼温和,面带微笑,令人如沐春风的年轻男子。 这位年轻男子身后,从左往右依次是: 脸色冷峻的负枪少年;秀美动人的少女;穿着破旧道袍,不修边幅的老道士;裹着色彩斑斓长袍的碧眼南疆人;脸蛋娇俏,顾盼生辉的妩媚女子;孔武有力,神态极具威严的魁梧男子。 以及,一个背剑的中年人,这位中年人面无表情,眼里却有认命的情绪,他就是龙气宿主。 这些人是谁许七安的目光在少女身上略作停留。 二十岁不到的年纪,身段已经初具成熟女子的曼妙,眼睛大而圆,睫毛浓密,有着少女独有的尖俏下巴。 和许玲月一样,是极有姿色的少女,不过许玲月是邻家女孩一系,柔柔弱弱,至少表面如此。 而这位少女,眉眼冷淡、严肃,已经初具女强人的雏形。再过几年,应该是和怀庆一个类型的女子。 接着,他审视起另一位美丽女子,这位女子魅而不妖,艳而不俗,有着独特的气质。 “我应该是没见过她的,但她的气质,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似曾相识”许七安心里嘀咕一声,这时,听见公孙向阳客客气气的笑道: “几位大侠如何称呼?” 雷正是个不爱管事务的武痴,因此武林大会的主持者是公孙向阳,他今日刚致辞完毕,就被这伙人请到了这里。 这群人极其可怕,以公孙向阳五品巅峰的水准,也只能初步摸清负枪少年,和不修边幅的老道士深浅。 其他人,根本看不透。 公孙向阳有一个大胆的想法,这群人,大部分都是四品高手。 只是这个猜测过于惊世骇俗,在江湖上,四品武者可是雄踞一方的大佬。只有在京城这种高手如云的地方,才会扎堆出现。 大奉十三洲,单个洲人口千万,乃至几千万,才会出那么几个四品。 “姬玄。” 唯一坐着的,气质温和的年轻男子笑道。 “姬大侠!” 公孙向阳连连拱手。 姬玄许七安皱了皱眉,姬这个姓氏,让他异常敏感。 自称姬玄的年轻男子笑道:“我等是青州人士,听闻雍州在举办武林大会,特来看看热闹,长长见识。” 顿了顿,他从怀里取出一张画像,摆在桌上,道: “公孙家主是雍州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在下想请公孙家主帮个忙。” 也不管公孙向阳是否同意,自顾自说道:“帮在下寻到画像中的人物,必有重谢。” 公孙向阳自然不会拒绝,双手接过画像,仔细审视一眼,笑道: “好说,好说。有了消息,一定派人通知诸位。” 只是找人而已,小事一桩,没必要因此得罪这群人。 姬玄满意点头,又道:“另外,还有一桩小事。” 公孙向阳摆出聆听姿态。 “劳烦公孙家主帮忙留意一个人,此人没有画像,名字叫徐谦。” 姬玄喝了口茶。 徐谦公孙向阳心里陡然一凛。 :求月票,今儿有事,白天一直在忙,回家后才有时间更新。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六十八章 劫走许元霜 徐谦,找徐前辈的公孙向阳心里惊诧,表面却看不出端倪,装出若有所思的姿态,皱眉重复念叨这个名字。 然后无奈摇头:“徐谦,这名字平平无奇,恐怕雍州有不少人叫这个名字。可有什么鲜明特征?” 姬玄道:“此人相貌平平无奇,与他的一般。唯一的特征,大概是穿青衣的,当然,这未必是特征。公孙家主只要帮忙留意便成,切记不要打草惊蛇。” 青衣,真的是在找徐前辈公孙向阳露出和气笑容: “都是小事,都是小事。对了,几位大侠远道而来,可否赏脸,来公孙山庄暂住?” 他是故意摆出这副热情姿态,一方面是附和人设,作为雍州地头蛇,面对一群四品高手,如果不巴结不热情,反而可疑。 另一方面,公孙山庄是他的地盘,先把人骗过去,他再通知徐前辈,看前辈如何定夺。 姬玄笑容满面:“要事在身,不叨唠公孙家主了。” 这些人找徐前辈,是敌是友?如果是敌人的话,给徐前辈塞牙缝都不够公孙向阳遗憾的点头,试探道: “那,不介意的话,在下今后还要多叨唠几位大侠。。” 他把想要结交的心思,拿捏的恰到好处。 姬玄笑的像个人畜无害的阳光青年,道:“欢迎欢迎。” 闲聊了几句后,公孙向阳起身告辞。 “姬玄,身边带着一个龙气宿主,打听我的动向很明显,这群家伙是五百年前那一脉,是许平峰的人。” 另一边,许七安收回元神波动,脑海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杀了! “嗯,他们看起来都是高手,以我现在的水平,自然不怵,但想快速斩杀这么多强者,几乎做不到。而且,这些人多半是摆在明面上的诱饵。 “先观察,再做决定” 他之所以收回元神探知,就是因为猜到了这群人的身份,这会让他无法控制自己的敌意,从而被武者敏锐的直觉感应到。 炼神境以上的武者,对危机的预感非常强烈。 任何包含敌意、恶意的注视,都会让对方心生感应,这就是武者很难被伏击、刺杀的原因。 而不含感情的注视,则不会引起武者的预感。 许七安并不愿意打草惊蛇,因此果断收回元神探知。 公孙向阳离开院子,返回演武场的路上,一只麻雀在空中盘旋片刻,停在了他的肩膀。 “家主” 身后的公孙家子弟正要驱赶,被公孙向阳挥手挡开。 他不动声色的将麻雀捏在手中,轻轻抚摸鸟头,面带微笑,似乎只是一个兴致勃发的举动而已。 “那几人是什么来路?” 果然,公孙向阳耳边听到了徐谦的传音。 徐前辈以麻雀为媒介,与他传音交流。 “他们自称青州人士,但口音不太像。让我找两个人,其中一个正是您。” 公孙向阳一副把玩宠物的表情,继续抚摸麻雀的脑袋,传音回答: “前辈,您认识他们吗?” 许七安“呵”了一声,传音道:“不认识,但认识他们背后的长辈,算了,一笔糊涂账,不说也罢。” 徐前辈这句话说的饱含沧桑啊,前辈是个有故事的人公孙向阳心里感慨道。 “他们中,全是武者?”许七安传音问道。 公孙向阳略作回忆,分析道: “他们中有三人体表无护体神光,其中两人举止气质也不像是武者” 公孙向阳给出的分析是,姿色极佳的少女;穿着色彩斑斓袍子的南疆人,以及那名负刀的中年人,三者无护体神光。 也就是没到铜皮铁骨境。 少女和南疆人的气质举止,则不像武者。 “我知道了。” 许七安说完,操纵麻雀振翅飞起,朝着那座两进的院子飞去。 外厅,柳红棉慵懒的坐在椅子上,左腿搭着右腿,罗裙下,穿红色绣鞋的脚丫子晃啊晃。 “话说回来,我们已经完全失去那小子的踪迹。” 万花楼的弃徒捻住鬓发,用手指绞着:“如果我是他,我肯定逃之夭夭。” 许元霜嗤笑道:“是谁告诉你,那小子知道我们会来雍州?” 蕉叶老道抚须微笑: “许大小姐说的没错,在那小子眼里,我们与他,只是途中偶遇,意气用气的发生了冲突。双方并不存在多大仇恨,没有锲而不舍追杀他的必要。 “在青州甩掉我们后,他也许以为事情已经过去。既然如此,值此盛会,怎么可能不留下来参观一番。” 威严冷漠的魁梧汉子,白虎点了点头,沉声道:“雍州城汇聚了雍州的豪杰,他若聪明,说不准已经在谋划如何驱虎吞狼。” 姬玄补充道:“忘记国师说过什么了么,龙气宿主之间有相互吸引的现象。只要距离不远,总会相遇。我们身边有一位龙气宿主,说不定哪天一出门,就和那家伙面对面了。” “不过少主找徐谦是为了什么?”蕉叶老道突然插话。 “昨日我收到天机宫的密报,佛门和天机宫合作,在追捕一个叫徐谦的人。此人在雷州夺走了九道龙气之一。在湘州又一次从佛门手中截胡。” 姬玄沉声道:“而现在,他也来了雍州城。据天机宫的情报所示,此人手段诡谲,在四品中也是佼佼者。” 这话说的,让在场众人眉梢一挑,没一个服气。 柳红棉笑道:“有曹青阳的水准?” 姬玄微微摇头:“不清楚,但至少有金锣的水准。” 白虎闻言,淡淡道:“金锣的话,我和红棉联手足够应付。” 剑州的武林盟主曹青阳差不多是四品中的天花板,半步三品。 姬玄摇头:“不可掉以轻心,此人与孙玄机同气连枝,三品术士可不是我们能对付的。好在有佛门和苍龙星宿负责对付他们。我们目前的任务是抓住那小子,而后可能要配合天机宫和佛门,擒拿徐谦。” 他喝了口茶,感慨道:“我没料错,国师是后招的,收集龙气的任务不只是我们在做。” 柳红棉笑吟吟道:“收集龙气是国师给你的试炼,当然不会把赌注都压在你身上,啧啧,希望少主此次江湖游功德圆满,人家将来就依附你了。” 她心里很清楚,这个小团队,是国师,以及那位城主给姬玄挑选的班底。 姬玄将来能成为接班人,他们也会随着平步青云。反之,则一辈子只能坐冷板凳。 “徐谦是何方神圣,天机宫和佛门有查出来吗。” 许元霜忽然道。 她问出了所有人的疑问,众人默契的看向姬玄。 姬玄摇头:“天机宫并未向我透露此人来历。” 又说了几句后,许元槐拎着枪往外走,淡淡道:“我出去与那群乌合之众过过招。” 姬玄笑道:“记得手下留情,别伤了人命,低调为主。” 他又扭头看向许元霜,道:“元霜,你去外面盯着,如果有龙气宿主靠近,记得第一时间通知。” 许元霜“嗯”了一声,追上弟弟的脚步,一起离开。 这时,乞欢丹香忽然大步奔出内厅,抬眸望向天空,俄顷,一只麻雀叽叽喳喳的叫着,落在他掌心。 蕉叶老道心细如发,问道:“怎么了。” 乞欢丹香凝视着手心里的小麻雀,皱眉道: “这只鸟在院子里飞了两个来回,有些古怪,方才我迅速以心蛊之力操纵它,却又没有发现端倪。是我太敏感了。” 姬玄笑着颔首:“小心点总是好的,不过我们现在还算低调,不用太担心。” 众人便不再关注。 “好险,他们中竟然还有一个心蛊师,单纯以心蛊的境界来说,比我要强” 营房外,人群中,许七安缓缓吐出一口气。 那群人比他想象的还要敏锐、谨慎,方才要不是他机智,及时收回控制,说不准已经被“同行”发现。 龙气宿主以他们寸步不离,我估计没机会了,还得考虑佛门和天机宫的埋伏其他人都是武者,想偷袭几乎不可能。 白来一趟也不甘心,抓个人回去拷问,或许还能以此为人质也说不定 嗯,那个红裙子的女人乃大,是个不错的猎物,可惜走的是武道。 他一边思考着,一边望向营房方向,恰好看见一位少女跃上屋脊,凝神俯视着观众人群。 同时,小巷里拐出来一个负枪少年。 那少年边走,边解开背上的长枪,猛的掷出。 长枪化作黑影,钉在擂台上,溅起碎石块。 他纵横跃起,横掠过人海,站在斜斜竖起的枪杆上,俯瞰下方众人: “谁敢上台与我一战。” 群雄怒骂不已,嚷嚷着要教训这个狂妄无知的小子。 “小伙子装逼很有一手啊” 许七安移开目光,审视了一眼远处屋脊上的少女,他耐心的等待片刻,没见她的同伴们出来。 “望气术,是个术士啊佛门和天机宫的目光都集中在龙气宿主身上,没人会想到我的目标是那个少女。 “她修行望气术,多半是许平峰那个狗东西培养的弟子,她或许会知道一些秘密,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距离还不够,许七安假装看四处的风景,默默靠拢少女所在的建筑物。 双方距离不到二十丈时,那少女似乎察觉到了他,眉头一皱,低头看来。 两人目光交汇,许七安咧了咧嘴,身形被一团阴影包裹,缓缓“溶化”。 许元霜脸色微变,依旧没想到这个陌生男子的目标是自己,睁大美眸,以望气术搜寻此人的踪迹。 突然,脚下的阴影里探出一只手,握住了她的脚踝。 许元霜慌而不乱,雪白皓腕上的玉镯子亮起,撑起一道清光,试图将那只手弹开。 那只手被玉镯的力量撑开了少许,但无法彻底挣脱。 而对方暂时也无法穿透清光,一时间陷入僵持。 许元霜右手从怀里抓出一把刻满阵纹的火铳,枪口对准脚下的阴影,冷静开火。 砰砰! 弹丸打进了阴影里,却无法击伤目标。 火铳未能奏效,许元霜脸色一沉,果然丢弃法器火铳,第二件第三件法器随之出场,分别是一面铜镜、一块圆形玉佩。 身为许平峰的长女,她并不缺伴身法器。 许元霜翻转镜面,对准脚下的阴影,娇斥道:“现形!” 铜镜“嗡”的一颤,射出黄澄澄的光束,照进了阴影里,黑暗一点点驱散,一个男人的轮廓被勾勒出来。 浑身被阴影包裹的男人,缓缓昂起头,咧嘴道: “法器这么多,身份不简单呐。” 掌心骤然发力,“砰”的一声,许元霜手腕上的玉镯子炸的粉碎,铜镜皲裂。 这个时候,许元霜指尖发力,就要捏碎圆形玉佩。 这是一枚传送法器,捏碎此器,可任意传送到方圆三十丈之内的任何地方。 “嘤” 许元霜娇躯一颤,瞬间绵软无力,圆形玉佩从她手中跌落。 情蛊! 而她整个人,瞬间沉入阴影里,消失不见。 下一刻,“砰”的一声,一杆长枪飞射而来,穿透屋檐,碎瓦四溅。 在擂台上“玩耍”的许元槐察觉到了动静,投掷长枪支援姐姐,但终究是晚了一步。 他的身影从天而降,砸落在屋脊上,砸的整个房子剧烈震动,灰尘“簌簌”掉落。 许元槐环首四顾,不见姐姐踪影,气的长啸一声。 这座建筑的屋脊再也支撑不住,梁木纷纷折断,屋檐坍塌。 雍州城外,黑色的田埂边,许七安把肩膀上扛着的少女,狠狠丢在百姓扎起的草垛上。 许元霜的娇躯,在松软的草垛上弹了一下,她双手撑在地上,让自己靠着草垛坐起来,脸蛋火烧火燎,呼吸间喷吐着灼热的气息。 荷尔蒙快速分泌,口干舌燥,双腿发软。 我中毒了,是情毒,什么时候中的 身为术士的许元霜,精通药理,对自己身体的状态,做了最精确的分析。 情毒无药可解,只能靠意志力压制,或,或 她眼里闪过一丝恐惧和慌乱,但迅速压制住,冷冰冰的望着许七安:“你是谁?” :求月票。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六十九章 妹妹 “你又是谁?” 许七安居高临下的俯视着美貌少女,目光同样冰冷,缓缓道: “不想死的话,老实回答我的问题。” 说话间,他弹出几道气息,封住对方的穴位。 少女抬起水汪汪的眸子,看了他一眼,既不点头也不拒绝。 “那我就当你默认了。” 许七安在她对面坐下,叼了一根稻草,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许元霜沉默一下,脸颊滚烫,曲着腿,低声道: “我们是青州秋草堂的弟子,这次随着大师兄来雍州历练,见见世面。我,我叫陈元霜。” “你的江湖经验确实是初出茅庐水平。” 许七安把手伸向她的纤腰,许元霜脸色微变,身体用力往后仰,试图避开对方的侵犯。 但她想错了,这个相貌平平的男人,并不是要扯她的腰带,而是摘下了她挂在腰间的锦囊。 许元霜下意识的想夺回,握住对方手腕的刹那,触电般的收了回来,呼吸加重,脸颊的红晕更甚。。 她竭力压制着情毒,可在触及男人肢体的瞬间,意志险些崩溃,无法自控的扑上去,祈求欢愉。 许七安打开香囊,往里看了一眼 发财了! 里头的法器琳琅满目,攻击的、传送的、防御的种类繁多。 当日如果我有传送法器,也不会被度难金刚逼的那么狼狈。术士果然是狗大户啊许七安面不改色的把锦囊收进怀里。 许元霜张了张嘴,眼神闪过委屈和心疼,但没敢说话。 “据我所知,只有司天监的术士能批量炼制法器。秋草堂是什么地方?” 许七安眯着眼:“你若不肯说实话,便不要怪我不当人。” 许元霜倔强的抿着嘴,俏丽的脸庞布满愤恨。 和我耍小性子许七安手指轻轻戳在她的侧腰。 “嗯” 许元霜娇躯一颤,美眸水汪汪的一片迷离,双腿不受控制的摩挲了一下。 “你若是不配合,我便在这里先爽一回,再把你丢给附近的村民,他们可能一辈子都没见过你这么水灵的姑娘。”许七安恐吓道。 “你” 许元霜娇俏的脸庞略微扭曲,眼神里满满都是恐惧。 “你要是乖乖听话,我便解了你的情毒。”许七安道:“如何?” 许元霜咬着唇,泫然欲泣:“情毒无药可解。” “是情蛊,不是情毒。”许七安纠正道。 少女小心试探道:“你先解了情蛊。” 不见许七安有所动作,嘴唇开阖,俄顷,一条细小的蠕虫从许元霜脚踝处钻出,许七安伸出手指,它缓慢蠕动到指端,消失不见。 这条蠕虫离开后,许元霜立刻感觉到身体的燥热消失,摧毁理智的情欲正在减弱。 呼少女如释重负的吐出一口气,紧盯着许七安:“你是蛊族的人?” “回答我的问题,你们是什么人。”许七安面无表情的问道,对少女转移话题的举动视为不见。 “阁下究竟是何人” 许元霜话音方落,胸襟突然裂开,露出嫩绿色的肚兜,以及白皙的脖颈。 她尖叫着捂住胸口。 许七安冷笑道:“拖延时间,等待佛门和同伴搜寻过来?我的耐心有限,每个问题只给你三息时间回答,再耍小伎俩,你会尝到比死亡更糟糕的待遇。” 小心思被戳穿的许元霜再不敢拖延时间,她不敢把自己名节,寄托在敌人的道德上。 “我们来自云州潜龙城。” “潜龙城是什么地方?” 许元霜脸色出现挣扎,停顿几秒,缓缓道:“是一个大势力。” “五百年前,大奉皇室那一脉的?” 许七安以平静的语气,说出了堪比重磅炸药的情报。 许元霜脸色大变,难以置信的看着他。 “你” 她似乎明白了这个男人的身份,一字一句道:“你是徐谦?” 还算敏锐许七安既不承认,也不反驳,说道:“姬玄是谁,修为如何?” “潜龙城主的庶子,排行老七。”许元霜不情不愿的回答,问什么说什么,绝不过多透露。 “你们这次出来,是收集龙气?”许七安问。 少女微微点头:“大奉龙脉溃散,城主把这个任务安排给姬玄。” “有收获吗。” “找到了几位龙气宿主,但都是散碎龙气,价值不大。” 他们让公孙向阳寻找的那个年轻人,应该也是龙气宿主许七安沉吟道:“说说你的同伴。” 许元霜道:“除了姬玄与我之外,方才在擂台上邀战的少年是我胞弟,剩下的四个人,道号蕉叶的道长,是云游的散修,后来加入潜龙城,一直是姬玄府上的客卿,对他最忠心。 “蛊族心蛊部的乞欢丹香,在云州时因为把一个贪官全家灭门,被官府通缉,流落到潜龙城;妖兽白虎,是,是天机宫主早年收服的妖族。 “万花楼的弟子柳红棉,因不满师妹萧月奴而退出万花楼,游历江湖。” 她简单的介绍了一下同伴。 那个小妖精是万花楼的弟子,难怪感觉气质那么熟悉,有股烟视媚行的魅力许七安缓缓道: “潜龙城可有超凡境的高手?” 许元霜摇头:“超凡境凤毛麟角,除了天机宫主是二品术士,潜龙城没有这个境界的高手,但宫主可以依靠法器和阵法,组成战阵,威力不弱超凡境。” 以术士的法器和阵法加持,统合多人力量,达到超凡境的战力虽然战力有超凡境,但不灭之趣这种内核是不可能靠人多达成的,利弊很明显 对于这个答案,许七安并不惊讶,五百年前那一脉确实缺少顶尖高手,所以许平峰过去的谋划,目标很明确。 铲除镇北王和魏渊。 短期内无法培养超凡高手,那就把对手拉到和自己相同的水平。 接着,许七安又问了几个问题,比如潜龙城打算何时起事,天机宫宫主下一步计划是什么。 但没有问题想要的答案,这位少女似乎接触不到这么高层次的核心机密。 “最后两个问题。” 许七安吐出嘴里的草根,“你是几品术士?” 许元霜抿着唇:“六品,炼金术师。” “我记得术士需要依靠朝廷,你们这一脉是怎么晋级的?” “对于低品术士来说,一个云州和一个潜龙城足矣。但想踏入超凡境,就得有朝廷依附。” 知道对方是徐谦后,许元霜对这些事更加坦然,因为以徐谦和司天监的关系,或许早就知道这些隐秘,之所以问出口,是在试探她是否诚实。 许七安颔首,问出最后一个问题:“你的身份!” “我是宫主的弟子。”许元霜不见情绪的说道。 “区区一个弟子,有那么多法器?”许七安质疑。 锦囊里的法器,每一件都是精品,尤其之前碎掉的那只手镯,可以轻松抵挡四品武者的攻击。 若非许七安有着三品的内核,刚才只能无奈退去。 就连褚采薇,都没有这样的防身法器,当然,这也和大眼萌妹被好好的养在京城,从不外出游历有关。 可也侧面证明,这个叫陈元霜的,绝非普通弟子。 “宫主很赏识我,说我天赋过人。” 在对方笑吟吟的注视下,许元霜竭力保持冷静,面不改色,一副问心无愧的模样。 她不可能暴露自己是许平峰长女的身份,这会招来更大的危机。 索性这个徐谦并非术士,也不会佛门戒律、儒家言出法随,无从得知她是否说谎。 之前的回答,对方或许能根据自身对术士的了解,对五百年前那一脉的了解,来甄别她是否说谎。 但身世这件事,徐谦绝对不可能发现她的端倪。 这时,她看见徐谦袖子里又钻出了那条赤红的,细长蠕虫。 “你” 许元霜面露惊恐之色,娇躯剧烈痉挛,可是不管如何使劲,都无法动弹分毫。 他果然没打算放过我少女心里闪过这个念头,她几乎预见了自己接下来的遭遇,在这个荒凉的郊外被男人侵犯。 甚至还会有更可怕的后续 “嗯” 她眼睁睁看着蠕虫钻入体内,那股熟悉的,火烧火燎的情欲再次涌起。 她的眼神开始迷离,脸颊滚烫,双腿不自觉的开始摩挲 就在她意乱情迷,意志力薄弱之际,许元霜看见徐谦的双眼一下变的幽深,仿佛化作旋涡,让人意识堕入其中。 心蛊! 没有戒律,一样能让你说真话。 “你的真实身份。” 耳边,想起男人低沉的声音。 许元霜脸色略作挣扎,回答道:“许平峰是我父亲,我的真名是许元霜” 简单的一句话,让许七安维持不住心蛊的操纵。 !!!他的内心掀起惊涛骇浪,睁大眼睛,不可思议的审视着媚眼如丝的少女。 她是不当人子的女儿?! 我的亲妹妹?! 许元霜霍然清醒,想起自己刚才的回答,红晕的脸颊一点点褪去血色,变的苍白。 完了她脑海里只剩这个念头。 她还是说出了自己的身份。 现在,死是最好的结局了吧许元霜闭上眼睛,睫毛颤抖,凄然道:“你杀了我吧。” 半晌没有动静。 她睁开眼,小心翼翼的观察徐谦,却发现这个男人的目光无比复杂。 许平峰不当人子,他的女儿能好到哪里去,杀了吧不行,无论如何都是血亲,她没有对我暴露强烈敌意之前,我下不去手 她长的根本不像许平峰,那个使枪的小子也不像许平峰,是随了生母的长相?结果到最后,是我长的更像许平峰,这特么不是造孽么 劫走吧,把她关在浮屠宝塔里 种种念头在心里掠过,许七安深吸一口气,已然有了决断。 冷处理! 他不想和许平峰的血亲有什么瓜葛,骨肉相残对他来说,不是一件令人愉悦的事。 许七安想铲除许平峰,主要是自保,逼不得已。 如果这个丫头和许平峰一样不当人子,杀她只是有些许心里不适,不至于有太强的负罪感。 但许七安顾虑到了那位没见过面的生母。 原主许七安能活到现在,其实是当初生母的舔犊之情,让他有了一线生机。 许元霜绝望之际,峰回路转。 她见徐谦俯身靠过来,心头一颤,还不等悲哀和恐惧的情绪发酵,就看见徐谦又一次收回了蠕虫。 ?许元霜脸上残留恐惧,惊疑不定的看着他。 许七安不再搭理,弹出几道气机,解开许元霜体内的封印,接着从锦囊里取出一块圆形玉佩,捏碎,一阵清光自下而上腾起,包裹住他,下一秒,他消失不见。 走,走了? 许元霜茫然起身,谨慎的四下张望,确定那个徐谦真的离开后,她提着裙摆,一边哭泣,一边逃走。 她在旷野狂奔了半个时辰,终于找到官道,再用了一个时辰,沿着官道回到了雍州城。 见到熙熙攘攘的人流,终于如释重负,找回了安全感。 寒冬腊月,她硬是跑出一身汗,纤瘦的双腿发麻发胀。 一路寻回大角场,回到落脚的院子,只见柳红棉独自一人坐在厅内喝茶,悠哉自得。 “呦,回来了?” 柳红棉诧异的审视着她,笑吟吟道:“许元槐说你的神秘人劫走,可把大伙给急的。” 她满脸的幸灾乐祸,撑着椅子扶手起身,凑到许元霜身边,嗅了嗅,愈发诧异。 “整整两个多时辰,竟然没有失身?莫非劫你的人,还是个正人君子?” 许元霜冷着脸,淡淡道:“与你何干。” 柳红棉“啧啧”两声:“锦囊没了,嗯,但对方应该不只是冲着宝贝来的,是不是还问了你什么?我先去通知他们,有什么事稍后再说,你先去洗个澡,啧,这一身汗臭味。” 许元霜转身就走,不给她继续奚落的机会。 她烧好热水,泡完澡,洗漱干净了,没多时,许元槐、姬玄等人陆续返回,见她安然无恙,都松了口气。 许元槐眉宇间洋溢着煞气:“姐,怎么回事?劫你的是谁。” :今天终于赶出这一章了。求一下月票,双倍月票好像还没过去,一张顶两张。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七十章 许七安:我将带头冲锋 问出这个问题后,许元槐死死的盯着姐姐,目光在她身体上下打量。 任谁都能看出他的忧虑,纷纷望着许元霜。 “劫持我的人是徐谦。”许元霜低声道。 徐谦?! 他怎么盯上我们了,不应该啊,我们并没有招惹此人 众人神情陡然一变,既困惑,又有警惕。 许元槐追问道:“他有没有对你怎么样?” 问完,他就意识到不妥,这种事,应该姐弟俩关起门来问,而不是在大庭观众之下问出口。 这让姐姐如何作答? “他只是问了我一些问题” 许元霜把事情经过,详细的说与众人听。 听到那徐谦对许元霜使用情蛊时,众人神色登时古怪起来。 她忙补充道:“他并没有对我做什么,抢了我的锦囊便走了。” 说完,许元霜也觉得自己有点欲盖弥彰的嫌疑,张了张嘴,没有多做解释。。 姬玄咳嗽一声,脸色凝重:“如此看来,那徐谦是盯上我们了。他也在搜集龙气,那么必然有观测龙气宿主的手段。” 许元槐怒道:“那他为何不对佛门的诱饵下手,不对我们身边的龙气宿主下手,专挑我姐姐?” 少年满脸愤怒,双拳紧握,咀嚼肌凸起。 蕉叶老道声音温和:“元槐少爷,不要被愤怒冲昏理智,徐谦明显在打探我们的情报,智者,谋而后动。没有直接抢人,而是先探明敌情,说明他是个谨慎的人。但也说明此人修为如少主所说,撑死了是金锣水平。” 心蛊部的乞欢丹香,眯了眯眼,语气里带着不解: “按照元霜小姐所言,此人使用的是暗蛊部的手段,随后又施展了情蛊,而与情蛊配合的,影响神智的手段,则是与我同源的心蛊,这” 他表情古怪的看一眼许元霜:“这是不可能的。” 许元槐扬眉道:“为什么不可能?” 乞欢丹香言简意赅的说道:“本命蛊只有一个。” 姬玄沉吟道:“蛊族的历史上,没有两种蛊双修的?” “首先,七大蛊族部落同气连枝,但也有门户之见,各部落的秘术是不外传的。其次,本命蛊的植入,本身就是一个极为危险的环节。 “常有婴儿因为无法承受本命蛊的改造而死亡,一个本命蛊尚且如此,何况是两个。” 顿了顿,乞欢丹香话锋一转:“但事无绝对,各部之间互有通婚,蛊族几千年的历史中,的确出个一些能容纳两个本命蛊的天才。而这样的人几百年都未必有一个,如果我蛊族有这样的天才,我不可能不知道。 “另外,这个徐谦,是三蛊合一。” 蕉叶老道抚须道:“也就是说,元霜小姐看到的或许是表象。” 乞欢丹香摇摇头: “此事绝对没那么简单,他若是心蛊师,操纵情蛊的子蛊,到也不难。就像我,虽然是心蛊师,但我能操纵毒虫,因此我也可以伪装成毒蛊师。 “然此人是暗蛊师,因而不可能再是心蛊师。若想知道真实情况,我恐怕得回一趟蛊族。” 姬玄摆摆手:“不必不必,我们有任务在身。” 他扭头安慰了许元霜几句,道:“你虽没受伤,不过还是多休息休息,术士的身体到底是羸弱了些。” 许元霜默然点头,没说什么,扭头回了屋子。 许元槐默默跟在姐姐身后,随她一起进屋,反身关房门。 冷峻少年直勾勾的凝视着胞姐,目光锐利:“那个徐谦,是不是对你” 许元霜低喝道:“你说什么呢。” 许元槐沉默一下,寒声道:“你尽管说出来,若是被那畜生占了便宜,我会亲手杀了他。” 许元霜被陌生男子掳走长达两个时辰,还被对方中了情蛊,要说没发生什么,他是不信的。 甚至怀疑姐姐就是用清白的身子,换回了一命。 否则,非亲非故,徐谦凭什么放人? 许元霜怒目相视,俏脸如罩寒霜,她本身就是颇为高傲冷淡类型的美人,这下子愈发显得冷厉。 许元槐见状,更加认定了心里的猜测,咬牙切齿:“我迟早杀了他。” 这时,房门被敲响。 姐弟俩同时噤声,许元槐面无表情的看向门口,道:“进来。” 房门推开,披着斗篷,带着帷帽的天机宫密探,站在门槛外,拱手作揖: “见过元槐少爷,元霜小姐。” 天机宫是直属许平峰的势力,由他一手创立,天机宫密探只尊许元槐和许元霜,反而对未来城主得力人选的姬玄不冷不淡。 密探笑道:“我说了,元霜小姐自会无恙。” 姐姐被掳走后,许元槐立刻联络了天机宫密探,发动父亲的势力搜寻姐姐下落。 奇怪的是,天机宫密探听闻掳走许元霜的是一位擅长利用阴影,手段诡谲的高手后,非但不急,甚至信心满满,说许元霜一定会回来。 “无恙?” 许元槐脸色一冷。 许元霜压了压手,莫名想到了徐谦诡异的态度转变,审视着密探:“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天机宫密探不答,转而说道:“少爷和小姐,接下来要做的是找出那为龙气宿主,并抓住他,我们才能以此为诱饵,引出徐谦。他那里可是有两道至关重要的龙气。” 许元槐眼睛一亮:“好。” 青杏园。 许七安返回落脚点,心情不是太好,脸色还有些郁闷。 他没有直奔主卧找洛玉衡,也不会自讨没趣的见慕南栀,而是去了马厩,看他心爱的小母马。 小母马正乖巧的吃着精饲料,见到许七安过来,长嘶一声,脑袋探过来表示要亲热。 许七安抚摸它的脸颊,抓起一把豆子喂它,空余的右手贴在小母马的脖侧,渡送气机,助它强筋健骨。 有了心蛊后,许七安已经能感受到小母马的情绪变化。 比如它咬许七安袖子的时候,是渴望他上来骑自己;她走路特别颠的时候,则是不满慕南栀一直骑着它。 在小母马简单的智慧里,是这个女人影响了主人骑它。 许七安一边喂马,一边梳理脉络。 “许平峰会不会是故意让姐弟俩出来历练,他知道我的性格,等闲不会骨肉相残,想以此来钳制我?” 许七安抓了一块盐巴捏碎,撒在豆子上,摇摇头: “不对,他应该知道我不是迂腐之人,许元霜和那个小老弟,要是敢对我下杀手,我肯定反手拍死他们。那就是许平峰不知道姐弟俩出来了?他们是被人怂恿,或自己按捺不住想要出来游历的? “啧,麻烦,这对姐弟,到时候看情况处理吧。” 只要后续的交手里,没有被对方触及底线,姐弟俩的少许敌意,许七安还是会容忍的。 他旋即又觉得有些惭愧,幸好许元霜还算配合,她性子要是倔一些,我后续可能就不是划破衣襟,而是把她扒光来威胁。 她是我亲妹妹,这就会很尴尬 “不,现在也很尴尬,小肚兜是绿色的。”许七安嘴角抽搐一下。 喂完小母马,许七安慢悠悠的靠向落脚院落,此时已是黄昏,再过片刻该用晚膳了。 许七安本打算和国师打个招呼,结果被横眉冷对的怼了出来,洛玉衡小脾气火爆。 “这个国师不行,动不动发脾气,训斥我,感觉我不是她的双修道侣,是她儿子如果是抖,喜欢女王款的,就很痴迷“怒”人格,但我显然不是抖。还是等下一个国师吧。” 许七安在心里吐槽。 用晚膳时,洛玉衡施施然的出来,全程没有说话,也不看许七安。 关系划分的泾渭分明。 道门用膳,讲究细嚼慢咽,洛玉衡挺直腰杆,小筷小筷的吃饭,小嘴红润,眉目秀美,清清冷冷。 “我今日已能自己平息业火,你不必来我房间了。” 突然,洛玉衡说道。 啊?许七安瞪大眼睛:“不,不是七天吗?” 他心里难掩失望。 不是说好几天的吗,国师,你的契约精神在哪里? 洛玉衡淡淡道:“只是今夜不必,经过昨夜的修行,我已经自行平息业火。” 你是不想和我双修吧,果然,愤怒人格自尊心太强,太强势,太骄傲,所以不想和我双修,这也是洛玉衡心里那点抗拒的放大许七安叹了口气: “好吧。” 听国师的意思,是今夜不双修,但明天继续? 许七安心里嘀咕,没敢问,因为这个国师像个炸药包,一点就炸。 到了夜里,吹灭蜡烛,睡在外室的床榻上,双手枕在脑后,复盘这今日得到的情报。 “姬玄的这支队伍实力不弱,白虎、柳红棉、姬玄是四品武者(妖族)。乞欢丹香是四品心蛊师,许元霜六品术士,许元槐五品武者。 “道号蕉叶的老道士堪堪六品,势力算是最差的,但这种老江湖不容忽视,能被姬玄带出来,肯定有几把刷子。 “这支队伍不好对付,但要说对付我,还差写火候。所以我真正的敌人应该不是他们。许元霜说过,术士可以依靠法器和阵法,让支配合默契的团队爆发三品战力。 “三品战力,不管什么时候,都是不容小觑的战力。” 黑暗中,他望着天花板,想了很久很久,脑海里突然蹦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洛玉衡在这里,孙玄机也在雍州城待命。想要硬刚佛门的二品罗汉,两位三品金刚,以及许平峰的合击阵法团队,几乎不太可能。 “但是,如果我能再拉来几个帮手呢,比如,天宗卧龙雏凤的两位师父。 “这样一来,完全有实力硬碰硬,超凡境战力也平衡了。而洛玉衡是二品巅峰,差一步就晋升一品的存在。真实战力,应该我方更强。 “这样的话,我不但可以独享经验,不,龙气。甚至还能挟持罗汉,逼迫他帮我拔出封魔钉。身为二品罗汉,佛门顶尖人物,不可能解不开封魔钉的。” 想到这里,许七安眼睛顿时一亮。 如此,他便不必再苦恼神殊和尚的残躯。 “妙啊。 “这是最快恢复实力的办法,监正说过,一切的变数在今年冬季,我要是循规蹈矩的寻找神殊残躯,猴年马月才能恢复修为?” 想到这里,他有些迫不及待的取出地书碎片,传书给李妙真: “妙真,有急事与你商议。” 李妙真不搭理他,不接受私聊。 许七安锲而不舍的发出“私聊”邀请,他深知地书碎片的私聊设定,没人会一直忍下去。 果不其然,几分钟后,李妙真受不了被接二连三的“削头皮”,气鼓鼓的传书过来: “干嘛,认识你吗?” 你怎么突然洛玉衡起来了! 许七安传书道:“自然是要事找你商议,你如今身在何处?” “我和师父,还有玄诚师伯到湘州了,又晚了一步。”李妙真传书道: “你和那个色胚在雍州对不对,我师父和师伯马上就要寻过来了。” 许七安传书回复:“好事啊。” 李妙真大怒:“好个头,我要是被抓回天宗,肯定一辈子也别想出来了。对了,色胚知道这件事了吗。” “我并没有告诉他,他至今也不知道自己被天宗通缉了。” “你好坏,哈哈哈。” 幸灾乐祸后,李妙真传书感慨:“这几天遇到了许多看不惯的事,却不能出手,可把我难受的。” 就你还太上忘情许七安心里默默吐槽。 “等你师父和那个师伯到了雍州城,记得联络我,我有事找他们帮忙。”许七安道: “操作的好,或许能帮你和李灵素躲过这一劫。” “你有办法?快告诉我,告诉我!”李妙真兴奋传书。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许七安结束通话,收好地书碎片,正要冥想入睡,然后,他就听见了熟悉的娇喘声。 不是说今晚不必双修了吗他愣了一下,凝神细听,发现今晚的娇喘和昨晚是不同的。 最大的区别就是今晚更有自制力。 “看来昨晚的双修确实减轻了业火,她自认为能扛一晚。” 许七安犹豫片刻,决定遵从情蛊的意志,以及契约精神,床上靴子,缓步靠近卧室。 吱 卧房们微微敞开,许七安闪身从门缝中钻进去。 床榻上,努力抵抗业火,平息欲念的洛玉衡,本来已经达到了某种平衡。看见许七安进来,她险些崩溃,颤声道: “你,你滚出去”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七十一章 苗有方 卧室里,床榻边,几盏烛光带来火色的光晕。 洛玉衡的脸一半被染成温润的橘色,一半被阴影覆盖,正如她此刻欲女和仙子交织的形象。 在许七安看来,有着难掩的魅力。 洛玉衡惊怒交集,并伴随慌乱情绪。 她知道这个时候,许七安的出现会对自己造成多大的诱惑。 同时,竭力对抗业火的她,没有余力把这小子挂在飞剑上送到十万八千里之外。倒不是真的做不到,只是,那样做的话,势必无法再压住业火。 到时候,身边无人双修,反而死路一条。 洛玉衡咬牙切齿道:“许七安,你想用强?” 你这说的什么话,上来就戴高帽,我会被乱拳打死的许七安关上门,向着床边靠拢,在洛玉衡紧张又警惕的目光中停下来。 “国师,我想问的是,如果今夜不双修,你明日势必要再与我双修,不然抵抗不住业火。。” 洛玉衡冷冰冰的看着他,没有回应。 “明日,是七情中的哪一种?”许七安问道。 “七情出现没有定律。” 洛玉衡看了他一眼,目光不受控制的从许七安俊朗的脸,往下移动,掠过胸膛、小腹她猛的收回目光,强迫自己不去看。 许七安点点头,在床边坐下,一副认真探讨的语气: “既然如此,你怎么判断下一个人格愿意与我双修呢?如果她不愿意,并死倔的拒绝,该怎么办。” 洛玉衡闻言,又长又直的秀眉,轻轻蹙起,想了片刻,语气冷淡的回应:“在生死之间,我会做出正确选择。” 许七安突然把手按在洛玉衡的大腿上:“既然这样,你怎么不肯与我双修。” 洛玉衡娇躯一颤,两人距离很近,所以许七安能清晰看见她脖颈凸起一层鸡皮疙瘩。 “我死也不会和你双修的。” 她柳眉倒竖。 “你看你看!”许七安指责道。 “你怎么肯定其他的人格不会像你一样,死都不和我双修。” “滚出去。”洛玉衡无言以对,只能发脾气。 许七安相信,正常状态的洛玉衡,是愿意和他双修的,一来是内心有男女之间的好感,二来是双修势在必行。 但业火发作期间,性格会产生巨大变化,甚至可以当成是另一重人格。行事作风,便有了巨大的反差。 比如这个“怒”人格,性格刚烈,暴躁易怒,把洛玉衡心里那点小抗拒放大到极限。 死活不肯和他双修。 许七安在外屋时,突然意识到,洛玉衡昨日与他说起“七情”状态中,她会失态,做出与往日不符的决定。 这是不是洛玉衡在委婉的告诉他,不要被七情状态中的人格影响,坚持按照计划行事,七日双修,一天不能差。 以国师的性格,肯定不会明着说:不管如何,咱们都要坚持双修。 “国师,长夜漫漫,该双修了。” 许七安假装听不见她的呵斥,自顾自脱起衣服。 长袍脱下,随手丢在一边,很快里衣也脱了下来,许七安精壮的、充满男性阳刚的上身裸露在洛玉衡眼里。 她的呼吸猛的急促几分,愤而起身:“你不滚,我走。” 说罢,连鞋都没穿,径直下床,踉踉跄跄的往外走。 许七安一把拽住她的手臂,挣扎间,两人双双倒在床上。 在洛玉衡的娇吟声里,许七安感觉到了胸膛将某出柔软挺拔给深深挤压了。 “啪!” 洛玉衡反手一巴掌,清脆响亮。 黑暗中,两人保持跌倒的姿势,男上女下,两双眸子对视。 暧昧的气氛在他们之间发酵,洛玉衡嗅着男性气息,感受到他灼热的呼吸,脸颊火烧火燎,目光渐渐迷离。 她无法违背自己的身体,她需要双修来驱散业火。 为了对抗身体的欲求,洛玉衡轻轻咬破嘴唇,获得短暂的清醒,然后又挥舞起巴掌。 但这一次她没能成功,手腕被许七安握住,被按在了头顶。接着,另一只手也被按住。 许七安低下头,轻轻吻着洛玉衡的脸颊,皮肤细腻,幽香扑鼻。 他啃了几口脸蛋,便把嘴唇埋进了国师的脖颈,或舔或吸或吻。 洛玉衡娇躯僵硬,浑身的鸡皮疙瘩。 她怔怔的望着头顶的床幔,眼里有迷茫、羞耻、抗拒,以及一丝丝的迷恋。 就算是昨夜,她也没经历过如此细致的亲热。 这种新奇的感受又羞耻又沉迷,她慢慢遵从了心的意志,不再抗拒。 这时,耳边传来许七安的声音:“国师,放松点,一回生二回熟,明儿我就躺床上不动了,换你来。” 洛玉衡大怒,伸手去撕他的嘴。 两人激烈抗争,床铺随之摇晃,险些打起来。 幸好此时的洛玉衡受业火灼身之苦,一身修为无法施展,否则许七安已经被一发流星剑送到八百里之外。 许七安拽住折叠整齐的棉被,盖住他们,两人在被窝里继续扭打。 慢慢的,洛玉衡反抗越来越小,床尾,一双白嫩玲珑的小脚露出来,接着,一双大脚压了上去。 伴随着小脚丫的骤然紧绷,脚背弯曲如弓,洛玉衡的所有挣扎随之消失。 她双手抓紧床单,红唇微张,目光空洞的望着床顶的帷幔,自暴自弃似的不动弹。 不知过了多久,那个占尽便宜的小子似是不满足现状,恬不知耻的说道: “国师,来,翻个身子。” “许七安,你别太过分了”洛玉衡咬牙切齿。 又扭打起来。 “国师,你想不想知道自己的膝盖能否碰到肩膀?” “许七安,你作死吗?” “试试呗。” “” 翌日,清晨。 床边,地上凌乱的丢着罗裙、白色里衣、素色绣莲花的肚兜、腰带 许七安感觉有湿润柔软的东西,在脸上不停的扫过,让他无法再安心入眠。 迷糊中睁开眼,洛玉衡绝美的容颜近在咫尺,她眼里含着情意,细细的亲吻他的脸颊,脖颈和嘴唇。 ?许七安脑海里闪过一个大大的问号,不太确定的出声:“国师?” 这是我认识的那个国师? 是那个清冷如仙子,高冷刚烈的国师? 回顾过去洛玉衡的形象,许七安实在无法把眼前陷入爱欲中的女人和大奉国师划为等号。 洛玉衡抿了抿嘴,轻笑道:“你昨晚不是吻的很开心吗,嗯,感觉确实不错。” “” 许七安木然的躺着,一动不敢动。 洛玉衡一双雪白藕臂从被窝里探出手,勾住他的脖子,娇声道: “昨晚还算卖力,但不够,我还想要。” “欲”人格?许七安心里一动,隐约有了猜测。 或许是别的,七情里面还有一个“喜”人格,也是非常正面的情绪他心里嘀咕。 对于倾国倾城的大美人求欢,许七安当然不会拒绝,一个翻身就把她压在身上,接着,棉被有序的起伏。 “我还要。” “好。” “我还要。” 真的是“欲”人格。 “好。” “我还要。” “国师,先用个午膳吧。” “你我的修为,早不必用餐了。” “不,我还是要恰饭的,我是武夫啊。” “是不是不行了?”洛玉衡生气道。 “呵,你怕是不知道武夫的厉害。” “我还要。” “国,国师,黄昏了啊” “我不管我不管,你是不是不行?” “哼,你太低估武夫的体力了。” “国师,天黑了,让我恰口饭吧。” “最后一次。” “好。” “国师,你不累吗?” “少废话,你今天不准下床。” “国师,天亮了” 某一刻,他从被窝里探出头,看见窗外天光大亮。 这一瞬间,许七安喜极而泣。 天亮之后,人格转换,“欲”人格就会离开,他可以从狼窝里爬出来了。 从昨夜子时开始,两个晚上一个白天,他竟真的没有下过床。 终于结束了,今天谁都留不下我,耶稣来了也没用,我说的许七安心里发狠的想。 洛玉衡眼里的欲求渐渐消散,意味着人格开始转换。 她搂着被子坐起身,看着狼藉不堪的床铺,脸蛋微红,眼神带着羞意。 “国师,我还有事要办,你若是困的话,不妨多休息一会儿。” 许七安忍着腰子的酸胀,掀开被子下床,正要俯身去见散落在地上的衣物。 “等等。” 洛玉衡突然拉住他的手。 许七安表情僵硬的回过头,看见美女国师美眸里包含恐惧,听见她害怕的说道: “如今我业火缠身,说不准何时就灼烧而死,你先与我双修一次,不然我怕” 许七安心里一沉,艰难的扯了扯嘴角:“可我们已经双修一天两夜了,你不会有事的啊。” 洛玉衡微微摇头,抿着唇,楚楚可怜的姿态:“但依旧有业火失控的概率,只要不是有十成的把握,我心里就不踏实。” 我的国师实在太稳健了许七安表情呈现轻微的扭曲。 帷幔轻轻摇晃起来,经久不息。 到了中午,许七安来到一间空房,祭出浮屠宝塔,一口气上三楼。 慕南栀以为这个臭男人是来哄自己的,忙冷着脸,双手合十,作出一副遁入空门的姿态。 岂料许七安都不看她,径直走到塔灵老和尚身前,盘坐于地,沉声道: “大师,我悟了。” 塔灵老和尚一愣,颇为欣喜:“你悟了什么?” 许七安脸上无喜无悲:“色即是空。” 塔灵老和尚愈发诧异,微笑颔首:“善!” 慕南栀瞪大眼睛,难以置信。 雍州城,六博赌坊。 苗有方嘴里叼着一串糖葫芦,施施然走入赌坊,他相貌平平,皮肤黝黑,双眼炯炯有神,给人一种精瘦、精明的感觉。 但又没有那种市井之徒的油腔滑调,气质凌厉,神态端正。 环顾一圈后,苗有方迈步走向摇骰子的那一桌。 他来赌坊有两件事:一,来见赌坊老板柳浪。二:身上的银子快花光了,来这里赚点盘缠。 骰子手大喊着“买定离手”。 桌边的赌客纷纷下注,炽热的目光追随着骰盅,兴奋的喊着“大”或“小”。 苗有方耳廓微动,听出骰盅里的骰子被人做了手脚。 赌坊都这样,开门做生意,哪能全靠运气?或多或少都会做一些手脚。 但是没关系,不管赌坊怎么出老千,他都不会输。 这是以前许多次总结的经验。 大概从一个多月前,苗有方就发现自己运气突然变好了。 无论走到哪里,都能有不错的机遇,最开始,连老家镇子里的富户人家的小姐,都莫名其妙的倾慕他。 但苗有方是个有理想的年轻人,毅然决然的拒绝了富家千金的示爱,继续踏上他游历江湖的旅程。 在游历江湖的过程中,他时不时的结交江湖豪侠,遇敦厚前辈指点,被各路仙子们青睐。 在一次和少侠们花天酒地的应酬中,一时不慎,被花魁夺了童子之身,苗有方羞愤欲绝,他的童贞是要给未来妻子的。 于是发誓,再也不喝酒。 然后,第二天,他又和花魁滚了一次床单 好景不长,苗有方在青州游历时,遇到一伙高手,与以往遇到高手准能结交不同,这次遇到的那伙人,性情古怪,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 幸好当时有他的几位好友经过,出手相助,加上自身有点本事、手段,险而又险的逃走。 之后,各种巧合和幸运之下,他成功躲避那伙人的追杀,来到雍州。 在赌坊仅仅待了两炷香时间,他就赢了四百两银子,身前堆的满满。 当他赢到六百两时,赌坊一位看场子的壮汉走了过来,沉声道:“兄弟,我们老板要见你。” 来了苗有方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的点头,收起身前的碎银、银锭,把鼓胀的钱包拎在手里,道: “带路!”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七十二章 李灵素:我即将领悟太上忘情 苗有方跟着壮汉,来到赌厅右侧的楼梯前,顺着台阶上二楼。 壮汉在一间雅间门口停下,敲了敲门。 “进来!” 里面传来中年男子独有的浑厚嗓音。 壮汉推开门,原地不动,做出“请”的手势,示意苗有方进屋。 房间内,装饰雅致,东边摆着博古架,上面摆有瓷瓶、玉器、古玩珍品。南边的墙壁挂满名家字画。 东边一张软塌,中间摆茶几,一个身材健硕的中年男子坐在茶几边,他穿着青色绣云纹袍子,做儒雅富贵打扮,但他的气质凌厉强大,一副习武之人的身板,撑起衣衫。 就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他正握着紫砂壶,把冒着绵密水汽的茶水注入杯中。端起杯喝了一口,慢悠悠的看向苗有方。。 “阁下高姓大名?” “苗有方。” 中年男人点点头:“你可以叫我二爷,道上的朋友都这么称呼我。” 顿了顿,他问道:“雍州哪个地儿的?” 苗有方没有回答,直言了当的问:“二爷找我何事?” 中年男人也不生气,淡淡道: “你也赢了不少,见好就收吧。以后别来我这赌坊了,如果你同意,大家就是朋友。在雍州城混,遇到麻烦可以报我名字。 “这点薄面,我还是有的。” 其实是哄他的话,二爷这样的人物,在平民眼里确实了不得,可在真正的帮派、家族眼里,就是个大混子罢了。 有些钱,手底下养着十几号人,与官府的某些官员利益往来。 龙神堡这样的大势力,打个哈欠就能让六博赌坊灰飞烟灭。更何况,如今雍州召开武林大会,各路英雄豪杰齐聚。 江湖散人大部分都是十八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的主儿。 哪里是个赌坊老板能招惹的。 苗有方笑道:“交朋友就算了,想要我走也行,但有个事儿想问问二爷。” 中年男人表情淡淡的看着他。 苗有方搓了搓黝黑的脸,问道: “我初到雍州城,昨日,路过衙门口,遇到一个妇人在衙门口烧纸钱哭丧。衙门的胥吏驱赶她,殴打她。 “我看不过去,便问明了情况。那妇人说,她丈夫叫张黑,喜欢赌博。不久前,张黑在赌坊回来的路上,被人杀死,身上的钱财不翼而飞。” 中年男人脸色冷了下去,目光也逐渐冰冷:“你想说什么。” 苗有方凝视着他:“妇人说,打更的更夫看到了凶手的模样,是六博赌坊的人干的。本来更夫打算上堂作证,但不知道为什么,改变了想法。” 苗有方身子前倾,看着中年人的眼睛: “我今日为了打探到了一些情报,比如,张黑赌术不错,常在六博赌坊赢钱,当日在赌坊赢了两百多两银子。又比如更夫改变主意,是因为收了你一笔银子做封口费。” 中年人缓缓起身,他比苗有方还高一个头,居高临下的俯视,不屑道: “小子,你想说什么,想做什么?替张黑主持公道?去衙门告我?” 苗有方摇头:“衙门不会管这件事,因为你都打点好了。” 中年人大笑起来,满脸鄙夷嘲讽:“既然知道” 他瞳孔里映出一道寒光,接着,看见了自己脖颈喷出的血雾。 中年男人捂着脖颈,踉踉跄跄的往屋外跑,没走几步,便摔倒在地,手脚狂乱挣扎几下,便没了动静。 苗有方收好匕首,抓起紫砂壶,用滚烫的茶水浇了浇手,再用湿透的手擦去脸上的血迹,淡淡道: “欠债还钱,杀人偿命,都是天经地义的事。官府不管,我来管。” 青杏园。 两名丫鬟正在拆解被套、床单,趁着那位美艳绝伦的女子在院子里晒太阳。 她们小声议论起来。 “哎呀,比昨夜更荒唐呢。” “是啊是啊,这床单都湿透了。” “我与你说哦,他们昨日一整天都待在屋子里,早膳午膳晚膳没吃。” “那位爷真厉害,不过,换成我是男人,我也恨不得死在那位姑娘肚皮上。我这辈子都没见过那么美的人儿。” “真正厉害的难道不是这位姑奶奶吗,换成是你,路都走不动了,不,床都下不来。” 在院子里盘坐的洛玉衡,美艳的脸蛋升起一抹红霞,但很快就被愁容取代。 许七安怎么还没回来,他要是子时还不回来,我会被业火烧死的吧想到这里,洛玉衡一阵恐惧。 她是七情中的“惧”。 客栈里。 李灵素盘坐在床榻,吐纳食气,温养元神,再以元神反哺肉身。 不知过了多久,他睁开眼,结束了今日的打坐。 “真好啊,腰子渐渐的不那么疼了” 他揉了揉侧腰,能感觉到那种轻微的胀痛减缓许多。 “修为恢复以后,只要控制房事,以我四品的修为,根本不会再肾虚。” 过去的半年多里,他修为被封印,无法吐纳温养肉身,每晚还要被东方姐妹轮流榨取,神仙也扛不住啊。 “徐谦这该死的,不但和洛玉衡有一腿,竟连镇北王妃也是他的女人原来大奉第一美人叫慕南栀他在京城还有哪些红颜知己?都是些什么人?可恶,不能想,越想越不平衡。” 徐谦把洛玉衡和慕南栀的绝美容颜,强行从脑海里驱散。 他下床穿好靴子,打算去一趟青杏园,把公孙向阳的汇报的情报,转告给徐谦。 就在这时,他听见脚步声停在门外,随后房门“咚咚”响了两声。 李灵素打开门,来客竟是徐谦。 “前辈,我真要去找你!” 李灵素眼神复杂的看他一眼,引着他入屋。 许七安跨过门槛,在桌边坐下,接过李灵素倒的茶,抿了一口。 咦,这小子居然没下毒?他有些遗憾的想到。 “我让你查的佛门僧人下落,可有找到。”许七安放下茶杯。 李灵素遗憾的摇头:“我没找到佛门僧人的落脚点,但奇怪的是,公孙家族那边也没找到僧人。我怀疑他们根本没有住在客栈,佛门最不缺容纳活人,像浮屠宝塔这样的法宝。 “毕竟前辈你说过,这次雍州城来了一个罗汉。” “不排除这个可能。”许七安点头,没觉得太失望,想钓出佛门僧人,知道对方的下落肯定是最好。 但如果找不到,也无所谓。 毕竟只要他在大庭观众之下现身,佛门的僧人自然会像嗅到血腥味的鲨鱼,蜂拥而至。嗯,还有不当人子的下属。 让李灵素和公孙家帮忙找佛门僧人,是他想多掌控一些主动罢了,并不是计划核心。 “不过,公孙向阳说,那群青州佬要找的家伙,有眉目了。”李灵素说道。 找到那位龙气宿主了?许七安眼睛微亮,道:“说说看。” “公孙向阳说,今日午后,六博赌坊出了一起命案,赌坊老板陈二被人杀了。凶手就是青州佬要杀的那个年轻人,有赌客亲眼看见那人被赌坊的人带上楼。 “一刻钟不到,他便下楼离开,随后赌坊老板的尸体被人发现。” 听到这里,许七安眉头紧锁,差点捏眉心。 龙气宿主,一个两个的,都不是啥好东西啊。 倒不是龙气不能寄宿在坏人身上,毕竟自古以来,成大事者,都不能用简单的善恶来衡量。 但他接触到的龙气宿主,不是混混,就是精神病患者,现在又出了一个杀人无忌的江湖游侠。 “有趣的是,那赌坊老板前段时间,刚好沾染命案。不过,还不能判断陈二的死,和那个命案有关。” 李灵素看了一眼徐谦,他神色一如往常,沉稳、淡然,并没有因为洛玉衡和王妃是他女人这层身份曝光而得意。 唉,徐前辈从未炫耀过什么,是我太敏感,嫉妒心太强不过,只要是男人,知道他和洛玉衡、大奉第一美人是那种关系,都会嫉妒的李灵素心情复杂的无声感慨。 这时候,他才发现徐谦被似乎憔悴了许多。 这种憔悴在一个超凡境的武者身上看到,很不合理。 李灵素没有多想,继续道:“不过那家伙非常敏锐,公孙向阳的人没能跟住他,半途给甩了。这说明对方至少是个炼神境。另外,公孙向阳托我问你,能否将这个消息告诉那帮青州佬。” 圣子还不知道姬玄等人的真实身份。 许七安沉吟一下:“即使不说,青州佬也会在雍州城寻找他。不如卖个人情,博取信任。反正我们也不知道那人的下落。” 但是,只要确认他在雍州,出现在六博赌坊,那么这个龙气宿主的大致位置,就很好判断了。 许七安打算亲自去转悠一圈,依靠自身对龙气的感应,找到对方,抢在佛门和天机宫之前得到龙气。 两人聊完,许七安告辞离开。 走到门口时,他忽然停下来,回头问道:“对了,你身上还有补肾壮阳的药吗?” 他捶了捶后背,叹息道:“不胜腰力!” 李灵素脸色陡然僵硬。 你对洛玉衡做了什么? 你对王妃做了什么? 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李灵素面无表情道:“前辈还有事吗,我马上要领悟太上忘情了,请你不要来打扰我。” 不刺激这孩子了,不然,再过段时间,他能和杨千幻桃园结拜许七安笑了笑,开门离开。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七十三章 五封信(求月票) 李灵素本身就想出门,忙追了上来,打算跟着许七安一起离开客栈。 “你的模样太招摇了。”许七安抬了抬手,做出提醒。 我这该死的魅力李灵素习惯性的在心里嘀咕一声,忽然噎住,看了眼徐谦的背影,有些沮丧。 “前辈,我还没有收集易容的材料。” 他刚说完,便见徐谦抛了一件东西过来,探手接过后,发现是一只绣着兰花的锦囊。 老海王抽动鼻翼,无比确认这是一个女子的贴身之物。 “储物法器?” 李灵素眼睛一亮,面露喜色。 身为天宗圣子,他原本是有两件储物法器的,一件来自师门赠送,一件是地书碎片。 师门的储物法器被东方姐妹没收,地书碎片交给了喜欢多管闲事的师妹李妙真。。 “多谢前辈。” 李灵素喜出望外,要知道,行走江湖,有一件储物法器是多么重要的事。 但储物法器太贵重了,即使是天宗圣子,丢失一件储物法器,也得吃挂落。 只有术士能量产这玩意。 “里面有帷帽。”许七安淡淡道。 李灵素从锦囊里取出帷帽戴上,顺势喵一眼徐谦的模样,心里一动: 徐谦,到底哪个才是他的真面目? “前辈,这不是您的本来面目吧。”李灵素用肯定的语气试探。 以前他其实意识到擅长易容的徐谦,他平平无奇的外表,未必是真面目。 但他没证据,而且,圣子对此并不关心。 直到前天看见洛玉衡,看见大奉第一美人的真容,李灵素无法再视而不见,他现在对徐谦的真容无比期待。 “不要探寻我的身份,这对你没有好处。”许七安语气平静。 这是在威胁么李灵素撇嘴:“前辈,我以为我们是朋友。” 正因为是朋友,所以不想你知道我身份后,尴尬的用脚底板抠出两室一厅许七安心里嘀咕。 回想起圣子一路上以晚辈身份毕恭毕敬,以及他肾虚时顶着黑眼圈的姿态,将来身份曝光,社死的肯定是李灵素。 两人在街上随意走着,过程中,许七安始终握着地书碎片,拢在袖子里。 探查着周围,一旦有龙气宿主出现在附近,他就能立刻探查。 李灵素背负双手,闲庭信步,明显比以前更有自信。 这股自信不是来源于魅力,而是修为的恢复。 大角场,原守城军营房。 姬玄迎来了一位四品密探,负责主管雍州城的四品密探。 “阁下可真是人忙事多啊。” 姬玄端着茶盏,轻轻吹一口,审视着裹着长袍,戴着兜帽的密探。 在这之前,与他们接洽的是漳州的四品密探,逼的人家夸地盘做事的原因,是雍州的密探有事务缠身,抽不出时间来处理佛门和徐谦的事。 这位密探笑了一声,目光扫过另一边的许元霜和许元槐,道:“我是十三位四品密探里的“辰”。 “事实上,我近来调查的事,与徐谦有些关系。” 闻言,姐弟俩表情微有变化,许元槐磨了磨牙齿。 姬玄眼中精光一闪。 “在雷州之前,徐谦曾经来过雍州。此事还得从雍州城外的地宫说起” 辰密探把当日的地宫风波,详细的说给姬玄和许家姐弟听。 “后来,公孙家和龙神堡封锁了地宫,不让任何人靠近。外界流传是公孙家和龙神堡联手独吞了里面的宝贝。 “我暗中打探许多,发现公孙家探索地宫当晚,有一个叫徐谦的人出现过。” 姬玄眯了眯眼,缓缓道:“公孙家早就认识徐谦了。” 许元槐咬牙切齿道:“他敢耍我们,七哥,我现在就去公孙家。” 姬玄抬了抬手,示意稍安勿躁,问道:“地宫是怎么回事?” 辰密探停顿几秒,声音里透着微微的恐惧: “我之所以现在才来见你们,便是在探索地宫。那是一座青冈石砌成的古墓,年代久远到难以想象。里面封印着一具古尸。” 古尸? 姬玄皱了皱眉:“很危险?” 辰密探点头:“我已经汇报给宫主,他的回复是不要多管闲事。另外,宫主说,这让他解开了一个疑惑。” 至于是什么疑惑,密探没说,因为他也不知道。 冰雪聪明的许元霜微微蹙眉:“公孙家和龙神堡的行为不太合理。” 以江湖势力的做派,这种事肯定推给官府去做,而不会自己花费大量的人力去封锁地宫所在的山脉。 整个大奉江湖,只有剑州的武林盟,热衷于维护秩序,做一个江湖执法者。 “根据我打听出来的消息,是徐谦让他们这么做的。” “徐谦?!”许元槐扬眉。 密探点点头,没有再解释。 他知道徐谦的真实身份,不过并不打算告诉姐弟俩。虽然宫主对此事没有表明任何态度。 密探们之所以默契的三缄其口,主要是有两方面的顾虑,一:如果姐弟俩对那个大哥抱有好感,对父亲虎毒食子的行为有所不满,那么告诉他们,只会碍事。 二:如果姐弟俩对许七安心怀敌意,以那位许银锣的性格,当斩还是要斩。而一旦姐弟俩遭了意外,密探们罪责难逃。 许元槐当即道:“我先去一趟公孙家。” “不必!” 姬玄摆摆手,制止许元槐冲动的行为,分析道:“或许,这是徐谦的一个试探,如果我们去了公孙家,他可以根据这件事的反馈,判断出不少信息。” “最重要的是,除非你能让佛门的高僧一同前去,否则就是在送死。不要忘了,他身边是有三品术士的。为了一个公孙家族,不值得冒这个险。” 正说着,柳红棉扭动小腰走进来,眼波盈盈,道:“公孙家派人来通知,在六博赌坊,发现了那小子。” “那小子”是这个团队用来形容青州那位龙气宿主的。 公孙家派来的姬玄问道:“有更详细情报吗。” “没有。” “立刻去搜集。” 辰密探当即道:“交给我来做吧,雍州城是我的地盘。” 公孙山庄的牌坊上,一只麻雀静静的伫立着,望着山道方向,一动不动。 另一边,闹市边的某座茶馆。 许七安和李灵素坐在桌边,前者要了一壶加量的枸杞茶,后者则是正经的毛尖。 但看着许七安的枸杞茶,李灵素心里就酸溜溜的。 两人漫无目的的走了一个时辰,没有收获,许七安便找了家茶馆歇脚,顺便看看池塘里鱼儿们寄来的信。 没有特别挑选,他拿起最外层的第一封信,落款人是临安。 “狗奴才: “太子哥哥继位了,真高兴啊,他苦熬多年,终于登上龙椅,整个人充满干劲呢。说是要一扫沉疴,让大奉恢复二十年前的巅峰。 “母妃不太开心,因为太子哥哥不同意废太后,理由是魏渊的党羽还在,而太子哥哥还需要他们做事。而且王首辅也不赞同废太后,至少近几年是不行的” 她寥寥几句说完朝堂局势,然后就叽叽喳喳的说起自己的生活现状。 “我现在在宫中可以横着走了呢,想出宫就出宫,以前我想偷偷溜出宫见你都难,现在没有限制了,你却已经不在京城。 “思慕和许二郎订婚啦,真羡慕她呀” 暗示非常明显。 “你什么时候回京城,今年冬天很冷,要记得多穿衣服。看到好玩的东西,记得给我买,先收起来,回了京城再送给我。可恶的狗奴才,这么久了,一封信也没寄给我。 “四皇子颓丧了许多,他再也没有希望了,哼哼。怀庆还是和以前一样,不过她身上的官职被太子哥哥拿掉了。嗯,她以前好像,好像我记不得她是什么官了,反正是修史的。 “我现在可以使劲儿的欺负她,她也不敢还手呢。” 许七安面带微笑,眉眼温和,脑海里,红裙子鹅蛋脸,妩媚多情的美人一闪而逝。 他接着拆开第二封信,是怀庆的。 皇长女的信要简单许多,开头是礼节性的问候语,然后提了一些朝堂局势。 对于太子,哦不,永兴帝的评价是:猴子。 永兴帝被大臣们当猴耍,他固然一腔热血,试图扫除官场积弊,让大奉欣欣向荣,奈何段位不足,若没有王首辅帮忙,以及为数不多的忠义之士的辅助,大奉可能会变的更糟糕。 相比起元景和贞德,这位新君还是太年轻了。 除了鄙视永兴帝,怀庆对大奉的前程无比担忧,甚至大不韪的说: 两年内,大奉会迎来生死存亡的考验。 另外,小小抱怨了一下临安的不识时务,总是找她茬,但每次都被她强势镇压。 偏偏乐此不疲。 所以怀庆和临安到底谁说谎了?许七安嘀咕道:“我可怜的夜店小女王。” “怀庆的政治嗅觉,一如既往的敏锐和可怕”他心想。 第三封信是褚采薇寄来的,信分两部分,前部分是褚采薇和他叨叨一些废话,以及问一些大奉各地美食。 应该是打算提前收集资料,将来如果游历江湖,就按照食谱名单来走。 再就是吐槽几个奇葩师兄的事。比如宋卿隔三差五的发明一些可怕的造物,然后被监正老师镇压。 比如杨千幻隔三差五的冒出大胆的想法,然后被监正老师镇压。 又比如一直在外云游的孙师兄终于回来了,但大家都不爱和他说话,也不爱听他说话。 孙师兄在司天监的日子里,师兄弟们随身携带笔墨纸砚,见到孙师兄,二话不说先递纸笔。 某次她去找监正老师说话,发现八卦台上也多了一套笔墨纸砚。 最后,她说自己明年也要教导师弟了,心情很激动很忐忑。 但有一件事很不开心,司天监的术士们偷偷给她将来的师弟们取了一个名儿:吃党。 后半部分是钟璃的内容,言简意赅的表示自己很好,问候他是否平安。 “你若安好便是晴天,但五师姐啊,您只要一离开司天监,就是狂风暴雨,电闪雷鸣” 许七安想起那个穿着朴素长袍,走路总低着头的师姐,心里感慨万千。 旋即又想到了许元霜。 “她若是也想晋级,恐怕要面临和钟师姐一样的遭遇。” 第四封信是许玲月寄来的。 她说自己已经成了人宗的外门弟子,但她并不想修行,所以几乎从不去灵宝观。 信上都是一些家常话。 “爹自从成了千户,时不时的就要买一些青橘,我知其中必有隐情,只是娘还是一如既往的不当回事,大哥你知道什么原因吗?” 妹子,你在试探我吗?二叔只是简单的应酬而已,你不要想太多。对了,你注意一下二郎有没有经常买橘子,如果和二叔一样,我建议你偷偷告诉王思慕 “褚采薇前阵子来家里混吃混喝,给娘送了一炉驻颜丹,娘吃了半旬,愈发的年轻貌美。但后来被铃音和丽娜偷吃了个精光。 “娘不打算要女儿了,提着扫帚追着丽娜和铃音打” 婶婶,她们只是饿了许七安默默捂脸。 “前天,王夫人邀请我和铃音到府上做客,王家女眷自视甚高,让我极为忐忑和害怕,大哥你知道的,大户人家里的勾心斗角,我向来不会。 “对啦,铃音去了王家私塾念书,没几天儿,听说王家教书的先生便病了。铃音说,先生从此以后,便不搭理她了。 “但是,王家的先生举荐她去宫中做伴读,随皇子皇女们一起聆听太傅教导。” 那位先生是不是和太傅有仇啊?许七安心里闪过这个念头。 皇子皇女,指的是怀庆和临安的侄子侄女。 元景帝的九位皇子,都已成家立业有了子嗣。公主里,三公主已经嫁人生子,其他三位还未出阁。 信的末尾,许玲月委婉的表达了自己对大哥的思念。 最后一封信是许二郎寄来的。 信上提及自己在朝中任职的日常,抱怨了官场风气,并对国库空虚感到担忧。 许二郎说,他上书永兴帝,希望他能搞一搞捐款,让达官显贵们吐出些银子来赈济百姓。 但被永兴帝驳回。 捐款有什么用呢,到最后还不是百姓的钱三七分账,豪绅的钱如数奉还!许七安心说。 “近来再去王府,发现王家人对我的态度有了极大的转变。细思起来,是玲月去了王家做客后才有的变化。我想,这是玲月以自己的温柔,感动了王家众人。大哥你说是否?” 二郎,你这话就显得阴阳怪气了! :求月票,先更后改。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七十四章 街头偶遇 “唉,如果没有糟糕的局势,游历江湖还算是一个不错的旅程。” 许七安捏了捏眉心,把信件收到怀里。 大奉风雨飘摇,若是坍塌了,他这条命多半也就没了。 监正说过,他体内有大奉一半的国运,命运早已和大奉融为一体。 国在人在,国亡人亡。 “为今之计,是先恢复修为。哪怕不能尽数拔除封魔钉,多拔几根,我修为就恢复一些。这样才好应对糟糕的局势。 “另外,虽然昨日千金散尽,但双修的好处实在明显,我都感觉丹田要炸了。这股浑厚的气机” 昨夜他和洛玉衡把道门上古房中术,尽数修行了一遍。。 别说膝盖碰到肩膀,更大胆的姿势他们都使用过,现在他一闭眼,便不自觉的浮现国师白花花的大长腿、平坦的小腹、饱满的胸脯、蜜桃般的臀儿 腰子在哀嚎,丹田却瞬间成了暴发户。 换成其他女子,除了挂逼花神,不可能再有这样的效果。 二品的人宗道首,双修起来确实精进神速。 “如果持续不断的双修,最多半年,我就能达到当初镇北王的水准,也就是三品巅峰。” 许七安心道。 只是,过了这七天,以洛玉衡矜持骄傲的性格,多半是不愿意再和他双修了。 “都怪临安她们这些鱼儿不争气,她们要是二品该多好” 李灵素非常想看看信件内容,但徐谦有意防备他,每个他机会。 “对了,有件事忘记于你说。”许七安突然道。 李灵素见他神色严肃,也跟着严肃起来:“前辈请说。” “近日来,如果遇到天宗的联络暗号,莫要搭理,即使联络人是你师父。”他说。 天宗的联络暗号?我师父?这句话透出的信息量颇大,李灵素既茫然有震惊: “前辈此言何意?” “此事说来话长。”许七安抿了一口甜滋滋的枸杞茶,徐徐道: “天宗的冰夷元君、玄诚道长,正下山捉拿你和李妙真,要把你们带回山禁闭。李妙真已经落入他们之手。” ??? 李灵素脑子里一大片的问号。 他定了定神,逐个问出疑惑:“冰夷师叔和我师父,为什么要捉拿妙真还有我?前辈你又怎么知道这件事的?听您的意思,他们快到雍州了?” 许七安逐个回答: “你们天宗的事,我不清楚;我的情报网遍布大奉,而你们天宗也没有刻意低调;他们近日便会到达雍州。” 许七安相信,这样的提醒已经足够。 相处这么久,李灵素的性格他有所了解,这个渣男最大的优点就是听的进人话。 不管多么难以置信,只要是他所信赖的人说出的话,李灵素便会放在心上,然后去留意,去观察。 这是很多年轻一代的高手不具备的优点。 “前辈,别开玩笑,天宗怎么会捉拿我和妙真师妹。” 李灵素笑容勉强。 雍州城,南城门口。 行人们纷纷扭头,看着一行三人,他们分别是冷艳美貌的女道士、长须及胸的中年道士,以及英气勃勃的年轻女子。 值得一提,冷艳美貌的女道士,用一根绳子牵着那位英姿飒爽的年轻女子。 年轻女子双手被捆着,亦步亦趋的跟在冷艳女道士身后。 好羞耻,要是遇到认识我的人,飞燕女侠的格调荡然无存李妙真跟在师父身后,抱怨道: “我不会逃的,我也逃不走。师父,您就送了这缚灵索吧。” 冰夷元君神色冷漠,并不搭理。 “给朋友看到,我会颜面尽失的。”李妙真嘀咕道。 冰夷元君这才开口,语气冷漠:“你若能太上忘情,便不会在意丢脸这种小事。” 李妙真不服气,抬杠道:“那你有本事就趴在地上学狗叫。” 冰夷元君停下脚步,冷冰冰的注视着她,黑润的美眸,渐渐透明。 下一刻,李妙真愕然发现,嘴巴背叛了自己,并发出“汪汪”的叫声。 她连忙闭紧嘴巴。 “汪汪” 但是没用。 “师,师父,我错了,徒儿错了,你不能这么对我汪汪!” 冰夷元君转回身,牵着她继续走。 “汪汪,汪汪!” 李妙真一边走,一边学狗叫,在街边路上指指点点的目光中,留下了羞耻的眼泪。 我一定是和许七安那狗东西待太久,传染了他最贱的毛病李妙真张开嘴,又学了几声狗叫: “汪汪!” 大角场,营房。 姬玄坐在厅内,左右两边是柳红棉、蕉叶老道几位核心团队。 “事情的经过大致如此,诸位对此有什么看法?”姬玄环顾众人。 许元霜沉吟一下,悦耳的声音说道: “按理说,此人既为武林大会而来,迟早会来大角场。但如今已有数天,我却没有观测到他的存在。 “有两种可能:一,他来过了,但恰好与我休息时间错开。这是龙气宿主的好运。 “二,有什么事让他耽搁了,这同样是龙气宿主的好运在冥冥中影响了他。” 在气运方面,身为术士的许元霜是专业的。 柳红棉蹙眉:“之前你不是说,只要我们有龙气宿主握在手里,以龙气互相吸引的特性,他迟早会碰到我们吗。” 许元霜嘴角一挑,嘲讽道:“你记性很好,我说的是迟早。但谁知道是什么时候?或许是今日,或许是明日,或许是更长时间。” “而在这之前,他如果被人抓住,我们从青州追到此处,辛辛苦苦,却前功尽弃。”乞欢丹香裹了裹色彩斑斓的长袍,提醒道: “别忘了,那个徐谦也在收集龙气。而他身上有两道龙气。按照龙气之间互相吸引的规律,他先遇见那小子的可能性,比我们更高。” 蕉叶老道抚须道:“我倒是有几个点子。” 姬玄闻言笑了起来:“道长,就等你发话呢。” 论江湖经验、阅历,在场无人能及蕉叶老道士,而阅历和经验,往往可以转化成应对事件的办法。 “若是放任自流,恐怕那小子最先遇到的,必然是徐谦。因此我们要做的是阻扰徐谦,并加快搜寻力度。如何阻扰徐谦?简单,让佛门高僧在城中巡游便是了。如果高僧们拥有近距离接触便能发现他的秘法,那就更好。 “至于我们如何搜寻那小子,一方面,监视公孙家族的人。另一方面,向城中各大客栈的店小二打探情报,花点钱的事儿。 “监控公孙家,可以让乞欢丹香去做,他是心蛊师,既有足够的“人手”,又能做到隐秘。打探情报,让天机宫密探去做。 “此外,要劳烦元霜小姐多外出活动,以望气术搜寻。最好带着咱们手里的龙气宿主出行。” 听完蕉叶道长的话,众人微微颔首。 这时,许元霜突然道:“苍龙七宿到了。” 苍龙星宿厅内众人为之沉默。 潜龙城那位国师,有三大直属势力,分别是城中的术士组织、二十八星宿,以及天机宫。 其中天机宫作为情报网,最为神秘,外人难以了解太多。 但术士组织和二十八星宿,在潜龙城高层广为人知。 二十八星宿中,朱雀七宿在军队任职,掌控着一支八千人的飞兽军,此外,他们还是最出色的斥候。 白虎七宿为首的白虎卫队,则是以侍卫的身份,被安排在国师的心腹和一些重要大臣身边,作为保镖。 玄武七宿,是一支五千人规模的重骑兵。 而苍龙七宿,包括苍龙在内,只有把个人,他们是令人闻风丧胆的猎杀团队。 也是国师亲手打造的顶级战力,八人依靠合击阵法、法器,能爆发出三品的破坏力。 三品超凡,无论什么时候,在任何势力,都是顶峰的存在。 魁梧壮汉白虎笑道:“苍龙一来,雍州城的事,便不会有什么意外了。我们要考虑的,反而是佛门会不会出尔反尔。” 姬玄摇头:“天机宫早已与佛门做好约定,这不关我们的事,不必担忧。” 许元槐冷哼道:“等抓住徐谦,我要亲手宰了他。” 他至今还认为徐谦玷污了姐姐。 闻言,众人忍不住看一眼许元霜,白虎嗡嗡笑道:“到时候,此人任由元槐少爷处置。” 乞欢丹香淡淡道:“我这里有很多折磨人的毒蛊。不过,杀人不过头点地,倒也没必要折磨。” 这位心蛊师性格偏激,但正常状态下,并不嗜好杀戮。 柳红棉玩着指甲,没有发表评论。 对于美貌出众的她来说,大部分男人都不值得关注,世上能引起她兴趣的男人,要么地位非凡,要么修为高深。 年轻一代,能让她有兴趣的,在座的只有姬玄。 即便是许元槐这样的身份,她也看不上眼,当然,对方是个初出茅庐的少年,她平时还是很有兴趣口花花调戏的。 午后,黄昏中。 许七安和李灵素在橘色的光辉里,朝着客栈方向返回。 从茶馆出来后,他们去了一趟六博赌坊,但那里早已关门。 考虑到这件事同样被天机宫,乃至佛门的人关注着,许七安没有多做打听,事情的经过他已经从公孙家的情报里得知。 案发现场没有目击者,但根据公孙家主的推测,以及赌坊看场子的人交代。 那个叫陈二的赌场老板,多半是因为输的银子太多,又因对方是外乡人,起了歪心思,因而遭遇反杀。 “你通知公孙向阳,让他注意一下城中客栈,外乡人过来,总归是要住店的。” 李灵素“嗯”了一声,目光前视,突然看见一位穿着黄红相间袈裟的魁梧和尚,从街面尽头走来。 他身高八尺,比普通人高了两三个头,鹤立鸡群的身高是如此的醒目。 度难金刚! 李灵素心头一颤,差点低下头。 “别慌,不要自乱阵脚。” 耳边传来徐谦的传音。 前辈果然是前辈,如此镇定李灵素深吸一口气,忌惮的情绪荡然无存,面不改色。 卧槽,怎么在这里遇见了度难,千万不能被发现啊,我腰子疼的很许七安暗暗龇牙。 :前天双更了,只是被强迫隐身,并不是我没有更新,大家不要吐槽我说话不算话。 另外,我知道你们在别的网站看过了,但还是希望没订阅那一章的,能不能补个订啊。谢谢大佬们了。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七十五章 天宗来人 面对度难金刚,许七安既紧张警惕,瞧瞧绷紧脊背,又如释重负,放下了陡然悬起的心。 之所以会有这么复杂的心思,是因为度难金刚作为武僧,粗鄙程度不逊色武夫。 因此许七安不用太担心被这位金刚发现 可正因为对方是武夫,拥有可怕的武者直觉,很可能只是在人群中多看了一眼,暴露出些许敌意,就会被他感知到。 到时候,天蛊“移星换斗”的特性都未必好使。 堪称两个极端。 李灵素显然也明白这个道理,正了正帷帽垂下的轻纱,微微低头,神色如常的往前走。 双方擦身而过。 呼圣子松了口气,待对方的身影看不见后,他后怕道:“三品金刚的压迫力果然惊人啊。” 哪来的压迫力,只是你自己的心里压力而已!许七安点一下头,道: “有急事,迅速联系我。” 他打算回青杏园去。。 本来还想继续搜寻龙气宿主的,碰到度难金刚后,他觉得稳一手更好,因为对方明显也在这片区域活动。 另外,他始终没能找到佛门僧人的落脚处,没弄清楚他们近期的谋划,这让许七安心里不太安。 他有很强的老银币ptsd,但凡不在掌控中的东西,他都会习惯性的苟一下,哪怕会因此错过机会。 “明白。” 李灵素点头,然后便听徐谦问道:“雍州城有你的相好吗?” “没有。” 李灵素摇头:“不过我看公孙秀姑娘挺不错的,只是一直没有时间和她更进一步的发展。我能感觉出,她对我也颇有好奇。而好奇,往往是好感的开端。” 说着,帷幔里的他,微微昂起下颌。 “嗯,公孙姑娘的确是个不错的女子。”许七安点点头,认同了他的目光。 李灵素嘴角笑容泛起,刚要谦虚几句,又听徐谦说道: “我先回去了,洛玉衡和慕南栀两人留在青杏园,我怕她们打起来。” 李灵素嘴角笑容顿时僵住! 混蛋,你是在向我炫耀吗?! “前辈慢走。”他强颜欢笑道。 告别徐谦,李灵素往客栈方向走,想起他说过的话,有些纳闷的嘀咕: “冰夷师叔和师父为什么要捉拿我和李妙真?我们好端端的修行,谨记天宗教义,没犯什么错啊。难道我勾搭灵钰师姑的事,被天尊发现了? “不,以天尊的性情,根本不会把这种事放在眼里。说什么师父要捉拿我,开什么玩笑,我是师父一手养大的娃,他待我如子。 “徐谦这个糟老头子,就是喜欢危言耸听。” 边走边想,他很快回到客栈,前脚刚踏入客栈大堂,李灵素忽然一愣,有些愕然的退回客栈门口,侧头看向左侧。 客栈左边的墙壁上,用白色的白灰画了一个九瓣莲花图案。 这是天宗用来联络的暗号。 不是吧李灵素脸色复杂。 他略作犹豫,从锦囊里取出刚收起来的帷帽,重新戴上。 这个锦囊里只有一只帷帽,空空荡荡。 挡住俊美的脸后,李灵素跨入客栈的门,他径直收敛气息和元神波动,让自己看起来像个正常人。 他一直有被徐谦施展“移星换斗”的法术,只要挡住脸,自身不主动暴露天宗法术,即使和师父擦身而过,也不会被认出来。 “客官,住店还是打尖?” 店小二没认出他,殷勤的迎上来。 李灵素掏出房门钥匙,示意一下,店小二便知这位是店里的客人,奇怪的打量他几眼,默默退下。 圣子扫了一眼大堂,没见到师门长辈的身影。 穿过大堂,他顺着楼梯来到二楼,沿着长长的走廊缓慢行走。 这家客栈规格中等,二楼和三楼是客房区,外设廊道。 沿着廊道缓行,李灵素将听力放大到极致,监听着沿途房间里的动静。 排除掉杂音、没有营养的对话、嗯嗯啊啊的声音,即将走到廊道尽头时,李灵素终于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师父,你杀了我吧,我不想活了” 这是一位年轻女子羞愤欲绝的声音。 李妙真! 是那个对师兄的悲惨遭遇无动于衷,冷眼旁观的蛇蝎少女李妙真! 李灵素放缓了脚步,深吸一口气,压住骤然加快的心跳。 徐谦没有骗他,师门的长辈真的来雍州城了。 这时,李灵素听见冰夷元君冷漠的开口:“我或许应该将你扒光丢在街上,这样你或许能领悟太上忘情。” 冰夷师叔还是一如既往的喜欢用冷漠的语气,说出可怕的话李灵素心里嘀咕。 他双手撑着护栏,假装看堂内的食客,实则竖起耳朵偷听。 身为圣子,他非常清楚师门的作风,不会在意是否有人偷听谈话。 “您要扒就扒吧,先把缚灵索给我解开,我被这东西捆了一旬啦。我上个茅厕,您都要在外头牵着我。”李妙真大声道。 噗!李妙真啊李妙真,你也有今天李灵素差点笑出声。 “我若不用绳子捆着你,你又要多管闲事,图惹是非。我们没时间处理乱七八糟的事。” 冰夷元君淡淡道。 没错,李妙真这死丫头就喜欢多管闲事。 圣子早就觉得,师妹李妙真的路子走错了,何为太上忘情,凌驾在感情之上,让自己变的绝对理智,这才是太上忘情。 悄悄李妙真干的是什么事儿,是一个天宗弟子能干的事? 难怪冰夷师叔要惩戒她。 “我们现在首要任务,是找到李灵素,带回天宗。”冰夷元君补充道。 找我?李灵素心里一凛,嘴角泛起的,幸灾乐祸的笑容渐渐消失。 李妙真哼了一声:“那家伙不知道在哪个女人的肚皮上风流快活呢。” 你在污蔑我! 李灵素心里大怒,接着,便听自己的师父,玄诚道长淡淡道: “找回李灵素,我会把他镇压在山底,禁闭三年。直到他领悟太上忘情。” 真的是来捉拿我和李妙真的啊 李妙真抬杠道:“如果他本性不改呢。” 玄诚道长沉默一下,缓缓道:“劁了并不影响修行。” “”李灵素收回撑在栏杆上的手,默默转身下楼,默默离开客栈,默默走在街道上。 他越走越快,越走越快,突然狂奔起来,背影仓惶,仿佛后面有可怕的猛兽在追赶。 徐前辈救我!!! 公孙山庄。 山脚下,伫立在巨大牌坊上的麻雀,未能等来目标人物,便放弃了监控。 振翅飞入山庄。 此时的公孙向阳,正与几位美婢饮酒作乐,享用晚餐。 身为家主,他不会频繁在武林大会露面,有龙神堡弟子,以及公孙家族子弟负责维护秩序,并充当裁判。 海选阶段尚未过去,擂台比斗者的水平相对不高。 恐怕只有到百强名单争夺战时,才需要龙神堡主,或公孙向阳亲自充当裁判。 美婢们衣着简单,肚兜亵裤,外罩轻纱,在温暖如春的室内推杯换盏,娇笑不断。 嬉戏打闹时,胸口颤巍巍的甚是诱人。 公孙向阳一直都是个爱美酒美人的老纨绔。 “笃笃!” 窗户传来轻微的响动。 美婢们丝毫没有察觉,面色微醺的公孙向阳压了压手,示意美婢安静,先是看了一眼窗户,语气平静的说道: “都出去。” 美婢们相视一眼,默默起身,施了一礼,然后抓起各自的衣裙,不敢穿衣,快速离开。 等她们走远,公孙向阳打开窗户,迎接麻雀入内。 娇小的麻雀飞进屋子,目的明确的飞到桌边,啄食米饭、糕点。 太特么冷了,连耐寒性极强的麻雀都受不了这鬼天气许七安感同身受的吐槽着,一边享受炭火的烘烤,一边进食,很快填饱了肚子。 “让你找的人,找到了吗?” 许七安问道。 公孙向阳摇头:“那小子自从在六博赌坊露面,就再也没有出现。我的人还在寻找。” 许七安提议道:“去客栈里找,向店小二打听。” 公孙向阳颔首,说道:“不过佛门僧人今日倒是有动静了。” 这个我知道麻雀安没有说话,等待公孙向阳说下去。 “晚膳前,刚有情报汇总过来,城中各处都发现了僧人的踪影,他们在找,找您” “找我?”麻雀脑袋一动,黑纽扣般的眼睛注视着公孙向阳。 “和尚们拿着画像,找的就是您。”公孙向阳给予肯定。 不暗地里设埋伏,而是堂而皇之的寻找我? 现在连和尚打拳,都不讲章法了? 许七安听的眉头直皱。 按理说,悄咪咪的潜伏,伺机而动,才是一个合格的捕猎者该干的事。 他们不怕打草惊蛇吗不,也许这正是他们想要的许七安心里一动,想到一种可能性。 佛门想以这样的方法驱赶我,阻碍我寻找龙气宿主的进度,好让他们捷足先登。然后,再以龙气宿主为诱饵,逼我上钩。 这不是无端的猜测,而是根据度难金刚之前的钓鱼手段,做出的合理推测。 “想钓我上钩,他们就必须有足够的诱饵。寻常龙气宿主不可能引出我,但如果是九道龙气之一,对我来说有足够的诱惑力了。 “就算我苟着,不上钩,他们也没损失,顺势就收走龙气宿主,同样达到了目的。” 许七安并不慌,他本身就打算狩猎罗汉,如果佛门提前找到龙气宿主引诱他上钩,那他就将计就计。 “龙气宿主该找还是要找,能抢先一步得到龙气是最好。如果真的被佛门抢先一步得到,那我第二阶段的反猎杀计划就顺势启动。” 交代了几句后,许七安振翅离开卧室,继续做监控任务。 他得防备姬玄等人找上门来。 青杏园。 天黑了,洛玉衡站在窗边,迎着刺骨的冷风。 风撩起她的鬓发,把她的袍子吹的向后飘荡,再搭配上她的绝色容颜,倒是有几分飘逸仙子的韵味。 不过,这位熟透了的女子国师眉宇间淡淡的忧惧,破坏了她以往的仙气,但也让她多了些许人味儿,让人意识到她是个凡间的女子。 凡间女子要经历的事,她同样也要经历。 “他怎么还没回来。 “他是不是不回来了 “他是否因为我昨日的索取无度,害怕了,早已逃之夭夭” 洛玉衡心里分外担忧。 他要是不回来,那接下来的业火灼身,自己该怎么熬过去? 深深的恐惧将她吞没。 随着夜色的弥漫,她的恐惧和担忧越来越甚,连晚膳也不想吃了,虽然以她的修为,已经不需要用膳。 “唉” 国师轻叹一声,打开房门,莲步款款的走向园子深处的温泉。 心神不定之际,她喜欢盘坐在灵宝观深处的池上,要么就沐浴。 这个习惯保持了很多年。 一路上,青杏园的丫鬟、仆人用惊艳的目光打量着这位倾国倾城的仙子。 丫鬟们自惭形秽,仆人们口干舌燥,眼神炽热。 她身段高挑,虽穿着颇为宽松的道袍,身材比例却极好,腿很长,腰带勾勒出纤细的腰肢。 别看这位女子是道士打扮,但青杏园的人都知道,她是有男人的。 且整日与男人在房间里欢好缠绵,这些事,负责伺候主卧的两名丫鬟早就说开了。 洛玉衡走到池边,抖手甩出几张符箓,把温泉池与外界隔绝。 接着,她两只白嫩嫩的脚丫,从云纹靸鞋里挣脱出来,赤足如雪,踩在池边的石头上。 青葱玉指捻住腰带,轻轻一拉,伴随着腰带的脱落,衣襟向两侧滑开,里面是一件嫩青色的肚兜,胸脯把肚兜撑起 道袍顺着圆润的香肩滑落,白嫩如凝脂的肌肤仿佛没有摩擦力。 洛玉衡把秀发盘好,穿着白色绸裤和嫩青色肚兜,跨入温泉。 蒸汽升腾中,她微微昂起线条柔美的脸蛋,闭上眼,长长的睫毛盖下来,享受着温泉。 不知过了多久,洛玉衡睁开美眸,看向岸边。 那里多了一道身影,正脱着袍子,嘀咕道:“国师,你太过分了,你明知道我空了,还要勾引我。” :求月票。记得纠错,先更后改。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七十六章 温泉 “噗通” 许七安快速脱光衣物,跃入温泉池,温暖的池水将他包裹,浸泡四肢,让筋骨、肌肉得以舒展。 其实腰子已经不再酸胀,以三品体魄的“再生”能力,几个时辰就能让腰子焕发生机,恢复到巅峰状态。 普通人像他那样一天两夜持续不断的双修,早就猝死了。 其他体系的高手,多半也要元气大伤,需修养多日才能恢复。 这时候,武夫的优势就体现出来。 见到许七安返回,洛玉衡送了口气,那种如释重负的表情,完全在脸上展露出来。 过去的洛玉衡,绝对不会有这么夸张的表情波动。 “啊,泡温泉怎么能没有酒?” 许七安招了招手,散落在岸边的衣物里,地书碎片自行飞出。 他探手抓住,从地书空间里拎出一坛黄酒,这是当初游历到富阳县时,购买的当地美酒。 富阳县的黄酒在当地非常有名,微酸带甜,滋味很不错。。 “国师,饮酒吗?”许七安挤眉弄眼。 洛玉衡秀眉轻蹙,道:“道门忌酒。” 声音倒是一如既往的冷冷清清,像是冰块清脆的碰撞。 “喝了酒,待会儿双修是事半功倍嘛。” 许七安露出不正经的笑容。 “怒”人格他怂了,“欲”人格他还是怂了,现在面对这个“惧”人格,他决定做一个强势的道侣。 洛玉衡思考一下,轻声道:“回了屋再说。” 许七安强势道:“我要在池子里双修。” 洛玉衡好看的眉毛立刻皱起,身子微微下潜,温泉漫过圆润白皙的香肩,只露出脖子和脸蛋。 凝脂般的性感红唇微抿,淡淡道:“双修的事何时轮到你做主了。” 这一瞬间,许七安险些以为那个正常的洛玉衡回归了,差点缩着脑袋喊一声:国师我错了。 而后感觉到不对,这不是“惧”人格吗,不应该是许大郎一声吼,洛玉衡抖一抖吗? 他仔细观察洛玉衡的神色,很快发现端倪,和正常状态不同,现在的她,眼神里更多的是抗拒和忐忑。 应该不是抗拒和我双修,今早她还主动邀请我来一发再走。 忐忑也不至于,我们都双修整整三天了。 这是,对违背世俗行为的抗拒?或者说,恐惧? 许七安心里有数了,为验证猜测,他大胆说道: “国师,总是在屋子里修行,忒无趣了,今夜我们就在池子里,以天为被,池为床,尽情的修行吧。” 洛玉衡眼里抗拒之色更浓,蹙眉不悦道:“成何体统。” 说罢,便不理会他,往池子另一头靠拢,与许七安拉开距离。 有点意思许七安笑了笑。 业火灼身状态下的洛玉衡,还蛮有趣的。 与往日冷冷清清,似乎没有世俗欲望的国师不同,七情状态下的她,更加有人情味。 愤怒状态(暴躁的小姨),像英语老师,像脾气不好的小姨,动不动就发怒,但稍一逗弄就生气的模样,其实很可爱。 欲望状态(妈妈的朋友),简直是个磨人的小妖精,从仙子变成了魔女,疯狂榨取,祈求欢愉。而且也非常放得开,展露出了热情奔放的魅力。 恐惧状态,目前给他的感觉是“稳健”、“古板”,一个对床事古板的洛玉衡,本身就很可爱。 暂定为:书呆子女学霸。 国师简直是极品啊,娶了她一个,相当于有了七个媳妇。 温泉池上,蒸汽腾腾,隔着朦朦胧胧的水雾,许七安欣赏着洛玉衡脸颊桃红的媚态。 她靠着池壁,眸子迷离。 隔了一阵,拎着酒坛游了过去,在洛玉衡身边停下,与她一起靠着池壁。 风情万种的美人睁开眸子,看他一眼。 “国师,有件事要与你商量。”许七安灌了一口酒,呼吸间尽是酒精气息。 “嗯。” 洛玉衡简短的一个鼻音,表示自己在听。 “现在雍州城内,有佛门势力和天机宫势力潜伏,佛门这次来了一位罗汉,两位金刚。天机宫方面,也有三品战力。我还没给你介绍天机宫这个组织” 他先详细的讲述了天机宫这个组织,然后把佛门和天机宫的合作、以龙气宿主为诱饵的计划,尽数告诉她。 洛玉衡认真的听着,沉吟着,忽然娇斥道:“爪子拿开。” 池水里,一只手顺着她的背部,掠过腰窝,探入绸裤,捏在了蜜桃般的臀儿。 “又不是没摸过。”许七安嘀咕。 “再说一遍。”洛玉衡杀气腾腾。 你这一点也不“惧”许七安收回手,轻轻楼主洛玉衡紧致的小腰,道: “国师,我打算将计就计,擒拿罗汉。逼他解开封魔钉,恢复部分修为。” 洛玉衡想了许久,摇头道: “我可以帮你,但我终究是业火灼身的状态,并不是那么妥当。而且,敌我战力相差悬殊,不建议你这么做。 “嗯,啊我的话是不是没用了?信不信本座一剑剁了你的爪子。” 她红唇轻启,飘出甜腻的声音,然后,大怒起来。 许七安默默收回手,道:“天宗有两位三品近日会到雍州城,若是能联合他们,再加上孙玄机,是否有绝对把握?” 洛玉衡脸颊红晕如醉,瞪他一眼,语气稳重: “如此看来,把握倒是挺大,但我毕竟业火灼身,一旦在战斗中遭业火反噬,后果不堪设想。” 许七安一凛:“业火反噬的几率有多大?” 洛玉衡略作思量,评估道:“我们好好修行的话,业火反噬的几率不到半成。所以,稳妥起见,还是等七天后吧。” 不到半成九成八,四舍五入等于送死?许七安一口槽差点吐出来。 算了,我不跟今天的你商量这事,今天的你太稳健了。 恐惧风险。 洛玉衡看了一眼天色,起身道:“我先回去了。” 许七安握住她的手腕,“国师” 女子国师睥睨一眼,自顾自的上岸,披了袍子,返回卧室。 许七安没有挽留,身子浸泡在温泉里,半漂半坐,闭眼假寐。 不知过了多久,忽听耳边传来洛玉衡冷冰冰的,带着几分咬牙切齿的声音: “我若不来找你,你是不是今晚就不回房了?” 许七安假惺惺的睁开眼,歉意道:“睡着了。” 洛玉衡“哼”一声,道:“回去吧。” 许七安不动。 一人在岸边俯视,一人在池中装傻,两人僵持了许久,谁都不肯屈服。 噗通! 水花溅起,洛玉衡被他拽入池中。 许七安捧住她的脸,用力吮住两瓣性感红唇,她的脸颊渐渐滚烫,嘴唇却是凉凉的。 过了很久,许七安才抬起头看,怔怔的凝视着近在咫尺的美人。 她眼形长而圆,眼尾微微上翘,眉毛又长又直,鼻子挺拔又秀气,唇瓣丰润,唇角精致如刻。 五官既又中原人的柔和,又有雕塑般的立体和精致。 许七安轻叹一声:“真美啊。” 洛玉衡别过脸去,咬牙切齿道:“索性一剑砍死你算了。” 许七安笑了起来。 这是“恐惧”人格,与愤怒人格不同,愤怒人格是真的不想和他双修。 而这位,心里再怎么抗拒,最后还是会乖乖屈服。不同人格有不同弱点。 许七安健硕的腰身挤入两条大白蟒之间,俄顷,温泉池面荡漾起一圈圈涟漪。随着涟漪的荡漾,袍子、绸裤、肚兜浮在水面,随波逐流。 一个时辰后,洛玉衡慵懒的趴在岸边,半身浸在温泉池里,玉背皎皎洁白。 许七安则在捞漂在各处的衣物。 “天宗的那小子来了。” 国师语气懒散的说道。 “他来做什么?” 许七安一愣,把收集起来的衣服抱在怀里,返回洛玉衡身后,掐着她的小腰,贴了上去。 洛玉衡一脚把他踢开,一边在水中穿衣,一边语气冷淡的解释: “不清楚,我回房时,便在外头遇到他了。外面有我布置的结界,他看不到这里,也听不见任何声音。” 说话间,穿戴整齐。 国师小手一挥,衣袍上的水渍瞬间蒸干。 她捻起道簪,将乌黑的秀发挽起,转身便走了。 总感觉你是男人,我才是被睡的女人,你现在进入贤者时间,便把我弃如敝履许七安腹诽一声。 一间温暖的房间里,烛光高照,炭火熊熊。 许七安温了两壶酒,与李灵素对坐而饮。 青杏园说大不大,说下不小,大院小院加起来,也有十几个,收留一个李灵素自然不在话下,只要他能承受的住打击。 “怎么突然来我这儿?” 许七安抿了一口酒,审视着圣子。 他似乎有心事,皱着眉头,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哪怕知道自己和洛玉衡刚泡完温泉,他竟然都不在意了,柠檬都不恰了。 听见徐谦发问,李灵素长叹一声,把杯中酒水一饮而尽: “前辈,你并没有骗我,师父他老人家真的来了,而且真的要抓我回去。” 他把分别后,返回客栈,偶然发现天宗联络暗号,以及偷听到冰夷元君、李妙真和师父玄诚道长的对话,转述了一遍。 “前辈,我好歹是他一手带大的,没想到师父竟如此对我。”圣子悲从中来。 玄诚道长,天宗要说话算话啊许七安心里直呼内行,表面却一副深表同情的模样,问道: “想过玄诚道长为何要如此对你吗。” 还不是我这该死的魅力!李灵素悲愤道: “天宗让我参悟太上忘情,我广结情缘,便是为了参悟“情”,超脱情。只不过是法子另辟蹊径,他们不懂我,便认为我是错的。” “先不管对或错,有个问题一直想问你。你招惹了那么多女子,有想过她们将来如何?”许七安难得认真一回,提醒道:“虽说江湖儿女,没有那么矫情,相濡以沫者甚多,相忘江湖者更多。但惦记着你,爱着你的女子仍是大多数吧。” 他把玩着酒杯,淡淡道:“将来你领悟太上忘情,对她们弃如敝履?” 做人不要太洛玉衡,小伙子,耗子尾汁啊。 李灵素一愣,诧异道:“前辈是否有什么误会?” “嗯?” 许七安用一个鼻音,表达自己的疑惑。 李灵素摆摆手:“前辈可知,我和妙真的父母都是天宗弟子,天宗虽修太上忘情,但同样也可婚嫁,可以寻找道侣。因为太上忘情,并非无情。而是有情,却不为情所困,超然俯瞰。 “因此,我们天宗的道侣之间,更像是结伴修行,也会行鱼水之欢,但不讲究俗世间男女的如胶似漆。便是天尊,也是有道侣的。 “所以,我同样可以有道侣,天宗门规也未曾限制过数量。我将来就算把她们统统接回天宗也无所谓。只是我现在游历江湖,身边跟着一群女子,成何体统。 “再说,我不是还在参悟太上忘情嘛,她们若是跟着,势必阻扰我结下新的情缘。” 你确定天宗道侣之间的状态,是你那些红颜知己想要的?她们要的就是俗世间的胶似漆和嗯嗯啊啊。许七安觉得槽点太多,不知该如何吐起。 天宗弟子可以用道侣,那我将来也能和李妙真结为道侣? 许七安脑海里不自觉浮现一幅画面,李妙真冷冰冰的躺在床上,面无表情的对他说: “给你五分钟,我还得修行。快点,速战速决。” 天宗的道侣之间,真的还有双修的雅兴么许七安深表怀疑。 “罢了,不提这个。” 许七安说道:“你且在园子里住下,你和李妙真的事,交给我。到时候,或许需要你做出一定的牺牲。” 李灵素忙说:“只要不是阉了我,一切好说。” 当然,我的计划里,你是关键人物许七安颔首:“自然不会。” 说罢,他把最后一口酒饮尽,推门而出。 门外,飘起了鹅毛大雪,纷纷扬扬。 深夜里,雪花飞舞。 一行披着黑色斗篷的人,来到大角场,敲开了姬玄等人落脚的院子。 这些斗篷人身材显得臃肿,细看的话,会发现斗篷底下藏着许多东西。 寒风吹来时,斗篷贴近身体,勾勒出的轮廓判断,这些斗篷人穿着奇特的甲胄。 威严健壮的白虎,打开院门,扫了一眼门外的七位斗篷人,露出笑容: “苍龙,你们终于来了。”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七十七章 洛玉衡的社死 院门敞开,白虎领着八名斗篷人进入厅内。 厅里烛火通明,坐着姬玄和他的团队,以及天机宫驻雍州城的四品密探。 姬玄起身相迎,拱手招呼道: “见过几位前辈。” 为首的苍龙“嗯”了一声,朝许元霜和许元槐颔首,自顾自落座,七名斗篷人默不作声的站在他身后。 “有找到那人?” 苍龙问道,他的声音嘶哑低沉,像是喉咙受过伤。 “你应该知道,即使是宫主亲临,也很难找到那人。” 天机宫的四品密探,淡淡道。 苍龙点了点头,斗篷下,传来嘶哑低沉的声音: “龙气宿主呢?” “还在寻找。”天机宫密探回复。 沉默一下,苍龙语气冰冷: “我对你们的效率很不满意,佛门、天机宫、还有你们几个,折腾多日,没找到那人就算了,连一个龙气宿主都没找出来。。” 那人指的是徐谦还是孙玄机?姬玄等人暗想。 “雍州城人口数十万,想要准确的找出一个人,犹如大海捞针。”四品密探说道: “时间长短无所谓,我们只要在那人之前找到龙气宿主。” “说说你们的计划。”苍龙不置可否,没有纠结这个话题。 天机宫密探缓缓道: “很简单,找到姬玄公子在青州遇到的那位龙气宿主,他是九道龙气之一,足够把那人引出来。为了比对方更快,佛门的僧人日夜都会在雍州城“巡逻”。 “他必然投鼠忌器,阻碍搜寻进度。我们则趁机寻找宿主。 “目前,已知徐谦身边有人宗道首洛玉衡,司天监孙玄机。” 苍龙抬了抬手,打断道: “他可知我方战力?” “佛门已经打草惊蛇了,他知晓佛门的高手数量。至于你”辰密探看了一眼许元霜,道: “多半也心里有数。” 苍龙顺势看了看许元霜,没多问,说道: “既然如此,他放弃这道龙气的几率更大,龙气有九道,放弃一条几乎不可能得到的龙气,离开雍州,寻找其余龙气是更好的选择。” 天机宫密探,笑道: “没有任何一场狩猎是注定满载而归的,所以接下来,苍龙七宿停止一切任务,潜伏在江湖,追踪徐谦下落,直到将他捕获。 “他若知难而退,我们便笑纳龙气,将宿主带回潜龙城。阻碍大奉集齐龙气,同样是我们的任务。龙气散落在外的时间越久,大奉越乱。” 这时,许元槐高声道:“苍龙,狩猎徐谦时,我要你杀了他。” 苍龙“呵”了一声,嘶哑的声音笑道: “他的命可金贵的很,元槐少爷和他有仇?” 许元槐咬牙切齿:“仇深似海。” 身边的许元霜低着头,手肘撑在椅子扶手上,右手扶额,一副不想说话的模样。 她知道在许元槐心里,认定了她被徐谦玷污,对于她的解释根本不信。 这种事找不出一个支撑解释的说法,是没人相信的,只会越描越黑。 许元霜已经放弃了。 苍龙淡淡道:“到时候擒拿徐谦,任凭少爷折磨,留一条命便成。” 他语气透着轻松和自信。 乞欢丹香插了一嘴: “此人手段诡异,精通数种蛊术,很值得探究。” 柳红棉咯咯笑道: “佛门二品罗汉,三品金刚,以及苍龙七宿,再有我们从旁协助,形成包围,那徐谦只要上钩,便插翅难逃,谁都救不了他。” 对于她的话,众人自是认同。 狩猎的主力是超凡境的高手,但姬玄的团队,以及天机宫密探这些四品高手的战力,其实一样可怕。 每一位四品高手,在江湖上都是赫赫有名的存在,绝非杂鱼。 姬玄突然道:“如何保证佛门不出尔反尔,不与我们争夺龙气?” 苍龙七宿的战力可以比肩三品,但与雍州城内的佛门势力相比,还是差的远。 辰密探回答道: “不必担忧此事。” 他没有解释。 姬玄缓缓扫视众人,低下头,嘴角轻轻挑起。 大雪纷纷扬扬,很快就在城外的官道积了一层薄雪。 两道披着大氅的身影,穿梭在风雪中,脚底踩出“咯吱”的轻响。 “城门已经关闭了。” 高大魁梧的恒远抬起头,看了一眼漆黑的城头。 紧闭的城门和漆黑的城头中间,刻着两个字:雍州! 他们循着天宗两位前辈,一路跟来了雍州。 经过这段时间的苦修,恒远终于掌控金刚神功,战力跨入四品。 但他眉宇间的凝重和悲伤也在日益增加。 楚元缜召出飞剑,道:“进城吧。” “等等” 恒远望向城门方向,低声道:“有人。” 他缓步靠拢过去,城门口蜷缩着两道身影,一大一小,穿着破烂衣衫,是一个满脸褶皱的老人,和一个瘦骨嶙峋的孩子。 似乎是一对祖孙。 他们在寒冷的风雪中紧紧相拥,生命的余火早已熄灭。 “阿弥陀佛。” 恒远试图分开他们,却发现祖孙俩完全冻僵,像是冰冷的,没有生命的雕塑。 这位明明是武僧,却有着强烈慈悲心肠的和尚,用双手在混杂着冰棱子,僵硬如铁的地面刨了一个坑,将祖孙的尸体埋葬。 他坐在坟头前,念诵超度经文。 楚元缜站在一旁看着,沉默不言。 这样的事,自入冬以来,他们遭遇了许多次。 年年都有冻死骨,只是今年冬天特别难捱,那些家境贫寒的,尚还能苟延残喘。 流离失所的,或流民或乞丐,基本不可能熬过这个冬天。 那么,今年冬天会死多少人? 楚元缜不知道,但他知道,这样的人口缩减,将带来非常可怕的负面影响。 他更加知道,这一切,只是前奏而已。 冬天才刚开始。 而整个冬天,依然是前奏。 “不如归去!” 楚状元轻声道,这句话,分不清是对坟头里的祖孙说,还是对自己说。 青杏园。 许七安定时醒来,感受到怀里温软的娇躯,下意识的便搂住对方的腰肢,把脸埋在美人的脖颈。 下一刻,他猛的睁开眼,意识到了不对劲。 昨夜的双修,在“保守”的洛玉衡半推半就中,于温泉中结束,让许七安的“阅历”又增加了一分。 水中双修,肉体的欢愉程度并不比在床榻好。 但双修体验、感官刺激,以及心里满足程度嘿嘿嘿。 回屋后,贤者时间的洛玉衡没让他进屋,许七安是在外室休息的。 那么问题来了,怀里的女人是谁? 是洛玉衡! 许七安视线里,出现国师绝色容颜,今天的她宛如晨雾里的丁香花,结着淡淡的哀愁。 “醒了?” 洛玉衡笑了笑,把头枕在他的肩膀,轻声说: “不要动,我想就这样靠着你,这样比较安心。” 说着,她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像蒲扇,微微颤动。 今天的国师,好像有些不一样许七安观察敌情,脑海里迅速掠过七情,惧、怒、欲已经过去,剩下四种情绪里,哪一种是现在的她? 不知过了多久,听着屋外风雪声,洛玉衡双手勾住他的脖颈,柔声道: “上阁楼观雪。” 青杏园阁楼不少,最高的是一座四层高楼。 每一层都有瞭望台,是公孙向阳用来宴请宾客,登高望远的地方。 四楼的酒厅里,软席上,洛玉衡依偎在许七安怀里,套着长款道袍,酥胸半露,秀发凌乱。 她脸蛋酡红,眉眼妩媚,还沉浸在欢愉的余味中。 许七安一手端酒杯,一手揽着国师的肩,进入贤者时间,无喜无悲的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大雪依旧。 洛玉衡拿过他手里的酒杯,一饮而尽,幽幽叹息: “举杯独醉,饮罢飞雪,茫然又一年岁。 “许七安,你可知我年龄?” 许七安试探道:“四十?” 洛玉衡没说话,眼里的哀愁愈浓。 “这算什么,等您度过天劫,便是陆地神仙,寿元绵长,青春永驻。便是四百岁,也比十八岁的女子要美貌动人。” 许七安立刻送上甜言蜜语。 洛玉衡微微摇头,“我的年纪做你娘都绰绰有余,慕南栀说的没错。” 她面露哀愁:“我深知非你良配,传出去,更容易招人笑话。” 这许七安嘴角抽动一下,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这个国师是个女文青! 和女文青说话,一句无心之失,可能就会触动对方内心敏感的地方。 换成其他女文青,许七安是不愿理会的。 但既然是国师他心里一动,深情道: “爱是不分年龄和种族的,我与国师情投意合,何必在意外人的眼光呢。 “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 “国师在我心里,高于生命。” 论及甜言蜜语,许白嫖的段位其实不比圣子差。 只不过和他有瓜葛的女人段位都高,甜言蜜语作用不大,只有裱裱会喜滋滋。 许七安之所以说这番话,是想拉着国师社死。 趁她现在是文青状态,怂恿她说一些将来想起来,会羞耻的满地打滚的话。 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洛玉衡喃喃念叨几遍,脸蛋涌起一阵奇异的潮红,柔声道: “不枉我苦熬二十年,没有和元景帝妥协。等你江湖之行结束,我们便正式结为道侣。” 许七安谆谆善诱道: “快说你爱我。” 洛玉衡脸蛋涨红,嗔道:“讨厌。” “快叫许郎。” “许,许郎” 许七安打了个寒颤,浑身鸡皮疙瘩,内心却格外亢奋。 哈哈,国师,你也有今天,等双修结束,恢复原样,你想起这七天的经历,肯定羞耻的满地打滚,看你以后怎么在我面前端架子 洛玉衡羞涩一下,忽地又被哀愁取代,叹息着说: “当日金莲与我说,你身怀气运,是最好的双修对象。能助我浇灭业火,我本是抗拒的。 “双修便意味着要结为道侣,但彼时的你,只是一个小小的银锣。 “可后来你渐渐崭露头角,楚州屠城案后,我其实心里边认可你了,觉得你若是成长起来,做我的双修道侣也未尝不可。 “那时候起,我便想着如何与你增进关系。可我的年纪能做你娘了,既是国师,也是道首,实在拉不下脸。为此苦恼了许久。 “仅是送你符剑,我就已经犹豫了许久。后来你去楚州,我仍只是通过楚元缜把护身符送出去。其实是想当面送你的。 “后来,你因为要查元景,不得不求我帮助,我当时心里一阵窃喜” 许七安越听越不对劲,听到这里,他突然慌了。 国师国师您闭嘴吧,求您了。 我只是想你社死,没想找死啊。 洛玉衡把自己的内心经历说出来了,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等她恢复,想起这段话,大概率会一剑劈了他,杀人灭口。 “你怎么了?心跳如此狂乱。” 洛玉衡蹙眉道。 “没,没什么,就是有些害怕。” 许七安僵硬的扯了一下嘴角。 话说回来,他也因此证实洛玉衡对他确实有好感,并不是单纯的利用。 “哀”人格继承的是对他的好感,但大概率放大了,真实的洛玉衡对他的情意没这么夸张。 不过,这是以前。 这次双修之后,这份情意或多或少会有质变。 这时,洛玉衡眉头微皱,望向外边:“有人在冲击结界。” 她旋即裹好袍子,系好腰带,把裸露的春光遮挡住。 而许七安已经起身,信步走到瞭望台,低头俯瞰。 白茫茫一片的楼下,李灵素立于小径,操纵飞剑不停的冲击结界。 他似乎没有发现瞭望台上的许七安。 直到洛玉衡撤了符箓,圣子心有所感,抬头看来,高声道: “前辈,公孙家传信,发现你要找的那小子了。” :求月票哦。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七十八章 背叛 找到龙气宿主了? 许七安心头狂喜,双手在栏杆上一撑,从四楼轻飘飘跃下。 “那小子在哪。” 说话的同时,他朝后招了招手,浅蓝色长袍追着飞了出来,罩在他身上。 李灵素本来没什么的,但余光看见洛玉衡也从瞭望台飞下来。 国师素面朝天,用一根道簪将秀发盘起,简洁利落,与数日前相比,她气质大变,眉宇间结着淡淡的哀愁。 脸蛋红晕未退,眉目妩媚婉约。 如花美眷李灵素内心感慨一声,强迫自己不再看她,正了正脸色,道: “在一座叫“春意浓”的青楼。” “春意浓?” 许七安皱着眉头,沉吟道:“这不是正经的春楼名字。” 青楼的尾缀,通常是“楼、馆、阁”等,视规格而定。 “它本身便不是正经的青楼,准确的说是书社。。”李灵素说着公孙家族递来的情报,道:“原本是由一位喜好诗文的富家千金创办,专门宴请读书人,举办文会。 “后来家中遭了变故,一蹶不振,便将书社改成了青楼,聘请一些同样家道中落,但颇有才情的女子卖艺。为书生红袖添香。” 说完,李灵素困惑的想:徐谦似乎很懂青楼。 许七安当即了然,脑海里浮现四个字:主题会所! 这类性质的场所,在大奉很常见,最出名的就是勾栏。 勾栏的主题是戏曲杂技等等,但同样从事皮肉生意。 另外,还有一些道观也是这类性质,里面全是肤白貌美的道姑,会装模作样的和香客讲道说经,说着说着,就开始滚床单。 从香客的角度来说,他们睡的不是风尘女子,而是道姑。 格调完全不同。 这个“春意浓”亦是此理。 许七安侧头看向洛玉衡:“国师,我们一起去。” 保守起见,带上洛玉衡,有充足的战力来对抗不确定风险。 大角场,营房。 辰密探探出手,抓住飞入院内的信鸽,抽出捆在爪子上的细竹管。 他展开看完,朝着身后的姬玄等人说道: “找到龙气宿主了。” 原本打算用过早膳后,外出搜寻的姬玄团队,闻言惊喜不已。 “在哪?” 星宿之一的白虎追问道。 辰密探笑了一声: “在一座叫“春意浓”的青楼。 “昨夜因为一个女人和嫖客发生冲突,闹的挺大,事情传开,这才了藏身点。” 蕉叶老道摇头失笑:“难怪遍寻客栈都没找到他,原来这小子藏到青楼里了。” 许元霜纠正道:“这不是藏,是气运冥冥中在趋吉避凶,让他避开了客栈。” 柳红棉和许元霜不对付,娇笑道: “依照你这么说,他便不该和嫖客起冲突,而是在我们找到他之前,老老实实的藏着。” 许元霜俏脸清冷,淡淡道: “他或许已经离开,又一次提前避开我们。亦或者,有气运更盛的人在寻他。不要忘了,徐谦有两道龙气伴身。” 在她的解读里,那位龙气宿主之所以暴露,是因为徐谦在找他。 “事不宜迟,速速过去。”姬玄看向辰密探,语速极快,“以公孙家在雍州的耳目,获取情报的速度恐怕不比我们慢。” 辰密探点头:“我即刻通知佛门僧人,对方有洛玉衡撑腰,单凭我们应付不了。” 蕉叶老道突然说:“最好别现身,埋伏在附近,免得惊退对方。” 春意浓。 陈设雅致,古香古色的书房里,披着轻纱,身姿曼妙的女子坐在书桌后看书。 桌上的金兽吐着袅袅檀香。 这位姑娘容貌秀丽,捧卷读书时,有着一股子大家闺秀的知书达理。 但她的穿着,又暗含色欲,勾引着男人。 两种气质结合,交织出难言的诱惑力。 苗有方站在窗边,欣赏着窗外的雪景,大雪纷纷扬扬。 过了半晌,回头看一眼桌边美人,他挠了挠头。 当日一剑斩杀六博赌坊老板,快意恩仇后,苗有方本来打算找家客栈入住。 途中,偶遇一名窃贼抢夺良家女子的荷包,他路见不平出手相助,替姑娘抢回钱包,打走窃贼。 没想到那位貌美如花的姑娘,是这“春意浓”的头牌之一,叫紫鸢。 紫鸢姑娘对他极有好感,邀请他留宿“春意浓”,苗有方是个气血旺盛的青年,哪受的了诱惑,一边不行不行,一边把裤子脱了。 昨夜,一位书生打扮的公子哥非要紫鸢姑娘陪读,态度强硬,紫鸢姑娘不愿,他便霸王硬上弓。 被苗有方教训了一顿,赶出“春意浓”。 苗有方啊苗有方,你是要成为一代大侠的人,不能再留恋美色了苗有方咳嗽一声,道: “紫鸢姑娘,我今日就要走了。” 书桌后的姑娘抬眸看来,柔声道: “苗公子欲在武林大会上挑战强者,磨砺武道,与其住营房,不如留宿小女子处。” 这是不让他走。 苗有方一时语塞,他的直觉催促着他离开这里,苗有方认为这是自己两日来沉迷紫鸢姑娘的美色,因此有了负罪感。 “正因为要挑战高手,磨砺武道,我才不能分心,需专心修炼。” 紫鸢姑娘抿了抿红唇,眼里闪过失望,温言软语道: “公子明日再走,可好?” 苗有方一阵纠正,面露难色,作为经验浅薄之人,他没法脸不红心不跳的说出哄骗女子的话。 这时,一只麻雀振翅飞来,落在窗台,黑纽扣般的眼睛,安静的注视着两人。 距离“春意浓”百米外的小巷里,三名戴着帷帽的人静静站立,他们的肩头、帽沿积着浅浅的一层雪。 “前辈,怎么样?” 其中一位男子低声问道。 “画像上的那个人,就在里面。” 许七安一边共享着麻雀的视野,一边分心回答李灵素。 他很谨慎,考虑到事情已经过去一夜,佛门和天机宫那边多半也知道了消息,所以没有贸然闯入。 选择操纵麻雀先去探查一番。 “国师,劳烦你把人带出来,我们去青杏园会合。”许七安扭头,伸出手握住洛玉衡拢在袖中的柔荑,在她掌心捏了捏。 恶心!李灵素留意到这个细节,心里愤愤不平的骂了一句。 他感觉自己被冒犯到了。 洛玉衡轻柔的“嗯”一声,正要御空而去,忽然一愣,低头看一眼骤然握紧的大手。 砰! 苗有方正想着如何拒绝,房门被暴力踹开,一伙人闯了进来。 为首的是一个温和俊朗的年轻人,嘴角带着微微的笑意,给人很好说话的感觉。 他的身后,分别是气质清冷的少女,背着长枪的冷峻少年,千娇百媚的成熟女子,穿陈旧道衣的老者,高大魁梧的壮汉,以及裹着色彩斑斓长袍的南疆人。 正是他在青州时,莫名其妙结下的仇家。 除了这伙人,还有两名年轻和尚,一位眉眼温和,一位气场强势。 他们怎么在这里? 他们是冲我来的? 为什么? 一个个疑问在心里闪过,苗有方的反应没有因此缓慢,当机立断的跃起,就要跳窗逃走。 “阿弥陀佛,回头是岸。” 突然,耳边响起温和醇厚的声音。 苗有方身子一僵,行动阻滞,不受控制的转回身。 白虎和净缘同时出手,一左一右按住苗有方的肩膀,并同时朝自己这边拉扯。 “哼!” 净缘冷哼一声,握拳直击白虎面门。 后者狞笑着还击,两拳碰撞,气机轰的一炸。 书房里,挂画、香炉、瓷瓶等陈设,纷纷炸裂。 正惊惧不已的紫鸢姑娘,胸口如撞,脸色陡然苍白,吐出一口鲜血,软绵绵的趴在桌上,生死不知。 “紫鸢姑娘!” 苗有方目眦欲裂。 姬玄侧头,看着净心,淡淡道:“事先说好的,龙气宿主归我们所有。” 净心双手合十,责怪道:“净缘!” 武僧净缘皱了皱眉,不悦的松开苗有方,不再抢夺。 苗有方双目赤红,咬牙切齿道: “我不知道你们为何要针对我,但既然我已无反抗能力,你们为何还要伤及无辜。” 没有人搭理他,似乎是这个小人物不值得浪费口舌。 “带走吧,到外面溜一圈,让那位迟到的朋友看看。”姬玄看向表妹许元霜,“这位姑娘受了些伤。” 许元霜不见表情的说道:“我的东西被徐谦抢走了。” 姬玄一拍脑袋,摘下腰间的锦囊递过去。 等许元霜给那个妓子喂了疗伤药,一行人离开春意浓。 “不必了!” 许七安叹了口气:“人已经被他们带走。” 李灵素闻言,一阵后怕:“如果道首刚才出面,很可能遭遇佛门罗汉和金刚的联手伏击。” 垂下的轻纱里,洛玉衡眉眼凝着哀愁,轻叹道: “我要是早些晋升一品就好了。” “哀”人格有三宝:叹气哀愁都怪我。 “前辈,这下子不好办了,看来只能放弃此人,寻找下一个目标。” 因为不是自己的事,所以李灵素尽管失望,但也没太过焦急。 对我来说,九道龙气是必须要集齐的许七安沉吟道: “我已经预料到这个可能,所以准备了另一套方案。” 李灵素下意识的问道:“什么方案?” 刚问完,他的帷帽就被许七安摘掉。 李灵素对此感到困惑,还没等他发问,只见徐谦这个糟老头子抬起脚,把他狠狠踹出小巷。 与此同时,他听见徐谦气运丹田,声如惊雷: “天宗圣子李灵素在此!” ??? 李灵素万万没想到,一直被自己信赖的徐前辈,竟是做出这等丧心病狂的事。 更丧心病狂的是,他看见徐谦吼完,冷静的摸出一块圆形玉佩,冷静的捏碎。 “咔擦”声里,一道清光裹住徐谦和洛玉衡,消失不见。 下一刻,金色的巨掌从天而降,笼罩了这片区域。 罗汉出手了。 李灵素一片绝望。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七十九章 青衣拦路 巨掌从天而降,宛如山峰压顶,让李灵素感受到了窒息般的压力,连逃跑、闪避的想法都没有,心里只剩等死的念头。 李灵素绝望的看着天空被巨掌遮盖,他的瞳孔里只剩一片金光,他的意识陷入无边无际的黑暗。 “阿弥陀佛!” 念诵佛号的声音把圣子从浑噩状态唤醒,他茫然四顾,这是一片祥云笼罩的世界,天空的云层间透出灿灿的金光。 耳畔回荡着似有似无的梵唱。 这一瞬间,李灵素内心澄澈清明,没有一丝一毫的杂念,忍不住就想双手合十。 “施主是何人?” 恢弘浩大的声音传来,前方天空,端坐一道巨大的身影,浮空的莲花台有小山那么大,莲台上盘坐的白眉罗汉更是宛如擎天的巨人。 李灵素愈发觉得自身渺小,升起遁入空门的冲动。 并非李灵素心智不坚定,身在佛境,面对一位罗汉,若是能保守本心毫不动摇,那才奇怪。 只有最桀骜的武夫,才能抵御崇佛心理。 “贫道李灵素,天宗圣子。。” 他心境平和的坦白身份。 普通禅师的戒律尚有迹可循,需要念诵出声音,而罗汉的戒律无形无迹。 “徐谦身在何处?” “雍州城北郊青杏园。”李灵素心境平和的卖了队友。 “身边有何人?” 度情罗汉拈花浅笑,不见张嘴,恢弘威严的声音回荡在佛境中。 “人宗道首洛玉衡;以及大奉第一美人,镇北王妃慕南栀。” 李灵素道,他自己都没发现,声音变的酸溜溜。 “今日所欲为何?” “欲夺龙气宿主,奈何晚了一步,被大师捷足先登。”李灵素惋惜道。 “为何将你暴露出来。” 罗汉又问。 “不知。”李灵素摇摇头,忽地悲愤道:“徐谦此贼不当人子,我一路上任劳任怨,对他恭恭敬敬,紧要关头他竟出卖了我。我应该先早一步把他出卖。他不但和洛玉衡有一腿,连大奉第一美人也是他妻子。大师,嫉妒使我面目可憎。” 他像一个虔诚的信徒,一边回答度情罗汉的问题,一边阐述自己的烦恼。 度情罗汉缓缓道:“色即是空。” 李灵素如遭雷击,内心的嫉妒烟消云散,喃喃道: “色即是空,色即是空。” 反复念叨不停,似有所悟。 客栈里。 玄诚道长汇总着今日的消息,说道: “我打听到一件事,那徐谦以前来过雍州,似是与本地的公孙家族交涉颇深,明日我便拜访公孙山庄。” 说完,他看向冰夷元君,等待对方的情报。 冰夷元君淡淡道: “这两日,佛门金刚频频率僧众出没,漫无目的游荡。他们应该歇息在佛境中,我没有找到可趁之机劫掠僧人拷问情报。” 李灵素盘坐在一旁,多此一举的做总结:“今日,两位收效甚微。” 冰夷元君和玄诚道士冷漠的看她一眼。 冰夷元君面无表情的说道: “下山游历两年,太上忘情没有领悟,油腔滑调的本事学了不少。看来禁闭清修很有必要。” 啊,这,都怪许七安李妙真连忙闭嘴。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她在云州带兵时,还是一个正经的圣女,去了京城,与姓许的厮混半载,渐渐染上他的一些坏毛病。 正说着,窗门“笃笃”两声。 天宗三人同时看向窗户,玄诚道长挥了挥手,窗门敞开。 一只麻雀飞了进来,立在桌边,口吐人言: “在下徐谦。” 徐谦冰夷元君和玄诚道长,没什么表情的对视一眼。 对于缺乏情感波动的天宗门人来说,这个小小的细节,足以说明他们内心的惊讶和重视。 许七安?! 李妙真眼睛瞬间明亮,容光焕发,那无法控制的笑意刚一泛起,又心虚的压了下去,小心翼翼看一眼师父,见她没注意自己,顿时如释重负。 “心蛊。” 冰夷元君审视麻雀,与玄诚道长一齐行道礼:“见过道友。” “两位道友好。” 许七安忍住用翅膀拱手的冲动,保持着高人的格调,在玄诚道长和冰夷元君审视着他的时候,他也在观察两位天宗高手。 玄诚道长蓄着及胸的青须,有一双极具威严的丹凤眼,这让许七安脑海里不自觉的浮现关二爷形象。 冰夷元君是一位看不出年纪的女人,她有着极为出众的美貌,以及成熟妇人独有丰腴身段,她的气质冷冷冰冰,宛如没有生气的精致木偶。 秀美绝伦的脸庞缺乏表情。 至于旺情少女李妙真,许七安瞄了一眼,便错开视线。 他缓缓说道: “贵派的圣子李灵素,正与我结伴游历江湖。” 玄诚道长面无表情,语气冷淡: “孽徒在何处。” 他如此冷淡,并不是在表达不满,而是天宗本身就是这样的性格。 许七安道:“李灵素被佛门罗汉抓走了。” 说完,他并没有在冰夷元君和玄诚道长脸上看到愤怒、震惊、担忧等情绪,两位天宗长辈一如既往的扑克脸。 这让许七安对自己的计划产生了质疑。 李灵素真的能让两位天宗三品下决心和佛门翻脸? 玄诚道长漠然道: “夺回来便是。 “劳烦道友详细说说事情经过。” 呼,你们天宗真是的许七安松了口气,啄了啄鸟头: “不介意的话,我的真身过来详谈。” 冰夷元君语气不含波动道: “恭候道友。” 麻雀啄啄头,振翅飞走。 冰夷元君澄澈的瞳孔里,映出麻雀飞走的影子,收回目光,向玄诚道长传音: “他使用的是心蛊的手段。” 元神附身动物和心蛊控制动物,是两种概念。 前者的招牌人物是橘猫道长,上猫时,道长肉身无法动弹。 心蛊则更像是将动物转化为分身,或操控动物的意念、情绪等。 玄诚道长颔首,补充道: “蛊术手段平平,没有我们预想中的那么强大,此人的真实修为应当是三品。” 他们之前对徐谦这号人物的判断,是三品打底,大概率二品,不可能是一品。 如今打了一个照面,虽然只是分身,对他们这个段位的强者来说,足够看出一些蛛丝马迹。 冰夷元君和玄诚道长是通过徐谦以心蛊手段控制麻雀,根据对方的元神波动做出的判断。 “笃笃!” 这时,敲门声传来。 玄诚道长朗声道:“请进。” 格子门应声推开,一名蓝袍青年跨过门槛,进入客房。 玄诚道长和冰夷元君的瞳孔,齐齐透明化,天宗的“天人合一”心法发动,对许七安来了一次格物致知。 但是,在两位天宗三品高手的眼里,徐谦就如同一个没有修为的普通人,没有任何异常。 这就是最大的异常。 天宗的“天人合一”心法,是一种感悟天地、与自然同化的法术。 外在的表现形式是把周围的一切化为己用。 它同样是一种极高深的探查手段。 可是,以他们三品的修为,探查徐谦的底细,竟什么都无法感知到。 普通人? 徐谦怎么可能是普通人。 玄诚道长和冰夷元君微微颔首,招呼道: “道友请坐。” 李妙真一双亮晶晶的眸子,牢牢黏在他身上。 飞燕女侠试图在徐谦身上寻找许七安的痕迹,但她失望了,徐谦神色平静温和,富有高人气质,沉稳内敛。 而许七安眉目跳脱,有一股子锋锐张扬的少年气。 装的还挺像的,要不是早知道你身份,我也认不出来,难怪李灵素被你骗的团团转她在心里嘀咕一声。 许七安入座后,迎着两位天宗高手的冷漠的目光,开门见山道: “说来惭愧,李灵素被佛门掳走,是因为我的缘故。” 当下,简单的讲述了他和李灵素偶遇、结伴游历的经过,以及李灵素被罗汉抓走的原因。 这里他做了一番改动,称李灵素过于急躁,被对方以龙气宿主为鱼饵,诱骗了出来。 “当时罗汉亲自在场,我无法搭救,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失手被擒,险些丧命,甚是凄惨。” 许七安说着,看一眼玄诚道长和冰夷元君,不出意外,两人面无表情。 永远也无法从天宗道士脸上看到任何情绪变化许七安心里吐槽,目光在冰夷元君姣好的脸庞停顿一下。 这不就是前世动漫里的三无少女吗,哦不,三无阿姨。 玄诚道长沉吟许久: “道友和佛门,似乎在争夺龙气。” 他在向许七安打探龙气的情报。 许七安点头,为了表示诚意,他说道: “龙气是龙脉之灵,大奉皇帝被斩后,它也因种种意外溃散。龙气不能归位的话,大奉王朝有覆灭的危机。” 玄诚道长恍然的点了点头。 关于龙气,他和冰夷元君有过几次讨论,差不多猜出了真相,如今得到徐谦的证实,才确认猜测没有出错。 冰夷元君语气平淡的点评: “佛门一直试图染指中原。” 许七安顺势道:“在下此来,是想请两位出手相助,击退佛门的罗汉和金刚,救回圣子。我们合则两利。” 许七安现在口气这么狂了吗李妙真暗自嘀咕。 玄诚道长没有立刻答应,默然片刻,道: “按照道友所说,佛门有一位罗汉两位金刚,更有天机宫的三品战力,以及一众四品。单凭我们,如何击退佛门,如何救出圣子?” 冰夷元君则说道: “此事理当回禀天尊,由他定夺。” 天宗之人,不会被师徒之情所困,救圣子难度太大,他们会毫不犹豫的选择跟稳妥的办法——找天尊。 想以师徒之情,同门之谊让激他们出手,很难。 “不急!” 许七安抬了抬手,“两位听我说完再做定夺其实我方也有一位二品巅峰高手,而且你们不会陌生。” 他没有卖关子,看向门口,喊道: “国师,请进。” 冰夷元君、玄诚道长和李妙真,齐齐扭头看向房门。 几秒后,客房的门再一次推开,进来一位戴着帷帽,身穿道袍的高挑女子。 她挥了挥手,房门自动关闭,接着,摘下帷帽。 容貌绝美,眉宇间凝结着淡淡的哀愁。 正是人宗道首洛玉衡,二品巅峰的超级强者。 终于,玄诚道长和冰夷元君缺乏表情的脸上,有了些许表情变化。 “见过道首。” 三位天宗门人默契的行了个道礼。 洛玉衡点了一下头,在许七安身边坐下,柔声道: “我负责擒拿罗汉,你们要做的是为我扫清障碍,拖住两位金刚。无需死斗,尽量纠缠便是了。” 许七安补充道:“到时,司天监的孙玄机也会出力。” 玄诚道长和冰夷元君再无异议,前者微微点头: “可有详细周密的计划?” 许七安笑道:“没有,两位的存在暂时无人得知,兵贵神速便是最好的计划。” 李妙真假装不认识徐谦,默默旁听。 她看看许七安,又看看洛玉衡,仔细回忆了一下,不记得姓许的和人宗道首有什么深厚交情啊。 雍州城外。 一行人行走在官道上,道路泥泞,两侧尚有染着泥浆的积雪未化。 他们分别是姬玄的七人团队,以及佛门净心和净缘为首的僧众。 苗有方迫于无奈,裹挟在队伍中,跟着这伙人离开雍州城。 “为什么要出城?” 背枪的少年郎许元槐皱眉问道。 “因为佛门的高僧们慈悲为怀,不愿伤及无辜。” 柳红棉笑吟吟的回答,语气和表情里夹杂着嘲讽。 俊秀的净心面带微笑,语气温和的解释道: “雍州人口稠密,在城中爆发大战,注定死伤惨重。北境的楚州城,便是在一群三品强者的混战中夷为平地。 “而且,徐谦是朝廷的人,他必然不会上钩。” 许元槐没再说话,似是接受这个说法。 苗有方忍不住了,骂咧咧道: “要杀要剐只管来,老子皱一皱眉头,便不是大侠。只是在那之前,你们好歹让我做个明白鬼。” 他恶狠狠的等着前头的姬玄: “你是他们的老大,你来说,老子招你们惹你们了?从青州追到雍州,图什么? “老子是睡了你娘,还是你媳妇。” 蕉叶老道笑着摇头: “臭小子口无遮拦,若在潜龙城,就凭你这句话,便得株三族。 “罢,你既好奇,老道便随你聊聊。 “小子,你现在是堪堪到了六品的境界,只差一步就凝成铜皮铁骨。我且问你,从炼神到铜皮铁骨,你用了多久?” 苗有方不明白他提这个作甚,没好气道: “一个月。” 蕉叶老道又问:“从炼精境到练气,你又用了多久?” 苗有方不屑的哼哼道: “我九岁开始习武,今年二十二,你说我用了多久。” 他其实是不会算数,故意做出不屑的姿态来掩盖这个事实。 蕉叶老道顺势又问: “练气也好,炼神也罢,乃至铜皮铁骨,都是极耗时间的。你却只用了一个月,便将丹田储满,开拓了元神,如今,体表神光若隐若现。 “你就不觉得奇怪?没想过其中原因?” 苗有方神色陡然一愣,他很快想到了原因,哼道: “本大爷天赋过人,资质聪颖,嫉妒了?” 姬玄回过头来,笑了一声: “要说天赋,这里哪个不比你强?如果没猜错的话,你这一路晋升,并非资质多好,而是奇遇连连吧。” 苗有方愕然道: “你怎么知道。” 蕉叶老道摇头:“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明白了吗。” 苗有方沉默了,眉头紧锁,若有所思。 突然,他发现队伍停了下来,这群强大的家伙,默契的刹住脚步。 然后,盯着前方官道,如临大敌。 苗有方扫过身边蕉叶道长、柳红棉等人,个个神色凝重,而那个背枪的少年,则双目赤红,像是见了杀父仇人似的。 少年身边的清丽女子,神色复杂,很少女姿态的咬了咬唇。 苗有方举目远眺,看见前方官道,有一人拦路。 穿着猎猎翻飞的青袍,手持一柄窄口长刀。 :今天没了,先睡觉,下一章明天补吧。嗯,我尽量。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八十章 不生果位 他右手持刀,寒风撩起衣袍,抚动长发,就这么挡在一行人的面前。 他神色平静,双眼宛如不见底的深渊。 徐谦净心和净缘神色复杂,双手合十,低声念诵佛号。 姬玄下意识的眯起眼,仔细的审视着蓝袍男子。 柳红棉经过最初的凝重和惊讶后,美艳的脸庞恢复轻松,有罗汉有金刚,有苍龙七宿打头阵,她有轻松的底气。 于是开始审视这个传闻中的徐谦,以女人的视角来审视。 柳红棉不得不承认,从气质和气度等方面来看,此人无疑是出类拔萃的。 以她这样推崇皮相的人,也得承认刚才一刹那,有些被惊艳到。 可惜,相貌太平庸了。 不提姬玄和许元槐这两人皮相极佳的,就算是苗有方,好歹也是五官周正,有些小小的俊朗。。 这些人里,最兴奋的还是乞欢丹香,他对许七安连续施展数种蛊术的行为,耿耿于怀,牢记于心,充满了对真相的渴求。 “阿弥陀佛,徐施主,你到底还是来了。” 净心双手合十,脱离人群,独自上前,平静的看向许七安: “徐施主,皈依佛门,以你的资质,以及与佛门的因果,将来未必不能与伽罗树菩萨平起平坐。” 伽罗树菩萨是佛陀之下第一人。 闻言,姬玄等人有些摸不准情况,愕然的看着净心的背影。 他在说什么啊 佛门想拉拢徐谦是可以理解的,和尚们常常强行度人入空门。 可净心和尚刚才的一番话,已经不是拉拢可以解释,简直大逆不道。 “这,这是怎么回事?” 柳红棉嘀咕一声,看向了姬玄。 姬玄眉头紧锁,继而舒展,面带笑容的问不远处的净缘: “净缘大师,净心禅师此言何意?” 净缘神色冷傲,并不回答。 姬玄便没再问,小团队之间互相传音: “佛门有事瞒着我们。” “与伽罗树平起平坐,平起平坐简直可笑,伽罗树在一品之中,也是近乎无敌的存在。” “但是,没有原因的话,这净心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七人传音交流,柳红棉、乞欢丹香,许元槐三人愕然居多;许元霜秀气的眉头微蹙,似乎把握到了什么。 蕉叶道长同样如此。 唯有姬玄和白虎,两人眼里闪烁一抹难言的震惊,他们终于意识到了某个真相。 身为潜龙城主的子嗣、二十八星宿之一的白虎,他们知道的情报比柳红棉等人更详细,更多。 “废话少说,把那小子交给我,便饶你们一命。” 许七安的目光掠过净心,望向被守护在人群中的苗有方。 他也是冲着我来的苗有方脸色陡然一变。 净心失望的摇头: “既然徐施主执迷不悟,那便只有让你接受佛光洗礼了恭请罗汉!” 说道最后四个字时,他神色虔诚,声音响亮。 蔚蓝的天空中,一束束澄澈明净的佛光亮起,万千到光束的中心,是一位端坐在莲花台的枯瘦老和尚,白眉垂在脸颊两侧,眸子半阖,双手拈花。 “佛子,随本座回阿兰陀。” 老和尚眸子骤然睁开,声如雷霆,如含天威。 下方众人脑海“轰”的一震,短暂的失聪,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了。 脑子里只剩下皈依佛门的冲动。 而佛门众僧,下意识的双手合十,虔诚的念诵佛号。 这时,狂笑声把他们从虔诚的状态,从皈依佛门的状态中惊醒。 紧接着,是那徐谦的高声回应: “大奉武夫,不入佛门。” 他持着刀,傲然而立,竟半点不受影响。 姬玄、许元槐、白虎,以及柳红棉,这几个修武道的人心里泛起复杂的情绪。 同样身为武夫,他们刚才却控制不住自己皈依佛门的冲动。 武夫讲究心性,桀骜不驯,以力犯禁,与人斗,与天斗,与自己斗。 信念越纯粹,武道之路越能勇猛精进。 “这徐谦,竟能在二品罗汉的威压中,丝毫不动摇” 柳红棉抿了抿嘴,深深看一眼蓝袍男子。 另一边,度情罗汉探出手,巨大的佛掌当空凝聚,从天而降,要将徐谦抓走。 当是时,天边掠来一道煌煌剑光,宛如流星划过长空。 剑气之下,金色巨掌轰然破碎。 众人顺着剑气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位身穿羽衣,头戴莲花冠的女子御剑而来。 她美若天仙,眉心的朱砂灼灼醒目。 洛玉衡,人宗道首,二品巅峰,这是一位真正站在九州大陆金字塔般的人物。 纵观各大势力,女子之中,现如今有三位是当之无愧的巅峰强者。她们分别是佛门的琉璃菩萨、万妖国亡国公主九尾天狐、以及人宗道首洛玉衡。 柳红棉和许元霜都是自负美貌的女子,可当她们看见谪仙般的女子国师,竟涌起自惭形秽的情绪。 面对横空出世的洛玉衡,度情罗汉毫不意外,甚至是就等她出现一般。 罗汉缓缓道: “洛玉衡,你距离天劫只有一步之遥,业火缠身的滋味不好受吧。 “京城时,你与黑莲一战,业火已处在失控的边缘。 “佛门不欲与道门不死不休,你若识趣便退去。不然” 底下众人听着度情罗汉说着闻所未闻的隐秘,心情各不相同。 人宗修行功法业火缠身? 黑莲是谁,竟能与洛玉衡激战? 洛玉衡的业火已经濒临失控? 洛玉衡业火濒临失控! 佛门众僧面露喜色,姬玄等人也振奋起来。 哪怕对罗汉信心十足,哪怕知道己方有两位金刚和苍龙七宿,可是洛玉衡的威名太盛。 一旦罗汉招架不住,这样一位顶级强者足以改变局势。 所以他们对洛玉衡一直心存忌惮。在众人的计划里,由罗汉拖住洛玉衡,其余人速战速决。 等把徐谦制服,金刚和苍龙七宿腾出手,帮助度情罗汉对付洛玉衡,如此才是万无一失。 可现在看来,完全不必那么谨慎。 洛玉衡的状态真有度情罗汉说的那么糟糕的话,单凭罗汉出手,便足以压制洛玉衡。 “不然如何?” 女子国师挑了挑精致好看的眉毛。 “人宗或许要换一位道首。” 度情罗汉淡淡道。 洛玉衡冷笑一声,从虚空中抓出一把锈迹斑斑的铁剑,朝度情罗汉抛去。 剑光煊赫。 众人下意识的闭上眼睛,眼球滚烫,热泪狂流。 铁剑贯穿了度情罗汉,在他胸口透出一个大洞,但没有鲜血流出。 下一刻,度情罗汉胸口的“伤势”恢复。 度情罗汉拈花微笑:“本座修的是不生果位。” 洛玉衡“哼”了一声,操纵飞剑来回贯穿度情罗汉,在他身体制造出一个个可怕狰狞的剑伤。 然而,度情罗汉微笑之间,“伤势”尽去。 不生果位,修成此果者,不生不死,永受供奉。 “执迷不悟。” 度情罗汉摇摇头,无视锲而不舍攻击的铁剑,屈指弹出一道金光。 金光普照之下,洛玉衡的身体出现令人咋舌的变化,她迅速苍老,满满胶原蛋白的容颜生出褶皱,乌黑的秀发转变。 顷刻间,绝色美人变成了白发三千丈的迟暮之年。 再俄顷,生机从她体内焕发,身高缩减,褶皱尽去,她变成了婴儿,变成了女童,变成了少女,变成了成熟妩媚的女子。 然后,又一次变的白发苍苍。 短短几息内,洛玉衡经历了一次轮回。 她似乎陷入了这种轮回中,难以挣脱。 “这就是佛门的不生果位,仅次于杀贼果位的不生果位”姬玄轻声道。 “贫道游历江湖数十年,这回算是长见识了。”蕉叶道长感慨道。 其他人又敬畏又振奋。 这时,铁剑飞回洛玉衡手中,此时的她是一个粉嫩可爱的女童。 握住铁剑的刹那,无尽的轮回破灭,洛玉衡恢复了身段高挑的绝色美人形象。 “我便破了你的不生果位。” 她素手高举铁剑,一瓣莲花从她身后浮现,接着是两瓣三瓣四瓣整整九瓣莲花,将她簇拥在中央。 每一瓣莲花都蕴含着可怕的剑势。 九瓣莲花合拢,化作剑气汇于铁剑之中。 人宗气剑中最顶级的剑法——莲华! 围观的众人肝胆欲裂,仅是目睹莲华剑法,便不可遏制的涌起绝望。 “去!” 洛玉衡抛出铁剑。 铁剑化作流光,逆空而上,瞬息间撞中度情罗汉。 天空响起焦雷,可怕的剑气如密集的暴雨。 下方的姬玄等人、佛门众僧,惊恐的逃窜,避之不及。 噗噗! 三名禅师速度不行,逃的慢了,立刻死于非命,被剑气绞成肉泥。 这波爆发没有持续多久,武僧净缘仗着金刚神功硬扛了几道零散剑气,迫不及待的抬头,察看空中情况。 空中,剑气余波未了,刺的净缘泪水狂流。 几秒后,他终于看清了空中的情况。 净缘瞳孔剧烈收缩,脸色苍白,只见蔚蓝天空之下,莲花台上,盘坐着一具残缺的身体。 头颅连带着半个胸口毁于剑下,残缺的胸口处,暗金色的鲜血流淌,隐约可见里面的内脏。 不生果位是不会受伤的,任何强势都是虚妄。 难道,难道度情罗汉的不生果位………… “罗汉死了,度情罗汉死了?” 这时,看清空中情况的柳红棉,失声惊呼。 这句话引发了佛门僧众的惶恐情绪。 许元槐脸色一沉,朝净心吼道: “不是说洛玉衡业火灼身,体有隐疾吗?这是怎么回事。” 净心满脸凝重,一言不发。 白虎悄然靠向许家姐弟,他本次随行,主要任务是保护许家姐弟。 一旦有危险,便立即化出原形,带着许元槐和许元霜逃离。 风从虎,以他的天赋能力,绝对能带领姐弟俩安全撤退。 众人惶恐之际,度情罗汉肉身佛光缭绕,血肉蠕动、复原,恢复原样。 呼净心禅师悄然松了口气,淡淡道: “无妨,度情罗汉是不会死的。” 众人也随之松口气,但心情依旧沉重。 显而易见,人宗道首洛玉衡的状态,并不是度情罗汉说的那般虚弱。 刚才那一剑,简直强的惊人,就算度情罗汉自己,也吃了大亏。 度情罗汉肉身复原后,脸色沉凝的盯着洛玉衡: “你竟已平息业火。” 洛玉衡红唇翘起,“人宗换不换道首,我不知道。但今日,阿兰陀会少一个罗汉。” 好狂!佛门众僧大怒,可当他们把目光投向度情罗汉时,愕然发现,罗汉竟没有反驳。 这众人心头一沉,忍不住看向远处的徐谦。 徐谦至始至终都神色平静,信心十足,似乎一切都在预料之中。 许元霜神色一下子复杂起来。 度情罗汉祭出一口金钵。 金钵倒扣,洒下澄澈金光,几道人影在金光中显形。 身高八尺,无须无眉无发,宛如黄铜雕塑的度难金刚。 相貌丑陋,眼神凶恶的修罗金刚度凡。 八名身披斗篷,身材略显“臃肿”的苍龙七宿。 豪华阵容。 苗有方瞠目结舌,那拦路男子的出现已经让他摸不着头脑,结果,又有更可怕的强者接二连三的涌现。 这让他震惊之余,涌起强烈的荒诞之感。 我到底做了什么事? 我为什么会卷入这种层次的交锋? 我是谁?我在哪里? 脑子里全是问号。 洛玉衡眯着眼,仅是看一眼金钵,未曾做出应对,身形便被金光覆盖、淹没,然后消失在众人眼前。 度情罗汉伸出掌心,将金钵拖在手中,淡淡的俯瞰许七安,转而看向度难金刚和度凡金刚,沉声道: “洛玉衡二品巅峰的全盛状态,我非她敌手,只能将她困在佛境,尔等速战速决,不可拖延。” 说话间,他掌心的金钵剧烈震动。 仅凭这件法器,无法困住洛玉衡。 度难金刚双手合十,“是!” 度情罗汉这才放心的颔首,投身入金钵中。 两名二品强者进入金钵,可怕的威压消散一空,半空只留金钵悬停。 “嗡嗡” 金钵剧烈震动,扩散出涟漪状的光晕。 所有人都抬头看着天空,包括两名金刚和苍龙七宿。 金钵震动维持片刻,慢慢减缓,趋于一个相对稳定的状态。 底下众人脸色顿时一松,知道度情罗汉已经缠住人宗道首,那位可怕的女子国师暂时无法脱困。 洛玉衡真可怕啊 姬玄和净心所代表的四品及以下众人,如释重负,他们恢复了沉稳镇定,或戏谑,或敌视,或自信的看着徐谦。 没有了洛玉衡,此人的援兵,至多就是一位三品术士。 裹着斗篷的苍龙抬起头,帽檐下,是一双金色的竖瞳,他审视许七安片刻,声音嘶哑: “两位金刚,按照约定,此人归佛门。他身上一切东西,则归我们。” 修罗金刚度凡声音低沉,嗡嗡震耳: “擒拿佛子后,我们会将他带去潜龙城。” 苍龙缓缓点头: “我们一直相信佛门的信誉。” 两名金刚和苍龙七宿成三角之势,将许七安包围,过程中,冷静交谈,仿佛此人已是瓮中之鳖。 苍龙说着,仔细观察许七安,嘶哑的声音从兜帽里传出: “孙玄机呢?不妨让他出现,亲自挑一个对手。 “希望他能挑两位金刚。” 他从斗篷里抽出一柄暗红色的长刀,嗓音嘶哑的笑道: “因为相比起术士,我更希望领教一下你的手段。” 当日京城,这位可是让主上都铩羽而归的天纵奇才。 许七安依旧冷静,嘴角挑起:“很遗憾,孙师兄选择的就是你们。” 他的目光看向了苍龙七宿身后。 不知何时,苍龙七宿后方数丈外,出现一道白衣飘飘的身影。 他五官普通,身高普通,手里拎着一幅字: “你们的对手是我!”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八十一章 徐谦就是许七安 对于孙玄机的出现,潜龙城和佛门双方并不惊讶,因为这是早已预料到的事。 姬玄悄然握紧掌心的传送玉符,有些惊讶的看着远处的白衣术士。 智者千虑,在他们的判断中,孙玄机很可能会趁他们不备,以传送阵法强行夺人。 徐谦要想抢龙气宿主,必定会妥善的利用己方优势,达到以弱击强、虎口夺食的目的。 经过姬玄等人的推演,他能利用的无非是自身神出鬼没的蛊术手段,以及孙玄机这位术士的花哨能力。 因此,他们早已准备好应对手段,就等着徐谦可劲儿的操作,然后挫败,打压他的气焰。 可让人意外的是,孙玄机竟然就这样堂而皇之的出现,出现在苍龙七宿的后方。 “哼!” 冷哼声中,苍龙回身斩出长刀,他身侧的七名斗篷人,默契的做出同样的动作。 一道雪亮的弧形刀芒破刃而出,刀气蒸的空气出现扭曲。 孙玄机纹丝不动,抬脚一踏,他身前升起扭曲的阵纹,组成一道气墙。。 刀芒斩在阵纹形成的气墙上,如泥牛入海,不知去了哪里。 传送阵! 精通各种阵法的术士,能够秀的操作实在太多。 反正,是人是鬼都能秀,只有武夫在抗揍。 孙玄机抖手甩出一幅画卷,画卷在众人头顶展开,化作滚滚气旋,要将下方的所有人吸入其中。 “雕虫小技!” 以苍龙为首的七名斗篷人鼓荡衣袍,一股股气机彼此相连,凝成一股超凡境的力量。 苍龙长刀逆撩,煊赫刀光斩入气旋。 “嗤!” 画卷破碎,化作清光散落。 孙玄机不慌不忙,抬起手,猛的一握。 这些清光自动扭曲、蠕动,形成一个个交织的阵纹。 阵纹的中心,赫然是苍龙七宿。 清光一闪,苍龙七宿和孙玄机同时消失,他们被三品术士强行带走。 这下子,场上的形式是,两名三品金刚围住了许七安。 一道道目光落在许七安身上,要说刚才还有些谨慎和忌惮,那么现在,就算是最沉稳、经验最丰富的蕉叶老道,也不认为徐谦还能翻起什么浪花。 两位金刚,超过五名的四品,以及一众僧人。 而徐谦现在只有一人。 “他应该还有手段。”姬玄突然说道。 这时,净心高声道: “两位师叔,切不可让他祭出浮屠宝塔。” 说完,见潜龙城众人投来质询的目光,净心解释道: “先前徐谦就是藏进浮屠宝塔,才躲开了度难师叔的追杀。此塔是我佛门法济菩萨的法宝。” 姬玄等人恍然,他们只知道徐谦曾在度难金刚的追杀中逃脱,但不知道其中细节。 许元槐皱了皱眉,“若他藏入浮屠宝塔,两位金刚能否揪出来?” 净心摇头:“菩萨的法宝,金刚破不开。” 蕉叶老道徐徐道:“难怪他镇定自若。” 说话间,果然看见许七安祭出了浮屠宝塔,暗金色的玲珑小塔从他怀里浮出,迅速变大,顷刻间,便化作高六十米的高塔。 修罗金刚度凡弹指射出一道气机,“叮”的一声,击中浮屠宝塔,打的它斜斜飞出去,重重砸在地上。 净缘微微摇头: “想要两位金刚面前祭出浮屠宝塔,未免太瞧不起人了。” 这下总没手段了吧。 柳红棉嫣然道:“宝贝真是不少,这么有趣的男人,遁入空门委实可惜了。” 潜龙城众人冷眼旁观,仿佛已经看到徐谦被两名金刚轻而易举的制服。 把他送入佛门也好,潜龙城少了一位心腹大患姬玄不再紧握传送玉符。 度难金刚缓步走向许七安,每一步踏出,便有强大的“势”形成,宛如一座牢笼,将许七安困在其中。 可想而知,当他走到许七安面前时,牢笼会将这个年轻人牢牢束缚,无法动弹分毫。 修罗金刚未动,侧头盯着浮屠宝塔,防备它突然暴走。 这是场中唯一的变数。 “这件法宝虽然攻击性不强,却甚是麻烦,神殊的断臂还封印在里面,正好趁这个机会回收” 修罗金刚心里想着,突然,始终盯着浮屠宝塔的他,看见塔门敞开,走出来一男一女。 女子穿着素白的袍子,青丝用玉簪挽起,胸口绣着黑白太极鱼。 男人长须及胸,穿黑色道袍,脚踏黑靴,头戴莲花冠,丹凤眼冷漠。 长须道士抬起手,掌心对准度难金刚,用力一握。 度难金刚遭遇这突如其来的袭击,脚步停滞,他的袈裟背叛了他,猛的收紧,把魁梧的身材勾勒的纤毫毕露。 他挂在脖颈的念珠背叛了他,朝后拉拽,试图将他勒死。 所幸金刚不需要武器,否则武器也要背刺主人。 度难金刚脸庞涨红,似是窒息,他额头青筋凸起,沉沉低吼一声,袈裟炸成碎片,念珠一颗颗的弹射出去。 “叮叮叮!” 许七安因为离的近,遭遇波及,冷静的挥到嗑飞爆射而来的念珠。 怎么回事? 姬玄、许元霜、许元槐、净心、净缘守护龙气宿主苗有方的两拨人,齐齐扭头看向浮屠宝塔。 看向突然出现的天宗两位三品。 “贫道天宗玄诚。” “天宗冰夷元君。” 两位道长冷漠无情的自我介绍。 修罗金刚眼神凶恶的盯着两人,缓缓吐出两个字: “阳神!” 道门三品,阳神! 姬玄等人都是家学渊博之辈,知道“阳神”意味着什么。 “这才是他的底牌”姬玄低声道。 柳红棉等人脸色很难看。 许元槐一阵恼怒,双拳紧握: “为什么天宗也掺和进来?” 他心里愤怒的情绪几乎到了临界点,几经波折,好不容易要擒拿徐谦,给姐姐报仇雪恨。 结果又跳出来两名天宗道士,三品的阳神。 蕉叶道长沉吟片刻,无奈道: “我明白了。” 见众人望来,他苦笑道: “今日李灵素失手被擒,是他主导的一出好戏,目的是把天宗两位阳神拉下水。难怪刚才孙玄机竟不偷袭我们。 “原来他早有谋划,这才是他的底牌。” 姬玄也跟着苦笑:“所以,这是他在狩猎我们,而不是我们在狩猎他。” 众人再一次将目光投向徐谦。 这个时候,他们才发现徐谦从头到尾都没有改变站姿,改变位置,也没改变表情。 持刀而立,目光平静。 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嘶柳红棉轻轻抽了口凉气,她得承认,除了相貌一般,这个徐谦的智谋,与他的气度一样出类拔萃。 净心和净缘相视一眼,从彼此眼里看到了些许挫败感,以及难言的疲惫。 对于潜龙城众人来说,这是他们首次与徐谦交锋。 可净心和净缘,从雷州到湘州,从湘州到雍州,接二连三的被许七安玩弄于鼓掌,这让他们愤怒的同时,还伴随着强烈的疲惫感。 不想和他斗了。 度难怒道: “先是洛玉衡,再是天宗,你们道门是铁了心要和我佛门作对? “四大菩萨亲临,你们天宗扛得住佛门的怒火吗!” 金刚怒目。 度难也怒了,他也是从雷州开始失利,到了雍州,设下埋伏擒拿许七安,结果被洛玉衡打伤。 现在好不容易形成瓮中捉鳖的局面,结果,结果,又跳出来两个碍事的臭道士。 冰夷元君没有起伏的声线回应: “交出圣子,饶你不死。” “本座先超度了你们。” 度难金刚大怒,脚下“轰”的一声,土石溅起,他身先士卒的杀向天宗两名阳神。 玄诚道长和冰夷元君扬起手,手掌互抵,短暂蓄力后,猛的朝度难金刚推出一道黑白太极鱼。 这道太极鱼没有任何气机波动。 但远处的众人看到它后,只觉得头晕眼花,元神摇摇欲坠。 度难金刚与太极鱼撞在一起,“嗡”,空气出现震波。 八尺身躯陡然僵住,一个虚幻的、不够真实的度难金刚,从肉身里做出后仰的姿态。 堂堂三品金刚的元神,险些被打出来。 度难金刚的元神,及时做出合十手势,然后,他的元神得到了稳固,重新归位。 度凡金刚随后杀至,与稳固了元神的度难携手,试图冲散两位阳神,捉对厮杀。 冰夷元君和玄诚道长脚踏飞剑,呼啸如风。 双方你追我赶,过程中斗法不断,渐渐远离了众人。 姬玄等人目光追随着四名超凡境的强者,直至他们消失不见。 然后,所有人都收回了目光,竟默契的看向徐谦。 现在的局面是,徐谦一人,对他们一群。 许七安拖着刀,睥睨众人,咧嘴笑道: “诸位,好戏开场了。 “你们是一起上,还是一个个送死?” 狂妄! 这一刹那,许元槐、白虎、柳红棉、龙气宿主苗有方,乃至心思深沉的姬玄,还有武僧净缘,这些走武道路线,或与武道相近路线的高手。 应激生起强大的战意和敌意,想要教训这个狂妄自大的家伙。 许七安见状,心里嘀咕一声:这时候,杨师兄在场的话,效果会更爆炸。 杨师兄的群嘲功夫向来是顶尖的。 “好大的口气,就凭你一个人,挑战我们?”许元槐气极反笑:“你真当自己是三品了吗。” “喂喂,你这个人” 苗有方终于找到说话的机会,耸耸肩,道: “虽然不知道你是敌是友,但兄弟你作死的本事着实厉害。这些人里,我估摸着四品不会少于五个。 “一人一拳头就足够打死你,这还没算其他和尚。 “就算你也是四品,也只能挨打的份儿。 “除非你是三品,但我认为这是不可能的。” 其他人没有说话,但都像是看疯子一样看徐谦。 以他们这边的战力,除非是三品,否则没有任何四品高手能对抗,哪怕双体系的四品也不行。 “不可大意。” 这时,众人听见净心沉声道:“此人虽不是三品,却比任何四品都难缠。” “为何?” 许元槐皱眉,代替所有人发出了疑问。 净心叹了口气,双手合十:“徐谦就是许七安。” 一石激起千层浪! 许元霜和许元槐姐弟俩的表情是最夸张的,眼睛瞪的滚圆,表情瞬间僵住。 柳红棉娇媚的表情凝固,但她漂亮的眸子却亮晶晶的,直勾勾的看着许七安。 :求一下月票,看我诚恳的表情。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八十二章 斗志昂扬的敌人们 徐谦就是许七安? 许元霜和许元槐姐弟俩,只觉得脑袋“嗡”的一震,像是被人敲了一闷棍。 除了许家姐弟,反应最激烈的是柳红棉,她是除许元霜之外,在场唯一的女性。 女人对优秀男人的兴趣,就如男人对绝色美女的性趣。 柳红棉出身剑州万花楼,这个由女子组成的江湖势力,最初因为实力不强,遭遇过许多不好的事。 后来便想出了联姻的法子,将门派中容貌姣好的女子嫁给各路豪杰、帮主、青年俊彦等等,甚至剑州官场上,许多官吏也以娶万花楼女子为荣。 而今万花楼早已在剑州扎稳脚跟,人脉盘根错节,但相应的传统保留了下来。 万花楼女子最见不得实力强、相貌俊、声望高的年轻男子。 见了会发花痴。 柳红棉抿了抿嘴,紧紧盯着远处的徐谦,不,许七安,目光炽热。 相比起反应剧烈的许家姐妹,和骤然间兴趣浓厚的柳红棉,蕉叶老道短暂的错愕、失神之后,迅速稳住情绪,脸色凝重,沉吟不语。。 而身为南疆蛊族人的乞欢丹香,则完全不在意大奉银锣许七安这个人物。 至于姬玄和白虎,默契的对视一眼,从彼此眼里看到“果然如此”的表情。 两人多少已经猜到徐谦的真实身份,缺的是最后的验证。 “这不可能!” 许元槐忽然大叫起来,长枪遥指徐谦,言词激烈: “他怎么可能是许七安,那人明明已经废了,而且徐谦是蛊师,不是武夫。” 净心缓缓道:“正因为废了,所以才转修蛊术。” 许元槐张了张嘴,一时间竟无言以对,憋红了脸,怒道: “你有什么证据。” 他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徐谦就是父母养在京城宗族里的大哥许七安,这和他想的不一样,没有一点点防备。 姬玄叹了口气,代替净心说道: “佛子,呵,除了那个在京城斗法时提出大乘佛法理念的许七安,还有谁能被佛门如此看重?” 他看了一眼净心和净缘,哂笑道:“何况身负大奉一半的气运。” 许元槐并不傻,相反非常聪明,联想到天机宫密探对徐谦的态度,心里就信了几分。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霍然转头,看向姐姐许元霜。 难怪,难怪徐谦在姐姐说出身世后,非但没痛下杀手,反而放过了她。 他一直以为是姐姐牺牲清白,因此换来活命机会。 “可他,可他不是废了吗?”许元槐抓住这个要点。 “这也是我一直没想通的。”姬玄摇头。 两人说话间,许元霜怔怔的看着远处的蓝袍男子,美眸里闪过愤怒、茫然、尴尬诸多情绪,最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色倏地红了。 她明白许元槐为何反应如此激烈。 姐弟俩幻想过很多次,与京城那位大哥相遇的场景。 或暗中悄悄关注,但不出面相认;或以敌人的姿态面对面;或者因为怀抱复杂情感,没有想好如何处理双方的关系,只是单纯的想见一见。 许元霜万万没有料到,她和京城的大哥相遇,是从情蛊开始的,是从嫩绿色的肚兜开始的 柳红棉是个有心机、懂的勾引男人的女子,双手做喇叭状,故作天真的喊道: “喂,你真是许银锣吗,传闻中许银锣是世间罕见的美男子,可否露出真容让人家瞧瞧?” 她的婊里婊气让许元霜秀眉轻蹙,一阵不悦,但见许七安并未搭理,许元霜脸色稍霁。 不约,我一滴都没有了远处的许七安表面高冷,心里展开吐槽。 这时,蕉叶老道沉声开口: “现在不是质疑他身份的时候。 “如果徐谦真的是许七安,我们要面对的,是中原,乃至整个天下年轻一代第一人。 “二十一岁的三品武夫。” 蕉叶老道的话,让整个团队陷入沉默。 关于这个年轻人的传闻,身在云州的他们亦是如雷贯耳。 他曾在云州独挡叛军,他曾在玉阳关击退八万敌军,去敌将首级如探囊取物;他曾怒斩昏君,天下震动。 他的传说太多太多,早已被江湖人和市井百姓传成神话般的人物。 在场的无一不是天之骄子,但面对这样一个人物,他们几乎没有任何底气。 许元槐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比如鼓舞士气的话,比如莫欺少年穷之类的话,比如将来我会比他强 话到嘴边,却没有底气说出来。 这个被养在京城的大哥,是让任何一个天才都黯然失色的人物。 他许元槐引以为傲的天资,在这个人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不必担心。” 武僧净缘跨前一步,目光锐利,战意高昂: “他的修为被封魔钉封住,如今至多是四品境界,即使再有蛊术辅助,也不可能赢过我们所有人。各位施主,此时正是降服他的绝佳时机。 “即使他布局谋划了这一出戏又如何,以我等的战力,足以对付。” 眼下的局势,让净缘看到了击败许七安,消除执念的契机。 他不信,佛子能凭一己之力,挡住这么多高手。 净心沉吟一下,颔首道: “不错,纵使他请来天宗两位阳神强者,顶多是把超凡境的战力持恒,但三品之下,他是一人。” 众人眼睛一亮。 没错,许七安再如何辉煌,也是昔日荣光。 如今的他,早已不是在京城斩杀昏君的巅峰状态,有何可怕? 蕉叶老道缓缓道: “没错,全盛时期的他,我们无法与之抗衡。可如今他虎落平阳,能有几分战力?或许比寻常四品强大,但绝对无法战胜我们。” 姬玄笑了起来:“正好,拿他磨砺武道。再没有比许银锣更好的磨刀石。倘若我们侥幸胜了他,啧啧,中原年代一代魁首,在我等手中折戟沉沙,当浮一大白。” 许元槐听的跃跃欲试。 几位武夫战意昂扬,涌起强烈的战斗渴望,甚至要超越对龙气的重视。 姬玄的话挠到他们心里的痒处,能和许七安交手、厮杀,是武夫难以拒绝的诱惑。 而打败许七安,则是一个让任何武夫都热血沸腾的荣耀。 “有趣!” 柳红棉咯咯笑道:“要是能在这里打败许银锣,这次江湖之行,我一定要回一趟剑州万花楼,向那群小贱人们好好炫耀。” 让她们知道,当初不选她当楼主,是多么错误的决定。 柳红棉身为武者,觉得打败许银锣是一项天大的荣耀,这和她仰慕许银锣并不冲突。 许元霜秀眉微皱,昂起清冷娇俏的脸,望向许七安。 你还有几分实力呢?她分不清自己是担忧还是庆幸,心情格外复杂。 受母亲影响,她对这个大哥没有太大的敌意,但同时她也受潜龙城姬家和父亲的影响,知道自己的立场和大哥对立。 她这次离家游历,其实还想去京城看看,她想跳出母亲和立场的影响,从自己的角度去看待这件事,这个人。 如今在这里遇到许七安,倒是省了她亲自去京城。 许元槐见没有人愿意当出头鸟,冷哼一声,拖枪出阵,一马当先: “我去降他!” 拖着长枪,越走越快,继而狂奔,枪尖在地面犁出深深的痕迹。 临近许七安时,他沉沉低吼一声,腰身带动身体旋转,身体带动长枪,使了一招霸道的横扫天下。 周围数丈内的积雪瞬间扬起,雪沫纷纷扬扬。 长枪在空中扫出凄厉的尖啸。 众人目光仅仅盯着这一幕,希冀能从这场交手里,看出许七安的深浅。 这时,许七安动了,他抬起手,指尖轻轻一弹。 由上而下,弹在枪杆上。 “叮!” 许元槐虎口崩裂,拿捏不住武器,眼睁睁的看着它脱手,飞旋着冲向天空。 见到这一幕,姬玄点了点头:“不比我差。” 他指的是许七安。 但众人神色反而轻松起来,终究还在四品范畴内。 姬玄接着说道:“元槐还没尽全力呢,看他能试出许七安几分水平。” 话音方落,许元槐纵身跃起,接住长枪。 他身躯短暂滞空,大喝着抖了抖漆黑的长枪,枪头与枪杆连接处的那颗蛟头,爆发出刺目的黑光,继而活了过来,自动脱离枪身。 封印在法器里蛟龙魂魄苏醒了。 这杆枪是品级极高的法器,枪身由四品蛟龙的脊椎骨打造,枪头是蛟龙最锋利最坚硬的龙牙锻造。 枪中封印着四品蛟龙的元神,它能与法器的主人短暂融合,将实力短暂提升至四品境。 许元槐是五品巅峰境,但全力爆发的状态,能堪比四品武者。 不够真实的蛟龙虚影当空游走,蓦地一个折转,冲入许元槐体内。 许元槐的双眼变作竖瞳,脸颊浮现虚幻的黑鳞,喉咙里爆发出龙吟。 他持握蛟芒枪,骤然俯冲而下,枪尖爆发出刺目的锐光,形成一道半圆形气界。 “好法器!” 众人看的一阵艳羡,柳红棉似乎想到了什么,问道: “对啦,许银锣的兵器是什么?” :总算赶上了,求一下月票。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八十三章 围攻 许七安的武器是什么? 这个问题显然难到在场诸位,至少潜龙城众人短暂的竟答不上来。 不是情报有疏漏,也不是姬玄等人不知,关于许七安的情报里,很明确的记载了他使用的是一把形式长剑的刀。 但这把刀是什么刀,并没有人深入研究。 理由很简单,武夫的战力源于自身,品级越高的武夫,越不需要武器,肉身便是最强的武器。 更多的时候,兵刃只是一种象征意义。 很少有人会关注武夫的武器、法器,除非有特殊作用,需要格外警惕。 比如镇国剑这种让三品武夫都忌惮的顶级神兵;比如浮屠宝塔。 因此,许七安使的是什么武器,哪怕是姬玄都没有特别研究。 许元霜目视前方,淡淡道: “那是一把暗金色的刀,品质极佳,仅在绝世神兵之下。” 值得一提,法器的分类是: 凡器、法器、绝世神兵、法宝。。 凡器是正常兵器,法器则是拥有特殊能力的武器,除武夫外,各大体系都能温养出法器。但只有术士可以批量炼制法器。 绝世神兵则是诞生自我意识的法器。 至于法宝,是由绝世神兵获得某些机缘,产生蜕变而形成的。 比如大奉的镇国剑,原本属绝世神兵行列,受国运加持六百年,蜕变成了法宝。 专破武夫肉身。 姬玄诧异的看着表妹: “你了解的倒是很清楚。” 许元霜觉得他这句话说的阴阳怪气,皱着眉头扭开脸。 这时,她听见蕉叶老道“咦”了一声,忙又把脸扭过来,投向战场。 定睛一看,她立刻明白了蕉叶老道的疑惑,只见许七安抛出了手里的刀。 更离谱的是,那把刀自动脱离刀鞘,仿佛是具备生命的,竟主动迎上从天而降的枪尖。 暗金色的刀影朝天撩过,与枪尖的那层弧形气界针锋对麦芒般的碰撞。 砰砰砰 围观众人的视线里,清晰的看见,俯冲而下的许元槐,他手里的漆黑长枪,首先枪头炸成碎片,接着枪身一节节炸开。 这杆据说是由潜龙城那位二品术士亲手炼制,给子嗣防身的法器,就这样毁了。 而从始至终,许七安都没有动弹过。 许元槐喉咙里发出凄厉的龙吟,如遭重击,一道道黑色碎光从他体内射出,四下攒射。 那是四品蛟龙的元神,它被太平刀给打散了。 彻底的灰飞烟灭。 而身为“宿主”的许元槐,也因此遭受重创,从半空跌落,嘴角沁出鲜血,经脉火烧火燎。 太平刀一边“嗡嗡”的鸣颤,一边盘旋游曳,似是在庆祝自己出师大捷,又像是在炫耀、嘲讽。 刀灵的性格,基本和主人雷同。 不一样的是,主人已经把骚话转为内心戏,不外露。而刀灵还年轻,容易飘。 太平刀跨入绝世神兵行列后,受许七安温养,威力突飞猛进,日进千里。 相比起灵智初生时,它如今已经是一把成熟的刀,能自己对抗敌人了。 “绝世神兵?” 许元霜忍不住尖叫出声。 作为术士,她比任何人都知道绝世神兵的宝贵和罕见。 可以很确认的说,即使是监正和父亲许平峰,也只能炼制出绝世神兵的“胚胎”,让某件法器拥有成为绝世神兵的基础。 但能否成为真正的绝世神兵,只能靠机缘,或呕心沥血的温养。 就如监正的那件法宝天机盘,最初也只是一件寻常法器,监正常用它来推演天机,随身携带,日积月累,才成为绝世神兵。 再后来,蜕变为法宝。 浮屠宝塔同样经历了类似的过程。 绝世神兵众人微微动容,根本控制不住眼里的贪婪、炽热、渴望和嫉妒。 武夫不需要武器,这是因为没把绝世神兵算在里面。 同境界的情况下,谁拥有绝世神兵,谁就意味着胜利。 见识浅薄的苗有方不识得绝世神兵,但见到一把有自己意识的武器,既新奇又眼馋。 许元槐脸色铁青,蛟龙魂的溃散,并没有对他造成太大的伤势,但见到自己蓄力已久的最强一击,被对方轻而易举的化解。 不,对方根本没有出手,只是派了一把刀出面,就让自己折戟沉沙。 对许元槐这样骄傲的少年天才来说,是沉痛的打击,是响亮的耳光。 “小孩子跑一边玩泥巴去,这不是你能玩耍的地方。” 许七安召回太平刀,握在手里,然后指向远处的泥浆。 许元槐本来铁青的脸,瞬间涨的血红,屈辱、愤怒、羞愧气的脸颊两侧的咀嚼肌都凸起来了。 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少年人正处在“面子比命重要”的阶段,热血冲脑,愤怒的咆哮一声,两手空空的扑向许七安。 他奔跑如风,气机撕裂空气,宛如蛮牛一般势不可挡。 许元槐三步并作两步,蓦地高高跃起,握拳打向许七安。 啪! 拳劲撕裂空气。 这一拳打出了巅峰,打出了精彩。 许七安微微颔首,表示赞赏,然后探出手臂箍住他的脖颈,将他狠狠掼在地上。 噗 伴随着地面剧烈震动,许元槐嘴里喷出一大口鲜血,后脑受到撞击,意识呈现短暂的眩晕。 “不识抬举!” 许七安握住太平刀,刀口对准许元槐的胸口,只需轻轻一送,这小子就会当场身亡。 “许七安” 尖叫声传来,许元霜脸色惶急的疾冲出来,停在两批人的中间位置,她也不说话,就是咬着唇,眼眶里泪水打转,倔强的看着他。 许七安皱了皱眉,看了她一眼,又低头鲜血染红半张脸,眼睛里全是愤怒和不服气的许元槐。 他手腕一翻,刀背接连敲碎许元槐的膝盖骨、手肘骨头,然后脚尖轻轻一挑。 许元槐像只皮球一般,画出一个抛物线,准确的摔在姐姐脚下。 秀美的少女抿了抿嘴,深深看一眼许七安,弯腰搀扶起弟弟,淡淡道: “我们不会在参与此事。” 说罢,搀着许元槐走向另一侧,与姬玄等人拉开距离,表明心意。 边走,边看一眼神色黯淡,瞳孔死寂的弟弟,语气里罕见的带着一丝温柔,道: “不必泄气,他是连父亲都感到棘手的人物,不如他才合理。 “不服气的话,就以他为目标前进吧。 “有这样一个敌人在你前面站着,你才能于武道中勇猛精进。” 许元槐空洞的眸子动了动,“你也觉得他是敌人吗。” 许元霜娇艳的红唇轻轻抿了一下,没有回答。 两人退到远处后,并肩观战。 许元霜是六品术士,算不上战力,许元槐本身只是五品,同样是锦上添花的人物而已,损失了也不要紧。 姐弟俩的退出,并不会对姬玄团队和佛门众僧的战力造成太大的折损。 接下来的龙争虎斗,才是关键。 许元槐的任务已经达到,他初步试探出许七安的战力,在姐弟俩缓慢退去的空隙里,这个在佛门和潜龙城都算得上中流砥柱的势力,初步制定好对敌计划。 “净缘大师,你的金刚神功是在场唯一能抵挡绝世神兵锋芒的,所以接下来,得靠你打头阵。 “净心大师,你带着禅师们在旁掠阵,以戒律辅助我们。 “白虎,你速度最快,负责骚扰、援救。乞欢丹香,你则负责袭击。于我和红棉负责缠斗。” 姬玄有条不紊的下达命令,安排的井井有条。 蕉叶老道看在眼里,满脸欣慰,他没有跟错人,姬玄有领袖之能,又懂得隐忍,修行天赋出众。 这样的人物,只要有机会,便能一飞冲天。 这次收集龙气的历练,就是潜龙城给的一个机会。 “道长,你在旁看管住苗有方即可。” 姬玄侧头看他。 蕉叶道长笑呵呵道: “贫道修为浅薄,就不掺和了,看管一个修为被封的小子,还是能做到的。” 交流完毕,众人缓缓扭头,望向那威名赫赫的年轻人。 姬玄察觉到姓许的在观察自己,两人目光交汇。 这位韬光养晦了十几年的天潢贵胄,缓缓收敛了温和,眼神里流露出真正的锋芒。 他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道: “迎战!” 话音落下,一众四品高手齐齐扑向许七安,气势如虹。 外人目睹这一幕,必然热血沸腾。 至少远处的苗有方看了,竟升起莫名的、统筹抵抗的共情。 即使这些人是他的敌人。 弱者众志成城抵抗强者的行为,本身就容易引人共鸣。 蹬蹬蹬…… 净缘武僧发足狂奔,造成轻微的地震效果。 过程中,灿灿金光从他眉心溢出,迅速浸染全身。 净缘化作金色流光,不管不顾的冲向许七安,一副悍不畏死,放弃防御的姿态。 “阿弥陀佛,放下屠刀!” 后方的净心双手合十,低声念诵。 “阿弥陀佛,放下屠刀。” 他身后的二十多名禅师,同步做出合十动作。 众僧的力量交汇,磅礴而无形的力量降临,笼罩了许七安。 乞欢丹香从侧翼掠出,催动本命心蛊,震荡出无形的、针对元神的波动。 双重影响之下,净缘如愿以偿的贴身许七安,咬牙切齿的一记头锤,砸向对方。 “当!” 天下间,骤然爆发出一身洪钟大吕。 以许七安和净缘为核心,气波四散,化作狂风,卷起一层又一层雪沫。 净心闷哼一声,踉跄后退,只觉得头晕目眩,险些呕吐。 许七安巍然不动,金漆覆盖了他的体表,将他化作一尊灿灿金人。 第二梯队的姬玄、柳红棉、白虎,以及后方的净心,更后方的蕉叶道长,乃至远处观战的许家姐弟,心里都是一沉。 金刚神功! 他的修为竟已恢复到能施展金刚神功。 姬玄喝道:“磨死他!” 趁着净缘一个头锤撞出的机会,他和柳红棉快速补位,让攻势紧密衔接,不给许七安回气的机会。 姬玄袖中冲出一把宛如冰块打造的长剑,剑身近乎透明,但散发出淡淡的月华。 月影剑! 这把剑原本是姬谦的佩剑,拥有绝世神兵的根基,是法器中的巅峰之作。 许平峰从许七安手里取回此剑后,赠给了姬玄。 月影剑的剑尖,爆发出刺目的光团,给人一种似轻似重、无物不破的信念。 姬玄的四品剑意——剑光所至,无物不破。 叮! 这股锋芒毕露的剑势刺在许七安胸口,金漆飞速流逝,灿灿金身黯淡了至少五分,变的不再耀眼。 姬玄这一剑,足以破开同境界四品武夫的肉身防御。 但对上许七安的金刚神功,只能磨灭五成防御。 刺出一剑后,姬玄的最强爆发耗尽,他没有展开连招,而是收剑后撤,因为他知道,不管后续的攻击多凶猛,都不可能超越这全力的一记爆发。 但是没关系,自有柳红棉的全力爆发做衔接。 万花楼弃徒柳红棉,从姬玄头顶跃出,裙裾飞扬,秀发舞动,白皙双掌贴在这怪物胸口甲胄上,骤然发力。 当! 撞钟般的巨响声里,气波炸开,许七安抛飞出去,金身再次黯淡。 这一幕看的所有人都眼睛一亮。 “吼!” 突然,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 白虎伏地,脊椎拉长,白色的兽毛破体而出,鼻子变的宽大,眼睛化作琥珀色,脸庞生出一层又一层兽毛。 顷刻间化出原形。 它化作一阵清风,速度超越了在场高手肉眼能捕捉的极限,鬼魅般的“奔”至许七安身前。 抬起寒光凌厉的爪子,抓向他的胸口。 它的爪子裹挟着青色的风,将极致的速度转化为极致的速度,这一掌拍下去,他的爪子可能会断。 但许七安的金刚神功,也有可能被破开,剖出里面的心脏。 姬玄等人屏住了呼吸。 许元霜忍不住朝前疾走几步,似乎想看的更清晰。 许元槐睁大眼睛,死死盯着这一幕。 就在这时,白虎的瞳孔里,跃出一抹灿灿金光。 原本已经黯淡失色的金身,突然焕发“生机”,于刹那间恢复巅峰。 “你们是不是忽略了一件事?” 许七安嘴角微挑,讥笑道:“我虽不复巅峰,但三品,就是三品。” 当! 他硬抗了这一爪,毫发无损,白虎的爪子应声折断。 许七安手腕翻转,反撩太平,欲斩下白虎的招子。 净心当即发动戒律:“阿弥陀佛,放下” “吼!” 回应他的是一声震耳欲聋的狮吼,震的众人气血翻涌,两眼发黑。 许七安以佛门狮子吼,打断了戒律的节奏。 噗! 太平刀顺利斩断白虎的前爪,殷红的鲜血喷射,染红了许七安的金身。 此时此刻,白虎嗅到了死亡的危机,求生的本能超越疼痛,它驾驭狂风,迅速逃离。 许七安疾奔几步,用力掷出太平刀。 太平刀自动锁敌,任凭白虎如何折转变向,始终追击着它。 叮! 姬玄挥舞月影剑,嗑飞太平刀,柳红棉、净缘等人联袂赶来,护住白虎。 太平刀见状,不再纠缠,不忿的返回,把自己送到许七安手里。 许七安握着刀,咧嘴笑道:“热身结束!” 姬玄、柳红棉、乞欢丹香、净缘、净心、白虎,还有远处的许元槐,心里同时一沉。 心里没来由的冒出一股寒意。 “嘿嘿,感觉不太妙啊。” 苗有方幸灾乐祸道。 蕉叶老道面沉似水。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八十四章 曙光 佛门和潜龙城年轻高手们的第一次合作,铩羽而归,极大的打击了他们的自信和斗志。 姬玄眉头紧皱。 反倒是作为旁观者,且江湖经验丰富的蕉叶老道,立刻判断出形式,传音道: “别慌。 “少主,许七安到底是三品,肉身远比你们强大。 “但肉身强大,不代表战力同样强大。他之所以能轻而易举的斩断白虎的右爪,依仗的是绝世神兵。 “只需要想办法解决掉那把刀,许七安也不过是拥有三品防御的四品武夫而已。 “以我们的战力,足够纠缠住他。” 现在,蕉叶老道已经不敢夸海口说战胜许七安,他相信姬玄等人的心态也变了。 解决掉那把刀姬玄眉头紧锁,脑海里念头闪烁,飞快的汇总信息,把己方的优势、特长、战力快速过了一遍。。 他眼睛猛的一亮,低声道: “乞欢丹香,我记得心蛊能控制一些智慧不高的生物,这里面是否包括初具灵智的器灵?” 在场的都是聪明人,立刻扭头看向乞欢丹香。 “理论上来说,只要是有神智的东西,便能操纵、影响。但我没有尝试过影响绝世神兵。” 乞欢丹香缓缓道。 “这就够了!” 武僧净缘低声道: “未必要打赢他,拖延时间,撑到度情罗汉或两位金刚解决掉对手,我们便赢了。 “若他们迟迟没有分出胜负,我们也可以慢慢磨死许七安。” 私底下传音商议后,众人又恢复了信心,至少看到了胜利的希望。 有希望,就有斗志。 许七安默然的看着他们传音商量,不急不躁。 他的目光掠过姬玄等人,看向远处的弟弟妹妹。 还算乖巧,没有再来碍事……他在心里评价了一句。 把许元霜和许元槐劫走,用来要挟许平峰,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惊喜? 不,许平峰为了晋升一品,已经不当人了,他既然能把一个儿子当作工具和棋子,自然也能把另一个儿子和女儿当作棋子。 我和许元槐他们的区别在于,我生的早,而不是许平峰更宠爱他们。 如果次子和长女阻碍了他晋升一品,他该舍弃还是舍弃。 我和国师双修这么久,气机暴涨,正好拿他们练练手。 许七安收回目光,看见净心带领着众禅师盘坐,坐禅、结阵。 这是要用禅功来对抗我的狮子吼 果然,结阵之后,净心目光深邃的望向他,沉声道: “放下屠刀!” 戒律的力量被阵法扩大,这一刹那,许七安不止是心态平和,生不出战斗的念头,甚至连太平刀都想丢弃。 同样的,他也从太平刀传达的意念里,感受到了它的意思:啊,主人,我不想战斗了! 噔噔噔 净缘一马当先身先士卒,这回他没有用嚣张的头锤硬撼许七安,而是劈手从他手里夺过太平刀。 这很轻易就取得了成功。 不管是许七安还是太平刀,都没有做出太大的抗拒。 得手后,净缘想都没想,回身,将太平刀掷出。 乞欢丹香跨步上前,探手一捞,抓住刀柄,这把绝世神兵入手,他立刻施展心蛊手段,试图控制它,让它变成己方的兵器。 然而控制没有成功,绝世神兵剧烈鸣颤,几次差点脱手。 乞欢丹香改变策略,以温养的“沟通”来影响绝世神兵,给它灌输“罢战”的念头。 太平刀抗拒了几下,觉得也没毛病,便不再挣扎,一副不太聪明的样子。 成功了! 姬玄等人大喜。 没有太平刀的许七安,不过是皮糙肉厚的乌龟,威胁程度断崖式下跌。 这个时候,许七安从戒律状态中挣脱出来,不理会近在咫尺的武僧净缘,身躯覆盖上一层阴影,融入了净缘的影子里。 他以净缘的影子为跳板,出现在柳红棉的影子里。 砰! 柳红棉裙摆一荡,绣鞋在地面蹬出深坑。 但许七安赶在她出脚前,又一次阴影跳跃来到姬玄脚底。 他在几人影子里不停跳跃,然后从乞欢丹香的影子里钻了出来。 他的目标很明确,夺回太平刀。 净心眉心一跳,沉声道: “不得杀生!” 正欲出手的许七安陡然僵住。 抓住这个机会,净缘回身营救,体表金光让他看起来像是一道金色闪电。 当! 净缘一拳轰在许七安脸上。 戒律对我的影响只有短短数秒,一次戒律需要至少五秒才能重新施展许七安狞笑一声,以牙还牙,一个头锤撞在净缘的额头。 砰! 净缘额头溅起金漆,护体金光瞬间黯淡,炮弹般的倒飞出去。 “退后!” 姬玄推开了乞欢丹香,主动迎上,月影剑爆发刺目光芒,这一次目标是眉心。 “吼” 许七安喉咙里炸起沉雄的狮吼,震的姬玄眼前一黑,紧接着,他听见自己胸口传来“当当当”的声音,密集的像是在打铁。 下一秒,强烈的疼痛传来,他的胸口整个凹陷下去。 柳红棉快速掠来,接住倒飞的姬玄,带着他后退。 万花楼出身的美人脸色微微发白。 四品境的姬玄,竟败的如此快速,真如这许七安所说,方才只是热身? “少主!” 乞欢丹香大喝,他面目狰狞,似是愤怒、惭愧到了极点,一手握刀,另一只手直接捏碎了腰间的锦囊。 “嘭!” 一股绿云炸开,传来嗡嗡的振翅声,时聚时散。 柳红棉、白虎等人脸色微变,迅速撤退。 这是一种极其可怕的毒物,据乞欢丹香自己说,它们叫蚀骨虫,生长在封印蛊神的极渊里,以蛊神溢散出的力量为食。 它们浑身都是毒,口器中能吐出腐蚀四品武夫体魄的毒素,从皮到肉,从肉到骨,规模足够大的蚀骨虫群,杀死一个四品武夫只需要三息。 这是乞欢丹香的压箱底手段,平时不用,因为这些蚀骨虫一旦吃过人血,就连他都很难再控制。 性格偏激的心蛊师厉声道: “姓许的,我不管你是什么天才,今日拼着被蚀骨虫反噬,也要让你付出代价。” 远处,许元霜拖着弟弟果断后退,她显然知道这种毒虫的可怕之处。 绿云漫天飞舞,在乞欢丹香的操纵下,迅速将许七安笼罩,覆盖他的身体、脸颊,严严实实。 见到这一幕,许元槐忽然感觉姐姐停了下来,侧头看去,她的脸色无比复杂,怔怔的看着远处那道绿色的人形。 这一下,足够让他付出巨大代价许元槐心情复杂的想。 他突然瞪大眼睛,满脸的不可思议。 同样有类似表情的还有许元霜、蕉叶老道、柳红棉等,在众人眼里,那些本该嗜血如命的毒虫,忽然大面积的“消融”。 化作纯粹的,绿色的液体,这些液体没有往下滴落,而是从许七安的毛孔中渗透进去,融入他的身体。 于是,许七安的体表金光掺杂进了绿光。 持续几秒后,绿光缓缓消散,彻底消弭于无形。 “嗝” 许七安打了个饱嗝,笑道: “多谢款待。” 这乞欢丹香瞳孔骤然收缩,脸色旋即苍白,神经质般咆哮道: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这就是许银锣,太强了” 柳红棉的斗志浇灭大半。 “还有机会,控制住那把刀,我来缠住他。” 武僧净缘怒吼道,他额头青筋凸起,俊朗的面庞略有些狰狞。 这和他想的不一样,在他看来,这么多四品高手合力,再有净心从旁辅助,打压许七安难道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 然而,许七安的强大,超出了所有人想象。 净缘更知道,许七安还有最强大的一招没有施展。 与湘州时相比,他似乎又强大了。 这并不是错觉,许七安确实强大了很多,封印还在,依旧只是解开两枚钉子。 但他的整体水准上升了,这得益于近日来的双修。 与一名二品巅峰的女子高手双修,他的气机浑厚度、精纯度,与以前不可同日而语。 再加上三品的肉身、太平刀的辅助、七绝蛊的手段,三品之下,能打他的人几乎不存在。 “不得杀生!” 净心冷静的配合净缘,施加戒律,禁锢目标。 当当当 净缘贴身疾攻,把身体一切部位化作武器,一声又一声脆裂的爆响炸开,一记比一记重,攻击如疾风骤雨。 净缘渐入佳境,越打越顺畅,突然,武者的危机预感向他预警。 没有具体的画面呈现,危机仿佛来自四面八方。 毒! 在雷州与许七安有过交集的他立刻辨认出危机的源头。 与此同时,他的皮肤感受到了灼痛,毒素宛如跗骨之蛆,从毛孔渗入。 他的毒素已经能威胁到我净缘心里一沉,下意识的屏住呼吸,连招出现阻滞。 这时,许七安终于抓住机会,朝他喷出一口惨绿气体。 刹那间,净缘眼前一黑,什么都看不见了,伴随着双眼剧烈的灼痛。 两行血泪从眼眶里流出,他的眼球遭受腐蚀、萎缩,成了瞎子。 净心脸色大变,因为隔了一段距离,无法对毒素感同身受的他,完全没预料到前一刻还凶猛如虎的净缘,下一刻就成了瞎子。 许七安拧腰、摆臂,做出痛下杀手的姿态。 “不得杀生!” 净心急促的念书佛号,施展戒律,挽救师弟。 中计了许七安当即消失,借助阴影跳跃从乞欢丹香的影子里钻了出来。 作为一名心蛊师,被武夫偷袭贴身的后果是死路一条。 乞欢丹香竭尽全力的尝试自救,不再分散心力影响太平刀,催动心蛊,震荡出元神波动。 他没能凭借一己之力,影响三品武夫的元神,双眼被拳头填满。 就在这时,一阵风刮来,断臂的白虎挡在了他面前,硬生生挨了这一拳。 当! 四品妖族的肉身同样坚固,白虎闷哼一声,与乞欢丹香两人翻滚着飞出去。 这个时候,因为刚才中断了心蛊控制,太平刀“清醒”过来,自行从乞欢丹香手里挣脱,飞回主人身边。 “嗡嗡嗡” 太平刀传来意念波动,意思大概是: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听我解释 这渣男式的开场白不要用在我身上许七安握住太平刀,朝后疾退,拉开距离,远远的,做出拔刀的姿态。 这个距离已经超出戒律的范围。 他想干什么? 净心等禅师无法看懂他的操作。 如此遥远的距离,即使挥出刀芒,还有几成余力? 根本不可能破开这么多禅师以禅功结成的阵势。 “玉碎!” 许七安轻轻开口,短暂蓄力后,挥出了太平刀。 沉雄的狮吼声响起,暗金色的刀光一闪即逝,下一刻,它出现在净心等人的面前。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只要锁定,便无视距离。 噗噗噗 一位位禅师胸口出现狰狞可怖的刀痕,摧毁了心脏,也摧毁了他们的生机。 禅功阵法没能挡住这霸道的刀意。 净心是唯一逃过一劫的禅师,他的肉身虽不如武夫,但到达四品后,生命力终究超过凡人。 心脏摧毁后,没有立刻死亡。 他双手颤巍巍的从僧衣里取出一枚瓷瓶,倒出一抹香灰,抹在胸口。 这是度情罗汉坐下香炉中香灰,常年沾染不生果位的气息。 有活死人肉白骨的功效。 另一边,许七安胸口接二连三的爆出血痕,血肉模糊,撕裂心脏。 玉碎的代价。 不过对于三品肉身的他来说,这点伤势并不致命,最多就是因为封魔钉的存在,伤口愈合的慢一些。 柳红棉娇躯微微发抖,双腿发软,一颗心只剩恐惧。 姬玄重伤在身,并未昏迷,目睹了这一切,他的眼神黯淡无光,一副深受打击的模样。 而侥幸捡回一命的乞欢丹香终于对这个久负盛名的中原天才,产生了巨大的恐惧。 白虎现在只想着逃跑,没有多余的念头。 而另一边,许元槐双手紧握,心里苦涩绝望,到了这一步,他再没有半点与许七安争锋的念头。 输了,输的一败涂地,而这还是他修为被封印的情况许元霜心里恍惚。 “太,太强了,这才是我梦寐以求的境界。”苗有方喃喃道。 他旋即看向一侧,试图得到老道士的认同,却发现这个老家伙,早已经退的远远的,与自己拉开了很远的距离。 就在这时,天空中悬停不动的金钵,忽然剧烈震动,荡出一圈圈的金光涟漪。 度情罗汉和洛玉衡的战斗要出结果了。 正处于绝望的净心、姬玄等人,齐齐屏住呼吸,抓住了这黑暗中最后一抹曙光。 :熬夜写出来了,这章算昨天的。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八十五章 疗伤 成了? 许七安心里一喜,边关注着头顶的动静,边掠向在苗有方。 虽然他对洛玉衡有十足的信心,但凡事都要考虑意外,如果国师因为“哀”人格的缘故,不敌佛门罗汉。 或罗汉有另外的底牌,以主场优势打赢国师,这些都是有可能的。 这样的话,苗有方就是他现在的重点,补刀姬玄等人还在其次。 很显然,作为许银锣敌人的家伙们,也不是榆木脑袋,他们一边注意空中动静,一边趁着许七安略向苗有方,迅速集结。 白虎化作体长两丈的真身,把许元霜和许元槐姐弟俩叼到背上,它断了右前肢,显得格外凄惨。 柳红棉搀着重伤在身的姬玄,靠拢过来,把姬玄丢在虎背。 虽然各方都在行动,但始终分出一部分精力关注金钵。 就连重伤在身的姬玄,也顾不得纳气疗伤,紧紧盯着天空。 其余人亦是将度情罗汉当做最后的救命稻草。。 “咔擦!” 突然,金钵崩出一道缺口,蛛网般的裂纹旋即扩散,遍布金钵。 然后,在底下众人逐渐惊恐的目光中,金钵“轰”的炸开。 三道人影从中跌落,分别是浑身染血的洛玉衡、瑟瑟发抖的圣子,以及度情罗汉。 此时的度情罗汉,头顶百会穴插着一柄血迹斑斑的铁剑,半截没入头颅,半截露在外面。 他神色颓废,双手合十,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净心目眦欲裂。 武僧净缘脸颊两行血水,怔怔的“看着”这边。 “罗汉败了。” 柳红棉尖叫道。 乞欢丹香、姬玄、蕉叶老道等人,面无血色。 白虎二话不说,驾驭狂风遁逃,仓惶之态,宛如败家之犬。 许七安眉梢一挑:“想走?” 他冲刺两步,奋力甩出太平刀,这一次,他受了乞欢丹香的启发,以心蛊手段驾驭太平刀,就像驾驭麻雀和橘猫那样。 如此,能保证太平刀脱离他掌控后,不被乞欢丹香的心蛊影响。 某种意义上,这是一种人刀合一。 咻凄厉的破空声刺人耳膜,太平刀迅速追上白虎,裂面如割的刀气让众人心里一凛。 轻微的“咔擦”声里,姬玄捏碎了手里的传送玉符。 身为潜龙城主的子嗣,许平峰看重的后辈,他自然有不少自救、保命手段。 若是碰上比己方强的对手,就没有任何应对手段的任人宰割,那还如何游历江湖? 就在这时,太平刀毫无征兆的喷吐出刀气,这道刀气又细又黯,像是暗地里发射的冷箭。 玉符捏碎后,姬玄等人心头一松,紧绷的神经刚刚松懈,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姬玄瞳孔里,映出一抹暗金色的刀光。 他的表情变的极为惊恐,这道刀气是冲他来的,而此时的他,武夫肉身已破。 这时,他瞳孔里映出的刀光,被一道阴影挡住。 那道阴影旋即炸开,碎肉、骨头四溅,残余的刀气洞穿姬玄的肩膀,最后被白虎的铜皮铁骨挡住。 关键时刻,蕉叶老道挺身而出,为他挡下了这一剑。 清光自下而上腾起,包裹住一行人,带着他们传送离开。 “自古表哥都可恨,四大恶人云中鹤!” 许七安啧啧两声,嘀咕道:“算你命大。” 他扭头,喜滋滋的吹捧道:“国师,擒住度情罗汉了?” 事实摆在眼前,仍想再确认一遍。 洛玉衡微微颔首,眉宇间凝结着哀愁: “速走。” 许七安仔细审视着她,发现国师气息衰弱,美眸暗藏疲惫,华美羽衣之下,鲜血渗出,明显伤势不轻。 “你伤的很重?” 洛玉衡点头,目光望向远处,悦耳的声线里透着疲惫: “肉身受了重创,但阳神法身无碍。” 对道门修士而言,元神还在,就不会死,大不了兵解。当然,这样做后患无穷。 而于洛玉衡来说,想晋升一品陆地神仙,渡劫时肉身要和法身融合,成就不朽之身。 若是肉身在此时毁掉,一品无望。 洛玉衡接着说道:“金钵毁掉时动静颇大,那两名金刚想来已经察觉到这边的异常。此地不宜久留。” 许七安明白她的意思,两位金刚若是不顾一切的抢人、逃走,天宗的阳神未必能留下他们。 众所周知,武夫出了名的难缠,而金刚的肉身防御,比同境界的三品武夫更强。 而现在洛玉衡状态糟糕。 许七安当即召来远处的浮屠宝塔,把苗有方和李灵素还有净心和净缘收入其中。 这破塔不愿意对佛门弟子出手,在旁边看戏了半天,如今大局已定,它倒是不再倔强了。 因为罗汉进不了浮屠宝塔,洛玉衡袖子一挥,卷着许七安和度情罗汉,乘风而去。 也就两三分钟,大地轰鸣声响起,两道金光笔直的贴地疾射。 这是两位金刚发足狂奔造成的异象。 两道金光后方,天宗的冰夷元君、玄诚道长脚踩飞剑,呼啸如风,紧追不舍。 但在看到主战场分出胜利,人去楼空后,两位天宗阳神立刻减缓速度。 相视一眼,让飞剑九十度折转,直冲云霄,消失在茫茫云海中。 “度情罗汉败了。” 度难金刚体魄雄伟,神色冷峻的环顾周遭,感应到了金钵残留的气息。 这位从五百年前,甲子荡妖中存活下来的护教金刚,满脸盛怒。 修罗金刚度凡捏了捏眉心,平复内心躁意,缓缓道: “应该只是被封印,同境界中,无人能杀度情罗汉。 “洛玉衡现在状态未必有多好,我们分头去雍州、青杏园搜查。 “日落前在此地会合。” 度难金刚“嗯”了一声,“我会将此事禀告伽罗树菩萨。” 他说着,目光落在横尸一地的僧人尸体上,久久沉默。 “阿弥陀佛!” 修罗金刚双手合十,垂首低念佛号,默默的把众僧的尸体收进储物法器。 雍州某处,荒野。 一阵狂风呼啸而来,化作体长两丈的、断了一只前肢的白虎。 它乘着风降落,抖落背上的众人,然后匍匐在一侧,舔舐着右前肢暗红色的断口。 众人狼狈跌落。 姬玄一手捂着胸口,另一只手半拖住蕉叶老道的身子,嘶哑着喊道: “给我药,元霜,快给我药” 许元霜默然,不是她见死不救,而是随身的锦囊被许七安夺走,连带着里面的法器和丹药。 “少主,别浪费丹药了。” 蕉叶道长摆摆手,低头看了眼自己胸口的大窟窿,摇头失笑: “伤的这么重,看来这下是死定了。” 众人默然。 姬玄眼里闪过痛楚之色,低声道:“我不会让你死的。” 老道士摇摇头: “少主,你别说话,把时间都留给老道吧。” 他咽了口血沫,脸色严肃,沉声道: “这次江湖之行,是你的一场试炼,潜龙城很多人在看着。 “城主并不喜欢你这个庶子,但他是个雄才伟略的君主,不会因个人喜好而冷落你,厌弃你。 “如果你能收集龙气,或晋升三品,你便能成为未来城主。 “记住了,并非要集齐所有龙气。 “虽然城主和国师交给你的任务是集齐龙气,呵,但是潜龙城缺乏顶尖战力,你若能踏入三品。 “这未来继承人的位置,他们给也得给,不给也得给。 “老道本想来看着你登顶至高,可惜,等不到那一天了。” 他受了这么严重的伤,还能思路清晰,毫不停顿的说完这些话,大概就是所谓的回光返照了。 蕉叶老道吸了一口气,略作停顿: “今日一战,我们一败涂地。 “少主要记住今天这个教训,而后的日子里,要避开许七安,收集散落在其他地方的龙气。 “度情罗汉被擒,佛门不会善罢甘休,巫神教尚未出手,这些都是可以利用的势力。 “另外,你要想尽办法将苍龙七宿留在身边,不要让国师将他们召回去。 “这些天,老道时时思考,多少猜到国师的下一步谋划。” 他没有往下说,目光柔和的看着姬玄,道: “少主,还记得你我初识时的场景?” 姬玄鼻音很重的“嗯”了一声。 “我始终相信,火焰会从破败的草絮中燃起,烧光一切腐朽。”蕉叶老道紧紧握住姬玄的手。 “会有那么一天的。”姬玄低声说。 蕉叶老道吐出一口气,脸上泛起笑容。 笑容永远的凝固了。 柳红棉沉默一下,朝蕉叶老道行了一个道礼。 听起来,这老道士是个有故事的人,但她没有要深究的想法,哪个流落潜龙城的人,没有自己的故事呢。 雍州城西南边的秀水镇。 戴着兜帽,披着斗篷的四品密探“辰”,快马加鞭的来到镇子,在一处傍水而建的宅子前停下。 他依循着某种节奏扣响宅门。 轻盈的脚步声传来,开门的是穿梅色襦裙,五官秀美,气质清冷,正是许元霜。 她的脸色不太好,见到辰密探,颔首示意。 辰密探随着许元霜进入宅子,沉声道: “收到小姐传书,我便过来了。” 穿过天井,来到厅里,辰密探见到姬玄等人的刹那,心里吃了一惊,怀疑自己认错了人。 首先是原本温和内敛的团队核心姬玄,他胸口缠着厚厚的纱布,脸庞缺乏血色的坐在椅上,原本明亮有神的双眼,略显空洞。 怔怔的望着地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对于他的到来,置若罔闻。 他的左侧方,是同样沮丧沉默的乞欢丹香,这位性格偏激的心蛊师宛如一条败狗,裹紧了色彩斑斓的长袍。 心蛊师的身边,则是魁梧汉子白虎,他的右臂从手肘以下缺失,缠着厚厚的纱布,隐约透出暗红鲜血。 唯一还算正常的只有柳红棉,但也沉浸在这股气氛里,没有了往常的风情万种。 “元槐少爷呢?” 辰密探心里一凛。 “他的臂骨、膝盖骨被敲碎了,在屋子里躺着。”许元霜轻声道。 辰密探这才松口气,接着问道: “苍龙七宿呢?” “在后院包扎伤口。”许元霜说。 从她这句话里可以得知,苍龙七宿没有在孙玄机手中讨到好处。 很快,苍龙带着七名斗篷人从后院过来,他嘶哑的声音带着几分兴师问罪: “天宗的阳神为什么会出现在此?” 辰密探摇头: “我也没想到他们会在雍州城,天宗向来不问世事,门人极少在江湖走动。 “这一代里,只有圣子圣女两人。” 苍龙咄咄逼人: “这是你的情报疏漏,你要负责。” 辰密探皱了皱眉: “没有哪个情报组织能准确的把握到超凡境强者的动向,尤其是他们低调行事的情况下。 “我们甚至不知道天宗的阳神入世游历。” 道门阳神,来无影去无踪,今日在雍州,明日可能就到京城。 谁家的情报能这么快? 况且,天宗的两名阳神行事低调,不声不响的到了雍州城。 即使有手底下的探子有在客栈见过他们,可探子一眼看出这是两位阳神? 见苍龙不再说话,辰密探吐出一口气,盘算了一下,看向姬玄等人,道: “看来许七安也找了不少帮手。” 纵使有天宗阳神相助,超凡境高手顶多持平,而他们这方,有佛门的两位四品巅峰,有姬玄、白虎等四品高手。 超凡境不出的情况下,几乎无敌。 眼下却如此狼狈,只能说明许七安有充足的准备,召集了不少四品高手相助。 此言一出,柳红棉看了过来,脸色复杂。 乞欢丹香和白虎都是嘴唇微动。 许元霜低声道:“没有帮手,只有他一个。” 只有他一个辰密探隐藏在帷幔里的双眼,一下子睁大,连忙追问: “他,他恢复三品修为了?” 柳红棉等人的表情更复杂了。 “不,他还是四品。”许元霜苦涩摇头。 厅内一时沉寂,半晌无人说话。 洛玉衡带着许七安离开雍州,驾着金光朝北疾飞。 穿过苍茫山脉、平原,河流,下方出现城郭。 洛玉衡降下金光,在城外落地。 “我需要调息养伤,先找一家客栈落脚。” 她轻声吩咐。 之所以不回雍州城,是因为度难和度凡两名金刚,肯定会大肆搜捕。 度情罗汉闭着眼,无声无息的盘坐,像是一尊没有生机的雕塑。 他悬浮在洛玉衡身边,受她牵引、控制。 进入小城,沿着主干道,许七安扫过两侧猎猎招展的牌幡布福,轻易的挑了一家客栈。 洛玉衡单手掐诀,牵引着度情罗汉,跟在许七安身后。 “客官,打尖还是住店?” 踏入客栈大堂,店小二殷勤的迎上来,对洛玉衡和脑袋插着铁剑的度情罗汉视而不见。 其他食客似乎也看不见洛玉衡,没有投来惊艳的目光。 许七安看了她一眼,道:“一间客房。” :还有一章,但肯定是零点以后了。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八十六章 爱 在客栈伙计的带领下,拾阶而上,进入二楼的客房。 洛玉衡挥了挥手,操纵度情罗汉落在角落里,而后脱掉绣云纹的小鞋,盘坐在床榻。 接着,她从袖中抖出一大堆的瓶瓶罐罐,以及小木盒子。 哆啦a梦的袖子? 许七安颇为惊奇的看着,他见过不少储物法宝,有锦囊、镜子、瓷器等,但没见过袖子类的。 恍然间明白洛玉衡为何从不换袍子,肚兜、小衣倒是经常换,这点许七安可以作证,但外穿的袍子,基本没见她换过。 原来袍子是件法器。 洛玉衡逐一拔开木塞,幽幽的药香弥漫在室内。 差点忘了,她是个富婆,什么灵丹妙药都有,相比起来,橘猫道长穷寒酸许七安微微松口气,提着的心终于放下。 他一直在担心洛玉衡伤势太重,影响到她平衡业火。 现在见她一副氪金姿态,顿时安心许多。。 许七安旋即在床边盘坐,与洛玉衡并肩打坐。 他也得好好调理一下紊乱的经脉。 长时间的运转气机,会让几处封魔钉受到冲击,以致于钉口疼痛难耐,相当于旧伤复发。 反倒是“玉碎”反噬的伤口,已经开始缓慢愈合。 “七绝蛊好像要进化了,不,进入下一个阶段了” 长时间来的辛苦温养,七绝蛊终于进入蜕变的关键期,其实和洛玉衡双修后,他总算补完七绝蛊的需求。 苦苦压制的情蛊得以宣泄。 并因为对二品巅峰的女修授之以柄,情蛊得到巨大好处。 那时,他就应该感觉情蛊即将初步成熟,得到刚才的战斗里,吞噬了乞欢丹香召出的那股古怪毒虫。 毒蛊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还差一点点,就剩一层膜没有捅破” 许七安凝神感应着七绝蛊。 吐纳中,时间飞快流逝,不知过了多久,他被洛玉衡轻轻推醒。 睁开眼望向窗外,天已经黑了,度情罗汉寂静的盘坐在房间角落。 “国师,你伤势好了? “他现在是什么情况,能唤醒吗?” 许七安说道。 “他被我暂时封印,陷入不生不死状态,无法感知外界。” 现在的洛玉衡,不够高冷,不够凌厉,像是养在豪门深闺里的,多愁善感的夫人。 “你若想让他帮你解开封魔钉,就得回一趟京城。” 见他皱眉,洛玉衡解释道:“我虽能封印他,却杀不了他,更别提让他解开封魔钉。别到时候反而给了他玉石俱焚的机会,把你给杀了。” 许七安明白了,沉吟道:“所以,需要监正来做这个中间人。” 能打败罗汉,不代表能指挥罗汉做事。 尤其是在杀不死对方的情况下。 说不定人家反手一个洗脑,把他给度到佛门去了。 回一趟京城也好,向监正打探一下云州的情况,了解一下九州各大势力近来的状况 顺便见一见我池塘里的鱼儿。 他刚这么想,就听洛玉衡瞪眼儿,道: “不许去见那些女人。” 许七安“嗯嗯”两声:“我心里只有国师。” 洛玉衡反而有些羞涩了。 “国师,那把剑是绝世神兵吗?” 许七安指着一半插在罗汉脑袋里,一半露在外面的铁剑。 洛玉衡点点头,又摇摇头,“原本是法宝,后来器灵被它主人抹除了。” “嗯?” 许七安用一个鼻音表达疑惑。 “它是七百多年前,一位人宗道首的绝世神兵,那位祖师剑术无双,以杀伐之术称雄九州。渐渐的,器灵变的越来越暴戾,嗜血如命。 “那位祖师在世时,尚能压制。等到他死于天劫,器灵便失控了,造成不小的杀孽。后来被下一任人宗道首制服,抹除了意识。 “此后,这把剑就能成了历代人宗道首存储剑气、剑意的载体。” 洛玉衡柔声解释。 许平峰也是二品巅峰,不知道国师能不能打赢他不,术士和道士是不同的体系,各有擅长,不能单以战力来划分许七安又道: “如何让绝世神兵快速成长?我今日战斗时,发现了绝世神兵的一个弊端。” 他把太平刀这个不聪明的孩子,被心蛊影响的情况告诉洛玉衡。 “这应该与绝世神兵的性格有关,你这把刀,并非戾气深重的武器。简单的说,就是不够桀骜。”洛玉衡沉吟一下,补充道: “此外,它毕竟刚刚诞生意识不久,掐指算来,半载都不到。” 太平还是太年轻许七安无奈的想。 “我倒是有个想法。” 许七安眼睛一亮:“国师请说。” “你如今有两道龙气在身,放着也是放着,不妨用来温养太平刀。”洛玉衡见许七安没听懂,提点道: “镇国剑!” 许七安蓦地瞪大眼睛:“国师是说,把太平刀炼成镇国剑那样的法宝?真的可以吗?” 洛玉衡颔首: “镇国剑本身也是绝世神兵,受气运温养六百载,方才蜕变为法宝。但这是一种无意识的温养,进度缓慢。而你可以直接调动龙气温养你的刀。 “虽然不可能短时间内让你的刀达到镇国剑同等水平,不过,它或许能成为法宝之下,绝世神兵之上的武器。 “那时候,应该能抗衡心蛊的影响。” 完全可行! 许七安一下子激动起来,龙气也是气运的一种,他完全可以复刻镇国剑的路子。 镇国剑的强大和可怕,他最清楚不过。 简直是巅峰强者的噩梦。 如果太平刀能成为第二把镇国剑,不,只需要拥有些许类似的特性,之前的战斗里,他能一剑破了净缘的金刚神功。 将来就算对上三品金刚,也能对其造成威胁。 “国师果然冰雪聪明,我竟完全没想到可以这样利用龙气。”许七安奉上彩虹屁。 洛玉衡表面平静,端着架子,眼里却有小小的高兴。 真好哄啊,要是一直都是这个人格就好了许七安心想。 他没再耽搁,意识沉浸入玉石小镜,太平刀和金色的龙影沉睡在里面,除此之外,还有一些银票、金银、玉器瓷器和古董。 感受到主人的意识降临,太平刀苏醒过来,传达出开心和讨好的意念。 许七安不理会它的讨好,将它送入龙气中。 太平刀“浸泡”在金龙虚影里,传来断断续续的意念: “啊,好舒服,要死了要死了” 这二傻子似的性格是随了谁?许七安皱了皱眉,不太高兴的收回意识。 “果然有效。” 许七安说道。 洛玉衡点点头,而后说道: “我仍有内伤在身,道门法身虽号称不朽,但恢复能力远不及武夫。” “这该如何是好。”许七安皱眉。 洛玉衡有些矜持的说道: “双修也可疗伤。” 屋内,烛光摇曳。 屏风隔出小小的空间,洛玉衡泡在浴桶里,半眯着眼。 许七安躺在床上,赤着上身,胸口裹着厚厚纱布。 度情罗汉盘坐在角落里,面壁而坐,这是许七安给摆的。 虽然洛玉衡说老和尚陷入不生不死的状态,无法感知外界的一切。 许久后,洛玉衡沐浴结束,从屏风后走出来,披着羽衣长袍,胸口微微敞开,露出一片白腻。 许七安看一眼挂在屏风上的肚兜和亵裤,忍不住笑了起来。 洛玉衡觉得他笑的甚是下贱,微微蹙眉。 她信步走到床边,先把两条大长腿伸入被窝,然后合衣躺下。 这个人格放大的是洛玉衡对许七安的好感,甚至说过很多羞耻的话,因此她是心甘情愿与许七安双修。 但是,她也是最矫情的,眉头微微皱着,手紧紧拢着袍子,护着胸口。 怒人格——你的任何触碰都会让我愤怒。 欲人格——我还要我还要,永远都不满足。 惧人格——九成八等于死路一条,最好今天不下床。 哀人格——好想谈恋爱但又害怕被日。 许七安拉开被子盖住两人,压了上去,双手撑在床面,目光灼热的盯着她。 洛玉衡与他对视了几秒,脸蛋微红的侧过头,她晶莹的耳朵染上绯红色,煞是好看。 他终于低下头,在她脸颊亲吻,然后一路往下,在脖颈处流连片刻,继续往下,他的脑袋就缩进了棉被里。 根据棉被隆起的角度,他的头在洛玉衡酥胸处。 “嗯” 洛玉衡轻轻蹙眉,红唇里飘出甜腻的声音。 她旋即有些羞耻的抿住嘴,不发出任何声音,但随着她脸颊越来越红,呼吸越来越粗重,可以据此判断出许七安的口技已炉火纯青。 一盏茶的功夫后,棉被上的“隆起”开始往下移动,往下再往下 然后便不再动弹。 道首已经媚眼如丝,迷迷蒙蒙的望着屋顶。 洛玉衡蓦地睁大美眸,喉中发出短促的尖叫。 双修的过程甚是枯燥,比如洛玉衡慵懒的平趴在床上,引导着体内的能量运转。 又比如洛玉衡坐在梳妆台上,身子后仰,双手撑着窗台,窗户敞开着,冷风倒灌在姣姣洁白的玉背,她引导着体内能量的运转。 再比如她双腿搭在许七安的肩膀,两人一起搬运气机运转。 到了深夜,许七安伤势痊愈,气息悠长,神清气爽。 但内心深处有着深深的担忧: 我这么糟蹋她,等七日一过,会不会被她一剑砍死? 许七安这几天睡的并不是正常状态的洛玉衡,是她某种情绪放大的人格。很难想象,以往那位高冷的国师恢复过来,回忆这几天发生的事。 她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到时候,一定要提前溜走,不然死无葬身之地。” 许七安暗暗下定决心。 “许郎,你在想什么?” 洛玉衡依偎在他怀里,秀发凌乱,脸颊酡红,眸子迷离。 国师啊,三天后,你想起“许郎”两个字,会恼羞成怒的提着剑追杀我吧许七安心里腹诽。 黎明时分。 雍州地界,官道。 三骑“哒哒”狂奔,居中的是英气勃勃的美貌少女,左边是额头一抹白发的青衫剑客,右边是高大魁梧的中年光头。 “快跑快跑,趁我师父没有追上来。”李妙真嚷嚷道。 “阿弥陀佛,李道友,你和许大人这么做真的好吗?”恒远沉声道。 他和楚元缜进了雍州城后,便潜伏起来,趁着冰夷元君和玄诚道长在外面干架,偷偷带走了李妙真。 天宗两位阳神白当了一回工具人,圣女还被“劫走”。 恒远觉得许大人和李妙真做的忒不地道。 “无妨!” 楚元缜笑道:“无非是让两位前辈多在人间走一走。” 楚状元则认为,弟子和师长之间的斗智斗勇,既不会给双方带来实质性的伤害,又很有意思。 “我师父现在肯定很恼怒,哦不,她不会生气,但下一次见到许七安,大概率会直接拔剑砍人。” 李妙真嘿嘿道: “他们永远想不到,一位看起来很有风范的高手,竟是个厚颜无耻之徒。” 恒远无奈道:“如此戏耍长辈,实在不好。” “六号,你懂什么,许七安这是明智之举。” 李妙真哼道: “师父和师伯是听不进劝的人,无法说服。武力肯定也不行。洛玉衡或许可以,但她要是插手天宗事务,必定惹来天尊,这会让天人之争提前到来。 “既然软硬都不成,那就只能智取。快点,天亮之前赶到许七安那里。” 三位同伴披星赶月时,许七安拥着洛玉衡滑腻柔软的娇躯,睡在温暖的被窝里。 突然,他被一阵心悸感惊醒,知道地书有了传讯。 抬起手,轻轻一招,地书从散落在地的衣服里飞出,把自己送到许七安手里。 【二:许七安,我们到了,你在哪个客栈?】 看到这句话,许七安一个激灵,困意全消。 这么快? 他们犯得着连夜赶路吗? 他慌不迭的掀开被子爬起来,脑子里就一个念头:再开一个房间。 不能让李妙真看到他和洛玉衡同床共枕。 洛玉衡睁开眸子,抱住他的腰,娇笑道: “许郎要去作甚?” 许七安明显察觉到她语气和神态有了变化,不复昨日。 仔细观察洛玉衡,只见她眉目含情,笑容甜蜜,当即有了猜测。 爱? 完蛋!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八十七章 故人相逢 许七安向来是个稳健的人,脑子里念头转动,嘴上也不耽误工夫,沉声问道: “国师,你爱我吗?” 洛玉衡掩嘴轻笑,情意绵绵的柔声道: “许郎,我们都已双修多日,便是道侣啦。我若不爱你,又岂会与你双修。” 国师的社死又严重了许七安心头沉重,表面一副深情款款,说道: “楚元缜和恒远大师来了,他们都是我的朋友,我出去迎接一下。” 洛玉衡道:“我与你一同去。” 说罢,便掀开被子,胸前春光乍泄。 “不必,你若去了,让他们如何平常心?” 闻言,洛玉衡便没再勉强,笑吟吟的看他一眼,也不说话。 许七安没来由的心里发虚,迅速穿戴整齐,离开房间,来到客栈大堂。 此时已过卯时,天空灰蒙蒙的,客栈的大堂亮起烛光,后院飘起袅袅蒸汽,那是厨子在准备早膳。 “笃笃!” 许七安敲了敲柜台,把趴在桌上打瞌睡的伙计喊醒,道: “再开一间客房。” 伙计诧异道:“这是为何?” 他记性很不错,认得这位蓝袍客人是今日临近黄昏时住店的。。 一个人为何要开两间客房,嫌银子太多? 许七安脸色一冷:“废话少说。” 伙计见状,不再多说,收钱登记,把客房钥匙给了许七安。 收好钥匙,许七安这才回复李妙真: 【三:我在同福客栈,进城之后,沿着主干道走一里路,就能看到。】 他把地书碎片揣进怀里,坐在正对客栈大门,最显眼的位置。 等了半刻钟,李妙真楚元缜和恒远三人出现,跨过门槛进入客栈。 “楚兄,恒远大师,好久不见,别来无恙。”他笑着打招呼。 他最后看向李妙真,脑海里闪过的是李灵素的开场白——多日不见,甚是想念,我的人虽然走了,但我的心一直在你这里。 “飞燕女侠风采依旧啊,我的小妾苏苏呢?有没有帮我照顾好。” 话到嘴边,又恢复了附和许七安人设的开场。 李妙真听见了熟悉的味道,自然而然的翻了个白眼,“行啊,今晚就让纸人陪你睡吧。” 苏苏虽然有了莲子,但一直没有恢复肉身,许七安大概知道一些原因,还被太阳是一方面因素,更重要的是,美艳女鬼恢复人身后,相应的法术、手段都会不复存在。 这是重新成人必须要付出的代价。 因此,女鬼还没下定决心。 四人相视一笑,许七安适时起身,引导三人上楼,来到自己新开的房间。 掏出钥匙开锁,点燃蜡烛,从地书碎片里取了两坛黄酒,四口大碗。 “这是我游历途中储备的酒,尝尝。” “好酒!” 楚元缜是个好酒之人,浅尝一口,眼睛发亮:“得温一温口感才更好。” “行家啊。” 许七安笑道。 于是让伙计取来小炉,升起炭火,温酒闲聊。 许七安把自己离京游历以来的事迹,颇为详细的说给他们听,从雍州到雷州,从雷州又返回雍州。 一路走来,大大小小,想起什么说什么。 “你的经历还是一如既往的丰富多彩。” 楚元缜端着大碗,喝一口酒,笑吟吟道:“所以,那王妃现在算是你的红颜知己?” 李妙真漂亮的眸子一下子眯起。 你别哪壶不开提哪壶许七安低头喝酒。 楚元缜笑道: “说起来,我还没见过王妃的真容,但知道就算连国师,纯粹以容貌比较,恐怕也要逊色她。京城女子千千万,真正能让人惊艳的。 “镇北王妃、国师、怀庆殿下,三人尔。 “你能得其一,实乃人生幸事。” 人的审美标准不同,楚元缜是游侠、读书人、剑客,分别对应美貌、才华、剑! 正好是这位女子。 啊,不好意思,都是我池塘里的鱼许七安知道国师在同一个客栈,根本不敢在这个话题上深入。 “话说的太早了,说不定我们的怀庆殿下也对许银锣芳心暗许了呢。” 李妙真阴阳怪气的哼哼两声,她没有在怀庆的话题上多扯,因为在圣女看来,怀庆那种矜贵冷傲,才华惊艳的女子,不可能看上风流好色的许七安。 哪怕有些许好感,也只会止于好感。 “其他人在何处,如何处置?”楚元缜问道。 “我把他们收在浮屠宝塔里了,昨日匆匆逃到此处,我和国师只顾着疗伤。” 双修也是疗伤他在心里补充一句。 “李灵素也在塔内?”李妙真问。 楚元缜和恒远看了过来,他们已经知道七号便是李灵素,那个被“仇人”追杀,失踪一年多的人物。 许七安点头,给予肯定答复,斟酌了一下,道: “为了隐瞒身份,我在他那里不叫许七安,而是徐谦。人物形象是活了几百年的超凡境高手,与监正对弈也能轻松胜出的可怕人物、深不可测的前辈高人。 “他深信不疑,并对我恭顺敬畏,只敢在心里腹诽我。” 楚元缜李妙真和恒远,三人原本觉得挺正常的,许七安行走江湖本身就隐秘为主,但听着听着,三位地书碎皮的拥有者面面相觑,然后沉默了。 许大人老毛病又犯了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啊 哈哈,李灵素要是知道真相,是何种心情 说完,许七安开门见山道: “所谓纸包不住火,圣子迟早要知道我身份,关于这一点,该如何处理,我暂无头绪,几位有什么建议。” 李妙真连忙抬起手,建议道: “为什么要让他知道呢,与其双方尴尬,不如一直瞒着,能瞒多久算多久。” 楚元缜想起了自己当初在北方的荒野里,篝火边,用脚掌抠出的两室一厅,一本正经的说道: “妙真此言甚是。” 嫌圣子社死的不够,打算大家一起见证他社死?你们这两个坏种许七安脸色严肃的摇头: “不行,那样对圣子来说太不公平。他会觉得全天下人都在欺负他,欺骗他。” 楚元缜表情认真:“宁宴,这是你片面的想法,首先你是事出有因,才隐瞒了身份。其次,圣子是个豁达的人,不会因为此事而觉得我们欺负他。” 你都不认识他 许七安说不行不行,这样不道德。 李妙真说可以可以,这样就很好。 许七安说我不是这种恶趣味的人。 楚元缜说我们大家都不是啊。 最后许七安勉为其难的采纳了两位同伴的建议,道: “就这么办!诸位还请配合我,莫要拆穿我的身份。” 楚元缜和李妙真满意的点头。 “阿弥陀佛!” 目睹这一切的恒远大师,只觉得自己因为心地善良,而和他们格格不入。 “对了,国师为何会在雍州?” 李妙真问出了自己内心深处,一直在意的疑惑。 啊这许七安心里陡然一沉,他忽然意识到这个问题。 人宗的修行之法有业火反噬的后遗症,这一点,身为天宗圣女的李妙真、人宗记名弟子的楚元缜心里是明白的。 元景帝惦记着与洛玉衡双修,是因为气运可以浇灭业火。 更致命的是,地书碎片的持有者们,现在已经知道他身怀气运。 许七安端着大碗,喝了一口酒,借着低头时的余光,快速扫了一眼楚元缜和李妙真。 楚元缜把玩着大碗,轻轻摇晃酒水,一副轻松悠闲做派,但没看错的话,他的腰背刚才悄然挺直了。 李妙真则是身子前倾,目光灼灼的盯着他。 他们果然是有些怀疑的 就在许七安思考托词之际,客房的门被敲响,传来“咚咚”两声。 “我去开门!” 许七安趁势起身,走向房门,拉开门栓。 不出意外,门口站着一位笑靥如花的绝色美人,正是昨夜与他滚完床单的国师大人。 她来做什么,千万别一口一个“许郎”,许七安有些头皮发麻的让开身,强颜欢笑道: “国师请进。” 洛玉衡轻轻颔首,跨过门槛入屋。 “国师!” 李妙真三人连忙起身,行道礼。 洛玉衡笑容明媚,轻轻颔首,看一眼楚元缜:“不错,修为又有长进,四品之后如何晋升,可有想好?” 楚元缜苦笑摇头。 她接着看向李妙真:“四品中期了,一年之内可踏入四品巅峰。已经超过你的师兄李灵素。” 李妙真和楚元缜都觉得今日的国师有些不同,似乎没了以往的高冷。 洛玉衡看向许七安,笑吟吟道: “我这趟来雍州,是为了去雍州城外的地宫一探究竟,听许银锣说,地宫的主人是远古时代的人宗祖师。” 原来如此亲生经历过地宫探险的楚元缜,恍然大悟。 不由的想起其中的凶险,感慨道: “其实当初宁宴若是没带钟姑娘下墓,我们也许在外围时,可以直接把丽娜带出来。” 李妙真没有共同下过墓,但对此事并不陌生,点了点头:“有什么发现吗?” 事关道门,她还是很上心的。 洛玉衡微笑道:“还没来得及去。” 许七安暗自松了口气,意外于国师的善解人意,心说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当一个女人爱上你,就会事事为你着想? “为什么要把我们的关系藏着掖着呢?” 突然,许七安收到了来自洛玉衡的传音。 他不动声色的看向国师,后者嘴角带笑,饱含深意的看着他。 还不是因为你是条鲨鱼,你若是能和其他姐妹好好相处,我至于这么怂吗许七安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你既然不愿说,我也不为难你。但相应的,你也不应该让我为难,对吧。” “国师此言何意?” “许郎,我给你一天时间,与慕南栀和李妙真撇清关系。明日回京城,再与其他女子撇清关系。你若是还和其他女子暧昧不清,我会很苦恼的。” “这,这” “嗯,我理解许郎的为难。” 洛玉衡的传音语气充满温柔和爱意: “如果你不方便,那我亲自出面替你撇清关系。慕南栀将来就在教坊司养老吧。” 你特么是魔鬼吗这人格是个病娇啊许七安额头“刷”的冒出冷汗了。 这时,洛玉衡说道:“我先回去调息,今日午后,一起去雍州城地宫。” 李妙真等人行道礼:“是!” 等洛玉衡走后,李妙真道: “把浮屠宝塔取出来许七安,许七安?我在跟你说话呢。” 许七安猛的回过神来,茫然的“啊”了一声。 李妙真蹙眉道:“发什么愣,我要见李灵素。” “哦哦” 对,赶紧找渣男问问,这个情况该怎么处理许七安动作飞快,甚至有些急迫的取出浮屠宝塔。 暗金色的宝塔只有巴掌那么大,悬在半空,塔门忽然敞开,将房内众人吸了进去。 塔内,第一层。 李妙真等人环首四顾,前方是金灿灿的佛陀金身,高达十余丈。佛陀两侧,是九位面向模糊的菩萨,菩萨之后是罗汉。 这些雕塑高大威严,相比起来,人类渺小的宛如蝼蚁。 李妙真和楚元缜都是佛门中人,却没来由的心生敬畏。 “阿弥陀佛!” 恒远双手合十,神色虔诚。 通往佛陀金身的道路上,盘坐着四人,分别是禅师净心、双目已瞎的净缘,龙气宿主苗有方,还有虔诚合十的李灵素。 李妙真“嘿”了一声,叫道: “李灵素,你神通广大的师妹来救你了。” 圣子耳廓一动,听见了熟悉的声音,微微动容。 他立刻睁开眼,直直的盯着李妙真,惊喜道:“师妹?” 李妙真审视着他,调侃道:“一年没见,你竟然还这般生龙活虎,我还以为你要被女人榨干了。” 李灵素哼道:“一年不见,师妹竟毫无长进,还是那么省布料。” 许七安忽然就明白为何李妙真当年选择见死不救,原来里面还夹杂私仇。 李灵素旋即看向楚元缜和恒远,笑道: “两位道友如何称呼?” 李妙真指着青衫剑客:“四号!” 又指着恒远:“六号!” “咳咳!” 李灵素用力咳嗽,以眼神示意师妹,不要把地书碎片的事泄露出去。 同时无比惊讶的审视着楚元缜和恒远,没想到竟能在这里见到另外两位龙气宿主。 这不对啊,当初地书碎片持有者之间,是相互戒备、相互帮助的关系。 怎么才一年不到,持有者之间已经成为朋友了? 我不在的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嗯,只是说代号的话,徐谦也听不懂。 心里嘀咕着,李灵素与楚元缜、恒远拱手问候,然后介绍道: “这位是徐谦徐前辈,德高望重,侠义磊落,既有大侠之风,又不失身为前辈的稳重。 “我能在此与诸位相见,全赖徐前辈的帮助” 说完,他发现楚元缜、李妙真、恒远用看傻子似的目光看他。 不,比看傻子还复杂,尤其可恶的师妹李妙真,她脸色憋的发红,雪白脖颈也跟着红了,并且脖子部位的肌肉微微抽动。 “你笑什么?”李灵素皱眉道。 “我没有笑。” 李妙真淡淡道。 楚元缜适时插嘴,诚恳道:“实不相瞒,我们与徐前辈是旧相识,他的存在,京城只有少数人知道。” 果然如此啊,徐谦作为一个能与监正对弈的超凡境强者,身份隐秘,但层次高的人必然认识李灵素点点头,一副如我所料,我早就猜到的模样。 “几位道长,我虽然与徐前辈相处已久,却始终不知道他的根底。” 李灵素私底下传音师妹,以及两位地书碎片的持有者:“你们知道他到底是什么人吗。” 楚元缜沉吟一下,传音回复:“徐谦此人,与皇室有些关系,具体身份,我不能告之。” 与皇室有些关系李灵素露出恍然之色,传音道: “嘿,我猜的果然没错,他与司天监关系极深,又负责收集龙气,且与镇北王妃” 李灵素瞳孔一震,传音道: “莫非,莫非他是镇北王?!不对啊,镇北王不是早死在北境了吗。” 他消息闭塞,但也知道镇北王殒落这件事的。 李妙真脸颊肌肉颤抖,嘴唇紧抿,有些憋不住。 “你笑什么。”李灵素皱眉。 “我没笑。”李妙真否认。 “你明明就有,我忍你很久了。”他怒道。 这边传音嘀咕,另一边许七安已经来到苗有方面前,审视着这位龙气宿主。 :今天下午有会议,耽误码字时间了。这章有些赶,好歹字数接近五千,也还算好。 错别字待会儿改。 嗯,继续码下一章,但更新时间估计很晚,大家都是老读者,心里肯定有数。所以不建议等。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八十八章 惊变 许七安审视着这位龙气宿主,二十多岁,与自己年纪相仿,皮肤略显粗糙、黝黑,一看就是常年漂泊的游侠。 五官还算不错,但也不算出挑,最出彩的是一双眼睛,灿灿生辉。 之前在特色会所时,许七安以麻雀的视角见过他一面,对他的观感还算不错——爱去青楼的男人,都是上辈子折翼的天使。 其实是那位风尘女子受到牵连时,这个苗有方第一时间考虑的不是自身,而是那女子的安危。 这在以武犯禁的江湖散人群体中,算是罕见的品质。 对于龙气宿主的处理,许七安不只是抽取龙气,还得摸清对方的品性。 若是品性良善之辈,他会选择与对方坦诚布公的说清楚。 若是为非作歹之徒,则杀之而后快。 苗有方也在打量许七安,略有些谨慎,因为他脑海里对昨日的战斗场面记忆深刻。 “姓名、性别、年龄。。” 许七安采用前世的笔录开头三连。 苗有方明显愣了一下,似是不适应这样的开场方式,摄于这个男人昨日的凶威,他如实回答道: “苗有方,男,今年二十有三。” 回答之前要说“是阿sir”,许七安默默玩梗,道:“哪里人士。” “青州黑羊郡苗家镇。” “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吗?”许七安问道。 因为我是天才苗有方傲然道:“本大侠游历江湖多年,杀过市井泼皮,杀过为非作歹的一方豪强,也杀过鱼肉百姓的贪官。仇人太多了。” 作为立志要成为一代大侠,惩奸除恶的人,他路见不平拔刀砍人的次数不少。 “不过我想并不是这些原因” 苗有方撇撇嘴,“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他的这些行为,在真正强者眼里属于小打小闹,不可能引起昨日那场震撼人心的战斗。 “前辈,你就给我个准信儿吧,我还能活吗?如果不能活,您就动手利索些。我虽然杀人不少,但从来不折磨人。” “若是能活呢?”许七安反问。 苗有方露出郑重且诚恳的神色:“您就是我爹。” 有点意思!但是不行,你太丑了,不配当我儿子。 许七安抓住他的肩膀,“能不能活,取决于你待会儿的表现。” 在苗有方疑惑的表情里,他纵身一跃。 两人当即消失在浮屠宝塔第一层,直接传送来到第三层。 苗有方惊奇的四下打量,这是一处面积极大的空间,但没有第一层宽阔。 南北边各立一尊金身,西边是一条断臂,东边靠墙摆着一张小塌,塌上盘坐一个老和尚,一个女子。 那女子容貌平平,怀里窝着一只小小的白狐,见到他们进来,那女子连忙双手合十,摆出虔诚姿态。 “大师,劳烦以佛法观他。” 许七安朝老和尚合十,待其颔首,他转头盯着苗有方,问道: “可有滥杀无辜?” “什么叫滥杀无辜。” “不曾犯下死罪之人。” “我杀的都是该杀之人。” “可有奸淫掳掠?” “不屑为之。” 似乎为了增加说服力,苗有方昂起下巴,一脸骄傲: “青楼里什么漂亮姑娘没有?而且还很懂得伺候人,犯不着奸淫掳掠。而我,总能挣到白花花的银子去青楼消费。” 是个共享单车爱好者许七安“嗯”了一声,侧头看向老和尚。 后者点头。 呼,总算遇到一个品性可以的龙气宿主,这一路走来,都特么遇到的什么人啊! 许七安道:“你想必很好奇,为什么昨日的那些人对你穷追不舍,包括我为什么把你关押塔内。” 苗有方好奇依旧,用力点头。 “其实你的天赋并不好。”许七安开口解释。 但立刻被苗有方打断,他骄傲的昂起头: “虽然你是前辈,我本着求生欲不该反驳,但说我什么都可以,说我没天赋,这个是不能忍的。前辈,我可是镇子里最能打的。” 你怎么不说自己是这条该最靓的崽,他似乎对自己的天赋很在意许七安克制着嘴角的抽动,平静道: “你现在的绝大部分成就,都源于一种叫龙气的东西。” 苗有方一边不服气,一边竖着耳朵专心听。 “它是当日大奉银锣许七安斩杀昏君时,因种种意外,龙脉溃散形成的一种气运。嗯,大奉银锣许七安惊才绝艳,乃数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才,这个不需要我赘述吧。得到龙气者,会奇遇连连,钱财只是小道,人脉、修行进度等等,都将得到裨益。 “你自己的情况自己最清楚,是不是从一个多月前,你的运气突然变好了,走到哪里都能结交到朋友,得到对方各式各样的馈赠。 “修行方面也日进千里,遇到什么难题,总会有人来解决。 “另外,在赌场十赌九赢,日进斗金。” 苗有方越听越沉默,他很长时间没有说话。 这位前辈说的都对,全部都吻合。 一个月前,他从外地游历归家,一不小心就得镇上最漂亮姑娘的青睐,传授他拳法的老师傅,突然就取出一本秘籍赠予他,说自己活不了多久,不愿绝学失传 他离开镇子继续游历,奇遇连连,除了被昨日那伙人追杀,几乎没遇到过危机。 修为还日进千里。 苗有方试探道:“所以” 许七安回答:“龙气一直散落在外的话,王朝坍塌是早晚的事。而若是被外族得到,中原易主也是可以预见的事。因此我要收回龙气。” 见苗有方一脸挣扎之色,他嘲弄道: “怎么,不愿意?你以大侠自居,当知侠之大者,为国为民。” 回应他的是沉默,肤色黝黑的年轻人低着头,脸上挣扎之色愈发明显。 许久后,他问道:“我已是前辈的瓮中之鳖,龙气自取便是,何必与我说这么多。” 许七安淡淡道:“你如果是个恶徒,我倒也不必与你浪费口舌。” 苗有方盯着许七安几秒,又低下头去。 沉默了十几秒,叹了口气: “虽然很不甘心,但我是大侠嘛,大侠就要有大侠的样子。 “如果龙气真的能救朝廷,如果它真的在我体内,那,那就拿去吧” 许七安当即取出地书碎片,镜面对准他,默念口诀。 苗有方眼里霍然亮起金光,似有龙影闪过,他的头顶冲出一道粗壮的金龙虚影,不情不愿的进入地书碎片。 苗有方怅然若失。 他没有看见龙气,但刚才那一瞬间,只觉得有什么重要的东西离开了。 这样一来,我就有三条至关重要的东西,只要集齐最后六条,我就完成任务了许七安一阵欣喜,短短一个多月,他便收集了三道龙气。 而且,太平刀的温养也将因为这条新的龙气而加快进程。 余光瞥见苗有方颓废木然,许七安心情不错的告诫道: “真正的强者,内心是坚不可摧的。没有一颗勇敢的心,力量再强,也只能欺负弱小,面对同阶死路一条。” 苗有方挠了挠头,“我也该知足了,如果没有龙气,可能这辈子都不可能有现在的成就。其实我天赋确实不好,镇上教我练拳的老师傅也说过。 “师兄弟们都笑话我不自量力,资质平平却想成为一代大侠。十六岁的时候,我离开镇子外出游历,到二十三岁才攒够请炼神境高手帮忙开窍的钱。 “为了攒这笔钱,我两年没换鞋子,一件袍子缝缝补补穿三年。 “不久前,突然时来运转,我终于能成为万人敬仰的一代大侠嘿,书上怎么说来着,对,镜花水月。 “但不是我的东西,就不是我的。” 他低着头,灰心丧气,像是一个被打回原形的丑小鸭。 “我身边正好缺一个跟班。” 苗有方猛的抬起头,盯着表情冷淡的许七安。 许七安自顾自道:“当我的跟班,要任劳任怨,做牛做马,不发月俸,但偶尔会教一招半式。” 苗有方脸色严肃,一字一句道:“爹。” 许七安嘴角一抽。 雍州城西南边的秀水镇。 柳红棉坐在屋脊上,一手抱着膝盖,一手托腮,百无聊赖的望着远处的风景。 许七安真强啊,不愧是中原最天赋异禀的年轻人 姬玄好像被打的失去斗志了,蕉叶老道的死对他打击竟这么大?明明只是一个修为浅薄的老道士而已 队伍人心散了,我也该另谋出路了 唉,要是能勾搭上许银锣便好了,我扭头回剑州万花楼,把萧月奴踢出门派 柳红棉思维发散,想着一些不着边际的事。 她收回目光,看向院内的姬玄,少主坐在井沿,从昨晚到现在,他在院子里枯坐了一夜。 “不过对他来说,未必不是一件好事,经历了这次挫折,熬过来,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柳红棉“啧啧”两声,她还指望依仗姬玄,反攻万花楼,夺回楼主之位。 苗有方选择留在徐谦身边,当一个默默无闻的跟班。 默默无闻是他给自己强加的定义,实际上这小子是个话痨,而且自来熟。 “飞燕女侠,我行走江湖这么多年,您是唯一让我敬佩的人。飞燕女侠,您说句话呀。” 李妙真起先还会礼貌性的回应几句,但发现这家伙说气话来没完没了之后,便不搭理了。 “楚兄,不是我说你,能在朝为官,何必流落江湖呢。读书人在我们镇子上地位可高了。” 楚元缜也不爱搭理他,原因是这小子总是批评他任性,明明都考上状元名榜提名,竟然辞职不干,如此任性。 “李兄,以后我负责给徐前辈端茶送水,你负责给徐前辈洗衣做饭。” “与你说过很多次,我不是徐前辈的跟班。” “好的,那你负责端茶送水,我负责洗衣做饭。” 见苗有方和大家初步熟识,许七安带着他们离开浮屠宝塔,用过午膳后,一行人御剑返回雍州。 目的地是城外的地底大墓。 洛玉衡很早以前便想来探究一方,当初许七安从地宫出来,返回京城,将此间之事告之洛玉衡。 根据壁画中人族的穿着推断出大致年代后,她翻遍人宗编年史,没能追溯到那个久远的年代。 换而言之,地宫里的那位人宗祖师爷,出现的时代可能要比人宗更久远。 洛玉衡之所以对那位人宗祖师上心,并非好奇心作祟,而是因为此人渡劫失败,却没有殒落。 反而褪下旧身躯,与以往做了割裂。 洛玉衡无法理解此事。 天劫之下,一切都会化作飞灰,从古至今,人宗二品道首渡劫,无人能成功,更无人能在天劫下活命。 此人非同寻常。 来到目的地,洛玉衡立在洞口,回眸说道: “你们留在外面,我与许七安进去。” 李妙真和李灵素两个道门弟子是不愿意的。 只是洛玉衡轻飘飘的斜来一眼,他们就愿意了。 于是,地书碎片的四位持有者,以及许七安新收的马仔苗有方,便留在了洞外。 许七安和洛玉衡跃入洞穴,上头传来苗有方的声音: “飞燕女侠,如何能快速成为一代大侠?我这些年铲奸除恶,行侠仗义,可名声” “呵,我师妹能出名,一半靠的是天宗的名头,你当她是全靠自己吗?” 之后的交谈便听不见了,他前头带路,与洛玉衡前往地宫深处。 地宫昏暗,越往里走,越黑暗,渐渐的伸手不见五指。 许七安点燃准备好的火把,说道: “上次过来时,发现神殊的封印有所松动,若是不管不顾,最多一年它便能冲破封印。 “国师正好可以帮忙加固封印。” 火色的光晕照亮洛玉衡精致绝美的容颜,她“嗯”了一声。 穿过坍塌狼藉的地宫,不多时,来到一扇巨大的石门前。 “咦” 许七安皱了皱眉。 洛玉衡侧头看来。 他解释道:“我上次离开时,不记得有关门。” 许七安边说边走入主墓室,也没太在意,说不准是古尸自己把门给关上。 扎扎 石门缓缓推开。 许七安持握火把,进入主墓室。 这里乱石堆积,像是刚刚被开采过一般,是当日神殊和古尸战斗留下的。 他一眼扫去,竟没见到古尸盘坐的身影,往内走了十几步,看见一具残破的人形倒在地上。 古尸死了?!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八十九章 卧龙雏凤 头颅缺了半边,惨白色的脑浆零星的挂在脸上。 干瘪的青黑色身躯残破不堪,依稀能透过断裂的骨骼、残损的血肉,看见里面的黑色脏器。 墨绿色的眼球圆睁,死寂一片。 许七安没有在它体内感应到任何气机波动,这代表着眼前这具是纯粹的尸体,再没有任何神异。 古尸死了,虽然这么形容有些奇怪,但它确实死了。 许七安的瞳孔,宛如遭遇强光一般收缩成针孔,他的呼吸也随之急促起来。 心里的第一个念头: 墓穴的主人回来了! 这个猜测从心里升起的刹那,惊恐的情绪便不可遏制的涌起。 洛玉衡眸子荡起幽光,衬着清冷艳丽的脸蛋,有一种妖冶的美感。 她缓缓扫过主墓室,俄顷,轻声道: “没有残留的魂魄。” 也就是说,古尸彻底烟消云散。。 它虽是数千年的古尸,但有真实的魂魄,严格来说,属于另一种生命。 许七安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 洛玉衡侧头,看他一眼,拢在袖子里的玉手抬起,轻轻握住许七安的手,柔声道: “你有什么发现?” 许七安吐出一口浊气,定了定神: “现场没有战斗的痕迹,古尸死的非常干脆利索。 “三种情况,要么是熟人作案;要么是修为比它强很多很多,能轻易杀死被封印的它。 “要么既是熟人,又是超级强者。” 洛玉衡听完,微微颔首:“所以你怀疑是这座墓穴的主人回来了。” 国师果然冰雪聪明许七安脸色凝重: “它虽然被神殊封印,力量无法施展,可肉身是货真价实的二品道门肉身。即使不如武夫强悍,但能把它毁成这样的。 “至少是超凡境,不,寻常的三品都未必能做到。雍州最近确实有不少超凡高手聚集,但他们没有杀古尸的必要,甚至都没杀死它的把握。 “最多就是进来打探一番,问一问情报。” 洛玉衡“嗯”了一声,算是认同他的猜测。 许七安继续道:“古尸当初说过,他留在地底古墓等待主人回归,取回气运。那份气运因缘际会,到了我的手里” 说到这里,他心情极为沉重。 如果古尸死于墓穴主人之手,那么这位神秘道人的态度可想而知,愤怒、残暴、不友好 “不用担心。” 洛玉衡笑了笑,一副前妻良母的语气: “债多不愁,惹上一个大人物很麻烦,惹上两个大人物是致命的,可当你惹上三位、四位乃至更多,你就会很安全。 “嗯,至少你会拥有博弈筹码。” 这不就是前世商业上,很多财政赤字严重的大企业的常规操作吗许七安借着吐槽来缓解心里的压力。 国师的话是有道理的,不管地宫的主人是何方神圣,他想对付自己,就得过洛玉衡这一关,得过监正这一关。 这期间,佛门可能还会来插一脚。 然后,许平峰也会发表意见: 什么?你想动我儿子?不行,我儿子只有我能杀。 还有表面是金莲,实际是地宗道首,真面目却是橘猫的地书碎片真正主人。 还有一心想要让云鹿书院重新崛起的院长赵守等等。 还有把七绝蛊赠予他,让他背负封印蛊神因果的蛊族。 这些都是和他因果极深的势力、人物。 “换个思路,地宫主人的存在,或许同样是一个可以利用的点。” 这么一想,许七安稍稍安定许多。 唉,也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忧。 洛玉衡道:“今日返回京城,如果地宫主人会对你不利,监正必定会给出暗示,或者做出一些你现阶段无法领会的布置。” 许七安一听,就有些迫不及待想要回京抱一抱监正大腿了。 “稍等片刻。” 他说了一句,然后从四周搬来石块,给古尸做了一个简单的石墓。 枯守数千年,也算解脱了。 古墓外。 苗有方屁股上垫着刀鞘,嘴里叼着草根,小声的问身边的李灵素: “李兄,你说我没了龙气之后,是不是以后就没有花魁喜欢我了?” “花魁?” 李灵素站在一侧,睥睨着他,嗤笑道: “你就只有这点出息吗。” 这是一个海王对败狗的嘲讽。 苗有方仔细审视李灵素,突然说道: “李兄,你肾亏。” 李灵素脸色微变,怒道:“你胡说八道什么。” “我看出来了,我行走江湖多年,又是武夫,一个人气血旺盛与否,一看就能看出来。你显然是肾气虚弱之相。 “好在不算严重,修养一段时间就好。 “你若不服气,咱们脱裤子比试,看谁尿的远。” 李灵素冷哼道:“粗俗!” 他当然不可能答应这种无聊的举动,圣子是有偶像包袱的。 而且,赢了还好,输了颜面何存? 李妙真楚元缜和恒远大师,默默看着两人说相声。 苗有方有着江湖人特有的粗俗,以及年轻人的跳脱,江湖气很重。 但在座的都是老江湖,见惯了类似的人,习以为常。 李灵素和苗有方相互嘲讽了几句后,便不和这个修为低的小子一般见识了,因为他发现对方总能把双方拉到一个水平线,然后通过丰富的经验打败自己。 “师妹。” 圣子走到李妙真面前,搓搓手,露出讨好笑容: “现在我已经不必担心东方姐妹的追杀,地书碎片该还给我了吧。” 李妙真眼神一下有些飘忽,敷衍道: “噢,过阵子再说吧。” 李灵素朝师妹投去质疑的目光:“为什么要过阵子?” “烦不烦,过阵子就是过阵子。” “不行,你现在就把地书碎片还给我。” “还给你就还给你。” 李妙真取出地书碎片,轻轻一倒,镜面跌出一件同款玉石小镜。 李灵素探出手掌接过,从指间逼出一滴鲜血,让地书重新认主。 他还记得自己的承诺,当日向徐谦求助从东方姐妹身边逃离,他承诺用地书碎片里的家当作为报酬。 作为一个骄傲的人,他是不屑毁约的。 虽然我的家当不多,但法器加金银符箓,零零散散的也值个几千两银子李灵素与地书碎片重新建立了联系,意念探入地书。 碎片空间内,空空如也。 ?李灵素一愣。 也许是打开的方式不对他退出意念,重新进入地书空间。 依然空空如也。 李灵素扭动僵硬的脖子,一点点的看向李妙真,“我的银子呢?我的法器呢?我的符箓呢?” “卖了!” 李妙真眼睛左看右看,就是不看李灵素。 “卖了?” 李灵素的声音拔高了几分贝,瞪大眼睛: “谁让你卖的,你凭什么卖我的东西。你卖了作甚?” “我当初在云州组建游击剿匪军,需要银子嘛,就把你的东西给卖了。”李妙真有些不好意思。 “为什么不卖你自己的?”李灵素感觉脑门被雷砸了好几下。 李妙真撇撇嘴:“你什么时候产生我会攒银子的错觉了?” 小声嘀咕:“我的银子都施舍给贫苦人了。” 李灵素抓狂,俊美的脸庞不停抽搐:“你这个天宗的败类。” 李妙真大怒,道:“你才是天宗败类。” “你身为天宗圣女,不好好修太上忘情,你去当大侠?你不是败类谁是败类。” “你身为天宗圣子,不一样到处睡女人,处处留情,你不但是天宗败类,还是个薄情寡义的臭男人。” “我对每一个女子都是真心的,再说,陷于情,超脱于情,是我参悟出的道路,你懂个屁。” “呵,这话你怎么不和天尊说,要不是你,师父和师伯会下山抓人?” “他们下山抓人,难道不是因为你败坏了天宗名声吗,飞燕女侠!” 楚元缜和恒远大师面面相觑。 他们知道李妙真的情况,但委实没想到圣子竟也不遑多让。 难怪,难怪天宗的冰夷元君和玄诚道人亲自下山捉拿。 不冤枉啊 楚元缜传音道:“没想到天宗,竟出了两位奇葩的圣子圣女。” 恒远表情无奈的点头,想了想,补充道: “但也比监正要好。” 想到司天监的情况,两人顿时沉默了。 :上一章有bug,苗有方是知道许七安身份的,他听到了。昨晚半夜码的迷迷糊糊,没注意到这个细节。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九十章 京城诸事 争执之间,洛玉衡带着许七安从洞穴底飞上来。 小小的天宗,竟出了两位卧龙雏凤偶然听见只言片语的许七安忍不住吐槽,烦闷的心情稍稍好转。 天宗的圣子圣女不但奇葩,还能说相声。 “怎么样?有没有问到有价值的情报。” 李妙真劈头盖脸的问。 李灵素也好奇,但不敢这样无礼,同时察觉到师妹似乎和徐谦关系不错。 因为师妹面对徐谦时,竟没有半点拘谨和恭敬。 “它已经彻底魂飞魄散。” 许七安尽量让表情不显凝重。 魂飞魄散李妙真一愣,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又茫然又惊讶。。 李灵素与她的反应差不多。 反倒是楚元缜和恒远,两位经历过地宫历险的地书碎片持有者,脸色一变,出现剧烈的情绪波动。 他们亲生经历过古墓探险,深知古尸的可怕,若非监正留在许七安身上的后手帮助他们消除了那次厄运。 天地会恐怕早就因创始人和重要成员夭折而解散。 可是,那么强大的古尸,竟然魂飞魄散了? “怎么回事?” 楚元缜低声问道,换成其他环境,他或许会觉得问这个问题不太妥当,但在场的都是自己人。 李灵素虽然半熟不熟,不过既是天宗圣子,又是天地会成员,可信赖。 至于苗有方,楚状元没有看不起他的意思。 这类高级别的隐秘,层次没到,根本听不懂。 许七安沉吟道:“我怀疑是墓主回来了。” 这句话听的众人脊背发寒,有些头皮发麻。 “会对你有威胁吗?”李妙真的关注点清晰明确。 李灵素当即竖起耳朵。 许七安不知该点头还是摇头,道: “走一步看一步。” 李妙真微微颔首,漂亮英气的瓜子脸沉重了几分。 没能听到机密的李灵素则有些失望。 许七安环顾众人,道:“我和国师要回一趟京城,你们是随行,还是就此别过?” 楚元缜笑道:“正好要请监正帮忙炼制地书碎片。” 许七安能凭借地书感应、收集龙气,是因为监正在地书碎片中刻了阵法。 地书是世间唯一可以承载龙气的法宝。 皇宫,景秀宫。 临安坐在小塌上,陪着母亲陈贵妃说话。 她穿着梅色的袄子,蓬松的罗裙,精心梳理的发髻插着小凤冠、银鎏金头钗、花丝点翠镶宝石金凤簪脖颈挂着纯银璎珞。 打扮的花枝招展,奢华富贵。 等闲女子哪怕容貌生的美丽,这番打扮也很难驾驭的住炫目奢侈的首饰。 但临安独独适合这种打扮,且能很好的驾驭住,为她的美貌增添色彩。 素衣淡妆的临安,美则美矣,却没有特色。 奢靡华贵的打扮,则让她跻身绝色行列。 陈贵妃端着茶盏,姿态优雅,眼角有着浅浅的鱼尾纹,虽说没了年轻时的姣姣风华,但胜在体态丰腴,别有一番魅力。 陈贵妃审视着自己的女儿,忽地感慨道: “而今陛下已是九五之尊,母妃现在唯一的心愿,就是看着你出嫁。 “临安啊,你该招婿了。” 呀临安听到母亲说起这个,心里还是有些小羞涩和喜悦的,她也觉得自己该出阁了。 总是待在皇宫和临安府,简直无趣,也该换个地方住住,比如许府就不错。 她刚想说些什么,便听陈贵妃道: “定国公的次子到了婚嫁的年纪,前阵子,定国公的夫人来宫里做客,与我喝茶时说起此事。 “她求我替儿子向陛下求亲,把你娶回国公府。” 临安翻了个白眼,鼓起腮: “小小国公怎么容的下我嘛,母妃莫要说笑,回绝了便是。” 陈贵妃生气的说: “国公府容不下你,什么地方能容你?临安你年岁不小了,以前先皇沉迷修道,对你们这群皇子皇女的婚事不管不顾。 “凤栖宫那个怨妇更懒得管你们,现在太子登基,朝堂风气焕然一新,很多该做的事,可以做了。 “母妃知道,定国公夫人是存了私心,那爵位是长子的,次子没份儿。这才想着娶一位公主回府,让次子也能有个锦绣前程。 “自魏渊战死靖山城,大奉损兵折将,那定国公当年打过山海关战役,领兵打仗的本事极为出色,陛下非常看重。 “定国公次子,同样一表人才,文武兼备,对你又情有独钟。去年你们还曾见过呢,听国公夫人说,自打见了你,小公子便魂不守舍,朝思暮想。” 我都忘记他长什么样儿了临安心里小声嘀咕,板着圆润娇俏的鹅蛋脸,没好气道: “是皇帝哥哥让你来劝的?” “这倒不是。”陈贵妃笑道:“他一心只想当明君,哪有精力关心你?是母妃自己的意思。” 临安就很有底气的抬了抬下巴:“那你跟皇帝哥哥说呗。” 她对那个曾经的小铜锣早已芳心暗许,皇帝是知道的。 不过朝中知者甚少,比如定国公这样勋贵。要不然,也不敢派他夫人进宫试探。 陈贵妃脸上笑容渐渐消失,漠然的看着她,沉吟片刻: “你心里还想着他?” 临安眼神顿时飘忽一下:“谁,谁呀” 陈贵妃叹息一声,语重心长道:“他非你良配,不会有好下场的。” “母妃此言何意。” 临安皱起修的精致的眉毛。 这时,宫女们捧着珍馐美味,鱼贯而入,在桌上逐一摆开。 陈贵妃适时转移话题,道: “菜也上齐了,陛下怎么还没来?” 临安恰好有些饿了,桃花眸子巴巴的望着菜,娇声道:“皇帝哥哥事务繁忙,许是耽搁了,我差人去问问。” 陈贵妃颔首:“快去快回。” 安神殿。 永兴帝坐在御书房的大椅上,一身黄袍,神色凝重的扫过堂内诸公。 永兴帝继位后,没有住进元景帝的乾清宫,而是搬来了西侧的安神殿。 他不喜欢乾清宫,正如他厌恶沉迷修道的先帝,这会让他时刻想起先帝的嘴脸,想起先帝真正的身份。 “北境雪灾严重,已有大批流民南下,滋扰其余各洲。此外,青州、禹州、襄州等地,亦有雪灾,百姓哗变闹事不断。”永兴帝沉声道: “诸位爱卿,觉得该如何处理。” :这章短小一点。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九十一章 捐款 本次小朝会,商议的主题是“雪灾”,自入冬以来,气温骤降。 原本勒紧腰带勉强能过活的家庭,受到寒潮影响,不得不花更多的银子添置炭火、棉衣等物资。 可对于务农的贫苦人家来说,一年的收入就那么点,吃穿用度都要紧巴巴的盘算着。 花钱买了炭和添置棉衣,就意味着没银子买米。 许多贫苦百姓没能熬过这个冬天,饥寒交迫中人口损失无数。 朝廷接二连三收到各地官府的折子,上面用“十村不留一户”来形容这次灾情的可怕。 大理寺丞当即出列,作揖道: “陛下,可让户部调集钱粮赈灾,百姓缺衣短食,无法捱过冬日,那势必化作流民为祸各州。 “遭了流民洗劫的百姓,也会变成流民,若不能尽早平息灾情,恐生大患。” 未等永兴帝说话,户部尚书仓惶出列,高声道: “陛下,国库空虚,实在拿不出多余的钱粮赈灾,请陛下三思啊。” 每年的赈灾时刻,对他这个户部尚书而言,都是一场动摇官帽的风波。。 果然,户部都给事中连忙站出来补刀: “陛下,臣要弹劾户部尚书以权谋私,贪赃枉法,与其党羽吮吸朝廷骨髓,以致国库空虚。” 户部尚书跪倒,大声道:“臣乞骸骨!” 永兴帝嘴角狠狠抽搐一下,面无表情的俯瞰着众臣。 党争党争! 时至今日,还在党争! 正是你们这群只知道窝里斗的读书人,联合先帝,才把大奉祸害的民不聊生永兴帝握紧拢在袖子里的手,温和笑道: “朕昨日便说了,灾情严重,朝堂上下,当君臣一心,共商对策,诸位爱卿就消停些吧。” 户部尚书等人当即偃旗息鼓。 永兴帝满意点头,朗声道:“各地义仓储备如何?” 户部尚书道:“都已开仓救灾。只是,只是秋收时,朝廷与巫神教打了一场,元气大伤。当日粮草便是从各地征调过来的。因此各地义仓储粮不足。” 永兴帝想了想,道:“那官仓呢?” 话音落下,堂内诸公面面相觑,右都御史刘洪出列,道: “陛下不可,若要稳住各地局面,让胥吏、官员正常作为,官仓就不能动。” 义仓是专为荒年赈灾用的。 官仓则是给官员发放俸禄的。 动了官仓,朝廷若是发不出俸禄,那才是真正天下大乱。 永兴帝脸色一沉:“那刘爱卿有何良策?” 刘洪沉吟道:“北方妖蛮还欠朝廷无数皮毛、盐、铁矿,陛下可派使者前往北境讨要。” 永兴帝眼睛一亮,底下诸公也议论纷纷,却见王首辅走出队形,作揖道: “此事不可!” 诸公立刻反驳: “有何不可?” “本官觉得刘大人此计甚妙。” “是啊,妖蛮牛羊成群,皮毛无数,正好可以御寒,解决朝廷的燃眉之急。” 王首辅耐心的等诸公说完,这才继续开口: “当日拟定誓书,是由翰林院庶吉士许新年持笔,臣亲自监督。白纸黑字写着,妖蛮给予大奉的皮毛、牛羊等物,是在三年后 “如今战事平息不过两月,妖蛮亦是百废待兴,物资紧缺。此刻要让他们履行契约” 王首辅没有说下去,但诸公们明白了。 这是在逼妖蛮和大奉反目。 永兴帝有些烦躁,问道:“首辅大人有何良策?” 王首辅心里叹息一声,就算没回头,也能感受到身后一道道灼灼目光的注视。 身为首辅,有些事他避不过,于是沉声说道: “国库虽空虚,京城内外,乃至中原各地,却富贾横流,陛下可以号召天下义士捐款。” 来了诸公心里一沉。 其实早在多日前,京中就有流言,说陛下欲号召捐款,填补国库空虚,要从他们身上割肉。 永兴帝等的就是这一刻,笑了起来: “此法甚妙,首辅大人认为该如何号召。” 王首辅道:“当由诸公带头捐款,臣愿捐出半数家财,赈济灾民。” 此言一出,堂内诸公哗然。 王党和前魏党的几位成员当即响应,表示和王首辅一样,捐出半数家财,填补国库。 但更多的大臣采取反对态度。 “陛下,此事不可。” “我等两袖清风,勉强度日,何来家财?” “商贾逐利,让他们捐款,便如割肉,必定引起哗然。” “国库空虚,不得宣扬,让巫神教得知,恐有兵灾。于内,亦让百姓知晓朝廷外强中干,届时流民落草为寇,祸患无穷。” 一听皇帝要号召捐款,王首辅带头捐出半数家财,诸公反响极大,无比默契的站在同一阵营。 哪怕他们平日里势如水火。 永兴帝抬了抬手,平息大臣们的喧哗。 这里是御书房,不是金銮殿,没有太监挥鞭呵斥。 待诸公安静后,他看向大理寺丞,道: “寺丞大人,你意向如何?” 在场的诸公都是党派核心人物,搞定他们,就能搞定大部分党派。 而大理寺丞现在是齐党的党魁,唯一领袖,他要是点头了,齐党就能拿下,至少能拿下大半。 “陛下!”大理寺丞出列,哀声道: “臣为官二十载,兢兢业业,两袖清风,酷暑无冰,严寒无炭,不过勉强度日罢了。” 说着,抖了抖手,让宽袖滑落,露出一双生满冻疮的手。 “臣为朝堂愿肝脑涂地,死而后已。但臣怜悯妻儿,不愿他们冻死街头。陛下若执意如此,臣乞骸骨。” 老狐狸永兴帝大脑“突突”的疼,连忙摆手: “不至于此,不至于此” 真要这样的话,他就成了逼迫官员捐款,导致大臣辞官的贪婪皇帝,名声就臭了,史书若再记上一笔。 得,不比先帝好多少。 永兴帝相信这般读书人肯定会这么写。 因为被逼捐款的是他们。 永兴帝又问了其他大臣,遭遇了不同的软钉子。 不是哭穷就是乞骸骨。 年轻的皇帝脸色越来越难看,骑虎难下,最后一拍桌子。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朝廷养你们何用?三日之内,朕要一个万全之策。拿不出来,统统都朕滚蛋!” “陛下息怒!” 诸公纷纷下跪。 小朝会因永兴帝的失态暴怒提前结束。 王首辅正了正官帽,双手拢在袖中,与魏渊的接班人、御史台右都御史、打更人领袖刘洪,并肩走在青石板铺设的宽敞道路上。 前方就是午门了。 远处有侍卫站岗,禁军巡逻,王首辅的目光,百无聊赖的追逐着禁军,片刻后,收回目光,缓缓道: “陛下把爱名声的弱点暴露的太明显,如何与这群老狐狸斗? “陛下还是太年轻了啊。” “有强国实干之心,奈何水平差了些。”刘洪毫不掩饰自己的不屑。 王首辅吸了一口冷气,鼻子冻的发红,淡淡道: “手段稚嫩,心机不够深,这些都可以学。换成四皇子,不比他好到哪里。” 刘洪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可惜怀庆殿下是一介女流。” 王首辅冷笑道:“二郎上奏折提议朝廷号召捐款的点子,不就是怀庆殿下给出的嘛。你当我不知?” 刘洪坦然道:“首辅大人慧眼如炬。” “没有单独让商贾捐款,而是让陛下发动群臣捐款表率,她还算有些远见。” 王首辅哼一声,脸色冷了下去: “你告诉怀庆,以后想尝试自己的法子,别拿我未来女婿当枪使。陛下注定会因此事丢尽颜面,到时候,少不得迁怒二郎。” 刘洪没有说话。 两人并肩走了一会儿,王首辅平息了怒火,淡淡道: “朝廷国库空虚,户部难以为继。陛下之所以不动那些钱粮,是为防备云州的叛军。” 刘洪沉声道: “但若任由灾情扩张,流民数量日益增多,祸乱各地,这同样是叛军乐意看到的。挪用军资,正中叛军下怀。不挪用,叛军仍是乐见其中。 “我虽没与那许平峰打过交道,却已知此人手段高明,令人头皮发麻啊。” 打仗如果发不出军饷,军队是要哗变的。 可不管灾情,不遏制流民的增长速度,局面就会越来越乱,后院失火的后果同样可怕。 “怀庆殿下也是不得以为之。”刘洪叹口气:“原以为先帝去了之后,朝廷将迎来一个崭新的时代,谁知是一个烂摊子。” 王首辅目光远眺,似有触动。 隔了一会儿,他沉声道: “此计若是可行,确实能解燃眉之急。但她忽略了一个关键点。想让这群老狐狸,以及各阶层的官员心甘情愿的掏腰包,需要一个镇的住场的人。 “纵观朝廷,监正算一个,先帝算一个,我和魏渊加起来算一个,许七安算一个。 “监正不管朝政,先帝和魏渊都已是故人,许七安游历江湖,我前阵子问过二郎,他至今没有消息。” 刘洪心里一惊,王首辅原来早就看穿、吃透了这个计策,在没有人察觉的时候,他就已经暗中打探、推敲。 景秀宫。 永兴帝乘着大撵抵达,在宦官们的簇拥下,进入景秀宫。 他在院子里停顿脚步,深吸一口气,捏了捏眉心,让表情不再那么严肃沉重。 嘴角带起微微的笑意,然后穿过院子,跨入门槛,看见了等候多时的母妃和胞妹。 吩咐宫女热了好几回菜的陈贵妃,轻声责备道: “陛下虽春秋鼎盛,但也要注意龙体,不要太过操劳了。” “母妃你就别担心啦,灵宝观有的是养身滋补的灵丹妙药。”临安招招小手,笑靥如花: “皇帝哥哥,快来用膳。” 永兴帝露出笑容,一扫朝堂郁气,在宫女的服侍下开始用餐。 他吃了几口,便与母妃、胞妹聊起家长里短的闲话。 “前些天,听稚儿说,尚书房来了一个小姑娘,是王首辅府上来的。长康不小心招惹了对方,结果挨了打。 “稚儿替堂弟报仇,也被打的满头是包。” “稚儿”是永兴帝的第三子,今年十岁。 长康则是临安六哥的次子。 陈贵妃一听孙子挨了打,神色大变,柳眉倒竖:“此事我怎么不知?” “朕给压下来了。” “为何?” 陈贵妃狐疑道,无法理解儿子的做法。 永兴帝苦笑一声:“那是许七安的幼妹,幸而当天就被送出宫去了,书也没读上。” 陈贵妃当即沉默。 殊不知,太傅逃过一劫。 吃了一会儿,陈贵妃见永兴帝始终闷闷不乐,柔声道: “陛下,是否朝中有难事?” 永兴帝犹豫了一下,无力叹息: “国库没银子了,又刚打完仗,各地的粮仓储备不足,无力赈济灾民。以致于流民四起,化作流寇。 “朕的江山,一片狼藉啊。” 他把自己号召捐款遇到的挫折也说了出来。 永兴帝捏了捏眉心,“坐到这个位置上,才知道有多难。朝堂上下,人人皆敌。” 虽说登基不久,但他已经感受到了重重阻碍,以及政令不由己的无力感。 这是以前当太子时,无法切身体验到的。 桌上气氛一下变的沉凝。 永兴帝忙说:“不必想这些糟心事,母妃,儿臣敬你一杯。” 喝完酒,永兴帝挑了些轻松的话题,试图逗陈贵妃发笑,让家宴更轻松些。 临安默默的看着兄长,有些难过。 以前她觉得太子哥哥心心念念继承皇位,很多想法和观念让她不适。 可时过境迁,经历了那么多事,她也成熟了许多。 太子哥哥对皇位执念这么深,除了自身渴望皇位外,大部分原因出在她们母女身上。 母妃被皇后压的抬不起头,她又时常被怀庆欺负,另外,四皇子在朝中有魏渊撑腰。 太子哥哥就是想争口气,让母妃能在皇后面前抬头挺胸,让她能在怀庆面前可劲儿的耀武扬威。 用过午膳,临安借着散步消食的名义,去了德馨苑。 刚进怀庆的地盘,就看见一个俊美挺拔的年轻官员从里面出来。 目若星辰,唇红齿白,脸颊线条硬朗了许多,显得更有男子气概。 “微臣见过殿下。” 许新年停下脚步,拱手作揖。 “许大人怎么在这里?” 临安多情妩媚的桃花眸子转动,上下打量。 许新年道:“臣来找怀庆殿下探讨学问。” 顿了顿,他问道:“对了,我大哥近来有寄信给殿下吗?” 临安一听,就很怨念深重,娇哼一声: “你大哥是谁,本宫不识的,莫要拦路。” 裙裾飞扬,与许新年擦身而过。 狗奴才离京一个多月,音信全无,分明就是没把她放在心上。 一路直达内院,在宫女的引路下,来到内厅,看见坐在案后喝茶的怀庆。 “我方才在外头遇见许辞旧了,他来此作甚?” 临安问道。 通常来说,能被公主请入府的,都是关系非同一般的人。 女子尚且不论,男子的话,基本都是心腹。 但临安知道,许新年是王家未来女婿,而王首辅是她皇帝哥哥的人。 “讨论学问。” 怀庆随口敷衍,转而问道:“你又来作甚。” 她是不太欢迎临安的,这个妹妹叽叽喳喳的像只麻雀,你一不留神,她就飞过来啄你一脸。 虽然战力还是一如既往的渣,但现在毕竟是永兴帝在位。 怀庆多少会有些忌惮。 尽管临安战败了不服气,却从未向永兴帝告状。 临安来到案边,提起裙摆坐下,说道: “怀庆你点子多,请教一个问题。” 怀庆清冷的点一点头。 临安就把捐款的事说了一遍,秀眉轻皱: “你有什么法子让那群老狐狸自掏腰包?” 怀庆淡淡道:“别人要抢你家财,你给还是不给?” 临安想了想,道:“这得看谁啦,狗奴才要是问我要银子,本宫是给的。” 怀庆抿一口茶,“所以,非亲近之人不行。你皇帝哥哥伸手要钱,当然要不来。” 临安觉得有道理,试探道:“威逼?” 怀庆摇头: “这是最好的办法,也是最愚蠢的办法。愚蠢在于,不能是陛下去做,否则朝野上下一片骂声,必定遭遇巨大反弹。 “但有的人可以做,而群臣无可奈何。” 临安眼睛一亮:“谁?” 怀庆对这个妹妹的智慧又一次失望,和她打机锋,实在无趣。 “你觉得监正如何?” “可以吧” “若是当年的大奉第一武夫镇北王呢?” “可,可以吧” “那现在大奉第一武夫是谁?” 临安终于明白了,恍然大悟,小手一拍桌案: “你说狗奴才啊!” 旋即垮下小脸,失望道:“可他不在京城。” :继续码下一章。建议明天看。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九十二章 参观司天监 自从许七安离开京城,怀庆从未主动联络过他。 许新年刚才前来拜访,商讨捐款计策的遗漏,便点出了新君威望不够,压不住朝堂诸公的弊端。 “如果大哥在京城就好了!” 许二郎如此感慨。 可惜许七安游历江湖以来,便断了与京城的联络,从未有家书寄来。 怀庆当然知道如果许七安在京城,号召力会更强,而且,依照他过去堵午门、斩国公、杀先帝的作风。 他振臂一呼,愿意捐出银子的大臣不在少数,谁都不想惹这家伙。 但怀庆没有这么做,不是不方便开口,或交情没到。只是觉得,如果大奉真的到了事事需要一个人来处理的地步。 那就真的气数已尽了。 “你的狗奴才有给你寄信吗?”怀庆问道。。 “当然有!” 临安昂起雪白的下颌,骄傲的说:“老多了。” “在梦里吧。”怀庆毫不留情的拆穿。 “你”临安瞪她一眼。 怀庆心情颇佳的端起茶杯,抿了一小口。 临安生气的走了,闷闷不乐的回到韶音宫。 “殿下,是不是又在德馨苑受气啦?” 贴身宫女掩嘴轻笑。 临安没有说话,有些意兴阑珊。 她接过宫女奉上的茶,没有喝,捧在手里暖着。 坐了一会儿,临安突然说道: “有时候我会想,其实我对他来说并不重要。” 贴身宫女自然而然的听懂了她的意思,柔声道:“殿下为何有这般想法?” “我没有怀庆聪明,性子也不好,又没有修为,以前他还是银锣的时候,本宫是公主,本宫是很自信的。” “自信的天天在他面前掐腰。”宫女小声补充一句。 “可现在公主在他面前也掐不起腰啦,我对他根本就没用。” 临安脸上有着少见的哀愁。 这些心里话,她只能对从小一起长大的宫女倾诉。 宫女道:“奴婢觉得,许银锣喜欢殿下,与殿下是否有用是没有关系的。如果喜欢一个人的前提是这个人“有用”,那这样的喜欢有何意义呢? “殿下只要做自己便好了。” 临安忽地有些激动: “那他为何不联络我? “以前查案时,他便只惦记着怀庆,什么事都只和怀庆商量。 “如今离了京城,再无音信,我很早前托司天监送信给他,他也不曾回我。 “现在皇帝哥哥有了麻烦,我能依靠的便只有他,但我却找不到他” 说着说着,她声音低了下去,垂着头,神色落寞。 临近黄昏。 一抹淡金色流光划过京城上空,降落在司天监八卦台上。 金光散去,正是许七安一行七人。 监正坐在案后,背对众人,俯瞰着京城。 苗有方紧张的四顾,双腿竟有些发软,这是他第一次来京城,第一次登上传说中的观星楼,更是第一次见到监正。 白发白衣,不愧是神仙人物苗有方望着监正的背影,油然而生感慨之情。 李灵素也是第一次来京城,第一次见到监正,除了有些拘谨外,大体还算镇定。 洛玉衡挥舞广袖,抖出闭眼盘坐的度情罗汉。 “你们自行去吧,我和监正有话要谈。” 许七安扫一眼众人。 好想留下来听听,或许能听到高层隐秘,能猜出徐谦真正的身份李灵素心里好奇心爆表,但既然徐前辈发话了,他只能乖乖离开。 目送李妙真等人,沿着台阶下楼,许七安吐出一口气,终于不装高人了。 “监正,我和国师在雍州擒住度情罗汉了。” 许七安朝监正拱手作揖。 监正似乎没有听到,背对着他和洛玉衡,一动不动。 不会是死了吧许七安心里腹诽一句,听见洛玉衡说道: “他元神出窍了。” 哈? 许七安难掩惊讶,倒不是说惊讶监正竟会元神出窍。 他也算司天监常客,登上八卦台的次数不在少数,每次只要有人来,监正一准而等待着。 许七安惊讶的是监正遇上了什么事?以致于来了家里来了“客人”,依然没有及时返回。 “难得来一趟司天监,我带你俩参观一番。” 李妙真轻车熟路的带着众人下楼,没走多久,看见一位手持软毫笔和宣纸的白衣术士,从众人身边经过。 “这位师兄,采薇师妹在哪儿?” 李妙真喊住他。 白衣术士答道:“采薇师妹在藏书室看书。” 李妙真吃了一惊,“褚采薇在看书?” 心说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吗。 “采薇师妹明年就可以代师教徒,如今天天窝在藏书室。”白衣术士解释了一句,便匆匆离开。 李妙真原还想找褚采薇来当向导,见她这么忙,便作罢了。 反正她和楚元缜来司天监好几次了,并不陌生。 一行人继续走着,李灵素和苗有方左顾右盼,好奇的打量着传说中的司天监。 这里是术士云集之地,也只能在这里,才能见到大规模的术士群体。 苗有方低声问李灵素:“为何司天监的术士都随身带着笔墨纸?” 一路走来,他们发现白衣术士们,随身携带纸张和软毫笔,仿佛一言不合就会大写一通。 李灵素沉吟一下:“术士都比较好学。” 苗有方恍然大悟:“原来如此,真是让人惭愧,小爷我只会写自己的名字。” 说话间,他们来到七楼。 李妙真介绍道:“这一层是炼金术师聚集的地方,司天监的丹室就在这里。我们赶紧离开。” 李灵素见师妹颇为忌惮的模样,好奇道: “这里是司天监的禁地?” 他说着,露出恍然之色:“工艺保密?” “不!” 楚元缜淡淡道:“是因为这一层的炼金术师都是魔怔之人,如果你是对炼金术一窍不通的人,他们会用鼻孔看你,并嘲讽你智慧不够。” “真是孤傲啊。”李灵素问道:“若是对炼金术略同一二,会被奉为上宾?” “不!” 恒远大师沉声道: “如果你表现出对炼金术感兴趣,他们会向你推荐一些稀奇古怪的食物让你品尝。比如长了眼睛的瓜果,两只脑袋的烧鸡等等。他们甚至会怂恿你尝试人体炼成试验。 “整个京城,能压住他们的,只有监正和许大人。” “许大人?”李灵素没反应过来。 “许七安!”恒远说。 “许七安啊,”李灵素恍然大悟:“早闻大名,一直无缘得见,这次来京城,我得去拜访一下。” 三位地书碎片持有者,用一种不可言喻的表情,看他一眼。 “人体炼成是什么意思。”苗有方趁机插嘴。 “比如把你和猪杂交。” 苗有方和李灵素同时缩了一下脑袋,加快了步伐。 一行人快速离开七楼,在第六楼遇到一群白衣术士。 “李道长。” 一名白衣术士热切的拱手招呼,然后转身,用后脑勺看了他们一下,便走开了。 “楚状元。” 又一名白衣术士认出楚元缜,笑着招呼,突然转头,给了他们一个后脑勺。 苗有方和李灵素愣了愣,茫然的看着李妙真。 “对他们这群人来说,用后脑勺看你,是代表尊重。”李妙真淡淡道。 她似乎不愿多做解释。 苗有方和李灵素颔首,表示明白了。 心里则想,司天监的规矩真奇怪。 参观过六楼后,他们拾级而下,到了第五层。 廊道里走来三名白衣术士,苗有方和李灵素主动上前招呼。 “几位师兄有礼。” 三名白衣术士不识得这两人,但认识李妙真和楚元缜,正要作揖还礼,忽然看见这两个家伙齐齐转身,用后脑勺对准他们。 三名白衣术士脸色瞬间涨红,感受到了巨大的羞辱,拂袖道: “瞧不起谁呢!” 怒气匆匆的走了。 “???” 苗有方和李灵素一脸茫然,双双看向李妙真。 李妙真眼里含着笑意:“我说了,是对那一群人来说。” 李灵素表情僵硬:“有区别?” 旁边的楚元缜忽地感慨:“再过几年,司天监的弟子们相互问候时,说不定要互相递瓜果糕点。” 可怜的监正李妙真楚元缜和恒远同时心想。 李灵素和苗有方面面相觑,不明白三人的脸色为何如此复杂。 李妙真道:“我和楚元缜还有恒远大师打算去一趟地底,见一位朋友。客房在四楼,你们可以让司天监的师兄弟带你们去。” 苗有方有些意外:“不用接受盘问吗?我和李兄初次来此。” “不用!” 李妙真摆摆手:“他们才懒得盘问,有监正坐镇,还怕有人捣乱?” 李灵素道:“观星楼地底?我和苗有方陪你们去。” 李妙真迟疑了一下,道:“也好。” 一行人来到一楼大堂,打开了堂内的铁门,沿着陡峭的台阶进入地底。 地底的石壁上嵌着一盏盏的油灯,驱散黑暗。 “司天监的地底是用来关押犯人的,不过一年到头也没什么值得长期囚禁的犯人,所以这里通常是监正两位弟子的“客房”,时常居住。” 李妙真不忘介绍。 监正的弟子为什么要住在这种阴暗潮湿的地方李灵素心里嘀咕。 光晕摇曳的廊道里,回荡着众人的脚步声。 突然,某扇门里想起一个低沉的嗓音: “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众人停在那扇门前,楚元缜回应道: “杨师兄,我们回京来看看你和钟师妹,以后分散江湖,各自游历,很久都不能回京了。” 李妙真道:“杨师兄又做了何事?” 只要杨千幻在地底,那就说明他又被监正关进来了。 杨千幻有个几秒的沉默,闷声道: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今年冬天酷寒,京中百姓缺炭缺棉,我欲散尽司天监的银库里的黄白之物,赈济灾民。监正老师不同意,把我关在这里。 “监正老老师总是误我。” 苗有方听了,睁大眼睛。 司天监竟有如此侠义之事,吾道不孤。 “阁下高风亮节!” 李灵素赞了一句,透过铁门的小窗口往里看,看见一个背影,孤傲的站在室内。 高人风范! 这时,他听见背影高人,用一种很纠结的语气问道: “我久居司天监,无法打探外头的事。许七安那狗东西,离京一个多月,可有消息传来?” 过了许久,许七安听见监正长长吐出一口气,便知他已返回。 我完全没看到元神回归啊许七安忍不住好奇的问: “监正方才是去了何处?” “在雷州边境和伽罗树打了一架。” 监正抓起酒杯,抿了一口。 他没说输赢,也没说打架的动机,搁下酒杯,侧头看着盘坐的度情罗汉。 监正在雷州边境和伽罗树打了一架?是因为我,还是别的事 许七安心里思忖之际,监正转过身来,审视他一眼,又看了看度情罗汉,赞赏道: “懂的另辟蹊径。” 许七安知他指的是擒拿佛门顶尖高手拔除封魔钉这件事,顺势说道: “国师虽擒住了度情罗汉,却难以命令他做事。因此我们带他回了京城,交由监正您来处置。” 监正手指伸入酒杯,沾了一滴酒水,轻轻弹出。 啪! 这滴酒水弹在度情罗汉眉心,许七安仿佛听见了震耳发聩的雷声,可想而知度情罗汉是一番怎样的体验。 长发垂在脸颊的老和尚浑身一颤,缓缓睁开双眼,如初梦醒。 他扫了一眼监正、洛玉衡、许七安,双手合十道: “阿弥陀佛,见过监正。” 监正淡淡道:“拔除封魔钉,我将你镇在观星楼底三年,三年之期一过,任你回西域。” 度情罗汉沉吟片刻:“贫僧还有一个条件。” 老和尚看向许七安:“放了净心和净缘,贫僧替你拔除三根封魔钉。” 没有威逼利诱,也没有宁死不屈,看到监正的刹那,度情罗汉便妥协了。 而监正也做出适当的让步,使双方达成协议。 “三根?” 许七安强调道。 度情罗汉合十,垂眸,淡淡道: “每一根封魔钉的解印口诀都不同,封魔钉是佛陀炼制的法器,贫僧掌握了三根解印口诀。 “佛子想尽数解开,需菩萨亲自出手。” 菩萨亲自出手许七安忍不住想捏眉心。 佛门四大菩萨,伽罗树、普贤、法济、琉璃,每一位都是巅峰人物,每一位都馋他身子。 让他们解开封魔钉,简直痴心妄想,到时候就是许银锣打包把自己送出去,佛门欢呼鼓舞等着拆快递包装他无声的吐槽。 “封魔钉是许平峰收尾的布局之一,目的就是钉死神殊,钉死我。他做好了失败的准备,就算没有收回气运,也要废了我。 “所以封魔钉难解,倒也在情理之中,随便抓个罗汉就能永绝后患,怎么配得上堂堂二品练气士的布局。”许七安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哪三根?”许七安问道。 “督脉两根,百会一根。”度情罗汉道。 百会穴的封魔钉已经被神殊拔出,还好,只重叠了一根。 这个结果还算符合预期。 “劳烦大师了,我会信守承诺,释放净心和净缘。”许七安很有礼貌的双手合十。 见交易达成,洛玉衡单手捏诀,召回铁剑。 度情罗汉瞳孔里,金色佛光一闪,气息节节攀升,威严浩瀚。 许七安走到度情罗汉身前,背对着他盘腿坐下。 度情罗汉停顿片刻,似有蓄力。许七安能感受到身后的气息在大幅提升,这与之前神殊断臂拔除封魔钉时的情况相同。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九十三章 重返三品 度情罗汉并指如剑,隔空点在许七安后背的两根封魔钉后。 指尖弹射出金色闪电,链接在督脉的其中一根钉子。 许七安后背一疼,像是被人捅了一剑。 而这样的疼痛,才是开始。 度情罗汉枯瘦的右臂,肌肉霍然膨胀,手背青筋凸起,随着他的发力拉拽,封魔钉一点点的凸出。 这导致了许七安的伤口皲裂,导致剩余的七根封魔钉相互共鸣,共同抗拒。 “唔” 许七安闷哼一声,双眼一阵阵的发黑,汗腺疯狂分泌,脸庞已经疼痛而显得狰狞。 他的反应比上次要好很多,不是疼痛减缓了,而是元神恢复后,对痛苦的忍耐增强。 但度情罗汉的耗损,并不比神殊的断臂要轻微。 他枯瘦的身躯已经膨胀成不输一位金刚的程度,一道道金色的微光在体表游走。。指尖的金色闪电耀眼刺目,如同功率开到最大的电火花。 另外,他后脑的光晕不再柔和,绽放出煊赫明亮的光。 灼灼耀目! 此时此刻,如果有人恰好看向观星楼方向,会看到楼顶一道宛如骄阳的光团。 这个过程持续了五分钟,终于“叮”的两声脆响里,两枚封魔钉坠地。 伴随着封魔钉的坠地,度情罗汉的气息急剧衰弱,身躯缩水,恢复干枯瘦弱的形象,他闭上充满疲惫的双眼,默然合十。 封印督脉的封魔钉拔除后,丹田里的气机,就如同可乐瓶里被疯狂摇晃过的汽水。 裹挟着冲垮一起的嚣张姿态,瞬间贯通督脉,喷薄而出。 “吼” 许七安腾声飞起,昂头望天,喉咙里爆发出佛门狮子吼。 气机从他喉咙里、眼睛里、百会穴里喷涌而出,直冲云霄,观星楼上空,层层白云瞬间崩散。 整座司天监的大楼微微震颤,犹如一场地震。 三品武夫的威势恐怖如斯。 京城里,一道道目光望了过来,官府武者、江湖武夫、贵族客卿、人宗高手等等,所有修士都注意到了观星楼的动静。 安神殿,刚用过晚膳的永兴帝,听见一声宛如焦雷的狮吼从远处爆开,声音传到皇宫里,已经有些失真。 “发生了什么?” 永兴帝在殿内宦官的簇拥下,匆匆奔出司天监。 他在檐下远眺司天监方向,只见夕阳如血,观星楼的上空一片白云都没有,而周围却有涟漪状的云层凝结。 像是被某种力量硬生生的从中心冲散,向四周层叠堆积。 “或许是监正修行有了顿悟。” 身边的年轻太监笑道。 这类异象发生在哪里都是必须戒备和深究的,但发生在司天监,便只需看热闹便好。 反正不可能有人能在司天监捣乱。 永兴帝脸色稍转轻松,微微颔首,正要回殿内休息,忽然皱眉一下,吩咐身边的太监: “你去把当值的禁军统领喊来。” 作为元景帝的子嗣里,为数不多熬过炼精境的“坚韧”皇子,他现在是练气境的修为。 虽因为受限于天赋,以及勤于政务,荒废了修为。 但作为武者的他,自身体系的气机还是能分辨的。 气机是武夫独有的能量,虽说其他体系到了高品,也能强行练气,但更多的是增加一种辅助性手段。 俄顷,禁军统领带着卫兵,匆匆赶来。 永兴帝站在檐下,俯瞰台阶下的禁军统领: “方才司天监的动静,可是气机波动?” 禁军统领抱拳道: “正是气机波动。” 永兴帝点点头,似有所思的问道: “动静不小,想来品级有不会低吧。” 禁军统领眉头微皱,没有回答。 永兴帝盯着他,往前迈了一步,沉声追问:“朕在问你话。” “陛下,臣无法估算。刚才的气机波动,庞大浩瀚,非四品武者能及。” 作为四品武者的禁军统领,有相当的底气和权威做出判断。 非四品武者能及永兴帝眼神仿佛闪过某种犀利的光,他很好的隐藏住了,吩咐道: “即刻去司天监询问情况。” “是!” 打发走禁军统领,永兴帝连忙扭头,没有掩藏内心的急迫和兴奋,催促道: “速去韶音宫,请临安殿下来见朕。” 太监愣了一下,提醒道:“陛下是否要移驾御书房?” 此时已过晚膳时间,按照宫中规矩,公主不该来皇帝的寝宫。 永兴帝颔首道:“让她速来御书房。” 德馨苑。 漆黑的屋脊上,素白长裙的怀庆站在飞翘的檐角,眺望观星楼。 “他竟然回来了?” 怀庆低声自语,清亮的眸子里闪过不易察觉的喜色。 她旋即从屋顶轻飘飘落下,召来德馨苑的侍卫长,吩咐道: “去司礼监通知一声,本宫要出宫。” 听起来,那许银锣近来不在京城李灵素听了一嘴,也没特别在意,旁听着师妹和这位高风亮节的白衣术士闲谈。 “也没做什么事,就是随便走走,看看,挺无聊的。”李妙真说。 “嗯,没错!”楚元缜也附和。 何苦呢,何必呢! 你要是知道他在雷州大闹佛寺,当着金刚的面抢走浮屠宝塔;你要是知道他在雍州力压一众四品高手,与国师谋划擒拿罗汉你日子过不过了? 李妙真和楚元缜觉得,为了杨千幻的身心健康,还是隐瞒不报最好。 “对了,为何司天监的师兄弟们都随身携带纸笔?” 李妙真岔开话题。 她同样好奇这个现象,以前不是这样的。 杨千幻哼道:“因为孙玄机那个哑巴回来了。” 孙玄机? 李妙真和楚元缜,还有恒远,只听说过孙玄机的大名,知他是监正二弟子。 但没想明白带纸笔和这位二弟子有什么关系。 反倒是李灵素恍然大悟,轻易就秒懂了杨千幻的意思,道: “原来如此,那确实是该带纸笔,嗯,我也得准备一副。” 李妙真三人都用质询的目光看向圣子,他们没见过孙玄机,但看起来,李灵素对这位监正二弟子并不陌生。 李灵素有些为难道: “背地里说人家的是非,不是君子所为。嗯孙师兄不太爱说话,有轻微的语言障碍。” 李妙真恍然大悟:“孙师兄有严重的语言障碍,甚至是个哑巴。” 楚元缜补充:“和孙师兄说话是件让人痛苦的事。” 恒远:“阿弥陀佛!” 李灵素脸色没崩住,错愕又茫然的望着三人:“你们怎么知道?!” 李妙真和楚元缜、恒远大师面面相觑,都有种“果然如此”、“不愧是司天监”的感慨。 然后,楚元缜又和恒远大师私底下交换眼神: 李妙真是五十步笑百步! 这是一条清晰且直观的鄙视链。 突然,众人感觉脚下的地面微微震动,头顶震落灰尘。 一股可怕而强大的气息,穿透建筑物,降临在众人身上,如同沉眠的远古魔神复苏。 超凡境?! 在场的除了苗有方,都是有雄厚师门背景和丰富经验的人,对超凡境的气息非常熟悉。 不管哪个体系,跨入三品境后,生命层次得到蜕变,不再属于凡人,会有相应的威压诞生。 凡人面对超凡境强者,会感受到来自高层次生命体的压迫感。 虎躯一震,凡人纳头便拜。 许七安的封印进一步解开了楚元缜三人面露喜色。 是徐前辈吗,是徐前辈恢复修为了? 李灵素心里一震,也随之露出喜色,突然,他听见石室里的白衣术士怒吼道: “许七安恢复修为了,可恶,为什么这么快,我还没来得及取而代之,他就恢复修为了?! “不,不能这么对我,不!” 白衣术士张开双臂,仰天长啸。 他说的是许七安恢复修为了? 闹出这么大动静的不是徐前辈,而是许七安? 这句话仿佛具有醍醐灌顶的效果,瞬间让李灵素把种种碎片化的细节结合起来。 徐谦来自京城,许七安也是京城人。 徐谦是超凡境高手,许七安也是超凡境高手。 徐谦在收集龙气,而龙气是大奉皇帝陨落后才溃散的。 李妙真对徐谦没有丝毫的敬意,另外两位地书碎片持有者也不在他面前持晚辈礼。 以及刚才,这位白衣术士说,恢复修为的人是许七安! 李灵素脑海里“轰”的一声,一道雷劈了进来,劈的他表情一点点僵硬,瞳孔一点点放大。 过了一会儿,他缓缓拧动脑袋,看向三位地书碎片持有者。 “徐,徐谦是许七安?” 圣子死死的盯着他们。 李妙真脸上难掩笑意:“看来你发现了。” 李灵素面皮狠狠抽搐一下:“为,为什么不告诉我?” 楚元缜诚恳道:“他隐姓埋名是为了避开仇敌,收集龙气,你跟他游历这么久,应该看出来了,觊觎着他的敌人不在少数。” “比如佛门!”圣子点点头。 他在心里“呼”出一口气,还好还好,不管徐谦是许七安,还是许七安是徐谦,本质上都是超凡境的高手。 在一个超凡境强者面前以晚辈自居,不算丢人,尽管这位超凡境强者是同辈人物。 徐谦,不,许七安装前辈高人,主要是任务需要,形势所迫。 他和许七安以前素未谋面,你不知道我,我不认识你,也没什么丢人的。 如果双方是老朋友,一方被另一方这么戏耍,那才真正的丢人。 圣子心里盘算了一下,觉得也没什么,心里的尴尬稍稍缓解。 “原来徐谦就是许七安,看来我不用找他喝酒了。” 李灵素笑了笑,他故意这么说,甚至带点自黑,来表示自己一点都不尴尬。 他甚至想到了更好的方法,圣子“呵”了一声,笑道: “你们是不知道,徐许七安演高人还挺有一手,他还念了一首诗呢,嗯,什么得道年来八百秋,不曾飞剑取人头” 他把那首诗念了一遍,道:“现在想想,我都替他觉得尴尬。” 没错,更好的办法就是主动让许七安丢脸,把他装模作样的行为暴露出来。 这样李妙真他们就会淡化自己这段时间一副孙子样的喊“前辈”。 “臭不要脸!” 突然一声大喝,李灵素诧异的扭头看去,只见房间里白衣术士,像是受了某种刺激,反复念叨着这首诗。 又兴奋又嫉妒又不忿的语气说: “我之所以无法超越他,就是因为他会写诗啊,好不甘心 “明明就是个黄毛小子,如此装模作样。” 李灵素嘴角一挑,微笑附和: “是吧,不过这些事,诸位听听就够了,莫要传出去。” 他怕许七安报复他。 圣子收回目光,故作轻松的看向李妙真三人,却发现他们脸色古怪,仿佛在审视傻子。 “你们” 圣子心里一沉。 李妙真幽幽道:“忘记告诉你一件事。” 楚元缜叹息一声:“许七安,也是地书碎片持有者。” 在李灵素脸色瞬间苍白之际,恒远大师补了一刀: “他还知道你也是地书碎片持有者,我们都知道七号和李道长关系匪浅,疑似同门。” 李灵素身子一晃,像是受不了这么大的打击,踉跄后退,背靠着墙壁,缓缓滑倒。 他知道我也是天地会成员,而他自己也是,却不明说,看着我前辈长前辈短的对他恭恭敬敬 李灵素回忆起两人结伴游历的点点滴滴 李妙真语气颇为开心的说:“啊,我们还要去见钟璃呢,先过去了。” 终于不是我最尴尬了楚元缜笑眯眯的点头:“好。” 两人沿着昏暗的廊道走远了,恒远大师见圣子生无可恋,不由泛起恻隐之心,道: “阿弥陀佛,李道友” 李灵素双目无神的打断:“大师,让我静静。” 恒远大师无奈摇头,追随着两位同伴的背影离去。 圣子自闭了一会儿,忽听室内传来叹息声: “阁下看起来,深受许七安毒害啊。” 李灵素的声音无喜无悲:“可惜我不是他对手。” 杨千幻沉声道:“阁下说出我心声了。” 李灵素眼神恢复了几分灵动:“道友此言何意?” “此事说来话长” 八卦台。 夜幕降临,夕阳彻底沉入地平线。 许七安平复狂躁的气机,审视自身,欣喜的发现督脉通畅之后,他的气机调动率达到了八成。 和洛玉衡双修之前,八成的气机相当于最弱最弱的三品武夫。 双修之后,他现在的八成气机,相当于初入三品的武夫。 换句话说,许七安现在的修为,已经度过三品初期,中期未到的层次。 当然,肉身力量依旧被封印着,如果和三品武夫比拼近身战,他肯定是不如的。 “现在再对敌度难金刚,我就算打不赢,也不会那么狼狈。他同样无法擒拿我,杀死我。 “接下来的江湖之行,我不用再那么藏头露尾。” 皇宫,御书房。 临安带着两名贴身宫女,来到御书房外。 宫女们自觉的站在门外的台阶下,望着殿下拾阶而上,在御书房外值守宦官的带领下,进了屋子。 御书房内烛光明亮,陈设奢华,永兴帝坐在铺设黄绸的大案后批阅奏折。 “皇帝哥哥,你唤我来何事?” 临安娇声道。 永兴帝急忙放下折子,迎了上来,笑道: “好妹子,朕要拜托你一件事。” :错字先更后改。下一章没了,明天补吧。明儿有事,今天得早睡,不能熬夜。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九十四章 公主(5000字) 临安和永兴帝自幼一起长大,对他的性格了如指掌。 见他这副殷勤姿态,且又挑在这个时候,便知是有急事相求。 以前他还是太子的时候,有事要求父皇,又不方便自己出面,就会拜托她出面去找父皇。 毕竟她这个二公主,是皇子皇女里最受宠的。 “皇帝哥哥,有话直说。” 临安顾盼了一下,御书房没有座椅,除了皇帝赐座,否则任何人在这里都得站着。 永兴帝走到胞妹面前,卖了一个关子: “你可知如何才能解决号召捐款的计策?” 临安有些意外,没想到皇帝哥哥召她前来,是想让她出谋划策。 临安顿时有种被“赏赐”的欣喜,庆幸午后去找了怀庆,当即说道: “需要一个有足够声望的人来号召,太子哥哥初登大宝,威望不够,难免压不住群臣。” 永兴帝反而愣了一下,没想到胞妹的智慧不知不觉中突飞猛进。 便顺着话题问道:“那临安觉得,谁的声望足够?” 临安转述臭怀庆的话: “当朝有威望能让群臣心甘情愿捐款的,只有监正和许七安。。 “监正是真正的有声望之人,而许七安更多的是凶名,没人敢招惹他。” 对于一个斩国公,杀皇帝的巅峰武夫,读书人骨头再硬,也不会傻到和他死磕。 “临安何时这般慧眼如炬了?” 永兴帝意外的赞赏一句,接着说道: “朕想拜托你当说客,让许七安出面帮忙。唉,你也知道我刚登基不久,羽翼未丰如今朝廷内忧外患,偏又遭了天灾,急需银子赈灾。” 原来是这事临安少见的露出苦笑,圆润的鹅蛋脸透着失意: “他不在京城,也,也没从未联络过我。”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有些难受,就像被人逼着承认自己在狗奴才心里地位不够。 永兴帝没在意她的失落,他就等这个时候,忙说道: “不,临安你不知道,他回来了,一定是他回来了。整个大奉,除了他,没有超凡境的武夫会出现在司天监。” 临安蓦地睁大眼睛,呼吸明显急促一下,随后是泛起巨大的惊喜和激动,抓住永兴帝的胳膊: “真的吗,他真的回来了?” 永兴帝颔首:“黄昏时司天监有超凡境的气机波动,多半是他,朕已经派人去询问了。” 监正挥了挥手,度情罗汉身下亮起传送阵纹,清光自下而上将他吞没,转瞬间消失在八卦台。 将度情罗汉镇在地底后,监正布满褶皱的老脸,露出些许笑意: “修为进展不错。” 监正你这是话里有话啊许七安心里嘀咕一声,看了眼眉目含情,看似傻白甜,实则是个病娇的洛玉衡。 他咳嗽一声,收回目光,道: “您让国师转告我,一切变数皆在今年冬天,这是何意?” 监正闻言,端起酒杯喝了一口,缓缓道: “大奉江山是否易主,我这把老骨头能否再活五百年,以及你这个身负一半国运的幸运儿会不会殉国。就看这个冬天了。” 许七安脸色沉重:“您用“天命”的手段窥探了天机,得出的结论?” 监正没好气道:“我用的是脑子。” 许七安沉默着思考了十几秒,猜测道:“您是说,云州的叛军会在这个冬天起事。” 洛玉衡转告这句话后,他便有过类似的推测。 监正点了点头,算是满意他的答复,缓缓道: “你不觉得收集龙气的进度有些轻松了吗。虽然许平峰遭气运反噬,且忌惮我设局杀他,不敢亲自对你出手。但以他的手段,想对付你,不一定需要自己出手。 “断然不会让你这么轻松的。” 许七安问道:“那他这段时间在做什么?” 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在筹备着造反;在拉拢盟友。” 监正目光眺望西方:“正如当年武宗皇帝拉拢佛门,帮他造反。” 许七安心里一沉:“佛门答应了?” 监正哂笑道:“不然,你以为我为何要与伽罗树打一架。阿兰陀的大小乘之争日渐激烈,矛盾极深。佛陀沉睡不醒,让菩萨和罗汉们保持对峙。 “但同样也让他们心里却了忌惮,只等矛盾激化,达到不得不爆发的程度,阿兰陀就会内讧。 “在这样的背景下,转移矛盾是最好的选择。” 国内矛盾压不住的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对外战争许七安于心底叹息一声,人性是有共通之处的。 洛玉衡挑了挑眉:“当年佛门已经在这方面吃过亏,不怕许平峰也和你一样出尔反尔?要知道,大奉朝廷是最没信誉的。” 巫神教点了个赞。 许七安苦中作乐的想道。 “这次不同!” 监正喝了一口酒,徐徐道: “山海关战役后,佛门如烈火烹油,蒸蒸日上。北方妖蛮和南妖余孽则一蹶不振。大奉因王朝气运流失,国力日渐衰弱。 “今年,巫神险些挣脱封印,扩充地盘,打的妖蛮元气大伤。魏渊挥师打到靖山城,三方俱是损失惨重。如今除了潜伏不出的万妖国余孽,以及人口数量稀少的蛊族。 “各方都处在一个虚弱状态。 “这就是佛门一直在等的机会,这是当年武宗造反时,所不具备的天下局势。” 洛玉衡眯着美眸,“因此,佛门根本不在乎许平峰会不会信守承诺。” 顿了顿,她有些困惑的问道:“佛门想一统九州?” 如果只是传教中原,那势必会重蹈武宗皇帝时期的覆辙。 监正没有回答她。 许七安没来由的想到了魏渊留给他的遗书,想到大青衣在上面说的一句话: 这个世界远比你想象中的残酷! 再结合儒圣封印蛊神和巫神;魏渊哪怕拼掉性命,也要把巫神重新封印。 他突然意识到,在他目光无法触及到的迷雾里,藏着更高层次的隐秘。 而这个隐秘,就连洛玉衡这样的人宗道首,巅峰强者,也不知道! “那魏公又是谁告诉他的呢?” 许七安脑海里闪过一个身影,心里有了答案。 赵守! “儒家传承两千多年,从未断绝,身为当今儒家扛把子,赵守知道的隐秘绝对不少,甚至不比监正少。但他平时太低调了,不,整个儒家都太低调了” 许七安吸了一口气,压住发散的思绪,道: “我一直想不通一件事监正您是不是早知道许平峰,以及潜龙城那一脉藏在云州?” 如果早知道的话,为什么不早点杀了许平峰,灭了五百年前那一脉。 监正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淡淡道: “我并非全知全能,超品也做不到全知全能。 “至于现在云州已经不属于大奉了。” 他说着,眺望南方,低笑道: “你既已到了超品,我便与你说说一些隐秘。当年我扶持武宗皇帝清君侧,从南边武宗的封地开始,宣布自立。 “以那块封地为根基,一步步开拓,蚕食周边各州一直打到京城。 “为什么老师没有提前杀了我呢?” 许七安听的精神一振,五百年前的秘辛是大奉的禁忌,初代被当代屏蔽了天机,武宗皇帝也销毁了当年的史书和相关记载。 时至今日,已经不可能凭任何纸质古籍查到任何线索。 如果能了解当年武宗皇帝是如何在初代监正的压力下造反成功,或许能以此类推出许平峰的详细谋划。 “对于二品练气士来说,扶持一位帝王,做从龙之臣,主要的目的,就是炼化气运。占一洲之地,练一洲之气运。 “这个过程中,会变的越来越强大,这就是“练气士”名称的由来。直到蚕食整个中原,建立王朝,便是一品天命师。 “练气士在自己的领地里,几乎是无敌的存在。” 难怪监正在大奉版图内堪称无敌许七安明白了: “您的意思是,许平峰在云州堪称无敌?当您意识到他藏在云州时,他已经悄悄炼化了云州。可是,您居然没发现?” 监正淡淡道:“他们窃取气运时,我同样没发现。” 许平峰能窃取气运,依靠的是天蛊“移星换斗”的能力,也就是说,许平峰身边还有高品级的天蛊师,或具备相应能力的顶级法器。 许七安恍然。 监正继续道: “但术士有一个致命的缺陷,一旦丢失领地,力量就会衰退。而所谓的无敌,是相对而言。哪怕在大奉疆域,我也不可能同时击败、杀死多名一品,初代也不行。 “因此当年佛门的菩萨相助,牵制初代,我们才能一路打到京城。” 如今的大奉局势,和当年几乎一样啊许七安恍然: “所以,许平峰想复刻武宗皇帝和您当初的办法。” 而且已经成功了,佛门再次扮演了一个工具人的角色。 术士真是一个被命运诅咒的体系啊许七安心里感慨。 当初父子摊牌时,他已经从“不当人子”口中得知术士收徒的原因是为了不让体系断绝。 可追求更高层次的风景是生物的天性,这就势必造成徒弟背刺师父,一代又一代,子子孙孙反复循环。 武夫虽然粗鄙,但细想起来,其实武夫最逍遥快活。 道门和术士就不说了,佛门体系要入门,首先守三年戒律,条条框框太多。 蛊族则是力量来源于蛊神,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体系。 巫师目前来看,没有太大的缺陷。 “许平峰身在云州的话,便是无敌的?” 许七安把话题带了回来。 监正笑道:“只需派遣两名以上的二品应战,牵制住他,再发兵攻打,夺回云州,便能破了他的“无敌之境”。” 所以人家要和佛门结盟许七安颔首,监正的这席话,其实是在告诉他打败术士的方法。 聊完正事,许七安道: “我觉得解印神殊的任务太难了,不可能在短短两三个月内完成。” 他在委婉的询问,有什么办法可以快速解开其余封魔钉。 监正答非所问:“收集龙气是你现在的核心任务,其余的事不必管。” 许七安点一下头,低声道: “还有一事,雍州城外地宫里的那具古师,近来被人灭了。” 监正“嗯”了一声,远眺不语。 许七安早已习惯和术士相处的方式,没有继续追问,提过就可以了。 “听说采薇要教徒弟了?” 他没话找话的问道。 监正不答。 “孙师兄回来了吗?雍州城外一战后,他便没了踪影。” 监正没好气道: “没事就走吧。” 总是扯一些让人不愉快的话题。 “监正,我用龙气来温养太平刀,多久能达到镇国剑的程度?”许七安还有问题要问,不肯走。 “短期内不可能,但足以让它初步蜕变,成为半成品的法宝。”监正回答。 许七安又问了几个问题,都得到了监正详细的回答。 洛玉衡看了看天色,嫣然一笑: “许郎,随我回灵宝观双修吧。” 许七安“哦”了一声。 这时,褚采薇从台阶口冒了出来,穿着黄裙蹦蹦跳跳,大眼萌妹一如既往的活泼可爱。 “你回来了呀!” 她笑吟吟的看着许七安说了一句,而后道: “临安和怀庆来司天监了,想见你。” 洛玉衡眯起美眸。 许七安看了一眼国师大人,懵了。 “嗤!” 监正轻笑一声,让你走不走,死有余辜。 楼底。 李灵素难以置信的说道: “没想到,没想到杨兄竟有如此悲惨的过去,那许七安屡屡夺你机缘,实在不当人子。 “监正为了扶持他,把自己亲传弟子弃如敝履,可恨!” 这司天监不待也罢杨千幻叹息一声: “李兄的遭遇,同样让人心酸。以后在他面前都抬不起头了。” “别,别说了” 李灵素双脚在地面用力的刮擦。 两人沉默片刻,涌起了惺惺相惜之情。 杨千幻哼哼道:“他会有报应的。” 李灵素用力点头:“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 过了几秒,他愤愤道:“他有镇北王王妃一个红颜知己就算了,居然连国师都要和他双修。” ?一个大大的问号从杨千幻脑海里飘过。 “洛玉衡和许七安双修?” “你说气不气人。”李灵素点头:“王妃真美啊,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能与她美貌并称的女子。国师同样是世间少有的绝色美人。” 杨千幻一头雾水,他并不知道许七安身怀大奉国运的秘密,不过这件事并不能让杨千幻感到嫉妒。 国师也好,王妃也罢,在杨师兄看来,甚至都没有几名京城百姓高呼“许银锣是英雄”来的让人嫉妒。 “对了,我听说许七安在京城还有好些红颜知己,杨兄可知详情?” 李灵素好奇的问,他认为,国师和王妃这样的奇女子天下罕有。 但许七安不可能每一位红颜知己都是这般绝色。 而李灵素的情缘女子里,每一位都是姿色上佳的美人。 如果排除洛玉衡和王妃,自己的红颜知己不会比许七安差。 杨千幻想了想,道: “这倒不太清楚,我从不关心这方面的琐事。不过许七安确实挺招女子喜欢。” 李灵素追问道:“那些女子姿色如何?” 杨千幻“嗤”笑道:“庸脂俗粉罢了,我从未正眼看过她们。” 因为一直背对着。 好不屑的样子李灵素心里有数了。 这时,李妙真等人去而复返,带着一位披散头发,穿着麻布长袍的女子走了出来。 李灵素猜测这位不修边幅的女子便是师妹口中的“钟璃”。 如此邋遢的女子,自然是入不了圣子的眼,他平静的收回目光,观察天地会成员的表情。 见他们没有嘲讽和戏谑,圣子心里暗暗松口气。 李妙真介绍道: “她是钟璃,监正的五弟子,五品术士。” 考虑到厄运缠身是个人隐私,她没有告诉人渣师兄。 李灵素“嗯”了一声,随着一行人离开地底。 拾阶而上时,李妙真提醒道:“你俩最好贴着墙走。” “为什么?” “路滑!” 李灵素看傻子似的看她一眼,没放在心里。 想他堂堂四品元婴,怕路滑? 结果刚走几步,圣子忽觉脚底一滑,从石阶“咕噜噜”滚了下去。 他疼的龇牙咧嘴,呐呐道: “还,还真的挺滑的。” 这一次,他非常注意脚下,时不时低头看路。 有惊无险的走了三十级台阶后,诡异的脚滑又出现了,圣子一路滚到底,摔的连妈都不认识了。 “都说了让你贴着墙走!”李妙真笑道。 恒远张了张嘴,回头看一眼身后的李妙真,她平时里很正经的。 但自与师兄李灵素重逢后,心就黑起来了。 李灵素抬头,看向同样没有贴墙走的苗有方: “你觉得脚滑吗?” 苗有方在楼梯上翻了个跟头:“不滑啊。” 这家伙戏还挺多的楚元缜看了苗有方一眼。 李灵素想了想,道:“我不走了,你们先上去。” 他警惕的四顾周围,怀疑李妙真在暗算他,但他没有证据。 “我这师兄,风流成性,到处拈花惹草。偶尔也要让他知道一下江湖的险恶。” 李妙真传音的方式给出自己的理由。 恒远想了想,认同了她的说法。 楚元缜则觉得哪里不对,传音道: “你不觉得许七安也拈花惹草吗。” 李妙真诧异道:“有吗?” 楚元缜:“” 目送四人离开,李灵素这才松了口气。 “钟璃是五品术士,叫预言师。这个境界的术士会厄运缠身,牵连身边的人。” 突然,低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李灵素回头看去,看见一个背影。 “原来如此!” 李灵素一边觉得后脑勺示人的行为有些熟悉,一边恍然大悟。 旋即有些不服气的说:“那为什么只有我摔下来” 他忽然不说了,一脸吃了死老鼠的表情。 这一次,李灵素没有任何危机的返回地面,推开通往地面大门的刹那,杨千幻同步传送,出现在他身后,依旧是背对着他。 “他们去哪了?” 李灵素发现苗有方在入口处等待,便问道。 苗有方就说: “方才听大堂的术士和李道长说话,似乎是两位公主来了。” 他耸耸肩,苦笑道:“我只是个草民,不敢见那种大人物。” :错字先更后改,继续码下一章。明天看。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九十五章 快去西天请如来佛祖 打发走褚采薇,许七安不顾监正在场,握住国师的柔荑,深情的说: “国师,您带着我们返回京城,路途奔波,想来是累了。 “先回灵宝观等我。” 他知道这个人格是“爱”,试图用爱来感化国师。 洛玉衡柔声道: “那你莫要忘了和那些女人说清楚,本座堂堂人宗道首,可不允许你三心二意。” 竟然还真有效?许七安用力点头:“我心里只有国师一个人。” 反正过了今天,你就不是你了。 洛玉衡驾驭金光,消失在皇城方向。 目送国师离开,许七安如释重负,大鲨鱼走了,他的小鱼儿们安全了。 告别监正,通过木质台阶,他在褚采薇的引导下,在八楼的一间茶室里,见到了久违的临安和怀庆。 梦中时时会见到的小白裙和小红裙。。 小红裙一见到他,妩媚多情的桃花眸子,立刻蓄了一层水光,鹅蛋脸镌刻着思念和幽怨。 小白裙一如既往的矜贵高冷,微微颔首,算是打了招呼。 不过看到许七安的瞬间,小白裙眉眼是柔和的。 除了怀庆和临安,宽敞的茶室里还有楚元缜、恒远、李妙真和钟璃。 “见过两位殿下,钟师姐,看到你安然无恙,我就放心了。” 许七安笑着和她们打招呼。 “狗奴才!” 临安习惯性的喊出“爱称”,撑着桌案起身,走到他面前。 桃花眸子欲说还休的看着他。 “你修为恢复了不少。”钟璃小声道。 “许大人在外游历多日,龙气收集了多少?”怀庆问道。 大家都在场的情况下,她们反而比较克制许七安走到桌边坐下,开始说起自己游历以来的经过。 裱裱双手托腮,笑吟吟的看着他。 怀庆握着茶盏,时而抿一口,仔细的听着。 钟璃坐姿最乖巧,全程也没有多余的动作。 褚采薇也在他旁边坐下来,一边吃着水晶肘子,一边听着。 许七安对在座姑娘的性格了如指掌,游历途中的趣闻说给临安听,美食说给褚采薇听,收集龙气的过程说给怀庆听。 从雍州到雷州,从雷州到雍州,一直到返回京城。 一炷香的时间就讲完了。 该忽略的东西当然也会忽略,比如和慕南栀相处的点点滴滴。 “真有趣呢,我们以后也去江湖走走。”裱裱娇声道。 “等我处理完手头的事,恢复修为,就带你游历中原。”许七安柔声道。 希望不是塞上牛羊空许诺他心里补充一句。 “佛门也参与了龙气的收集,意图染指中原的野心昭然若揭了,得堤防西域和云州叛军勾结。” 怀庆的嗅觉一如既往的敏锐。 “湘州柴家守护的那座古墓在哪里?有地图吗?” 钟璃则对古墓更感兴趣。 唉,我对古墓地宫都有应激障碍症了许七安摇摇头: “半张地图在蛊族,如果将来要探古墓的话,可以让丽娜帮忙借地图。” 回答完她们的问题后,许七安道: “两位殿下此时来司天监,所为何事?” 如果只是裱裱来的话,许七安倒也能理解。 但怀庆显然不会为了见他一面,闯宵禁离宫,不符合皇长女的人设。 怀庆声音悦耳,犹如冰块碰撞,娓娓道来: “龙气事关朝廷兴亡,本宫心里自然在意。此外,朝廷近来有些事端,需要许大人帮忙。本宫担心你来去匆匆,明日,甚至连夜就离京。 “因此特意前来。” “什么事端?”许七安抓住重点。 裱裱抢答道:“宁宴各处灾情严重,朝廷国库空虚,皇帝哥哥为了挽回颓势,想让朝中官员捐款,再通过官员号召乡绅,尽可能的筹集银两,赈济灾民。” 她狗奴才喊习惯了,突然喊“宁宴”,就有些微微的羞涩。 “可是皇帝哥哥登基不久,羽翼未丰,斗不过那群老狐狸。”她抿着唇,抓住许七安的手,小声央求: “你能不能帮一帮皇帝哥哥。” 烛光映入她的桃花眸子,亮晶晶的,闪烁着焦虑和哀求。 “好!” 当他说出这个字时,焦虑和哀求变成了更亮晶晶的喜悦和甜蜜,以及安心。 这计策应该是二郎想出来的,但永兴帝不是没答应吗,看来各地的灾情比我想象的要严重很多许七安沉声道: “仅靠捐款,杯水车薪啊。” 当然,他还是会帮助永兴帝完成这件事,因为这是一个能拯救很多贫苦百姓性命的计策。 “至少能解燃眉之急。”怀庆道。 “我需要怎么做?” 许七安沉吟着问道。 对此,怀庆早有腹稿,道: “你只需要出面威慑就成,以你的凶名,这便够了。其他的交给许辞旧。” 又聊了片刻,许七安看一眼水漏,感觉时间差不多了。 得去灵宝观和国师双修了,想想还是很激动的,国师这样的美人,娶回家当媳妇,绝对不会有七年之庠他苦中作乐的在心里开了个玩笑。 “两位殿下,还有诸位,我稍后有事要处理,先告辞了。” “你有什么事呀!” 裱裱嘟了一下嘴,道:“本宫今晚不回宫了,留宿司天监,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再陪本宫多说说话吗。” 这句话说出口,许七安清晰的看见怀庆眉头一皱,李妙真面露不喜,钟璃的脑袋小幅度的朝他侧了侧。 赶紧走许七安不再久留,匆匆出去,刚打开门,他整个人便僵在那里,宛如一尊在岁月中风化的雕塑。 门口站着一位风情万种的道衣大美人,眉目含情,嘴角带笑。 洛玉衡! 你特么不是走了吗?! 许七安身体里的小灵魂在咆哮,他是个成熟的鱼塘主,不漏痕迹的保持微笑: “国师,国师您怎么来了。” 洛玉衡跨过门槛,迈入屋子,环顾屋内众人,笑道: “难得诸位都在,不如就在这里把话说清楚,免得将来哪位姑娘惹我不悦时,旁人说我不教而诛。 “对吧,许郎!” 屋内瞬间一片寂静。 但在场众人脑海里,却响起了晴天霹雳,耳边焦雷炸开。 连褚采薇都惊呆了,任由水晶肘子掉在地上不管不顾。 当代女子称呼心上人,通常会在姓氏后面加一个“郎”。 这一声许郎喊出来,相当于公布了两人的关系。 怀庆的脸色骤然阴沉,冷若冰霜。 钟璃头低了下去,这姿势只在她情绪低落、不开心的时候才会做。 “你,你们” 李妙真睁大了眸子,只觉得难以置信,面孔僵硬的盯着他们看了许久,又惊又怒又气。 裱裱愣了半晌,看向国师,强笑道: “国师是在说笑?” 洛玉衡淡淡道: “本座何时爱说笑了?许郎是我道侣,我们早已双修过了。” 说罢,侧头凝视着许七安的侧脸,情意绵绵: “许郎,你说句话。” 说什么话?我td,都烦死了许七安内心狂风暴雨,表面维持僵硬的微笑。 见他不说话,几位女子便知此事为真。 裱裱眼圈瞬间红了。 李妙真脸色发白,面皮颤抖的按在了剑柄,竟涌起将许七安砍成肉沫的冲动。 这,这怎么可能,许七安是国师的双修道侣?我堂堂人宗的道首,竟是许七安的道侣??? 楚元缜受到了极大的冲击,本能的怀疑事情的真实性,哪怕他已亲眼目睹国师对许七安的亲昵举止。 对,他有气运加身,而国师双修需要气运楚元缜无比复杂的看了一眼许七安。 虽然对洛玉衡没有什么非分之想,但身为剑客的他,心里多少对人宗道首怀着仰慕之情。 因此有些无法接受。 而且,他是人宗记名弟子,洛玉衡算是师门长辈。许七安则是他的挚友、同伴。 现在,长辈成了挚友的双修道侣。 辈分就乱了。 洛玉衡见许七安沉默是金,轻飘飘的横他一眼,而后目光从临安、怀庆、钟璃褚采薇和李妙真脸上扫过,淡淡道: “我知道你们中,有人喜欢许郎,有人对他抱有好感,有人对他芳心暗许。 “但今夜之后,本座希望你们收起不该有的念头。” 尽管洛玉衡没有指名道姓,但在座的几位美人都一阵心虚,感觉她就是在说自己。 怀庆眉梢一挑,冷冰冰道: “国师何时与他成的双修道侣,本宫怎么不知道。” 李妙真立刻接力: “国师身为人宗道首,是我的长辈,先不说我根本看不上姓许的。只看国师刚才的话,是一个长辈该对晚辈说的? “让晚辈不要勾引自己男人?” 钟璃小声道:“你只是利用他的气运平复业火而已,你现在的气数不对,你根本不是真的喜欢他。” 五师姐这句话诛心了。 撕起来了而且临安还没反应,撕逼挑衅这种事,她可是行家许七安心里一沉,传音给楚元缜: “楚兄,拜托你一件事。” 楚元缜语气冷漠的传音回复: “我处理不来!” 许七安忙传音说:“劳烦楚兄去许府,请我妹妹过来。” ?楚元缜心里飘过一个问号。 他心说,此情此景,请许玲月过来作甚。 他确认般的传音问道:“许玲月?” “速去,拜托了!记得把此间之事告诉她。” “” 楚元缜闷闷不乐的离开房间,也没人拦他。 入夜后,外头活动的术士数量减少,他快速走过廊道,正要挑一处窗户御剑离开。 忽听脚步声传来,扭头看去,赫然是苗有方李灵素,以及倒着走楼梯的杨千幻。 “楚兄,听说大奉的公主来了,贫道闻名已久,想前去拜见。” 李灵素笑道:“他们可在此楼?” 楚元缜面无表情的说: “在走廊尽头,第二间房。不过我劝你们最好别去。” 李灵素反问:“为何?” 青衫剑客叹息一声: “原来国师竟是许七安的双修道侣,屋内气氛剑拔弩张。” “!!!” 李灵素和杨千幻瞬间红光满面。 “报应啊杨兄!” “是啊李兄。” 两人精神一振,仿佛看见大仇得报,沉冤昭雪。 李灵素拱了拱手,匆匆越过楚元缜,朝着房间疾步走去。 途中,他低声道: “那两位公主姿色平庸,想来是被国师狠狠压制的,我倒要看看姓许的如何处理。 “杨兄你不知道,先前在雍州时,国师也遇到过类似的事。 “不过那会儿,她的对手是王妃 “唉,王妃真乃世间绝顶姿色。” 边说边走,他很快来到房间外,整了整衣冠,扣响房门。 房门自动敞开,一道道冰冷的目光望了过来,看向敢在这个时候触霉头的不速之客。 李灵素也在这个时候,看清了屋内的女子们。 首先是距离房门最近,并肩站着的许七安和洛玉衡。 两人对面的圆桌上,从左往右,分别是师妹李妙真,披头散发的预言师钟璃。 钟璃身边是一位穿着梅红色华美长裙,头戴小凤冠的女子。 她有着圆润白皙的鹅蛋脸,一双妩媚多情的桃花眸,看人时,眼波迷迷蒙蒙,仿佛含着情意。 长裙奢华艳丽,除了黄金打造的小凤冠之外,还有各种名贵的头饰。 打扮的花枝招展。 圣子向来是不喜欢这种过度打扮的女子,认为她们是对自己美貌不自信,因此依靠着装和首饰来弥补。 但其实只会凸显出她们的庸俗。 然而眼前这位红裙女子,她的美貌,她的气质,完美的驾驭住了华贵繁复的头饰。 甚至让人觉得,只有如此打扮,才能凸显出她的美。 这位华贵逼人的女子身边,则是一位穿素色长裙,秀发简单挽起的女子。 与前者不同,她的着装打扮,雅致简单,但就是这样简单的装束,配合她清冷矜贵的气质,仿佛凸显出贵气。 眸如秋水寒潭,唇如胭脂点绛。 “秋水为神玉为骨”李灵素心里喃喃道。 这位淡雅美人身边,还有一位小美人儿,一袭黄裙,眼睛又圆又大,配合她的鹅蛋脸,活泼明媚的气质扑面而来。 十几秒后,李灵素转动生锈般的脖颈,看向左侧的杨千幻,颤抖着传音: “她,她们都是许七安的红颜知己?” 这里面不包括他的师妹李妙真。 杨千幻不屑道:“庸脂俗粉。” 我竟然相信了你李灵素踉跄的倒退几步,一副深受打击的模样。 这时,洛玉衡冷冰冰的说道: “有事?” 李灵素张了张嘴,艰难道:“没,没事了” 他忽然没有了看戏的兴趣,因为看着这么多美人为许七安争风吃醋,心里只会更难受更不甘。 “没事就滚!” 李妙真怒道。 啪! 房门关闭。 别,别走啊许七安右手无力的虚抓了几下。 李灵素扶着墙,缓慢的走在廊道上,幽幽道: “我输了,输的一败涂地 “杨兄,我已经充分体会到了你的绝望。” 苗有方咧了咧嘴:“真他娘的漂亮啊,比我见过的所有花魁都漂亮。而且,而且给人的感觉也不一样。” 李灵素没有心情教导他,什么叫气质,什么叫韵味,什么叫锦衣玉食里养出来的玉美人。 三人走到楼梯口时,正对着楼梯的窗外,传来凄厉的尖啸声。 一道剑光掠入窗户,稳稳的停在他们面前。 是去而复返的楚元缜。 他身后是一位穿青色袄子,同色蓬松长裙的少女,她头发披散,素面朝天,双眼水润明亮,五官有着中原女子少见的立体感。 好一朵清丽脱俗的白莲花 圣子黯淡无关的眸子,瞬间亮起,恢复了些许灵动。 但令他失望的是,白莲花只是扫了一眼,竟毫不留恋的从他俊美无俦的脸庞挪开。 小碎步的跟着楚元缜,去了廊道深处的屋子。 “” 李灵素满脸绝望,他深吸一口气,沉声道: “杨兄,我们结盟吧。” “结盟?” “对抗许七安!” 杨千幻沉默几秒,朝身后探出手,李灵素也伸出手。 两只手握在一起: “好兄弟!” :睡了一觉,错字明天再改吧,继续睡觉。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九十六章 妹妹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坦白的说,许七安对此时此刻的场景,有一点点的心里准备,并不是完全不知所措。 首先,坦诚布公的场面迟早会来。 大奉的制度是一夫一妻多妾制,作为一个从善如流的男人,许七安觉得自己要入乡随俗。 可他知道,制度是制度,人是人。 制度能解决一切的话,豪门大宅里还哪来的明争暗斗? 况且,池塘里的鱼儿没一条是善茬。 其次,洛玉衡的“爱”人格和脾气,很可能修罗场提前发生。 在雍州,在国师要求他和其他女子划清界限时,许七安就有心理准备了,对自己的优势和劣势,做过一定的分析。 许七安的优势在于: 一,每条鱼儿和他的关系都没到谈婚论嫁的地步,这会降低修罗场的激烈程度,大家都撕的名不正言不顺。 二,他的人设很好。 众所周知,许银锣是教坊司常客,教坊司二十四位花魁,和他滚过床单的超过一半。。 给人的感觉就是:他不是一直就这样么。 因此,在风流好色层面上,大家对他的宽容度就很高。 许七安的劣势在于,正因为鱼儿和他的关系没到谈婚论嫁的程度,所以她们很可能跳出鱼塘。 不过,在知道他的人设后,还能对他产生好感,跳出鱼塘的可能性并不大。 所以现在要做的,是转移洛玉衡的火力。 因为只有她,才会宣布自己是她男人,其他妖艳jian货滚粗。 其他鱼儿不会做这样咄咄逼人的事,因为关系没到。 在许七安的判断里,并不存在一劳永逸的办法,时间才是最好的矛盾调节者。 他要做的,是在一次次类似的矛盾和冲突里,凭借优秀的操作,平息事端。 就目前来说,许银锣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是——召唤许玲月! 她很适合充当和稀泥的角色。 妹妹不会拉仇恨,而身为风暴中心的自己,说什么错什么。 在杀机四伏,暗流汹涌的氛围里,房门扣响了。 呼许七安同步松口气,他果断的走到门边,打开房门。 门口站着清丽可人的妹妹,而楚元缜没有返回,他很识趣的脱离了这场风暴。 “玲月,你怎么来啦。” 许七安露出兄长的笑容。 许玲月复杂的看他一眼,眼波盈盈的往里扫了一圈。 她首先看见的是洛玉衡的背影,身穿羽衣,一根丝带束出纤细腰肢。 国师没有回头,冷冷的审视着桌边的女子们,似乎谁敢不服气,她就会立刻出手镇压。 许玲月的目光掠过国师,看向其他女子,冷漠如霜的怀庆殿下握着茶盏,目光微垂,一言不发;义薄云天的飞燕女侠目光侧着,看向一边,时而磨一磨牙齿;打扮花枝招展的临安殿下,红着眼圈,毫不畏惧的瞪着国师。 活泼开朗的褚采薇罕见的皱起眉头,保持沉默。 “听说大哥回来了,娘左等右等,没等你回家,放心不下,便让我过来看看。”许玲月柔声道。 婶婶,就拜托你当一下工具人了许七安恍然,清了清嗓子,道: “好吧,我离京多日,确实该回去看看。 “嗯,嗯诸位,我先告退了。” “不许走!” “你不能走。” “你敢走一个试试。” “” 屋子里的女子们纷纷表明态度。 果然,国师逼我和她们划清界限,她们也想要我表态。这种时候,我显然是保持沉默最好,私底下再逐个击破。 许七安看了一眼许玲月,后者没有搭理他,保持沉默。 洛玉衡目光一冷,嘴角挑起一个危险的弧度,道: “许郎,你再推三阻四的,我就要生气了。” 临安等人的目光瞬间犀利,直勾勾的盯着许七安。 唉,国师啊国师,我之所以逃避这件事,主要是不想你彻底社死啊!许七安心里叹息一声,刚想说些什么,许玲月先开口了: “许郎?” 她表现的极为震惊:“国,国师,您和我大哥” 洛玉衡终于回过头来,正眼看了一下这位人宗的记名弟子,淡淡道: “许七安是我的双修道侣。” 许七安离开京城这段时间,许玲月已经是人宗的记名弟子,这是为了躲避婶婶的催婚。 在其他女子看着他的时候,许七安也在看许玲月。 眼下的局面是洛玉衡咄咄逼人,其他鱼儿不服气,联手对抗。 一边不承认和他有关系,一边又等着他表态。 “玲月要做的是打消国师咄咄逼人的态度,把这件事不愠不火的带过去,只要国师主动放弃,我就有把握私底下把她们哄好” 许七安心里分析着,看向许玲月的目光里带着期待。 谁知许玲月抿着嘴,一言不发。 她不说话,裱裱可就忍不了了,冷笑道: “道首身为大奉国师,与我父皇同辈人物,竟与许宁宴一个晚辈双修,传出去不怕人耻笑吗。” 这是变相的在嘲讽洛玉衡老牛吃嫩草,年纪一大把,竟看上一个后生晚辈。 临安,你这答题节奏要送命的啊许七安嘴角猛的抽搐一下,果然,论挑衅还是她最在行。 钟璃小声道:“她只是在利用许七安,她不要脸。” 李妙真:“此事与我无关,只不过实在不喜国师咄咄逼人的态度。” 怀庆淡淡道:“本宫与许大人亦是清白关系,倒是有些好奇国师为何非逼的他与我们撇清关系。” 褚采薇也觉得很冤枉,道: “我和许宁宴只是朋友关系,为何要逼着他与我断绝往来,真是的,国师太霸道了。” 怀庆嘴角一挑:“想来是不自信吧,临安虽然蠢,但说的话还是有些道理。” 许七安一边满脑子“卧槽”,一边堤防洛玉衡翻脸动手。 红颜知己们吵架撕逼时,身为男人不好明显的偏帮哪一方,但要在边上顾着,不能让她们打起来。 洛玉衡怒极反笑:“一群牙尖嘴利的小贱人,你们既然不识抬举,那就别怪本座不客气。” 李妙真等人脸色一变,顿时就怂了一半。 临安强撑着说:“你,你想怎么样。” 病娇国师不理会她,侧头看向许七安,柔声道: “许郎,你既不愿意舍弃这些贱人,那我只能替你做决定了。 “钟璃是预言师,那就镇在摘星楼底二十年,此事我会亲自与监正商量。 “至于临安,也到了该出嫁的年龄,小皇帝刚上位不久,根基不稳,我便直接找他说明许郎是我道侣,看他愿不愿意得罪我。” 洛玉衡审视着怀庆:“魏渊死后,你在朝中还有靠山?” 她转而看向李妙真:“冰夷元君正在找你,我今儿就绑了你,给天宗送一份礼。” 钟璃缩了缩身子。 临安咬牙切齿。 怀庆脸色阴沉。 李妙真气抖冷。 然后,她们一起看向许七安。 许七安当即表明态度:“国师,莫要说些吓唬人的话。” 洛玉衡就觉得很委屈,刚才小贱人们嘲讽她的时候,许七安就冷眼旁观。 这时,许玲月细声细气道: “国师何必大动肝火? “我大哥虽然常去教坊司,夜夜眠花宿柳,但我知道他是个正人君子,绝对不会辜负国师。” 谢谢了老妹许七安心情复杂,感觉她在绵里藏针的讽刺自己,偏偏无法反驳。 许玲月继续道: “我可以向国师保证,大哥与两位公主是清白的。李道长借住许府期间,与大哥止乎礼,以好友相称,绝对没有男女之间的情谊。” 洛玉衡皱了皱眉:“你在暗讽我善妒?” 许玲月忙说:“弟子不敢,弟子没有这样的意思。只是身为妹妹,自当维护兄长的清白。也希望兄长和国师之间莫要因为误会,伤了感情。” 她这番话说的很漂亮,既为怀庆等人说话,又默认了洛玉衡和许七安的关系。 谁都不得罪的做着和事老。 果然,李妙真等人有了这个台阶,便不说话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不和洛玉衡一般见识。 但病娇的洛玉衡不吃这套,不悦道: “这里没你说话的份。” 许玲月脸色一白,眼里有泪光闪烁,竟抽抽噎噎的哭了起来。 这就哭了? 临安都觉得自己没那么娇气。 许七安吐出一口气,挺着腰杆,沉声道: “国师,你怎能如此说我妹子。” 私底下传音道:“够了,我和她们清清白白,莫要再闹。” 洛玉衡嗤笑一声。 许玲月摇摇头,抽泣道: “大哥,是我多嘴了。 “你虽是爹娘一手养大,但他们毕竟不是你生母,你愿与谁结为道侣,是你自己的事。爹娘尚且没有干预的资格,我便更不该指手画脚。” 洛玉衡眉毛一扬。 这个许玲月搬出许七安的叔婶,看似退让,其实是很高明的以退为进。 虽不是亲生父母,但生恩不如养恩。 她在借此反驳自己的那句“这里没你说话的份”。 她和许七安有道侣之实,所以能逼着他和其他女子划清界限,却不能逼着许七安不认妹妹。 洛玉衡淡淡道: “罢了,许郎,你便在此发个誓。 “绝不会与这些小贱人有任何苟且,以前不会,以后也不会。 “发过誓,此事便揭过了。” 临安几个花容微变,气的脸都白了。 现场火力又集中在许七安身上了。 洛玉衡不好糊弄,目标明确。 尽管许玲月不停的和稀泥,带节奏,转移目标,都没能动摇她。 玲月会怎么应对呢?许七安心里想着,便听许玲月抽泣道: “国师,此事不妥。 “我大哥与两位公主,李道长,还有司天监的两个姐姐是清白的。 “您非逼着我大哥发誓,岂不是再说她们都与我大哥不清不楚,这世道女子名节最重要,尤其两位公主 “您这不是在羞辱她们吗。” 洛玉衡冷笑道: “你在教我做事?” 许玲月低下头,怯怯道: “弟子不敢。 “但弟子不仅是人宗记名弟子,同样是大哥的妹子,李道友的朋友,自然见不得国师如此欺负他们,羞辱他们。 “纵使您是国师,也不该这般无理取闹。” 洛玉衡眯着眼,审视着许玲月,她的表情说明她动怒了。 许玲月脸色发白,愈发的胆怯,畏惧道: “国师若是不爱听,那弟子走便是了。 “只是大哥离京多日,爹娘心里挂念着他。国师总不能拦着不让大哥见吧。” 洛玉衡面无表情:“不许走!” 她知道自己的状态,耗不起时间,今日不把事情敲定,今后就没机会了。 许玲月闻言,侧头看向许七安: “大哥,国师既然如此坚持,你就依照他的意思,发个誓。” 她说完,又看向几位女子,歉意道: “两位殿下,李道长,钟璃师姐,采薇师姐,连累你们名节受损,非我大哥本意,也是不得已为之。 “请几位莫要放在心上。” 李妙真等人没有说话,看不出是默认,还是什么意思。 许七安差不多看明白许玲月的操作了,咳嗽一声,道: “既然国师非要一个誓言,那我” 洛玉衡猛的扭过头来,怒气冲冲的瞪他一眼,咬牙切齿的说:“你知道我要的不是这个!” 她忽地捏了捏眉心,叹了口气:“罢了。” 斜了一眼许玲月,国师化作金光遁走。 许七安当即看向鱼儿们,裱裱赌气的侧过脸;怀庆面无表情;钟璃垂着头不理他,褚采薇撇撇嘴。 李妙真怒目相视:“看什么看,还不滚!” 错了就要认,挨打要立正许七安无声的嘀咕一句,带着许玲月离开。 踏出门槛的刹那,许玲月清丽的脸蛋渐渐失去表情,露出一种罕见的冷淡。 刚才的柔弱、楚楚可怜、畏惧统统不见。 “玲月,有劳你了,我送你回去吧。” 许七安道。 许玲月闭了闭眼,缓缓吐出一口气,又恢复了柔弱可人的姿态,细声道: “没给大哥添乱吧。” “没有,你做的很好。” 许七安带着她走到廊道外的窗户边,抱住许玲月的腰肢,一跃而出,御风飞往许府。 有气机裹着,许玲月不觉得冷,依偎在大哥温暖的胸膛,低声道: “大哥真是为难我了,方才人家都吓哭了。 “也幸好国师善解人意,最后让你离开。” 是的是的,大哥知道你完全不会这些乱七八糟的勾心斗角。最后是国师想通了,自动放弃,而不是被你逼的发誓只剩下形式 许七安一边御风飞行,一边在心里吐槽。 说起来,他到最后才看明白许玲月的操作。 第一次“脱身”失败后,她保持沉默,实际上是在观察众人。 等到洛玉衡和众鱼儿交锋结束,她又看出鱼儿们露怯,被拿捏到要害,于是主动出击,以担保的方式说了一堆漂亮话,给了李妙真等人台阶。 到这里,鱼儿们就暂时稳住了。 接下来只剩洛玉衡。 她在后续的交锋中,发现洛玉衡软硬不吃,坚持要自己发誓。 于是有了策略,故意激怒洛玉衡,偷换概念,把“发誓”转变为一个被逼无奈的形式。 要知道,这个时候,鱼儿们已经下了台阶,选择妥协。所以,她们不会因为这个形式大于实际的“誓言”伤心欲绝。 心生芥蒂是难免的,但不至于无法接受。 洛玉衡就是因为看出这一点,才不屑再向他要誓言。 许七安召唤大妹妹过来,两个原因,一是他需要一个和稀泥,且身份足够安全的人,来为他打破僵局。二是许玲月的能力值得信赖。 “大哥,国师想必恨死我了吧?” 许玲月忧心忡忡的说: “她会因为这件事生我气吗? “她若是等你不在京城时为难我,我该怎么办? “国师好可怕啊,今日还逼你发誓,让你为难。 “不像我,只会心疼大哥。” 妹妹能有什么坏心思呢,都是心疼哥哥的好妹妹。 至于国师,她会不会为难你,我不知道。但她绝对会因为羞耻心爆棚而追杀我许七安愁容满面。 国师的这个社死程度,晚期,没救了。 夜渐渐深了,洛玉衡站在清幽小院里,眺望沉沉夜幕。 “唉” 她怅然的叹口气,恨声道: “下个月,下个月非逼你做选择不可,把和你暧昧不清的女子和慕南栀一起卖到教坊司去。” 她默默发了一通脾气,忽地嘴角一挑,嘀咕道: “至少目的达到了,就我这矫情的性子,不逼到绝路,等七日之期过了,多半会一直矜持着。” 这时,她耳廓一动,侧头看向黑暗处,冷冰冰道: “你不在司天监陪你的小情人们,来我这作甚。” “因为恋上国师的床了。” 许七安从阴影里钻出来。 洛玉衡“啐”了一口,脸色冰冷:“今夜不双修,许大人请回吧。” 说罢,转身回了静室。 许七安苦笑一声,穿过院子,来到门边,推了推门,手掌被一股力量弹了回来。 “那我真走了啊。” 他朝房间喊了一声,转身就走。 一炷香后,去而复返,推了推门,还是没能进去。 “真的不双修了?” 许七安挠了挠头,目光在周围扫了一圈,落在窗户上,心里一动。 俄顷,窗户“吱”的一声,开了又关上,许白嫖消失在屋外。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九十七章 七绝蛊进化 卯时未到,永兴帝在宦官的服侍下,起床更衣,此时天色漆黑,寝宫里烛火通明。 从东宫时,便在永兴帝身后伺候的宦官赵玄振,如今跟着主子鸡犬升天,坐到了掌印太监的位置。 “临安昨夜没有回宫?” 永兴帝张开双臂,让自己变成一个衣架子,好方便宦官们为他穿皇袍。 “奴婢让人在宫门处盯着,一旦临安殿下回宫,便立刻来报,如今也没个消息,应该还在司天监没回来。” 赵玄振说完,看见永兴帝眉头轻轻一皱,当即补充道: “怀庆殿下也没回来。” 永兴帝的眉头当即舒展,缓缓点头: “看来是歇在司天监了,嗯,昨夜寒风凛冽,两位殿下身子娇贵,确实不宜往返,容易染上风寒。” 主仆相伴十几年,赵玄振刚才很轻易就读出了陛下的顾虑,所以才添了一句“怀庆殿下也没回宫”来安陛下的心。 果然,一听怀庆也没回宫,陛下就放心了,不担心临安殿下被“欺负”。 年纪和永兴帝相仿的赵玄振,犹豫一下,道: “奴婢知道陛下怜悯百姓严冬无炭,但也想请陛下不要忘了暖一暖娘娘们的心啊。” 永兴帝斜了掌印太监一眼,嗤笑道: “狗东西,收了娘娘们多少银子?” 赵玄振如实回答: “五百两,都存进内库里了。。” 其实永兴帝也不是完全没作为,他知道国库空虚,缺银子赈灾,私底下制定了许多敛财的计划。 其中有一条就是利用宫中宦官,向大臣索要贿赂。 可惜,他毕竟只是一个练习时长一个月的皇帝练习生,相比起出道四十年的前任,敛财手段实在稚嫩。 永兴帝满意点头,这才回应赵玄振的话: “朕自登基以来,时常处理公务到深夜,伏案而眠,甚是操劳。” 赵玄振便懂了,陛下这段时间,乃至接下来较长时间里,都不会临幸后宫里的娘娘们。 永兴帝忽地感慨一声: “此事不成的话,就得连累首辅大人和他女婿背负骂名了。” 他准备在今日朝会上提出捐款,这种事当然不会由皇帝冲锋陷阵,也不会由王首辅,而是由翰林院庶吉士许新年担任。 作为回报,他答应王首辅,会提拔许新年。 卯时一到,伴随着鼓声,文武百官有条不紊的穿过午门,过金水桥,参加朝会。 新君登基的这一个月里,京官们最直观的感受是: 朝会何时是个头? 朝会在卯时举行(早上五点),住在皇城里的诸公们,只需提前半个时辰出府。 但一些住在内城的,离皇宫颇远的京官,寅时初就要起床(凌晨三点),在这寒风迎面如割的大冬天,实在是一件让人痛苦的事。 朝会的频率主要看皇帝的态度,像元景帝这样的修仙达人,十天半个月都未必会有一次朝会。 那会儿,自诩国士的京官们,私底下跳脚怒骂元景帝怠政,叫嚣着“还我朝会”。 如今新君上位,连着一个月,天天早朝。 京官们每次痛苦的从床上爬起来,迎着寒风出府时,心里就会怀念一下先帝。 许七安的生物钟也在卯时,他醒来的第一时间是闭目感应丹田内的气机变化。 “双修带来的气机增幅慢慢减弱了,趋向于一个比较恒定的量。 “嗯,这也可以理解,效果一直这么夸张,我和国师双修两年,原地飞升了” 和洛玉衡双修短短五天,直接让他从三品初期,晋升至三品中期。 这是寻常三品武夫数年,乃至十几年才能走完的道路。 由此可见,双修道侣的品质有多重要,洛玉衡本身是道门中人,而且还是二品渡劫期。 恐怕世上再没有任何一个女子,能像她一样,让许七安一边快乐着,一边就让修为突飞猛进。 花神转世那个挂逼除外。 许七安打了个哈欠,在坍塌的小塌上坐起身,环首四顾,静室里,陈设简单,洛玉衡平时的生活里,没有睡觉这个概念。 所以两人睡的是她平时打坐时的榻子。 现在它阵亡了。 洛玉衡盖宽大的袍子,玉体横陈的蜷缩而眠。 她每次双修之后,都要以沉睡来平复业火,以及转换人格。 袍子是许七安的,昨晚她不愿意弄脏自己的法袍,就用了许七安的袍子充当棉被。 盖的不是很严实,袍子的下摆只遮到她大腿根,一双白花花的大长腿裸露在外。 洛玉衡有一双让人欲罢不能的大长腿,身为大奉美人鉴赏师的许七安,最能欣赏女子的美妙。 国师的这双腿,可不是外面那些黄毛丫头的两条竹竿能比,它兼具了少女的纤细,却又不失成熟女子才有的圆润,同时又具备紧致的弹性。 十年不腻! 许七安拥着洛玉衡,默数着时间,某一刻,洛玉衡浓密的睫毛颤抖,旋即睁开眼。 两人目光对视,她嫣然一笑。 呼,看来是“喜”人格许七安如释重负。 倘若醒来的是恶人格,许七安就做好让她二十四小时不能下床的心里准备了。 只有这样,才能杜绝国师做出丧尽天良的事,比如把他鱼塘里可爱的鱼苗吃掉。 洛玉衡平躺着,张开双臂,舒展腰肢。 白皙的胴体从衣袍里舒展出来,许七安低头一看,看见半个挺翘圆润的臀儿。 “很多年没有这种轻松的感觉了。” 洛玉衡满足的长叹一声,笑容甜蜜:“许郎,有你真好。” 真好呢,你社死的更深了,真好呢许七安表面无表情,心里哭丧着脸,疯狂吐槽。 两人窸窸窣窣的穿上散落在地的衣服,很有闲情雅致的用了早饭,途中没有多做交流,但气氛和谐,举止默契,就像结伴度过多年时光的伴侣。 用过早膳,许七安见洛玉衡对昨晚的事只字不提,好像忘记一般,心里稍安。 正打算回家一趟,忽觉后颈发疼发胀。 七绝蛊要蜕变了他心里一阵惊喜。 “国师,我需要一间无人打扰的静室。” 洛玉衡颔首浅笑:“回房便是,没人会来打扰。” 她指的回房,是两人双修的那间静室。 这座幽静小院,鲜少有客人来访,即便是观内弟子,没有要紧事也不会过来。 元景帝在时还好,元景帝死后,这里愈发的安静。 等许七安进了房间,洛玉衡贴心的扬起掌心,布置结界。 许七安盘坐在蒲团上,阖上双眼,把身体调整到最佳状态,以应对七绝蛊的蜕变。 七绝蛊自炼成起,便处于休眠状态,保持着幼虫的阶段。 这一个多月来,寄宿在他身上,与他融为一体,得他气血温养,终于在弥补了lsp的缺憾后,它成长了。 “七绝蛊的下一个阶段,应该能为我带来不弱于四品的能力。” 许七安有些期待。 幼虫阶段的七绝蛊,便让他在四品面前立于不败之地,虽说打不过,但自保绰绰有余。 如今它初步成熟,应该能把总体战力提升到四品。 这样的话,就能和他的武者体系形成互补。 “不知道七大蛊虫的能力,会不会有新的变化” 他一边期待着,一边感受着后颈的变化。 时间飞快过去,一刻钟后,他感觉后颈的血肉被撑了起来,形成一个肿胀的肉包。 而眼睛看不见的血肉之下,七绝蛊开始生长,身形变的更加修长,节肢更加粗壮,进一步的扎入许七安的血肉里、脊椎里。 这种宛如寄主和寄生虫之间的关系,让人和蛊形成生命共同体。 许七安强大的元神“目睹”了这一幕。 “还好,不算太疼,远没有刚开始寄生时那么痛苦,我还没收到进化的反馈” 这个想法冒出来的下一秒,许七安被一股突如其来的力量刺穿了元神。 这股力量来自七绝蛊。 霍然间,他有种元神被撕裂成无数碎片的错觉。 意识漂浮在无边无际的虚空里,找不到着陆的点,无法返回现实,无法感应到肉体的存在。 这个过程不知道持续了多久,直到他接触到一些破碎的记忆画面。 不属于他的记忆。 :说两件事:一,这章字数少点,继续码下一章,建议明天看。因为可能明早才更新。 二,我刚听说有人卖“姐姐”的番外,还说我能分到钱,有人真的花钱买了。 以前我说过,番外是免费的,不收费。不要被骗了。 也请私自贩卖番外的朋友停止这种行为,这是在给我招黑。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九十八章 回家 吼! 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仿佛响在许七安的心底。 他浑身一震,福至心灵般的转身回眸,看见了一个让他瞠目结舌的怪物。 这个怪物的身躯遮天蔽日,它的形象无法用简单的语言描述,因为结构过于复杂和惊悚。 那是一座庞大的肉块,一根根筋腱凸起,一块块肌肉膨胀,如同一座由肌肉组成的山。 肌肉组成“山”体有一排排的气孔,喷涌出墨绿色的烟雾,缭绕在天空,形成墨绿色的云层。 肉山的底部流淌着黏稠的阴影。 而在阴影之中,无数生物疯狂的交配,忘情的交配,脑子里只有交配和繁衍。 肉山的身后,跟随着一群行尸走肉般的异兽。 许七安之所以能判断出肉山的“前”和“后”,是因为它有一双充满智慧的眼睛,仿佛能看穿日月山河,能看穿亘古匆匆的岁月。 蛊神! 不需要求证,许七安自然而然的知道了它的名字。。 远古时代唯一幸存下来的神魔,当世超品之一,沉睡在极渊无尽岁月的远古巨兽。 “我为什么会看到传说中的蛊神” 许七安心里闪过疑惑,这时,他从蛊神那双充满智慧的眼睛里,看到了大片大片涌动的阴影。 许七安回身看去 “吼!” 又是一声清越嘹亮的咆哮,他看见蔚蓝的天空,看见苍茫的大地。看见真龙横空,扶摇直上;看见火焰鸟掠过天空,晚霞如烧。 看见独眼巨人漫无目的的走在苍茫大地上,身后是一轮残阳。 看见恣肆沸腾的汪洋中,伸出狂乱舞动的触手,遮天蔽日。 看见被巨蛇缠绕的黑色玄龟。 看见睁眼为昼,闭眼天黑的赤色独眼巨蛇。 看见有十二双手臂的巨人;九条头颅的黑鳞巨蛇;三条尾巴的黄金狮子;浑身长满眼睛,遍布触须的圆形肉球;闪烁五色神光的神骏大鸟 画面破碎,无尽的黑暗袭来。 许七安蓦地睁开眼睛,视线里是熟悉的静室,以及简单的陈设,这给了他巨大的安全感,让他找回了现实。 “远古神魔? “我看到的,是远古时代的神魔们 “我为什么会看到早该湮灭在时光长河里的祂们?” 许七安回忆起刚才看到的画面,只觉得一阵阵心悸,险些要被恐惧支配。 这个时候,他才发现后背已经被汗水浸透。 “好可怕,每一尊远古神魔都无比可怕,难以想象,那是一个什么样的时代。” 他起身来到茶几边,给自己倒了一杯热水,表情发愣的抿了几口,好一会儿,才感觉自己“活”过来了,摆脱了那种恐惧。 冷静下来后,他开始分析那些记忆碎片的来历。 得出“它们属于蛊神”的结论。 “我身上唯一和蛊神有关联的东西,只有七绝蛊,那么问题来了,为什么七绝蛊会有蛊神的记忆片段? “七绝蛊作为当世唯一融合七种蛊术的瑰宝,背后果然还有秘密。” 许七安眉头紧皱,在这种困惑不解的状态下,不由的想起了当初还是新人的自己。 “按照我的风格,遇到这种想不通的事,扭头就去找魏公,把伤脑筋的事丢给他。” 许七安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就沉默了。 他搓了搓脸,把杂念排除,审视起升级后的七绝蛊。 首先是天蛊,没有任何变化,能预测天气,能感应二十节气的变化,以及核心能力“移星换斗”。 至于窥探天机,短暂预见未来的技能,因为级别太高,七绝蛊还没有掌控。 暗蛊的两项能力:阴影跳跃、暗影潜行,得到了巨大的提升。 阴影跳跃范围提升到了方圆三百米,且不再有“缓冲”,以前许七安阴影跳跃时,会有一秒不到的缓冲(身躯阴影般溶化)。 暗影潜行则更加快速、更加隐秘,可以视作是一种遁术,且可以携带一个人。 此外,增加了第三项能力:阴影附身! 许七安可以依附在目标人物的阴影里,长达两个时辰。 但要警惕的是,之前的两种副作用加深,另外添加第三条副作用: 每天都进行一刻钟的“阴影附身”。 “倒也还好,我可以藏在女子的裙底下七绝蛊简直鬼畜啊。”许七安吐槽道。 力蛊的提升在于多了一个自愈能力。 对现在的许七安来说,自愈能力完全是鸡肋。 心蛊的提升在两个方面: 一,对智慧生物的影响加深;二,控制低智慧兽类的数量增加。 第一个可以用来影响敌人,就如乞欢丹香对付太平刀。 第二个适合用于战争,一个人就是一个小型军团。 但要特别注意的是,宿主对动物的喜爱加深,如果不能很好的控制自己,很可能会产生“不妨和它留个后代”这样的可怕念头。 毒蛊的变化在于,只要他愿意,可以把自己的唾液、血液、毛发等等,化作剧毒之物,化作品尝过的任何毒药。 比如许七安曾经服食某种可以入药的毒药,那么他可以把自己的头发,或指甲变成那种毒药,必要的时候,可以用来入药救人。 又或者,他尝过某种让人浑身酥麻的毒药,就可以把自己的唾沫变成那种毒药,然后和国师接吻的时候渡入她体内,这样就可以为所欲为。 当然,除非蛊神亲临,否则世上不存在能让国师中招的毒药。 副作用是,每天对毒药的渴求加深,且变的挑剔,如果半个月内吃不到种类丰富的毒药,他就会发脾气。 情蛊能分化出的子蛊达到了十八条之多,分泌出的催情气体效果更强了,如果许七安愿意,可以随时随地让周围的人进行多人运动。 此外,情蛊多了两个新能力: 一,提高房事的持久度。 二,提升个人魅力。 第一种对身为武夫的许七安来说,无疑也是鸡肋。 第二种则相当于低配版魅惑。 副作用是在原本lsp的基础上,增加了半个月之内,必须行房一次的需求。当然,以许七安现在的三品之身,可以压制这个副作用。 只是不需要而已。 最后是尸蛊。 子蛊从原本的四条,增加到八条,从以前的保留生前技能,提升为保留部分死者的残魂,让傀儡变的更灵动,战力更强。 副作用加深,大抵可以用一句话概括: 不能看到裸尸!不能看到裸尸!不能看到裸尸! 重要的话说三遍。 “尸蛊的副作用,和我给尸体解剖的爱好完全相悖啊我应该庆幸当初福妃案时,我还没有继承七绝蛊” 不然黄小柔和福妃一个都跑不了。 尸蛊是最变态的,然后是心蛊许七安无声的吐槽。 他旋即脸色一变,想到一个问题: 我为什么会觉得尸蛊比心蛊变态?难道兽和人比人和尸更容易接受?我会这么想,是不是受到了心蛊的影响? 许七安嘴角狠狠抽搐一下。 这时,静室的格子门从外面推开,国师大人挽着拂尘,跨过门槛,进入屋子。 “我察觉到你已经清醒,刚才气息有些不对,发生了什么?” 她充满关切的问道。 许七安轻轻抽动鼻翼,闻到了脂粉气,幽香扑鼻。 再仔细一看,洛玉衡画了淡妆,打扮的愈发漂亮。 她应该是打扮给我看的,这个人格的洛玉衡,才是一个真正的、正常的女人许七安刚想夸赞几句,突然一惊,他的瞳孔里映出洛玉衡的倩影,竟是个兽耳猫娘。 成熟御姐型的兽耳猫娘。 许七安闭上眼,重新睁开,猫娘不见了,这回变成了半人马,上半身是羽衣拂尘,清冷绝美的国师,下半身是马身。 “啪!” 许七安用力扇了自己一巴掌。 洛玉衡微微蹙眉: “你这是作甚。” 打回我的择偶观和三观许七安无声的吐出一口气,道: “无碍无碍,国师莫要担心。” 他立刻明白过来,是洛玉衡业火缠身的古怪魅力,让他从她身上看到了除“善良小姨”等形象外的新形象。 人外娘! 而这个新形象,是受了心蛊的影响,他做出一定妥协后,结合前世的经验,得出的既能满足心蛊对兽类的向往,又能让他一定程度上接受的形象。 国师真是lsp的照妖镜许七安强行压下内心的绮念,道: “国师,我回府一趟。” 洛玉衡犹豫片刻,轻声道: “若无急事的话,便在灵宝观留到黄昏吧。 “明日是七情中的“恶”,是最难控制的负面情绪。 “稳妥起见,明日便不双修了,我会设下封印,让自己在沉睡中度过明日。 “所以” 许七安明白了,她的意思是,现在把明日双修的份补上。 一番激烈厮杀,斗到酣处,许七安抱着两条圆润紧致的大长腿,小腹紧紧顶着洛玉衡的圆臀,道: “国师,你能“喵喵”叫一下吗?” “国师,汪汪也行的。” “国师,你知道马是怎么叫的吗。国师你拿剑戳我干嘛” 朝会结束不到半个时辰,但凡耳目灵通的京官,基本都知道了今日朝会的风波。 王首辅的未来女婿,许家二郎许新年,充当“捐款政策”的冲锋卒,在金銮殿怒斥诸公,痛批勋贵。恳求陛下采纳他的计策,号召捐款。 据当时站在殿外丹陛的京官透露,许二郎舌战诸公,骂的满殿朱紫贵无人应战。 虽然许二郎在舌技上赢了,但最终还是没能对抗大势,在勋贵和诸公的极力反对之下,朝会以近乎闹剧的方式结束。 一时间,许辞旧成了风云人物,话题中心。 “早听说陛下要号召捐款了,国库空虚,自然由赋税填充,岂有让我等散财的道理。” “唉,陛下年轻气盛,做事不讲规矩啊。” “你们有所不知,这号召捐款的计策,是那许新年想出来的。陛下最初没有答应,耐不住此贼巧舌如簧,把此计描述的天花乱坠,让陛下觉得只要我等捐出银两,各地灾情就能迎刃而解。” “无耻,简直无耻!这许新年为了前程真是无所不用其极,他怎地不把家财散尽?我等俸禄有限,面前糊口罢了。” “哼,官场小人而已。” “岂止是小人,更是个小白脸,要不是凭着一张娘们似的脸,勾引了王首辅的千金,他什么都不是。” 强迫捐款,在任何时代,任何群体眼中都是不受欢迎,甚至憎恶的。 一腔热血为国为民的忠诚之士毕竟少数。 加之许新年榜上当朝首辅,前途似锦,本就招惹了不少红眼病,他毫无疑问的成了官场各阶层谩骂唾弃的对象。 翰林院。 身处风暴中心的许新年,对外界的风言风语一概不理,伏案撰写告示。 “辞旧。” 几名庶吉士步入堂内,义愤填膺道: “外头骂声甚嚣尘上,这群昏聩之徒,枉读了这么多年圣贤书。” “哼,他们过惯了奢靡的生活,岂会顾及百姓死活。” 翰林院是清流中的清流,向来眼高于顶,看不起寻常官员。 如果把普通官员比作淤泥,那他们就是自诩莲花。 平日里的高傲姿态令人讨厌。 但他们确实比普通官员更纯粹,念头更通达,还没有被官场这个大染缸污浊心智。 许二郎想了想,抽出一张宣纸,提笔写下: “六百年来养士朝,如何文武尽皆逃。” 几位庶吉士眼睛一亮,拍掌赞道:“妙!” 这时,刻板严肃的翰林院大学士马修文,双手负后,面无表情的走了进来。 “先生!” 许新年和几位庶吉士一起作揖行礼。 马修文性格古板,常年没有表情,因而脸庞显得僵硬。他冷淡的“嗯”了一声,道: “许辞旧,来我堂里。” 说罢,他转身离开。 几位庶吉士抛给许新年一个“你好自为之”的表情。 许新年苦笑一声,少见的有些头皮发麻。 他朝同僚们拱了拱手,快步离开,去了马修文坐堂的地方。 马修文坐在案后,手里捧着釉色艳丽的青花茶盏,眼睛透过袅袅浮起的蒸汽,盯着许新年看了几眼。 “自己倒茶!” 他淡淡道。 许新年摇头:“满肚子茶水,吃不下了。” 马修文没有强迫,沉默了好一会,忽然道: “王首辅的主意?” 许新年摇头:“是我自己的主意,首辅大人原先并不知道。直到陛下采纳了我的计策,才告之首辅大人。” 马修文恍然,“我就知道,王首辅怎么可能让你做这种犯众怒的事。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抢人钱财也好不到哪去。” 抿了一口热茶,继续道: “陛下想伸手从他们兜里拿钱都难,别说是你。 “你这还没从翰林院出去呢,就已经坏了名声。当日随百官堵在午门怒斥淮王的好感,全因此事败光了。” 许新年不卑不亢:“真正忠诚之士,不会因此事怨我恨我。” 马修文是翰林院大学士,负责教导翰林院年轻官员,许新年也算他的学生。 马大学士摇摇头:“终究是要和光同尘的,不妨与你直说,此计不通。” 顿了顿,沉声道:“方才外出走了一圈,骂你者比比皆是,妒你者,更想趁机对付你。明日做好被弹劾的准备吧。” 许新年作揖道:“多谢先生提醒。” 马修文摆摆手:“去吧。” 许新年回到办事堂内,几名交好的庶吉士又过来了,道: “辞旧,散值后去教坊司喝酒吧,把这些糟心事给忘了。” 官员下班后结伴去教坊司,是正常操作,普遍现象。 许新年下意识的就要拒绝,但听某位同僚说道: “天寒地冻的,手都握不住笔杆子,需要教坊司姑娘们的胸脯暖一暖。” 好几个月没碰过女人的许辞旧想了想,就同意了,说道: “不过今夜家中有事,黄昏前我得回府,夜里便不歇在教坊司了。” 黄昏! 许七安凭借神鬼莫测的暗蛊手段,离开灵宝观,随着熙熙攘攘的人流,往许府方向走去。 不管各地灾情多么严重,京城,尤其是内城和皇城,永远是歌舞升平,百姓富足安康。 “这就很容易一叶障目呀!” 他感慨一声,边走着,边在街边张望。 很快,他找到了目标,一个卖青橘的老翁。 老翁坐在街边,面前摆着两箩筐的青橘。 青橘味酸,能化痰止咳润肺,橘皮味重,晒干后可焚烧驱蚊。 它的药用价值极强,因此销量一直很好。 “国师抹了不少胭脂,我得去去味儿” 许七安本能的买了一袋青橘,然后用皮汁驱除身上的脂粉味。 然后,他忽然意识到——我为什么要去脂粉味? 当初之所以用青橘汁做掩护,是因为许大郎的人设是“勾栏都不会去”的憨实少年。 全家都这么认为。 可随着他的名声越来越大,教坊司扛把子的名头就压不住了。 时至今日,早就不需要遮遮掩掩。 “唉,爷的青春结束了。” 许七安依然仔细的用橘皮汁驱胭脂味,然后提着一袋青橘回家。 可以给铃音吃! 就当是大哥回家给她送的礼物。 他不紧不慢的踱步到许府门口,耳廓一动,侧头看向身后,只见许二郎骑着骏马回家来。 二郎也看见了许七安,脸色难掩喜色,急惶惶的勒住马缰,边下马,边喊道: “大哥!” 许七安正要点头回应,却见许新年反手从马包里拿出一袋青橘。 这时,许新年也注意到了大哥手里的牛油纸袋,定睛一看,是青橘! “” 兄弟俩相顾无言了片刻,谁都没有提这茬,互相颔首之际,许二叔也回来了。 “宁宴!” 许二叔瞧见久别重逢的侄儿,欣喜不已,尽管昨夜就已经从许玲月那里得知大郎回来的消息。 “你可算回来了,你婶婶天天为你担心” 许二叔翻身下马,边说边从马包里拿出一只鼓胀胀的牛油纸袋。 许二叔瞧见侄儿和儿子手里的青橘,脸色陡然僵住。 父子、叔侄、兄弟,相顾无言。 爷青回许七安心里喃喃道。 :求一下月票。先更后改错字。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九十九章 许铃音:社会险恶 面皮薄的许二郎,看了一眼大哥,又看一眼父亲,嘴角忍不住抽动好几下。 令人头皮发麻的尴尬气氛里,许七安清了清嗓子,道: “好香啊,我仿佛闻到玲月妹妹的厨艺了。 “二叔,今晚不醉不歇。” 尴尬的气氛被打破,三个男人默契的把那袋子青橘藏在身侧,假装视而不见。 这个过程中,许七安瞄了一眼二郎,只见许二郎面不改色,早已掩饰住了刚才的尴尬。 两年时间里,二郎也成长了许多,想他当初在老宅吟诗上吊,被家人发现后,尬的恨不得当场死去许七安想起当初,心生感慨。 爷仨进了府,直奔内厅。 内厅烛火明亮,屋檐下挂着几根冰溜子,饭菜的香气从敞开的门里飘出来。 内院不少仆人来来往往,添了几名娇俏的丫鬟。 他离京一个多月里,许府买了不少仆人。。 “京城地界的百姓同样不少冻死的,家里正好缺下人,你婶婶就让管家去牙子买了些下人,好歹给了他们一条活路。” 许二叔说道。 许七安颔首,婶婶虽然小心眼,爱面子,还自以为是小仙女,毛病一大堆。不过一个养尊处优、无忧无虑,又不需要勾心斗角争宠的女人,心肠不可能坏。 临安也是个例子,也亏了元景帝修道多年,宫中缺乏勾心斗角的土壤,若是长期生活在那样的气氛里,临安未必是现在这样的天真善良。 “大灾之年,也是没办法的事。”许七安侧头,审视一眼许新年,笑道: “那婶婶怎么没给二郎买一个通房回来?” 许二叔“哈哈”笑道:“二郎再过两月就要和首辅千金定亲了,你婶婶可不敢得罪首辅的千金。” 许辞旧皱了皱眉,有些不满大哥和父亲的调侃。 说话间,爷仨进了内厅,四角摆着取暖的炭盆。餐桌上食物丰盛,山珍海味皆有,这显然不是许府晚餐的常态。 婶婶和玲月坐在茶几边,许铃音和丽娜则凑到桌边,眼巴巴的看着食物。 “铃音,你别想着偷吃,等你大哥回来再开饭。” 婶婶警告道。 “噢” 许铃音跪在凳子上,小手撑在桌沿,恋恋不舍的收回目光,看向厅外,恰好看见爷仨返回。 “大哥!” 小豆丁中气十足的叫了一声,从凳子跃下,双手别在腰两侧,朝后打开,埋着脑袋,气势汹汹的冲了过来。 许平志和许新年同时侧步退让。 小豆丁撞进了许七安的怀里。 好大的力气他心里吃了一惊,审视着妹妹,只是一个月未见,基本没什么变化,嗯,非要说的话,脸更圆了。 像一只圆润的红苹果。 这说明小豆丁气血非常旺盛。 许七安凭借刚才的冲撞,估算一番,目测她现在的气力有九品炼精境了。 “这也太恐怖了吧,我在她这个年纪的时候,扎马步还不停的抖呢”许七安心里震惊了。 他摸了摸许铃音的脑袋,扫了一眼厅内的三个女子。 许玲月已经见过,丽娜皮肤白皙了一些,变化最大的是婶婶,五官美艳精致,皮肤水灵白皙,仅看这张脸,根本不像是养育三个孩子的女人。 是褚采薇送的驻颜丹吧?效果真好,要是在上一世,我就发财了,可惜回不去了他遗憾的想。 婶婶和玲月迎了上来,前者在侄儿身上扫过,确认没缺胳膊缺腿,微微昂起下巴,很矜持的说: “回来啦!” 她忽然抽动一下鼻翼,蹙起精致眉梢:“又是青橘味儿,这么重?” 许二叔忙把手里的青橘拿出来,面不改色的笑道: “青橘能治咳嗽,我买了给铃音吃的。路上也吃了一只,所以有味儿。” 许铃音一听,小脸瞬间垮了下去。 许二叔瞪眼道:“傻愣着作甚,快来拿啊。” 许铃音两条浅浅的眉头紧皱,把那袋青橘抱在怀里。 她看了看父亲,又看了看怀里的青橘,粗短的手指在里面翻了翻,只有四个,感觉自己还是可以的。 浅浅的两条眉毛舒展。 “咳咳!” 许二郎清了清嗓子,把藏在身后的牛油纸袋拿出来,递向许铃音,道: “二哥也怕你咳嗽” 许铃音呆住了,许七安仿佛看到了她头顶的一连串问号。 把烫手山芋丢给孩子的许平志和许新年,心情愉悦的坐到桌边。 许铃音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许七安见状,有些不忍心,于是说道: “铃音啊,大哥这次回来,给你带了礼物。” 小豆丁顿时露出了阳光明媚的笑容,宛如云开雪霁,把不开心的事都忘了,娇声道: “礼物在哪里,礼物在哪里呢大哥?” 许七安当即把藏在身后的青橘拿了出来,放在小豆丁怀里。 许铃音——收获【青橘x3】 可怜小小的一个孩子,整个人都呆住了,万万没想到父亲大哥二哥会如此对待自己。 小豆丁突然“嗷”的一声哭出来: “我不要吃橘子,我不要吃橘子” 反正已经把锅甩出去的许二郎,一脸轻松的说: “不想吃你就扔了吧。” 扔了小豆丁一听,“嗷”的更伤心了。 她才舍不得扔许二郎夹了一筷子冬笋。 再难吃也会吃下去的许二叔“呲溜”喝酒。 二叔和二郎真不是人,呸许七安给婶婶夹了一筷子菜,说:“记得让她好好刷牙。 酒过三巡,许二叔夹了口猪头肉,细嚼慢咽吃下,然后给儿子倒一杯酒,沉声道: “外头都在说,是你向陛下献策,号召捐款?” 许新年“嗯”一声,解释道: “其实最好的办法是抄家,但永兴帝刚登基,位置还不牢固。所以只能采取更温和的方式。 “原本他是不同意号召捐款的,因为他上位期间任何举动都会被放大,被底下官员过度解读。 “想坐稳龙椅,最好是什么都别做,等羽翼丰满再大刀阔斧的做事。 “可惜,天不遂人愿。” 许平志摇摇头,盯着二郎,道: “这些东西,爹也不懂。但爹今天听到同僚说过一句话。” 顿了顿,他沉声道: “谁让老子出钱,老子就砍了他娘的二郎啊,那人是说给爹听的。 “这事处理不好,你的前程算是毁了,嗯,有王首辅做靠山,倒也不至于,但要做很多年冷板凳。” 许新年脸色凝重:“我知道。” 婶婶和许玲月平时极少出门,没有打听消息的渠道,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官场上的事,又不好多问,母女俩相视一眼,一边皱着眉头吃饭,一边竖起耳朵聆听。 许新年继续道: “这不大哥回来了吗,有大哥在,爹你担心什么?” 婶婶和许玲月舒展了眉头,心无旁骛的吃饭。 许七安则问道: “如今朝堂什么情况?” 许新年措辞片刻,缓缓道: “王党一家独大,魏党如今是掌管打更人衙门的左都御史刘洪当家,其他党派依旧是老样子。 “首辅大人为了稳固局势,没有趁着新君登基,大规模的排除异己。也幸好他没这么做,不然现在是庙堂乱成一锅粥,民间也乱成一锅粥。 “而且,永兴帝虽然倚重首辅大人,但他不是傻子,首辅大人要是排除异己,永兴帝会坐不住的。” 许七安笑着调侃道: “怎么还不喊岳父?” 许新年还击道:“因为我是正经人,不像大哥。” 兄弟俩转头看一眼许铃音身前的青橘,默契的终止了这个话题。 许七安接着问道:“关于这个捐款的事,朝中是什么反应?” “算是犯众怒了。”许新年嗤笑道: “赞同者寥寥,观望者不少。口诛笔伐者比比皆是。” 许二叔补充道:“二郎现在成了街头老鼠,人人见了都得骂一声。” 许新年冷哼一声: “若只是骂也就罢了,有人还想落井下石弹劾我。号召捐款的事一旦没有结果,我这个提议者就要被秋后算账,要背责任。 “到时候可能会被外放出去。” 婶婶反应极大,立刻叫道: “那我宁愿你辞官不做,也不准离京,现在世道多乱,听说到处都是流民和土匪。” 这就是家天下的弊端啊,朝廷是皇室的,钱是我自己的,今儿我还在这个位置,明儿可能就被皇帝砍头了,指望我散尽家产填充国库,痴心说梦许七安忽生感慨。 他沉思片刻,道:“可有细则?” 许新年颔首: “自然有,不同品级的官员,有最低的捐款标准,会根据俸禄来决定。这样可以杜绝执行过程中,办事的官员盲目索要钱财,中饱私囊。 “此外,我还提议陛下立一块功德碑,置于国子监和各郡县的学堂,供天下学子瞻仰。 “然后” 他吧啦吧啦的说了一大堆,许七安摆摆手: “你直说,我要怎么做?” 许新年道:“晚些时候,我们去书房谈。” 正事暂且告一段落,许七安打算狂吃海喝的南疆小黑皮,问道: “丽娜,你对七绝蛊了解多少?” 丽娜腮帮鼓鼓的,艰难的咽下食物: “七绝蛊是天蛊婆婆的丈夫留下的,就是天蛊老人。天蛊老人离开蛊族时,七绝蛊还没有祭炼完成,是天蛊婆婆替他完成的。” “后来呢?” “后来天蛊婆婆就把七绝蛊给了我,让我来京城寻找有缘人呀。” 这些我都知道了许七安想了想,问:“除了这些之外,你还知道什么?” 丽娜又开始吃起来:“没有了。” 许七安皱眉:“七绝蛊能让人同时拥有七种蛊术,你不觉得奇怪吗?蛊族以前有这种东西吗?” 丽娜认真的点头:“奇怪呀!” 许七安就说:“那你为什么不探究?” 丽娜看着他,反问道: “为什么要探究? “我想不通的事有很多很多,什么都要探究,那不是太累了吗。 “对吧,铃音。” 许七安满脑子都是槽点,偏偏无法反驳。 小豆丁用力点头:“是的,师父!” 她趁机把师父拉下水,帮忙分担压力:“师父,你帮我一起吃橘子吧。” 丽娜连连摇头:“你去司天监找采薇姐姐吧。” “那你觉得,七绝蛊和蛊神有没有关系?”许七安把话题带回来。 “世上所有的蛊都和蛊神有关系。” 丽娜罕见的露出严肃表情:“蛊神沉睡在极渊中,它的力量改变了南疆,周围的生物吸收了蛊神溢散出的力量,会出现异变,因此有了蛊。” 许七安点头:“我听你说过,这就是七大蛊术的源头。” “是的,不同的生物,吸收不同的力量,产生的异变也不同。偶尔会有双蛊术的生物和蛊师出现,但集七大蛊术于一身的,只有蛊神。” 丽娜说道。 只有蛊神许七安忽然有些头皮发麻。 同样的黄昏,夕阳似血。 金丝楠木制造的豪华马车,于辚辚的车轮声里,驶入皇宫。 临安脸色郁郁的踏着小板凳下来,裹着狐裘大氅,在宦官的带领下,进了御书房。 正埋头处理公务的永兴帝没好气道: “司天监有什么东西,值得临安殿下如此留恋?” 临安气道:“没什么好留恋的,就是不想回宫,我睡了一天啦。” 永兴帝抬起头来,放下奏折,道: “朕还等你消息呢。” “他答应了。”临安言简意赅的回复。 “朕就知道,临安你出马,他断然不会拒绝。”永兴帝大笑道。 临安没有久留,告退离开。 永兴帝目光她跨过门槛,沿着台阶走远,他深吸一口气,振奋的握了握拳头。 大案上,厚厚的一叠弹劾许新年的折子。 :明天去医院测核酸,睡觉去了。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章 举荐 寅时两刻! 午门外,寒风呼啸。 京官们陆陆续续的乘坐马车,抵达皇宫,再步行至午门。 呼啸的寒风宛如刮骨钢刀,摇曳着城楼上悬挂的灯笼,以及路边的石灯,吹的侍卫手中的火把剧烈摇晃。 官老爷们裹着厚厚的大氅,戴着防风的帽子,细心的人可以发现,不管品级高低、权力轻重,大家穿的都很朴素。 大氅是羊毛材质,帽子是鼠皮制作。 京中稍微殷实些的人家,也能穿的起这身装扮。 京官们的态度很明显,大家都是穷人,温饱度日,哪来的银子捐款? 此时距离朝会还有半个时辰,官员们三三两两的凑在一起,低声讨论。 监管秩序的御史,对此睁只眼闭只眼。 “天天朝会,陛下是铁了心要折腾咱们。” “是啊,要不然,就捐些银子吧,倒也不算多。。” “杨大人糊涂啊,说是只让我们捐三个月的俸禄,实则是陛下虚晃一枪的计策。我只问你,到时候,王首辅主动提出捐一年俸禄,诸公是响应,还是不响应?真以为这点捐款就够了?不过是先撬开我等的嘴。” “这朱大人言之有理,杨某明白了。” “此事决不能松口,就如我们昨日商议的那般。只要跟紧诸公的步伐,不松口不屈服,陛下最多再磨我们几天。” “唉,本官两袖清风,现在住的宅子还是租的。京城已经开始缺粮了,我等再捐出俸禄,如何度日?” “我等与赵大人一样,都是两袖清风的读书人。” “几位大人,这天寒地冻的,本官身子不适,实在受不住了。不如就按陛下的意思捐吧。” 这是处在观望状态,内心偏向捐款的官员。 身边的官员立刻露出怒容:“李大人太糊涂了,各地雪灾不断,缺粮缺炭缺银子,凭我们这点微薄的俸禄,如何填充国库?” “李大人只看到眼前,却没有想的更深,诸公们之所以咬紧牙关,实在是开了这个先河,有一便有二,有二便有三,等过阵子陛下缺钱了,再来一次捐款,我等喝西北风吗?” “如此简单的道理,那庶吉士许新年却看不明白。” “哪里是看不明白,分明是装聋作哑,为讨好陛下罢了。” “此子自以为是,仗着他堂哥的威风,目中无人。近来又傍上首辅大人,便有些飘飘然了。” “嘿,不当人子。” 一个官员狠狠啐了一口。 另一边,晋升为右都御史的张行英,缓步靠向刘洪,低声叹息道: “殿下的想法很好,若能号召士大夫阶层捐款,再由各地官府号召乡绅捐款,有了钱粮,便可大大缓解灾情,扼制流民。 “只要熬过这个冬天,百姓看到了春耕的希望,便不会到处作乱。 “可惜陛下刚刚登基,声望不够,根基不稳。魏公又已故去,不然与王首辅联手,必能推动捐款。 “现在嘛唉,我们手底下的人,也有不满的。” 怀庆殿下撺掇许二郎上奏,他们这些前魏党起先并不知情。 事后几位骨干人员商议,一直认为此计难成,会遭遇极大的阻碍。 首先,想从文武百官兜里薅羊毛,本身就是一件无比困难的事。大家都是元景帝时期过来的人,彼此什么德性,能不知道? 吃拿卡要,敛财无度。 大奉国力衰弱至今,真是先帝一人的锅?先帝上梁不正,底下的人跟着歪。 平时敛财都来不及呢,指望从这些老饕餮身上薅一把羊毛,可想而知阻力有多大。 其次,这场几乎压死骆驼最后一根稻草的“寒灾”,谁知道什么时候会到头,这才入冬一个月而已,更冷的时候还没来呢。 到时候,朝廷依旧没钱,陛下怎么办?又来一次号召捐款? 最后,这本质上还是一场朝堂博弈。 皇帝和官员,其实属于两个对立的阵营。新君上位就搞这么一出,让文官集团们嗅到了一丝不妙的味道。 不管是出于立场,还是出于爱财,本能的抵触、抵抗。 别说永兴帝,元景帝当年上位时这么干,一样会遭遇阻力。 刘洪看了一眼各自扎堆的,交头接耳的众官: “或许,这个时候,怀庆殿下正在冷眼旁观。哪些人是赞同捐款的;哪些人是心里赞同却不敢犯众怒的;哪些人是吝啬到不肯吐一文钱的。” 张行英恍然道:“她知道此计不可行?” 他皱了皱眉:“这样的话,岂不是害了许辞旧。” 刘洪笑道:“不至于,他有王首辅撑腰,顶多是坐几年冷板凳。” 张行英点点头,叹息一声: “本官还是希望能把此事做成,国库实在没银子了,现在流民到处作乱,已有了江山大乱的苗头。不及早掐灭,迟早大乱。” 刘洪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这时,远处一阵骚动吸引了两人。 刘洪和张行英眯着眼眺望过去,只见一个穿青袍的年轻官员,气势汹汹的站在同样穿青袍的许新年面前,痛声怒骂,唾沫横飞。 刘洪眼睛不太好使,瞧了半天,问道: “那是谁?” 张行英笑道:“今科探花,钱穆。” 刘洪也跟着笑起来: “就是那些写折子状告吏部侍郎贪污受贿,连带出吏部一众官员的愣头青? “看来是冷板凳坐久了,屁股受不住凉,来这里立投名状了。” 张行英摇摇头:“给人当枪使。短时间内确实会有收益,长远来看,呵,惹怒了陛下,他还想有什么好果子吃。” 刘洪笑道:“倒也无妨,立了投名状,进了青党,一样可以好好的当官。往后只要低调些,陛下还能盯着他不放?” 这边谈笑风生,另一边则剑拔弩张。 钱穆指着许新年,咄咄逼人道: “岁大寒,朝中清廉者,缺米缺炭,不是人人都像许探花一般,家有千金万两,锦衣玉食。 “三个月的俸禄,你让那些两袖清风的同僚,如何度过这个冬天?” 不等许新年说话,他冷笑一声,讥讽道: “你为了讨陛下欢心,竟想出此等荒唐之计,小人尔。本官与你同期,亦感颜面无光。” 边上围观的官员纷纷附和。 许新年面无表情,道:“本官是为黎民百姓,问心无愧。” “好一个问心无愧!” 钱穆大笑三声,高声道:“本官愿散尽家产,填充国库,赈济灾民。许探花,你既然问心无愧,既然为黎民百姓,那你敢不敢如本官一般,把家产尽数捐出?” 这话说完,四周一片叫好声: “钱大人高风亮节。” “钱大人大义。” 一道道促狭的目光看向许新年。 许新年皱了皱眉,钱穆的话实属无赖,许家有一众铺子、良田,以及大哥留下来的鸡精分红,而对方有什么? 虽不至于一贫如洗,但坐了这么久的冷板凳,家里恐怕只有几斗米,几两银子。 可他偏无法理论,因为不管是钱穆,还是他背后的人,亦或者周围的官员,都不是和他讲道理。 人家就是来找茬的。 若是不理吧,说不准朝会之后,他许新年又会多一个“伪君子”的骂名。 就在这时,王首辅走了过来,没有说话,只是冷漠的扫了一眼周围的官员。 众官当即噤声。 钱穆笑了笑,不管许新年应不应声,他要表达的东西,已经传达出去。 之后再无动静,直到卯时来临,鼓声响起。 文武百官保持沉默,穿过午门,过金水桥,从品级高低,依次列队。 只有那一小撮人,能进金銮殿。 许新年身为本次风波的核心人物之一,也被准许入殿,但得站在大殿门口位置。 随着诸公入殿,几分钟后,永兴帝就到了。 他高坐龙椅,俯瞰众臣,高声道: “各地灾情严重,朕身为一国之君,甚是痛心,诸位爱卿可有赈灾良策?” 底下的诸公、勋贵们露出了“早知如此”的表情,不痛不痒的提了几个建议,比如减免赋税,号召乡绅捐款等等。 永兴帝就说: “既要捐款,理当由朝廷做出表率,由众爱卿做出表率。如此,乡绅才能心甘情愿,也能警告办事官员,避免他们中饱私囊。” 只号召乡绅捐款,不出意外,那些银子多半会被层层剥削。 几名党派的党魁、勋贵,默契的先后出列,高呼“不可”。 这时,大理寺卿出场了,沉声道: “陛下,朝中风气腐败,贪污之风盛行,以致于国库空虚,捐款治标却不治本。要想赈灾,必先清扫歪风邪气。” 话音落下,好战分子,户部给事中出列,高声道: “陛下,臣要弹劾翰林院庶吉士许新年,收受贿赂。” 殿内无人说话,也没人质疑翰林院的庶吉士能收受什么贿赂,似乎早已料到会有这样的事。 吏部给事中出列,高声道: “陛下,臣要弹劾翰林院庶吉士许新年,打着王首辅的旗帜,收受贿赂。” 接着,六部给事中纷纷出列,弹劾许新年。 能站在金銮殿里的,个个都是老油条,立刻明白这些人在玩什么把戏。 这是他们的反击。 以许二郎为切入点,反抗永兴帝,反抗王首辅。 这么做既不会彻底激怒永兴帝和王首辅,又能给出自己的态度,告诉永兴帝,我们要干掉你的冲锋卒,来一个干掉一个。 同时委婉的警告王首辅,王党固然势大,但还没到一手遮天的地步,况且此事,王党里也有不赞同的声音。 许新年有收礼吗? 答案是肯定的。 他作为王首辅未来的女婿,王党成员没少给他送礼,而在官场,收了礼物,才是自己人。 他想以云鹿书院学子的身份融入王党,就不能太清高。 虽说许新年推掉了许多贵重的礼物,但这不能改变事实。 “身在官场,洁身是好一事无成,和光同尘又容易在风口浪尖时成为政敌攻歼的把柄。所以,核心问题还是势力不够大。 “解决的问题是:拉拢更多的人。” 许新年心里忽有明悟。 殿内诸公,有的在观察永兴帝的神色,有的在审视王首辅。 看他们如何接招。 永兴帝若是庇护许新年,他们还有后招,王首辅若是出面,也有后招,比如把他拉下水,一起弹劾。 如今他们才是占据大势的一方。 谁都没有注意到,刘洪慢条斯理的出列,作揖道: “陛下,臣认为,大理寺卿言之有理,国库空虚,赋税难收,皆因有人贪污舞弊,收受贿赂。 “因此,臣请陛下严查百官,整顿风气。” 有意思殿内众臣、勋贵,齐齐看向刘洪。 这是要趁机浑水摸鱼啊,刘洪在朝中被视为魏渊的“继承人”,接手了魏渊的班底,在新君上位后,前魏党有不少人被贬被罢,势力削了近五成。 空出来的位置,被王党和各党派瓜分。 在官场,这是适当的退让。 如今这刘洪站出来,很明显,执掌着御史台和打更人的前魏党,想趁机渔翁得利。 永兴帝笑了:“刘爱卿言之有理,继续说。” 刘洪朗声道: “自魏公故去,打更人式微,臣能力不及魏公万一,呕心沥血,精力不济。欲向陛下举荐一人,代替臣执掌打更人衙门。 “以更好的监察百官。” 诸公都是一愣,这不是他们想象中的台词,刘洪竟在这个节骨眼上,撂担子不干,把打更人的职位拱手让人? 永兴帝故作诧异:“刘爱卿想举荐何人啊?” 刘洪扫了一眼或疑惑,或警惕的诸公、勋贵,朗声道: “前打更人银锣,许七安!” :继续去码下一章,但建议明天看。因为很可能明早才更新,我习惯性的会码到半夜,然后睡一会儿。别等。 今天测完核酸,过几天回家了。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零一章 威压百官(6000) 许七安?! 这个名字回荡在群臣脑海里,让人忍不住脸色微变,想起了很多不好的回忆。 堵午门开群嘲;堵午门杀国公;斩先帝 看着他上蹿下跳,耀武扬威,偏偏无可奈何。 以前是有魏渊庇护此人,才让他这般嚣张跋扈。后来魏渊死了,当时朝堂很多人都在等元景帝清算此人。 坐等他满门抄斩。 嘈乱的声浪一下子起来,诸公面面相觑,相互低声询问着什么,有人不停摇头,表示自己没有得到相应消息。 许新年站在队伍的末尾,听见最多的就是“他不是离京了吗”、“什么时候回来的”、“这天杀的狗才回来作甚”这类言语。 大理寺卿等党魁脸色一沉。 张行英愕然的扭头,看着刘洪。前魏党的几名成员同样如此。。 许七安回来了? 他们竟没收到半点消息。 那家伙回京了,回京就好这一刻,前魏党成员心里,居然是无比的踏实。 永兴帝嘴角一挑,用眼神示意太监保持沉默,刻意没打断诸公的喧哗。 一群老狐狸,治你们的人来了永兴帝神清气爽,只觉得这些天的郁气,统统一扫而空。 等殿内喧哗稍歇,永兴帝这才缓缓开口,道: “据朕所知,许银锣早已离京,游历江湖去了。怎地又回来了?” 刘洪高声道: “许银锣游历江湖,目睹百姓生计艰难,心中悲悯,每每回忆魏公的教导,不禁潸然泪下,于是停止了游历江湖。 “想代魏公执掌打更人,还朝廷一个朗朗乾坤。” 众勋贵、诸公,脸色狂变,纷纷高呼: “陛下,不可!” “许七安一介武夫,如何能执掌打更人。” “此子桀骜不驯,当初在衙门任职时,便敢闯皇宫,若是他执掌了打更人,朝野上下,将不得安宁。” 当场,殿内诸公超过一半,表示反对,情绪之激烈,比强迫他们捐款要夸张很多倍。 勋贵之中,几乎全员投出反对票。 可见那姓许的武夫有多不得人心。 当然,诸公中赞同者亦有,比如前魏党成员,比如一部分王党成员。 后者的心情要复杂很多,许七安是魏渊心腹,毫无疑问属于魏党,换成以前,王党豁出命也要阻拦许七安执掌打更人。 可是现在 所有人都知道,许二郎是王首辅的未来女婿。 有了这层关系,这个嚣张跋扈的武夫似乎又可以成为盟友。 许七安这狗东西回来了刑部尚书脸色堪称五味杂陈。 他对姓许的武夫,可以说又爱又恨,爱是因为此人利用价值极高,恨是因为这狗东西写过诗骂他,以前还屡屡坏他好事。 老仇家了。 但不得不承认,眼下只有这个狗东西能压住满朝文武。 “啪!” 太监甩动鞭子,抽打光亮可鉴的地面,发出清脆的声响。 永兴帝扫视群臣,淡淡道: “打更人纠察百官,守护皇宫和皇室,由谁统领打更人,是朕说了算。 “何时轮到诸位爱卿越俎代庖?” 他话刚说完,就看见定国公从勋贵队伍里迈步出列,沉声道: “陛下三思。” 定国公年约五旬,头戴八梁冠,身穿赤罗衣,玉带束腰,佩云凤四色花锦绶。 尽管已是半百年纪,双眼明亮有神,气血旺盛不见老态,一看便是有不俗的修为傍身。 定国公声音中气十足: “陛下岂可任命一个弑君之人执掌打更人。” 见有人触及到这个禁忌话题,殿内众臣为之一静。 定国公继续道: “父为子纲,先帝毕竟是陛下的父亲,陛下任命许七安执掌打更人,百年之后,史书记上一笔,对陛下的名声恐怕不好。 “朝野上下,必将生出非议。” 他这话说的很委婉,意思是,你任命一个杀父仇人当大官,这事传出去,怎么都不好听。将来史书上也会记下来,让你受后人诟病、非议。 永兴帝最在乎的就是名声。 “陛下,定国公言之有理,望三思。” “此事,唉,确实不妥啊陛下。” 群臣纷纷附和。 就在众人七嘴八舌,群情激昂之际,永兴帝淡淡道: “许银锣今早已入宫,来人,请他上殿。” 抗议声忽然就没了,殿内一片寂静,落针可闻。 你把人都请进宫了,为什么不早说诸公怔怔的看着永兴帝,脸上的表情仿佛写着: 你玩我们? 没人说话了。 定国公僵在那里,进退两难。 殿门口的许新年伸手捂嘴,才没让自己笑出声。 诸公反对的厉害,叫嚣着弑君之人,一听大哥已经入宫,立刻不敢说话了。 就好比单方面的隔着墙咒骂,没想到对方搬来梯子翻过墙来,当场怂半边。 让人窒息般的沉默里,殿内诸公听见了脚步声跨过高高的门槛。 纷纷侧目,只见一袭华丽青衣跨步而来,气质沉稳,目光温和,恍惚间,众人险些以为昔日的大青衣死而复生。 静默之中,脚步声不疾不徐的回荡,走到御座之前,走到定国公身边。 哒! 许七安停下脚步,侧头看向定国公,道: “闻诛一贼矣,未闻弑君。 “定国公觉得呢?” 定国公脸皮火烧火燎,又尴尬又丢脸,强撑着哼道: “许七安,你” 话没说完,忽然双膝一软,跪倒在地。 许七安嗤笑道:“凡夫俗子,不配与我说话。” 他挥了挥手,便将定国公扫飞出去,当场昏厥。 堂堂国公,竟在殿内遭受此等羞辱当场就有皇亲宗室气不过,喝道: “许七安,金銮殿内,岂容你行凶!” 这声怒喝极为响亮,殿外的群臣听的一清二楚,纷纷昂起脑袋,朝殿内观望。 “许七安竟在金銮殿内动手?” “荒唐,金銮殿乃陛下与诸公议事之地,王朝核心,许银锣太没分寸了。” “这匹夫,越来越胆大包天,以后谁还能制他?” 殿外的群臣嘀嘀咕咕起来,一些推崇许七安的文官,也觉得许银锣太过冲动,有辱斯文。 这时,他们听见殿内传来许银锣的狂笑声: “当日我持刀闯金銮殿,诛元景,尔等怎么没有怪罪我殿前行凶? “元景勾结巫神教,企图颠覆老祖宗留下的基业,许某斩之,在尔等眼里,竟成了弑君之人? “我在玉阳关杀退炎康两国联军,在京郊斩杀昏君元景,这才保住大奉江山不受巫神教侵蚀,就是为了让你们这群废物吸食民脂民膏? “区区一个国公,也敢在殿内妄议我,也不想想,他还能站在殿内耀武扬威,是谁的功劳。” 殿内鸦雀无声。 丹陛两侧,以及广场上的京官面面相觑。 有人嘀咕道:“打个国公算什么,菜市口还斩了两个呢。” “就是,许银锣为社稷贡献巨大,不输当年的魏公,岂容一个国公诋毁非议。” “如今各地流民作乱,世道不太平了,有一位三品武夫坐镇,社稷才能安稳。陛下和诸公但凡还有理智,就该明白如何选择。” 推崇许七安的文官纷纷开口,而不满他的官员,则沉默不语。 殿内,许七安负手而立,锐利的目光扫过诸公、勋贵、宗室,哂笑道: “我九死一生,保住大奉社稷,可不是为了养你们这群废物。 “今日尔等同意也好,不同意也罢,打更人衙门都将由我执掌。冥顽不灵者,休怪我不客气。” 殿内群臣,脸色铁青,暗暗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 人的名树的影,这个匹夫杀过国公,斩过皇帝,发起狂来,六亲不认。 指望官场的规矩、大奉的律法约束他,简直痴心妄想。 此人若是执掌打更人,整个官场都将任他揉捏一念及此,殿内不少人已萌生辞官的念头。 这样的官场混着没有意义,一个不守规矩的人掌控官场,是件很可怕的事。 许七安话锋一转,道: “诸位若肯尽心辅佐陛下,勤政为民,许某自然不会为难尔等。反之,曹国公和护国公的昨日,便是尔等的明日。” 殿内静悄悄的,无人反驳,无人回应。 没有声音,亦是一种态度。 勋贵和诸公一脸不甘,但可能是许七安最后的话起到一点作用,他们的情绪暂时还算稳定。 一人压服百官,当今大奉,除了监正,只能许七安能做到了永兴帝见状,笑呵呵的打暖场: “有许爱卿坐镇打更人衙门,朕就放心了,以后还劳烦许爱卿多协助朕。 “退朝吧。” 他面带微笑的起身,带着贴身太监离开金銮殿。 朝会结束,文武百官沉默的走在广场上,刘洪和王首辅站在金銮殿的丹陛上俯瞰,众官一个个垂头丧气,像是吃了败仗似的。 许七安从殿内出来,朝两人颔首示意。 王首辅也点点头,问道:“龙气收集的如何?” 许七安叹了口气:“任重而道远。” 王首辅默然片刻,深深作揖,转身离开。 “刘大人,找个地方喝酒?” 许七安笑着说道:“正好有些事要问刘大人。” 刘洪也笑了起来,拒绝了许七安的提议: “喝酒就算了,这要是被人弹劾,一个月的俸禄就没了。 “去打更人衙门吧,我们以茶代酒,聊聊。” 浩气楼,七楼茶室。 许七安坐在案后,与张行英、刘洪两人举杯示意,调侃道: “恭喜张大人高升,今晚勾栏听曲,你请客。” 刘洪打趣道:“以许银锣的身份,喝花酒当然得选在教坊司,怎么是去勾栏。” 许七安摇摇头:“浮香死之前,我答应过她,不再去教坊司了。” 刘洪和张行英对视一眼,各自叹息。 并不是叹息浮香红颜薄命,他们叹的是沧海桑田,物是人非。 张行英感触尤深,当初他以巡抚之尊,赴云州查案。 彼时,许七安只是一个小小的铜锣,练气境巅峰,途中冲击炼神境。 短短一年时间,魏公死了,元景帝死了,而当初的小铜锣,如今已超凡入圣,成为真正的大人物。 “有件事想劳烦刘大人。” 许七安放下茶杯,语气郑重: “你知我在收集龙气,它们散落在中原各地,想短时间内集齐,无异于大海捞针。原本由官府出面是最省力最有效的。 “但如今各地灾情严重,官府恐怕难以做好情报收集工作,且容易被敌对势力摘桃子。我需要一个更隐蔽,更有效的情报组织帮忙。” 刘洪听懂了,“你想要打更人的暗子?” 见许七安点头,刘洪脸色凝重的摇了摇头: “我没有继承打更人的暗子。” 许七安愣了一下:“什么?” 刘洪解释道: “我接手打更人衙门后,曾去过案牍库寻找记载各地暗子布局的卷宗,但发现它早已不翼而飞。 “负责看守案牍库的吏员告诉我,魏公在出征前,就已经取走了它。” 许七安眉头紧锁:“魏公,把那些暗子的卷宗取走了?” 刘洪颔首:“我原以为他会把打更人的暗子交托给你,如今看来,魏公是另有打算。” 许七安指头轻扣桌案,缓缓道:“两位大人觉得,魏公把它托付给谁了?” 刘洪和张行英对视一眼,俱是摇头。 许七安有些失望,皱眉想了许久,转而说道: “我明日就会离开京城,打更人衙门的事,劳烦刘大人继续费心。 “也别忘了写折子告诉永兴帝一声,让他不用担心我这个武夫会挟天子以令天下。” 闻言,张行英和刘洪齐齐摇头,笑了起来。 就目前来说,陛下是不可能真的让许七安执掌打更人衙门的。 帝王心术中,最基础的一条就是“平衡”,许七安能压制文武百官,但谁能压制许七安? 这样一个无人能制衡的存在,永兴帝是绝对不会让他手握实权的,否则连睡觉都不安稳。 许七安在这件事上,充当的是一个工具人的角色。 主要是,他目前的重心不在朝堂,不在京城。 “不出所料的话,午膳之前会有小朝会,到时候,捐款的事可以定下来了。” “这是好事。” 许七安说。 这是好事,所以他愿意当工具人。 闲聊几句后,许七安起身告辞,走至茶室门口,停下,回眸看了一眼摆设没有任何改变的茶室。 忽然想起去年的冬天,他刚加入打更人不久,刚抱上魏渊的大腿。 每每来此处见魏渊,心里就很忐忑。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找春哥还有宋廷风、朱广孝喝几杯。” 朝会刚结束,许银锣在金銮殿痛殴定国公,怒斥诸公的消息,在京城官场不胫而走。 自元景帝被斩,已经过去一个多月。 这段时间以来,许银锣低调极了,从未在公开场合露面,关于他的事,京中众说纷坛。 市井流传,许银锣因为杀了昏君,被朝廷所不容,被迫流浪江湖。 也有人说,他在那惊天动地的一战中,重伤垂死,于是闭关养伤。 别说市井之中,其实就连官场,很多级别不够的京官也不知道许银锣的动向。 而今他再次出现,直接就干了件震惊朝野的事。 “许银锣终于出来了,本官说过,他是大奉的良心,诸公不捐款,自然有人逼着捐款。” “各地寒灾严重,百姓民不聊生,许银锣也坐不住了。” “只要有许银锣在,大奉就还有希望。” “许银锣终于恢复官职了,老夫甚是激动啊。” 消息一经传开,支持捐款的忠义之士振奋不已,再也不用顾忌同僚的态度,不用害怕犯众怒,敢堂而皇之的表明立场。 果然,午膳之前,内阁便传出消息,陛下决定于三日后号召百官捐款,诸公无人阻扰。 景秀宫。 临近午膳,陈贵妃坐在温暖的室内,频频望向门口。 “陛下怎么还没来?” 风韵动人的贵妃看一眼侧方的女儿,道:“也不知道那许七安出面,管不管用。” 临安下意识的说:“当然管用,谁都怕他” 忽地板起俏脸,故作冷漠:“他的事,与我何干,我早已与他划清界限。” 陈贵妃审视她片刻,有些奇怪的挪开目光,继续望向门口。 今早朝会的事,早已传开,自然瞒不过陈贵妃。 得知许七安出面帮忙,陈贵妃又惊又喜,她很清楚,现在能帮到永兴帝的人只有许七安。 他之所以愿意帮忙,归根结底,多半是为了临安吧陈贵妃收回目光,转而看向女儿,眼神里透着一丝复杂。 永兴帝的身影出现在院子里,大步穿过院子,进入屋子。 陈贵妃早已站在门口等候,见面的第一句话,便是迫切的询问: “如何?” 永兴帝知道她指的是什么,笑道:“三日后,朕会亲自号召百官捐款,并给各州发邸报,让官员捐款,同时号召乡绅捐钱捐粮。” 陈贵妃心里一块大石落下,露出明媚笑容: “陛下饿了吧,菜已经备好,母妃现在就让下人送来。” 握着永兴帝的手,到桌边坐下,美妇人脸上笑容不绝: “陛下总算能安心一阵子了,母妃心里也高兴,此事多亏了许七安。母妃虽然不喜欢他,但还是得承他情。” 临安圆润明媚的鹅蛋脸,随之露出甜美的笑容。 永兴帝心情极好,打趣道: “也得承临安的情,要没临安啊,朕现在肯定举步维艰,这皇帝当的窝囊。” “与我无关。”临安立刻收起笑容,学起怀庆冷冷淡淡的神态。 永兴帝又好笑又茫然,道:“临安殿下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与那许银锣再无瓜葛了,往后皇帝哥哥莫要误会,莫要以为我与他不清不楚就好。”临安保持着冷漠的表情。 别说,她这般冰冷无情的姿态,立刻让一个妩媚多情的女子,转变成高冷性感的小御姐。 陈贵妃见女儿情绪不对,忙说:“行啦,先用膳。” 心里暗暗决定,饭后再悄悄问她。 德馨苑。 陈设雅致,挂着字画,摆着瓷器玉盘的书房。 怀庆坐在案后,听完侍卫长的汇报,微微颔首: “他出面,捐款之事,便不再有任何问题。” 侍卫长语气有些激动:“陛下把打更人衙门交给许银锣,殿下,你要多余许银锣来往,以您和他的交情,打更人迟早是您的。” 怀庆闻言,秀眉微蹙,语气冷淡的纠正: “我与他道不同不相为谋。” 说完,似乎不愿多讲一句关于他的事,翻开摆在左手边的书籍,抽出一份名单,吩咐道: “替本宫给名单上的大人发请柬,做的隐蔽些。” 这是她通过本次事件,观察后,选出来的官员。 本该是众人焦点的许七安,此时正牵着小母马,走在京城外的官道上。 马背上坐着姿色平庸的王妃,身子随着坐骑的行走,轻轻摇晃。 被打入冷宫多日的慕南栀终于重见天日。 “好难受呀,前面有让我不舒服的东西是浩然正气。” 她怀里的小白狐娇声道。 哦,白姬也重见天日了。 “南栀啊” 慕南栀双手合十,语气无喜无悲: “许施主,僧不言名,道不言寿。贫僧已经遁入空门,不可再以过去的名字称呼贫僧。” 许七安纠正道:“你应该自称贫尼。” 要你管!!慕南栀险些破功,深吸一口气,淡淡道: “施主随意就好。” 从浮屠宝塔出来后,她就这副模样了。 动不动双手合十,念一声佛号,表示自己出家了,跟某个偷妻子闺蜜的渣男从此一刀两断。 “南栀,难得回一趟京城,我们多买一些话本带着,你旅途无聊了便翻翻。这话本啊,还是京城的最好看。”许七安提议道。 慕南栀念诵了一声佛号:“贫尼没有那种世俗的欲望。” 她倒是学的快,改自称了。 “没有那种世俗的欲望。” 白姬附和了一句。 我这是造了什么孽,鱼塘炸了,每条鱼儿都处在要与我恩断义绝,划清界限的状态国师啊国师,你也别怪我前几天那么糟蹋你,让你摆了那么多羞耻的姿势,都是一报还一报对了,我得趁明天来临前,溜出京城,不然性命危矣! 走了片刻,清云山在望。 他这次来云鹿书院,是要找院长赵守,问一问魏渊不惜一死,也要封印巫神的真相。 顺便讨要几张记录儒家“言出法随”法术的纸张。 :更新稍晚,但字数很多。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零二章 远古秘辛 “白姬,你要不要进浮屠宝塔?” 许七安牵着小母马,在山脚的牌坊下停步,他把小母马拴在柱子边,然后询问小白狐的意见。 “不去!娘娘说过,我这次出来是历练的,增长见识的。”小白狐稚嫩的童音,说着一本正经的话。 鬼使神差的,许七安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 把它和小豆丁放在一起,不知道会擦出怎么样的火花。 它会被揍的很惨吧许七安心说。 “你们娘娘漂亮吗?” 许七安搀扶着王妃下马。 “漂亮死了。”白姬软濡的嗓音叫道。 许七安察觉到慕南栀冷冰冰的斜了自己一眼。 你也不是真的四大皆空嘛他嘴角一挑。。 两人一狐把小母马留在山脚,拾阶而上,清云山草木葱郁,即使在如此寒冷的冬季,也能看到大片大片的绿色。 许七安见她兴致勃勃的欣赏沿途风景,便说道: “这里的花草树木,常年受浩然正气滋养,与外面的植物不同,发生了些许变异。即使在冬天” 慕南栀语气冷淡的打断:“我需要你来解释?” 差点忘了,你是花神转世!许七安当即闭嘴。 以慕南栀的段位,恐怕第一眼就看出端倪了。 花神转世的身份,许七安一直没提,假装自己不知道。 慕南栀也当他不知道。 两人有着超高的默契,仿佛是生活在一起很多年的老夫老妻,过着不需要太多交流,就能相互意会的生活。 不多时,他们沿着山阶来到书院,许七安先去拜访了一下三位大儒,他名义上的老师。 三位大儒在清幽雅致的阁楼里招待许七安。 “宁宴啊,许久未见,别来无恙?” 许新年的授业恩师,大儒张慎笑着问候,转而看向慕南栀:“这位是” “这是我未过门的妻子。”许七安这样介绍。 三位大儒都露出了诧异的表情,就连慕南栀,也愕然的侧着脸,盯着许七安。 慕南栀连忙双手合十,展开反击: “贫尼是出家人,许施主休要胡说八道,坏了贫尼的清誉。” 小白狐蹲在茶几上,昂起小脸看她,道: “姨,出家人哪来的清誉呀,你应该说,休要坏了贫尼的修行。” 慕南栀反手一个暴栗,恼羞成怒: “就你懂的多。 “要不要给你搭个戏台子,让你表现个三天三夜?” 白姬年幼,正好处在半桶水叮当响的状态,很有表现欲。它不是一次两次拆慕南栀的台了,尽管它自己没有这个意识。 见四个男人都在盯着自己看,慕南栀觉得有些丢人,气呼呼的起身走人。 “姨,等等我” 小白狐慌忙跳下桌,摇着毛茸茸的狐尾,像是被主人丢弃的小猫,焦急的追上去。 许七安目送一人一狐离开,摇头叹息: “我这个婆娘,嫁过人,脾气差,年纪和我婶婶差不多唉,几位老师见谅。” 还嫁过人?! 还年纪可以当他妈?! 三位大儒看许七安眼神里,仿佛多了些东西。 “这次来拜访三位老师,是想讨要几张“言出法随”的法术。” 许七安搓了搓手,为自己的白嫖而感到不好意思。 之所以要三位大儒的法术,而不是赵守的,是因为四品的“言出法随”的反噬,他能承受。 而院长赵守三品巅峰,仅差一步就迈入真正的“大儒”境,这个层次的法术反噬,许七安遭不住。 “法术啊!” “这样啊!” “不算事,不算事!” 三位大儒依次露出和蔼友善的笑容,也搓了搓手,道: “宁宴最近有没有新作?” “没有!”许七安很遗憾的摇头,然后想解释几句。 岂料三位大儒瞬间收起和蔼友善的笑容,露出了“大家萍水相逢”的表情,道: “儒家法术不传外人,许银锣请回吧,不要让我们为难。” 这,这就成许银锣了?太真实了吧,你们就是想白嫖我的诗许七安于心里吐槽,旋即觉得自己好像也没资格腹诽别人。 他沉吟一下,道:“突然就文思泉涌了。” 在三位大儒眼神骤然明亮,挺直腰杆,做出倾听、严肃的姿态。 许七安缓缓道: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 七律三位大儒专心聆听,心里咀嚼着开篇两句。 这两句诗突出的是印象深刻的追忆,清晰到了“今日”。后半句的人面和桃花,则让三位大儒知道,他要写的与情有关。 作为才高八斗的大儒,他们对诗的赏析能力是超强的。 判断出这首诗,应该走的是意境和情感的路子,与“暗香浮动月黄昏”那首不同。 甚至,三位大儒根据前两句诗的铺垫,或在脑海里主动作诗,或猜测下半首诗的情感走向。 许七安转头望着窗外,低声道: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三位大儒沉默着,咀嚼着,心里没来由的泛起惆怅。 以桃花衬托美人,以“去年”这个时间来铺垫,等后半首出来后,令人油然而生一种“物是人非”的怅然之感。 若是多愁善感之人,听着就要黯然神伤了。 “好诗,此诗要是流传出去,肯定深受教坊司姑娘的喜爱和推崇。” 张慎抚须感慨。 这种明显写情伤的诗,最能击中风尘女子柔软的内心。 “宁宴凭借这首诗,又可以在教坊司肆意消费,不花一文钱。” 李慕白称赞道。 “宁宴这首诗是为浮香写的吧,把它传出去,教坊司的姑娘们都要为你的深情而落泪。” 陈泰叹息道。 许七安眼睛一转:“这首诗没有名字,就劳烦三位老师帮忙了。” 话音落下,三位大儒呼吸忽地粗重,他们彼此审视对方,目光饱含警惕,充满了不信任和戒备。 见状,许七安起身作揖:“我还有事要找院长,告辞。” 退出了阁楼。 他在外面张望片刻,没见到慕南栀,在清云山倒也不用太担心,便没去寻找。 许七安轻车熟路的穿过“学区”和“宿舍区”,往后山走了许久,直到风里送来竹叶婆娑的“沙沙”之声。 眼前出现翠绿中夹杂枯黄的竹林。 以及掩映在竹林里的小阁楼。 院长赵守早已站在阁楼前的篱笆院里,等待多时。 “方才去拜见了三位先生。”许七安作揖。 赵守还了一礼,如今的许七安,有了与他平起平坐的资格。 “尊师重道。”赵守微笑赞许。 他知道三位大儒是许七安名义上的老师。 许七安看他一眼:“给他们写了诗,没取诗名。” 赵守脸上的笑容缓缓消失。 “罢了,有话直说吧,找我什么事。”赵守捏了捏眉心,待会儿我还得处理烂摊子。 “魏公为什么要封印巫神。”许七安果然有话直说。 赵守做出一个“请”的手势:“进屋一叙。” 两人进了屋子,赵守看一眼空荡荡的茶几,不悦道: “此处该有茶水。” 清光一闪,茶几多了两杯热气腾腾的茶水。 这也行?许七安简直惊呆了。 心说我还是低估了儒家这些挂逼。 看出他的疑惑,赵守笑着解释: “并非无中生有,只是以法术,召来了附近饮茶之人的茶水。” 他看了一眼茶杯,道:“很好,没有被喝过。” 如果我晚上睡觉的时候,在被窝里念叨一句:此处应该有个老婆。 是不是能把别人的老婆召唤过来?嘿嘿嘿。 许七安一脸诚恳的说道:“院长,请给我几张言出法随的法术。” 赵守抿了一口茶,微笑道: “因为儒圣的力量在流逝,巫神即将挣脱封印,为避免中原,乃至九州生灵涂炭,魏渊选择牺牲自我,加固儒圣封印。” 许七安收敛了杂念,深深凝视赵守: “你知道我想问的不是这个。 “儒圣为什么要封印巫神,又为什么要封印蛊神,天蛊老人当年与许平峰谋夺气运,也是为了加固封印。 “因为南疆极渊底下的儒圣雕塑,也同样裂开了。儒家的修为与气运有关,儒圣身负气运,所以天蛊老人认为,夺来一份滔天的气运,可以加固封印。 “因为它与儒圣的力量是同源的。” 赵守沉默了一会儿,没有反驳,点头道: “蛊神是远古神魔,它不会怜悯苍生,本性是嗜杀好斗的。这样的凶物,自然得封印。而巫神企图侵占中原,一位超品的敌人,有多可怕无需我多说吧。” 许七安摇了摇头,苦笑道: “院长,我是破案出身,你别在我面前盘逻辑。 “为了中原不被侵占,所以封印巫神。可巫神存在的岁月远比儒圣要早。 “如果巫神要侵占中原,那中原早就是巫神教的天下。儒圣封印巫神的原因,没有那么简单吧。” 赵守默然不语。 许七安继续道: “神魔时代终结,至今为止,总共出现过儒圣、巫神、蛊神、佛陀、道尊五位超品。儒圣最年轻,出现的最晚,死的最早。 “为中原安危封印巫神这套说辞,根本站不住脚。 “再说了,佛门也觊觎着中原,按照你的逻辑,儒圣是不是也要封印佛陀?” 许七安咄咄逼人的盯着赵守。 屋内静悄悄的,两人在沉默中对峙了片刻,赵守缓缓道: “谁告诉你,儒圣没有封印佛陀?” 刹那间,许七安只觉得后背有电流扫过,头皮发麻。 :继续码下一章,老规矩,明天再看。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零三章 我一直在 你确定不是开玩笑?! 许七安很想拎起赵守的胸襟,大声质问。 很早以前许七安就知道儒圣封印巫神和蛊神,但封印佛陀,是他万万没想到的。 从来没有人说过这个。 即使他现在已经足够强大,接触到很多高层次的修士,就连一宗道首洛玉衡都和他双修过了。 可在今天之前,依旧没有人向他透露过任何相关情报。 “也许,不是没有人向我透露,而是没有人知道这件事。”许七安脑海里灵光乍现。 当今知道这个隐秘的,除了佛门,恐怕只有赵守这位儒家的最强者这与品级无关,而是赵守继承了儒家,当然也就继承了那些被时光掩埋的秘密许七安借此展开联想,忽然明白了许多以前想不通的事。 “根据白姬转述万妖国公主给我的情报,五百年前,佛门帮助武宗篡位,曾有菩萨死于初代监正之手。当时我竟然没有质疑佛陀为什么不出手阻止。。 “一品的高手,在任何势力中都是极为珍贵的,甚至是扛把子的存在。哪怕佛门高手如云,也经不起这样的损失。 “另外,三百年前,大奉背信弃义,儒家灭佛。佛陀同样没有出手。原来如此,原来祂早就被封印了。” 许七安瞬间想到了很多,问道:“儒家当年灭佛,就是因为这层原因?” 如果儒圣封印了佛陀,那么儒佛两家的关系,可想而知。 “你可以这样认为。”赵守喝着微微苦涩的香茗。 “不对!”许七安突然想到了什么,连连摇头: “如果佛陀被封印了,那五百年前的甲子荡妖是怎么回事,我听说万妖国主九尾天狐是半步武神,战力滔天,连菩萨都不是对手。 “最后是佛陀亲自出手,将她磨灭。倘若佛陀已经被封印,那么是谁杀的万妖国主,是谁灭的万妖国。” 赵守轻轻摇头: “个中详情,我不知道。这应该是佛门最大的秘密了。” 许七安顿时无比失望,沉吟许久,试探道: “我此次游历江湖,去过一趟雷州,与佛门产生了不少交集,发现一件很值得探究的事。 “雷州三花寺有件法宝叫浮屠宝塔,它的主人是法济菩萨。这位菩萨消失了三百多年。 “院长觉得,此中有何内幕?” 法济菩萨消失三百多年,佛门的琉璃菩萨外出寻找数次无果。 这里头的几个点很有意思: 法济菩萨去了哪里?是什么原因让他不再返回阿兰陀?或者,他受到了一定程度的限制,无法回佛门,也无法被找到。 那么,又是什么样的存在,能困住一品的菩萨。 赵守想了想,语气严肃道:“宁宴,我是一个读书人。” “什么?”许七安没听懂。 “算命的事我不会。” “” 许七安当即略过这个话题,抛出另一个疑问:“道尊,是不是也被儒圣封印了?” 赵守摇头:“道尊是超品强者里最神秘的一个,祂成道于上古时代,在儒圣还没出生的年代里,道尊就已经消失了。” 这样的话,道尊的消失另有隐情,这绝对和天宗的天尊神秘消失有关许七安念头一转,斟酌道: “会不会已经陨落?” “不排除这个可能。”赵守一副讨论学术的姿态: “目前所知,除我儒家外,超品强者寿元几乎无穷无尽,不可能自然死亡。 “但道尊消失数千年,没有任何关于他的痕迹。 “曾经有一位前辈分析,道尊当年遇到了某种无法度过的劫难,为了活下来,他被迫一气化三清。” 许七安发表自己的看法:“这个猜测具备相当大的合理性,一气化三清,只要有一个化身存活,就能不灭。镇北王就是个例子。” 赵守沉声道:“但他最后还是难逃厄运,天宗的化身诡异消失;地宗的化身遭因果反噬;人宗的化身则因业火缠身,死于天劫。” “这是哪位前辈的推测?” 许七安猛吃一惊,道门三宗的副作用,也算是极高的体系机密。 人宗的业火灼身,知者甚多。 但地宗的因果反噬,可是连魏渊当初都不知道的。是后来紫莲道长死于杨砚的枪下,魏渊才渐渐分析出地宗道首出了问题。 再经过自己这位二五仔的潜伏,才知道地宗道首被因果反噬,堕入魔道。 而天宗的天尊会诡异消失这件事,比地宗的隐患还要机密。 赵守笑道:“那位前辈道号金莲。” “” 许七安嘴角一抽,不,他道号橘猫。 他深吸一口气,问出最后一个问题:“儒圣封印几个超品的原因是什么?” 对于这个问题,赵守既没有回答,也没有第一时间拒绝,他沉默了好半天,无奈道: “如果可以说的话,魏渊留给你的遗书里,早就告诉你了。 “不是我们故弄玄虚,而是说出来的话,会影响到某位的谋划,会被当场屏蔽。” 这句话相当于明示了。 监正! 监正在这件事上,也有相应的谋划? 许七安脸色一点点的凝重,他一直认为,监正最大的谋划就是对付许平峰,拯救大奉。 如今看来,老银币算计的事情里,还有涉及到超品。 也对,巫神和佛陀都是要侵吞中原的,而监正和大奉国运是共生关系,换句话说,超品就是监正的敌人许七安盘完逻辑,认同了赵守的话。 “行了,我没什么好回答你的了。” 赵守结束了这次面谈,叹了口气,捏着眉心说道:“外头那三个家伙,打的也差不多了。” 他挥了挥手,散去笼罩在阁楼外的结界。 下一刻,许七安感应到外界澎湃而强大的气息波动,只觉得整座清云山的浩然正气都在沸腾,宛如海啸。 “走吧!” 赵守挥舞手臂,卷起一道清光,带着许七安离开。 画面闪烁间,两人来到山顶,遥望半空,只见三位大儒,一人握着笔,一人捧着书,一人手里握着镇纸。 战况激烈,如火如荼。 捧着书的是张慎,他沉声道: “千军万马入世来!” 手里的兵书爆发出耀眼光芒,当空凝聚出一道道虚影,他们或骑乘骏马,手握战刀;或身披甲胄,持着长矛;或推动着火炮弓弩。 这是什么路子?许七安吃了一惊。 “张谨言以言出法随的法术,召唤出了兵书里的军队。本质上和“退去一百里”一样都属于辅助类,只是更加精妙。”赵守给解释道。 “为什么我使用法术时做不到?”许七安羡慕坏了。 “你那只是最基础的运用,非儒家人,施展不出这般精妙的法术。”赵守说。 虚拟军队在张慎的操纵下,骑兵和步兵杀向李慕白,炮兵则朝着陈泰开炮。 另一边,陈泰提着笔,在虚空中奋笔疾书,写出来的不是字,而是一个个骑马握刀,身披甲胄的虚影。 他白嫖了张慎的法术。 这是六品儒生的能力,可以记录别人的法术、技能,化为己用。 陈泰召唤出的虚影,也分成两拨,一波和张慎开炮对轰,一波杀向李慕白。 轰轰轰! 火炮齐鸣,一团团气波在半空炸开,声势骇人,宛如焦雷。 “比真正的法器火炮威力弱很多,攻城很难,但在沙场上轰杀敌军足够了,而且是由法术凝聚出的虚影,这简直比巫神教的尸兵性价比高多了 “嗯,这应该是无法长久,也不能无限制施展” 许七安不得不佩服,儒家几乎没有短板,除了命短。 李慕白拎着镇纸,大开大合的挥舞,把杀过来的两波敌军统统打成纯粹的清光溃散。 “哼,会兵书了不起?” 李慕白气聚舌尖,鼓动浩然正气,高声道: “此处禁止使用书籍;此处禁止使用笔。” 张慎手里的书籍顿时被一股力量封住,无法再造兵。 陈泰手里的笔亦是如此,再写不出东西。 两人见状,当即鼓荡浩然正气,道:“此处不得使用法器。” 直接把法器给剔除出战斗领域。 李慕白冷哼道:“行啊,那大伙就用“言出法随”好好斗一场,看谁的浩然正气更充沛。” 浩然正气能抵御言出法随的效果。 谁的浩然正气先枯竭,谁就输。 “我也不是吃素的。” “今天要打的你俩心服口服。” 两人旋即发表态度。 “此地禁止浮空。” “此地禁止说话。” “李慕白,学狗叫。” “张慎是吾儿。” “混账东西,陈泰不能穿衣” “汝彼母之寻亡呼?你们裤腰带断了。” 眼见战况朝着不好的方向发展,院长赵守终于出手,跨前一步,朗声道: “书院重地,不得战斗。” 亚圣学宫荡漾起一道清光涟漪,覆盖整个清云山范围。 在清云山范围内,赵守可以借用亚圣学宫的力量,以前亚圣学宫的力量被程亚圣的石碑镇着。 自从石碑裂开后,亚圣学宫就挣脱了封印。 掌控亚圣学宫力量的赵守,在清云山地界,战力不输二品。若是再有儒圣刻刀和亚圣儒冠辅助,就算是一品,赵守也能硬刚。 赵守继续道:“你们三人,回屋禁闭三天。” 想了想,又添加了一道“法则”: “三日内不得作诗提名。” 而我可以 “无耻老贼!” 三位大儒怒吼声里,被迫化作清光,遁入学院深处。 这就结束了啊许七安没看过瘾,惋惜的作揖,道: “在下先告辞了。” “不送。”赵守点头。 他找到了抱着小白狐,和书院学子一起站在广场看戏的慕南栀,与她一起下山。 两人骑着小母马返回京城,进城后,许七安问她: “回家,还是去许府。” 慕南栀想了想,道:“回家。” 许七安在街边买了菜,带着她回到那座小院,院子里栽种的花草早已枯萎,一个多月没人居住,显得有些冷寂和萧条。 但慕南栀却有种归家的喜悦和踏实。 “家里柴火还充足,就是没炭,我待会出去买一些。你晚上自己烧水沐浴吧,我还有事” 慕南栀脸色一沉,继而冷笑道: “许银锣这是又要去找国师幽会呐。” 不是国师,是其他的鱼许七安一本正经的解释: “我刚代替刘洪接管打更人衙门,后续还有很多事要处理。” 慕南栀不信,哂笑道:“许银锣,国师滋味如何啊。” 啊这,很润许七安叹息道:“算了,晚上留下来陪你。” 这时候,他忽然对道门的一气化三清充满渴望。 夕阳西下,天色渐渐青冥。 屋子里亮起了烛光,灶房的烟囱上升起黑烟。 慕南栀随手做了几碟小菜,厨艺的话,从白姬兴致勃勃到满脸失望一整个心里变化,就可以概括。 “不想吃可以不吃。” 慕南栀冷冷道。 白姬一听,高兴坏了,果然不吃。 吱哐房门开了又关上,慕南栀黑着脸回到桌边,低头扒饭。 门外,小白狐支起小小的身子,趴在门上,两只爪子“啪啪”拍打房门。 “姨,让我进去,让我进去。” 它委屈的叫着。 许七安心说,你这孩子,求生欲可真低。 吃完饭,许七安烧了热水给大奉第一美人洗澡,自己则用冰冷的井水简单冲洗一下。 洗完澡,天刚好黑了。 慕南栀坐在桌边,抱着白姬,一声不吭。 蜡烛烧了半根后,她开始犯困,眼皮子直打架,就是倔强的不肯睡。 许七安把她揽在怀里,低声说:“我在的,一直都在。” 她就沉沉睡去。 :回家过年。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零四章 烂漫 许七安把慕南栀打横抱起,走进卧室,一边撩起棉被,一边把她放下。 她在灶房做饭时,许七安已经把床给铺好了。 当初离开京城时,床单和棉被都好好的收在木柜里,并塞入驱虫的香丸,现在可以直接拿出来使用。 “睡吧!” 许七安默默收了毒蛊散发出的麻醉气体,在床沿坐下,抓起慕南栀的脚踝,轻轻脱掉绣鞋。 然后是白袜。 很快,一双白嫩晶莹的脚丫子暴露在他面前。 它也就许七安的巴掌那么大,脚背弧线流畅,脚趾圆润,趾甲修剪的漂亮干净,白皙的肌肤下隐约可见青筋。 她的脚掌是粉红色的,握在手里,宛如世间最细腻,最温软的美玉。 许七安大拇指在脚跟处按了按,与自己常年练武因此有着厚厚一层茧的脚跟不同,她的脚跟是柔软的。 “适可而止,适可而止” 他强迫自己放下两只小脚,拉开被子,盖住王妃无限美好的娇躯。。 接着,把小白狐也放在被窝里。 想了想,回忆起白姬窒息到双腿乱蹬的过往,又把它从被窝里搬出来,给它过上衣袍。 吹灭蜡烛,关上房门,许七安来到院中,摸了摸小母马的侧脸: “小母马,照看她们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刚吃完豆子的小母马心情不错,用脸蹭了蹭他的手背。 韶音宫。 宽敞奢华的卧房,临摹着《牡丹双鹤图》的三叠式屏风后,蒸汽袅袅浮出。 红漆浴桶里水声“哗啦”作响,一双玉腿迈出浴桶,穿着轻薄纱衣伺候在边上的两名宫女,一人立刻展开绸布,细心的替主子擦拭身上的水珠。 另一人摘下挂在屏风上的衣裳,为主子更衣。 俄顷,秀发高挽的临安从屏风后走出,浅蓝色丝绸里衣,搭配宝蓝色长裙,裙摆拖曳在地。 她曲腿盘坐在床榻,问道: “让你们去御药房取的丹药,都取来了吗?” 左边的宫女娇声道: “丹药、银子、衣裳都已经准备妥当。” 右边的宫女掩嘴笑道: “殿下准备这些东西作甚?” 左边的宫女打了她一下,调侃道: “明知故问,竟敢取笑殿下,小心撕了你的嘴。” 俩宫女“咯咯”的娇笑起来。 殿下嘴上说要和那人划清界限,再无关系,其实暗地里偷偷筹备丹药、银子和衣裳,生怕那人受了伤没药吃;行走江湖缺银子;漂泊在外穿衣不便。 衣食住行,都考虑进去了。 她们伺候殿下这么多年,还真没见过这样的她。 临安殿下是什么人?深受先帝宠爱的娇蛮公主,太受宠的人普遍都是没心没肺,什么时候对一个男人这般上心? 裱裱瞪了她们一眼,随口问道: “今儿府上有消息传回来吗。” 她指的府上,是皇城里的临安府,先帝赐给她的府邸。 裱裱语气平静,似是不经意的一问,但她妩媚水润的眸子里,有着期待。 两名宫女猛的一静,相视一眼,小心翼翼的回复: “府上没有消息递进来。” 桃花眼里的希冀随之黯淡,她强笑着点头,“哦”了一声。 她在宫里等了一日,没等他来向自己解释,自从那晚司天监分别,她好像就被遗忘了。 现在,皇城的公主府也没消息递进来,说明许七安也没去那边留话。 她木然片刻,轻声道: “本宫乏了。” 两名宫女识趣的退出卧室,去了外室。 她们看的出来,殿下情绪不佳,待会儿说不得要藏在被窝里偷偷抹眼泪。 宫女们虽然很了解临安,但她们依旧小觑了临安的骨气,她没有躲在被窝里抹眼泪,因为泪水还蓄在眼眶里,没有流下来。 她盖着松软的棉被,侧身蜷缩。 裱裱到现在还没想明白,堂堂国师,连父皇都得不到的女子,竟然瞎了眼会看上她的狗奴才。 一想到那晚洛玉衡耀武扬威,咄咄逼人的姿态,心里就很气,恨不得手撕了那个老女人。 但也只敢在心里想想。 如果情敌是洛玉衡的话,临安没有任何信心,虽然她是公主,且自负美貌。但洛玉衡仅是一个人宗道首的身份,就能碾压她。 她不由想起了以前的点点滴滴,想起许七安陪她聊天、下棋的时光,眼眶里的泪水终于滚落。 裱裱觉得自己失恋了,虽然她并不知道这个词。 泪水越滚越多,她侧身躺着,半张脸埋在松软的枕头里。 “睡之前不能哭,不然眼睛会发炎症。” 这时,床铺里侧,有人递来了手巾。 裱裱“哦”了一声,接过手巾擦拭眼泪,紧接着娇躯一僵,察觉到了不对劲,她猛的从床上弹了起来,发出刺耳的尖叫。 尖叫的同时,她看清了床铺里侧的人,穿着青色长袍,头戴玉冠,做富家公子哥打扮。 是她的狗奴才。 “砰砰!” 敲门声响起,两个宫女在外头拍门,叫道: “殿下,殿下?” 临安凶巴巴的瞪了许七安一眼,拉起被子把他盖住,低声道: “别出声” 抽了抽鼻子,清了清嗓子,让自己声音显得正常,道:“进来吧。” 刚才那声尖叫过于惊悚,不是她一句“我没事”便能打发的,因为宫女会想,主子在里面是不是受了胁迫。 她们都是受过严格训练的宫女,很难糊弄。 卧房的门被推开,一位宫女脸色惶急的进来,另一位宫女则留在外头,很谨慎的没有进来,方便随时奔出屋子呼救。 进来的那名宫女左顾右盼一阵,继而看向床榻,询问道: “殿下,怎么了?” 临安淡淡道:“方才做了噩梦,已经无碍。” 宫女盯着她通红的眼眶看了几眼,顿时恍然,信了几分,接着又审视了一眼大床。 庆幸的是,自从国库空虚,永兴帝缩减了宫中妃嫔、皇室宗亲的用度,昂贵的兽金炭也在其中。 炭火不能再像以前那样索取无度,因此临安盖的东西,从轻薄的“绸”和“被”。换成了更厚实的“衾”。 填充羊毛和鸭绒的被子,厚实蓬松,完美的藏住了许七安。 “殿下,是不是太热了?您的脸烧的厉害。” 宫女关切道。 “本宫没事。” 临安心里越慌,表面越要冷漠。 “公主喘气的厉害,太闷了么。” “是有些,把窗子开一些出来。” “要不奴婢就守在屋子里吧。”宫女说道。 “不必,本宫心情不佳,想一个静静。” 闻言,宫女便没有坚持,扫了一圈屋子,退了出去。 等她离开,并关上卧房的门,临安一把掀开被子,推搡着枕在自己胸脯上的脑袋,又羞又气又惊又喜,柳眉倒竖: “狗奴” 小嘴里刚蹦出两个字,就被许七安捂住,他朝房门方向扬了扬眉,压低声音: “人还没走呢。” 临安扭头看去,果然看到门边贴着一个影子,似在偷听屋里的动静。 许七安把被子拉上,盖住两人,声音很低的笑道: “没看出来,你的奴婢还挺机警的。” 以前倒是没发现。 “都是宫里嬷嬷训出来的,后宫娘娘们身边的大宫女更机警呢。” 临安附和了一句,而后羞红着脸,怒道: “狗奴才,你好大的胆子,本宫的床你也敢上。 “你走你走,去上洛玉衡的床去。” 伸出小手,用力推搡。 许七安握住她的手腕,凑近她,把距离拉近到互相吐息能喷在脸上的地步: “殿下,我在游历多日,无时无刻不再挂念着你。每天每夜都在懊悔没长翅膀,不然就可以乘着风来见殿下。” 这段时间和渣男圣子相处,许七安把哄女孩子的手段融会贯通,领悟了一个以前没有想明白的核心道理。 哄女孩子,首先要站在她的角度,然后揣摩她想听的是什么,她想要的态度是什么。 不能站在自己的角度。 如果站在自身的角度来哄,那就输了。 比如,站在许七安的角度,国师当初冒着业火灼身的危险,帮忙阻拦黑莲。如今她业火复发,不双修就会死于天劫。 他但凡有点人性,就应该为道德脱裤子。 要这么解释的话,临安现在就炸了。 而站在她的角度,她想听的是什么?想要的是什么态度? “殿下的一颦一笑都深深烙印在我的脑海里,让我魂牵梦萦。”许七安伸出揽住临安的小腰,眼神真挚,语气诚恳。 “但我知道自己做错了事,今日在家愁肠百结,不敢来面对你。可是,我无法违背自己的内心,那颗仰慕着殿下的心。” 临安听着耳边的情话,心跳加快,脸颊火烧火燎。 满肚子的委屈烟消云散,发狠的决心也被糖衣炮弹化解。 她哼了一声,强迫自己狠下心来,推开他揽在腰间的手臂,扭过头去: “许大人哄其他女子时,是不是也是这般?” 她企图用自己的冷漠的态度,来打压这个男人。 许七安盯着她晶莹小巧的耳垂看,强忍住舔一口的冲动,叹了口气: “唉,看来我不管说什么,殿下都不会原谅我。我明日就要离京了,别无他求,只求殿下答应我一件事。” 前半句话让临安心里一沉,涌起焦急情绪,听了后半句话,连忙问道: “什么事。” 旋即感觉自己语气缺乏骨气,哼一声:“本宫酌情处理。” “想请公主陪卑职,看一看世间最璀璨的灯火。” 听到这句话,临安愣了半晌,没明白他的意思。 但下一刻,她就看见狗奴才拉起被子,盖住了两人的头。 随后,临安陷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不知过了多久,她眼前出现了光,耳边听见了呼啸的风。 夜幕沉沉,孤月高悬。 她站在天地间,迎着寒风,空旷孤寂,却又自由自在。 临安诧异的环首四顾,她站在一座漂浮的炮台上,头顶是洒下清冷辉光的月亮,脚下 她蓦地睁大眼睛,水润妩媚的眸子里,映出一盏盏的万家灯火。 下方是整个京城,外城大部分漆黑,偶尔有零星的灯火。 最明亮最璀璨的是皇宫,像是一簇巨大的烟火,烟火的外圈是皇城,皇城同样璀璨明亮,华灯万盏,拱卫着皇宫。 而住着富裕殷实人家的内城,则像是火苗的外焰,一簇簇的宛如星辰点缀。 临安从未见过京城的夜景,一时间竟痴了。 她能想到最浪漫的事,是许七安的那首“满船清梦压星河”,而现在,这个男人又让她看到了不一样的风景。 “不要着凉了。” 许七安走过来,脱下袍子给她披上,顺手拥美人入怀。 临安像是喝醉了酒一般,眼儿媚了,脸蛋红了,飘飘欲醉。 对于这样的反馈,许七安并不意外,甚至是意料之中。临安喜欢烂漫,几乎很难抵抗这种攻势。 待会儿把炮台还给孙玄机,这一招对怀庆是没用的以后要对圣子好一些,毕竟也从他那里学了点东西许七安思绪发散,耳边响起临安梦呓般的声音: “狗奴才,你向皇帝哥哥提亲好不好。” 在临安看来,早在许七安离京时的热吻里,两人的关系就确定了。 这个男人不是互生情绪的对象,而是情郎。 “会的。” 许七安看着她娇媚的鹅蛋脸:“但不是现在。” 不管是他还是大奉,都将迎来巨大的挑战。 赢了,坐临安右怀庆,国师腿上坐,王妃身后藏。 输了,就好好的轮回去。 夜深了。 宫女小心翼翼的推开门,蹑手蹑脚的进入卧房,来到床边。 临安殿下裹着衾,睡容踏实,嘴角翘起,似乎梦到了什么开心的事。 宫女如释重负,正要离开,忽然脸色微变,看见殿下雪白的脖颈处,遍布着吻痕。 这宫女瞬间头皮发麻,惊恐的四处张望。 过了一阵,她似乎想明白了什么,脸色忽转柔软。 同样的夜色里,某座小城。 姬玄站在屋脊上,俯瞰着下方的交手。 那是柳红棉在戏耍对手,一个散碎龙气寄宿的江湖客。 这些天里,他们依靠天机宫密探的渠道,找到了数位龙气宿主。 有四处游历的江湖客,有文质彬彬的读书人,甚至有衙门当值的胥吏,和待字闺中的女子。 姬玄的计划是,尽可能的搜集散碎龙气,积少成多,以此来吸引九道龙气的宿主。 当然,这也有可能会引来许七安。 “红棉,不要浪费时间了。”姬玄提醒道。 柳红棉当即打晕对手。 姬玄从怀里掏出巴掌大的青铜小鼎,口中念念有词,鼎口射出清光,将那名龙气宿主收入其中。 青铜小鼎叫四方鼎,国师知晓雍州城的事情后,派人送来的馈赠之一。 它和寻常储物法器不同,后者只能纳物,而它能收人。 姬玄把小鼎收好,望向西北边,喃喃道:“许七安!” 次日! 京城灵宝观。 静室内,沉睡一天两夜的洛玉衡,缓缓睁开美眸。 :继续码下一章,明天再看。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零五章 剑来 洛玉衡怔怔的望着屋顶,瞳孔似乎没有焦距。 有一种深度睡眠醒来后,念头浑噩,分不清自己身在何处的感觉。 上一次有这样感觉的时候,她还是个少女。 洛玉衡“呼”出一口气,抱元守一,稳固元神,开始内视自身,接纳过去七天的记忆。 七种人格,代表着业火灼身时的她,可以称为“心魔”。 如今业火平复,七种人格的记忆开始逐一浮现。 洛玉衡觉得,这几天不管和许七之间发生什么,自己都是能接受的。 首先,她对许七安是有好感的,这点毋庸置疑。所以就不存在厌弃的可能。 其次,为了不给自己留后路,第一次双修时,她是以主人格的身份与许七安缠绵了一夜。。 不会出现那种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和陌生男人睡了整整七天的状况。 最后,连身子都给他了,这七天里无非就是反复双修。 “第一次与他双修时,我心里还是抗拒居多的,等我接收了这七天的记忆,或许就能接受他,不会再有尴尬和窘迫的情绪” 洛玉衡心里想着,脑海里走马灯似的开始出现记忆片段。 她首先“回忆”起的,是“怒”人格的记忆。 一幅幅画面走马灯似的闪过,记忆里,她对许七安横眉冷对,动辄发怒,刁蛮姿态让她都为之皱眉。 “还是老样子,性格暴躁。她代表的是我最后的倔强,不愿为业火屈服于一个情感不够的男子。竟然选择独立压制怒火,拒绝双修,很不理智 “嗯,他的态度还算不错。没有因为“我”的暴躁易怒而产生太大的不满。” 洛玉衡暗暗点头,一边觉得“怒”人格太情绪化,不够理智。一边暗暗满意许七安良好的态度。 这时,一副画面闪过,那是夜深里,许七安强行闯入卧房,“勾引”怒人格,两人在床榻上扭打,然后,她的衣裳被一件件的剥离,雪白丰满的胴体暴露无遗。 洛玉衡挑了挑眉,有些愠怒。 “不过他说的话是有道理的,怒人格不肯双修,其他人格若也是如此,我就死定了,他不清楚其他人格的情况下,强行闯入,也是为我着想” 洛玉衡强行说服自己。 好了,怒人格的一天就这样过去,虽然略有些波折,总体来说,洛玉衡还是能接受的。 接下来是什么人格她心里不太自信的嘀咕一声。 七种人格的出现是随机的,无迹可寻,没有规律。 很快,一段画面闪过,洛玉衡知道了第二个出现的是什么人格。 欲! 画面里,她早早的苏醒,主动把大腿搭在许七安腰上,丰满的胸脯在他胸膛挤压出圆弧。 欲人格缠着许七安,不停的喊着“我要”,不让他下床,整整一天一夜,两人就在床上鬼混了过去。 太不知羞耻了,太不知羞耻了洛玉衡的脸色涨红,血冲涌面皮,生出钻地缝的冲动,尴尬的她脚趾用力弯曲,浑身绷紧。 她知道欲人格可能会一点,一点放荡,但没想到竟如此的恬不知耻。 洛玉衡绝不承认这是她自己。 欲人格之后是恐惧人格,恐惧人格方甫出现,便缠着劳累一天一夜的许七安继续双修。 洛玉衡清晰的“看见”,许七安结束双修溜出屋子里,脸色是发白的。 看到这样许七安,国师心情复杂之余,竟冒出“委屈他了”的念头。 但很快,这个念头就被接踵而来的记忆画面击破,她看见了许七安欺负恐惧人格,非要在温泉里双修,看见自己双腿缠在他腰上,后背紧贴着池壁。 洛玉衡嘴角抽搐一下,强行忍了下来。 接着,哀人格上线了。 “我的年纪做你娘都绰绰有余” “不枉我苦熬二十年,没有和元景帝妥协。等你江湖之行结束,我们便正式结为道侣。” “快说你爱我。” “讨厌。” “快叫许郎。” “许,许郎” 许郎?! 洛玉衡身子一晃,目瞪口呆,她的身躯微微发抖,嘴皮子也跟着颤抖。 我都做了什么啊,我以后在他面前怎么抬起头来? 这还没完,哀人格自怜自艾,对他倾诉衷肠,说着自己的心里路程,说什么一早就想接近他了,但又拉不下脸来,心里纠结的难受。 后来因为他主动联系自己,喜极而泣。 你这是污蔑!!洛玉衡怒极了。 冥冥之中,她感觉自己过去的形象彻底坍塌,一去不复返。 跟羞耻的还在后面,哀人格对姓许的已是情意绵绵,爱人格对他竟是死心塌地。 洛玉衡“看到”小客栈里,她无力的平趴在床上;她的双腿被分到极限;她坐在梳妆台上身子后仰;她双手撑在床上死死咬牙 这些都不是上古房中术里的修行之法,纯粹是姓许的在糟蹋她。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洛玉衡眼前一阵阵发黑。 呼! 她缓缓做了一个深呼吸,平复情绪,目光有些空洞的望着房间某处,喃喃自语: “既然决定了与他双修,便已视他为未来道侣,喊,喊一声许郎就不过分。 “道侣之间,鱼水之欢乃人之常情,不必介意,不必介意 “至少,至少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旁人并不知道这些。” 突然,一段记忆呈现,只见某个房间里,桌边,坐着临安怀庆李妙真以及监正的两个女弟子。 “我知道你们中,有人喜欢许郎,有人对他抱有好感,有人对他芳心暗许。但今夜之后,本座希望你们收起不该有的念头。” “许郎,你说句话呀。” 洛玉衡宛如一尊石塑,在风中寸寸风化。 她无喜无悲的静坐许久,某一刻,探出右手,没有情绪起伏的声音说道: “剑来!” 锈迹斑斑的铁剑从池水里飞出,把自己送入洛玉衡手里。 国师驾驭着金光冲出灵宝观,她去的果决,去的壮烈,仿佛是奔赴战场的女将军,带着玉石俱焚的勇气。 许府,婶婶边打哈欠,边教训精力过剩,一大早起来吵闹,把她闹醒的小豆丁。 “你能不能省点心,天没亮你就闹腾了,老娘供你吃供你穿,就是让你一大早搅人清梦的?” 婶婶掐着腰,舌灿莲花。 小豆丁站在她面前,低着头,虚心认错。 “你知道错没有。” “知错了。” “下次还敢不敢?” “不敢了。” “说,你错哪里了。” “娘,我哪里错了?”小豆丁不懂就问。 婶婶一口气差点没喘过来,无力的坐倒,一手抚额,心力交瘁道: “出去出去,老娘不想看到你。” “好哒!”许铃音蹦蹦跳跳的往外跑。 “娘,有神仙。” 她停在厅门口,大叫道:“好漂亮的神仙。” 婶婶茫然的走过去,只见厅外的小院里,站着一位身穿羽衣,手提生锈铁剑,美貌绝伦的女子。 婶婶自己就是小仙女,一看到这位女子,就涌起了“同类”的共鸣。 “许七安呢?” 女子一字一句道。 她面无表情,但声音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有些咬牙切齿的感觉。 婶婶不认识这个女子,尽管她对国师的名头如雷贯耳。 “宁宴天没亮就走了。姑娘是哪位,寻他何事?”婶婶谨慎回答。 “可有说去何处?”洛玉衡脸色沉的可怕。 “没有。” 婶婶刚回答完,瞳孔里映出金光,那女子驾着金光飞走了。 距离京城遥远的西北方,官道,慕南栀骑乘在小母马背上,她双手撑在马鞍,披着狐裘大氅,眯眼远眺。 身边还有两骑,分别是苗有方和李灵素。 前者是许七安的跟班,因此追随着他。后者,圣子的本次江湖游历,最终目的就是定在京城。 京城有人宗道首洛玉衡,有大奉第一美人镇北王妃,有教坊司的一众花魁等等。 可惜世事难料,京城对他来说,不过是一个伤心地。 既然如此,只好重新踏上游历江湖,太上忘情的旅途。 可是,天宗如今要捉拿他回山禁闭,甚至会有更不好的事情发生。 李灵素觉得,自己已经被逼的走投无路,想要度过来自师门的劫难,唯有太上忘情。 而在太上忘情之前,明显跟着许七安更安全,能解决来自红颜知己和师门双方面的压力。 至于师妹李妙真,她为了证明自己没有偷偷仰慕许七安,决定远离渣男。 但李灵素嗅到了一丝不妙的气息,以师妹的性格,如果真的和许七安清清白白,她反而会结伴游历。 可恶的许七安! “杨兄,我会负责盯着他,把他做过的事,巨细无遗的转述给你。” 晨光里,李灵素扭头眺望京城方向。 他跟着许七安最后一个原因,就是受结拜兄弟杨千幻之托,暗中监视许七安。 苗有方见两人都在眺望京城方向,纳闷道: “徐前辈为何不与我们同行?” 在外面,保险起见,得称呼他徐谦。 慕南栀回复道:“他说去见个人。” “什么人?” “一个对他恩重如山的人。” “哦哦。” 李灵素趁机插入话题,道:“徐夫人,那只小狐妖呢?” 他依旧倾慕着大奉第一美人,只不过她既然名花有主,圣子也只能把仰慕之情埋藏在心底。 当然,他能有这么大的觉悟,与慕南栀现在平庸的外表有关。 倘若王妃以真面目示人,没有男人能抗拒她的魅力,就算她男人是许七安,也会有数之不尽的好汉悍不畏死的挥舞锄头。 慕南栀嘴角一挑:“我托它去给几个小贱人传递消息。” 某人业火灼身期间,会被“七情”折磨,变的不像自己。 慕南栀答应过她,替她保密,不透露给任何人。 反正白姬不是人 而白姬大嘴巴乱说出去的话,和她慕南栀有什么关系? 洛玉衡在京城地界巡视一圈,没有发现许贼的踪迹,凝神感应那枚护身符,发现与它失去了联系。 也就是说,她再也找不到许七安了。 “下个月再找你算账!” 洛玉衡磨了磨牙。 她驾着金光返回灵宝观。 前脚刚回来,后脚就有弟子前来,站在小院外,高声道: “道首,临安殿下、怀庆殿下,还有天宗的李妙真,派人给您送了三封信。” 信? 洛玉衡微微蹙眉,道:“拿过来。” 道衣弟子迈步进院,从怀里取出三封信,恭敬递上,然后退出院子。 洛玉衡指尖一弹,三封信同时从信封里飞出,于半空中展开。 从左到右,信上依次写着: “白头偕老!” “永结同心!” “早生贵子!” 洛玉衡呼吸一窒,只觉得自己被公开处刑了,被嘲笑了,被内涵了,巨大的羞耻感将她吞没。 这三封信来的是如此的巧,像是专程为了补刀。 司天监,密室的门被推开。 许七安拎着酒壶,轻手轻脚的进来,回身关上门。 晨光从格子窗里照进来,这间密室很宽敞,陈设简单,一张四方桌,一张简易的木板床。 因此显得有些空旷。 许七安缓步走到床边,默默的看着床上沉眠的男人。 穿着做工考究的青袍,五官清俊,两鬓斑白,眼角细密的鱼尾纹昭示着他不再年轻。 “真像啊,简直一模一样,可惜没有气机,是个普通的肉身。” 许七安咧嘴笑道:“魏公,我来看你了,给你带了酒。我马上要离京,继续收集龙气,走之前,陪你说会儿话。” :推一,黑山老鬼的《从红月开始》,成绩很不错,老鬼是大神,品质有保障。废土背景,喜欢这个题材的读者可以去瞅瞅。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零六章 怪事 许七安仰头喝了一口酒,想了想,道: “魏公,卑职先汇报一下工作,元景帝死后,龙气溃散,大奉岌岌可危, “巫神教、佛门,还有五百年前的那一脉都在觊觎龙气。经过一个月的游历,我收集了三条至关重要的龙气,一道散碎龙气。 “监正说,散碎龙气可以不用理会,只要把九道至关重要的龙气集齐,那些散碎龙气会自行聚集。 “不过,我估摸着,其实不一定要集齐九道龙气,因为难度太大,只要其中一道龙气被敌人找到,并带回大本营,我就根本没有办法。 “所以,应该是尽可能的收集龙气,来稳住大厦将倾的大奉,比如超过一半的龙气收集到手就够了。又或者,监正在其中另有谋划,他实在太深不可测。 “如果魏公你还活着,我就不用那么苦恼了” 许七安又喝了口酒,伴随着轻轻的叹息声: “您的捐躯,并没有给大奉带来好的变化,虽然监正和赵守说,你为中原争取了时间。 “这一路走来,天寒地冻,看到的尽是些不忍目睹的事。兴,百姓苦;亡,百姓苦。诚不欺我啊。。 “我会试着豁出命去改变这个局面,把大奉从灭亡的边缘拯救回来,这同样关乎着我自己的性命,大奉一旦灭亡,身怀半数国运的我,也会随之殉国。 “有时候会觉得迷茫,不知道路该怎么走,如果您还活着就好了。 “啊对了,我终于和国师双修了,她已经是我的道侣,但现在她应该恨不得一剑戳死我。真是个母老虎啊 “我以前纯粹是馋国师的身子,她实在太漂亮太迷人,这段时间的双修,让我对她有了一些不同的感情。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先上车后补票吧。 “唯一苦恼的是,她对我的其他女人不太友好偏偏我压不住她,等她平息业火,渡劫之后,便是一品陆地神仙。 “想想就感到绝望,或许,临安她们更绝望。好吧,风流好色是我的错。魏公您这样的大情圣,能理解我吗? “等我恢复修为,达到三品巅峰,便能与慕南栀双修,凭我出众的魅力,她断然不会拒绝,但我并不想攫取她的灵蕴。 “或许,上古道门的房中术能解决这个烦恼,让我们互惠互利。 “还有啊,怀庆性子也很强势,而且霸道。我昨日去见她,硬是被她以身子不便为由,挡在屋外半个时辰。 “您猜我后来怎么见着她的,我说:临安那边我还没去呢。 “她这才见我,要是让她知道我先去找了临安” 许七安盘坐在地上,背靠着床榻,喝酒的同时,回头看了一眼魏渊,无奈道: “抱歉,实在没有精力和时间去搜集招魂钟的材料,形势让我不得不把收集龙气放在第一位。 “换成以前,我会选择先复活你。现在,我选择先救国,这是我必须要扛起的责任。你当初习武,是为了踏入三品,为了带皇后离开京城。 “可后来你真的拥有了俯视苍生的修为和权位,你却选择留在朝廷,甘心当元景的棋子,当一个帝国的缝补匠。 “世上安得两全法,不负苍生不负卿。” 许七安收回目光,继续喋喋不休: “我新收了一个徒弟,叫苗有方,资质一般,但很有侠义心肠,梦想是做一个顶天立地的大侠。 “我当时突然觉得,我应该给他一个机会,因为当初正是你给了我机会,给了我这样一个无亲无故的人机会,才有现在的许银锣。 “你为朝廷培养人才,我亦是如此。 “魏公,这是你给我的传承。” 话说完,一壶酒也见底了。 许七安撑起身子,在床前作揖,行完一礼,离开密室。 他一边维持着“移星换斗”的能力,不让自己的气息外泄半分,一边借助法螺联系上孙玄机。 单方面联系,他言简意赅的说了一句: 楼底见! 不给孙师兄回复的机会,切断了通信。 孙玄机来到地底一层时,正好看见许七安揉着五师妹乱糟糟的头发。 “你在司天监好好等我回来,不是不想带你一起,而是那样太危险。 “你也不想年纪轻轻的没嫁人,就英年早逝吧。” 许七安感受着指尖发丝的顺滑,钟璃看起来不修边幅,头发凌乱,常常给人一种不注重个人卫生的印象。 但头发顺滑,身上也没异味,其实很爱干净。 钟璃没抗拒许七安的摸头,小声辩解: “你的气运可以抵消厄运,我未必会出事。” 钟师姐,你身为女子,却没有一点逼数许七安沉声道: “难道你忘了雍州城外,恒远大师滚烫的肉汤了?忘了地宫里的遭遇了?忘了你在我家的种种倒霉遭遇?” 钟璃说:“但你现在有龙气伴身,加上原本的气运” 许七安瞪她一眼:“你还不服气?” 钟璃低着头,受气包的委屈模样,不敢说话了。 许七安这才看向孙玄机,道: “孙师兄,劳烦你带出京。” 他怕国师还在京城地界巡视,一旦遇到,国师的小拳拳会捶他胸口,捶到死那种。 换位思考,如果谁让自己社死到这个地步,许七安也会抓狂。 孙玄机“嗯”了一声,看了一眼钟璃,说道: “她” 话音方落,许七安已经递过来纸笔。 孙玄机顿时失去了表达欲,抬脚重重一踏,传送阵法亮起,带着许七安消失。 “师妹,你是想早些晋升四品,好帮他抵御将来的危机?” 钟璃闻声侧头,看见门口探出杨千幻的后脑勺。 她老实的“嗯”一声。 “真是多事之秋啊。” 杨千幻叹息一声,道:“等我处理完京城的事,也得走一趟江湖,监正老师给我安排了任务。许七安这狗贼虽然讨厌,毕竟相交一场,能帮还是得帮。” 钟璃好奇的问: “杨师兄在京城还有何事?” 杨千幻低声道: “这是秘密,但我可以向你透露一些,嗯,和捐款有关。” 钟璃恍然大悟: “杨师兄又想捐出司天监的所有财产?” “啊这你怎么猜到的,不不不,我没这么想,你别冤枉我” 杨千幻语无伦次了半天,颓然道:“钟师妹,你记得给我保密。我准备打监正老师一个措手不及。” 云州! 潜龙城,山顶观星阁。 “咳咳” 嘶哑的咳嗽声回荡在茶室里,穿着白衣的中年男子,坐在案边煮茶,时不时捂嘴咳嗽。 茶室外的瞭望台,站着一个铁塔般的金色身影。 他身高八尺,身材比例堪称完美,穿着露的袈裟,暴露在外的肌肉,犹如黄金浇铸。 他的五官有着明显的西域人特色,站在那里时,有着竹节般的挺拔和苍劲。 他的目光深邃中带着威严,与他对视的人会产生“如临深渊”的错觉。 “以你现在的状态,十招之内,就会被监正斩杀。” 金色身影开口说话,声音明明不大,却有一种雷霆震耳的威势。 “气运对术士的反噬,远比你想象中的可怕。”许平峰耐心煮着茶,轻叹道: “以自残的手段对我发动咒杀术,我那个长子的战斗天赋,极其可怕。再给他五年十年,造反就只剩一句笑话了。” 金色身影俯瞰着整个潜龙城,缓缓道: “法济菩萨一直没找到,不然他的药师法相可以治疗你的伤势。 “你现在既然无法起事,就得把精力放在收集龙气上。 “当前局势不妙,度情罗汉被俘虏,佛子身上的封魔钉至少去了一半。他就算没有恢复不死之躯,向来也能堪堪够到三品战力。” 白衣术士煮好茶,品了一口,笑道: “不是还有两位金刚和我的苍龙七宿吗,昨夜观星象,发现西方有多一颗灿灿星辰。这是新诞生了一尊罗汉,还是轮回的罗汉觉醒了?” “修罗王幼子归位了。”金色身影说道。 许平峰点了点头: “修罗族是天生的战士,佛武双修,那位幼子归位,佛门等于同时多了一位金刚,一位罗汉。 “收集龙气的倒是不急,我另有谋划,既然监正老师把我们堵在云州,那正好可以闲下心来,商讨一下起事后的细则。” 说完,白衣术士和金色身影同时抬起头,仰望天空。 蔚蓝天空中,云层翻涌变幻,凝成一张巨大的脸,冷漠无情的俯瞰着大地。 监正! 这天,许七安一行人,来到江州地界,路过一个叫“盛义县”的地方。 城墙低矮,县城门口站着四名守城的卒子,抱着长矛,站姿耸拉,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这见鬼的天气,太阳就像摆设一样。” 苗有方骂骂咧咧,他距离铜皮铁骨只有一步之遥,早已不畏寒暑。 但他的心态还是“咱们老百姓”的心态,本能的把自己代入到平头老百姓的角度。 看着行人佝偻着身躯的模样,便感觉自己也被“寒流”迫害了。 一行人进了城,主干道的青石板,遍布裂缝。房屋低矮,虽说不算太破旧,但着实有些平平无奇。 这代表着“盛义县”的经济状态不好。 街上行人来去匆匆,各自忙碌奔波,脸庞被寒风冻的发红,仔细看的话,会发现大部分人的手都有冻疮。 一行人找了临街的酒楼,坐下来吃饭。 “几位客官要吃些什么?” 店小二迎上来,并指了指挂在墙上的木牌,每一个木牌上写着一道菜。 许七安随意点了几碟,并要了三壶酒,笑着问道: “小二,你们这里近来有没有怪事?” 怪事店小二左顾右盼,小声道: “巧了,还真有几件怪事。” :第二章码了一半,本来想两章一起发的。但不可能赶在“早上”了。所以第一章先发出来。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零七章 庙神 每路过一个地方,便向当地消息灵通之人询问奇闻轶事这是许七安认为,除了龙气探测手段之外,比较有效的方法。 龙气宿主个个都是妖艳jian货,人前显圣狂魔,他们会在各自的场合里搅风搅雨,出尽风头。 但根据龙气的浓郁程度,闹出的动静又不尽相同,有的龙气能轰动一座城池,有的龙气宿主,只能成为一条gai最靓的崽。 而且,时值乱世,各地都不太平,乱七八糟的事肯定一大堆。 李灵素笑道:“说说,有什么趣事儿。” 苗有方叼着筷子,吊儿郎当的补充一句: “江湖规矩,妖魔鬼怪作乱称为“怪事”;江湖恶人打家劫舍称为“祸事”;乡绅豪强、官吏奸淫良家,欺压百姓,叫“不干人事”。 “前辈,您这问的是第一个呀。” 许七安诧异道:“还有这种讲究?” 他旋即看一眼李灵素,圣子也是满脸诧异,表示自己第一次听说。 见状,苗有方顿时支棱起来,找到了优越感,摇头晃脑道: “两位都是高高在上的人物,对于江湖底层的谚语、规矩,自然是不太清楚。” 他说完,看见慕南栀缩了缩身子,紧贴着许七安,表情有些畏惧。。 许七安刚才问的是“有没有怪事”。 店小二回复:有! 这说明小县城最近发生了几起妖魔鬼怪作乱的事件。 慕南栀最怕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哪怕身边有一个超凡境的武夫,也不能给她带来安全感。 在客人们无声的注视下,店小二先是瞅一眼店门,见没有新客人进店,于是在苗有方身边坐下,说道: “这事还得从一个月前说起,县里有一个叫李贵的人,婆娘死了。 “这死人本是常事,也没啥稀奇,但谁知道,头七的那天,李贵夜里听见有人敲门,李贵睡的迷迷糊糊,就问是谁? “门外的人说是他妻子,要回家睡觉,还质问他为什么关门。 “李贵当时头脑不清,便起身去开门,走到门边时忽然想到,妻子已经死了,怎么可能回来? “他吓坏了,逃回床上,躲在铺盖里不敢冒头。 “李贵的妻子在外面不停的敲门,质问他为什么不开门,反反复复的就这么一句话。 “一直到天亮,公鸡打鸣,外头的敲门声才停止。” 慕南栀缓缓打了个寒颤,脑补了一下自己夜里独守空闺,然后一个男人来敲门,自称是死了七天的许七安 她脸色顿时白了一下。 许七安并不知道自己在慕南栀的脑补里成了亡夫,问道: “后来呢?” 店小二说道: “第二天李贵就去报官了,官府认为李贵在骗人,打了一顿板子,把他轰走了。第二天晚上,李贵的妻子又回来敲门了。 “这一次,他婆娘敲了会儿门,见李贵没有开门,她就趴在窗外往屋子里看,趴了整整一晚上” 慕南栀吓的都呆住了,怀里的小白狐被她抱的差点窒息,双腿乱蹬。 苗有方听的津津有味,并质疑道: “你怎么知道趴在窗外看了整整一夜,为什么你知道的那么详细?” 店小二“嘿嘿”一笑,道: “这事儿还没完呢,公鸡打鸣后,李贵的婆娘就走了,李贵被连吓两天,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于是” 苗有方插嘴道:“于是他又去报官了?” 店小二一下子语塞,舔了舔嘴唇,露出尴尬且不失礼貌的笑容: “客官真爱说笑,报官哪需要恶向胆边生” 停顿一下,店小二脸色严肃,语气低沉:“他呼朋唤友的,挖坟去了。” 慕南栀压低声音:“尸体是不是不见了?” 店小二摇头: “那倒不是,李贵带着亲朋好友,挖开妻子的坟,发现妻子好好的躺在棺材里。尸体已经微微腐烂。 “大伙儿都松了口气,责怪李贵胡言乱语,挨官府的打不冤。毕竟尸体还在棺材里,难不成她自己夜里掀开棺材板出来吓人,天亮后又把自己埋回去?” 慕南栀听说不是鬼怪作祟,便不怕了,冲拳出击道: “这李贵不当人子,消费亡妻。”(注1) 店小二脸色凝重,摇了摇头,道: “这位娘子稍安勿躁,且听我说完。 “面对大伙的质疑和眼前所见的景象,李贵也不禁怀疑这两天的遭遇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他确信自己不会看错听错,于是仔细的观察妻子尸体,你猜,他发现了什么?” 这店小二还挺有说书天赋,懂的卖关子,抛悬疑,配合眉飞色舞的模样和手势,许七安觉得要不是自己白嫖惯了,这会儿就说不准赏钱就丢出去了。 “发现了什么?” 小白狐稚嫩的童音从慕南栀的胸脯里传出来。 店小二茫然四顾:“谁在说话?” 他的目光即将投向王妃丰满鼓胀的胸脯时,被许七安用手掌按住脸,拧了回来,淡淡道: “继续说你的。” 慕南栀则趁机掐了一下小白狐的屁股蛋,警告小家伙不要乱插嘴。 不然,小县城今儿又要多一桩“怪事”。 店小二谄媚的应了一声,继续说道: “李贵发现,婆娘穿的鞋沾了很多泥浆。 “你们想啊,尸体躺在棺材里,怎么会沾泥浆呢?除非” 他阴恻恻的说:“尸体自己会走。” 慕南栀低头喝茶,来掩饰自己内心的恐惧。 我要是今晚和你讲一讲《山村老师》,你岂不是要吓的今儿就跟我圆房许七安心里嘀咕。 听到这里,李灵素苗有方两人,已经断定店小二说的故事里,有夸大的成分。 半真半假都不是,九假一真才对。 店小二见客人们一脸不信,他信心十足的“嘿”了一声: “几位客官是不是不信? “很多外来的客人都不信,但到后来,他们都信了。” 江湖经验丰富的苗有方眉头一挑:“哦,还有后续?” 店小二指头在桌面一敲,就像说书先生拍抚尺,道: “李贵指出自己的疑惑后,亲朋好友们也害怕了,草草的将坟头埋上,便逃回了家去。不久后,事儿便在县城传来。 “这时,一个自称神婆的老妇人找上门来,对李贵说,她婆娘死也不得安生,是因为她得罪了庙神。 “神婆说,李贵的婆娘生前对庙神不敬,这才遭了横祸,死后依旧要受罪,永世不得超生。并且会祸及家人。 “李贵听完,恍然大悟,才想起妻子生前的一桩事。 “在妻子还活着的时候,有一次回娘家省亲,回城时遇到大雨,便躲进了城隍庙避雨。 “那城隍庙早已荒废,李贵的婆娘淋了雨,就把城隍庙里一具“木鬼”当柴火烧了取暖。 “从那以后,李贵的婆娘身子就越来越差,卧病在床后,夜夜噩梦惊醒,说看到有小鬼来拘自己的魂。李贵只当她神智昏沉,做了噩梦。” 店小二侃侃而谈: “李贵这才知道,原来是妻子得罪了庙神,害怕的神婆该怎么办。 “神婆告诉他,要为那小鬼重塑雕像,并烧香供奉三天,厄运可解,李贵便掏空积蓄,重塑了雕像,还把城隍庙也翻新了。 “从那以后,他的妻子再也没来找他。 “现在城隍庙也可热闹了,天天有人去上香,据说很灵验,求什么得什么。而对庙神不尊敬的人,都受到了惩罚。” 李灵素笑道:“有多灵呢?” 店小二左顾右盼,压低声音,道: “巧了,我就知道一桩事儿,广华街开胭脂铺的郑老板,是个虔诚的。因为对面也开了一间胭脂铺,抢了他的生意,他就去城隍庙上供烧香,诅咒那对家铺子的老板不得好死。 “结果当天晚上,那家铺子的老板就在家里上吊死了。” 苗有方浓浓的眉毛顿时扬起。 李灵素则面不改色的笑道:“你怎么知道的,难不成那郑老板亲口告诉你的?” “还真是!” 店小二的声音愈发低沉:“郑老板前几日在这里喝醉了,酒后失言才说出来的。” 李灵素眉头一皱,收敛笑容:“那你怎么不报官?” 店小二奇怪道:“我为何要报官?且不说官府爱不爱管,这事儿与我何干,得罪了庙神,我这条小命就不保了。” 这时,许七安敲了敲桌子,淡淡道: “行了,去上菜吧。” “好嘞!” 店小二过足了瘾,心满意足的离开。 等他身影消失在堂内,许七安沉吟道: “这听起来不像是龙气宿主能干的事。” 过于离奇怪诞。 李灵素问道:“那我们要管吗?” 不等许七安发表意见,苗有方抢答道: “自然要管,杀人就得偿命,吃完饭我们就去城隍庙看看。而且,本大爷也想看看,所谓的庙神是何方神圣。” 许七安点头,看向圣子:“那李贵的遭遇,你有什么看法?” 李灵素知他在问什么: “不可能是冤魂作祟,凡人的魂魄羸弱,头七之前浑浑噩噩,头七后烟消云散,除非有精通道法的人炼魂。 “但方才小二说了,是尸体在作祟,我觉得是控尸手段。要不我们去挖坟验尸?” 说完,李灵素忽然意识到许七安为何能在京城扬名立万,因为他爱管闲事。 正如李妙真能成为飞燕女侠。 相比起来,杨兄弟在这方面就不够执着。 许七安笑道:“目的呢?费了这么大的劲,就是为了重建城隍庙?” 李灵素若有所思。 吃完饭,向店小二问明城隍庙地点,许七安一行人离开了小县城。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零八章 神婆(感谢“山河墨韵”的白银盟) 城隍庙在县城外,东边六里外。 许七安一行人骑马赶路,一盏茶的功夫便抵达目的地。 一座黑瓦白墙的小庙坐落在离官道不远的地方,小庙被白色的围墙围着,一条羊肠小道把庙和官道连接。 城隍庙人气颇为旺盛,不停的有穿着朴素的百姓、衣着鲜亮的富人往返那条羊肠小道,进出庙宇。 还有几架马车停在庙外。 “吁!” 许七安在庙门前勒住马缰,翻身下马,在搀扶慕南栀下来,与李灵素苗有方两人把马匹拴在路边的木桩上。 他闭上眼感应片刻,顿时失望,四周没有龙气的气息。 庙门口站着两名五大三粗的汉子,伸手拦住他们,昂着头,道: “进庙烧香,先给二十文钱。” 这年代也有门票,虽然庙神这事儿与龙气无关,但既然遇上了,就进去看看许七安看了一眼李灵素,后者撇撇嘴,摸出二十文钱递过去。 左边的汉子接过,审视一眼许七安身上的锦袍,嘿了一声,道: “每人二十文。。” 慕南栀皱了皱眉,这家伙明显是看许七安穿的一身好衣裳,伺机索要钱财。 “他们怎么不用?”她指着一对进庙的年轻夫妇。 “他们是常客,自然不用。”看门的汉子自有一套说辞,他似乎一点也不怕有人闹事,不耐烦道: “要烧香就赶紧给钱,没银子就滚蛋。” 许七安抬头安抚慕南栀,说道:“给他。” 交了钱之后,四人跨过大门,许七安目光一扫,院子被通往庙内的青石板路分为两半,左边是一座黄泥浇铸的功德塔,烧着黄纸。 右边是两排半人高的烛台,一根根红蜡烛燃烧着,蜡泪滚滚。 两边都聚集了不少香客,或烧黄纸,或点蜡烛。 四人穿过院子,进入城隍庙,庙内供奉的东西,立刻就吸引了他们的注意。 那是一个模样丑陋,不穿上衣,有着大肚腩的小鬼,它双手高高举起,拖着一面石镜,这镜子似有破损,只剩半边。 并非雕像破损,而是镜子本身是破损的。 雕塑前,十几名香客正虔诚的膜拜,前头香案的右侧,站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妇人,她脸颊瘦削,额头高阔,看起来有几分鼠相。 又精明又市侩。 没有气机波动,没有冤魂,没有妖气许七安运转元神,扫了一圈,确认这只是一个普通寻常的城隍庙。 是不是城隍庙,还有待商榷。 正常的城隍庙,显然不会供奉一只小鬼。 李灵素同样以道门的八品“开关”的手段,审视完这座小庙,他朝许七安微微摇头,表示没有发现异常。 是店小二夸大其词?许七安有些失望,与其说是背后的东西手段高超,让他察觉不出端倪,明显是店小二在骗人的真相要更靠谱。 小小的县城,总不可能和天宗一样,出现两位卧龙雏凤,把堂堂许银锣给蒙骗。 许七安沉吟一下,走到神婆面前,道: “我们是外乡人,听说这里的城隍庙很灵验,便进庙来烧香,您就是神婆吧。请问庙里供的是什么神仙?” 老妇人看了他一眼,见到许七安穿着料子上佳的衣袍,眼睛一亮,咳嗽一声,沉声道: “年轻人,你算是来对地方了。 “庙里供的是浑天神,它是无所不能的神,手里托的的宝镜叫浑天神镜,浑天神通过这面神镜,能看天下事。 “老身看你印堂发黑,近来恐遭厄运,你能来到这里烧香,是冥冥中浑天神在庇佑你,他看到了你的厄运。” 许七安配合的露出“惊恐”表情,道: “此话何解啊,我,我这一路来事事顺利。” 老妇人淡淡道: “时候未到罢了。如果想消弭厄运,老身可以给你指条明路。” 等许七安点头,她审视着许七安的衣着,道: “庙神爱财,献上两百两银子,供奉七日,便可消弭厄运。” 两百两,好大的胃口许七安记下了浑天神和浑天神镜的名头,打算回头在地书碎片里问问天地会的成员们。 虽然他基本笃定这老神婆是个招摇撞骗的神棍。 这时,一个穿着淡薄的中年人走了过来,他里面是一件汗衫,外头一件破旧的棉袄,破洞里可以看见稻草。 棉袄里塞的是稻草。 中年男人有着一张饱经风霜的脸,常年的劳作让他看起来有些木讷,闷闷的说道: “神婆,我家婆娘要死了,她,她怎么还没好? “你说过供奉庙神七天,她的病就能好,可她今天已经吃不下饭了。” 神婆皱了皱眉:“那说明你还不够虔诚,你需要继续上供三天。” 中年男人闻言,饱经风霜的脸庞露出苦涩表情:“我,我已经没银子了,所有的积蓄都供给庙里了。” 神婆不悦道: “那是你的事,没有银子,你可以卖田,可以找人借。 “庙神是公正,不会因为你家里穷苦,就偏袒你。其他香客难道就没有供奉?难道家里就不贫苦?” 一套逻辑下来,中年男人无言以对,嘴皮子轻轻颤抖。 “可是我婆娘吃不下东西了,吃不下东西了啊” 在百姓朴素的观念里,走不动路,吃不下饭,就是要命的事儿了。 神婆哼了一声,暗含威胁的说道: “庙神会庇佑我们,若是有人冒犯,也会惩罚。” 中年男人似是想到了什么,露出极其惊恐的神色,弯着脊梁,不敢再说话。 不远处的苗有方旁听全过程,两条眉毛倒竖。 另一边,李灵素机智的向香客打探情报,他的目标是一个年轻人。 “兄台年纪轻轻,来庙里求什么呀?” 李灵素俊美无俦,风度翩翩,很难让人忽视,年轻人却言辞闪烁: “没,没什么。” 李灵素笑道:“大家都是来烧香的,不妨说说。” 暗中以元神之力施加影响,他的声音里夹杂着让人服从、亲近的魅力,年轻男子不自觉的敞开心扉,苦笑道: “我是来求子的。” 李灵素“哦”了一声,道:“也是七天?” 年轻男子点头。 “花了不少银子吧。”李灵素说话的时候,看了一眼那个中年男人。 “银子倒还好” 年轻人露出异样神色,欲说还休,这时,通往内堂的布帘掀开,一个清秀的女子疾步走出来。 她脸色有些潮红,头发也有些乱,见众人看来,立刻低头,疾步走回丈夫身边。 俄顷,布帘再次掀开,出来一个浑身粗壮的汉子,他瞄了一眼清秀女子的身段,满脸意犹未尽。 “娘,我已经代庙神送子,你该收钱了。小娘子非常满意。” 汉子笑嘻嘻的说。 老妇人看向那对年轻夫妇,笑呵呵道: “张家小娘子,张相公,你们是否满意?” 清秀女子脸色红晕褪去,渐转苍白,姓张的年轻人眼里闪过屈辱和愤怒,强笑道: “满意,满意” 说着,强颜欢笑的摘下钱囊,递了上去。 汉子伸手接过,掂量一下,目光在清秀女子身上打转,咧嘴道: “还有四天,记得要准时来,不然庙神会生气。” 这对年轻夫妇眼里同时浮现畏惧,连连点头。 “为什么不报官呢?” 张姓年轻人耳边响起叹息声,他侧头看去,是那个仪表堂堂的俊美男子。 他再次被声音感染,心里莫名的鼓起勇气,带着些许畏惧的语气,道: “报官的人都死了,对庙神不敬的人也死了。 “只要我们好好供奉庙神,庙神就会庇佑我们” 李灵素直戳本质的问道: “你既知道对庙神不敬的人都死了,为何还要来此地烧香?” 这对年轻夫妇身为本地人,总该知道沾染上庙神的麻烦,完全可以选择不来。 张姓年轻人咬牙切齿道: “不是我们想来,是他,是他看上了我娘子,找上门来,让我们去城隍庙求子,不然庙神会降下惩罚。” 李灵素明白了,这和权贵子弟欺男霸女一样,区别在于,一个依仗的是权势,一个依仗的是庙神。 他忍不住看向许七安,见他脸色阴沉,沉默不语,似是在思考什么。 “娘,这是哪来的憨包?” 汉子老神在在的听着,丝毫不惧,甚至有些不屑。 神婆脸色阴沉,指着许七安、苗有方,说道:“这几个是一起的外乡人。” 接着,她嗬嗬冷笑的看着年轻夫妇: “张相公,张娘子,你们对庙神不敬,庙神都是看在眼里的。” 那小娘子脸色“唰”的白了,带着哭腔说:“庙神恕罪,神婆恕罪。” 敲打了年轻夫妇后,神婆冷哼一声,看向许七安等人,宣布道: “你们对庙神不敬,触怒了庙神,已经死到临头。若想平息庙神怒火,就奉上三百两银子,不然,老身也救不了你们。” 她的儿子配合的拍了拍掌,庙外的三名汉子当即走了进来,把许七安等人围住。 周围的香客指指点点,交头接耳。 “这些外乡人胆子真大。” “是啊,赶紧奉上银子吧,不然死都不知道怎么死。” 张相公这时候已经回过神来,不再受李灵素影响,知道自己刚才说了什么话,吓的腿都软了。 颤声道:“庙神恕罪,庙神恕罪” 神婆的儿子不理他,瞪着虎目,威胁许七安等人:“速速奉上银子。” 边上的香客连忙劝说: “外乡人,快向庙神认错吧。” “何必找死呢。” “是啊,快些奉上银子,莫要连累了张相公。” 那中年汉子张了张嘴,似是也想跟着劝,但眼里闪过愤懑,默默握紧拳头。 “银子?你大爷的,找阎王爷要去吧。” 苗有方骂了一声,疾走两步,握拳,右臂后仰。 砰! 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时,他一拳打在神婆儿子的脑袋上。 头颅就像西瓜一样炸开,血肉和骨块四溅,溅射在地上、墙上,以及后面的庙神雕塑上。 庙内寂静了几秒,尖叫声骤然炸开,香客们惊慌失措的往外逃窜。 三名看护城隍庙的汉子跟着香客一起逃到院子里。 “儿啊!” 神婆凄厉尖叫,扑倒在无头尸体前,哀声痛哭。 苗有方从许七安赐予的储物法器里取出长刀,一通乱砸,踢翻香案,踹到香炉,最后一刀把庙神雕塑砍成两半。 “你们” 神婆怨毒的瞪着四人,厉声道:“庙神不会放过你们,所有人都要死。” “杀了!” 许七安淡淡道。 他对这个庙神还有疑惑与不解,但是没关系,稍后让李灵素招灵,他要亲自审问神婆的魂魄。 苗有方当即挥刀斩落神婆的脑袋,然后一脚把她头颅踢爆。 有小弟就是不一样,不需要我亲自出手了许七安满意点头,目光愣在原地的张家夫妇,以及中年汉子,心里叹息一声。 神,神婆死了年轻夫妇呆若木鸡,一颗心剧烈颤抖,分不清自己此时的心情是快意还是恐惧。 中年汉子也傻了。 同样傻眼的还有院子里的香客。 许七安知道,这些人需要安抚,他抬脚走出庙,望着院子里张望的香客,道: “本官是京城来的捕头,这几天是我的同僚。 “有人上京告状,说盛义县有人淫祠淫祭,祸害百姓。 “本官特意暗中调查几日,已经查明真相。那神婆学了几手妖术,暗中害人,并假托庙神,以此来恐吓百姓。 “如今他已伏诛,诸位无需再来此上供。” 一听这个年轻人是官府的人,众香客心里安定了许多。 天大地大,朝廷最大,正因如此,有朝廷出面,更能让他们有安全感。 “可是,可是庙神确实灵验啊。”有香客说道。 若只是恐吓,还不能让他们心甘情愿的烧香上供。 “广华街胭脂铺的老板,是被神婆害死的,这件事,本官已经查清了。”许七安道。 香客们这才释然。 许七安转身进庙,从怀里掏出一锭官银,递给中年男子,道: “有病还得找大夫。” 问明中年汉子的地址后,又转头吩咐李灵素:“稍后你去一趟,看看情况。” 他是担忧中年汉子的婆娘病入膏肓,寻常大夫无力回天。 李灵素点头。 中年汉子颤巍巍的跪倒:“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这时,苗有方捡起神婆儿子身边的钱囊,抛给张相公,道: “把这里的事忘了,莫要因此看轻你媳妇儿。” 姓张的年轻人看了一眼神婆母子的尸体,狠狠吐了一口唾沫。默默的给三人嗑了个头,拥着妻子离开。 苗有方扭头朝尸体吐口水,他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 “本大爷行走江湖多年,这样的恶徒杀的数都数不过来。” “这并不是好事!”许七安说。 这说明朝廷对各地的管辖、统治已经非常薄弱,当秩序渐渐被动摇,乱象就会频发。 自会有人站出来建立新的秩序,届时,要么改朝换代,要么王朝经历巨大创伤,苟延残喘。 许七安朝外头扫了一眼,确认香客都已被驱赶出去,当即关上庙门,吩咐道: “李灵素,招灵!” 话音方落,苗有方忽然捂着胸口,脸色铁青,缓缓萎顿在地。 他脸色呈现窒息般的猪肝色,双眼翻白,生命气息迅速流逝。 一个炼神境巅峰的武夫,竟莫名其妙的濒临死亡? :推:《旧日之箓》,作者狼狗熊。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零九章 庙神的真面目 没有任何征兆,苗有方被强行剥夺了生机,气息迅速下滑。 几息之间,便已濒临死亡。 “怎么回事?” 绕是见多识广的李灵素,也被眼前一幕所震惊,疾走过来,蹲下身查看。 许七安脑海里首先浮现的是“咒杀术”三个字。 根据他的经验,印象中能无声无息杀人的手段不多,其中巫神教的“梦巫之术”和“咒杀术”,以及道门的“勾魂术”能做到这一点。 但梦巫和勾魂都有一个前提条件,那就是目标必须在沉睡状态。 苗有方不符合这个条件。 那么就只有咒杀术了。 问题是,咒杀术要以发肤血肉为媒介,最次也要贴身物品,苗有方一直和我们在一起,并没有“损失”类似的物品许七安眉头紧锁。 “他的五脏六腑在衰竭,元神缺了一部分。。” 李灵素脸色微变的给出情况,同时从储物香囊里取出丹药,喂给苗有方。 “元神缺了一部分?!” 许七安确认般的追问。 李灵素点头,明白他的意思,沉声道: “不是咒杀术。” 咒杀术不会出现“元神缺一部分”这样的情况,如果苗有方是中了咒杀术,那么他现在的状态应该是元神和肉身一起衰竭。 直到死亡。 李灵素补充道:“他的天魂不见了,似乎是被强行抽离。奇怪的是,我竟没有一丝一毫的察觉。” 能在一位四品元婴面前抽走元神,且不被发现,这比咒杀术更诡异啊许七安收回思绪,一边把慕南栀拉到身边,一边俯身检查苗有方的情况。 已是风中残烛,随时会一命呜呼。 “什么手段能强行剥离部分元神,并让肉身濒临死亡?”许七安语速极快的问。 “强行剥离部分元神的手段倒是很常见,我也可以,但能瞒过我的感知,对方要么是超凡境,要么有特殊的方法 “至于让肉身濒临死亡理论上来说,缺了天魂,人就会昏迷不醒;缺了地魂,就会变成傻子;缺了人魂,直接死亡。” 李灵素也语速极快的回复,接着,脸色沉重的说: “糟糕,丹药不见效,最多一盏茶的时间,他就会死。” 缺了天魂变植物人,缺了地魂变傻子,缺了人魂直接投胎许七安斟酌道: “也就是说,苗有方的肉身情况,与缺失天魂没有关系。” 李灵素想了想,以天宗圣子的专业角度给出结论:“应该说,没有直接关系。” 许七安思绪转的非常快: “以天魂为媒介吗,类似于咒杀术的手段?只不过前者是依据发肤血肉,后者依据天魂。嗯,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在李灵素若有所思的目光里,许七安伸出手掌,于苗有方脑袋上轻轻一拍。 没有任何异象产生,但苗有方五脏六腑的衰竭瞬间停止,服用下去的丹药开始发挥效力,滋养脏腑。 移星换斗! 许七安利用天蛊的这个高阶能力,将苗有方“藏”了起来,切断天魂与本体之间的联系。 果然有效许七安呼出一口气。 “好了!” 李灵素大喜,幕后之人再无法通过天魂迫害苗有方。 他们三言两语间,便破解了一个让大部分修士都束手无策的问题。 这既是两人的学识渊博,见多识广,也是因为许七安拥有足够丰富的手段。 七绝蛊的作用实在太强,它虽然没有成长到三品超凡境,但相比起只能展现破坏力的武夫体系,七绝蛊在某些时候,更加有用。 不过,新的问题接肘而来,李灵素皱着眉头: “是谁在对付我们?” 许七安反问道: “你不是已经有猜测了吗。 “目前与我们有明显冲突的,近在眼前。” 两人一起望向坍塌的庙神雕塑,许七安说:“刚才就是苗有方砍倒了它的雕塑。” 李灵素“嘶”了一声: “这不应该啊,一个小小的县城,小小的淫祠,能有这么可怕的东西?说起来,这庙神究竟是什么东西?我至今都没察觉到灵魂波动。” 许七安耸耸肩:“我只知道咱们中间出了一个非酋。” 在一座小县城都能遭到这么棘手的玩意,就好比孩童在溪里摸鱼,结果摸出一条蛟龙。 除了皮肤太黑,实在找不出更合理的解释。 没有了“徐前辈”的人设,许七安说话随意了许多: “先出去问灵,看看这庙神是什么东西。” 我在明敌在暗,想要解决庙神,得先弄清楚它是个什么东西。 到目前为止,他们还不搞明白庙神的底细。 李灵素当即背起苗有方,正打算出庙,可在他转身的瞬间,忽然僵住,下一刻,他完美的重蹈了苗有方的覆辙。 砰! 两人同时跌倒在地。 另一边,慕南栀和小白狐也同步陷入昏迷,李灵素和小白狐生命气息快速下滑,只有慕南栀安然无恙,但无法苏醒。 许七安抢在她摔倒前,把花神转世抱在怀里。 他神色凝重的望着雕塑坍塌的地方。 那半面被小鬼捧着的石镜,不知何时飘浮起来,“咔擦”声里,表面的石壳裂开。 这是半块青铜镜,外延包裹着藤蔓状的花纹,光滑的镜面映出一只没有睫毛的眼睛,冷漠、不含感情的盯着庙内的众人。 它从中间被剖开,切口平滑,像是被利刃斩断。 被这只眼睛审视的刹那,许七安的武者直觉立刻预警,释放危险的信号。 同时,许七安终于明白所谓的庙神是什么东西。 一件法宝,残缺的法宝。 它无疑是具备自我意识的,可视作另类生灵。 一件法宝,在这里受人膜拜,吸收香火许七安心里一动,隐约猜到了一些内幕。 镜中那只眼睛冷漠的俯瞰着许七安,骤然射出一道幽绿色的光芒。 这道幽光避无可避,直接作用在灵魂。 刹那间,许七安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力量在拉扯元神,要将灵魂撕扯出体内。 “哼!” 他的元神是最先拔出封魔钉的,货真价实的三品元神,超凡境强者的元神,即使是武夫,也不是法宝能轻易摄取的。 许七安一边稳固元神,对抗拉扯,一边掏出地书碎片,抖出浮屠宝塔。 他要以完整的法宝,对抗残缺的法宝。 浮屠宝塔甫一出现,浩瀚威严的气息降临,充斥着每一处空间。 浮屠宝塔第二层——镇压! 专门用来镇压顶级强者,比如当初的二品雨师纳兰天禄。 铜镜缓缓“抬眼”,注意力转移到了浮屠宝塔上。 “去!” 许七安遥指铜镜,浮屠宝塔朝着这件残缺法宝镇压而去。 铜镜翻转过来,镜面对准上空的浮屠宝塔,那只没有睫毛的眼睛激射出刺目的幽绿光芒。 嗤嗤! 幽绿光束激撞在浮屠宝塔基座,暴起刺目的绿光,宛如焊工制造出的火花。 浮屠宝塔坚定不移的压下来,幽绿光束不断被压缩、压缩,直到“哐当”一声,浮屠宝塔落地,铜镜被镇压在底下。 许七安顾不得查看浮屠宝塔,连忙朝着白姬和李灵素靠拢,用“移星换斗”的能力把他们藏起来,避免肉身衰竭而亡。 做好这一切,他放心的进入浮屠宝塔,直接登上第三层。 塔灵老和尚盘坐蒲团,手里把玩着半面铜镜,微笑的注视着他的到来。 “大师!” 许七安双手合十,行了一礼,旋即问道: “大师可知此为何物?” 塔灵老和尚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反问道: “你从何处得来的?” 许七安便将今日的遭遇,简单的说了一遍。 塔灵老和尚恍然道:“原来它早已失落在民间,许施主不愧是有大气运的人,竟能寻得此物。” 所以,这到底什么玩意?许七安正欲追问,塔灵老和尚抖了抖镜面,抖出四道魂魄,三人一狐。 苗有方、慕南栀还有小白狐,浑浑噩噩的飘在空中。 唯有李灵素活灵活现,充分展示了道门在元神领域的特殊,他诧异的四下张望: “我怎么跑塔里来了。” “你被这镜子拘了天魂。”许七安指着铜镜。 “是这镜子?刚才在庙里偷袭我们的是这镜子?”李灵素啧啧称奇:“这是什么玩意,法器?” “是法宝,不过好像残缺了。”许七安边说着,边看向老和尚。 塔灵老和尚露出几分感慨神色: “这是一件法宝,叫浑天神镜,它是万妖国主,九尾天狐的梳妆镜。 “它能照彻九州,让那位妖族国主足不出户,便知天下事。 “凡是被它照到的人,元神会被摄入镜中,肉身不得自由,生死、行为尽受其操纵,据说只有九尾天狐可以免疫,不受影响。” “当年甲子荡妖时,它被广贤菩萨斩成两半,后不知所踪。没想到今日会出现在此地,或许是许施主与妖族有因果的缘故吧。” 肉身不得自由,就是这东西控制了那个李贵妻子的尸体? 许七安当即提出疑问:“它应该是一个月前出现的。为何要以庙神之名,逼迫百姓香火供奉?” 塔灵老和尚解释道: “法宝能吸收香火愿力,这能助它稳定状态。贫僧在三花寺修行数百年,亦是日日受香火熏陶,甚是滋润。只不过贫僧状态完好,香火可有可无。 “而它是残缺的,因此需香火进补。” 香火能温养法宝,所以镇国剑一直被供奉在桑泊的永镇山河庙里,所以儒圣刻刀和亚圣儒冠被供奉在亚圣殿?许七安恍然。 感觉没什么用的小知识增加了。 “这破法宝过去五百年,一直在干冒充野神的勾当?” 许七安问出疑惑。 塔灵老和尚低头看着铜镜,似是在与它沟通,几秒后,抬头说道: “它说记不得以前的事,醒来后就被一个老妇人捡到。然后问老妇人要香火嗯?贼秃驴?” 老和尚表情一顿,摇头失笑:“因为残缺的缘故,它的神智混乱不清。” 精神状态不太对劲的残缺法宝许七安点点头,道:“劳烦前辈暂时看管此物。” 说完,他带着三人一狐的魂魄离开浮屠宝塔。 魂魄归位后,他们相继醒来,许七安简单告之了事情经过,听的苗有方目瞪口呆,庙神是山精妖怪、邪修狂徒等等,他都有过假设。 唯独没想到竟然是一面镜子。 “李灵素,招灵!” 许七安吩咐道。 李灵素口中念念有词,俄顷,庙内阴风大作,气温骤降。 因为刚死没多久,不需要辅助材料布阵。 两道魂魄凝结而成,分别是头发花白的老妇人;身材粗壮的汉子,俱是目光呆滞,神情木讷。 神婆母子。 许七安问道:“你是怎么得到镜子的。” 神婆目光呆滞的望着前方,声音空洞: “家中老宅枯井。” 新亡的鬼魂没有思维,问什么答什么,不会多讲半个字。 许七安断断续续问了一大堆,才知道事情大概。 大概一个月前,因收成不好,灾情频发,神婆的儿子不愿赡养母亲,便把她推入了枯井。 神婆在井中捡到了铜镜。 她从此被铜镜驱使,为它修缮了这座隍城庙,她也此过上富裕生活,再不必饿肚子。 不过她认为庙神是个神经病,一会儿要香火供奉,一会儿要去杀秃驴,一会儿又喊着国主不朽。 好在驱使她的庙神其实很听话,基本会按照她的提议做事,让杀谁就杀谁。 值得一提,李贵的婆娘是被神婆害死的,神婆与李贵的婆娘相识,偶然间得知她把城隍庙里的“木鬼”当柴烧后,便心生一计。 于是就有了李贵的遭遇。 她因而从李贵身上获得了第一桶金,并借此打出名头,凭借着浑天神镜的力量,让县里百姓畏惧。 这一个月来,她儿子也接着庙神的威风,打着求子的名义,威淫了数名貌美的良家女子。 “死有余辜!”苗有方冷哼道:“早知道就不让这对畜生母子死的那么干脆利索。” “苗有方,回头你去找人打听一下,那几个护院的汉子,一并杀了吧。”许七安有条不紊的安排。 他的养气功夫比以前深厚了许多,心里能藏得住喜怒。 那几名助纣为虐的汉子早已在他必杀名单,却不会像以前一样火急火燎,有一种不疾不徐但一切尽在掌握的从容。 愈发的有几分魏渊的老道。 现在唯一不清楚的就是铜镜为何会流落中原,当然,也这不重要就是了,就像没必要搞清楚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许七安挥挥袖子,把神婆母子的魂魄打的烟消云散。 他转而思考起如何处理浑天神镜。 正常来讲,把这件残缺的法宝留在身边驱使,让它“将功赎罪”是最好的选择。多一件法宝,就多一个手段。 手段越多,应对风险的能力越大。 但既然这件法宝是当年九尾天狐的“梳妆镜”,许七安觉得或许可以让利益更大化。 那位高贵的公主殿下,会不会对母亲的遗物感兴趣呢? 说不定我能把它卖出一个更高的价钱许七安看向白姬,笑容和蔼可亲: “小可爱,你能联系你家的公主吗?”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一十章 交易 “啊?” 小狐狸歪着脑袋,黑纽扣般的眸子,茫然的看着许七安。 几秒后,它欣喜道:“你怎么知道我乳名叫小可爱,姐姐们都这么叫我呢。” 这不是重点!!许七安在心里严厉的批评一句,笑容和蔼: “所以,有办法联系她吗?” 小白狐点点头,又摇摇头,乌溜溜的眼睛里流露出警惕,道: “娘娘的行踪是保密的,不经允许,我不能主动联络她。” 娘娘?公主?他们说的是谁啊旁听的李灵素愣了一下。 虽然他知道浑天神镜是万妖国主的遗物,但他不知道白姬是九尾天狐的族人,更不知道许七安的打算。 许七安侧头看向李灵素和苗有方,皱了皱眉: “傻愣着做什么,安排你们的任务都当耳边风吗?快点去干活,我这里可不养废物。” 苗有方提着刀,屁颠颠的走了。 神婆母子死有余辜,而那些助纣为虐的下属,同样干着欺压百姓的事。 如果他们认为逃离城隍庙,就能把过去干的坏事一笔勾销,那也想的太美好了。 李灵素的任务时去给那位中年男人的婆娘看病,避免因为病入膏肓而死。。 徐谦,不,许七安这家伙,自从坦白身份后,就不装了偶尔我还是会怀念那个徐前辈的,至少他不会像许七安一样骂骂咧咧,一点素养都没有,真是个粗鄙武夫。 徐谦就比较有前辈风范 李灵素一边腹诽许七安,一边怀念徐谦。 许七安关上庙门,把小白狐从慕南栀怀里抱过来,举高高,露出温和阳光的笑容: “帮忙联络九尾天狐,我给你买好吃的,很多很多好吃的。” 白姬对白嫖的诱惑不为所动,用软濡稚嫩的童声,说着严肃的话: “不行,规矩就是规矩。” 要是许铃音的话,这会儿全家都给卖了,果然,人类幼崽和狐狸幼崽不可相提并论许七安又道: “你知道浑天神镜吗?” 小白狐老实回答:“不知道。” 它是狐族里新生代的幼崽,五百年前的事对她来说过于遥远,只从口口相传中了解大致经过,无法精确到某件消失几百年的法宝。 许七安把浑天神镜的事说了一遍。 “所以,你必须要联络她,这非常重要。” 许七安拿出大人的架势,摆出这是一件正经事的姿态。 通常来说,孩子看到这种架势,多半会犹豫、六神无主,因为他们还没有做主的习惯和意识。 当然,这一招对许铃音肯定是没用的,她会一本正经的听你说完,然后不鸟你。 但白姬性格娇弱、爱哭、脾气软、矜贵,就像是大户人家里的小姑娘,像个小大人,明事理。 “好,好吧” 它歪着脑袋想了半天,软软的应答。 因为许银锣说的那么郑重其事,又是当年国主的遗物,白姬看来,确实是大事。 说不准娘娘很需要,自己不能坏事。 它旋即踢蹬后肢,示意许七安把自己放下来。 许白嫖照做,白姬翘着毛茸狐尾,跑到倾倒的雕塑边,看了一眼高高的基座,回头看来: “你帮我放上去嘛。” “你自己不会跳吗?”许七安反问。 小白狐漂亮的眼睛似乎水润了几分,委屈道: “我跳不上去。 “娘娘降临要有排面,我得上那里去。” 许七安就把它拎起来,放在原本庙神雕塑站立的基座上。 小白狐蜷缩起来,收拢狐尾,闭上眼睛,像是睡着了。 许七安和慕南栀耐心等待着。 大概半刻钟后,一股浩渺如烟,磅礴如海的意志降临,不,准确的说,是从白姬体内苏醒。 它的身后长出第二条尾巴,第三条,第四条直到九条尾巴出现,宛如开屏的孔雀。 它睁开眼睛,乌溜溜的眸子被一片仿佛要溢出眼眶的清光取代。 银铃般的娇笑声回荡在庙内,有着蛊惑众生的魅力。 来了 万妖国公主,九尾天狐,世间巅峰强者之一。 许七安与她也算有过“一面之缘”,但依旧不敢小觑,身躯微微绷紧,抱拳道: “见过娘娘。” 白姬摇着九条狐尾走来,一步步的脚踏虚空,在许七安面前停下来,平视着他,笑道: “你这小银锣,找我何事?” 一副大姐姐的姿态许七安心里嘀咕,没有直接说事儿,审视着小白狐,道: “白姬是你血脉?” 这九尾天狐出场的方式有些古怪,并非意志降临,而是以苏醒的方式出现。 也就是说,白姬本身可以视作沉睡中的九尾天狐,只要她愿意,就可以直接占据这具身体。 许七安现在也算见多识广,清楚此类操作,除了需特定秘法,承载意识的载体也很重要,通常是嫡亲血脉才可以。 九尾天狐轻笑道: “不妨猜猜看。” 许七安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九尾天狐侧着头,看了一眼慕南栀,后者立刻瞪眼。 看什么看! 她轻描淡写的挪开目光,继而看向浮屠宝塔。 “你既已找到神殊的另一条手臂,为何不把他释放出来?”九尾天狐声音柔媚。 这是在质问我吗许七安平静道:“释放他的前提是能驾驭它,而且,塔灵并不愿意释放神殊。” “愚蠢!” 她就算是骂人,也给人一种情人间娇嗔的感觉,许七安觉得,这大概是魅惑的最高境界。 “塔灵不愿意,就强行毁了它,不听话的法宝要它何用?神殊的断臂充满恶意,但换个角度,它是制敌的最好手段。 “合理利用的话,它能助你越阶杀敌。你和它相处过,应该清楚它可以沟通、商议,而不是纯粹的依照本能做事的邪物。” 小白狐一边走,一边说,当它停下脚步时,与许七安几乎脸贴脸。 明明是一只狐狸幼崽,却展露出极强的御姐攻。 许七安皱了皱眉,后退一步。 九尾天狐一愣,审视他片刻,忽然大笑起来,揶揄道: “兽蛊。” 兽蛊就是心蛊。 九尾天狐笑吟吟道: “狐族最不缺的就是美人,妖冶放浪、纯情可人、妩媚热情、冷艳如冰本宫可以赏许银锣一批狐族美人,供你修行心蛊。” 娘娘,咱们狐族要一诺千金许七安沉声道: “多谢好意,但本银锣不是好色之徒。” 慕南栀全程板着小脸,心里老气了。 身为女人,她本能的抵触风情万种的九尾天狐,更让她警惕的是,向来在万花丛中游刃有余的许七安,在她面前似乎讨不到好处,甚至隐隐被压制。 这不是修为方面的压制,而是主客位的压制。 许七安深吸一口气:“这次请娘娘过来,是有要事。” 九尾天狐含笑不语,等着他说下去。 “我找到了浑天神镜的残片。”许七安不卖关子,开门见山。 小白狐轻轻抚动的九条尾巴,顿时一滞,隔了几秒,九尾天狐柔媚的嗓音响起,透着些许的渴求和惊喜: “你确定是浑天神镜?” 许七安没有废话,招手唤来浮屠宝塔,沟通塔灵。 浮屠宝塔第一层的大门打开,金光裹着浑天神镜飞出,落在许七安掌心。 浑天神镜似乎陷入了沉睡,那只没有睫毛的眼睛不再凸显于镜面。 九尾天狐的目光追随着它,她眼里的清光缓缓收敛,露出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同样是这双眼睛,可在许七安看来,它的神韵却和小白狐截然不同。 白姬的眼睛水润纯真,是最干净的孩子眼睛。 现在这双眼睛,有着太多太多复杂的神采,缅怀、悲伤、喜悦、怅然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它所承载的情绪是如此的复杂。 “浑天神镜是昔年万妖国主的梳妆镜?” 许七安把玩着铜镜,问道。 “任何一件法宝,都有其独特的能力,不过在平日里,母亲确实把它摆在桌上,充当梳妆镜。” 九尾天狐眼里复杂的情感收敛,清光再次溢出,填满眼眶。 许七安笑吟吟道:“那么,娘娘打算用什么来交易呢。 主客位颠倒,许七安掌控了主动。 九尾天狐叹息一声,嗔道: “你这薄情寡义的男人,我把白姬送给你当童养媳,还不够吗?竟如此贪得无厌,罢了,夜姬反正也是你旧情人,我便把白姬和夜姬一起送给你。” 慕南栀眉头一跳。 你想白嫖我?许七安“呵”了一声: “娘娘,不要开这种玩笑。 “法宝举世罕见,浑天神镜虽然残破,但我可以用龙气温养它,留在身边御敌。 “你若没有诚意,那便告辞了。” 九尾天狐笑道: “娘说的没错,男人狠心起来,当真是半点不讲情面。 “也罢,既然许银锣看不上白姬和夜姬姐妹,那本宫只能再想想别的法子。” 她似乎早有腹稿,毫不停顿的说道: “两根封魔钉!” 许七安眼睛一亮,道:“四根!” 九尾天狐嗔道: “你索性让我帮你解除所有封印算了。 “我虽有法子,但最多只能拔除两根,再多便无能为力。你应该已经知道,封魔钉是佛陀炼制的法器,除祂之外,只有菩萨能尽数拔除。 “另外,我如今身在海外,无法返回九州大陆,拔除封魔钉要等一段时间。” 用残缺法宝换两根封魔钉,对我来说肯定是大赚特赚,现在的局势,没什么比解开封印更划算许七安皱了皱眉: “多久?” “三个月!”她说。 “不行,我只给你一个月时间,过期交易作废。”许七安相当强势。 三个月太迟了。 “可以!” 九尾天狐应承下来。 达成交易后,许七安道:“娘娘去海外作甚?” 九尾天狐笑道:“寻找可能存在的族人。” 许七安没怎么听懂,或者,没意识到这句话蕴含的信息重要性。 九尾天狐解释道: “神魔时代终结后,人、妖两族崛起,神魔的后裔中,有一部分远走海外,再也没有回来过。” 远走海外许七安忽然想到了云州传说中的“白帝”神兽,那是一只疑似麒麟后代的异兽。 曾经从海外而来,在沿海地区的云州逗留许久,此兽呼气成风,吸气成雷,出现时伴随着风雨雷电,恰好解决当时云州的旱灾。 “九尾天狐是神魔后裔,拥有独特的灵蕴,但族人数量一直稀少。如今整个九州就剩我一个。” 九尾天狐叹口气,自怨自艾道:“本宫一个活了几百年的黄花大闺女,也想着嫁人的嘛,所以出海找未来的夫君咯。” 许七安一时间分不清她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说实话,九尾天狐的性格让他有些招架不来,搁在以前的武侠小说里,就是古灵精怪,喜怒无常的妖女。 嗯,她本来就是妖女。 为什么一定要找同族呢,找异族不好吗许七安道: “我觉得心蛊适合您。” 九尾天狐噎了一下,幽幽的盯着他: “你的挑衅非常到位。” 许七安干笑一声,岔开话题: “浑天神镜为何流落中原?” “昔年妖族大败,残部四散溃逃,潜藏在九州各地。我崛起之后,收服了大部分万妖国的残部,但仍有小部分妖族被佛门吓破了胆。 “选择融入人族,安稳过日子。或隐居山林,不再参与两族之事。而他们手里或多或少都有万妖国的遗产,遗失在外,不曾寻到的宝贝,可不只有浑天神镜。” 九尾天狐道。 “娘娘先别急着走,我有几个问题想问。” 他一边把浑天神镜收入浮屠宝塔,一边问道: “当年佛门灭万妖国,真正的原因是什么?” 史书上说,那是因为妖族作乱,残害百姓,佛门灭妖是为人族着想。 但经历了这么多事,他要还相信书上写的东西,那就太傻了。 九尾天狐沉默半晌,成熟柔媚的女性嗓音带着几分冷冽,反问道: “佛门为何要觊觎中原领地? “你若能知道这件事背后隐藏的真相,自然也就明白佛门为何要灭万妖国。” 我要是知道还问你?许七安道: “请娘娘明示。” 九尾天狐撇撇嘴,娇哼道:“这个情报的价值,就算把你卖了都不够。想的真美,臭男人。” 语气娇软,宛如撒娇。 你这是寡妇夜里闹腾!没能得到答案的许七安生气的腹诽一句,转而问道: “娘娘对中原局势如何看待?据我所知,许平峰已经和佛门联手,侵吞中原。” 万妖国和佛门是死敌,许平峰和佛门联手,那么自然也是万妖国的敌人。 “我会给予一定的帮助。” 九尾天狐直言不讳的表明态度:“还有什么要问的?” 你们狐族几岁成年啊许七安摇头:“没有了。” 白姬飞回基座,过程中,尾巴次第减少,眼里清光收敛。 四条小短腿落在基座的时候,九尾天狐恰好离开。 “娘娘走了呀?” 它什么都不知道的左顾右盼,小心翼翼的走到基座边缘,往下看了看,目测了高度后,谨慎的跳了下去。 摔了一跤。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一十一章 照彻九州 白姬麻溜的打了一个滚,迈着欢快的小短腿,跑到慕南栀脚边,昂着头,巴巴的望着她。 慕南栀俯身把它抱在怀里,白姬侧头看许七安,娇声道: “娘娘走啦?你们的交易达成了吗。” “她很满意这个交易,并重点表扬了你的机智。”许七安道。 白姬顿时眉飞色舞,就像幼稚园里被授予小红花的小朋友,又得意又骄傲,但又强忍着。 许七安循循善诱:“所以,以后有什么事,都得听我的,明白吗。我能有什么坏心眼呢,都是为你们狐族着想。” 白姬“嗯”一声。 感觉和许七安的关系亲近了。 “娘娘还说了什么吗?”它乌溜溜的眼睛看着许七安,试图得到娘娘关心自己的回复。。 慕南栀撇撇嘴,哼了一声,说道: “你家娘娘要把你赏给他当童养媳。” “童养媳是什么?”白姬没听懂。 “就是你还小的时候,他负责养你,等你以后长大了,就给他做牛做马,还要侍寝,嗯,就是陪他睡觉,然后给他生狐狸崽子。” 慕南栀详细的介绍“童养媳”的意思。 这么通俗易懂的解释,白姬顿时理解了,它在许七安身上来回打量,表情似乎有些不太高兴。 艹,被嫌弃了许七安假装没注意狐狸幼崽的表情。 幼崽果然是无法领会本银锣魅力的。 说话间,李灵素率先返回,踩着飞剑降落在院里。 “情况如何?” 许七安问道。 “确实病入膏肓了,原本只是感染风寒,早些吃药的话,病情很快就能痊愈。但那老汉选择了拜庙神” 李灵素摇摇头: “他妻子连着喝了好些天的符水,病情愈发严重,最多也就两天可活。好在身体虽然衰弱,但五脏六腑没有枯竭,我给她服了一粒驱寒丸,一粒补气丸,算是压制病情了。 “之后再好好调养,进补,不出一旬就能康复。” 而许七安之前给了一锭官银,因此不需要担心那对夫妇生活难以为继。 李灵素接着道: “刚才在县城转了一圈,我打听到一件事,盛义县的县太爷,以施粥为名,诱骗贫苦之人,而后杀之,用他们的人头冒充流民,向朝廷邀功,并以流民肆虐为由,讨要赈灾钱粮。 “所以盛义县城里很少看到乞丐,城外村子里活不下去的百姓,也不敢进城。” 流民就是黑户,或因犯罪、逃避赋税,背井离乡,四处流浪。 这些人因为没有田地耕种,通常选择捞偏门做坏事,比如偷盗、贩卖人口等。 也有选择做苦工的。 太平年代里,流民是少部分,不足为虑。 一旦到了大饥荒,百姓因为活不下去,就会成为流民,如今大奉的流民肆虐极为严重。富裕之地还好,贫苦地带,流民作乱就很恐怖。 这也是永兴帝被逼得推动捐款的原因,实在是局势太糟糕了。 好不容易父辞子笑,结果遇到了百年一遇的“寒灾”,再加上先皇留下的烂摊子 许七安脸色沉了几分,“知道了。” 他看了圣子一眼,淡淡道:“你是在委婉的嘲讽我,救一人杯水车薪,其实什么都改变不了。” 李灵素当然不承认,嘿嘿道:“是提醒,提醒” 顿了顿,圣子叹息一声:“大奉局势已经非常糟糕,且会日益加重,如果不能及时得到改善,放任灾情继续,到时候,各地起义是早晚的事。” 在历史学里,这种现象叫农民起义许七安想的更深,如果灾情不能得到有效缓解,到时候许平峰振臂一呼,恐怕很多江湖势力都会响应。 会认为推翻腐朽朝廷是大家唯一的出路,正如当年大周末期,群雄并起。 这时,苗有方从院外走进来,手里拎着一个竹篾箩筐,嗅觉敏锐的三人一狐,已经闻到了刺鼻的血腥味。 哐! 苗有方穿过院子,把箩筐放在众人面前,插着腰笑道: “幸不辱命!” 许七安探头一看,箩筐里全是人头,一个个双眼圆瞪,惊惧的表情凝固在脸上。 “七颗?” 他皱了皱眉,当时在院子里的打手,只有四人。 苗有方“哦”了一声,说道:“我把县太爷和县丞,还有县尉也杀了。” 庙内一静,李灵素张大嘴巴:“你杀县太爷和县丞作甚?” “这你们就不懂了吧。” 苗有方一副“我是老江湖”的表情,双手抱胸,呵道: “这对母子敢肆无忌惮的欺压百姓,奸淫良家,官府却不管,这说明背后肯定有靠山。审问了这几名狗腿子后,果然,他们和县令县丞沆瀣一气。 “我再一打听,好家伙,县尉也是个黑了心的,坏事做尽,于是就闯入县衙,把他们一锅端了。” 效率好快李灵素和许七安对视一眼,说不出话来。 后者捏了捏眉心,道:“行了,把人头摆在这里,然后不用再管,就当是个县衙的胥吏一个警告。” 说完,他取出地书碎片,向怀庆简单说明情况。 【一:本宫知道了。】 许七安这才放心,苗有方把县衙里的高层一网打尽,必定造成人心惶惶,尽早把事情上报给怀庆,让她通知朝廷。 朝廷就能及时安排新的县令过来稳住大局。 一行人回到盛义县,找了一家客栈住下,房间里,许七安召出浮屠宝塔,让塔灵解开神镜封印。 “这东西能照彻九州,好功能啊,简直是情报战的王牌法宝。” 许七安反复打量手里的浑天神镜,夸赞道。 慕南栀趴在水缸边,搅着水缸里的水花,回头看来: “九色莲藕快成熟了。” 许七安握着半面“浑天神镜”,走到水缸边,定睛一看,浅浅的淤泥里,九色莲藕从最初的小半截,成长到成年人手臂那么长。 “这不是已经熟了吗。”许七安说。 “还没有,再有个一旬就够了。”花神转世信誓旦旦的说。 她有些骄傲的抬起下巴,道:“这种极品灵宝,天地间只有一,没有二,若非有我的灵蕴催生,哼哼!” 她明眸盯着许七安,似乎在等着他的夸奖和奉承。 “真棒!” 许七安捏着下颌,把她的脸抬了抬。 啪! 慕南栀拍开他的手,羞怒的啐道:“不要动手动脚。” 以她的傲娇性格,是不能容忍被这样调戏的。 一旬后成熟,该去武林盟了许七安走到床边,眺望东南方向。 剑州在江州的东南方。 当初武林盟老祖宗在闭关期间,分出力量帮他对付许平峰,是冒了巨大风险的。 许七安只知道他在冲击二品境界中,遇到了麻烦,处在一个进退两难的状态。 在这样的背景里,出手对付一个二品强者,很可能会让老匹夫努力维持的平衡打破。 “不,很可能那种平衡已经被打破,他现在正往深渊里下滑 “但既然武林盟没有向京城传信,让我兑现承诺,说明情况还不至于太严重 “武林盟这样的大势力,老盟主这样的三品巅峰武夫,一定要拉入阵营。 “对了,剑州有万花楼,万花楼里全是姿色出众的美人,以圣子的lsp本性,肯定有相好,哈哈,到时候有好戏看了。 “我还可以煽风点火,说李灵素喜新厌旧,以武林盟各大帮派和万花楼的关系” 许七安突然有点迫不及待。 他持着镜子走到书桌边,元神化作“触手”,探向浑天神镜内。 青铜镜面,再次凸显出没有睫毛的独眼,冷漠的盯着许七安。 “怎么称呼?” 许七安传达出友好的意念。 “万妖国主万岁!” 神镜的器灵也传达出意念。 “大家认识一下,我是风流倜傥人见人爱的大奉银锣许七安。” 许七安试图沟通。 “佛门该死,秃驴千刀万剐!” 神镜器灵说。 这完全没法沟通啊!许七安挠了挠头,感觉到了棘手。 他想了想,道:“我是你爹。” 青铜镜猛的一震,那只没有睫毛的眼睛幽深了几分,也更灵动有神,像是在审视着许七安。 同时,充满威严的意念传入许七安脑海: “卑微的人类小子,你是在亵渎本神吗。” 清醒了?许七安又惊又喜,以意念回复: “我是万妖国的盟友。” “巧舌如簧!”神镜器灵冷哼一声:“万妖国早已湮灭。” “昔年国主留下了一个女儿,她现在是万妖国残余势力的领袖” 许七安耐心的讲述了自己和万妖国的因果纠葛。 “卑微的人类小子,休想欺骗我。你这个佛门的走狗,不得好死。” 器灵不吃这一套。 九尾天狐降临时,它被塔灵封印,没有察觉到老主人的闺女出现。 浮屠宝塔是二五仔许七安沉吟一下,道: “不管怎么样,你都落入我的手里了,咱们不妨合作。你为我所用,我温养你。” “很诱人的条件,但是,我拒绝!” 神镜器灵显得很有骨气,冷笑道: “本神与佛门势不两立,本神就算灰飞烟灭,从这里被丢出去,被遗弃,被封印,也不会吃你一口香火。” 强硬的过分,我敬你是条好汉许七安选择和精神病器妥协。 也不好再让白姬召唤万妖国公主,这样也太不尊重大佬了。 “罢了,我也不强人所难,一个月后,我会把你交给万妖国公主,这段时间,你先在龙气里温养。” 许七安说。 “什么狗屁龙气,本神不接受你的恩惠。” 器灵硬气道。 懒得搭理你许七安摸出地书碎片,把它丢了进来。 浑天神镜触及到地书碎片时,玉石小镜的镜面荡漾涟漪,将它吞入。 许七安用元神“搬运”浑天神镜,将它投入栩栩如生的金龙里。 “本神不接受你的恩惠,佛门走狗!” 神镜在怒骂中投入龙气,下一刻,它的叫声夏然而止。 一股温暖的,磅礴的力量将它包裹,滋润着它的意识,让它仿佛仰躺在万妖国主的怀抱里。 “啊” 神镜身不由己的发出呻吟:“爽死了,爽死了,这是什么东西为什么如此爽?” 这种滋养是香火的无数倍,甚至抚平了它意识残缺带来的混乱和痛苦。 假以时日,我未必不能修补残缺的意识,恢复当年的状态神镜心里油然而生这个念头。 它旋即激动起来。 太平刀一见有法宝进来和自己抢龙气,顿时传达出“委屈”的意念,希望主人能把它赶走。 放心,你是亲儿子,它是捡的许七安如此安慰。 “看来你很喜欢龙气,那么,现在能合作了吗?”许七安笑道。 神镜装死,不予回应。 它既不想屈服,又想沐浴在龙气里。 许七安“呵”了一声,以元神将它搬运出来。 “快让我回去,快让我回去。” 神镜一下子急了。 许七安面无表情的与镜面凸显的眼睛对视。 “好,好吧” 僵持了十几秒,神镜终于屈服:“我可以为你所用。” 真香定律简直是世上最硬的法则,诺贝尔欠王某人一个奖许七安露出笑容: “合作愉快。” 他有些迫不及待的说道:“现在,我想看看你的能力。” 照彻九州! :继续码下一章,明天看,别等。记住,别等。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一十二章 晚节不保的太傅(求月票) 浑天神镜说道: “我的能力你已经见识过了,能无声无息的摄取目标元神,通过元神操纵肉身,把目标人物化作傀儡。 “伟大的国主当年依靠我,收服了许多大妖。但现在,我只能摄走天魂,让肉身缓慢死亡。 “嗯,如果目标人物是普通生灵,或修为极其浅薄,我一样能操纵对方。并非一定要面对面才能摄走天魂,你甚至能在万里之外强行操纵。” 万里之外强行控制,这简直和万里之外取人贞操一样变态许七安难掩诧异,觉得有些不合理。 浑天神镜补充道: “距离越远,控制力越弱,万里之外通常只能控制没什么灵智的生灵。如今我已残缺,这个能力已经无法施展。 “缺点是,被我控制的傀儡状态无法掩盖,会被修为高的,或精通元神领域的高手一眼认出。” 距离太远,基本连普通人都控制不了。。 许七安恍然。 “我的第二个能力,是能照彻九州,无视距离。但一些特殊地方无法窥探,比如佛门圣山阿兰陀。” 浑天神镜唏嘘道:“已经我是残破之身,无法照彻九州。但方圆两千里想来是没问题的。” “怎么使用你,滴血认主?”许七安问。 浑天神镜嗤笑道: “不要拿我和那种低级法器相提并论,只要我认可你,愿意配合你,你便能使用我。我若不愿意,即使你滴血认主,也无济于事。” 地书碎片被内涵到了许七安“哦”了一声,忽然想到同为残缺法宝,为什么地书碎片没有自我意识? 只有方圆两千里,那云州的情况就看不到了。嗯,我先试一试。许七安当即道: “大奉京城能照到吗?” 浑天神镜迟疑道:“大奉京城有一位一品武夫,一位一品术士,我照不到。” “没事,那武夫已经死了几百年了,一品术士的话,应该不会搭理你。” 许七安拍了拍镜面,示意它赶紧行动。 它似乎不知道得气运者无法长生这个隐秘。许七安心里想着的时候,青铜镜面出现变化,青铜材质消失,便的剔透如玻璃镜。 玻璃镜里映照出一座恢弘的雄城。 俯瞰过京城数次的许七安一眼就认出下方是京城。 “我感觉有人在窥探我” 浑天神镜传来意念。 是监正吧许七安点点头,“不用理会,他只是个糟老头子。” 希望监正听不到。他在心里默默补充一句。 浑天神镜没再理会,得意的说:“现在知道我的强大了吧。” 京城离此地还没超过两千里。 “定位京城往北移七十丈,在移十丈好了好了,能穿透屋子吗?” 沟通之下,镜子显示出韶音宫,临安卧室内的场景。 她不在韶音宫,不知去了何处。 “能做到定位吗?嗯,就是下次可以直接看到这里,不用再给你指路。” “你仿佛在怀疑我的能力。” 浑天神镜传达出不悦的情绪,接着,说道:“需要帮你定位浴桶吗,我知道雄性都喜欢看雌性出浴。” 我等晚上再来看许七安沉声道:“胡说八道,我与你所认识的雄性不同。” 浑天神镜诧异道:“你喜欢看雄性出浴?” 你特么是捧哏吗?!许七安又让浑天神镜定位许府,这一次,它善解人意的直接锁定了浴桶。 这不是二叔和婶婶的房间吗许七安险些呆掉,怒道: “不,这里不需要定位浴桶,你真的是一面正经的法宝吗?” “你果然喜欢雄性!”浑天神镜恍然大悟。 许七安懒得和一个精神病患者解释,他把位置定在许府内厅。 “咦,铃音这是要出门啊,上学吗?” 画面里,他看见许铃音背着小布袋制作的“书包”,扎着童子发髻,不情不愿的被许二郎牵着出门。 婶婶在边上耳提面命,说着什么。 浑天神镜没有语音功能,只能看到画面。 “婶婶还是没有放弃铃音的学业,真是伟大的母爱啊,即使经历无数次的绝望,无数次的打脸,婶婶也没有放弃望女成龙的心愿。” 许七安调侃了一句,定位许府后,他接着又让镜子定位灵宝观。 画面一转,出现气派的道观,旋即定位到幽静小院,院子里,水池上,一位穿着羽衣,头戴莲花冠的绝美女子,盘坐在水池上空。 闭目打坐。 突然,她睁开眸子,朝许七安看来。 下一刻,画面破碎,浑天神镜惨叫道: “我瞎了我瞎了那个女人是陆地神仙!” 它遭了反噬。 国师距离渡劫又近了一步啊,浑天神镜都把她当做一品陆地神仙了许七安又喜又忧。 喜的是她修为更进一步,陆地神仙在望。 忧的是这条鲨鱼根本驾驭不住,即使他恢复修为,三品武夫怎么驾驭一品? 池塘里的鱼儿,永无出头之日。 京城! 许二郎今天特意回府用膳,因为要回来接许铃音进宫读书。 事情是这样的,敲定了捐款事宜,永兴帝把许二郎传召到御书房,赞赏有加,表达了要给他升官的想法。 鼓励许二郎多多努力,不要辜负朝廷期望。 谈话末尾,永兴帝不知有意还是无意,说: “听说许爱卿幼妹恰好在启蒙年纪,她与宫里的几位皇子公主年岁相仿,不如就让小姐儿进宫读书吧,由太傅亲自教导。” 许二郎立刻听出,永兴帝是在表达善意,在拉拢。 臣子的子女能进宫做侍读,是莫大的荣耀,通常只有宗室的郡主、世子,以及一些勋贵和重臣的孩子有这个资格。 但许二郎并不想要这样的“恩赐”,连忙拒绝。 永兴帝就有些不开心,不理会许二郎的拒绝,强行下了命令。 皇帝拉拢施恩,岂容臣子拒绝?再说,他表面拉拢许二郎,实际上拉拢谁,明眼人都知道,所以根本不在乎许二郎的意见。 皇命难违,许二郎只能应下来。 回家和母亲一说,婶婶高兴坏了,心说我家蠢闺女终于时来运转了? 这太傅可是教导皇子皇女的人物,他来教铃音读书识字,总是没问题了吧。 上回因为铃音打了世子,被逐出皇宫,婶婶遗憾至今。 马车里,许二郎瞅了眼在长条凳上乖乖坐的妹妹,道: “进了宫,不管太傅先生问你什么,你都说自己没念过书,什么都不懂,明白吗。” 许铃音用力点头: “嗯! “我会好好念书,和二哥一样金榜题名。” 不,我只求你饶太傅一条狗命许二郎心里嘀咕道。 想了想,他摸着许铃音的脑袋,道: “谁要是欺负你,你就揍他,出了事有大哥替你担着。” 顿了顿,忙补充道:“要注意分寸,别全力打人。” 要出人命的。 “噢!” 小豆丁略显憨憨的点头。 许二郎顿时放心,正常情况下,铃音还是很听话的。脾气也很好,轻易不动怒,除非吃的被抢。 很快,马车进了皇城,在宫门外被拦下来。 许二郎说明情况后,羽林卫进宫通知,俄顷,一名宦官出来,朝许二郎作揖行礼,带着许铃音进宫。 皇子皇女,还有郡主世子们上课的地方叫“上书房”。 许铃音惊奇的左顾右盼,尽管来过皇宫一次,对孩子来说,一次显然无法满足他们旺盛的好奇心。 走着走着,她忽然看见一袭素雅长裙从远处走来。 “姐姐,姐姐” 小豆丁惊喜起来,毫无规矩的大声喧哗,朝那袭素雅长裙挥手。 怀庆闻声望来,见到圆滚滚的女娃子,微微一愣,她面带浅浅笑意的迎来: “你还记得我?” “我大锅死的时候,你来过家里。”许铃音大声说。 这话听起来有些不对劲怀庆笑着颔首: “你来宫里作甚?” 许铃音憨憨的脸上露出几分茫然:“什么是做肾呀。” “你来这里干什么。”怀庆换了个说法。 “来读书呀,娘让我来读书的。” 小豆丁有问必答,一脸纯真。 怀庆看了一眼宦官,后者说道: “陛下特许,许家小姐儿入宫读书。” 怀庆便说:“我带她去上书房吧。” 宦官不敢拒绝,躬身退去。 “走吧!”怀庆眉眼温和的看着小豆丁。 她和许家小姐儿交集不多,只在许七安的葬礼上见过一面,后续没怎么关注。 毕竟就算和许七安关系再好,再怎么赏识许二郎,也不可能对家里一个六七岁的稚童保持关注。 她甚至不知道丽娜收了许铃音当徒弟,更不知道小豆丁的厉害之处。 一号向来高冷,不太合群,天地会成员没人会跟她聊这些日常小事。 “姐姐你真漂亮。” 小豆丁跟着怀庆身边走,抬头说了一句。 怀庆笑了笑。 “姐姐你真漂亮。” 过了一会儿,她又说了一句。 怀庆低着头,看见女娃子大眼睛里闪烁着讨好的神色。 “你想说什么?” 怀庆眯着眼,轻易的看出了她的小心思。 “我能去你家吃糕点吗。” 小豆丁图穷匕见。 怀庆笑了起来:“可以。” 她向来很欣赏聪明的人,聪明的小孩也在其中。另外,这个孩子不但机灵,胆子还大。 不多时,小豆丁跟着怀庆来到上书房。 宽敞的大堂里,摆着十二张桌案,十二个孩子乖巧的坐在案后,目光专注,倾听着堂前老太傅的讲课。 太傅接近八十的高龄,是三朝元老,贞德年间的榜眼,教过元景帝,教过怀庆临安,现在又要教导皇室新生代。 当初元景帝修道怠政,太傅冲进皇宫,在御书房外怒骂昏君。 而后心灰意冷,在京城隐居。 元景死后,他是为数不多知晓其中秘密的人,因此解开心结,重新拿起了热爱的工作,发挥余热。 “太傅!” 怀庆带着小豆丁跨入门槛,行了一礼。 “见过长公主。” 太傅躬身回礼。 “见过长公主。” 十几位皇子皇女、郡主世子起身行礼。 怀庆微微颔首,看向许铃音: “这孩子麻烦太傅了,她是许七安的幼妹。尔等不准欺她。” 她带许铃音过来,主要是警告一下皇室的晚辈,免得这个憨憨的孩子在这里被欺负。 太傅笑道:“长公主不必担忧,这孩子厉害的很。” 把许铃音上次的壮举说了一遍。 怀庆诧异的看一眼圆润可爱的女娃子,笑道: “本宫多虑了。” 太傅破有深意的说道: “殿下对宫中之事过于疏远了。” 怀庆笑了笑,没在多说,告辞离去。 太傅招了招手,让许铃音走到面前,问道: “上次还没来得及考你,你就出宫去了。来这里之前,在何处启蒙?启蒙之师是谁?” 小豆丁歪着脑袋想了想,老实回答: “忘记了。” ?太傅一愣,启蒙恩师都忘了,或者,这孩子还没启蒙? 他沉吟一下,道:“会背三字经吗。” “会的会的。” 许铃音兴奋的点头。 太傅脸色缓和,笑着颔首:“背给老夫听听。” 怀庆离宫后,去了一趟翰林院,把许七安交代的事转告给许二郎。 永兴帝对她,以及她的胞兄四皇子极为忌惮,因此这件事得由许二郎去说。 若是让永兴帝知道许七安私底下与她联系紧密,少不得又是一番猜忌。 新君上位,最是敏感的时候,怀庆不愿招惹麻烦。 “唉,冰封三尺非一日之寒。” 许新年感慨万千。 “治国如烹小鲜,讲究一个徐徐图之。但若是国家病入膏肓,又该如何治理呢?陛下也好,王首辅也罢,以及朝堂诸公,都没有类似的经验。”怀庆淡淡道: “许大人,还记得我们当日手谈时做的赌约吗?” 许新年露出郑重之色,迟疑几秒:“自然记得。” 怀庆颔首:“我们拭目以待。” 停顿一下,她转移话题:“再有三日便是祭天大典,陛下会在那时号召捐款,许大人打算捐多少银子?” 许新年知道她在提醒自己,说道: “殿下放心,此事我早已和大哥商量妥当。 “我会捐出三个月的俸禄,大哥则捐出五千两白银。 “这样,我既不会因为多捐而招人弹劾,又不会有人指责我推动捐款,自己却吝啬钱财。” 区区一个庶吉士捐出五千两白银,这是要出事的。 但不捐,又会招来狂风暴雨般的骂名。 “如此便好。” 怀庆顿时放心,转而说道:“来时在宫中见到了许大人的妹妹。” 闻言,许二郎满脸担忧,叹息一声: “殿下今日若是无事,可否在上书房看顾着?” 怀庆笑吟吟道:“许大人害怕她受欺负?” 我是为太傅安危着想许二郎又叹了一口,把小豆丁的光辉事迹逐一禀明,无奈道: “我已婉拒了陛下,奈何陛下一意孤行,唉。” 怀庆听的人都呆了。 气的清云山众先生见到她就躲,气的李妙真咬牙切齿,楚元缜脸色铁青,还把素有才名的王思慕气的大哭 “令妹是装傻充愣,不爱念书吧。”怀庆说道。 “她若是装傻充愣,书院的先生,李道长,楚兄,还有思慕,就不会如此沮丧气馁。甚至因挫败感痛哭。” 许新年苦笑道。 就是因为真的学不会,才让他们觉得自己失败,不配为人师表。 从而产生强烈的自我怀疑,自我否定。 铃音若是装傻充愣,他们也就一笑置之了,根本不会上头。 怀庆半信半疑,移驾回宫,前脚刚踏入皇宫,后脚就得到消息: 太傅突发疾病,卧床不起! 怀庆猛吃一惊,心说刚才太傅还好端端的,怎么就突发疾病 她想起许二郎刚才的一席话,心里陡然一沉,当即赶去探望。 怀庆提着裙摆,飞奔去了上书房,看见太傅躺在小塌上,几名御医正在问诊。 “长公主殿下。” 御医纷纷行礼。 怀庆摆摆手,清冷绝丽的脸庞布满严肃: “太傅身体如何?” 一位御医说道:“长公主莫要着急,太傅没事,只是忽有头疼眩晕症状,卧床休养数日便可。” 另一位御医补充道:“但这段时间不能再受刺激了,得静养。” 用比较通俗易懂的话解释: 太傅没事,太傅只是血压飙升! 怀庆走到床边,看着气息衰弱的太傅,柔声试探道:“太傅这是怎么了,遇到何事?” 太傅虚弱道: “扶老夫起来,老夫还可以,老夫不信世上竟有如此蠢材。 “老夫今日一定要教会她背三字经,否则便是白读了一辈子圣贤书。” 怀庆微微动容,握住太傅枯槁的手:“太傅,这太为难你了。” 太傅激动道: “不,老夫就算死,也要教会她背三字经。 “老夫教过先帝,教过殿下们,老夫不能晚节不保。” 不至于不至于,那样您死的就太没价值了怀庆一时不知该如何安抚他。 这时,太傅眼皮一翻,昏了。 襄州! 东方婉蓉乘坐大撵,招摇过市,数十名东海龙宫门徒簇拥跟随。 她身边坐着容貌一致,但气质清冷的东方婉清。 “师尊,我们已经收集了八位龙气宿主,是否该将他们送回靖山城?” 东方婉蓉问道。 “不必!” 纳兰天禄的声音在她脑海里响起,温和道: “龙气之间有互相吸引的特性,我们收集的散碎龙气越多,越能吸引来其他龙气宿主。 “把他们送回靖山城的话,咱们就缺了一块大海捞针的磁石。” 东方婉蓉点了点头,又问道: “您干脆就占据一位龙气宿主的肉身得了,他们都是幸运儿,福缘深厚。” 纳兰天禄笑道: “他们算什么福缘深厚,在超凡境界的强者看来,不过是侥幸得了些许好处罢了。要让为师夺舍的人,怎么也得是超凡境。 “实在不行,四品巅峰也可以,就如你这般的。” 东方婉蓉咯咯笑道:“弟子愿为师尊牺牲。” 纳兰天禄摇摇头:“油嘴滑舌。” 四品巅峰虽然罕见,但也不难找,没必要夺舍弟子。 再说,这弟子是女娃子,纳兰天禄并不愿意以女儿身复活。 东方婉蓉想了想,好奇道:“若是能夺舍许七安呢?那才算是福缘深厚吧。” “”纳兰天禄摇头失笑: “此子浑身都是因果,为师宁愿以孤魂野鬼的状态存在,也不夺舍他。” 顿了顿,继续道: “九州之中,为师知晓的,只有万妖国的九尾天狐能以自身灵蕴塑造完美肉身。 “若能与她交易,为师便不必夺舍了。” 夺舍的后遗症极大,肉身和元神会相斥,数百年都无法磨合。 也就是说,数百年里,他的修为再难寸进。 东方婉蓉沉吟道: “我们在收集龙气宿主,佛门也在收集龙气宿主,还有那个许七安。 “师尊,您说我们各方会不会在某事某刻,于某个地点风云际会?” 纳兰天禄给出了肯定答案: “会的,那一定很精彩。 “到时候,为师会助你一臂之力。 “魏渊攻陷靖山城,杀了我儿子。我便杀他倚重的晚辈,了却这段因果。” :新的月份,求月票!!!! 《大奉打更人》正文 开单章求月票,2月争榜一! 开篇之前,我先说一下,这是我写作以来,第一次开单章争榜。 我一直很佛系,偶尔想起来,才在章节末尾吆喝一声: 大老爷们,来几张月票吧,可怜可怜,我是个写小说的 大家都知道我这佛系的德行。 前几天,老鹰跟我说,他要完结了,让我争一争月票榜。 我当时第一反应是:好麻烦,太累了,我码字已经焦头烂额了,还要上班,不想管这些事。 后来,两件事改变了我的想法,第一: 我回家过年了! 第二:这成绩太好,好到我甚至不敢确定下也有这个高度,虽然我一直在尝试着走不同的路,求变求新。 总之,既然是目前写作生涯里的一个巅峰,那么,就不该留遗憾。 这什么荣誉都有了,月榜第一没有。 汇报一下成绩,24小时追订,4万——45波动。均订87万,按照我的涨幅,月底前很轻松破九万。 连载期间能不能破十万,还不确定,但有希望。。 这样成绩算是凤毛麟角吧。说明读者基数很大,大家很喜欢,我其实有能力争榜。 只是以前太佛系了。 更新不给力。 这个月定个目标,到月底最后一天,更新30万字。 打更人进入中后期了,这时候不争榜,以后不知道什么情况。 人生中第一次发争榜单章,希望大家成全。 :码字去,大家明天看。别等!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一十三章 针不戳(求月票) 御书房,永兴帝看着内阁奉上来的折子,上面写着捐款的各项事宜,包括但不限于如何推动捐款,制定标准,对自称两袖清风的官员进行财产清算等等。 洋洋洒洒写了千余字。 批阅折子并不比看书轻松,因为很多大臣递交的折子里藏着“陷阱”。 如果不想被文官当猴耍,皇帝就要敏锐的察觉出折子里的陷阱。 在这方面,没人能帮忙,因为坐上这个皇位后,满朝文武都是敌人。 永兴帝推动捐款是为了赈灾,不能在这个节骨眼出纰漏,所以看的格外认真。 “陛下!” 这时,掌印太监赵玄振匆匆进入御书房,低声道: “太傅病了。” 永兴帝目光从折子挪开,捏了捏眉心,继而问道: “病了?唉,太傅年事已高,是不该如何劳累了。去御药房取一些补气活血的丹药给太傅送去。” 赵玄振应诺,但没有离开,接着说道: “太傅说要辞去官位,不教小主子们了,请陛下另谋高就。。 “他要去许府当先生,教导翰林院庶吉士,许新年的幼妹。” 啊?永兴帝大吃一惊,摸不着头脑。 掌印太监赵玄振道: “太傅的意思是,他必须全心全意的教育那孩子,不能有任何分心,希望陛下能理解。” 永兴帝露出郑重神色,身子微微前倾,诧异的追问: “那孩子天赋异禀,才智出众,让太傅起了爱才之心? “有意思,就算是当年的怀庆,太傅也不曾这般对待。啧啧,你说这许家真是满门英杰啊,前有许七安,后有许辞旧,没想到一个小小女童,竟也不是池中之物。” 说完,他见赵玄振一脸僵硬,不知道该如何解释的模样。 “嗯?”永兴帝用一个鼻音表达疑惑。 “陛下有所不知,太傅是被气的” 赵玄振小声把上书房发生的事,转述给永兴帝。 永兴帝长时间没说话,陷入深深自责。 好一会儿,他说道:“把那女娃子送回许府,朕写折子安抚太傅,这段时间,不要让太傅离宫,好好看护着。” 赵玄振应答,嗫嚅道: “留的了一时,留不了一事。” 永兴帝沉默许久,缓缓道: “朕会给许府下旨,禁止他们让太傅登门。” 打发走赵玄振,永兴帝喝了一口参茶,回忆起刚才掌印太监说的事,啧啧连声: “不可思议,不可思议。 “朕不信世上有如此蠢才,得空儿亲自试探。” 车轮辚辚,停靠在许府,小豆丁背着小布包,从马车上跳下来。 小布包鼓胀胀的,里面似乎装满了东西。 这是她从怀庆那里讨来的糕点。 许新年随后跃下马车,面无表情的往府里走。 小豆丁双手别在后腰两侧,低着头,冲进了府,在门口位置被绊了一下,啪叽摔在地上。 “二哥,我摔倒了。” 她昂起脸,看着许新年。 许二郎俊美的脸庞抽搐一下,“然后?” 她拍拍屁股站起来,护着小布包里的糕点,谨慎的看着许二郎。 ?许二郎皱眉看着她。 小豆丁小心翼翼的看一眼二哥,突然害怕的逃走了。 许二郎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这一路上他没给铃音好脸色看,愚蠢的妹妹以为他在觊觎糕点。 证据就是,她摔倒后自己没去扶。 一路进到内院,看见母女俩大眼瞪小眼。 婶婶气道:“她怎么回来了,是不是又被赶出皇宫?” 许二郎点点头。 “你” 婶婶气的胸脯剧烈起伏,咬牙切齿:“怎么回事?” 许二郎无奈道: “铃音把太傅气病了,呵,等明儿,她的大名会传遍整个官场、儒林。 “所有读书人都会知道,学富五车,儒林威望数一数二的太傅,竟被一个稚童气的卧床不起。” 婶婶身子一晃,瞬间想到很多,脸色发白的说: “铃音将来还怎么嫁人啊。” 许二郎也气笑了,埋怨道: “还不都怪娘,铃音又不是读书的料子,您偏不甘心,一门心思要让她读书识字当才女。” 婶婶悲从中来,甩锅给二叔: “你瞅瞅她这憨包样,都是随了你爹的,她要是随了我,小小年纪已经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我有好好念书的呀。” 铃音一边吃着宫里的美味糕点,一边委屈的说。 许二郎捏了捏眉心,他担心的是另一件事,此事传开后,铃音可能会成为某些想扬名立万之人眼里的香饽饽。 太傅以国子监读书人的身份,温养出浩然正气,在文坛是魁首般的地位。 连太傅都启蒙不了的孩子,如果被哪位成功启蒙,岂不是一举成名天下知? 在没真正见过铃音之前,没人会觉得自己连一个稚童都搞不定,那时必定蜂拥而至,登门拜访者不计其数。 “蠢也能蠢到闻名京城,这都是些什么事儿” 许二郎头疼的捏了捏眉心。 次日清晨。 李灵素前来敲门,木栓划开的声音里,房门打开,他往里看去,许七安站在窗边喝着茶,慕南栀坐在桌边,控制着小白狐,正拿一根猪鬃牙刷,给它刷牙。 “呜呜呜” 小白狐发出痛苦的声音,四肢时不时乱蹬一下。 “别动,要好好刷牙,不然嘴巴臭。” 慕南栀说。 “我不臭呜呜” 小白狐习惯性的抗争一句,似乎习惯了这样的事,反抗力度不大。 这是当女儿养了啊李灵素心里感慨一句,说道: “徐前辈,伙计在楼下准备好早膳了。” 他这声“徐前辈”叫的没有以前那么有诚意。 小白狐趁机摆脱慕南栀,叫道:“饿了饿了!” 边说着,边吐出泡沫。 一行人下楼,看见苗有方已经坐在桌边,吃着属于自己的早膳。 人均一碗白粥、三个肉包,两个馒头,一叠咸菜。 盛义县并不富裕,物资匮乏,百姓处在填饱肚子的状态。 周边又没有码头,贸易往来不发达,因此就算有钱,客栈也拿不出更好的东西。 众人入座,低头安静吃饭。 苗有方问道:“前辈,我们接下来去哪?” “等把江州的龙气宿主找到,就去剑州。”许七安说。 剑州李灵素脸色变幻了一下,忙低头喝粥。 “客官,住店还是打尖?” 店小二热情的声音吸引了他们注意力,苗有方侧头看去,眼睛微微发亮。 店小二招呼的是一位姿色颇为不错,穿着素色短打,脚踩牛皮靴,身段极为窈窕的年轻女子。 她五官清秀,目光坚毅,透着生人勿进的冷漠。 “住店!” 那位女子说道。 目送店小二带着她上楼,李灵素打趣道: “你不是说自己是睡过好多花魁的人吗,就这出息?” 苗有方恋恋不舍的收回目光,反驳道: “花魁和江湖女侠能是一回事吗,说起来,我最风光的那一个月里,也是有好几位女侠勾搭过我的。 “只是我残忍的拒绝了她们。” 最风光的一个月,指的是龙气附身的时候。 李灵素诧异道:“为什么?” 苗有方叹息一声,无奈道: “你不懂,在江湖,女人永远是麻烦。越漂亮的女人越麻烦。 “这不是说她们性格有什么问题,而是漂亮女侠总是会招惹是非。有时候遇到好女色的高手,人家想睡你,你根本没能力拒绝。 “不能指望每一个武夫都像本大爷一样,有着侠肝义胆。 “那么,身为同伴的你,该怎么做?替她出头,有可能被杀。不替她出头,又过于屈辱。所以索性就独来独往。” 李灵素和许七安一脸“受教了”的表情。 不管是天宗海王,还是京城海王,都没有遇到过这类事。 苗有方忽然露出猥琐的表情,道:“李兄,你自称阅女无数,其中不乏高品武者吧。有没有六品以上的?” 李灵素颔首:“自然。” 苗有方嘿嘿道:“小弟就很好奇,六品武者铜皮铁骨,你的小软棒,能破了人家的肉身?” 这个角度很清奇啊没有睡过六品以上武者的许七安,也扭头看向李灵素。 “粗鄙!” 李灵素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许七安和苗有方“嘿嘿”笑了起来。 苗有方笑道:“其实我也想明白了,鱼鳞甲同样刀枪难伤,但是绣花针就能从缝隙里刺进去。” 说完,他忽然一头趴在桌上,不省人事。 李灵素掌心托着一道魂魄,眯着眼,笑道: “苗兄,你很有想法嘛。” 这时,一只黄毛土狗趁着店小二不在,跑了进来。 李灵素弹指把魂魄推入土狗身体里。 “哪来的土狗,滚滚滚!” 店小二下楼来,挥舞着棍子把黄毛土狗赶走,还打了它几棍。 李灵素脸上笑容愈发深刻,丢出一只肉包:“可怜的家伙,来,大爷赏你的。” “汪汪汪” 黄毛土狗不要肉包,在客栈外,有节奏的狂吠。 “他在骂你!”许七安说。 “骂我什么?”李灵素笑眯眯道。 “他骂你生儿子没py,老娘是花魁,睡过的女人全都有了新欢,还给你生了一堆孩子,就等你回家喊你爹。” 许七安道。 李灵素目瞪口呆,脸庞僵硬:“你怎么知道?” “我肯定能听懂兽类的语言。”许七安含笑道,接着又补充了一句: “哦,他刚还说,你屁股真棒!” 李灵素大怒,撸起袖子起身,“老子今天就剥了它的皮,吃狗肉” 他忽然感觉后背给人点了一下,接着,元神和法力尽数封印。 圣子脸色发白的扭头,看着许七安: “你,你干什么啊?” 许七安笑眯眯道:“要公平嘛,去吧,打一架。” 不久后,路边的行人和客栈里的住客,或驻足围观,或探出脑袋,围观一人一狗在互咬,厮杀激烈。 众人大声叫好,时而给人打气,时而给狗鼓掌。 许七安和慕南栀在愉快的空气里吃完早膳。 禹州的某处小城,清晨的薄雾里,青楼。 姬玄在一众嫖客和姑娘们惊恐的目光里,取出青铜小鼎,把一名浑身是血,昏迷不醒的男子收入鼎内。 他扫了一眼被撞碎的楼梯,以及踏裂的地面,丢下一锭银子,转身离开。 青楼外的街道,小摊边,独臂的白虎、许元霜姐弟、妩媚的柳红棉,披着彩袍的乞欢丹香正在低头吃着早膳。 姬玄自顾自的坐下,让摊主端来一碗滚烫豆浆,他吨吨吨喝了半碗,满足的吐出一口气: “第十三位龙气宿主。” 柳红棉撇撇嘴:“可惜都是散碎龙气。” 姬玄笑道: “积少成多嘛,散碎龙气汇聚到一定程度,对其他龙气的吸引力会增强。 “还得感谢元霜妹子帮忙,没有望气术的辅助,哪能这么快?” 许元霜淡淡道:“你该感谢的是天机宫的密探,没有他们全力搜集情报,你不可能这么快集齐龙气。” 姬玄正要说话,看见许元霜从腰间的小袋里摸出一张纸条,道: “最新情报,禹州发现一位龙气宿主,是九道至关重要的龙气之一。 “禹州的密探没敢轻举妄动,因为龙气有趋吉避凶的能力,害怕打草惊蛇。” 姬玄眼睛发亮:“禹州啊,离此地不远。” :继续码下一章,明天早上看。求月票。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一十四章 各方(求月票) 姬玄沉吟片刻,摇了摇头: “我们继续收集散碎龙气,那位大宿主就让苍龙七宿去降服。 “呵呵,我们现在无法判断许七安的行踪,如果在禹州碰到他就不妙了。正如我们没有料到会在雍州遭遇他。 “而如果苍龙七宿的话,货真价实的三品战力,肯定比我们要更轻松应对。 “哪怕不是许七安的对手,脱身总是没问题的。” 众人闻言,沉默着的点点头。 柳红棉和乞欢丹香吐出一口气,紧绷的神色松弛了许多。 吃过早膳,姬玄一行人返回临时住所,是贫民区里一座废弃的院子,像这样空置的院子,小县城里还有很多。 它们的主人可能因为贫困和饥荒,投奔了亲戚。 也可能在死在了某次贼匪入室抢劫里,全家没能幸免于难。。 这一路走来,姬玄等人见惯了萧条和贫困,见惯了风雪里的尸骨。 简陋的房间里,姬玄坐在桌边,专注的看着手里的盒子。 紫檀木盒子打开,铭刻在其上的阵法散去,里面是一个闪烁着猩红微光的珠子。 鸽子蛋那么大。 它浓缩了一位超凡武夫的气血精华。 姬玄凝视几秒,目光有些涣散,思绪跟着飘到远处。 咚咚! 这时,房门敲响。 姬玄瞳孔收缩,从涣散状态恢复灵光,啪,关上盒子,收入怀里,脸上浮现微笑: “进来吧。” 许元霜推开门,扫了一眼简陋的房间,以及几乎不存在的陈设:“七哥。” 她身后跟着乞欢丹香、白虎、柳红棉,还有许元槐。 姬玄扫了他们一眼,笑道:“是有什么事想和我说?” 许元霜点点头: “的确想和七哥商议。” “雍州一战后,蕉叶道长身死,柳红棉他们都被许七安吓破了胆,就连最不服气的元槐,也没了底气。” 柳红棉“哎呀”一下,娇声道:“人家不过一介女流,那许七安又凶又霸道,害怕也是理所应当的嘛。” 骄傲的许元槐撇撇嘴,却无法反驳姐姐的话。 对于那个大哥,他除了无力,还是无力。 姬玄默然片刻,道:“然后?” 断臂的白虎“嘿”了一声: “这段时间,我思来想去,其实收集龙气不是必须。我们能不能得到龙气,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阻扰许七安收获龙气,龙气一日不归位,大奉就会越乱,城主和国师起事才能成功。” 姬玄缓缓点头。 于他们而言,只要对手情况够糟糕,目的就达到了。 龙气能增加他们的筹码,却也不是非龙气不可。 许元霜接着说: “既然如此,我们何必单打独斗? “佛门在收集龙气,度情罗汉虽被俘虏,但还有两位金刚在中原负责收集龙气,这是两位三品。 “巫神教那一方,想必同样在收集龙气,我们三方联手,统一战线。许七安就算再强,也不可能同时打败我们。 “如此,就能卡住他收集龙气的进程,为爹和舅舅争取时间。” 姬玄笑道:“很好的办法。” 乞欢丹香适时插嘴: “我可以回南疆一趟,说服蛊族出手相助,一起反奉。你们不要小看蛊族的实力,堪比超凡境战力的强者有数位。 “他们若是愿意出手,大奉必亡。” 柳红棉笑道: “蛊族与大奉有仇,若真到了起事阶段,或许能成为盟友。但现在嘛,指望他们派出高手对付许七安” 妖娆美人呵了一声:“你莫要忘了,他的蛊术是怎么回事?若说与你们蛊族没有关系,姑奶奶可不信。” 乞欢丹香皱着眉头,无法反驳。 姬玄道: “此事可行,至于蛊族,暂且不必联络了。两位金刚的联络方式我们知道,但巫神教” 许元槐道:“就交给天机宫负责。” 姬玄点头,结束了这次会议,边打发走众人,边说道: “元霜,你留一下。” 许元霜关上门,坐回桌边,默默看着他。 “你对许七安此人,怎么看?”姬玄笑道。 “很强,强的让人可怕。”许元霜给出中肯的回复。 “是啊,很强” 姬玄叹息一声: “雍州遭遇战之前,我,包括潜龙城里的那些兄弟姐妹,都认为许七安能有今时今日的成就,全依赖于气运。 “这或许也没错,但不是全对。 “雍州之后,我才真正意识到他的可怕。同样是四品,他的“意”让我感到战栗,而这,是与气运无关的。” 许元霜不由想起当日雍州城外,他一刀斩灭禅师阵的景象。 那一刀强悍犀利中,透着绝境之人退不可退的疯狂。 “我知道,你受姑姑影响,对他抱着怜惜之情,认为是国师无情无义,残害骨肉。而元槐更多的是受了国师的影响。 “一心想要超越许七安,证明给国师看,他不比京城的那个大哥差,但要说元槐对许七安有多大的仇恨,倒也不至于。” 许元霜冷冷的打断:“你是想告诉我,不要手下留情?” 姬玄摇摇头,笑道:“七哥想要你的一个承诺。” “你说。” “现在不是时候,时机到了,我会告诉你。”姬玄笑道。 许元霜深深看他一眼,没说什么,沉默的离开房间。 京城,皇城南大祀殿。 大奉一年有两祭,年初春祭和年尾祭祖。 祭祖在供奉祖宗牌位的桑泊,祭天在皇城南边的大祀殿。 遇到特别情况时,会有第二祭,第三祭,甚至更多。 比如永兴帝登基时,同时举行祭祖和祭天。比如开启国战时,皇帝要率领文武百官祭天、祭祖。 入冬之后,寒灾席卷大奉,永兴帝一直便有祭天祈福的想法,如今正好趁着号召捐款举行祭天大典。 祭天结束,朝廷拨款赈灾,百姓情况好转,岂不就是他这位皇帝的祈福取得卓尔有效的成果。 正午,许二郎骑着马来到皇城南的大祀殿外。 此时距离祭天大典尚有一段时间,百官陆续前来。 “许大人!” 许二郎把马匹交给吏员,便见一群文官走了过来。 本该对许二郎横眉冷对的他们,今日却格外的热情。 许新年面不改色的作揖行礼。 “许大人,本官有一位好友,近来打算收徒授业,听闻许大人幼妹天资聪颖,便起了收徒之心,托本官代为问询,许大人,可否看在本官的面子上” “许大人!”另一位文官打断道: “本官好为人师,也想收徒,令妹是百年难得一见的读书种子,本官愿为她启蒙。” “许大人” “许大人” 过来搭讪的都是职位平平的官员,真正的大佬自是矜持的,不过一个个似乎颇为关注,都在朝这边观望。 许新年连连作揖,搪塞了过去,挤出了包围圈。 这都是些什么事儿 司天监。 杨千幻盘坐在房间里,安静的一动不动,他的内心却处在焦急之中。 终于,脚步声从寂静的廊道里响起。 不多时,黄裙子的大眼萌妹出现在门外,透过小小的透气窗看进来,嗓音如银铃般清脆: “杨师兄,我去八卦台看过啦,监正老师元神出窍了。” 杨千幻呼吸陡然急促,但很好的按捺住内心的激动,追问道: “喊他了吗?” “喊了,监正老师没搭理我,不知道神游到何处了。”褚采薇道。 “好,很好!” 杨千幻大笑起来。 褚采薇伸手入怀里,摸出一张纸条,从门窗里丢进去: “那交易达成了,你必须在三天内帮我拿到上面的东西。” 纸条是一份“菜单”,褚采薇通过许七安的回信,把上面提及的美食、美酒,罗列了出来。 她当做秘籍一样收藏着,本打算将来晋升四品时,按照单子上的美食游历一遍江湖。 直到杨千幻找到她,让她暗中监视老师。 机智的褚采薇当即提出交易,报酬是杨千幻要在三日内,为她集齐美食、美酒。 双赢! 褚采薇心里喜滋滋的,鹅蛋脸露出明媚笑容,继而有些担忧,说道: “杨师兄,你又要闹什么幺蛾子?就不能让监正老师省点心吗。” 杨千幻反击道: “你一个为了口吃的,监视自己老师的家伙,有什么资格说我。” 说完,师兄妹识趣的相互退让,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多做争执。 杨千幻当然不会告诉褚采薇,他打算在祭天大典上大闹一场。 并不是破坏大典,而是要借此一举成名天下知。 他要捐出司天监所有钱财。 “百姓贫苦,饥寒交迫,我们又怎么能过着朱门酒肉臭的生活呢。我这么做,绝对不是为了出风头,而是为受苦受难的百姓做些事。” 杨千幻义正言辞的在心里告诉自己。 身下清光亮起,将他吞没。 褚采薇蹦蹦跳的离开。 走廊另一头的房间里,钟璃悄悄取出一只传音法螺,小声道: “宋师兄,杨师兄果然贼心不死,要像上次那样,把司天监的钱财捐赠出去。 “他还让采薇师妹帮忙监视监正老师。” 法螺里传来宋卿的声音: “监正老师所料不错,我知道了这就取出天机盘镇压他。这个蠢货,他把司天监的钱财捐出去,我拿什么做炼金实验? “采薇师妹也助纣为虐啊,那看来我也只能镇压她了。 “监正老师答应过,只要帮他盯着杨千幻,他就允许我做一次人体炼金实验。现在多了一个采薇师妹,我得争取让他再允诺我一个实验。” 停顿一下,宋卿笑道:“钟师妹,监正老师答应了你什么?” 钟璃人畜无害的小声说道: “没答应什么,我只是觉得最近有些无聊,想找人来陪陪我。” 江州城。 许七安手持着半面青铜小镜,一边感应着周围,一边吩咐道: “我要鸟瞰江州。” 浑天神镜的镜面凸显出一幅画面: 某个客栈的房间里,苗有方赤条条的浸泡在药浴中,表情痛苦,浑身皮肤如同煮熟的虾。 许七安表情呆了一下:“你给我看这个作甚?” 浑天神镜的器灵回复:“难道这不正是你想要看的吗。” 许七安嘴角抽搐:“我说过很多遍,我并不想看男人沐浴。” 浑天神镜:“明白,这就换一个。” 画面一变,镜子里出现一个陌生男人沐浴的情景,模样比苗有方英俊许多。 你的理解是不是有问题?许七安用沉默来表达自己的态度。 “明白,你想看雌性和雄性一边交配,一边沐浴。” 浑天神镜见他不说话,又擅作主张的变幻画面。 这一次,画面里出现的是一双年轻男女,他们泡在宽大的浴桶里,与热气腾腾中赤裸紧贴,水花溅起,运动激烈。 呼许七安吐出一口气:“我觉得,我们有必要谈一谈。” 画面破碎,浑天神镜的“独眼”凸显出来,审视着许七安: “可以。” “不用这么严肃和郑重,你可以继续刚才的画面,嗯,我是觉得,这样聊起来会更轻松。” 等浑天神镜恢复直播,许七安缓缓道: “我忍你很久了,你为什么每次都擅作主张?” “难道你不想窥探别人的私密吗?” 浑天神镜一副理所应当的语气: “我最大的能力,就是能让你肆无忌惮的窥视别人最私密的事情,你会因此获得神明般自信和优越感。” 当年九尾天狐就用你来干这事儿的?她是不是还喜欢看两个男人洗澡许七安好像明白了。 浑天神镜继续说: “你并没有用我窥探雌性出浴,所以,你喜欢看雄性出浴,我是如此的贴心,你应该庆幸才是。” 不,怀庆和临安的出浴图只有我能看,就算你是一个没有性别的器灵,也不行许七安再次吐出一口气: “懒得与你多说,我的要求很简单,以后,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不要再擅作主张。 “不然,你休想再得龙气滋养。” “好吧”浑天神镜妥协了。 “我要鸟瞰江州城,别耽误我收集龙气。” 许七安最近开发了浑天神镜的新用法,他可以通过浑天神镜为媒介,观测一座城市的情况,再通过地书碎片与龙气之间的感应,找出潜藏在茫茫人海里的龙气宿主。 限制是,他需要在浑天神镜里清晰无误的看见龙气宿主,才能感应到他,无法通过鸟瞰江州城直接定位龙气宿主。 许七安用浑天神镜观测城北,一条街一条街的看过去。 自己则在城南,感应附近可能存在的龙气宿主。 这个方法效果很好,他仅用了一个早上,就找到一名龙气宿主。 那家伙是个卖烧饼的摊贩,自从得到龙气后,生日红红火火,成为附近摊主羡慕的对象。 许七安在他那里买了两张烧饼,顺手收走龙气。 禹州。 许元霜外出返回,对着院内的姬玄等人说道: “苍龙七宿抓住那位龙气宿主了。 “另外,襄州那边的密探传来消息,东海龙宫的两位宫主在寻找龙气宿主。”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一十五章 最后的决战地(求月票) 客栈里,苗有方发出满足的、痛苦的叹息。 自从跟随许七安以来,这位名义上的东家,实际的师父,就在帮他搜集锤炼肉身的药草。 并教他独特的运气法门辅助晋升。 每日浸泡药浴,承受火灼酸蚀般的痛苦,默默运气,他终于迈过门槛,晋升了六品铜皮铁骨。 他从浴桶里站起身,环顾自身,古铜色的皮肤表面,闪烁着淡淡的神光。 力量、五感有了不小的进步,气机也旺盛许多,但最让武者惊喜的是这身刀枪不入的体魄。 江湖上有句话:六品的县令,五品的知府,四品的侯。 用官职来比喻武夫品级,六品可以在一县之地称王称霸,官府也不敢招惹。 五品则能在一府之地耀武扬威。 四品指的是能像诸侯一样,称雄一方。。 当然,这个说法仅限于江湖中称雄一方,不涉及朝廷。 苗有方低头一看,乱草丛中的那条咸鱼闪烁神光,宛如一杆绝世神枪。 他惊喜道: “好家伙,果然如我所料。 “今后长枪纵横,姑娘们还不得哭爹喊娘呀喂,李兄,羡慕吧,你一定很羡慕吧。 “只有武者才能对付武者。” 李灵素瞥了他一眼,淡淡道: “绣花针再坚硬,不也是绣花针? “哦,你是觉得能刺的姑娘们疼一点。” 苗有方大怒,挺着腰:“比比?” 李灵素翘着二郎腿,嗤笑道:“我的玩意只给美人看,不和绣花针一般见识。” 这时,许七安推开房门,扫了他们一眼,面无表情道: “收拾一下,离开江州城。” 两个活宝许七安心里嘀咕一声,转身离开。 他心情不是太好,没想到江州城作为一洲主城,竟然只有散碎的龙气宿主。 豫州。 襄、荆、豫三州紧邻炎国,本着就近原则,纳兰天禄首先“搜刮”三州的龙气宿主。 他的决定无疑是正确的,经过一段时间的搜集,他们在襄州收集到八位龙气宿主,在豫州收集到两位龙气宿主。 城中最高酒楼,天字号雅间。 东方婉蓉穿着桃红色的低胸长裙,裸露出胸口的白腻,侧身坐在软塌,喝着茶。 房门推开,与姐姐容貌一致,但气质清冷的东方婉清跨过门槛,一边伸手接过姐姐递来的茶,一边说道: “抓住一个探子,准确的说,是他主动找上我。” 东方婉蓉精致的眉梢一挑,诧异道: “大奉朝廷的探子?” 东方婉清摇头:“他自称是天机宫的人。” 天机宫东方婉蓉轻轻皱眉,对这个名字充满陌生。 这时,她脑海里传来苍老温和的声音:“让他进来。” 东方婉蓉一边传达老师的命令,一边在脑海里问道: “老师,您知道天机宫?” 隔了几秒,纳兰天禄才回答道: “一个二品术士建立的情报组织,他们遍布于中原各地,乃至九州。当年山海关战役中,这个组织发挥了极大的作用。 “魏渊当年可是吃了大苦头。” 东方婉蓉愈发不解:“二品术士,却站在了大奉的对立面?” 在她的印象里,术士也可以是司天监的代名词,而司天监隶属大奉朝廷。 纳兰天禄叹息一声: “当年山海关战役,本质是九州大陆各方势力矛盾日益加剧的一个爆发,但若非两个人从中游说,推波助澜,山海关战役可能要延后十几年才爆发。 “而那两个人里,一位是天蛊部的首领天蛊老人,一位就是这个二品术士。” 二品术士和天蛊部的人联手推动山海关战役?东方婉蓉第一次听说战争内幕,又惊奇又茫然: “那位二品术士为何如此?” 纳兰天禄缓缓道:“当然是为了取代监正,晋升一品。” 取代监正东方婉蓉恍然道: “难怪您要见探子,那二品术士是可以拉拢的盟友。” 纳兰天禄哼道: “暂时的盟友罢了,他是个极可怕的角色,我被镇在浮屠宝塔二十年,再次出世,他已经把大奉搞的如此乌烟瘴气。 “山海关战役最大的获益者,除了佛门,就是他和天蛊老人。大奉虽然赢了,却被窃走一半国运,若仅是如此,还不至于落到这般田地。 “但那人谋划二十年,先后除掉镇北王和魏渊,镇北王也就罢了,魏渊一死,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纳兰天禄忽然沉默,东方婉蓉随之望向房门。 吱房门再次打开,东方婉清领着一位披斗篷,戴兜帽的神秘人进来。 “见过两位宫主,在下天机宫密探“风”,负责豫州地界。” 兜帽里传来刻意嘶哑的男性声音:“请允许我做个介绍,天机宫是” 东方婉蓉冷漠打断:“直接说事。” “风”密探沉默两秒,笑道:“看来大宫主已经知道我们的背景。” 他伸手入怀,摸出一封信,双手奉上。 东方婉蓉招了招,信封自动落入手中,展开。 十几秒后,她把信纸放在桌上,笑道: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风”密探作揖道: “大宫主英明。少主还说,遇到许七安,能避则避,等待机会。 “呵,龙气之间有互相吸引的特性,随着我们收集的龙气越来越多,各方迟早碰头。届时,再共谋大事。” 顿了顿,他说道: “接下来,有个情报要与两位宫主分享。 “九道至关重要的龙气,许七安已得三道,分别在雷州、漳州的湘州,以及青州游侠苗有方。 “雍州并无九道龙气之一的宿主。 “如今已知禹州有一道,云州没有。大奉十三洲,便只剩下江州,东北襄、荆、豫三州,剑州、楚州,以及京城地界。剩下的五道龙气,就分部在这六洲之中。” 在大奉官方行政划分里,京城也是一个洲。 “襄州没有!” 东方婉蓉摇头。 “风”密探道:“那么荆、豫两州,必有一道,甚至两道。如果没有被司天监的孙玄机提前截获的话。” “我明白了。”东方婉蓉道。 “风”密探点头,接着说道: “等两位宫主走完东北三州,剩下的就是江州、剑州和楚州,我们和许七安,应该会在这三州之一发生冲突。 “巫神教的灵慧师,可有在附近?” 他委婉的提示,没有超凡境的实力,无法掺和到这个层次的战斗中。 东方婉蓉笑吟吟道:“无需操心。” 禹州。 许元霜展开手臂,让信鸽落在自己小臂,他从信鸽爪子上捆绑的细竹管里抽出小纸条。 展开认真看完,清秀的脸庞露出几分笑意,回身说道: “苍龙七宿擒住禹州的那位龙气宿主了,虽说历经波折,几次险些让他逃脱。 “但有心算无心,且用天机宫密探辅助,加之苍龙七宿的强大,算是有惊无险。” 就是九道至关重要的龙气之一。 柳红棉等人如释重负,姬玄笑道:“接下来,该联络两位金刚了。” 临近云州的青州,净心和净缘徒步走了数千里,终于在青州边界的某个郡县,与度难、度凡两位金刚在一座荒废的破庙会合。 金刚们穿着斗篷,戴着兜帽,以此掩盖暗金色的肤质。 “师尊!师叔!” “两位师叔!” 净心和净缘合十行礼。 净心把被掳走之后的事,详细的告之两位金刚: “许七安按照承诺,释放了我们。” 到了这个地步,就算是禅师的他,也再无法称那人为佛子。 心里嗔念缭绕。 “三年” 度凡金刚叹息一声:“幸而修罗王之子已经归位。” 就算是佛门,也损失不起一位二品罗汉。 净心净缘大喜过望。 后者问道:“师尊,师叔,你们在此地作甚?” 度难金刚缓缓道:“伽罗树菩萨的一尊化身在云州潜龙城,近期或许会有命令。我二人在此等候信使。” 净心疑惑道:“为何不进去?” 度凡金刚瓮声道:“监正在盯着云州。” 净心和净缘骇然相视。 一旬后,江州城。 兜兜转转,许七安足迹踏遍江州,又回到了这座主城。 他已经把江州的所有龙气宿主一网打尽,但依旧没有找到九道龙气之一的宿主。 “如果江州的龙气宿主是游侠儿,那么现在已经游历到别处去了,就跟苗有方一样。” 许七安牵着小母马,与苗有方、李灵素走向搭建在城外的粥棚。 那里排起了长龙,一名名穿着简陋的贫民、流民拿着破碗、竹筒,等待施粥。 城防军粗暴的维持秩序,对拥挤的贫民动辄训斥、拳打脚踢。 方式虽然粗暴,但确实稳住了局面。 而那些饥寒交迫的贫苦之人,虽然脸上还残留着麻木和痛苦,但他们看着粥棚的眼神里,有着亮光。 说实话,永兴帝的这次赈灾举措,让许七安对他大有改观。 大奉走到如今,各地官府多是阴奉阳违之辈,王朝腐朽到一定程度,不是皇帝一个人能改变的,甚至不是京城的主公能改变的。 政令难行,一直是各朝各代最头疼的事。 据怀庆说,永兴帝采纳了许二郎的建议,把京城的御史尽数派遣下去,负责监督各州,给予巡抚先斩后奏之权。 每位巡抚身边,又配一名白衣术士负责监督。 众所周知,白衣术士是出了名的骄傲、有钱,这大大避免了联合贪污的行为。 但因为低品术士是弱鸡的原因,为防止巡抚经受不住诱惑贪污,杀人灭口,朝廷又补了一条铁律: 术士身死,巡抚问斩。 而对于各地官府,朝廷鼓励相邻郡县之间,互相监督,互相举报。 一旦查实,举报者官升一级,被举报者视情节轻重,革职或问斩。 防止官员贪污赈灾粮草的政策还有很多,比如粥桶里“筷子浮起人头落地”等等。 至于如何对付那些假扮难民冒领救济粮的,老辣的王首辅给出的办法是: 七成米两成糠一成沙。 这些仍然不能完全杜绝贪污,但起到了极大的扼制效果。 李灵素望着粥棚,笑道:“虽说与中原各地的灾情相比,朝廷做的这些事效果有限,但好歹是让百姓看到希望了。” 苗有方罕见的没有抬杠,目光柔和的看着这一幕。 一行人进了城,打算歇息一晚,下一站是剑州。 夜里。 许七安把圆桌边的蜡烛,挪到书桌,铺开客栈里自备的宣纸,提笔写下: “襄、荆、豫、剑、楚。” 慕南栀抱着小白狐走过来,探头一看:“这些地方都在哪儿?” “你不是天天翻《大奉地理志》吗?”许七安反问。 “我看完就忘了,谁还记得呀。”慕南栀撇嘴。 女学渣许七安心里腹诽。 这女人要是活在他那个时代,大概就两条出路: 一:凭借超凡脱俗的美貌嫁给土豪大佬,当个阔太太。 二:进娱乐圈,当一个怎么都红不了的烂片女王。 为什么红不了?因为花神转世显不是那种吃苦耐劳的人。 许七安对她倒也没什么要求,除了过分傲娇,她本质是善良的,关键时刻也明事理,不会拖后腿。 一个女人愿意陪你浪迹江湖,在许七安看来已经是最难得品质了。 “剩下的那六道龙气,基本就在这几个地方。” 许七安摸着下巴,给她分析:“但我们不能判断巫神教、佛门还有潜龙城这些势力,有没有提前摘桃子。” 慕南栀一本正经的点点头,脸色严肃,像是认真听课的好学生。 “如果他们得了九道龙气之一,便立刻返回大本营,这是最麻烦的情况。” 她紧张问道:“那该怎么办?” “这是无解的。”许七安摇头:“我的底线是损失两条至关重要的龙气,用散碎龙气积少成多来弥补。” 慕南栀顿时眉头紧皱:“那怎么抢的过他们?” 许七安笑道: “不急,我身负半个国运,我遇到龙气的概率比他们更大,我都没遇到,他们当然也遇不到。最多也就遇到一两条。 “我有预感,剑州会有九道龙气之一的宿主。” 就在这时,他心有感应,取出了传音法螺。 “在” 那边刚响起孙玄机的声音,许七安立刻抢答: “在江州城来福客栈,三楼靠东,第三个房间。” 那边陷入长时间的沉寂。 许七安耐心等待了一个时辰,终于,床边清光自下而上升起,交织成一个身穿白衣,身高普通,五官普通的年轻男子。 “孙师兄,有什么事?” 他边说着,边恭敬的递上纸笔。 能动手,就绝不让孙师兄哔哔。 孙玄机认命般的握住笔,写下: “龙气情报汇总!” 停顿一下,又写道:“我发现一件奇怪的事。” :求月票!!!码下一章。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一十六章 情报 “奇怪的事?” 许七安愕然反问,见孙玄机嘴唇一动,他忙推一下纸笔: “孙师兄,不劳您金口玉言。” 孙玄机想了想,试探道:“如果我” 五分钟过去了,许七安打了个哈欠,指一指纸笔。 孙玄机叹息一声,再次认命,提笔写道: “我收集了二十道散碎龙气,李妙真楚元缜和恒远共收集六道龙气,你收集了多少?” “十四道!” 许七安当即道,他这几天就像得了零花钱的孩子,每天都数,一个铜板都不放过。 “正好三十道。” 孙玄机点头,奋笔疾书:“那么,没有地书碎片的佛门、巫神教以及潜龙城,不可能比我们收集的更多。对吧?” “这是自然。” 许七安点头给予肯定答复。 “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渐渐的找不到龙气宿主了。这几天我不眠不休,驾驭炮台在各地不停搜寻,可却很难再找到龙气宿主。” 孙玄机写完,默默的看着许七安,似乎是希望他能给出看法。。 “龙气宿主快收集完了?” 许七安给出脑海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 孙玄机摇头,附身继续书写:“九为极数,九道至关重要的龙气,九十九道散碎龙气。” 这样啊许七安顿时明白了,他们这边收集了三十道散碎龙气,佛门、巫神教和潜龙城,不可能比他们更多。 因为这是冥冥中的气运决定的,三方势力不可能比他这个身负气运者收集的更多。 那么,剩下的龙气去哪里了? 许七安心里一动,目光随之锐利:“有我们不知道的势力在暗中收集龙气?!” “看来你也这么认为。”孙玄机颔首。 许七安凝眉不语,脑海里闪过九州大陆的势力,西域的佛门;中原的大奉朝廷;东北的巫神教;以及潜龙城的那一脉皇族。 这些是已经下场的势力。 没有下场的势力有北境的妖蛮;南疆的蛊族;万妖国余孽。 其中北境的妖蛮率先排除,他们经历了上半年的战乱,百废待兴,首要任务肯定是重建家园,休养生息。 就算让他们得到龙气,也没兵力入主中原。 “蛊族倒是有可能的,当年天蛊老人窃取气运,为的就是用气运来修补儒圣封印。龙气也是气运的一种。 “万妖国的终极目标肯定是复国,夺回家园,但佛门是迈不过的槛。我要是九尾狐,我就合纵连横拉盟友,先把佛门干掉。 “这个节骨眼抢龙气没有意义,反而会助长潜龙城叛军,而叛军是佛门的盟友。” 许七安心里一通分析,说道:“蛊族?” 孙玄机点点头,低头书写: “不排除这个可能,但我觉得,不应该把目光瞄准整个势力,也要注意那些有能力掌控龙气、寻找龙气的小势力或个人。” 许七安道:“监正有什么看法?” 孙玄机摇头。 沉默了一下,他继续写道: “现在说一说敌人的情报。 “根据可靠消息,禹州可能出现了一位九道龙气之一的宿主,但在不久前,被一群神秘人劫走,根据旁观者描述,我判断是苍龙七宿。 “嗯,他们是在闹市中行动的,非常猖狂。” 九道龙气之一许七安猛的往座椅靠背一躺,捏了捏眉心。 虽然他和慕南栀说,底线是两条龙气,但事到临头,还是没来由的一阵烦躁。 “还有吗?” 无声的吐出一口气,许七安问道。 “东海龙宫的两个姐妹在帮巫神教收集龙气,按理说,荆襄豫三州会有九龙之一的宿主。我们要做好心里准备。” 孙玄机在纸上写着,这句话还没写完,许七安迫切追问道: “你为什么不宰了她们?” 孙玄机摇头:“不敢!” “嗯?” 许七安用简短的鼻音发出疑问。 “双胞胎之一,体内寄宿着纳兰天禄的元神,巫师和道门一样,元神为根基,即使没有肉身,战力也不会削弱太多。 “我和她们在不远不近的距离遭遇过,双胞胎没发现我,但纳兰天禄锁定了我幸好我跑的快,传送阵真好用。” 许七安抬头,看见孙师兄脸上露出了后怕和庆幸。 纳兰天禄是被魏公杀死的,我是魏公的传人许七安又捏了捏眉心。 “我知道了。”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强笑道:“孙师兄,咱们说一些有趣的事吗。” 孙玄机想了想,提笔蘸墨,写道: “杨师弟离京了,监正老师有任务交代给他。” “这算什么有趣的事?” 许七安心说,我还以为他又?叒被监正镇压了呢。 “事情是这样的,杨师弟试图趁老师神游时,在祭天大典上宣布捐出司天监所有钱财” 笔触轻轻游走纸面,许七安看着这行字,心里一连串的“好家伙”! 一旦给他成功,文武百官和皇帝亲眼见证,就算是监正,也很难厚着脸皮反悔。 换成其他白衣术士这么干,满朝文武不会信,还会通知司天监把这个神经病弟子带回去。 但杨千幻是监正的三弟子,堂堂四品高手,他是能一定程度上代表司天监的。 许七安老神在在,因为他知道,以老银币的手段,逼王这辈子都没有出头之日。 “为了掩人耳目不被察觉,杨师兄以美食诱惑采薇是没,帮他监视监正老师。但监正老师早有所料,把天机盘交给了宋师弟,一旦杨师弟离开观星楼便立刻镇压。在这件事情上,宋师弟绝对比任何人都积极。 “五师妹也在其中立了大功,她向来是很乖的,老师的话她都会听。” 许七安都听的愣住了,心说这是什么司天监版的无间道 监正有经验了啊,知道用徒弟制衡徒弟。 “监正给杨师兄的任务是什么?” “不知,我只知道杨师兄是带着采薇师妹一起走的,她也被发配出去了。” “”褚采薇这蠢货,脑子不行就别掺和这种掉脑袋的事嘛。 “我的情报给完了。” 孙玄机道。 许七安想了想,把浑天神镜的事,以及自己与九尾天狐的交易说了一遍。 “孙师兄,你怎么看?” 孙玄机沉吟许久,写道:“她应该掌控了部分神殊的残躯。” 他的意思是,封魔钉只有佛门秘法能解,九尾天狐敢做出这样的承诺,说明她掌控了神殊的部分残躯。 我也觉得是这样许七安点头:“我没事了。” 孙玄机颔首,脚下清光升腾,裹着他离开。 见状,矜持的坐在床边,拿捏着王妃仪态的慕南栀,吐出一口气。 不悦的瞪了眼男人:“总是三更半夜的来,烦不烦?男女有别的道理你不懂吗。” 她记得上次许七安在被窝里压着她,孙玄机也来了。 “孙师兄来之前都会通知的,上次是我们不了解他,没做好准备。再说,身在江湖就别那么多规矩啦,客房只是临时歇脚的地方。” 许七安随口安慰一句。 咀嚼着孙玄机带来的情报,他心里沉甸甸的。 犬戎山。 方圆百里犬戎山是武林盟肇基之山,以庭院森森的盟主府为核心。 峰峦对峙如龙虎相争,山丹水绿,云雾升腾,美不胜收。 独臂老周是武林盟的百夫长,按理说,哪怕是在高手如云的武林盟,百夫长也可以说是中流砥柱了。 可惜独臂老周是个没有实权的。 据说,武林盟一直沿用老盟主留下来的军队编制,六百年来从未改变。 他百夫长的官职是用右臂换来的,老周原本是一名侍卫,大概一个月前,随队伍护送曹青阳的妻子和一双儿女回娘家省亲,遭了仇人截杀。 老周的右臂就是当时没的,为曹青阳的儿女挡了一刀。 打那以后,老周就从一个小小侍卫,提拔为百夫长,受百夫长待遇,只不过没有实权。 作为一个炼精境的武者,缺了右臂之后,战力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断臂老周拎着一壶酒,迎着寒风,敲开了某间院子的门。 院门打开,一个穿着厚棉衣的中年汉子笑容满面: “老哥你可算来了,狗肉正香着呢,快,里边请。” 中年汉子高高瘦瘦,双臂格外的长,他叫王游,是站岗的弓箭手。 两人入屋,坐在桌边享用烈酒和狗肉,喝着滚烫的汤汁,在寒冷的冬季浑身舒畅。 “老哥你可真厉害,一条手臂换来百夫长的待遇,一辈子衣食无忧啊。不像我,那点钱全花在女人肚皮上了。” 王游满脸感慨,喋喋不休的抱怨。 老周喝着酒,哈哈大笑:“人这辈子活着,不就是为了睡在女人柔软的肚皮上嘛。” 两人边喝边吃,什么都聊,酒过三巡,王游一副闲聊的语气道: “老哥,你上次说,曹盟主的那双女儿,挨了敌人一掌都没死,真的假的?” 老周打了个酒嗝,大声说: “骗你作甚,我当时离他们最近,为保护两娃子,才被砍的手。 “嗝我亲眼看到那两小娃娃被拍了一掌,当时是没气儿了,要不然仇人能走?可你猜怎么着,半刻钟不到,他们又醒了。” 王游笑道:“肯定是你看错了。” 老周不满的拍桌子,怒道:“你不信还问我两遍?” 王游立刻拱手道歉。 很快,狗肉火锅吃完,老周心满意足的离开。 王游眼里的醉意荡然无存,他走到床边,从床底拉开一个箱子,取出里面的笔墨纸砚,铺在桌上书写: “武林盟曹青阳子女,疑似龙气宿主。” :今天钻牛角尖,在一个逻辑bug上自我矛盾了很久很久,大概好几个小时。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一十七章 暗子(求月票) 王游把打探来的情报,写在密信里,末尾,添了一句自己的总结: “曹青阳的子女年纪尚幼,养在深宅大院之中,鲜少与外人接触,亦无表现出异于常人之处。 “稚子启蒙不久,心智尚未成熟,即便龙气附身,恐也神异不显。 “卑职无法窥探到龙气,望大人早早想办法确认。 “武林盟的老祖宗避世不出,后山是禁地,除曹青阳外任何人闯入都会被犬戎异兽击杀。 “但卑职暗中打探后,发现后山外围多了一批暗桩警戒,因此判断武林盟老盟主的状况或许愈发下滑。” 写完,他吹干墨迹,然后吹了口哨。 俄顷,后院的林子里飞来一只黑色的野鸟,落在敞开的窗边,黑色的眼睛幽幽的看着他。 王游不紧不慢的取出竹管,绑在野鸟脚上,摸了摸它的头。 野鸟振翅飞远。 王游目送野鸟远去,呼出一口气。。 这种鸟是很寻常的野鸟,它没有传信白鸽那么显眼,在武林盟用飞鸽传书,那是在侮辱武林盟的智商,以及对自己生命的不负责。 用一种随处可见的野鸟,就能很好的规避大部分风险。 毕竟犬戎山纵横百里,林莽苍苍,最不缺的就是野鸟。 当然,依旧有被人无意中射落的风险,因此不是重要信息,不会飞鸟传书。 值得一提,这种鸟是受蛊族心蛊师训练过的,因此才能充当信使。 王游关上窗户,在火炉里添了一把炭火,裹着厚厚的羊皮裘,借着酒劲,侧卧在床上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沉睡中的他耳廓一动,霍然惊醒,伸手摸向枕头下的短刃。 砰! 在他握住短刃的同时,脑袋被钝器狠狠砸中,万念俱消。 迷迷糊糊中,不知过了多久,刺骨的凉意浇在脸上,王游呻吟着苏醒过来。 他的眼神从茫然到锐利,仅用了不到一秒,压住内心的慌乱,冷静的环顾四周。 同时感应一下身体现状,他被五花大绑着,浑身酥软,似是中了某种迷药。 这是一间密闭的房间,石墙上挂着锁链、狼牙棒、镣铐等刑具、 角落里摆着老虎凳、剁足刀、剥皮台等大型刑具。 此外,王游还看到一些专对付女犯人的,比如木驴、千人骑等等。 密室里烧着炭盆,炭盆左侧的大椅上,端坐着一个黑衣男人。 他左脸颊又一道狰狞丑陋的刀疤,马脸,绿豆眼睛,五官也和刀疤一样丑陋。 王游认识他,是武林盟掌管刑罚的大司狱。 “你真名叫什么?” 大司狱笑眯眯道。 王游露出惊恐和迷茫之色,诚惶诚恐: “小人王游,是南峰岗的弓箭手,不知犯了什么错,请大司狱明示。” “没没没!”大司狱连连摆手,真诚的解释道: “千万不要妄自菲薄,你没犯错,你犯的是区区死罪。” 王游脸色大变,高声叫道:“小人忠心耿耿,为武林盟效力多年,何来死罪啊,大司狱莫要冤枉人。” 大司狱笑道: “你觉得,少主和小姐年纪尚幼,硬挨仇人一掌不死,这么离奇的事,曹盟主会不放在心上?会不调查? “你不妨再想想,当日护卫队人数不少,别人都守口如瓶,怎么就老周没有收到封口的命令。” 王游瞳孔收缩了一下,他没有再说话,口腔里的舌头隐晦的搅动 “你的那颗假牙我给你取出来了,里面藏着毒药,我找了条狗实验,顷刻间毙命,啧啧,这毒可不是一般人能炼。” 大司狱依旧是笑眯眯的模样:“你的真名是什么?” 王游低着头,辩解道:“小人只是好奇才问的老周,司狱大人误会了。” 大司狱微笑道: “我从不问第三遍,虽然我不喜欢折磨人,但也从不抗拒用一些残酷的手段来达成目的。 “嗯,相比起寻常的刑罚,我更喜欢另辟蹊径,求变求新,这样才够意思。 “比如说,千人骑这种刑具,同样也可以用来对付男人嘛。 “扒掉他的裤子。” 两名下属上前,把浑身酥软的王游提起,让他趴在刑具上,再用绳索将他牢牢捆绑。 值得一提,“千人骑”的模样,类似于火炮的炮管。 王游咬着牙,一声不吭,他已经知道自己即将面临怎样的屈辱。 但接下来,大司狱的举动,却让包括两名下属在内的三人,脸色一变。 大司狱拿起炭盆里炙烤的铁钳,轻轻吹了一口,通红的烙铁映照他的脸,嘴角的笑容愈发深刻。 王游脸色陡然惨白。 两名下属,猛的夹紧臀部肌肉。 夜色沉沉,寒风凛冽。 大司狱披着黑色大氅,带着两名随从,于夜色中进入盟主府。 堂内,得到通报的曹青阳早已等待着,他仅穿着轻薄的蓝袍,魁梧的身躯宛如高山般厚重,沉稳、内敛。 方正的国字脸面无表情中透着严肃。 “盟主!” 大司狱抱拳行礼。 曹青阳抬手示意他入座,让下人奉上热茶。 大司狱喝了口热茶暖胃,缓缓道: “查清楚了,王游是一个隶属于天机宫组织的谍子,七年前被安插在盟中。 “根据他的交代,是因为上一任谍子死于意外,他才被补充进来。但上一任谍子是谁,死于何时,他并不知道。” 曹青阳浓眉微皱,半沉吟半思考: “天机宫? “名字听起来,似是与司天监有关。” 身为剑州武林盟的一把手,三品术士叫天机师,这个他是知道的。 “天机宫不可能会对付我,你们抓错人了?” 曹青阳皱眉。 月余前,妻子回娘家省亲遭了埋伏,显然是盟中有谍子泄露了情报。 曹青阳一直在暗中调查,试图揪出谍子。 大司狱脸色有些怪异,道: “属下审出了另一件事” 大司狱措词片刻: “据王游交代,他在寻找一种叫龙气的东西。 “此物会俯身在人身上,得到它,会变的福缘深厚,展现出种种异常。比如,某个资质平平的人,突然开窍,变的天资聪颖。 “某个底层的江湖武夫,忽然修为大涨,奇遇连连。” 说到这里,大司狱看一眼曹青阳的脸色,见他默然不语,便继续道: “他认为,少主和小姐死而复生,可能是龙气的缘故。但无法确认,今日已飞鸟传信给上级,希望他能想办法确认。 “王游的级别太低,对于天机宫的内幕、背景,了解不多。” 曹青阳沉默许久,似在消化情报,隔了阵,他问道: “龙气?” 大司狱道:“属下也困惑,但王游也不知道龙气究竟是什么。天机宫应该是采用了广撒网的方式来寻找这个龙气,只透露龙气会造成的现象,但没有讲述它的本质。” 曹青阳指头敲击茶几,语气缓慢的说道: “这么说来,那个天机宫有观测龙气的手段。可我并未发现淳儿和雪儿身上有所谓的龙气,嗯,望气术是术士的手段,天机宫果然和司天监有关。 “此事倒也解开了我的疑惑。” 可惜老祖宗经历京城之战后,状态极其糟糕,不得不陷入沉睡,不然两个孩子出事当日,说不定他就能从老祖宗那里寻到答案。 曹青阳喝了一口茶,问道:“王游还活着?” 大司狱笑道:“自然活着,每一个谍子,都是很有价值的。” 曹青阳“嗯”了一声,道: “如果是司天监的人,就暂且留一命吧。派人去一趟京城,向司天监寻求答案。” 他想了想,又抬手说道:“不,暂时不要声张,听我安排。” 先向老祖宗求证一下,了解龙气,并听听老祖宗的意见。 此事关乎儿女,他必然要慎重。 大司狱点头,起身拱手道:“属下告退。” 曹青阳出了大堂,转入内院,分别去看了看儿子和女儿。 他们是一对双胞胎,今年七岁,恰好到了不同席的年纪。 曹青阳早年沉迷武道,成为盟主后,又操劳于盟中事务,到了而立之年才娶妻生子。 虽算不得老来得子,但也是高龄了。 因此对双胞胎极为疼爱。 内院温暖的大厅里,曹淳腰间挎着木剑,在炭火熊熊的厅内玩耍。 乳娘在身后追着,不断提醒他注意炭盆。 曹雪则安静的依偎在母亲的怀里,和她一起看画着图画的小人书。 见曹青阳进来,曹淳立刻不闹腾,曹雪也从母亲怀里坐直,挺起小小的身板。 兄妹俩比较畏惧不苟言笑的父亲。 曹青阳脱下袍子,递给迎上来的乳娘,招了招手: “淳儿,过来。” 曹淳在他面前站的笔直,叫道:“爹!” 曹青阳微微颔首,露出一丝笑容:“许久没有考校你的剑术了。” 看一眼他腰间的木剑:“给爹耍耍。” “嗯!” 曹淳眼睛明亮的点头,小脸有些兴奋。 当即抽出木剑,有模有样的耍了一套剑法,竟有几分凌厉。 妻子笑道: “淳儿不知怎么的,突然开窍了。相公,这是不是和你很像?” 曹青阳年轻时曾被人嘲笑资质愚钝,连带着上一任盟主也被人暗中耻笑识人不明。 他心无旁骛,埋头苦练,每日挥拳八千,很多年后的某一天,他忽然发现自己成了武林盟青壮派里的第一高手。 遂成佳话。 曹青阳却没有半分笑意,一言不发的披上袍子,离开内院。 他出了府,目标明确的往后山行去。 一肚子的疑惑想要问老祖宗。 龙气是什么东西;为何会在两个孩子身上;司天监对所谓龙气的态度等等。 他很快来到崖壁前,来到禁闭的石门前。 “老祖宗,青阳有事询问。” 他躬身道。 连喊三遍,石门内毫无回应。 老祖宗还在沉睡,何时能醒?当日京城一战,让他的状态愈发糟糕了,而许七安承诺的九色莲藕却迟迟未至曹青阳心里沉重,正要再次呼喊。 崖壁上忽然亮起两盏血红灯笼,冷冰冰的望来。 曹青阳便知,是守护老祖宗的犬戎在让他离开,不要打搅。 他无奈的行了一礼,原路返回。 江州边界的小城。 苗有方咬着一串冰糖葫芦,道: “我发现边界的难民,比其他地方少很多。” 李灵素也咬着冰糖葫芦,道: “这是因为此地临近剑州,难民都逃到剑州去了。” 苗有方满脸疑惑,道:“剑州很富裕吗?” “风调雨顺之地,自然是富裕的,剑州有武林盟,号称剑州真正的主人。就算是剑州三司,也要忌惮三分。” 李灵素侃侃而谈:“剑州江湖极有秩序,匹夫想为非作歹,会被武林盟以雷霆手段除去。与凶徒聚集的云州恰好相反。 “同时,官府和武林盟相互制衡,谁都不敢太肆无忌惮。” “我只听说剑州是武道圣地。”苗有方不太相信,反驳道:“按你这么说,难道朝廷不管吗?任由一个江湖势力如此壮大。” “我听说剑州武林盟有一位超凡境的老祖宗,不知是真是假。”李灵素笑道。 “那你说个屁嘞。”苗有方撇嘴。 两人展开争执,话题渐渐与偏离,与“难民”、“富裕”没啥关系了。 “你要不信,大可问问徐谦。” 李灵素哼道。 许七安的身份和地位,肯定会这些隐秘有所了解。 苗有方立刻看来,吃着糖葫芦的慕南栀和舔着糖葫芦的白姬,也兴致勃勃的看向牵马而行的许七安。 “确实有一位老家伙,而且是与国同龄的老家伙。” 许七安斟酌道:“不过朝廷能容忍武林盟的存在,倒也不全是忌惮一位超凡武夫。要知道,大奉鼎盛时期,别说一位超凡,两位超凡都不够看。” “那是为什么?”苗有方愈发不解,兴趣十足。 李灵素侧耳倾听,他知道许七安有一肚子的秘闻趣事,身份还没暴露时,自己就经常从他那里听来一些古代秘闻。 正因如此,自己才对徐谦的身份深信不疑,忽略了一些细节和破绽,没有看穿他身份。 许七安道: “当年大周末期,群雄并起,一位江湖匹夫在剑州拉起一队人马,展开了逐鹿中原的征途。 “后来,各路人马被消灭、统合,只剩两支。一支是大奉开国皇帝的军队,一支就是这位剑州武夫的军队。 “彼时大周已灭,中原百废待兴,他不愿再造杀孽,便与大奉开国皇帝约战。 “胜者入主中原,败者隐退。后来的结果你们都知道,大奉因此而生。 “当初我听说此事,只感慨高祖皇帝的强大。如今才回过味来,剑州这老匹夫,其实并没有称帝的念头。 “他造反,纯粹是因为当时百姓实在活不下去。内心里,追求的应该是武道。 “而高祖皇帝,对武道和长生兴趣不大,他热衷于王图霸业。两人追求不同,便注定了结果。 “剑州老匹夫隐退时,高祖皇帝和他约法三章,允许他在剑州保留嫡系军队,算是对自己,以及后代的一个警示吧。 “到了如今,当皇帝对剑州的态度怎样已经不重要,监正的态度才是关键,剑州能延续到现在,是监正默许的。” 说到这里,许七安叹息一声。 现在想来,武林盟也是监正的棋子之一。 这老银币,不知道他的棋盘里还有多少棋子。 天命师是天生的棋手许七安于心里感慨。 云州,潜龙城。 披着简易袈裟,露出半个健硕胸膛的和尚,盘坐在茶几边。 “你既已谋划了这么多年,应该不会没料到今日。” 伽罗树菩萨看一眼对坐的白衣术士。 他指的是云州此时的困局。 监正就堵在云州之外,谁敢出去,谁就第一个死。 当然,对伽罗树菩萨来说,硬刚就是了。 就算中原是监正的地盘,他也可以横躺。 身为掌控金刚法相、不动明王法相的他,一品中能杀他的人不存在。 许平峰一旦起事,他会负责缠住监正,许平峰则负责攻城夺地。 但伽罗树菩萨觉得,如今许平峰解决不了眼前的危机,那这个盟友未免太过不济。 许平峰笑道:“镇北王和魏渊是监正老师摆在明面上的棋子,他还有很多暗子,待我一一拔除。” :惯例求一下月票,继续码字,你们也惯例的明天看吧。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一十八章 千里之外,一枪取人....... “暗子?” 伽罗树菩萨分身,以一种可知可不知道的轻松语气,反问道。 “监正老师是天命师,最擅长的便是布局,很早以前,我认为只要解决掉贞德帝的三具分身和魏渊,便能成势。 “好在我从未小觑过他,无数次闭关推演,逐渐发现了一些隐藏极好的暗子。” 许平峰停顿一下,举杯饮茶,笑道: “武林盟便是监正老师的暗子,它便如一支养在江湖的军队,不属于朝廷,却拥有极其不俗的战力。 “大部分时候,它只是一个江湖势力。可当有朝一日,朝廷腐朽,军队不堪,这支休养生息的秘密军队就能发挥至关重要的作用。 “专用来平叛。” 伽罗树点点头:“武林盟早已暗中投靠了监正?” 他对这个中原江湖的势力了解不多,武林盟并没有资格入一品菩萨的法眼。 许平峰摇头:“不,那老匹夫不会投靠任何人。可惜啊,可惜。。” 伽罗树菩萨把玩着釉色艳丽的茶盏,等着白衣术士解释。 “此人当年与高祖皇帝有过约定,假如哪一天朝廷腐朽,重蹈大周覆辙,他便揭竿而起,推翻大奉。 “乍一听,似乎是可以拉拢的盟友。 “其实不是,如今的大奉与当年的大周不同,大周气数已尽,腐朽入骨,早已不可挽回。 “而大奉在元景被斩后,新君登基,励志革新,在很多有识之士眼中,这是王朝焕发生机的表现。寒灾是天灾,天灾总会过去,况且朝廷也在努力赈灾。 “说明朝廷并非腐朽到毫无作为。 “况且,在那老匹夫看来,这是大奉龙气流失造成。帮助朝廷找回龙气,肯定比展开一场席卷中原的战争要更好。” 许平峰提起茶壶,往茶盏里添加热茶,感慨道: “我可惜的是,那老匹夫是个立志武道登顶的武夫,追求不同,便注定了他不可能成为盟友。” 若是个野心勃勃的,遇到这种大好时机,就绝不会放过。 那才是盟友。 伽罗树面无表情的旁听。 许平峰挥了挥手,桌上的茶盘、瓷器等物迅速扭曲变化,被生生炼成一副棋盘,两盒棋子。 他一手挽袖,一手捏出瓷棋子,“啪”的落在棋盘上。 “大奉阵营的超凡高手,监正老师、人宗道首、儒家赵守、许七安。” 每报一个名字,便落一子。 “赵守立的命是为儒家塑脊梁,重返辉煌。于他来说,这皇位由谁坐,区别不大,甚至更愿意看到有人取代如今的皇室。 “这样儒家读书人才有出头之日,再者,儒家衰弱至今,只有他一位三品,参与龙气之争,或许会有陨落风险。 “他或许不怕死,但儒家却不容他死。此人无需顾虑。” 许平峰把代表赵守的棋子,放回棋盒。 “洛玉衡渡劫在即,虽然当了我的儿媳妇,初步平息业火。但这也意味着她距离天劫又近一步,如今需要平衡日渐壮大的法力和业火,一旦失衡,天劫转瞬即至。” 把代表洛玉衡的棋子也放了回去。 “许七安修为尚未恢复,如今至多是三品初期,甚至不如。不足为虑。” 把代表许七安的棋子轻飘飘的丢回棋盒。 “武林盟老匹夫本身状态不对,京城一战后,我料他愈发糟糕了,如今怕是处在合道失败的边缘,面临肉身崩溃的危机。 “那么,想保住武林盟,监正就必须亲自出手。云州的困局自然解了。” 伽罗树菩萨合十,淡淡道: “想来,你早已准备好了毁灭武林盟的刀。” 许平峰笑道:“此前尚未准备妥当,现在,我等来那个时机了。” 青州边界,城郊破庙。 在此地打坐清修数日的净心睁开眼,缓缓起身,走出了破庙。 他站在院中,无声的眺望,许久后,净缘化斋返回。 金刚无需进食,但身为四品的他们,依旧是血肉之躯,还是得恰饭。 师兄弟对视一眼,净心叹息道: “我无法入定了。” 净缘心里了然,但仍问道:“何故?” 净心轻声道: “心魔入侵。 “这段时日以来,我脑海里反反复复闪过雍州城外的争斗,闪过师兄弟们被他一刀斩杀的场景。 “恐惧和愤怒,时时灼烧我的心灵,让我无法平静入定。” 净缘默然片刻,脸庞冷峻:“你许的宏愿是什么。” 净心不做隐瞒:“我选的是杀贼果位。” 杀贼果位有两个能力:斩断世间一切烦恼;斩杀世间一切敌。 前者可斩自身烦恼,也可斩他人烦恼。 后者则是纯粹的暴力加成,从根底上抹除对方存在,通俗的话,就是杀人。 净缘淡淡道: “师兄,这便是你的机缘啊。 “你的烦恼因他而起,若是能因他而终,你便能成就杀贼果位,迈入罗汉之位。” 净心眼神茫然:“要杀他,谈何容易?” 许宏愿是修成果位的必经之路,而杀贼果位相关的宏愿,有两种模式。 一:杀佛门大敌,或杀几身宿敌。 杀佛门大敌的宏愿很难达成,因为能成为佛门大敌的,就不是四品苦行僧能对付。 杀几身宿敌同样艰难,既是宿敌,那必是随时会有陨落危险。 二:斩自身心魔。 这条路子乍一看简单,但其实更加虚无缥缈,很可能一生都无法达成,甚至有些苦行僧至死,都没能触摸到自己的心魔。 净心想修成果位,成就罗汉,杀许七安是成功率最大的办法,也是死亡率最高的 净缘默然。 罗汉果位,本就只有大造化大机缘之人才能修成。 就在这时,一位裹着黑袍,戴着兜帽的天机宫密探,沿着山道来到破庙外。 净心和净缘同时停止交谈,侧目看去。 “我要见两位金刚。” 密探说道。 师叔和师父说的命令来了?净心双手合十: “里边请。” 密探颔首,大步进庙。 小庙不大,倾倒的山神泥塑前,盘坐着两位肤色暗金,后脑火环燃烧的金刚。 “宫主有密信要给两位金刚。” 密探自怀中取出信封,恭敬的双手奉上。 度难金刚摊开掌心,让信封自动飞来落在手掌,他拆开看完,瓮声道: “可还有其他?” 密探旋即又摸出一只金属盒子,躬身道: “这是宫主让我转交给两位的。” 度难接过,未曾打开,颔首道:“我等已经知晓。” 闻言,密探躬身合十,退出了小庙。 院外的净心和净缘目送密探离开,并肩进入小庙。 度难金刚扫了两人一眼: “伽罗树菩萨有令,让我等即刻动身,前往剑州,灭武林盟。” 武林盟?身为西域佛门弟子,净心和净缘对这个大奉江湖组织实在陌生。 度难金刚没有回答,转而打开了金属小盒。 一抹璀璨的金光映入净心和净缘眼中,刺的他们下意识闭上眼睛。 同时,一股磅礴浩瀚,让人心灵战栗的力量充斥小庙空间。 四周空气变的灼热,仿佛直面了火山喷发,肺部火烧火燎。 “啪!” 度难金刚适时合上金属盒子,铭刻在表面的阵法应激生效,屏蔽了这道可怕的力量。 “这是伽罗树菩萨的一滴精血,可让我,或度难师弟,短时间内施展出金刚法相。” 丑陋的修罗金刚度凡给出解释。 伽罗树菩萨的精血净心和净缘相视一眼,屏住了呼吸。 度难则说道:“那位宫主让我们北上禹州,与姬玄等人会合。” 原来剑州还有这段历史,我竟然从未听说李灵素恍然,咬了一口糖葫芦,不得不承认,对许七安是有些佩服情绪的。 此人左国师又王妃,京城还有一众貌美如花的红颜知己,是个人渣。 但不管是修为还是见识,都远超同龄人。 李灵素作为天宗圣子,骄傲是必然的,也有这个资格。 踏入江湖前,他自诩九州年轻一代的佼佼者,是最巅峰的那一小撮人,事实也是如此。 然而,这一代的年轻人里,出了一个许七安。 压的所有青年俊彦黯然失色。 即使是成名已久的老一辈强者,也得感慨一声:后生可畏。 “这样啊” 苗有方听的津津有味,道:“以前竟然没有听说书讲过这么有趣的历史。” 他虽然认字,但读书不多,顶多是启蒙而已。 大部分文化知识,是从说书先生那里得来,就如当年的山海关战役,至今,还有一些酒楼茶馆在老调重弹。 苗有方从说书先生那里听来许多野史、正史,就认为说书先生嘴里有着所有历史。 “你知道刚才徐谦说的东西,有多隐秘,多重要,多有价值吗。” 李灵素嗤笑一声,习惯性的斗嘴、抬杠。 “你又知道了。”苗有方也习惯性的斗嘴,然后道:“说说看?” 李灵素哼道: “这些隐秘未必有用,但绝对是层次极高,不具备一定地位的人无法接触的内幕。这有助于你看清世界的本质,以及自我沉淀。 “呵,现在的你,满嘴的“他奶奶”、“本大爷”、“睡女人”等粗鄙之语。” 奈何本人没文化,一句“卧槽”行天下许七安内心做出总结。 苗有方不以为意:“武夫不就是粗鄙嘛。” 李灵素一时哑然,竟无言以对,默然片刻,才说道: “但你现在不同,能给徐谦当随从是你人生的转折点,若是继续粗鄙下去,终究难登大雅之堂。” 苗有方看一眼许七安,不抬杠了,沉吟道: “那我该怎么改变。” 许七安笑道:“首先要注重涵养,不要满嘴粗鄙之语,比如把“你是人渣”改成“你是李灵素吗”。” 人渣竟嘲讽我是人渣李灵素呵呵道:“徐前辈可真谦虚。” 许七安指了指圣子,看着苗有方: “看,这又是一个例子,学学人家。” 小白狐旁听了三个人族雄性的相声,昂起脸看着慕南栀,娇声道: “姨,我也要学吗。” 慕南栀撇嘴:“你会学废的,别搭理他们。” 许七安笑吟吟的回眸看一眼花神转世,后者用明亮水润的眸子反瞪他。 “你对剑州这么了解,以前游历过剑州?” 许七安问出了一直以来在意的问题。 李灵素点点头:“剑州离天宗不算太远,我和师妹下山后,第二站就是剑州。” 天宗离剑州不远啊许七安默默记下,继续问道: “那有没有相好呢?” 李灵素避而不答。 这反而让许七安有些好奇,李灵素从不认为自己是渣男,因此在乱搞男女关系上没有太大的避讳。鲜少有这般讳莫如深的态度。 正常的情缘肯定不止于这样,看来是一场不太好说出口的爱情那么问题多半是出在女人身上了,有夫之妇? 想到这里,许七安本能的回头看向慕南栀。 “你看我作甚?!” 慕南栀柳眉倒竖,怒不可遏。 提到相好这个话题,许七安就扭头看她,这摆明了是把她摆在“相好”这个位置。 骄傲高贵的花神转世是不会承认自己是相好的。 苗有方嘿了一声:“听说剑州的万花楼美女如云,个个国色天香,李兄,你要真是个风流的多情种,肯定不会放过。” 许七安缓缓点头: “这倒也是,剑州万花楼确实美女如云,风华正茂的少女,妩媚艳丽的美人,还有风韵犹存的熟妇尤其那万花楼主萧月奴,国色天香啊。 “那身段,那容貌,那气质,那韵味” 突然瞥见慕南栀脸色阴沉,忙话锋一转:“都不及南栀一根汗毛。” 倒也不算拍马屁,就算是国师这样的绝色,在花神转世面前,仍是差了一些。 不是五官和气质上的差距,而是一种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感觉。 许七安把这种感觉,理解成花神独有的“魅惑”。 但不可否认,萧月奴的综合评分,绝对是极品中的极品。 “万花楼的美女如云”苗有方一脸向往。 李灵素沉默不语,骑着马“哒哒哒”跑远。 苗有方连忙追上去,谄媚讨好: “李兄,你是不是真有相好的在万花楼?兄弟我还没讨媳妇呢,给引见引见啊。以后你就是我亲哥,不,亲爹” 许七安看着一对活宝追逐着跑远,耳边传来慕南栀阴阳怪气的声音: “某人的心呀,是不是飞到那个萧月奴身边去了。” “是啊是啊,我已经千里之外一枪取她贞操。” 因为这句话,许七安的脑袋被碎石子砸了一路。 禹州。 姬玄等人外出搜寻龙气宿主返回,便见临时落脚的住处,多了九位不请自来的客人。 他们俱是一身黑袍,区别在于,其中八位身躯略显臃肿,黑袍之下,似还藏着甲胄。 而另一人,则是正常体型。 苍龙七宿,以及一位天机宫密探。 踏入院子前,就已经感应到堂内有人的姬玄,毫不意外的打招呼: “诸位久等了。” 他拎着柳红棉许元霜等人,在另一侧入座,沉声道: “发生了什么?” 没有突发情况,苍龙七宿和禹州的密探不会联袂而至。 禹州密探拿起手边的密信,抖手甩了出去。 姬玄伸手接过,面带疑惑的展开。 看完后,他脸色肃然。 “七哥?” 许元槐问了一句。 姬玄把信给了对方。 许元槐看完,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 “爹要我们灭了武林盟? “武林盟内有九龙宿主” :求月票。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一十九章 聚首(求月票) 身边的许元霜劈手夺过密信,凝神,接着传阅给柳红棉、白虎和乞欢丹香。 看完,众人面露异色。 这是入江湖集龙气以来,天机宫的宫主,首次下达命令。 突兀的,铃音般的笑声响起,笑声先是欢畅,继而有些凄凉,众人纷纷扭头,看向捧腹大笑,笑出眼泪的柳红棉。 姬玄默默的看着她,隔了一阵,直到妖娆妩媚的女子平静下来,他语气柔和的说道: “红棉是万花楼的弟子,她对武林盟最为了解。” “是前弟子。” 柳红棉纠正了一句,明媚如桃花的脸蛋,噙着淡淡的笑容,又恢复了往常那副颠倒众生的姿态。 她沉吟片刻,道: “剑州被江湖誉为武道圣地,就是因为武林盟的存在。 “从开国之初,它就是剑州的庞然大物。六百年里,武林盟维护剑州江湖秩序,让剑州有了帮派繁荣成长的土壤。。 “时至今日,剑州江湖排的上号的帮派,都是武林盟的下属。” 柳红棉扫了一眼在座众人,继续道: “武林盟的附庸势力里,有九个门派最为强大,分别是神拳帮、万花楼、墨阁、千机门、神行宗、铁衣堂、禹山、白鹤观、剑州商会。 “这些势力的祖师,要么是武林盟里出去的,要么是在武林盟的扶持下开宗立派。几百年来,与武林盟同气连枝。 “至于小帮小派的,我便不赘述了。” 许元槐沉声道:“这些帮派里,都有四品高手?” 柳红棉颔首:“至少有一位。” 众人顿时沉默。 撇开苍龙七宿不说,若是仅凭他们,根本不用武林盟亲自出手,麾下的众帮派,就能让他们灰飞烟灭。 而且,附属帮派里肯定还有其他高手,只要没到超凡境,车轮战是可以有效杀死四品的方式。 断臂的白虎则道:“说说武林盟总部的情况。” 闻言,众人目光聚焦在柳红棉身上,包括苍龙七宿。 “武林盟在犬戎山,山脚下有一座军镇,号称有两万重骑兵,但其实最多八千骑兵,而重骑不会超过四千。两万兵马是当年老盟主的嫡系部队,当然,已经更新换代不知道多少次。” 柳红棉边回忆,边说道: “除军队外,武林盟内部的高手不好统计,就算是我,也无法准确判断。我认为真正值得重视的,是曹青阳和老盟主。 “曹青阳在江湖百强榜中排前五,半步超凡。单打独斗,我们中任何一位遭遇他,都是死路一条。 “至于老盟主,虽然江湖上不少人认为他的存在是武林盟制造出的噱头,但以我们的层次,自然知道他是真实存在的。 “不过老盟主数百年来,从未露面,此前我不知道这是为何,如今看了宫主的迷信,才知事情原委。” 介绍完剑州江湖的情况,她不再说话。 “我们需要跟多的人马。”姬玄冷静的做出判断,他看向禹州密探,道: “传信给东海龙宫的东方姐妹,还有两位金刚,于此地议事,让他们速速赶来,越快越好。” 今日休沐,许二郎骑乘快马出城,一个时辰不到,抵达了京郊的云鹿书院。 他快速登山,穿过书院,径直来到后山竹林。 “院长,辞旧拜见。” 许新年在竹楼外作揖。 他脚下清光一闪,人被带到了竹楼内。 雅致整洁的竹楼里,赵守一人端坐在案边,手里品着香茗。 对坐的位置,已经有一杯热气腾腾的茶。 许新年知道这是给自己准备的,也知道这是赵守给出的态度。 原本以他的身份,没资格和赵守平起平坐。 不管是修为,还是师长的身份,在赵守面前,许辞旧都应该站着。 “多谢院长。” 许新年作揖,坦然入座。 “两件事要托你帮忙。” 赵守放下茶盏,目光温和:“替书院呈一份折子上去;替我约王贞文,午后喝茶。” 许新年目光闪烁,略作迟疑:“好。” 江州边界。 小母马甩着马尾,低头嚼着木桶里的精饲料。 两边的两匹公马,对它的饲料垂涎不已,把脑袋探过来试图分一杯羹,每每这个时候,小母马就会甩动脖子,给对方一个头锤。 溪边的篝火前,慕南栀在架起的铁锅里翻炒着野菜,许七安剁着山林里打来的野味。 李灵素则在蹲在溪边清洗食材。 苗有方没有干活,他在不远处打拳,浑身大汗淋漓。 “铜皮铁骨之后,就是五品化劲,这个境界最大的特点,就是从吐纳气机,回到打熬气血。” 许七安一边片肉,一边传授: “但和炼精境时纯粹的打熬气血是不一样的,你需要用心的感悟身体的律动,完美驾驭力量。” 苗有方手脚不停,高声回应:“我已经能驾驭了。” 李灵素“嗤”的笑道:“你还差的远。” “你一个道士懂个屁!”苗有方骂道。 李灵素不理会他的脏话,说道: “人生而能控制自己的手脚,驾驭身体,但这是对身体最浅薄的运用。 “常人能发挥肉身的力量不足十之一二,危机关头会爆发出无与伦比的力量,便是最好的证明。 “五品化劲的精髓,就是掌控这些无法掌控的力量,我说的可对?徐前辈。” 许七安点头,赞同李灵素的话,补充道: “这个境界无法速成,也无法用资源去堆,靠的是个人天赋和顿悟。越往高品级走,越需要机缘和悟性。各大体系都是一样的。 “不过先辈的经验能让你少走很多弯路,我建议你除了打拳外,每日坚持不懈的冥想,锤炼元神。” 苗有方问道:“为何还要锤炼元神?不是打熬肉身吗。” 许七安笑道:“因为身体是受大脑操纵的,脑子开发的越好,对身体的驾驭能力越强。” 苗有方似懂非懂,李灵素则若有所思。 王府。 许二郎在王府用过午膳,被王思慕带到了闺房的外厅。 即使两人有婚约在身,但尚未出嫁,女子闺房也不能让未婚夫进去。 外厅摆设奢华,铺设昂贵地衣,博古架上摆着各种古玩珍品,墙上挂着名家字画。 王思慕才情极高,秀外慧中,与她相处总能感觉到愉快。 偶尔也会向情郎发发小性子,好在二郎不是以前的钢铁直男,还是会哄几句的。 “等春祭过去,玲月妹子应该就十九岁了吧。” 王思慕笑吟吟的问道。 许二郎心里想着事儿,心不在焉的点一下头。 “也是到婚嫁的年纪了,可有定亲呀。” 王思慕又问。 在大奉对于女子婚配的年纪,平民通常是14岁以后,达官显贵家庭,则在16岁以后。 最迟不能超过22岁,否则就是大龄剩女了。 许二郎看一眼21岁的未婚妻,道:“不急,再过几年吧。” 王思慕笑着点头,补充一句: “等我们成婚后,她能挑的夫婿就更多了。” 王思慕的思路很清晰,将来嫁入许府时,一定要把许玲月嫁出去。 单单是一个许家主母,就给她巨大压力,若是再让那个喜欢装可怜扮柔弱的妹妹横插一脚,自己将来的地位堪忧。 当然,王思慕也不是个好斗之人,嫁人就是为了宅斗。 她只是想减轻自己身边的“威胁”,尽量不受人钳制。 许二郎“嗯嗯啊啊”的敷衍了片刻,道: “我还有事与王首辅商量。” 王思慕点点头,柔声道: “爹似乎病了,前阵子一直在咳嗽,人也昏昏沉沉的,总是发呆。” 许二郎一愣,关切道:“找司天监的术士看过了吗?” 王思慕叹息一声: “司天监的人说,爹是积劳成疾,忧思太重,需要静养。另外还染了些风寒。 “以前魏渊在的时候,他斗志昂扬,现在魏渊死了,他没了政敌,那股子劲一下子泄了。 “原本还可以一展抱负,谁知灾情汹涌” 许二郎神色沉重的点头。 从未婚妻住处离开,他轻车熟路的来到王首辅书房前,扣响了门。 得到允许后,推门而入。 王首辅抱着热腾腾的茶盏,坐在案后,身前空无一物,刚才似乎在坐着发呆。 “首辅大人,院长想见你。” 许辞旧开门见山。 王首辅定定的看了他片刻,淡淡道: “没什么好见的,我已没精力替他周旋,更没那个兴趣。 “新君登基,他云鹿书院想借此重返庙堂,这势必会造成朝野动荡,引来文官的抗拒。在这个节骨眼上,你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许二郎沉声道:“云州叛军蓄势待发,云鹿书院若是能重回庙堂,无疑是极强的助力。” 王首辅摇头: “朝廷现在需要的,不是他云鹿书院的那群清流,是银子,是用不完的银子。你去告诉赵守,如果他能让国库多五百万两纹银,老夫的位置,拱手相让。 “抵触云鹿书院读书人,是天下士子的共识,是文官的共识。若是放开这个口子,你猜那群文官会不会“逼宫”? “那么,谁去赈灾呢。” 许二郎叹口气:“我明白了。” 第三日,他请假未去翰林院,前往云鹿书院“复命”。 “王首辅虽然没见院长,但把折子递上去了,只是陛下,他没有理会” 许二郎道。 “罢了!” 赵守叹息一声,望向京城方向:“我对永兴已经仁至义尽。” 此时的许二郎,还不明白这句话所代表的意义。 月朗星稀,寒风凌厉。 一艘飞舟穿梭在云雾中,缓缓“停泊”在巍峨雄城的上空。 东方婉蓉傲立船头,秀发与裙裾飞扬。 “师尊,禹州到了。” 小院里,姬玄正在招待度难、度凡两位金刚。 “不知两位金刚可有寻到九龙宿主?” 姬玄望着坐在上首的佛门金刚,试探道。 度难微微摇头。 修罗金刚则闭目不语。 姬玄笑了笑,没再说话,他知道自己的身份不足以让两位金刚重视。 净心说道:“姬玄施主,你让我们等的盟友是谁?” 姬玄如实回答:“巫神教之人。” 度难金刚睁开看他一下,继而阖眸,未曾发表意见。 武僧净缘眉头微皱:“届时,龙气如何分配?” 与潜龙城合作,是佛门高层的决定,龙气即使归潜龙城所有,他也没有意见。 但巫神教与佛门的关系还没到这一步。 姬玄正要说话,忽然扭头看向院外。 净心净缘等人同步做出类似的动作。 俄顷,小院两扇破旧的木门敲响。 柳红棉扭着腰肢前去开门,门口站着以东方姐妹为首的东海龙宫一行人。 姬玄起身相迎,笑眯眯道:“两位宫主请进。”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二十章 对弈(求月票) 东方婉蓉微微颔首,目光掠过姬玄的肩膀,望向堂内众人。 同时,脑海里响起纳兰天禄的声音: “那八人有些古怪,气息宛如一人,似超凡又非超凡。” 东方婉蓉稍加判断,明白纳兰天禄口中的“八人”是哪几个,因为他们都裹着相同的黑袍。 好漂亮的双胞胎柳红棉审视着姐妹花,眼里闪过诧异。 她自认是极为出挑的美人,哪怕在万花楼这样一个美女如云的门派,姿容也是拔尖的。 眼前这对姐妹花,任何一个都不能让柳红棉惊艳诧异,但双胞胎站在一起,便仿佛有了质变。 尤其她们一个娇媚,一个清冷,相辅相成。 堂内众人的态度与柳红棉差不多,都被这对双胞胎姐妹花惊艳了一下。 这里面包括冷峻少年许元槐,南疆蛊族的乞欢丹香,以及妖族白虎。 东方婉蓉看向姬玄,媚笑道:“阁下是?” “在下姬玄,潜龙城城主之子。。” 姬玄拱手道。 东方婉蓉早已从老师纳兰天禄口中知晓潜龙城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微微颔首。 她率领东海龙宫教众进入院子,让他们在院中列队,自己和妹妹东方婉清进入堂内。 “拜见两位金刚。” 姐妹俩恭敬施礼。 “两位小师傅,又见面了。” 东方婉蓉笑吟吟的朝着净心净缘打招呼。 等各方互相打过招呼,姬玄接过话题,道: “大致的情况,天机宫的密探已在密信中阐述明白。两位宫主有什么想问的?” 东方婉清默然不语,姐姐东方婉蓉说道: “为什么武林盟会出现两条龙气?” 九龙之二,同时出现在武林盟,这是一个很奇怪的现象。 净心双手合十,猜测道:“或许是龙气之间相互吸引的特性。” 东方婉蓉皱了皱眉,显然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 这时,许元霜淡淡道: “并非是龙气相互吸引的特性,龙气是气运的一种,它有自我意识,这种意识不是我们理解的心灵意识,更像是一种天地法则。 “气运是民心所向凝聚而成,所以龙气会本能的寻找一些声望极佳之人、或受到供奉之物寄宿。 “剑州武林盟风评极好,充当着维护秩序的角色。再加上武林盟老盟主的背景,诸位觉得,如果没有外来势力的干扰,中原大乱,最有希望逐鹿中原的势力,是哪一支?” 毫无疑问,是武林盟。 东方婉清问道:“不对,我在收集龙气的过程中,遇到过许多奸诈之辈。” 许元霜想了想,道: “首先,人性复杂,即使是一个烂赌鬼,他或许也会有帝王资质。其次,自古以来称王称帝者,有几个是忠厚老实之人? “龙气择主,若是依照个人品性来定,那纵观古今,便没有一个开国皇帝是合格的。” 东方婉清不再说话,反倒是柳红棉皱了皱眉: “那当日龙气溃散时,为何没有选择寄宿在许七安身上?论及声望,他比武林盟任何人都强。” 许元霜淡淡道: “因为它本身就是被打散的,龙气是中原气运凝结而成,打散之后,自然还于中原。” 东方婉蓉颔首,对她的回答还算满意,审视着清冷的少女,道: “你是个术士?” 许元霜不说话,默认了。 东方婉蓉扫了一眼潜龙城众人,又问道: “事成之后,龙气如何分配?” 姬玄给出回应:“各取一条。” 见东方婉蓉没有反驳,他接着说道: “两位宫主对武林盟有多少了解?” 东方婉蓉道:“正要请姬公子说明。” 东海龙宫不在大奉境内,于姐妹俩来说,武林盟是一个完全没有利益冲突的中原组织,因此只是略有耳闻,详情不知。 柳红棉充当解说员,详细告之了武林盟的情况。 这听的东方姐妹连连皱眉。 姬玄说道: “武林盟势大,因此需从长计议。这也是我邀请两位宫主面谈的原因。 “那么,让我们来做一番推演吧。 “首先是曹青阳,此人为半步超凡,苍龙七宿能轻易搞定。但考虑到剑州江湖的中高层武夫数量太多,若是与曹青阳联手,大概能打个平手?” 他看向苍龙七宿。 苍龙的兜帽里传来嘶哑的声音:“无法准确估量,但胜算极大。” 此中战力不好估算,如果苍龙七宿是货真价实的三品武夫,那么即使是曹青阳联手剑州所有四品,都无法撼动苍龙七宿。 但己方同样是剑走偏锋的路子,只有三品武夫的战力,却没有相应的防御、血肉重生能力。 这样的话,容错率就很低了。 而且,无法判断武林盟没有合击阵法辅助。 因此情况到底如何,打了才能知道。 姬玄颔首,道: “接着是犬戎山下的军镇,两万人的军队足够磨死四品,山海关战役中,不少四品武夫都是死于力竭。” 白虎沉吟道:“把战场选在犬戎山便成,可有效遏制骑兵的优势。而且山中作战,我们还可以借助地势,制造滚石,这对凡人士兵来说是毁灭性的灾难。” 乞欢丹香则说: “我可以操纵毒虫肆虐,毒杀士兵和普通帮众。不过,单凭我们几个四品,纵使手段再多,依旧不够看。” 作为问鼎剑州六百年的江湖势力,岂是区区几个四品能应付。 “主力当然不是我们。” 姬玄笑了笑,道: “武林盟的老盟主闭关多年,我得到可靠消息,他如今状态极其糟糕,早已不足为虑。但我们要防备的是另外一个人。 “一个,让人战栗的对手。” 除两名金刚外,在场众人表情出现不同变化。 姬玄团队的人,以畏惧为主;净心和净缘脸色阴郁了几分;东方姐妹则满脸愤懑。 就是那个人,抢了她们的男人。 姬玄一见众人表情,便知不需自己解释,沉声道: “许七安本身是超凡境,但不复巅峰,他的战力可以一定程度的估算,雍州城外展现出的实力,应该不弱于曹青阳。 “度情罗汉被擒后,他的封印应该进一步解除,保守估计,堪堪到三品吧。 “这样的修为不足为虑,一位金刚出手,便能压他。但他身后可能牵扯出的人物,却让人极为头疼。比如洛玉衡,比如天宗。” 许元槐眉头一皱:“我爹的迷信里说了,洛玉衡多半不会出手。至于天宗的两位阳神,行踪飘渺不定,难以预测。” 柳红棉看着东方姐妹,似笑非笑道: “两位姐姐有什么底牌?” 东方婉蓉头顶飘起一位白发白须的老者,平静的俯瞰着堂内众人,温和道: “若是天宗阳神现身,由我来对付。” 纳兰天禄净心净缘心里一凛,他们身后的两名金刚相视一眼,脸色也随之沉重。 姬玄试探道:“纳兰雨师?” 老者微笑颔首。 姬玄吐出一口气: “那晚辈就放心了。 “其实,天宗的两位阳神不可能一直跟随着许七安,上次的出手,大概是巧合。” 他猜对了。 “而且,许七安现在未必在剑州,也未必知道剑州武林盟有两道龙气,我们只是预防罢了。相比起制定完美无缺的计划,我认为,我们首要的任务是速战速决。” 姬玄侃侃而谈,思路清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杀上犬戎山,灭了武林盟。随后再把附属门派连根拔除。” 武林盟。 曹青阳这几日处在焦虑和忐忑情绪中,上次拜见老祖宗未果,次日,他便派人去了京城,向司天监坦白龙气的事。 理由很简单,龙气明显是瑰宝,有着超越常人认识的神效。 而王游已经交代清楚,他在被俘虏前,便已把信息传播出去。 那么,司天监的人迟早会来兴师问罪,讨要龙气。 曹青阳就算再自傲,武林盟就算再强,也没底气和司天监叫板。 既然这样,还不如坦白一点,这样有讨价还价的余地。比如取出龙气,会不会危及子女性命。 同时,他还让信使给许七安捎了一封密信,希冀他能从中斡旋。 孙玄机返回司天监,没有去八卦台见监正老师,而是找到了宋卿。 炼金狂人正带着师弟们搞研究,他目前正在努力炼制一种质地轻薄柔软,但防御强悍的金属。 这能有效减轻士兵们行军的负担,枕戈待旦时,睡的也更安稳。 甚至,以后可以制造成马甲,让骑兵既拥有超高的机动性,又能与重骑兵抗衡。 但是宋卿失败了,这个实验的成果,只是加重了他的黑眼圈。 宋卿感觉肩膀被人拍了一下,遂放下手里的器皿,扭头回看,发现是二师兄回来了。 “孙师兄你回来啦。” 宋卿扭回头去,一边摆弄着金属疙瘩,一边说道: “昨日有个自称武林盟的江湖人来司天监,自称武林盟里有龙气宿主。我想起你一直在收集龙气,就用传音法螺通知你。” 他语气平静,说起龙气宿主,就像在说路边的阿猫阿狗。 孙玄机颔首,正要离开,宋卿连忙喊住他: “等一下。 “前阵子,监正老师神游之前,给了我一件东西,让我转交给你。” 说着,他朝着丹室内其他炼金术师喊道: “镇国剑呢?镇国剑放哪儿了。” 白衣术士们面面相觑,表示自己没看见。 孙玄机瞥见一个白衣术士手里握着一把黄铜剑,一边用它拨弄丹炉里的炭火,一边摇头回复说: “没看见镇国剑。” 宋卿怒道:“徐福,你手里的不就是吗。堂堂镇国神剑,你拿来当烧火棍?!” 那白衣术士低头一看,大吃一惊: “啊,它放在这里太久,我都忘记了 “宋师兄,你自己不也把监正老师的天机盘垫桌脚吗,你也好意思说我。” 孙玄机低头一看,果然,监正老师的天机盘被压在桌脚。 天机盘是一件法宝,但没有自我意识,它从来就没有诞生过灵智。监正老师说,推演、窥探天机之物,不可能诞生出灵智。 所以就算把它丢进茅厕,天机盘也不会反对。 但孙玄机好奇的是,镇国剑是有器灵的,它堂堂开国皇帝的佩剑,镇压国运六百载,脾气何时变的如此温和。 “哦,监正老师把它封印了。你回头记得解开,但别在司天监。” 宋卿说道。 孙玄机接过镇国剑,立刻就明白了宋卿的意思。 镇国剑微弱的意识传来: “毁灭吧” 庭院里,曹青阳负手而立,审视着奋力挥剑的曹淳。 七岁的孩子把一柄木剑使的虎虎生风,身姿灵动,任何看到这一幕的人都不会相信,他其实从昨天才开始练这套剑法。 龙气果然是瑰宝,若能一直留在淳儿体内,他的成就只会比我更高曹青阳很快把这个念头摒弃。 相比起儿子出人头地,作为父亲,他更希望孩子首先能平安。 希望司天监的人不会不高而取,希望许七安收到密信后,能赶来武林盟。他忽然扭头,看向身后,发现不知何时,那里多了一道白衣身影。 术士?司天监的人,没有敌意曹青阳目光闪烁,道: “淳儿,回屋去。” 曹淳停了下来,疑惑的看一眼父亲:“是。” 他像是没有看见白衣人,径直返回。 曹青阳拱手道:“阁下高姓大名?” 白衣术士定定的看着他:“孙” 半刻钟过去,曹青阳没等来后续。 他姓孙?只报姓不报名,司天监的术士果然眼高于顶曹青阳拱手: “孙先生,龙气的事我已知晓,敢问孙先生要如何处理?” 他等了半天,等来的是: “玄机” 见多识广的曹青阳,脑子里闪过一片问号,深吸一口气,他沉声道: “取出龙脉,我儿是否有性命之忧?” “不!” “许银锣可有同来?” “没。” 真是个冷傲的术士曹青阳觉得自己对眼前的白衣术士有了初步的认识,非常冷傲,说话只说一个字。 “孙先生,能否与我说说龙气之事。” 曹青阳道:“另外,我想带儿女去京城,见许银锣。” 他心里想的是,必须有许七安在场,言明利弊。 曹青阳不相信这个陌生的术士。 半个时辰后,书房里,曹青阳看着软毫在纸上走出流畅的笔触,心里竟涌起强烈的满足感和幸福感。 孙玄机放下笔,抖了抖纸张,递给曹青阳。 曹青阳接过,凝神,脸色越看越凝重。 满满一页纸张,简单说明了龙气的来历,曹青阳也终于知道了龙气为什么会俯身在自己儿女身上。 元景帝死后,龙脉之灵崩溃,散落在九州各地,依附于不同宿主。 另外,这位叫孙玄机的术士,明确的表示他无法抽取龙气,只有许七安才能做到。 这让曹青阳稍稍松口气,如果抽取龙气之人是许七安,他心里会踏实很多。 接下来的内容,才是让曹青阳脸色凝重的原因。 目前正在收集龙气的还有巫神教、天机宫、以及佛门,这些势力试图染指中原。 如今,极有可能已经把矛头指向武林盟。 老祖宗状态糟糕,沉睡不醒,如何御敌曹青阳心头沉重。 “曹盟主请做好迎敌准备。” 孙玄机写下这句话,起身作揖,脚下清光亮起,消失在曹青阳眼前。 他要去找许七安了。 :照例求一下月票。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二十一章 备战(求月票) “剑州确实富裕啊,想不到这郡城不大,青楼却这般热闹。” 人来人往的街道上,苗有方坐在马背,侧头看着左边。 在他左侧,是一座三层高的青楼,二楼的美人靠边,坐着一位位花枝招展的艳丽女子。 她们笑靥如花,大冬天里或穿着低胸群,或披着纱衣,尽情的扭动着腰肢,挥舞袖帕,招揽着路过的客人。 “大爷,大爷来玩呀。” “公子,小女子在楼里等您,您快来嘛。” “公子,给奴家一个伺候你的机会” 莺莺燕燕的声音里,许七安叹息一声,姑娘们大冬天穿成这样拉客,可见业绩有多惨淡。 李灵素怜惜道: “都是可怜人,世道如此艰难,原本有能力来青楼喝花酒的人,都减少了频率,或者就不再来了。 “青楼挣不到银子,自然要压榨楼里的姑娘。大冷天的,染上风寒就不好了,还得花银子看病,没钱的话” 李灵素摇摇头,身为多情之人,最看不得姑娘受苦。。 苗有方忧心忡忡道: “你说青楼会不会开不下去,闭门歇业?” “会!”李灵素给予肯定答复,叹道: “到时候,这些姑娘多半是要卖掉的,给人做奴做婢,甚至当牛做马。” 苗有方骂了一句粗话,道: “这狗屁的世道,连风尘女子都活不下去了。唉,本大爷兜里也没几个钱,老子要不是没了龙气,现在就揭竿起义了。” 《没钱拯救失足妇女的我只好造反了》,很有某类型小说的风格啊许七安心里吐槽。 李灵素笑眯眯道: “起什么义,起什么义?你看着某人说,别跟我说。” 一行人找了落脚的客栈,喂完马,用过餐,苗有方神色扭捏的私底下向许七安借了十两银子。 然后屁颠颠的去拯救业绩惨淡的小娘子们。 李灵素则回房间吐纳打坐,他对情人的质量要求很高,寻常的清秀女子都看不上,更何况是青楼女子,除非是那种名动一方的名妓。 不过,以李灵素的俊美无俦的容貌,他去青楼睡女人,很难说到底是谁更吃亏。 许七安之所以会这么想,是因为他在京城时,偶然听说教坊司女子把睡许银锣、许二郎、许二叔视为一种荣耀。 “许家三个男人我都睡过!” 说出去就特别有面子。 嗯,二叔只是添头。 许七安之所以借钱给苗有方,还有另一重原因。 他默默打开苗有方的房间,关上门,在静悄悄的环境里,钻进了床底。 七绝蛊的副作用相当麻烦,他每天要挤出时间来满足蛊虫的“欲求”,每天坚持摄入剧毒之物,每天在床底下待一段时间。 每天和白姬互动,和小母马互动。 每天定期进食,饭量巨大。 每年都能在路边发现冻死骨,然后用尸蛊操纵他们,让尸体挖坟墓把自己埋了。 唯独情蛊暂时压制着,等着道侣小姨来找他双修。 都大半个月过去了,国师应该平息怒火了吧许七安祈祷小姨是个豁达的人,社死这东西,一回生二回熟。 就别那么放在心上了。 在这样安静的气氛里,他陷入半睡半醒的状态,安平喜乐,有些不想离开这里,只觉得外界是苦海,床底下是极乐净土。 这时,他余光看见床边多了一双白鞋子。 “谁?” 许七安心里本能的一凛,身躯瞬间遁入阴影,没有前置,这是暗蛊升级之后的提升。 下一刻,他从桌边的阴影里冒出来,定睛一看,是孙玄机。 “呼” 他一边松口气,一边埋怨道:“孙师兄,你怎么没有提前打招呼?” 其实他能猜到是孙玄机,但许平峰留给他的心理阴影实在太重,再就是因为监正的缘故,潜意识里对白衣术士有着强烈的戒备。 平时状态还好,在最平静最放松的时候,猛的来这么一下,顿时就激发出最真实的内心。 孙玄机顾盼一眼,径直走向书桌边,倒水研磨。 他竟没有试图开口?许七安脸色一肃,跳脚跟了过去。 磨好墨水,孙玄机提笔书写: “武林盟有两道龙气,九龙之一,寄宿在曹青阳的子女身上” 剑州的龙气果然在武林盟!许七安对此并不意外,因为有过这方面的猜测,如今只有验证了猜测的恍然,没有惊讶。 “天机宫的探子,已经把情报传递出去。” 天机宫的暗子真是遍布中原啊,打更人的暗子应该更强,但魏公不知道把他们传承给了谁另外,孙司天监的情报网也太厉害许七安微微点头: “知道了,我们现在就去武林盟抽取龙气,赶在天机宫的人之前。” 孙玄机没回应,继续书写: “取完龙气之后呢? “佛门与天机宫已经结盟,他们早晚会来武林盟,如今老盟主状况糟糕,武林盟不可能对抗天机宫和佛门,甚至还会有巫神教。 “他们得知龙气被取走,无法肯定他们不会趁机灭了武林盟泄愤。 “监正老师,让我给你带来了镇国剑。” “嗯?”许七安定定的看着孙玄机,试探道: “武林盟果然是监正的棋子?” 对于这个问题,孙玄机的回答是:“我不知道。” 许七安收起了轻视之心,积极开动脑筋,在他的印象里,监正是幕后黑手,很多事情的发展都有他在背后推动,但非常隐蔽。 有时候甚至都察觉不到监正的推波助澜,需要时时复盘,加一定的猜测。 这既是天命师的可怕,也是天命师的限制。 监正鲜少有这种直接馈赠的举措。 这说明什么? 本次武林盟相关的风波,可能极度危险,且他没有底牌可以应对,监正不得不亲自拨来一个筹码给他。 “稍等,我验证一下。” 许七安取出地书碎片,取出国师赠予的护符,意念沉入其中,千里传讯。 “国师,我是许七安,有紧急之事。” 传音如泥牛入海,没有回应。 是你的小可爱许七安啊你说句话啊国师应该是在闭关了,她短则三月,长则半年就要渡劫,现阶段是渡劫的最后冲刺。 许七安收好护符,在脑海里过了一遍自己的帮手。 “院长赵守是可以求助的对象,可以通过地书让怀庆帮助传话。 “九尾天狐刚刚搭上关系,直接要求人家当打手,先不说成不成,狐狸精在海外还没归来,显然帮不上忙; “天宗的两位阳神行踪不定,上次是意外之喜,不可复制。况且,他们拔剑砍我的可能性更大。” 总结完后,他发现队友是孙玄机,赵守。 “武林盟老匹夫的状态怎么样难说,九色莲藕是熟了,但他不可能拿到莲藕,光速升级吧,甚至很可能都帮不上忙。 “赵守几十年没有离开清云山,上次因为我破例一次,那是因为事关生死,而这次不同,所以愿不愿意来,难说的。 “最坏的打算是,我只有孙玄机一个队友。而对面都有谁? “两个金刚、苍龙七宿、纳兰天禄难怪监正要让孙玄机把镇国剑带来,可就算是这样,感觉也不太稳妥啊。” 许七安收回思绪,问道: “两道龙气都在武林盟?为什么会这样。” 孙玄机写道:“龙气更看好武林盟,造反有前途。” 许七安顿时眯一下眼: “造反有前途,还要救武林盟,监正和老匹夫肯定有什么约定吧。唔,这样的话,许平峰肯定不会坐视不理,他要在造反前,把能除掉的隐患全部除去。” 孙玄机写道:“你很聪明,我拿到镇国剑时,也是这么想的。” 妈的,我的白衣术士应激障碍症,父爱如山心里阴影又要犯了许七安暗骂一声。 “但是这很有趣!” 他补充了一句,眼前仿佛出现了棋盘,而棋盘的对面是许平峰。 以前许七安是棋子,在棋盘里任由棋手摆布。现在他依旧是棋子,但与以往不同,这颗棋子已经能脱离棋手的掌控,自己选择走哪一步。 身在棋盘,却能与棋手对弈。 “和他再来一局,嗯,不能轻视许平峰,我得思量一下,也落几个字” 犬戎山。 销魂手蓉蓉跟着宗门队伍,骑乘快马,来到山脚下那座巨大的牌坊。 抵达武林盟总部后,这支由美貌女子组成的队伍,气氛缓解许多,不再严肃。 蓉蓉看了一眼前头的楼主,低声问身边的师父: “师父,你说这次的赤旗令,又是因为什么事?” 武林盟对附属帮派的召集,分三个层次,从低到高依次是青木令、黑水令、赤旗令。 青木令,通常是命令各帮派通缉某个流窜罪犯、江洋大盗。 黑水令则是涉及到帮派与帮派之间的斗争,性质很大。 赤旗令很少使用,因为它只在盟主召集各大帮派共同御敌时,才会被使用。 通俗的说,赤旗令就是帅印,号召兵马用的。 上一次用到赤旗令,还是争夺莲子的时候。 美妇人摇摇头,语气凝重: “总之是发生大事了。” 她抽了一下马鞭,赶上前头的萧月奴,低声道: “楼主,连日来,灾民不断涌入剑州,官府已经不堪重负。没有得到救济的灾民,做起了流寇土匪,剑州各地都受了影响。 “您说盟主召集我等,是不是为了商讨处理灾民的事?” 换成任何一个江湖势力,都不会有这样的自觉。 但剑州的江湖帮派,保留着维护秩序的传统。 “不是灾民的事。” 萧月奴微微摇头,她的半张脸被丝巾遮着,俊挺的鼻子和脸颊构出漂亮轮廓。 她的眼睛明亮有神,宛如秋水,白皙的肌肤能与白丝巾一较高下。 “方才路过军镇时,镇外的守卫力量增加了三成,外派的斥候也多了。” 萧月奴声音有着成熟女性的磁性,柔媚又好听:“灾民不会让总部做出这样的反应,应该是有外敌环伺。” 外敌美妇人心里一凛。 她有些不可思议,武林盟在剑州屹立数百年,已经很多很多年没人敢挑衅这个庞然大物。 纵观中原,能威胁到武林盟的,只有朝廷。 难道是新君登基后,要拿武林盟立威?但为什么啊,武林盟和那位年轻的天子井水不犯河水,立威也立不到武林盟 她看了一眼萧月奴,那双澄澈美眸没有丝毫慌乱,这让美妇人心里稍安。 自家楼主是她看着长大,自幼聪慧,是个极有灵性和主见的孩子。 在同龄的女孩们玩着玩偶,吃着糖葫芦的时候,她就已经在思考自己的未来,宗门的未来,表现出异于常人的聪颖和成熟。 只是她的美貌,往往会让人忽略了她的聪明。 美妇人觉得倒也不能怪那些男人肤浅,楼主常年以丝巾遮面,便是因为过于美貌,不得不做掩饰。 记得她十一岁那年,就已经出落的亭亭玉立,身段初具规模,既有少女的清纯,又有成熟女子的韵味。 当时的武林盟副盟主一眼就看中了她,费尽心机要纳萧月奴为妾。 彼时的副盟主年过五旬,什么女人得不到,依旧没能抵抗住萧月奴的美色。 最后因为前任盟主的干预,万花楼把她保了下来。 “你让门中年轻的女弟子准备一下,如果武林盟真的遇到大敌,你便让她们回宗门去。” 萧月奴轻声道。 “是!” 美妇人知道她是在保留宗门香火,年轻弟子战力有限,如果敌人过于强大,与其留下来当炮灰,不如保留火种。 很快,万花楼的女子们登上犬戎山,顺着台阶,来到城主府外的广场。 这里,已经聚集了千余人。 :继续下一章,明天看。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二十二章 敌至 “元霜妹子,你知道什么是气运吗?” 数千丈高空中,姬玄傲立船头,俯瞰苍茫大地。 狂风呼啸,但被他撑起的气机屏障挡在三丈之外。 许元霜也在气机屏障范围内,清丽的少女收回俯瞰的目光,侧头看一眼表哥,微微皱眉: “你约我出来,便是为了问这个?” 气机屏障将两人的交谈限制在方圆三丈。 姬玄眯着眼,脸上是一如既往的温和笑容,道: “不太放心,所以想再确认一遍。” 许元霜秀眉轻蹙,没能听懂他的这句话,斟酌一下,道: “世间万物皆有气数,气数各不相同,人兽草木,尊卑贵贱,这些因素决定了气数的多寡。 “王朝也有气数,不过在术士的说法里,这个叫气运。” 姬玄收敛了笑容,目光远眺,隔了好一会儿,突然问道: “七哥想问的是,气运与气数,是否相同?” 许元霜点点头:“本质一样,但个人气数与国运相比,犹如沧海一粟。” 姬玄不再说话,遥望远方,笑道: “犬戎山到了!” 萧月奴一眼扫过,看见了神拳帮、墨阁等春秋鼎盛的帮派,也看到了一些势力次一级的帮派。 他们人数多的有几十位,少的则不足十人,此时也都循声望来。 齐聚在广场的江湖豪杰们,眼睛一个个发亮,目光黏在万花楼女子身上不肯挪开。。 其中打量萧月奴的视线是最多的。 作为剑州第一美人,萧月奴无论走到哪里,都是当之无愧的焦点。 若纯粹只是美貌的话,只会招来男人的觊觎和亵渎,但萧月奴同时也是一位四品武者。 论个人战力,在座的帮主门主们,没人敢说能稳赢她。 强大的修为做根基,绝美的姿容为点缀,让她成为剑州豪杰们梦寐以求的女人。 “诸位候在此处作甚?” 萧月奴眸光流转,面纱下飘出柔媚磁性的嗓音。 “曹盟主去后山了。” “盟主不在府上,已去半个多时辰。” “萧楼主一路前来,途中可有遇到异常?” 武林盟豪杰们打开了话匣子,七嘴八舌的说起来。 另一边,墨阁阵营,柳公子的师父看了一眼徒儿,顺着他的目光,发现这个不肖弟子痴痴的望着风华绝代的萧月奴。 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怒道: “你好歹多看看蓉蓉姑娘,我好找个由头去万花楼提亲,给你娶个媳妇回来。”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既为父,当然要为弟子的婚姻大事操心。 结果这个不肖弟子,对萧月奴痴迷无比,也不想想,是他这个癞蛤蟆能吃到嘴里的吗? 柳公子小声道: “师父,您自己都没娶妻呢,还是早点给我寻个师母吧。” 柳公子师父就说: “为师是剑客,有剑就够了,只有一心一意的对待它,它才能真心诚意的对待你。 “长路漫漫唯剑作伴,明白吗。” 说话间,怜惜的摸了摸挂在腰间的佩剑。 这把佩剑是司天监替许银锣赔给他们的。 柳公子小声抗议: “师父,这把剑是我的。” “为师不是说了吗,等为师死了,再把这剑传给你。” 中年剑客瞪眼,语重心长道:“你要真心真意的待它。” “我会像师父一样,待它如妻。”柳公子舔了舔嘴唇。 说完,师徒俩觉得,这话听起来好像有点不对劲,对视一眼,双双沉默。 这时,盟主府内走出一名中年男子,儒雅随和,有几分读书人的气质。 穿着绣金银线黑袍,戴着金冠,打扮的非常精致讲究。 武林盟副盟主,温承弼。 武林盟内部的制度,完全沿用当初老盟主的军制,只不过调整了职位名称。 大将军改为“盟主”。 副将、军师改为“副盟主”。 历代武林盟的副盟主,以读书人为主,注重智谋才华,而非武力。 “曹盟主已经返回,诸位,请随我入内。” 温承弼站在府门口,作揖道。 默契的,在场的门主、帮主出列,并肩走入府中。 弟子们则留在外头。 萧月奴与一众帮派领袖进入盟主府,来到议会大厅。 脸型方正,气质严肃的曹青阳,身穿淡青长袍坐在大椅上,望着联袂而至的众人。 待众人入座后,他沉声道: “诸位,武林盟即将面临一场危机。” 堂下众帮主闻言,无声的交换眼神,似是有所预料,没有太过惊讶。 中小型帮派的首领没敢开口,保持沉默。 逢着这场场合,大家只需要保持沉默,等待傅菁门开口变成。 九大附属帮派的领袖里,穿着深青色短打的傅菁门高声道: “哪个不开眼的要招惹我们武林盟?打就行了,就算是朝廷的军队,我们也不怕。” 见话题已经打开,萧月奴轻声道: “怕不是朝廷吧。” 傅菁门皱眉:“何以见得?” 他斜对面的一个肥胖中年人,嗤笑一声,指了指自己的脑子,道: “用你只会打拳的脑子想了想,寒灾汹涌,朝廷忙着稳定各方局势,安抚百姓,怎么可能在这个节骨眼为难我们。” 胖子是剑州商会的会长,叫乔翁。 犬戎山脚下那座军镇的开支,大半是由剑州商会提供。 雷州商会是犬戎山的钱袋子。 傅菁门立刻看向曹青阳,后者颔首,又一次环顾众人,道: “此事说来话长” 当即,把龙气的事情详细的告之在座众人。 龙脉之灵崩溃,化作龙气散落中原 龙气事关国运,事关中原安危 佛门金刚、巫神教高手,还有一个闻所未闻的天机宫,都在觊觎着龙气 厅内一时沉默,听完曹青阳的话,帮主们努力消化龙气的概念,消化这个让人瞠目结舌的消息。 尤其是即将面临的敌人,金刚两个字,就让在场的桀骜武夫没有任何气焰。 墨阁阁主杨崔雪叹息一声: “龙气溃散,导致天灾人祸不断,百姓冻死无数。 “外族虎视眈眈,意图染指中原,我大奉已经到了这等地步了吗。” 墨阁的祖师是个读书人,科举屡战屡败,一怒之下弃文从武,在剑州开宗立派。 该派的弟子,保留了读书习字的风俗,平时着装也偏向读书人打扮,只不过把士子喜欢握在手里的折扇,换成了三尺青锋。 杨崔雪此刻颇有些愤世嫉俗的书生意气。 众人寂然,堂内气氛宛如凝固。 曹青阳声音沉稳有力,不疾不徐: “此事关乎朝廷存亡,但若是扛了,则首先要担忧武林盟的存亡。 “本座不忍祖宗基业毁于一旦,但更不能容忍外族染指中原。特邀请诸位共御大敌。” “盟主!”身为商人的乔翁首先权衡利弊: “属下觉得,这不是我们能不能扛的问题,而是扛不扛的起。” 傅菁门暴躁冲动,闻言怒道: “有什么扛不起的。 “朝廷无能,不代表我们中原人无能。西域的秃驴和巫神教杂碎想抢夺龙气,染指中原,欺负到家门口了。 “真当我中原人族没人了?狗屁的金刚,他赶来,老子就敢打。” 千机门的门主韩蝎,阴恻恻的说道: “傅菁门还是一如既往的没脑子,不过我赞同他的看法。佛门势力又如何,金刚就能在中原肆无忌惮的抢夺我大奉龙气?” 墨阁阁主杨崔雪,轻扣了几下桌案,问道: “司天监那边是什么态度。” 曹青阳道:“司天监会给予一定的帮助,监正二弟子孙玄机如今身在剑州,他是一位三品术士。” 在和孙玄机痛苦的语言交流过程中,他早已熟悉了对方的背景和品级。 “老盟主呢?” 问话的是个中年道士,武林盟九大附属势力里,白鹤观的观主。 曹青阳摇头: “老祖宗在闭关中,我刚才在后山等待许久,没唤醒老祖宗。” 这堂内众人心头一沉。 老盟主是整个武林盟的底气所在,在太平盛世里,他更多的是充当一个威慑手段。 可在强敌环伺的当下,老盟主却不能出关,武林盟相当于丢失最大底牌。 这时,一直沉默的萧月奴轻声道: “许银锣呢?” 众人齐刷刷看向曹青阳,目光里带着希冀。 曹青阳用简单的点头,给出肯定的答复。 呼几乎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得知许银锣会来助阵,原本心里忐忑的部分帮主、门主,心里一下子安定许多。 老盟主闭关不出的情况下,仅仅一位三品术士,并不能让他们放心。 况且,白衣术士是陌生人,实力如何?人品如何?会不会在情况不对后逃之夭夭? 这些都是可能存在的问题。 但如果是许银锣的话,他们完全没有这方面的顾虑。 傅菁门哈哈一笑,振奋道: “当日与许银锣联手杀那个不知道底细的年轻人,如今又有机会共抗强敌,人生快事啊。” 另一个出手帮助过许七安的是杨崔雪,他则露出期待之色,道: “彼时的许银锣不过甚至连五品都不是,还是曹盟主助他领悟化劲。 “而斩杀昏君时,他却已是超凡武夫。不知道现在修为有没有精进。令人期待啊。” 犬戎山南侧山峰,被“移星换斗”掩盖气息的李灵素,站在一株巨松之上,眺望山脚牌坊。 “武林盟附属门派基本全到了,军镇也在枕戈待旦,做好了迎敌的准备。” 圣子沉吟道:“但我觉得,武林盟的这些嫡系军队,根本派不上用场。” 苗有方站在他旁边,一同俯瞰,问道:“何以见得。” 李灵素道: “蓉姐身上有一件极品法器,叫御风舟。 “我要是那姬玄,我就乘坐御风舟而来,直奔后山闭关之处,擒贼先擒王。 “解决了武林盟的老匹夫,他们就大功告成了。之后,军队也好,武林盟的武夫也罢,都是任其宰割的羔羊。” “这是最有利的战术,那老前辈现在的情况明显很糟糕。” 他说着,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许七安,试图从他那里得到证实。 不久前,许七安很突然的把剑州的事告诉了他们,大战说来就来,让李灵素和苗有方措手不及。 虽说现场瞬息万变,可这变的也太快了。 尤其苗有方,前一刻还在床上和姑娘们杀的难解难分,下一刻李灵素就闯进来,说不用厮杀了,战斗结束! 苗有方当时人都是懵的。 许七安闭着眼,对李灵素的试探置若罔闻。 过了很久,他猛的睁开眼睛,望向远处天空,道: “来了!” 御风舟,三方势力齐聚船头,身为法器主人的东方婉蓉站在正中央,佛门两位金刚在左侧,姬玄团队以及苍龙七宿在右侧。 下方,是一座连绵数百里的巍峨山脉。 犬戎山,《大奉地理志》记载,剑州有山,其上有兽,人面兽身,六尾,能吞月,名曰“犬戎”。 姬玄微笑着扫过众人,道: “许七安不知是否已在犬戎,稳妥起见,我们先行试探。 “异兽犬戎是神魔血裔,虽说血脉稀薄,但依旧不是寻常四品等对付,谁下去会一会它?” 武僧净缘迈步而出,淡淡道:“我来。” 他有金刚不败神功,防御力远超同品级的武夫。 见师父度难,还有修罗金刚度凡没有拒绝,净缘抬指敲击眉心。 “当!” 撞钟般的脆响里,金漆自眉心亮起,流水般覆盖全身。 净缘纵身跃下飞舟。 盟主府。 曹青阳率领一众帮主、门主,冲出大堂,抬头望向天空,看见一道金色流光划过,坠入后山。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二十二章 攻山 众人又惊又怒,没想到敌人来的这么快,不给人一点点反应的机会。 前一刻他们还在堂内商议,下一刻对方就杀上门来。 “混账,敢打扰老盟主闭关。” 傅菁门情绪暴躁。 千机门的门主韩蝎,望向天空,他眯着眼,仔细分辨,神色微变道: “空中有飞行法器。” 曹青阳等高层人物,抬头凝望,果然看见蔚蓝的天空中,凝固着一个黑点。 纵使是他们的目力,也只能勉强看清是一个船型法器。 飞行法器曹青阳心里一沉,但没有慌乱。他在犬戎山,以及周围的道路设了关卡、斥候,山上更是假设了许多床弩。 军镇的骑兵枕戈待旦,进可奔袭,退可入山抵御强敌。。 武林盟内部的高手与士卒配合,能形容非常可观的战力。 “鸣金!” 曹青阳转头对副盟主温承弼下达命令,接着环顾众人: “你们九位随我去后山御敌,其余人召集弟子戒备,防备有其他敌人趁机作乱。” 说完,他跃上屋脊,看了一眼府外广场上,骚动起来的各帮派弟子。 如果敌人的数量不多,且都是顶尖高手,那么这些人可以保住性命,只需要旁观就好。 而后不管武林盟是胜是败,都与这些底层弟子无关。 如果飞舟上的是敌人的前锋队,其后还有大规模的敌袭,那么广场外以及武林盟的嫡系子弟们,就要面临一场生死大劫。 傅菁门萧月奴等九大附属帮派的帮主,跟随曹青阳,朝着后山掠去。 他们都能短暂御空,但其中身法最灵动的是神行宗的宗主,这位宗主身形瘦削,他没有御风,而是踩着树梢疾行。 脚尖每在树梢轻点,身形就如利箭激射,待冲劲减缓,又在树梢轻踏一下,如此循环,速度比匀速飞行的四品武者们快不少。 很快,终于来到后山,兽吼声不绝于耳,气机爆炸声层层叠叠。 曹青阳等人骤然拔高身形,窜向天空,俯瞰后山情况。 只见崖壁石门前,一只体长约四丈,形如犬的怪物,正在与一道金色人影激斗。 它有着一张与人类相近的脸,浑身覆盖黑色短毛,双眼赤红,宛如两盏红色的灯笼。 “吼!” 犬戎扑击金色身影,试图撕碎他。 岂料那道金色人影异常灵活,于辗转腾挪间,躲开犬戎的一次次扑咬、拍打。 轰轰轰 坚硬的岩石在犬戎的拍击中不断开裂,金色人影抓住机会,一个滑铲从犬戎的腹部突进,瞬间来到它身后。 咔擦! 金色人影踏裂地面,化作金色流光冲向石门,似是要撞碎它。 当! 让人心头一震的撞击声里,金色人影倒飞出去,击飞他的是犬戎身后六条粗壮的尾巴。 净缘一路撞断数根大树,堪堪稳住身形,随手把破烂的纳衣撕裂,露出黄金浇铸般的健美身形。 犬戎击退敌人后,昂首咆哮,宣泄愤怒,声波响彻整个犬戎山脉。 啪嗒曹青阳率领众人落地,来到犬戎身边,一边安抚巨兽,一边说道: “金刚神功,果然是佛门中人。 “呵,四品的武僧吗,正主还没下来,你们谁去会会他?” 神行宗主站了出来,沉吟道: “我的身法能克制他,我来” 话没说完,便被铁衣门主打断,没好气道: “绕着他转圈圈吗?你们神行宗逃命功夫厉害,打架可不在行,人家站着不动让你打,你头秃了,也伤不到人家一根头发。” 这是一个铁塔般的汉子,个头不高,但横向体积甚是吓人。 和尚本来就没头发神行宗主心里嘀咕一声,没有坚持己见,因为铁无双说的是事实。 “尤石,小心点。” 曹青阳说了一句,抬起头,警惕着天空中的御风舟。 这里有个很尴尬的事,四品武夫虽能短暂御空飞行,但高度和速度受限,御风舟明显已经超出四品武夫能触及的范围极限。 “盟主放心,属下早就想领教,是佛门金刚神功厉害,还是我铁衣门的护体神功更强。” 矮壮的尤石双眼冒光,死盯着远处的密林里的金色身影。 净缘站在一颗断裂的树干边,面无表情的望着武林盟众人,眼神冷傲,似是没把他们放在眼里。 好狂的和尚萧月奴等人纷纷皱眉。 噔噔噔的声音里,尤石狂奔而出,于半途纵身跃起,像是一块陨石砸向净缘。 当! 尤石一拳砸在净缘脸颊,砸的他身体猛的往后一仰,即将倒地时,净缘脊背一收,就像一个不倒翁,在后仰出夸张的角度后,猛的拉了回来。 当! 又是一声巨响,尤石额头一痛,大脑瞬间进入眩晕状态,身体则往后抛飞。 而以头锤撞飞对手的净缘,只是轻描淡写的揉了揉额头,用不太标准的中原官话,淡淡道: “差了些。” 杨崔雪等四品武夫露出了严肃的表情,仅从刚才的交手里,便能判断出尤石的体魄比这个佛门武僧要差一筹。 当然,尤石尚有保留,没有全力以赴,可谁也没法肯定这武僧已经使了全力。 仅仅是打头阵的武僧,就有这般修为曹青阳望着头顶,朗声道: “船上的朋友,既来了,何必藏头露尾。” 声浪回荡。 俄顷,似是在回应他的喊话,御风舟中跃下五道身影。 他们分别是穿纳衣的年轻和尚,眉目温和,五官深刻,有着明显的西域人种特征;断臂的魁梧大汉,虎目方脸,极具威严,周身缭绕着旋涡状的微风。 穿着色彩斑斓长袍,头发微卷,双眼蔚蓝皮肤棕色的中年人,南疆人种。 秀美清冷的妙龄女子,手里拎着一把弯刀,冷冰冰的站在枝头俯瞰。 还有一身红色长裙,容貌妩媚,身段曼妙的美艳女子。 “柳红棉?!” 萧月奴语气微变。 柳红棉扭着小腰,款款而来,咯咯笑道:“师姐,别来无恙啊。” 萧月奴淡淡道:“你早已叛出万花楼,这声师姐,本楼主担待不起。” 柳红棉眼里闪过怨气,冷笑道: “若非有你这个好师姐从中作梗,师妹我怎么会叛出万花楼?当年那笔账,是时候讨要回来了。 “白虎,我与你说过,萧月奴天姿国色,没骗人吧。” 断臂的白虎审视着萧月奴,缓缓点头: “虽然戴着面纱,但的确是难得的人族美人,我很满意。” 柳红棉笑容妩媚: “行,我便擒了她,给你做女奴,供你玩乐。 “唉,姬玄少主和乞欢丹香不喜女色,许元槐不解风情,便宜你了。” 白虎颔首:“多谢,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身为百兽之王,女人在他眼里宛如宣泄欲望的工具,他甚至连垂涎和色欲的表情都懒得做。 这就让柳红棉很不开心,她需要一个lsp来一唱一和,打击萧月奴。 曹青阳沉稳的目光扫过在场五名四品,既没重视也没轻视,在柳红棉身上停顿了一下。 柳红棉在场的武林盟高层,都认出了她。 当年因为争夺万花楼主之位,闹出过不小的风波。 原本门派弟子竞逐帮主、楼主之位,最正常不过。反目成仇的也有不少。 不过万花楼上一代的楼主之争很有点意思,这柳红棉和萧月奴都是前任楼主的弟子,角逐楼主之位的重要人物。 萧月奴被誉为剑州第一美人,能与她争的柳红棉自然不会太差。 但后来,柳红棉因为放荡的原因,被排除在了竞争者行列里。 万花楼作为一个女子组成的门派,对楼主的私德极为重视,岂能让一个放荡之人掌控门派。 但柳红棉不服,说自己是被冤枉的。 没多久,便叛出万花楼,从此杳无音讯。 没想到今日重回剑州,也带回来了一群敌人。 “啧!” 被打搅兴致的铁衣门主尤石,默默退回曹青阳身边。 双方展开对峙。 飞舟之上,姬玄俯瞰下方重峦叠嶂,摸了摸下巴: “鱼饵不够,仅仅是他们,许七安不会出来。” 船头的东方婉蓉发表看法: “也可能他根本不知道这里发生的一切。” 姬玄笑着摇头: “不,我敢打赌,他肯定来了。 “灭武林盟是国师的意思,这意味着涉及到了国师和监正的博弈,监正不会任由武林盟被灭。 “大奉如今能用的武夫只有许七安,他不来,谁来?了不起再加一个孙玄机。” 东方婉蓉侧头倾听了片刻,缓缓点头,认同姬玄的话。 姬玄继续道: “如今便如两军对垒,相互试探。许七安忌惮国师,没触及底线,或摸清我们底牌之前,他不会贸然出手的。 “我们也一样,谁知道除许七安之外,监正还有多少手段呢。” 东方婉蓉嫣然一笑,明媚动人,她侧头看向姬玄身后的苍龙七宿,道: “那就触一触底线,逼他出来。” 姬玄颔首,回头,语气恭敬道: “苍龙,劳烦去会一会武林盟的高手们。” 苍龙迈步到船舷边,纵身跃下,身后的七名斗篷人随后跃下。 八名斗篷人倒立俯冲,衣袍猎猎鼓舞。 下方,曹青阳霍然抬头,凝视着八道黑点俯冲而下,缓缓道: “八人?” 又是八名四品?三方势力调集了这么多四品强者攻打武林盟? 他有些疑惑,任何体系的四品,都是中流砥柱,是真正的统治阶层。 但在眼下的战场里,四品武者只是开胃菜,此战明显要涉及到三品超凡境。 一次性派十四名四品打头阵,不怕被潜伏着的许七安一锅端了? “戒备!” 曹青阳脸色忽然一变,因为他想到超凡高手,很可能隐藏在这八人中。 就在此时,俯冲而来的八人,在过程中调整姿态,首尾相连,拍成一线。 气机霍然膨胀,化作一道虚幻的龙影,张开獠牙,扑击而下。 几乎在下一刻,可怕的气机从天而降,宛如山倾。 “三品?” 曹青阳双拳紧握,衣袍瞬间鼓胀如球,一道道气流汇聚向双拳,腾起炽热的能量。 朝天一拳。 萧月奴袖中飞出一把小剑,裹挟着气机,随着曹青阳的拳劲迎向苍龙七宿。 其他四品帮派领袖,或双拳出击,或拔剑刺出剑芒,或连续不断弹出气机箭雨一起迎向天空中的敌人。 轰! 双方气机碰撞,山顶炸起闷雷般的巨响,气机能量化作飓风,让整个山头的树木出现摇晃。 这一幕若是从远处观看,甚为壮观。 龙影稍有凝滞,被削弱了几分,但没有溃散。见无法阻拦,曹青阳咆哮道: “退!” 众人作鸟兽散,任由苍龙七宿降临。 伴随着虚幻龙影的落下,整个山头一震。 苍龙七宿从腰间抽出长刀,转而看向远处石门,里面毫无动静。 “老家伙果然状态不对,你们缠住武林盟的这群匹夫,我去斩了老匹夫。” 斗篷里,传来苍龙嘶哑的声音。 “嗷吼!” 犬戎咆哮着扑来,比成年男子脑袋还大的爪子拍下。 苍龙刀锋一翻,往上撩出,令人牙酸的声音里,火星爆开,犬戎的爪子被刀锋削断。 嘭! 曹青阳趁着一人一手的刹那,鬼魅般的出现在一名黑袍人身后,凶狂的拳意爆发。 可就在这时,他忽然感觉到目标人物的气息暴涨,于瞬间突破四品,臻至凡人无法触及的领域。 武者的危机预感疯狂预警,曹青阳果断收拳,朝后滑退。 几乎是同时,那黑袍人斩出了长刀,刀气落在曹青阳原本战力的危机,斩出一道深不见底的裂缝。 怎么回事?这也是个三品? 曹青阳脸色微变,他转而看向为首的那名黑袍人,发现他此刻又和犬戎对了一招,原本能轻易斩断犬戎利爪的刀锋,却只在巨兽的身上斩出一串火星。 实力变弱了曹青阳猛的反应过来,喝道: “他们不是真正的三品,借助合击阵法达到超凡境的爆发力。 “诸位一起上,撕开他们之间的联系。” 这八人力量可以融合为一,在他们任何一人中流转,每一个人都可以是三品,但不能每一个人同时是三品。 因此,只要采用人海战术,同时攻击八人,就能有效遏制对方。 :书评区有有奖同人图活动,要求不高,灵魂画手,火柴人,都可以,大家感兴趣可以到书评区参与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二十三章 盟主晋升三品了? 远离后山的密林里。 许七安盘坐在树下,手里捧着半面青铜镜。 镜子里映照出战况激烈的现场。 “净缘的眼睛不是被我毒瞎了吗,怎么又恢复了,他不具备血肉再生的能力,应该是借助了丹药,或者特殊手段 “犬戎山各处没有敌人潜伏,军镇那边也没有遭遇袭击,许平峰真的只派了姬玄他们来攻打武林盟? “萧月奴和柳红棉似乎有仇?这么出彩的美人怎么能白白便宜老虎精,对了,李灵素的相好不会就是萧月奴吧。 “啧啧,如果是真的,那圣子的红颜知己里,总算有一个颜值能比肩我鱼塘里的小鱼儿们了。 “不知道李灵素那边怎么样了。” 撕开他们之间的联系盟主打算用人海战术? 在场的四品武者经验丰富,立刻明白曹青阳的意思。 面对一个爆发力堪比三品的敌人,采用人海战术,这意味着他们中任何一人都会死亡。 曹青阳沉声道: “戴宗,你去打头阵!” 神行宗主头皮发麻,应声出列,他身法灵动飘逸,像是随风而舞的叶子,时而飘在左,时而飘在右。 “阿弥陀佛,回头是岸!” 这时,净心双手合十,念诵佛号。。 随着悲悯之声传播的,还有戒律的力量。 神行宗主飘逸的身法,忽然卡壳,他在敌人面前,难以抗拒的转身往回走,竟把后背让给了敌人。 同境界情况下,戒律的控制很短,神行宗主转身的刹那,便已经摆脱。 但这个时候,东方婉清轻盈如纸鸢,飘到神行宗主头顶,掌心轻轻按下。 仙人抚顶! 危急关头,千机门的韩蝎甩出一条软鞭,缠住神行宗主的腰,再一抖手,将他往回拉。 砰! 掌力击在地面,轰隆一震,凹陷处直径一丈的圆坑。 堪堪躲过危机的戴宗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忽觉一阵狂风刮来。 断臂白虎像是风中的幽灵,出现在刚刚站稳的神行宗主面前,狞笑着挥出拳头。 噔噔噔傅菁门抢身而出,后发先至,与白虎硬撼一拳。 砰,林子里荡起一阵强风。 两人同时后退半步,傅菁门钢牙一咬,右脚用力一跺,强行卸力,拳意爆发,一瞬间在白虎胸膛打出数十拳。 独臂的白虎难以招架对方的拳法,被打的不停后退。 突然,傅菁门察觉到侧方传来强烈的杀意,武者对危机的本能做出预警。 他果断的后撤一步,放弃对白虎的穷追猛打,一拳朝侧方打出。 同时,他看到了袭击自己的敌人,一只潜伏在草丛中的花豹。 “嗯?” 傅菁门一愣,如果是豹子的话,他完全没必要理会。 但刚才那嗜血的杀意,以及武者对危机的反馈,让他错以为敌人是同境界的高手。 区区花豹,竟有勇气袭击他? 这很不合理。 白虎趁机退回,轻轻吐纳,平复胸膛的疼痛。 “心蛊师?” 白鹤观的观主,审视着乞欢丹香。 乞欢丹香尖啸一声,无形的音波扩散,掠过山头。 几秒后,在场的众人听见了嘈杂且纷乱的声音,有无数灌木丛发出的“沙沙”声;规模庞大的鸟群振翅发出的响声;猿猴的啼叫声;大虫的咆哮声 天空中,数十只野鸟组成鸟群,盘旋啼叫,时而朝武林盟众人俯冲,佯装攻击,半途中重新回旋高飞。 随着鸟群的每一次佯攻,武林盟众人都会得到武者直觉对危机的反馈。 灌木从里钻出一条条毒蛇,一只只毒虫,林子里则有猿猴、豹子、野猪、大虫等野兽窜出,虎视眈眈的盯着武林盟众人。 它们围而不攻,只宣泄自己的敌意。 于是,武林盟的武者们收获了一波又一波的敌意,炼神境磨炼出的、对危机的预警,此时反而成了累赘。 乞欢丹香道: “于我来说,对付武者的危机预警,实在太简单了。 “没了提前预知危机的本能,你们如何与同品级的高手斗?” 话音落下,柳红棉裙裾飞扬,银铃般的笑声回荡: “师姐,当年你勾结外面的男人,传播谣言,污我名声。 “大恩大德,师妹永世不忘,今日找你报恩可好?” 她抽出腰间的软剑,横掠过数十丈的距离,刺向萧月奴。 萧月奴不慌不忙,袖中滑出玲珑小剑,当当火星四溅中,两位绝色美人激斗在一处。 “萧楼主,我来助你!” 铁衣门的尤石大步狂奔,造成轻微地震,高高跃起,把自己当成一块石头,狠狠砸向柳红棉。 斜地里,射来一道金光撞飞了尤石。 那是净缘武僧。 两名以肉身防御见长的武者翻滚着,撞倒一颗又一棵大树。 神行宗主无声无息的逼近乞欢丹香,手里的匕首往前一递,杀机爆发。 斑斓色彩的袍子霍然高涨,化作一道五色墙。 这只是障眼法,匕首轻易刺穿了袍子,但乞欢丹香已经趁机脱离锁定,匕首激射出的气芒冲出数十丈,在地面溅起土块和碎石。 另一边,苍龙七宿没做耽搁,缓步靠向石门。 “吼!” 犬戎张开血盆大口,冲着苍龙七宿咆哮,唾液如雨。 它的人脸露出了人性化的畏惧,面对走来的苍龙七宿,一边畏缩后退,一边试图用咆哮吓退对方。 “犬戎,退后。” 曹青阳赶在异兽发狂搏命前,把它逐出战场。 异兽巨大体型带来的力量,是天生的优势,但在这个时候,却是致命的弱点。 体型大,意味着难以躲避,在面对一位超凡境强敌时,很可能两三刀就被斩下狗头。 在这方面,反而是擅长身法的武夫更有优势。 “盟主,野兽太多,到处都是敌意,会影响我们的判断。” 墨阁阁主杨崔雪,提着铁剑,脸色难掩焦虑之色。 曹青阳沉声道:“你去负责清理鸟群和兽群,把他交给我” 话音方落,杨崔雪喝道:“小心!” 无需他提醒,曹青阳先一步侧身弹跳,避开了苍龙斩来的刀光。 刀光落空,斩在山体。轰隆!崖壁开裂,石块滚落。 噔噔噔曹青阳避开这一刀后,狂奔着冲向苍龙七宿。 “咻!” 迎面而来的是炽烈的刀光。 曹青阳没有避让,甚至主动迎了上去,因为这一刀对准是他身后的石门。 气机凝聚双拳,拳意爆发,曹青阳双拳合击,恰好“夹”住刀光。 他夹着刀光,刀光推着他往后滑退。 砰! 曹青阳后背重重撞在石门,撞的碎石簌簌滚落。 “盟主。” 萧月奴等人满脸焦虑,不自觉的与对手拉开距离,分心查看这边情况。 “咳咳” 曹青阳剧烈咳嗽,双拳和胸口鲜血淋漓。 武林盟众人心里一凛,仅仅一刀就把半步三品的曹青阳打的如此狼狈。 “不错,距离三品只差半步,生命力和韧性已经渐渐脱离四品行列。” 苍龙审视着曹青阳,嘶哑的嗓音夹杂着嫉妒:“再给你几年时间,岂不是要晋升三品?曹青阳,你死的不冤。” 斗篷霍然鼓舞,他高高扬起手里的刀。 身后的七名同伴做出相同的动作,扭曲空气的气机将八人连接在一起,把所有力量汇集给苍龙。 苍龙手里的刀变的滚烫,似乎无法承受磅礴的气机,处在熔化的边缘。 苍龙不再犹豫,劈出了这道蓄力已久的刀气。 劈出这一刀后,苍龙凝神戒备周遭,曹青阳的实力铁定是接不下的,而他身后是武林盟老匹夫闭关的地方。 所以许七安或孙玄机一定会出现。 然而,接下来的一幕出乎苍龙的预料,许七安和孙玄机都没有现身出手,那曹青阳不知死活的双臂交叉于胸,竟妄图以血肉之躯,挡超凡一刀? “盟主,躲开!” “曹青阳你别冲动” 惊叫声此起彼伏,萧月奴一剑挥退柳红棉,飞扑向石门。 戴宗发足狂奔,脸色狰狞,似乎要与刀气比拼速度。 杨崔雪、傅菁门、乔翁等四品高手纷纷往石门方向支援。 轰! 刀气在曹青阳身上炸开,气波险些撕裂众人的耳膜。 砰砰砰崖壁不断迸裂,冲击波震飞萧月奴,震退傅菁门,也震退了一众武林盟高手。 “莽夫!” 苍龙傲然而立,衣袍在冲击波掀起的狂风中舞动。 没到三品,硬吃这一刀的结局几乎已经可以预见。 乞欢丹香、白虎、柳红棉等人按捺住喜色,紧紧盯着石门处。 御风舟。 凝神观战的姬玄耳廓一动,望向后方。 东方婉蓉、许元槐做出同步动作,许元霜则毫无异常的低头观战,直到听见呼啸声,她才愕然回头。 只见一个身穿绣金银丝线黑袍的年轻男子,脚踏飞剑,朝着御风舟飞来。 他容貌俊美无俦,皮肤白皙,翩翩然如浊世佳公子。 任何怀春少女见到这样的俊美男子,都会怦然心动。 李灵素?许元霜对这位容貌出众的天宗圣子印象深刻,但她没时间欣赏对方的姿容,神色警惕的环顾四周。 姬玄和许元槐同样如此。 李灵素来了,许七安还会远吗? 这时,东方婉蓉淡淡道:“无妨,姓许的没有来。” 三人如释重负,姬玄苦笑一声,心说这是被许七安给打怕了。 东方婉蓉不理会三人,径直走向李灵素,冷冷的望着他: “你来做什么。” 李灵素跃下飞剑,凝视着她娇媚如桃花的脸蛋,动情的说: “来见我朝思暮想的姑娘。” 他接着叹息一声: “我知道,我没资格说这话。因为我总是不告而别,总是抛下你的清姐。” 东方婉蓉俏脸如罩冰霜: “李灵素,你不必再说这些花言巧语。 “我属意你,才愿意听你那些话。可自从你选择跟许七安走,抛弃我和清妹,我们姐妹就与你再无干系。 “恩怨情仇,一刀两断,你不必再来找我。” 李灵素微微动容,脸上神色复杂,哀伤、失落、黯然皆有,宛如情场失意的可怜虫。 “蓉姐,对不起” 东方婉蓉不屑的冷笑一声。 “你说的这番话,真是让人心疼的如刀绞,让我在那一瞬间,知道自己失去了重要的东西,比生命更重要的东西。” 他说。 东方婉蓉看了他一眼,冷着脸说: “速速离去,莫要在此碍事。否则,休怪我不念旧情了。” 说着,她抽出挂在腰间的匕首。 李灵素微微摇头: “那半年来,我确实一度觉得你和清姐的爱太过沉重,让我丝毫感觉不到幸福,甚至有点腰疼。 “这些都不该是我离开你们的理由。我来不是祈求你原谅,也不是为自己找借口。 “我是关心你。” 见东方婉蓉脸色冷漠,他忽地痛心疾首,指着姬玄等人,怒道: “你知道许七安有多可怕吗?你知道许七安在雍州城外,把这群人打的丢盔弃甲,差点小命不保。 “为什么你和清姐还要掺和进来?就凭你们的修为,连许七安一根汗毛都伤不了。” 东方婉蓉嗤笑道:“与你何干。” 李灵素大声道: “是和我无关,但你要是坚持留在这里,我就算是死,也要带你走。我不希望你和清姐白白送了性命。” 东方婉蓉把匕首丢在他面前,语气冷漠的宛如此刻的寒风: “你可以自行了断。” 啊这李灵素默然片刻,强颜欢笑道: “蓉姐,你是真的不爱我了啊” 他挥泪而去。 望着李灵素御剑离开的背影,东方婉蓉久久沉默。 “为什么不杀他?” 脑海里,响起纳兰天禄的声音。 东方婉蓉微微摇头:“他是天宗圣子,杀他会招来天宗的报复,我不想为老师树敌。” 纳兰天禄笑了笑: “你还爱着他,刚才如果我不逼你杀他,你就不会赶他走。 “婉蓉,情深不寿。我们不是天宗的人,但也要适当的学着太上忘情。用情太上,容易受情所制。” 东方婉蓉抿着唇。 另一边,李灵素御剑离去后,没有返回犬戎山,在外面漫无目的的绕圈子。 这样能避免自己被跟踪和窥视。 他取出地书碎片,往外倾倒出一只小巧的野鸟。 野鸟振翅落在他肩膀,口吐人言道:“如何?” 李灵素脸色严肃,道: “御风舟上有两位金刚,蓉姐,还有姬玄和那对姐弟。 “然后,我在蓉姐的元神波动里察觉到了一丝不正常的波动,纳兰天禄的元神果然寄生在蓉姐身上。 “除了这些人外,御风舟上空无一人。” 野鸟听完,沉吟片刻,啄一下鸟头: “你做的很好。” 李灵素忙说:“记得你答应过我的,要对蓉姐和清姐手下留情,不要伤她性命。” 他这是在给东方姐妹加一层保险。 野鸟轻轻啄脑袋: “我只能尽力,你该知道,纳兰天禄寄宿在她识海,我很难在不伤她的情况下,解决纳兰天禄。 “况且,生死存亡之际,未必能顾上这些。” 李灵素没有坚持,道: “我明白。” 他只是去御风舟跑了一趟,风险不大,任务难度也不高,没道理要求许七安打架时,必须保东方姐妹无恙。 许七安也不会答应。 密林深处。 御风舟上,除了几个老朋友,没有其他人许七安边专注观战,边开动脑筋。 “如果只有两位金刚,我依仗镇国剑的锋芒,倒是不怕,但镇国剑对付纳兰天禄显然不会有太强的作用。 “李灵素没看到其他人,不代表船上真的没有埋伏,以许平峰的手段,想隐藏杀招的话,肯定不是李灵素能发现的。 “不过,云州有监正盯着,许平峰不可能本体离开,先不说他能不能瞒过监正法眼,他要敢离开云州,监正说不定直接偷水晶了。 “姬玄这些狗东西,跟我打的是一个心思,在一步步试探我的底牌” 许七安把浑天神镜放在脚边,摸出地书碎片。 他倾倒地书碎片,从中召唤出太平刀和镇国剑。 两把神兵气息内敛,没有任何波动。 “好久不见,老朋友。” 许七安摸了摸黄铜剑身。 镇国剑传来一股厚重温和的意念,宛如敦厚沉稳的前辈高人。 太平刀则欢快了许多,不停的向许七安传达“我已经不是以前的我了”这样的意念。 就像一个半大的孩子,再向父亲表示自己的是大人了。 “很好,经过半个月的温养,你变的更锋利了,太平!” 许七安摸着暗金色的刀身:“今天,我用金刚的血来祭你。” 他把镇国剑和太平刀插在左右两侧,重新拿起浑天神镜,看着石门处半跪的身影,嘀咕道: “曹青阳这蠢货,竟然不舍得用我赠他的精血,想留下来消化、参悟,以此晋升三品。 “真以为靠自己的修为和杨崔雪他们的配合,能打败苍龙七宿? “现在不得不用了吧。” “我太狂妄了。” 曹青阳叹了口气,“就算你靠的是法器,不是真正的三品,仍旧不是我能对付,靠人多没有用。” 见曹青阳竟安然无恙,傅菁门杨崔雪等人,只觉得峰回路转,一边难以置信,一边又大喜过望。 萧月奴定睛一看,娇躯微颤: “盟主,你,你入三品了?!” 此时的曹青阳,气息已经截然不同,隐隐散发出让他们战栗的气息。 更离奇的是,曹青阳肤色变成了浅浅的淡金色。 三品杨崔雪戴宗默然凝视,一时间竟给不出面部表情,但每一个人心跳都骤然加快,怦怦狂跳。 “金刚神功?!” 突然,远处的武僧净缘,于脸色微变中,脱口而出。 正陷入巨大喜悦中的武林盟众人,这时候稍稍清醒。 “盟主,什么时候学会了金刚神功?” 铁衣门的尤石看向同伴,试图从他们那里得到答复,却从他们眼里,看到了同样的疑惑。 怎么回事? :这章五千字,当做拖更的补充。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二十四章 金刚 金刚神功是佛门独有的秘术,盟主怎么可能学会?他要是修行了金刚神功,那问题才大了这,这感觉有些熟悉啊 莫非是老成持重的杨崔雪心里一动,露出激动面容,道: “盟主,这是,许银锣的精血?” 一语道破。 曹青阳撕掉破损的袍子,在石门前站起,缓缓扭动脖子,道: “是他的精血。” 三品武夫的精血,可以视作稀释版的血丹,维持时间根据精血提供者的修为而定。 但就算是稀释版的血丹,也不是寻常四品武夫能承受。只有像曹青阳这种,体内细胞开始初步蜕变,生命力渐渐超脱凡人的半步三品,才能承受精血的冲击。 一般的四品武夫,哪怕四品巅峰,服用一滴三品武夫的精血,也要身躯崩溃而亡。 一部分人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另一部分人则恍然大悟,并因为“许银锣”三个字由衷的狂喜。 “哈哈哈” 傅菁门大喜过望,两只拳头用力对撞,道: “总算是可以反击了,奶奶的,老子这口气憋的快把肺撑炸了。” 杨崔雪、萧月奴、戴宗等人,如释重负之中,也露出了笑容。 之前谁都没有开口,但其实谁都想问: 为什么帮手还没来? 老盟主闭关不出的情况下,武林盟很难抗衡一位超凡境的强者,因此他们内心一直处在焦虑状态,心里没底。。 但现在,真真切切的看到许银锣的出手,看到他和盟主早有联系,于是,他们一颗心高悬的心终于放下,看见了希望。 柳红棉、乞欢丹香和白虎,听见“许银锣”三个字,本能的产生害怕情绪,脸色有些难看。 武僧净缘和净心相视一眼,都是无比凝重。 尤其后者,面部微微抽搐,忍不住双手合十,以平息内心的嗔意。 咦,他们似乎对许银锣格外的畏惧心细如发的萧月奴,敏锐的察觉到这个现象。 包括师妹柳红棉在内,这些人对许银锣的反应,给人的感觉是,曾经在许银锣手里吃过大亏。 尽管内心无比好奇,但她不可能把这个问题问出口,定了定神,把注意力转移到曹青阳身上。 此时的曹青阳,状态已经稳定下来。 气息处在初入三品的层次,瞧着与苍龙七宿差距不大,甚至略有不如。 三品的感觉真好曹青阳握了握拳头,沉稳凝练的目光里,闪烁着战意。 他抬了抬手。 杨崔雪等人心领神会,迅速退走,撤离到远处。 这里已经不再是他们所能插足的战场。 默契的,柳红棉等人也迅速退走,方向正好和武林盟四品们相反。 一东一西,遥遥对峙,中间是曹青阳和苍龙七宿。 “曹青阳竟能吸收三品武夫的精血,短暂的踏足超凡领域,这就是半步三品的强者独有的底蕴啊。” 御风舟上,姬玄居高临下看到这一幕,听着度难金刚的解释,心里恍然。 曹青阳爆发出三品气息时,他委实吃了一惊,相隔太远,无法听见底下的交谈,他一度以为曹青阳临阵突破,晋升三品。 “武林盟与国同龄,但几百年来,从未出过一位超凡。曹青阳的天资,令人羡慕。” 姬玄感慨一声,看向身侧高大魁梧,肤色暗金的度难,问道: “度难金刚,这便是你们皮肤、血色转为金色的原因?” 他这话问的突兀,但度难金刚听懂了他的意思,颔首道: “修行金刚神功,晋升超凡后,精血中会自带金刚神功的神威,肤色和血液转为金色。曹青阳吸收了许七安的精血,因此也相当于短暂的具备金刚神功的威能。” 这时,东方婉蓉忽然说道: “老师说,犬戎山的地势有些不对。” 曹青阳微微俯身,短暂蓄力后,以蛮牛冲撞的姿态,撞向苍龙七宿。 八名斗篷人散开,刻意打开一道口子,让曹青阳撞入阵营,紧接着“合拢”,将他包围在里面。 嗤嗤嗤八把长刀凝练刀气,散发灼热气息,同时斩在曹青阳胸口、头顶、后背等地方,发出金石碰撞的锐响。 曹青阳脸色不变,探出淡金光芒缭绕的右手,抓向最近的一名斗篷人。 那名斗篷人气息骤然暴涨,毫不畏惧的打出一掌,要与曹青阳硬撼。 岂料曹青阳半途收手,真正目标是身后挥刀袭击的斗篷人。 八名斗篷人之间的气机宛如呼吸,一涨一落间,那名要与曹青阳硬撼的斗篷人气息跌落,而被他当做真正目标的斗篷人,气息暴涨。 砰! 两人对了一掌,平分秋色。 但曹青阳在这个刹那,被七把刀同时斩中不同地方。 曹青阳因此陷入苦战,武夫之间的战斗,似乎注定无法在短时间内决出胜负。 “他们之间的力量可以生生不息的流转,转换之间,没有任何凝滞,这也意味着无论我把哪一个当成目标,他都能是三品。 “而在我与“三品”交手的时候,其他七人会配合攻击,消磨我的防御 “除非我能同时控制住两名斗篷人,逼他们二选一,才有可能破解这个合击阵法,但这八人配合默契,不可能给我这样的机会。 “许七安精血的时间只有一刻钟,不能在这个时间里解决他们,我必败无疑” 曹青阳一边冷静迎敌,一边念头转动。 双方阵营的四品屏息观战,全神贯注。 净心净缘等人,因为知道三品精血的时效不长,且背后还有两名金刚,一名雨师撑腰,心态上更加轻松。 而杨崔雪傅菁门这些武林盟四品,情绪上要更加紧张。 如果曹盟主不能在修为跌落之前打败八名斗篷人,那只能寄希望于许七安。 包围圈里,曹青阳凝眸一扫,锁定左侧的斗篷人,佯装攻击,在对方招架之时,半途更改目标,扑向苍龙。 “嗤!” 斗篷里传来苍龙的不屑的嗤笑,他气息旋即暴涨,朝曹青阳劈出一刀。 过程中,七名同伴刀锋挥舞,配合默契的攻击敌人。 当! 八把锋利的战刀应声砍在曹青阳身上,苍龙却愣了一下,惊讶于姓曹的竟然没躲。 嘭! 几在同时,曹青阳的拳头落在他胸口。 嘭嘭! 又是两拳,而在这个两拳之间,曹青阳挨的砍更多。 苍龙皱了皱眉,迅速后撤,召集七名同伴补位。 “回来。” 曹青阳张开右掌,气机化作旋涡,将苍龙吸摄回来。 被迫返回的苍龙愤怒的给了曹青阳一套组合拳,单论格斗术,同样是化劲武夫的他并不输曹青阳。 但是 “你们的破绽是法器。” 曹青阳依旧沉稳,语速缓慢: “法器成就了你们,但成也法器,败也法器,我只要毁了它,你们的合击阵法就破了。 “而这并不难,因为本身不是三品武夫的你们,防御力比我差远了。坚硬程度能胜过三品武夫的,只有绝世神兵。” 但九州之大,没有任何一个势力,能拿出八件绝世神兵。 啪!啪!啪! 曹青阳拳意爆发,一声又一声脆裂的爆响炸开,宛如一颗颗炮弹爆炸,一记又一记的重拳砸在苍龙胸口。 苍龙竭力反击,单论视觉效果,其实是八人持刀在狂砍曹青阳,砍的他毫无招架之力,只能无力的逮着其中一人还击。 可是正如曹青阳所说,双方之间的肉身防御不在一个层次。 吸收许七安精血的他,是货真价实的三品,更有金刚神功做防御。 而苍龙七宿既没有三品的再生能力,也没有三品武夫的无敌肉身。 当当当 一轮轮气波在苍龙胸口炸开,突然,一声金属扭曲、让人牙酸的声音里,八名斗篷人的气息骤然衰弱。 斗篷撕裂,露出苍龙被甲胄覆盖的身躯。 甲胄刻满深奥晦涩的阵纹,漆黑暗沉的材质一看就是通过炼金术提炼出的金属,品质远胜凡铁。 此时,甲胄大面积凹陷,阵纹破损严重。 当! 曹青阳轰出一拳,气波扩散中,苍龙被打飞出去,重重撞在石门,撞的崖壁“轰”的一震,滚落碎石。 “嗬嗬” 苍龙嘴里发出无意识的声音,鲜血从胸口处的铠甲中流淌。 他藏在兜帽里的脑袋动了动,似是想抬起头,但很快归于平静,生机消散。 曹青阳右拳猛的一握。 砰砰砰骨头碎裂的声音里,七名斗篷人胸口炸起血雾,撕裂心脏。 没有了法器的加持,在三品武夫面前,他们弱小的不堪一击。 赢了! 曹盟主斩了三品大敌! 武林盟这边,爆发出一阵短促的欢呼,但迅速平静,帮主门主们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很好的克制住了自己。 不过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喜色,大声狂笑的傅菁门,面带微笑的杨崔雪,眉眼弯弯的萧月奴,快意无比的尤石 反观另一边,净心净缘略有失望,白虎和柳红棉这些潜龙城的人,则有些气急败坏。 苍龙七宿是他们的同伴,也是姬玄团队行走江湖最大的依仗。 失去了苍龙七宿,不管武林盟这一战结果如何,他们都会被召回潜龙城,结束江湖之旅。 又或者,被潜龙城强制要求继续留在江湖收集龙气。 无论是哪一种,都不是好事。 “还算不错。” 密林里,通过浑天神镜,窥探到这一幕的许七安,满意的点头。 “三品武夫恐怖如斯啊” 苗有方凑在一旁,也目睹了全过程。 “这不算什么,两边都是半吊子而已,真正的超凡战,根本不是你能想象的。” 许七安说话的时候,回忆起了把整个楚州城夷为平地的超凡混战,如果加上自己的话,当时参战的超凡高手多达七位。 直接把一洲主城夷为平地。 后来的斩杀贞德,以及与许平峰交手,都不及那一场战斗来的可怕。 “别高兴的太早,好戏才刚刚开场。” 许七安望着浑天神镜,低声说了一句。 分不清是对身边的苗有方说,还是对镜子里的武林盟众人。 御风舟。 姬玄叹了口气:“依靠外物,终究不是正道,我潜龙城太缺超凡境强者了。” 九州生灵数以亿计,能成就超凡的,寥寥无几。 五百年时光里,他们这一脉皇室,出现过的三品强者只有一位。 那位三品武夫因一场意外陨落,连血丹都没留下。 姬玄身上的血丹,是五百年前,武宗掀起的叛乱里,他们这一脉的某位三品武夫死后遗留。 “有劳两位金刚了。” 姬玄双手合十。 度难和度凡相视一眼,后者声音洪亮:“本尊去吧。” 从御风舟一跃而下。 几乎是同时,下方的众人抬起头,看见一道金光如流星般坠落。 伴随着这道金光而来的,是沛莫能御的伟力,浩瀚、威严,至刚至阳,让人不自觉低下头,战战兢兢。 “是佛门金刚。” 有人惊叫道。 尽管他们没见过佛门金刚的模样,更没领教过金刚的可怕,基于之前得到的信息,以及这股浑厚无匹的力量,不难推测,佛门金刚,来了。 曹青阳沉吟一下,道: “我还能维持一盏茶的时间。” 杨崔雪收回目光,脸色微变中高声道:“盟主,小心啊。” 戴宗咧嘴道:“无妨,盟主现在也是三品,同样有金刚神功护体。” 肥胖中年人形象的乔翁,颔首道: “即使不敌,想来也能支撑片刻,为曹盟主突破三品打基础。” 有了方才的战绩,武林盟众人的信心空前高涨。 说话间,金色流光从天而降,炎热的气息扑面而来。 曹青阳深吸一口气,沉腰下跨,鼓荡气机,燃烧体内的三品精血之力,原本黯淡的金光,竟明亮了几分。 一上一下,两股超凡气息提前碰撞。 金色的流光映照在众人瞳孔里,速度之快,宛如深邃夜空中一闪而逝的流星。 下一刻,地动山摇。 整座犬戎山震动起来,山体滑坡,巨石滚落,那些被乞欢丹香召唤而来的兽类,仓皇逃窜。 在场的四品高手,东摇西晃,站立不稳。 萧月奴稳住身形后,立刻与同伴望向石门方向,查清情况。 那处满目疮痍的空地,裂开一道道蛛网般的地缝。 这是泥土下的岩石皲裂导致。 场上只有一人站着,那是一位身高九尺,相貌丑陋的巨人。 他皮肤呈暗金色,五官丑陋的让人惊悚,难以想象世上会有这么丑的人。 铁塔般的身躯宛如金属浇铸,纹起的肌肉彰显着力量感。 他的脚下踩着曹青阳,半个身子陷入地里,七窍流血,气息奄奄。 场面瞬间寂静了,萧月奴听见了身边戴宗急促的呼吸声,也听见了她自己急促的呼吸。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二十五章 不用解释 “敌袭,就在后山,为什么不让我们去支援盟主?” “难道我们来犬戎山,是为了看戏的吗。” “我们武林盟屹立剑州六百年,与国同龄,何时怕了外敌,即使粉身碎骨,也要和敌人死战。” “没有长辈在前御敌,我们这些年轻人却贪生怕死的。” 后山的动静引来武林盟帮众,以及附属门派弟子的主意,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年轻人听说有敌袭,一个个抄家伙,热血沸腾的要去后山死斗。 对此,曹青阳早有安排,管理内务的副盟主温承弼,率领帮众封锁通往后山的必经之路。 在超凡境界的战斗里,别说是年轻人,即使是四品武者,能发挥的作用也极其有限。 曹青阳不可能让这些“蝼蚁”参与到后山的战斗里。 而姬玄等人奇袭后山,直接针对老盟主的原因也在于此。 只要老匹夫殒落,后续的斩草除根就会变的很容易。 “副盟主,山中的老幼女眷,已经安排下山,暂留在军镇,那里有军队保护。。” 温承弼听着下属的汇报,缓缓吐出一口气,神色也跟着缓和,叮嘱道: “让镇子准备好马匹、马车,让骑兵做好准备,一旦看见山中信号示警,立刻带着女眷和老幼去剑州城,找布政使。” 下属领命而去。 这时,一名着轻甲,佩长刀的中年人走了进来,沉声道: “副盟主,外头群情汹涌,快封不住了。 “不少人从林子、后崖等地方去了老盟主闭关地。” 温承弼沉吟片刻,淡淡道: “不必管他们,做好安抚准备。” 曹盟主给他的任务是护送妇孺离开,并阻拦教众靠近后山。 前者不会有什么问题和阻碍,但后者难度极大,因为武林盟终究是江湖人组成的势力,尽管训练有素,但纪律方面,山上的武者不能和军镇里的军队相比。 江湖武夫的特点:桀骜、自信、只服强者(未必)。 因此,作为武林盟总部的犬戎山遭遇敌袭,桀骜的江湖武夫能忍? 他们甘心什么都不干,乖乖听话转身离开? 直接申明敌人的强大,倒是可以让绝大部分头脑过热的粗鄙武夫清醒,但这样一来,势必造成恐慌。 极有可能被潜伏在盟中的敌人谍子抓住机会,煽动恐慌,制造动乱。 然后,一些心术不正之辈再火上浇油 对此,哪怕到了这一步,温承弼一样有对策。 柳公子跟着师父,两人随着人流,来到了通往后山的林子入口。 此地人头涌动,武林盟的教众提着各式各样的兵器,群情汹涌,想去后山一探究竟,支援盟主等人。 柳公子目光一扫,看到了蓉蓉姑娘,还有万花楼其他女子,她们皱着眉头,脸色又焦急又茫然。 “蓉蓉姑娘” 柳公子迎了上去,与万花楼等人颔首招呼,而后迫不及待的问道: “怎么回事,后山是老盟主闭关的地方吧?是不是” 是不是老盟主遭受了袭击?是不是这便是武林盟召集我们的原因? 他没敢问出口,因为现在大家情绪都很紧绷。 蓉蓉看一眼美妇人,低声道: “我想,这就是盟主召集我们的原因。” 旁边的万花楼女子们默然不语,不觉得奇怪,显而易见,只要是有脑子的人,都能轻易想通这件事。 蓉蓉的师父,美妇人沉吟道: “无需担心,即使撇开老盟主不提,我武林盟的实力也是顶尖的,除非朝廷铁了心要剿灭武林盟,否则中原之内,不会有任何敌人。” 至于中原之外,她想不到中原外的敌人有什么理由针对武林盟。 这时,通往后山的密林里,突然窜出几个拎着刀的好汉,他们满脸惊恐,像是上山砍柴的樵夫遇见了大虫,侥幸捡回一命。 “你们是从什么地方溜进去的!” 两名披坚执锐的甲士,怒气冲冲的喝道。 从后山回来的几名好汉,根本不理他,冲着人群,大声喊道: “是三品,是三品境界的敌人。” “我们武林盟招惹了三品武夫。” “还有好多四品高手,有,有佛门的高手” “三品”两个字,像是丢入湖泊的巨石,让本就不安分的人群瞬间炸锅,嘈杂声宛如掀起的巨浪。 柳公子清晰的看见,身边的师父脸色狂变,看见眼前的蓉蓉姑娘睁大美眸,看见美妇人脸庞僵硬,看见周围的人露出了极度惊恐和茫然的表情。 “为什么三品武夫要对付我们武林盟?” “难怪突然间召集所有帮派,难怪曹盟主要下赤旗令。” “这,这我说气机波动为何如此恐怖,快逃吧,晚了的话,我们都会死。” “逃什么逃,去后山看看,要是能观战,死也值了。” 场面有些失控,怕事者提出逃离犬戎山,免得被波及。好事者则热血沸腾,把生死置之不顾。 有悲观者,已经开始传播武林盟大难临头的言论,并奔走相告。 当然,也有不信的,听了这番言论后,想要进后山一探究竟,开始冲涌“关卡”,与守卫发生了肢体冲突。 “诸位安静!” 温承弼带着一队人马赶来,下属们在人群里开辟出一条道路,好让副盟主通过。 “且听我一言。” 身为副盟主,温承弼有足够的威望压制混乱,人群稍稍安静下来,一道道目光聚焦在副盟主身上。 “不久前,曹盟主得到许银锣的通知,武林盟将迎来大敌,敌人是巫神教和佛门的人。至于敌袭的原因,尚且不明。 “曹盟主得到消息后,便立刻召集各大帮派的兄弟,共御大敌。此事不曾公布,是为了避免恐慌。 “请诸位放心,有老盟主、许银锣和曹盟主在,此处危机不过尔尔。” 温承弼的这番话很有技巧,没有一味的隐瞒和否认,这反而会加剧恐慌和导致教众不信任。 然后,抬出了许七安出来。 自从京城斩昏君的风波后,许七安的声望宛如烈火烹油,在民间,在江湖,几乎被神化了。 称他是应运而生,拯救大奉的救星。 元景帝自沉迷修道后,声望日渐下滑,昏君形象深入人心。百姓在遭遇天灾人祸,生活艰辛时,会下意识的罪过归咎到统治者身上。 史上许多皇帝,在灾年都会下罪己诏来平息民怨,便是此理。 果然,听见许银锣也参与了此事,惶恐的情绪一下子减弱许多。 不少人如释重负,脸色明显有所好转。 相比起活在传说中的老盟主,许银锣是真实的、形象正面的存在,能让人安心。 温承弼继续道: “三品层次的战斗,非常人能观望,后山已成禁地,诸位莫要靠近,速速散去。等事件平息再回来。” 当场,大部分人都选择了离开,有的是回去收拾金银细软,逃离犬戎山,免得受到波及。 但温承弼很清楚,有很大一群人,会偷偷从别处溜到后山。 想完全杜绝是不可能的,他刚才那番话的作用是,让修为低的教众知难而退,就算他们初生牛犊不怕虎,他们的长辈也会拦着。 “师父,我,我想去看看。” 柳公子双眼冒光,又激动又兴奋又畏惧。 中年剑客看他一眼,淡淡道: “你想死我不拦着,正好这把剑将来传给我亲生儿子。 “要去后山可以,先把墨阁的弟子们带到山下去。” 媳妇都没有的人,也配谈儿子柳公子心里腹诽一句,看见蓉蓉姑娘眼里也有亮光,似是恐惧,又像是激动。 超凡战斗对江湖人来说,吸引力太致命了。 安排好墨阁的弟子后,柳公子随着师父,从侧峰绕路去后山,沿途遇到许多有相同目的的武者。 要么是仗着艺高人胆大,独自前往,要么是师父带徒弟的组合。 中年剑客沉声道: “南峰的崖顶可以看到后山,距离又远,还算安全,但为师不知三品的战力究竟如何,因此你要时刻待在我身边,不得乱跑,一有情况,我便带着离开。” 他对自己的轻功还是很自信的。 柳公子正要应答,忽然看见天空一道金光落下,朝着后山方向砸去。 那些赶往南峰观战的武者,也纷纷抬头,注意到了那道金光。 “曹盟主!!!” 刚才有多自信,现在,杨崔雪等人就有多惊恐。 从天而降,一脚把三品的曹青阳踩进土里,佛门金刚的强大和恐怖,超出了武林盟这方的预料。 而看那名丑陋金刚轻松的姿态,似乎这只是一件小事。 原来三品也是有区别的傅菁门等四品武者,心里油然而生这个念头。 “嗬嗬” 曹青阳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声音,正如刚死去的苍龙。 修罗金刚的一脚,让他五脏六腑受到巨大损伤,断裂的胸骨刺穿心脏。 如果不是许七安的精血效力还在,他刚才已经死在这一脚之下。 “中原武林已经有几百年没有出现一位超凡,你的天资很不错。” 修罗金刚低头,俯视曹青阳,微微点头,表示认同他的天资,说道: “若是肯皈依佛门,本座亲自收你为弟子,教你金刚神功。五年之内,你可入三品,成为佛门护法金刚。受西域万万人香火。” 曹青阳血丝遍布的眼球,死死盯着他,不说话。 “我佛慈悲,但本座并非禅师,责任是护教杀贼,不受佛门戒律限制。” 修罗金刚加重力度,只听“咔擦”一声,又有胸骨断裂。 曹青阳眼前一黑,喉中喷出大量的血水,胸口的血液染红了修罗金刚没有穿鞋子的、暗金色的大脚。 修罗金刚淡淡道: “修行不易,曹施主莫要自误。这一身道行,常人几辈子都修不来。” 曹青阳艰难的转动脖子,转动眼球,看向了后方的石门。 修罗金刚“哦”了一声,随之扫一眼石门: “佛门不会强人所难,你既心有挂碍,贫僧便替你除了俗世中的牵挂。” 他收回大脚,不再看曹青阳,缓步走向石门。 “盟主!” 武林盟众人惊叫出声,望着修罗金刚的目光,惊怒中夹杂着憋屈。 这位佛门护法金刚,竟要当着老盟主闭关的地方,当着他们的面,把武林盟的盟主度入空门? 狂妄! 可就算如此,他们除了心里狂怒,实际行动上不敢做出任何有效抵抗。 因为结局会是度凡金刚轻描淡写一巴掌,直接把武林盟的四品武者拍成肉沫。 这种螳臂当车,纯粹找死的行为,让最桀骜的傅菁门都提不起任何反抗的勇气。 另一边,快步登上南峰的柳公子等人,成群结队的聚在崖顶,登高望远,从后山石壁处的情况映入眼帘。 “那是曹曹盟主?” 柳公子把眼睛眯到极致,隐约看见一位身高巨大,宛如铁塔般的暗金色身影,脚下踩着一人。 那人满脸鲜血,依稀是盟主曹青阳。 他的目力还没强到这种地步,立刻求证般的看向身边的师父,看向其他武者。 柳公子从他们眼里,看见了惶恐和不安。 真的是曹盟主柳公子没在出身,瞪大了眼睛,微微张嘴,任由震惊和恐慌的表情在脸上发酵。 “许银锣呢?” 突然,有个女子声音尖锐的叫了一声。 “不是说许银锣也参与了吗,为什么只有我武林盟的人,许银锣为什么不在?” 这是万花楼的女子,清秀的脸庞微微发白。 断臂的白虎摇摇头,笑道: “佛门这强行度人的毛病,这么多年都没有改变。” “若是曹青阳真的皈依佛门,他会不会转头报复我们?” 柳红棉更在意这个。 “不会。” 乞欢丹香摇头,说道: “皈依佛门,要先听经三日,三日之后,便是十恶不赦之徒,心里也只念着佛门的好,忠诚的很。 “呵呵,佛门管这叫四大皆空。” 这时,净缘淡淡道:“度凡师叔出场,想来足以让许七安现身。” 另一边,修罗金刚已经靠近石门,他脚步沉稳有力,每一步都在地面留下一个脚印。 仿佛是无法阻拦的巨人。 但铁塔般的身影距离石门不足一丈时,忽地清光腾起,一道白衣身影挡在金刚和石门前。 此人身高普通,相貌普通,气质普通,就如同芸芸众生中最不起眼的那一个。 你一不留神,他就混入人群里再也找不出来。 “布” 孙玄机看着远处的曹青阳,似乎想要解释。 曹青阳喉结滚动一下,艰难道: “我明白了,不用解释” 这个男人是唯一不需要开口,曹青阳就能理解的人。 :推一:《我的云养女友》简介:云养猫,云养狗,你试过云养一个女朋友吗? :今天状态还行,我去码下一章。但肯定很晚更新,不建议大家等。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二十六章 雨师 “你我之间的距离,不足一丈。” 修罗金刚度凡低头审视着白衣服的小个子,他的身高只到自己的胸口。 “除妖族外,在三品这个境界,任何体系被武夫近身一丈之内,必死无疑。”他睥睨着白衣术士,厚厚的嘴唇挑了挑起。 这个距离,就算对方想传送逃脱,他也能提前打断。 至于护体法器,在三品金刚眼里,除了一些刻录在城墙上,由无数小阵法环环相扣组成的护城大阵他攻不破。 铭刻在法器上的阵法,受限于体量和材质,不可能挡住他的铁拳。 即使是浮屠宝塔这样的法宝,此时祭出也已经晚了。 “或者,你是在给佛门送人质,换回度情罗汉?” 这句话说出口的刹那,修罗金刚蒲扇般的大手从上而下,笼罩了孙玄机的头顶。 啵 暗金色的大手拍在了气界上,空气震荡发出刺耳的声音。。 度凡金刚脸色一变,感受到了掌心遇到的阻滞。 这一刻,他觉得自己仿佛与天地为敌,这方世界在排斥他。 孙玄机巍然不动,抬眸看他一眼,言简意赅的说道: “滚!” 他伸出手掌贴在度凡金刚胸口,大概有个一秒的停滞,然后,“当”的一声巨响,气浪爆炸的涟漪里,度凡金刚就像一颗离膛的炮弹,弹飞出去。 沿途撞断无数树木,在密林中清理出一道“真空”地带。 当他稳住身形时,已经被生生打出山头,飘浮在空中,脚下是深渊。 “” 场上一片死寂,双方观战人员,仿佛失去了语言表达能力。 司天监的术士竟如此强大 不愧是司天监的人,不愧是监正的二弟子,恐怖如斯 惊叹和夸赞在傅菁门等一众武夫心里升起,说实话,最开始他们没有太重视曹青阳口中的“监正二弟子”。 听都没听多,不知道修为,没有战绩,而且是个连肉搏都做不到的术士,能发挥多大作用? 哪里有“许银锣”三个字来的耀眼。 但眼前的这一幕让他们知道,这位白衣术士强的可怕。 轻描淡写的一掌,打退佛门金刚。 而这位金刚,之前才宣泄了自己的暴力,展示自己的强大。 柳红棉简直要把小嘴张成“o”形,加入潜龙城后,她与术士打过不少交道,团队里的小妮子也是术士。 她深知术士体魄羸弱,全靠不要钱似的炼制法器攻击,靠花里胡哨的阵法立于不败之地。 真要让术士和武夫肉搏,那是厕所里打灯笼——找屎。 难道三品之后的术士,体魄会有翻天覆地的变化,变化之大,足以与三品武夫硬撼? 白虎乞欢丹香几人的表情和她差不多。 净心和净缘两位佛门弟子,眉头紧皱,他们看不穿其中的玄机。 御风舟。 姬玄猛的侧头,看着许元霜:“妹子?” 许元霜却凝眸,望向了东方婉蓉,低声道: “纳兰前辈目光如炬,犬戎山地势确实发生了变化。” 她转而看着姬玄,解释道: “孙玄机以犬戎山为根基,刻了大阵,如今整个犬戎山的地脉之力,尽归他所用。” 她是新晋的炼金术师,距离四品阵法师尚远,因此没有立刻察觉出犬戎山的风水变化,直到刚才孙玄机出手,她才窥出一二。 顿时了悟东方婉蓉不久前的那句话。 姬玄眉头紧皱:“犬戎山的地脉之力,有这么强?” 许元霜“嗯”了一声,小脸严肃: “犬戎山是剑州名山,在中原洞天福地中排第九,相传当年天宗祖师原本打算将宗门建在犬戎山,降服犬戎为护教神兽。 “这个传说真假难辨,但足以说明犬戎山是一处不可多得的洞天福地,非寻常山脉能比。” 姬玄恍然,沉声道: “难怪孙玄机一直没有现身,原来在暗中布置阵法。” 根据眼前所见,姬玄想起了很久以前,国师曾经与他们说过的话: “中原之内,监正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整个中原江山,都是监正的囊中之物。我要做的,就是把它变成我的囊中之物。” 当时他没有多想,直到现在才恍然大悟。 很多体系在低品时,会为高品打基础,或干脆就是高品的升级版。 姬玄隐约意识到,眼前孙玄机施展的,统御山河之力的手段,或许隐藏着术士最深奥的秘密。 “这不是你的力量!你刚才在布阵!” 修罗金刚踏空而立,试图回到山中,但犬戎山“关上”了大门,每次他尝试降临,都会被气界挡回去。 身为佛门护法金刚,他对术士极为了解,心里对当下的情况作出了清晰的判断。 孙玄机不说话,与之默然对视。 “为什么不说话?” 修罗金刚似乎有些恼怒。 孙玄机嘴唇动了动,挤出一个字:“别”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曹青阳拖着重伤的身躯,踉踉跄跄的往杨崔雪等人靠去,闻言,脑海里下意识的浮现猜测: 他想说的应该是“别废话”。 戴宗灵活的几个起纵,便来到曹青阳身边,搀扶着他往回赶。 傅菁门萧月奴这群四品武者立刻围上来,护好曹青阳。 “盟主,伤势如何?” 萧月奴一边取出疗伤药丸,一边问道。 “死不了,许七安的精血保住了我的命。” 曹青阳接过药丸服下,顺势拉开衣襟,让众人看他的伤势。 胸口血肉模糊,有骨刺凸出,但血肉在顽强的蠕动,试图自愈,只不过速度很缓慢,给人随时都会后继无力的感觉。 “我短时间内,不能再吸收精血了。否则肉身会崩溃,这伤够我养大半个月了。” 吞服药丸后,曹青阳脸色渐转红润。 “盟主,这位术士太强大了,金刚根本进不来,我们或许可以借此立于不败之地。或许都不用许银锣出场呢。” 傅菁门喜色浮动。 曹青阳现在已经明白,孙玄机之所以迟迟未到,是在暗中刻画阵法。 “还有一件事,盟中的教众跑到南峰去了。” 心细的萧月奴低声道。 曹青阳愕然的望向南边,果然看见崖顶,站着一大群的人,他们距离很远,渺小如豆,不过曹青阳的目力能清晰看见他们的脸。 曹青阳额头青筋跳了跳,怒道: “真不怕敌人刻意大开杀戒? “现在只是没闲情搭理他们而已,但不能把自身性命,建立在敌人的仁慈上。” 啵 气波震荡声打断了他们的对话,抬头看去,丑陋的佛门金刚,脑后燃起炽烈火环,暗金色的身躯化为灿灿金色。 他立在空中,就如同一轮金色的骄阳,刺的观战众人睁不开眼。 修罗金刚握拳,右臂后摆,带动整个身躯往后仰,随着这套动作,健硕的肌肉一块块凸起。 啵啵啵 那金色巨人不停挥拳,重重捶在气界上,姿势宛如打铁。 每一拳砸下,气界便会剧烈抖动、变形,山中的众人只觉得脚下的犬戎山都在震动。 这地震般的感觉,让他们产生了巨大的恐慌,害怕下一刻犬戎山就坍塌了,把所有人埋葬在山底。 修罗金刚,要以一己之力,撼动山川地脉。 孙玄机不疾不徐的从袖中摸出一块黑色铁尺,并指如剑,扫过尺身。 随着指尖拂过,尺身亮起一枚枚符文,黑色铁尺散发出烨烨清光。 “定!” 孙玄机把黑尺插入脚边泥地。 笼罩在整座犬戎山的气界,一下子变的厚实凝练,修罗金刚的拳头只能带来轻微的震感。 又捶了几拳后,度凡理智的放弃攻击,自修佛以来,他早已磨去修罗骨子里的疯狂,变的冷静而理智,这样会损失“疯狂”后带来的战力加成,但却能更完美的驾驭自己。 他放弃了?盘坐在地上的曹青阳仰望着天空,心里微微松口气。 “不愧是监正的二弟子啊”剑客杨崔雪抚须微笑。 一群四品笑了起来。 南峰顶上的武林盟教众过足了瘾,虽然只是单调的挥拳,可视觉冲击和心里震撼极强。 高品术士在山中刻画阵法,建起笼罩整个犬戎山的屏障。 佛门金刚一人之力,险些撼动整座山。 这些都给他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造成剧烈的心理冲击,让他们看见了超凡境的风光。 就在武林盟武夫们欣喜之际,天空忽然乌云滚滚,天色迅速的阴沉。 墨色的云层翻滚凝聚,云层之中,雷光时闪时灭,似在酝酿。 俄顷,一道粗壮的雷柱从天而降,轰击在笼罩犬戎山的气界上。 这道雷柱是如此的耀眼,让天地骤然染上蓝白色,无数人猝不及防,捂着眼睛惨叫起来,眼球灼痛,热泪滚滚。 滋轰 先是气界破碎的声音,然后雷柱似乎轰在了山中,造成爆炸般的巨响。 双眼短暂失明的武夫们,清晰的察觉到犬戎山为之一震,察觉到自己的头发和汗毛根根竖起。 这是空气中忽然浓密无数倍的带电粒子刺激皮肤造成。 隔了好久,曹青阳等修为高深的武夫率先恢复视力,迫切的望向场中。 看清孙玄机的情况下,他们心里陡然一沉。 孙玄机一身白衣遍布焦痕,发冠早已炸裂,乌黑的长发变的发黄焦卷,冒着青烟。 脸颊、手臂等裸露在外的皮肤,近乎碳化,黑中带着鲜红。 他的气息衰弱的宛如风中残烛,让人害怕下一刻就会熄灭。 这杨崔雪等人瞳孔剧烈收缩,心神俱震,难以平静。 孙玄机的惨败让他们无法接受,同时,也从孙玄机的遭遇中,明悟了一个让人绝望的真相。 还有更强大的敌人,天空中的那艘船上,还有更强大敌人! 强大到可以招来雷电,可以一招制服连佛门金刚都无可奈何的孙玄机。 这,这还是武林盟能抗衡的吗? “盟,盟主”剑州商会的乔翁,艰难的咽一口唾沫: “我们到底招惹了什么样的存在?” 他问出了众人的心声。 曹青阳神色茫然,因为他也不知道,孙玄机找到他后,只说敌人是佛门和巫神教,有超凡境界的战力。 他脑海里闪过一个可怕的猜测。 二品? 是的,能如此轻描淡写制服孙玄机的,只有二品高手。 而二品,确实也是超凡境。 “啧啧!” 心蛊师乞欢丹香目光扫过远处的曹青阳等人: “二品雨师,名不虚传。” 柳红棉等人脸色平静,一点也不意外,二品雨师是他们最大的依仗,也是信心的来源。 二品雨师巫神教的二品雨师曹青阳等人面面相觑,满脸的苦涩。 巫神教的雨师,如雷贯耳。 祈雨文化是东北三国独有的,古时候,九州东北地域的百姓会在旱季向巫神教进贡,祈求雨师降雨。 这些不是隐秘,史料中多有记载。 雨师的大名,与佛门的罗汉一样,是众所周知的信息。 “刚才那道雷是怎么回事?” “太可怕了” “师父,我,我的眼睛看不见了” 南峰的观战者还没反应过来,依旧沉浸在刚才的天威里,沉浸在视觉被剥夺的恐慌里。 直到听见有人惊呼:“那白衣术士被雷劈成焦炭了。” 他们才后知后觉的明白局势的变化,旋即升起难以言喻的恐惧。 啪嗒! 修罗金刚重新降落在场中,审视着孙玄机,满意点头: “还活着,死人可换不会度情罗汉。” 他迈步走向孙玄机,过程中,曹青阳等人噤若寒蝉,眼睁睁的看着他靠向石门和濒临死亡的孙玄机。 突然,一道淡金色流光从天边划来,叮清脆的声音里,钉在修罗金刚面前。 那是一把黄铜剑。 大奉镇国剑! :睡觉,明天再战。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二十七章 超凡混战 这把黄铜剑的出现,让修罗金刚被挡在犬戎山外时,依旧平静的脸色终于出现明显的波动。 他极为忌惮、凝重的后退了一步。 作为五百年前,参与过攻打京城,围杀皇族的金刚,他对这把剑的印象无比深刻。 三品武夫引以为傲的肉身防御,在它面前犹如凡人。 而防御力比三品武夫更强大的金刚之躯,也不敢说能抗住这件法宝的无双锋芒。 在那场篡位的大动荡里,修罗金刚曾经见过一位同门,被当年大奉王朝的一位亲王,连斩数十剑,浑身剑痕,剑气侵蚀脏腑,最后殒落。 那位同门,正是一位货真价实的金刚。 一把剑横空出现,迫退修罗金刚的一幕,在三方围观者眼里,有各自不同的解读。 “这是什么剑?竟然吓退了金刚?” “这是剑的事儿吗,这是许银锣来了呀。” “是啊,剑只是寻常的剑,但剑背后的主人是许银锣,肯定是他。。副盟主说过,许银锣会支援我们武林盟的。” “终于来了啊” 南峰的围观者,不认得镇国剑,更不觉得一把剑能吓退修罗金刚,真正逼对方后退的,是这把剑背后的主人。 而这个主人,显而易见就是副盟主说过的许银锣。 许银锣终于来了柳公子心里微松,刚才被那道雷柱造成的心里阴影,缓解了许多。 他忍不住看一眼蓉蓉姑娘,发现她眼睛闪闪发亮,脸蛋酡红,少女怀春的模样是如此的明显。 而她身边的万花楼女弟子,与她表情相似,一个个霍然间就兴奋起来了。 “师父?” 柳公子看见自家师父脸色凝重,目光死死盯着黄铜剑。 中年剑客恍然回神,有些疑惑的说道: “那把剑给我的感觉很奇怪,具体如何,为师说不上来,嗯这是一个剑客的自我修养。” 我怎么没感觉柳公子恍然大悟: “难怪我也有这样的感觉。” 中年剑客欣慰道:“很好,看来你这段时间修行很努力。” 这小兔崽子,跟我装什么装,我刚才只是觉得那把剑有些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中年剑客心里嘀咕。 柳红棉、白虎、乞欢丹香,以及净心净缘师兄弟,自然也不认得这把名扬九州的神兵,他们的注意力完全不在黄铜剑上。 警惕的左顾右盼,脸色谨慎、凝重,因为他们知道,姓许的来了。 他终于来了。 伴随着他的出现,会有哪些帮手,怎样的底牌,接下来都会粉墨登场。 御风舟上的雨师、度难金刚也会全力出手。 真正的战斗开始了。 之前的交手不过是前戏罢了。 在雍州城郊出过苦头的他们,对许七安怀着极其复杂的心理。 既渴望他出现,然后报复他。又害怕他出现,害怕再次翻船。 一把剑曹青阳为代表的武林盟众人,不认得镇国剑,但看见这把黄铜剑能迫使修罗金刚后退,又惊又奇。 “许银锣,到了”萧月奴一字一句道。 曹青阳“嗯”了一声,紧绷的神色略有松弛,低声感慨道: “即使是佛门金刚,也如此忌惮许银锣。” 他把修罗金刚的忌惮和后退动作,理解成了对方在防备许七安,认为对方怕的是黄铜剑身后的主人。 傅菁门等人也是这样的想法。欣喜于许七安的强大,这让他们心里有了底气。 谁都没特别在意那把剑。 墨阁的阁主杨崔雪,盯着黄铜剑看了一阵,他的瞳孔里映照出无数道细针般的锐光,突然捂着眼,闷哼出声。 鲜血从他指缝间溢出。 “杨阁主?!” 同伴们吃了一惊,连忙查看他的情况。 杨崔雪捂着眼睛,对众人的关切毫不理睬,他以略显尖锐的声音,叫道: “镇国剑,是镇国剑,这是镇国剑啊!!” 他声音高亢,语气癫狂,一遍又一遍的重复,整个人像是魔怔了。 墨阁是剑修门派,历代门人喜欢搜罗天下名剑,记载于书中。 从初代祖师开始,至今,共有“天地人”三本名剑谱。 但凡能载于三本剑谱里的剑,都具备三个要素: 一,本身强大,属于法器;二,有着非同一般的故事或历史意义;三,第一条和第二条两者兼备。 名剑谱排第一的,三百年来从未变过,它就是大奉开国皇帝的佩剑——镇国剑! 名剑谱记载:镇国剑! 大奉高祖皇帝佩剑,据史记载,此剑采崖山黄铜所造,剑身花纹犹如龟甲,故而有传说,此剑是桑泊神龟赠予高祖皇帝。 墨阁的祖师也没见过镇国剑,因为它常年封于京城的永镇山河庙。 但作为大奉镇国神器,史料上对它会有颇为详细的记载。 墨阁的名剑谱,便是摘抄了史册上的描述。 杨崔雪能断定此剑是镇国剑,首先,身为四品剑修,他对剑器非常敏感,知道这是一把神兵。其次,黄铜剑身的纹路宛如龟甲。 最后,这把剑的锻造工艺,与当下不同。杨崔雪爱剑如命,依稀能分辨出这是开国初,大奉最盛行的铸剑风格。 而这种风格和工艺,正是模仿了镇国剑。 “镇国剑?!” 不知是谁惊呼了一声,围拢在杨崔雪身边的武夫们,瞠目结舌。 “这把剑,就是高祖皇帝的佩剑啊。” “山海关战役时,镇北王用过它。” 傅菁门等人吞了吞唾沫,心里竟有朝圣般的感觉。 杨崔雪激动道: “镇国剑现世,武林盟何惧外敌?此剑锋芒所向,神鬼辟易。许银锣,他把镇国剑都请来了,他真的能驾驭镇国剑,传闻是真的。” 许银锣为了支援武林盟,竟然把这件传说中的法宝,请了出来! 镇国剑?! 白虎、乞欢丹香、净心、净缘几个无声的用眼神交流,又惊愕又沉重,他们万万没想到,这把剑被率先投入战场的黄铜剑,就是传说中的镇国剑。 镇国剑的赫赫威名,他们岂会不知。 这就是许七安的底牌吗? 他果然有备而来。 “咦,盟主他们似乎很激动?” “怎么都在看那把剑,此剑莫非有什么特殊之处。” “刚才杨阁主突然掩面而泣” 南峰这边,听不到声音,只能通过曹青阳等人的举动,做着模糊的猜测。 孙玄机脚下的阴影,忽然蠕动,钻出一道身影,搀扶住他的肩膀。 他没有回头,无力回头,嘴唇轻轻动了一下: “还有,一刻钟” “我知道,接下来交给我。你的丹药放在那里?” 许七安一边开口,一边摸向孙玄机的腰,失望的发现,他的储物法器已经在刚才的雷击中损坏,打不开了。 幸好临安之前给我准备了很多疗伤药,都是国师炼制的极品药丸子许七安取出自己储备的丹药,捏碎后,塞入孙玄机嘴里。 丹药效力立竿见影,孙玄机的伤情初步稳定。 许七安用气机托着他,送到曹青阳等人面前,道: “照看好他。” 傅菁门大步上前,抱住平平无奇的孙玄机,目光炽热的望着许七安: “许银锣,有劳了。” 萧月奴盯着许七安看了几眼,很矜持的笑了一下。 他终于出现了。 南峰顶上,爆发出高亢的欢呼。 “许七安!” 白虎咬牙切齿,想起了断臂之痛。 乞欢丹香等人则恐惧和愤恨交杂,其中情绪最激烈的是净缘和净心。 从雷州以来,他们在许七安手里吃尽苦头,屡战屡败。 这让两个佛门杰出的年轻天才差点丧失自信。 一刻钟啊,只能拿命扛了许七安心里嘀咕一声,他早已暗中来过武林盟,按照约定,把九色莲藕交给老盟主。 老盟主的情况极为糟糕,肉身处在分裂、崩溃的边缘。 需要沉睡来遏制崩溃。 若无九色莲藕的帮助,他最多再撑一个月,就会身死道消。 老盟主需要时间来消化九色莲藕,突破修为,成为二品合道境武夫。 按照许七安和孙玄机商量的计划,先由他赠曹青阳一滴精血,助其短暂突破三品,牵制敌人。因为许七安知道,忌惮于他的姬玄和佛门金刚,会步步为营,慢慢试探。 过程中,孙玄机布置阵法,作为第二回合的主力。 如果这一回合支撑的够久,拖延到老盟主出关,那么许七安就能和老盟主联手御敌。 二品合道和三品武夫联手,此战稳如老狗。 奈何纳兰天禄不讲武德,直接一发天雷,破了孙玄机的护山大阵。 许七安伸出右手,镇国剑自动飞回,把自己送入掌心。 他接着伸出左手,胸口的地书碎片里,太平刀应声而出,把自己送入主人的左掌。 左刀又剑,傲然立于场中,嘲讽道: “猩猩,敢不敢与我捉对厮杀?” 猩猩修罗金刚深深看他一眼,高声道: “度难,纳兰雨师,此时不出手,更待何时!” 话音落下,天空中再一次降下金色流光,“轰隆”一声砸在山头,来人身高魁梧,肤色暗金,无须无法无眉,像是一尊黄铜雕像。 又是一尊金刚! 还有一位?! 武林盟众人惊呆了,齐齐看向曹青阳,发现盟主的表情与他们如出一辙。 似是也没预料到会有两位金刚。 “两名金刚,以及巫神教雨师” 乔翁苦涩道:“曹盟主,你,你” 他说不出话来。 其他人亦是满脸苦涩,要是知道敌人是这种规模,他们多半没有勇气来后山。 三品已是江湖百年不可见的无敌者,一下子来三个,后面还有一个二品雨师撑腰。 曹青阳确实不知道,孙玄机对他是有隐瞒的,只说有佛门金刚和巫神教敌人。 孙玄机也怕曹盟主吓尿,然后带着小姨子逃跑,丢下一堆烂摊子不管不顾。 傅菁门嘴角抽搐: “这让许银锣怎么打?一人斗两位金刚,尚有希望,可雨师呢?” 戴宗脸色发白,丧失了斗志和自信,低声道: “我,我们先撤吧,保留武林盟火种最重要” 萧月奴斜了他一眼,“你要怕死,就走吧。” 戴宗张了张嘴,噎住了。 说话间,一位身穿罗裙,鬓发高挽,娇艳妩媚的女子,踏着虚空,一步步走来。 她头顶笼罩着一层墨云,翻滚不息,厚厚云层中时而有雷电闪烁,蓄势待发。 她仿佛这片天地的主宰,风雨雷电尽受其使唤。 这就是巫神教的雨师?曹青阳等人看了一眼,便觉肾上腺素飙升,心跳加快,呼吸困难。 不能直视这个境界的强者。 你这武僧怎么不吃激将法,武僧和武夫不应该一样粗鄙吗,果然挑衅人的事,还得杨千幻来做许七安握紧了手里的刀剑,喝道: “你们再退,退的越远越好,后山保不住了。” 后山保不住了曹青阳等人心头狂跳,二话不说,迅速退走。 “盟主,我们去南峰吧,那边距离很远,不刻意针对的话,不会被波及。” 戴宗把孙玄机抗在肩上,提议道。 曹青阳略作沉吟,“嗯”了一声,拖着重伤之躯,速度却不比其他人慢多少。 东方婉蓉完全放开对身体的控制,由老师掌控主动权,成为身体的主人。 她单手捏诀,蓦地指向天空。 “轰!” 蓄势待发的云层当即劈下一道水缸粗的雷柱,将许七安淹没。 蓝白色的雷柱声势浩大,远在数十里外都能清晰看见。 “嗡!” 许七安头顶升起一道金光,浮屠宝塔撑起淡金色的气罩,将雷电之力屏蔽在外。 噔噔噔度难金刚发足狂奔,撞入浮屠宝塔的气罩中,一拳捶在许七安胸口。 当! 金刚神功与金刚神功碰撞,声浪如洪钟大吕。 许七安宛如一颗炮弹,倒飞出去,撞断无数树木,撞塌一部分山体,造成落石滚滚。 他翻滚着卸力,已经被打出了山头,于空中稳住身形。 突然,他脑海里浮现修罗金刚出现在头顶,双拳合握,捶向他脑袋的画面许七安的身体以不符合力学原理的变速,朝侧面闪避,并拧腰回身,带动右臂,斩出镇国剑。 这时,天空中的东方婉蓉伸出右臂,对准许七安。 咒杀术! 挥剑中的许七安动作一滞,像是受到了看不见的伤害,七窍中溢出鲜血。 修罗金刚的打拳砸了下来。 许七安再次化身炮弹,被捶了回去,在“轰”的巨响里,整个身体嵌入山中,犬戎山主峰猛的一震。 :有没有搞错啊,几天就开始放鞭炮了?让我如何码字!!! 继续下一章。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二十八章 赌命 伴随着这一声巨响,南峰顶上的围观者心里一震。 有人脸色苍白的喃喃: “两名金刚,还有天上那个更强大的高手,许银锣此战危矣。” 众人旋即沉默,即使对许七安有着盲目崇拜的这些江湖人,也能看清眼下的形式。 “会有其他帮手的吧。” 又有人安慰一声。 蓉蓉深吸一口气,握紧拳头,抿着嘴唇,脸上写满紧张。 柳公子心里默默叹息,一边为许银锣担忧,一边侧头看向师傅,想说:看吧,这就是我为什么不追求她的原因。 蓉蓉和他一样心有所属,惦记着不该惦记的人。 区别在于,蓉蓉惦记的那个人,更加可望不可即。 但中年剑客紧紧握着心爱的佩剑,一瞬不瞬的盯着远处的战场,没有注意到徒儿的内心变化。。 这个时候,曹青阳等人御空飞行,来到了南峰顶部。 “盟主!” 一群武者连忙迎了上去。 “盟主,还有帮手吗?” “老盟主能出关么,我们不能让许银锣孤军奋战,他打不过这么多高手的。” “天上那个女子是何方神圣?” 一连串的问题抛出来,众人七嘴八舌的开口。 曹青阳皱了皱眉,默不作声的在崖边盘坐。 萧月奴沉声道: “肃静! “许银锣何时败过?” 简单的一句话,仿佛起到了一锤定音的效果,让四周的嘈杂声瞬间平息。 他们默默的在脑海里回忆起许银锣的传闻、事迹,发现他确实没有败过。 不管是佛门斗法、云州叛乱、独守玉阳关、斩昏君等等。 他竟从未败过,仿佛是天地的宠爱,气运加身一般。 蓉蓉姑娘吐出一口气,松开了紧握的拳头。 万花楼的女子们纷纷围上自家楼主,簇拥着她在崖边观战。 “哗啦啦” 土块和碎石翻滚中,许七安把自己“拔”了出来,他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 不管是度凡金刚、度难金刚,还有雨师纳兰天禄,都要强于现在的他,若是修为恢复,他或许能力压其中一位金刚。 但现在让他同时一对三,还是太勉强。 “他们不知道我拖延时间的目的,这是我最大的优势,一刻钟,只要拖住一刻钟,老盟主出关后,就能配合我反杀他们。 “嗯,我也不是单打独斗,我还有镇国剑和太平刀。” 他的念头到这里,立刻停止,因为上空乌云滚滚,水缸粗的雷柱再次将领。 与此同时,东方婉蓉又一次探出手,对他发动咒杀术。 “轰!” 炽亮的蓝白色雷电将他吞没。 许七安出现在数十丈外,没有被雷柱击中,他刚才凭借“运气”,规避了咒杀术的影响。 这种没有任何媒介施展的咒杀术,不但威力会降低,还容易被屏蔽,但纳兰天禄之前凭借高位格的压制,让许七安中招。 这一次,许七安则凭借“气运加身”,让纳兰天禄打出了一个“iss”。 然后利用阴影跳跃脱身。 他刚站稳,度难金刚已经完成狂奔,奋力一跃,在地面坍塌的“推力”下,扑击许七安,掌刀斩向他的脖颈。 “佛子,你既不愿皈依佛门,那便轮回去吧。” 掌刃凝聚气机,宛如最锋利的绝世神兵。 事实上,以金刚肉身的体魄,这一刀与绝世神兵的劈砍没有分别。 哪怕三品武夫被斩中,也得破防。 度难金刚的目标很明确,杀下他的头颅。 三品武夫号称不灭之躯,但在初入这个境界时,斩下头颅便意味着身亡。到了中期,生命力得到沉淀,变的愈发浑厚,才能弥补这个缺点。 但被斩下头颅,并施加封印的话,武夫会在不断重生无果中,慢慢耗尽生命力,彻底殒落。 度凡金刚无声无息的出现在许七安身后,同样并掌如刀,刺向许七安的后心,目标是心脏。 控制着东方婉蓉的纳兰天禄,再次张开手掌,施展咒杀术,这一次,他成功了。 许七安的身体眼见就要被阴影覆盖,遭遇打断,阴影如潮水般褪去。 三位超凡联手,要一击必杀,速战速决。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身影脚踏飞剑,呼啸如风,埋伏在周围的李灵素抓住机会,把手里握着的浑天镜,对准许七安、两位金刚。 度凡和度难身躯陡然僵硬,眼神出现刹那迷茫,他们的天魂被强行拽出一半。 那股力量似是后继无力,没能成功。 但这给了许七安一线喘息之机,他冷静的侧身,从两把掌到中闪出,同时旋转,化作风车。 镇国剑和太平刀横扫。 当当当当刀刃风暴在两名金刚脖颈斩出刺目的火星,终于,“噗”的一声,度难和度凡的脖颈割裂,暗金色的鲜血喷涌而出。 暗金色的血液洒下,但凡触及到金刚之血的草木,迅速枯萎。 天魂离体的效果转瞬而过,两位金刚见失了先机,便捂着脖颈,便后撤。 而这个时候,李灵素已经逃远了。 他聪明的逃出了乌云笼罩的范围,避免被纳兰天禄雷霆一击打死。 “不要认出我,不要认出我” 李灵素踩着飞剑,在密林中穿梭,借助树木遮蔽身形。 “我还没来得及易容,该死的许七安,我就不应该救你。人渣死于天劫难道不是正义的表现吗。” 李灵素一边嘀咕,一边往远处逃。 “许银锣破了金刚的肉身” 这一幕在南峰一众观战者看来,可谓峰回路转,纷纷眼睛一亮。 曹青阳等人脸色不再紧绷。 至少他们知道,许银锣是有胜算的,并不是只能挨揍。 蓉蓉心里喜悦,忽然发现身边的师父,身躯僵硬,怔怔的望着远处,表情似喜似悲似怒。 蓉蓉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正是刚才那位御剑飞行男子消失的山头。 刚才那人,似乎有些眼熟蓉蓉微微蹙眉,距离太远,她看不清那人的目光。 “师父?” 蓉蓉低声问了一句。 早已年过四十的美妇人恍然醒悟,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但似乎不想说话。 “乞欢丹香,你操纵附近的兽类,寻找李灵素的踪迹。白虎,你能御风,速度最快,一旦乞欢丹香找到那臭道士的踪迹,立刻现出真身带我们去追杀。” 看到李灵素宛如神兵天降,险些改变战局的柳红棉,连忙下达命令。 白虎等人没有意见,柳红棉的建议正合他们心意。 “哧溜” 许七安舔了一口镇国剑上暗金色的血液,眼睛一亮,露出喜色。 “好浓郁的金刚之力,若是能饮干你们其中一人的鲜血,我的金刚神功就能大成。” 金刚神功修行到大成境界,肤色和血液会转为暗金色,精血中蕴含金刚神力。 曹青阳吸收他的精血,拥有金刚神功便是例子。 “狂妄!” 度难金刚喝道。 金刚不具备武夫血肉重生的能力,尽管他们生命力极其强悍许七安正要乘胜追击,抓住这个优势。 天空中的“东方婉蓉”再次张开双臂,这一次不是对准许七安,而是对准两名金刚。 只见度难和度凡金刚身上腾起阵阵血光,那被太平刀和镇国剑斩出的恐怖伤口上,血肉蠕动,快速愈合。 血灵术! 这是九品血灵师的能力。 激发目标或自身的潜能,通常用来制造悍不畏死,不知疼痛的死士。 纳兰天禄激发了两位金刚的生命力,让他们的自愈能力在短时间内提升,堪比三品武夫。 “真够难缠的,巫师手段花里胡哨。还有十分钟” 许七安深深吸气,平复一下情绪。 帮助度难度凡恢复伤势后,纳兰天禄不再只是辅助,他双手结印,从天地间召唤来一道虚影。 这道虚影面目模糊,额头隐约有一道竖眼,上身为人,下半身为蛇躯,是一位妖族。 从血缘关系上说,这道虚影是大妖烛九的祖父。 一位有神魔血统的蛇妖。 他在四百年前,被雨师纳兰天禄斩于东北荒原。 召唤出虚影后,“东方婉蓉”扬起手,云层中劈下一道道闪电,在她掌心交织出一根雷矛。 “许七安,魏渊先斩我肉身,后杀我独子。” “东方婉蓉”俯瞰着他,缓缓道: “他死在靖山城,是因果循环。但我的仇还没报,你是他最倚重的晚辈,今日斩你!” 她持着雷矛,俯冲而下,携带者无数细碎电弧。 同一时间,度难和度凡金刚化身金色残影,左右夹击。 “老子迟早有一天,要踏平靖山城,把巫神斩了,断绝你们巫师的传承镇压!” 许七安大喝一声。 浮屠宝塔一震,绽放出刺目金光,一股至大至强,透着无上威严的气息降临,施加在东方婉蓉身上。 打断了她气势汹汹的俯冲。 当当当! 这个间隙里,许七安挥舞刀剑,与两名金刚展开肉搏。 化劲武夫的神异,让他能轻松的一心二用,抵御两名金刚的攻击。 而不死之躯的超强耐力、生命力,则让他只要避免头颅被斩下,即使挨了金刚的重拳,也能于瞬间恢复,续航能力比佛门金刚强大数倍。 反观两名金刚,身上很快出现细密的剑痕,就如同正常人被小刀划破皮肤,虽是皮肉伤,却鲜血淋漓。 这是镇国剑能做到最大的程度了。 金刚的肉身防御,比同境界的三品武夫更强。 东方婉蓉身后,那道虚影,眉心的竖眼连连颤动,俄顷,一道乌光骤然激射,打在浮屠宝塔上。 威严的气息出现凝滞,紧接着,东方婉蓉探出手,对浮屠宝塔施展了咒杀术。 当! 浮屠宝塔内部发出巨震,响起撞钟般的声音。 咒杀术同样能对器灵施加。 咒杀术起效后,纳兰天禄没有和这件法宝死磕,挥舞雷矛,狠狠抽打在塔身。 “当”的巨响里,金光溃散成光屑,浮屠宝塔翻转着飞了出去,撞塌远处的一座山峰,数百万吨的石块和泥土飞溅,声势浩大。 这就是超凡战。 “山塌了” 南峰的众人看的呆若木鸡,清晰的体会到自身的渺小。 浮屠宝塔只能牵制,无法迎战一位二品许七安心里一凛,尽管从未小觑过纳兰天禄这位雨师,可对方表现出的战力,依旧让人心惊胆战。 这是真正能杀他的强者。 巅峰状态下的纳兰天禄,是二品巅峰的雨师。 失去肉身后,修为稍降,但巫师的主要力量来自元神,因此下滑不多。 但许七安反而庆幸他是巫师,不是武夫,或者洛玉衡那样的剑修,因为后两者是以杀伐之力著称。 而巫师则以诡异和统率闻名,战场才是他们的主场,搏杀之术弱了一些。 滋滋 雷矛从头顶斩下来,许七安的身体在雷电中迅速“溶化”,于数十丈外的树木阴影里浮现。 许七安刚一落地,纳兰天禄似是预知了他的落脚点,头顶的虚影猛的侧头望来,额头竖眼激射出乌光。 结结实实的打中他,消融他胸口的血肉,打的他浑身僵凝。 “在卦术面前,你的阴影跳跃早已被我掌控。” 纳兰天禄淡淡道。 这个时候,度难金刚摊开掌心,那里有一抹鲜血。 许七安的鲜血。 这是刚才交手中,度难金刚刻意收集的。 纳兰天禄指尖轻轻一抹,沾染鲜血,展开掌心对准了许七安。 这次,是以鲜血为媒介的咒杀术,一名二品雨师施展的咒杀术。 以二品雨师的位格,借助血肉,对一名三品武夫施展咒杀术,不说一击必杀,至少能让他当场重创。 最关键的是,有鲜血作为媒介,再以雨师的位格,可以有效杜绝许七安的“气运加身”,达到百分百的命中率。 噔噔噔轻微地震中,两位金刚自然不会放弃这么好的机会,狂奔而出,一人握拳打向许七安被乌光腐蚀的胸口,一人并掌如刀,要切断他的脖子。 三位超凡境强者,又一次联手制造了杀局。 而这一次,李灵素没能来得及出现。 嗤! 纸页无声无息的燃烧。 “无效!” 一道清光自许七安脚下腾起,浩然正气加身,百邪不侵。 赵守赠予的纸页,刻录着一位三品巅峰强者的法力。 咒杀术没能生效,许七安的身体“溶化”,出现在了远处。 他又一次躲避了必死的局面。 以三品初期的修为,与两名金刚,一名雨师缠斗到现在。 南峰上的观战者,为他捏了一把冷汗。 度难金刚眼角一跳,心里难以遏制的涌起嗔意。 合三人之力,竟被他一而再再而三的脱困,迟迟没有拿下。 如此难缠。 修罗金刚双手合十:“阿弥陀佛!” 他以念诵佛号的方式,平复心里躁怒。 “还有五分钟,儒家法术还能持续两分钟,这段时间里,我不用担心纳兰天禄的咒杀术,可以适当的肉搏” 许七安拎着黄铜剑和太平刀,主动迎向三人。 这场战斗里,原本不存在你来我往,厮杀正酣的情况。 因为有纳兰天禄这个二品雨师的存在,只要被他抓住加以控制,许七安当场就去世了。 他就像是在悬崖上走钢丝,随时都会死。 这就是以一己之力,抗衡三名超凡的代价。 而现在,有了儒家浩然正气护身,他能屏蔽虚影的乌光、咒杀术,那么此时的纳兰天禄就相当于一名三品武夫(英魂召唤)。 他面对的只是三名三品武夫。 众所周知,武夫粗鄙。 不用怕! 四人的混战由此展开,许七安凭借太平刀和镇国剑的锋芒,以一敌三,尽管打的无比狼狈,但让三位敌人一样付出血的代价。 他们的战斗让山体滑坡,毁了半个主峰。 这还是许七安时不时腾空,把战场转移到空中的缘故。 两分钟很快过去,缭绕在许七安身上的清光消散。 见状,纳兰天禄果断退出战场,掌心抹上收集来的许七安鲜血,对他施展了咒杀术。 嗤! 纸页燃烧,消散的清光再次腾起,咒杀术失效。 许七安摸出一叠纸,咬在嘴里,笑道: “你继续。” 两位金刚勃然大怒。 “你太小看我了。” 纳兰天禄淡淡道:“你以为雨师,只能呼风唤雨?” “难道不是?” 许七安反问,他乐得用交谈来拖延时间。 “那是你不知道雨师的本质,雨师的下一品级是大巫师,而大巫师能利用天地法则,让自身融入天地,让天地之位为己所用。 “甚至能抽干这一片天地内的力量,让千里沃土化为荒漠。雨师能降雨,便是初步掌控了天地之力。” 纳兰天禄叹了口气:“我失了肉身,本不想强行调用这方天地的力量,这会让我遭受反噬。” 他张开双臂,沉声道: “风来!” 犬戎山方圆百里,刮起飓风,飞沙走石。 “雨来!” 犬戎山境内,乌云盖顶,电闪雷鸣,瓢泼大雨。 在这场可怕的风暴中,许七安看见树木迅速枯萎,看见肥沃的泥土出现沙化,看见岩石腐朽五行之力被剥夺出来,化作纯粹的力量,汇入纳兰天禄体内。 他宛如这方世界的主宰。 同样的手段,当初大巫师对付魏渊时,施展过一次。 神仙一般的手段曹青阳等人置身风雨中,瑟瑟发抖。 “噗通” 有人没能撑住,在风雨中跪了下来,低埋着头,像是忏悔,又像是求饶。 品级较低的武者,一个个全跪了下来,不是他们想跪,而是在天威面前,再也直不起膝盖。 曹青阳等四品武者没跪,但浑身不停颤抖,苦苦支撑。 不可能赢的众人心里,闪过这个念头。 许银锣的不败神话,在这样的力量面前,根本没有任何威信。 绝望! 绝望的情绪从许七安心里涌起。 大雨浇在头顶,像是无休止的冷水,浇灭他的斗志。 风刮在身上,像是在催促着他赶紧逃跑。 武者对危机的预感启动,每一个细胞都在疯狂咆哮着“快跑”。 许七安只觉得,自己面对的不是敌人,而是整个天地。 这一刻,他仿佛又回到了玉阳关,回到了城头枯坐的那一晚。 城下是八万敌军,身后是贞德帝。 看不见未来,看不见出路。 绝境之人退无可退! 他在那样的环境中,领悟了玉碎。 “嗡!” 镇国剑剧烈震动起来。 太平刀自动脱离主人的手,静静的漂浮在一侧。 “浩然正气!”他轻声道。 嗤所有纸页燃烧,化作浩然正气,层层加护。 风雨交加,天色晦暗,许七安立于半空,俯视着宛如神灵的雨师。 “纳兰天禄,你敢与我赌命吗!” 沉雄的咆哮声宛如惊雷,在天地间回荡。 :5500字。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二十八章 赌命 伴随着这一声巨响,南峰顶上的围观者心里一震。 有人脸色苍白的喃喃: “两名金刚,还有天上那个更强大的高手,许银锣此战危矣。” 众人旋即沉默,即使对许七安有着盲目崇拜的这些江湖人,也能看清眼下的形式。 “会有其他帮手的吧。” 又有人安慰一声。 蓉蓉深吸一口气,握紧拳头,抿着嘴唇,脸上写满紧张。 柳公子心里默默叹息,一边为许银锣担忧,一边侧头看向师傅,想说:看吧,这就是我为什么不追求她的原因。 蓉蓉和他一样心有所属,惦记着不该惦记的人。 区别在于,蓉蓉惦记的那个人,更加可望不可即。 但中年剑客紧紧握着心爱的佩剑,一瞬不瞬的盯着远处的战场,没有注意到徒儿的内心变化。。 这个时候,曹青阳等人御空飞行,来到了南峰顶部。 “盟主!” 一群武者连忙迎了上去。 “盟主,还有帮手吗?” “老盟主能出关么,我们不能让许银锣孤军奋战,他打不过这么多高手的。” “天上那个女子是何方神圣?” 一连串的问题抛出来,众人七嘴八舌的开口。 曹青阳皱了皱眉,默不作声的在崖边盘坐。 萧月奴沉声道: “肃静! “许银锣何时败过?” 简单的一句话,仿佛起到了一锤定音的效果,让四周的嘈杂声瞬间平息。 他们默默的在脑海里回忆起许银锣的传闻、事迹,发现他确实没有败过。 不管是佛门斗法、云州叛乱、独守玉阳关、斩昏君等等。 他竟从未败过,仿佛是天地的宠爱,气运加身一般。 蓉蓉姑娘吐出一口气,松开了紧握的拳头。 万花楼的女子们纷纷围上自家楼主,簇拥着她在崖边观战。 “哗啦啦” 土块和碎石翻滚中,许七安把自己“拔”了出来,他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 不管是度凡金刚、度难金刚,还有雨师纳兰天禄,都要强于现在的他,若是修为恢复,他或许能力压其中一位金刚。 但现在让他同时一对三,还是太勉强。 “他们不知道我拖延时间的目的,这是我最大的优势,一刻钟,只要拖住一刻钟,老盟主出关后,就能配合我反杀他们。 “嗯,我也不是单打独斗,我还有镇国剑和太平刀。” 他的念头到这里,立刻停止,因为上空乌云滚滚,水缸粗的雷柱再次将领。 与此同时,东方婉蓉又一次探出手,对他发动咒杀术。 “轰!” 炽亮的蓝白色雷电将他吞没。 许七安出现在数十丈外,没有被雷柱击中,他刚才凭借“运气”,规避了咒杀术的影响。 这种没有任何媒介施展的咒杀术,不但威力会降低,还容易被屏蔽,但纳兰天禄之前凭借高位格的压制,让许七安中招。 这一次,许七安则凭借“气运加身”,让纳兰天禄打出了一个“iss”。 然后利用阴影跳跃脱身。 他刚站稳,度难金刚已经完成狂奔,奋力一跃,在地面坍塌的“推力”下,扑击许七安,掌刀斩向他的脖颈。 “佛子,你既不愿皈依佛门,那便轮回去吧。” 掌刃凝聚气机,宛如最锋利的绝世神兵。 事实上,以金刚肉身的体魄,这一刀与绝世神兵的劈砍没有分别。 哪怕三品武夫被斩中,也得破防。 度难金刚的目标很明确,杀下他的头颅。 三品武夫号称不灭之躯,但在初入这个境界时,斩下头颅便意味着身亡。到了中期,生命力得到沉淀,变的愈发浑厚,才能弥补这个缺点。 但被斩下头颅,并施加封印的话,武夫会在不断重生无果中,慢慢耗尽生命力,彻底殒落。 度凡金刚无声无息的出现在许七安身后,同样并掌如刀,刺向许七安的后心,目标是心脏。 控制着东方婉蓉的纳兰天禄,再次张开手掌,施展咒杀术,这一次,他成功了。 许七安的身体眼见就要被阴影覆盖,遭遇打断,阴影如潮水般褪去。 三位超凡联手,要一击必杀,速战速决。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身影脚踏飞剑,呼啸如风,埋伏在周围的李灵素抓住机会,把手里握着的浑天镜,对准许七安、两位金刚。 度凡和度难身躯陡然僵硬,眼神出现刹那迷茫,他们的天魂被强行拽出一半。 那股力量似是后继无力,没能成功。 但这给了许七安一线喘息之机,他冷静的侧身,从两把掌到中闪出,同时旋转,化作风车。 镇国剑和太平刀横扫。 当当当当刀刃风暴在两名金刚脖颈斩出刺目的火星,终于,“噗”的一声,度难和度凡的脖颈割裂,暗金色的鲜血喷涌而出。 暗金色的血液洒下,但凡触及到金刚之血的草木,迅速枯萎。 天魂离体的效果转瞬而过,两位金刚见失了先机,便捂着脖颈,便后撤。 而这个时候,李灵素已经逃远了。 他聪明的逃出了乌云笼罩的范围,避免被纳兰天禄雷霆一击打死。 “不要认出我,不要认出我” 李灵素踩着飞剑,在密林中穿梭,借助树木遮蔽身形。 “我还没来得及易容,该死的许七安,我就不应该救你。人渣死于天劫难道不是正义的表现吗。” 李灵素一边嘀咕,一边往远处逃。 “许银锣破了金刚的肉身” 这一幕在南峰一众观战者看来,可谓峰回路转,纷纷眼睛一亮。 曹青阳等人脸色不再紧绷。 至少他们知道,许银锣是有胜算的,并不是只能挨揍。 蓉蓉心里喜悦,忽然发现身边的师父,身躯僵硬,怔怔的望着远处,表情似喜似悲似怒。 蓉蓉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正是刚才那位御剑飞行男子消失的山头。 刚才那人,似乎有些眼熟蓉蓉微微蹙眉,距离太远,她看不清那人的目光。 “师父?” 蓉蓉低声问了一句。 早已年过四十的美妇人恍然醒悟,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但似乎不想说话。 “乞欢丹香,你操纵附近的兽类,寻找李灵素的踪迹。白虎,你能御风,速度最快,一旦乞欢丹香找到那臭道士的踪迹,立刻现出真身带我们去追杀。” 看到李灵素宛如神兵天降,险些改变战局的柳红棉,连忙下达命令。 白虎等人没有意见,柳红棉的建议正合他们心意。 “哧溜” 许七安舔了一口镇国剑上暗金色的血液,眼睛一亮,露出喜色。 “好浓郁的金刚之力,若是能饮干你们其中一人的鲜血,我的金刚神功就能大成。” 金刚神功修行到大成境界,肤色和血液会转为暗金色,精血中蕴含金刚神力。 曹青阳吸收他的精血,拥有金刚神功便是例子。 “狂妄!” 度难金刚喝道。 金刚不具备武夫血肉重生的能力,尽管他们生命力极其强悍许七安正要乘胜追击,抓住这个优势。 天空中的“东方婉蓉”再次张开双臂,这一次不是对准许七安,而是对准两名金刚。 只见度难和度凡金刚身上腾起阵阵血光,那被太平刀和镇国剑斩出的恐怖伤口上,血肉蠕动,快速愈合。 血灵术! 这是九品血灵师的能力。 激发目标或自身的潜能,通常用来制造悍不畏死,不知疼痛的死士。 纳兰天禄激发了两位金刚的生命力,让他们的自愈能力在短时间内提升,堪比三品武夫。 “真够难缠的,巫师手段花里胡哨。还有十分钟” 许七安深深吸气,平复一下情绪。 帮助度难度凡恢复伤势后,纳兰天禄不再只是辅助,他双手结印,从天地间召唤来一道虚影。 这道虚影面目模糊,额头隐约有一道竖眼,上身为人,下半身为蛇躯,是一位妖族。 从血缘关系上说,这道虚影是大妖烛九的祖父。 一位有神魔血统的蛇妖。 他在四百年前,被雨师纳兰天禄斩于东北荒原。 召唤出虚影后,“东方婉蓉”扬起手,云层中劈下一道道闪电,在她掌心交织出一根雷矛。 “许七安,魏渊先斩我肉身,后杀我独子。” “东方婉蓉”俯瞰着他,缓缓道: “他死在靖山城,是因果循环。但我的仇还没报,你是他最倚重的晚辈,今日斩你!” 她持着雷矛,俯冲而下,携带者无数细碎电弧。 同一时间,度难和度凡金刚化身金色残影,左右夹击。 “老子迟早有一天,要踏平靖山城,把巫神斩了,断绝你们巫师的传承镇压!” 许七安大喝一声。 浮屠宝塔一震,绽放出刺目金光,一股至大至强,透着无上威严的气息降临,施加在东方婉蓉身上。 打断了她气势汹汹的俯冲。 当当当! 这个间隙里,许七安挥舞刀剑,与两名金刚展开肉搏。 化劲武夫的神异,让他能轻松的一心二用,抵御两名金刚的攻击。 而不死之躯的超强耐力、生命力,则让他只要避免头颅被斩下,即使挨了金刚的重拳,也能于瞬间恢复,续航能力比佛门金刚强大数倍。 反观两名金刚,身上很快出现细密的剑痕,就如同正常人被小刀划破皮肤,虽是皮肉伤,却鲜血淋漓。 这是镇国剑能做到最大的程度了。 金刚的肉身防御,比同境界的三品武夫更强。 东方婉蓉身后,那道虚影,眉心的竖眼连连颤动,俄顷,一道乌光骤然激射,打在浮屠宝塔上。 威严的气息出现凝滞,紧接着,东方婉蓉探出手,对浮屠宝塔施展了咒杀术。 当! 浮屠宝塔内部发出巨震,响起撞钟般的声音。 咒杀术同样能对器灵施加。 咒杀术起效后,纳兰天禄没有和这件法宝死磕,挥舞雷矛,狠狠抽打在塔身。 “当”的巨响里,金光溃散成光屑,浮屠宝塔翻转着飞了出去,撞塌远处的一座山峰,数百万吨的石块和泥土飞溅,声势浩大。 这就是超凡战。 “山塌了” 南峰的众人看的呆若木鸡,清晰的体会到自身的渺小。 浮屠宝塔只能牵制,无法迎战一位二品许七安心里一凛,尽管从未小觑过纳兰天禄这位雨师,可对方表现出的战力,依旧让人心惊胆战。 这是真正能杀他的强者。 巅峰状态下的纳兰天禄,是二品巅峰的雨师。 失去肉身后,修为稍降,但巫师的主要力量来自元神,因此下滑不多。 但许七安反而庆幸他是巫师,不是武夫,或者洛玉衡那样的剑修,因为后两者是以杀伐之力著称。 而巫师则以诡异和统率闻名,战场才是他们的主场,搏杀之术弱了一些。 滋滋 雷矛从头顶斩下来,许七安的身体在雷电中迅速“溶化”,于数十丈外的树木阴影里浮现。 许七安刚一落地,纳兰天禄似是预知了他的落脚点,头顶的虚影猛的侧头望来,额头竖眼激射出乌光。 结结实实的打中他,消融他胸口的血肉,打的他浑身僵凝。 “在卦术面前,你的阴影跳跃早已被我掌控。” 纳兰天禄淡淡道。 这个时候,度难金刚摊开掌心,那里有一抹鲜血。 许七安的鲜血。 这是刚才交手中,度难金刚刻意收集的。 纳兰天禄指尖轻轻一抹,沾染鲜血,展开掌心对准了许七安。 这次,是以鲜血为媒介的咒杀术,一名二品雨师施展的咒杀术。 以二品雨师的位格,借助血肉,对一名三品武夫施展咒杀术,不说一击必杀,至少能让他当场重创。 最关键的是,有鲜血作为媒介,再以雨师的位格,可以有效杜绝许七安的“气运加身”,达到百分百的命中率。 噔噔噔轻微地震中,两位金刚自然不会放弃这么好的机会,狂奔而出,一人握拳打向许七安被乌光腐蚀的胸口,一人并掌如刀,要切断他的脖子。 三位超凡境强者,又一次联手制造了杀局。 而这一次,李灵素没能来得及出现。 嗤! 纸页无声无息的燃烧。 “无效!” 一道清光自许七安脚下腾起,浩然正气加身,百邪不侵。 赵守赠予的纸页,刻录着一位三品巅峰强者的法力。 咒杀术没能生效,许七安的身体“溶化”,出现在了远处。 他又一次躲避了必死的局面。 以三品初期的修为,与两名金刚,一名雨师缠斗到现在。 南峰上的观战者,为他捏了一把冷汗。 度难金刚眼角一跳,心里难以遏制的涌起嗔意。 合三人之力,竟被他一而再再而三的脱困,迟迟没有拿下。 如此难缠。 修罗金刚双手合十:“阿弥陀佛!” 他以念诵佛号的方式,平复心里躁怒。 “还有五分钟,儒家法术还能持续两分钟,这段时间里,我不用担心纳兰天禄的咒杀术,可以适当的肉搏” 许七安拎着黄铜剑和太平刀,主动迎向三人。 这场战斗里,原本不存在你来我往,厮杀正酣的情况。 因为有纳兰天禄这个二品雨师的存在,只要被他抓住加以控制,许七安当场就去世了。 他就像是在悬崖上走钢丝,随时都会死。 这就是以一己之力,抗衡三名超凡的代价。 而现在,有了儒家浩然正气护身,他能屏蔽虚影的乌光、咒杀术,那么此时的纳兰天禄就相当于一名三品武夫(英魂召唤)。 他面对的只是三名三品武夫。 众所周知,武夫粗鄙。 不用怕! 四人的混战由此展开,许七安凭借太平刀和镇国剑的锋芒,以一敌三,尽管打的无比狼狈,但让三位敌人一样付出血的代价。 他们的战斗让山体滑坡,毁了半个主峰。 这还是许七安时不时腾空,把战场转移到空中的缘故。 两分钟很快过去,缭绕在许七安身上的清光消散。 见状,纳兰天禄果断退出战场,掌心抹上收集来的许七安鲜血,对他施展了咒杀术。 嗤! 纸页燃烧,消散的清光再次腾起,咒杀术失效。 许七安摸出一叠纸,咬在嘴里,笑道: “你继续。” 两位金刚勃然大怒。 “你太小看我了。” 纳兰天禄淡淡道:“你以为雨师,只能呼风唤雨?” “难道不是?” 许七安反问,他乐得用交谈来拖延时间。 “那是你不知道雨师的本质,雨师的下一品级是大巫师,而大巫师能利用天地法则,让自身融入天地,让天地之位为己所用。 “甚至能抽干这一片天地内的力量,让千里沃土化为荒漠。雨师能降雨,便是初步掌控了天地之力。” 纳兰天禄叹了口气:“我失了肉身,本不想强行调用这方天地的力量,这会让我遭受反噬。” 他张开双臂,沉声道: “风来!” 犬戎山方圆百里,刮起飓风,飞沙走石。 “雨来!” 犬戎山境内,乌云盖顶,电闪雷鸣,瓢泼大雨。 在这场可怕的风暴中,许七安看见树木迅速枯萎,看见肥沃的泥土出现沙化,看见岩石腐朽五行之力被剥夺出来,化作纯粹的力量,汇入纳兰天禄体内。 他宛如这方世界的主宰。 同样的手段,当初大巫师对付魏渊时,施展过一次。 神仙一般的手段曹青阳等人置身风雨中,瑟瑟发抖。 “噗通” 有人没能撑住,在风雨中跪了下来,低埋着头,像是忏悔,又像是求饶。 品级较低的武者,一个个全跪了下来,不是他们想跪,而是在天威面前,再也直不起膝盖。 曹青阳等四品武者没跪,但浑身不停颤抖,苦苦支撑。 不可能赢的众人心里,闪过这个念头。 许银锣的不败神话,在这样的力量面前,根本没有任何威信。 绝望! 绝望的情绪从许七安心里涌起。 大雨浇在头顶,像是无休止的冷水,浇灭他的斗志。 风刮在身上,像是在催促着他赶紧逃跑。 武者对危机的预感启动,每一个细胞都在疯狂咆哮着“快跑”。 许七安只觉得,自己面对的不是敌人,而是整个天地。 这一刻,他仿佛又回到了玉阳关,回到了城头枯坐的那一晚。 城下是八万敌军,身后是贞德帝。 看不见未来,看不见出路。 绝境之人退无可退! 他在那样的环境中,领悟了玉碎。 “嗡!” 镇国剑剧烈震动起来。 太平刀自动脱离主人的手,静静的漂浮在一侧。 “浩然正气!”他轻声道。 嗤所有纸页燃烧,化作浩然正气,层层加护。 风雨交加,天色晦暗,许七安立于半空,俯视着宛如神灵的雨师。 “纳兰天禄,你敢与我赌命吗!” 沉雄的咆哮声宛如惊雷,在天地间回荡。 :5500字。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二十九章 玉碎 意,便是武道! 自领悟“玉碎”以来,他的武道,就已经定下来。 要评当世最霸道的“意”,魏渊的“破阵”算一个。 但要论世间谁的武道最纯粹,最极端,许七安的玉碎绝对排在前列。 其他武夫领悟的“意”是为战斗,为杀敌。 许七安的“意”,不为瓦片,只为玉碎,是奔着同归于尽去的。 为的,就是赌命。 乍一看,他是因为魏渊战死,被局势一步步逼的领悟了极端的“意”,可是,如果没有《天地一刀斩》做铺垫呢? 如果没有这部“一刀之后,你死我活”的极端绝学打基础,他当日在玉阳关面临绝境,真的能领悟“玉碎”? 如今想来,从他当初选择《天地一刀斩》这部极端绝学开始,他的武道之路就已经定下来了。 如今想来,他能迅速领悟“意”,踏入四品,也是因为他一直修炼这个“意”,从八品练气境开始,就在修炼“玉碎”的雏形。 许七安喊出“赌命”,不是意气用事,不是豪言壮语,而是有原因的。 自斩杀贞德,入江湖以来,许七安的处境,始终是如履薄冰。。 一边要防备许平峰的谋划,一边要防备佛门的追杀。 在这种逆境之中挣扎,他对“玉碎”的感悟,越来越深刻。 直到犬戎山这一战,游走于三位超凡境强者的围攻,随时殒命的真正绝境中,玉碎,终于迎来了突破 赌命?! 这声咆哮响彻天地,连犬戎山下的军镇,里面的士卒骑兵都听的一清二楚。 尽管相隔遥远,可犬戎山发生的战斗,动静这么大,军镇这边也能清晰感受到。 深知武林盟遇到了有史以来,最大的危机。 许七安和三名超凡境强者的战斗,时不时的从山里打到天空,军镇这边看到一清二楚。 纳兰天禄召来暴风雨的手段, “赌命?许银锣被逼着赌命了吗” 暴雨里,一名武夫抹了一把脸,嘴皮子颤抖。 “都说许银锣义薄云天,以前只听说,没见过。今日才知传言非虚。他为了我出战,已将生死置之不顾。” 一名底层士卒握紧佩刀,热血沸腾,恨不得上天去助阵。 “许,许银锣他被逼到穷途末路了” 一名万花楼女子,捂着脸,眼里含泪。 众人脸色悲戚、愤慨、担忧,显而易见,面对如此强大敌人,面对神灵般的力量,许银锣孤注一掷,要与对方搏命。 这番喊话,更像是绝境之人,在发出愤怒的嘶吼。 蓉蓉脸色煞白,秀拳紧握,一颗心幽幽的沉了下去。 “何至于此!” 柳公子听见了师父的喃喃声,侧头看去,师父握剑的手微微发抖。 出于师徒间的默契,柳公子明白了师父的意思。 何必为了武林盟拼到这一步? 何必要死守犬戎山? 不远处的曹青阳转过头来,看着中年剑客,低声道: “是为了老祖宗,老祖宗在里面闭关。” 迎着众人困惑的目光,曹青阳解释道: “因为京城那一战,老祖宗帮了他。所以,他会坚守武林盟,绝不退让。” 京城那一战中,老祖宗也出手了? 所以,许银锣今日为武林盟而战,不惜搏命,只为报答当日的援助之恩众人沉默了。 萧月奴往前走了几步,深吸一口气,扬声道: “少年侠气,交结五都雄。肝胆洞。毛发耸。立谈中。死生同。一诺千金重。” 她望着风雨中而立的年轻人,轻声呢喃: “一诺千金重。” 众人恍然想起,这是许银锣的佳作之一,据说是在云州独挡两万叛军时所作,后来在京城广为传唱,被说书人传遍中原。 许银锣,一诺千金重 御风舟。 许元槐浑身被大雨淋湿,俯瞰着下方的那道身影,神色复杂: “要搏命了 “他终于也被逼到穷途末路了。” 许元霜蹙眉不语。 姬玄站在船舷边,微微俯身,似是想再看的清楚些。 “纳兰雨师调动了这方天地之力,我不敢说威力有没有达到一品,但绝对在二品巅峰的层次。” 姬玄深吸一口气:“这比许七安足足高了一整个大境界,如果他没有同境界的帮手或底牌,必死无疑。” “赌命?” “东方婉蓉”眸子五色流转,这是五行之力盈满身体的征兆。 她语气平淡,甚至有些不屑,反问道: “区区三品武夫,也配与我赌命?” 说话间,她高高扬起右手,掌心对准天空。 轰 雷霆接二连三的劈下,在她掌心慢慢“劈”出一根长矛。 长矛由纯粹的雷电组成,炽烈的蓝白色,表面跳动着电蛇,发出“滋滋”的声音。 “东方婉蓉”将汲取来的无形之力,汇入雷电长矛,炽烈的蓝白色顿时变成了五色流转。 她的手开始颤抖,似是掌控不住这股力量了。 “我只要轻轻投出这根雷矛,你必死无疑,赌命?你姓许的配吗。” 尽管说着极具嘲讽的话,但“东方婉蓉”的语气和表情,却没有丝毫嘲讽,平静的仿佛在说着大道至理。 度难金刚和修罗金刚默默后退,在远处双手合十。 这根五行流转的雷矛,给了他们无比强烈的威胁,引以为傲的金刚体魄,在它面前竟没有半点底气和信心。 纳兰天禄手里的这根雷矛,凝聚了此方天地与雷电之力,可杀任何一位三品武夫。 危险危险危险许七安只觉得身体在疯狂预警,求生的本能催促他赶紧逃离。 这根雷矛凝聚的力量,足够杀死他。 “许七安,你这次若是不死,必定名扬天下,我的杨兄又得羡慕的捶胸顿足,嫉妒的恨不得夺舍你” 李灵素脚踏飞剑,在极远处围观。 原本追杀他的白虎净心等人,此时已经罢手,关注远处战况,谁都知道,决胜的关键时刻到了。 南峰顶的曹青阳一群人,屏住了呼吸,一张张脸色发白,一双双目光凝望。 他们仿佛在这一瞬间,化作了雕塑。 “魏渊” 纳兰天禄低声自语,跨前一步,猛的投出了雷矛。 这一刻,他脑海里浮现的是那袭大青衣,暴雨中的那个年轻人,渐渐与记忆中的那个男人融合。 纳兰天禄并不在乎武林盟的存亡,甚至不是纯粹的为了龙气而来,他之所以选择和潜龙城、佛门合作,是因为知道迟早要和许七安遇上。 武林盟也好,老匹夫也罢,纳兰天禄根本不在乎。 他甚至不在乎许七安这个人。 他这根矛,刺穿的是二十年来的心结,刺穿的是与大青衣的恩怨纠葛。 轰隆隆 可怕的音爆声里,雷矛化作绚丽的流光,刺穿雨幕。 在场所有人的瞳孔里,映出了这道绚丽斑斓的流光。 许七安沉淀了所有情绪,坍塌了所有气机,身躯化作黑洞,吞噬体内的力量。 面对这道流光,他冷静的斩出了镇国剑,斩了《天地一刀斩》。 黄铜剑爆发出璀璨的光华,随着许七安的挥剑,炽烈汹涌的光华收敛,凝成一道金色的细线,呈弧形,掠过雨幕,掠过虚空,斩向五色流光。 这道凝聚了许七安所有力量的剑光,宛如脆弱的丝线,先是断裂,继而溃散。 然后才是“轰”的爆炸声。 而这个时候,众人听见爆炸声的时候,雷矛已经势如破竹的刺向许七安。 天地一刀斩,只是削弱了雷矛的力量,没有阻挡它的步伐。 风雨仿佛凝固了,时间仿佛停止了流动。 一道道目光望着即将遭遇厄运的许七安,他们的脸上“缓慢”的浮现出或悲伤、或怅然、或狂喜、或担忧的神色。 缓慢,是因为雷矛的速度,比他们的面部要快 噗!噗!噗! 一层层浩然正气溃散。 “浮屠宝塔” 许七安张开双臂,迎接了雷矛。 滋滋 雷矛击中许七安的瞬间,没有向寻常武器一样贯穿而去,它直接“消融”在许七安体内。 下一刻,他的体表跳跃起刺目的电弧,他的每一个毛孔都在喷吐出绚烂的五行之力。 雷矛的力量在他体内炸开了,摧古拉朽的毁灭着他的生机,毁灭着三品武夫旺盛的生机。 这样的杀伤力,远比贯穿身体要可怕很多很多。 许七安的眼睛里,光芒慢慢褪去,陷入死寂。 他焦黑的身体从空中跌落,无力的跌落。 “许银锣!!!” 南峰顶上,突然爆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不知是谁在哭喊。 御风舟上,许元霜身子一晃,脸颊有两行滚烫的液体滑过,她的望气术告诉他,那人的气息湮灭了。 直到此刻,她仍不知自己是该欢喜,还是悲伤。 “死了?” 姬玄眯着眼,目光穿透雨幕,一眨不眨的望着下坠的焦黑身影。 李灵素御剑而出,脸庞僵硬,飞向许七安,想要在他坠落前接住他。 另一边的密林里,苗有方也在林子里狂奔,奔向下坠的许七安,粗鄙的江湖游侠满脸发狠和悲伤。 云州! 今日天清气朗,东北方冷冽刮骨。 位于九州大陆南端,靠近沿海的云州,湿冷阴寒,但气温比其他地区要高不少。 也是寒灾最不严重的地方。 习惯站在瞭望台远眺的伽罗树菩萨,今日坐在茶几边,盘坐饮茶,品尝云州的特色美食。 而总是独自煮茶、饮茶的许平峰,则在瞭望台站了一天。 “唉,你说武林盟这一战,要是能杀了许七安,杀了老匹夫,那该有多好。” 许平峰忽然感慨道。 “听你这么说,就是此事不成了。” 伽罗树菩萨语气平静。 “还是有希望的,只不过成与不成,讲的是天命。我等谋事,成事看天。” 许平峰负手而立。 “许七安若是战死云州,那半数国运便还于大奉,对你我之事不利。” 伽罗树默默看着他。 许平峰点了点头,答非所问的感慨道: “若是没有武林盟老匹夫从中作梗,今日便是收回半数国运的最佳时机。 “如今重新复盘以前走过的棋,当日留花神转世一命,是我的一个疏漏。” 伽罗树菩萨放下茶杯,似乎明白了什么,侧头看向白衣术士的背影: “你还有其他谋划。” 许平峰笑了起来: “与监正老师对弈,永远不能把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永远不能只奔着一个目标去。不然,会输的很惨很惨。 “你知道我是怎么在云州谋事,建立潜龙城,瞒住监正二十年的?” “阿弥陀佛!” 度难金刚双手合十,念诵法号。 阿兰陀对许七安呈现出截然不同的两种态度,以广贤菩萨和度厄罗汉为首的僧侣,倾向于将许七安度入空门。 他们支持的是大乘佛法。 伽罗树菩萨为首的一派,则推崇小乘佛法,因此对许七安态度并不友善。 护法金刚,毫无疑问是伽罗树菩萨一派的。 因为这位佛门战力第一人的菩萨,执掌着九大法相之一的金刚法相。 在这个背景下,度难和度凡两位金刚,对许七安的态度是可度,可杀。 从雷州到雍州,这一路上的矛盾和冲突,消磨了两位金刚的耐心。 既不肯皈依,又屡屡与佛门为敌,那便杀了。 “如此一来,阿兰陀也不用为此事争的头破血流,大小乘佛法的冲突会温和许多。” 修罗金刚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突然,东方婉蓉高亢的尖叫,叫声痛苦凄厉,她的体表跳跃起刺目的电弧,白皙的皮肤瞬间碳化。 她长大的嘴巴里,眼睛里,鼻孔里,耳朵里,喷射出七彩的绚光。 一股可怕的力量在她体内爆发,瞬间带走了她绝大部分的生机。 玉碎! 还不等两位金刚反应过来,远处又是“轰隆”巨响,浮屠宝塔冲破土块的掩埋,浮空而起,飞向下坠的许七安。 塔顶凝聚出一尊金身法相,一手拈花,一手托着玉瓶,身形略胖,慈眉善目。 玉瓶洒下斑驳的碎光,宛如春雨,汇入许七安体内。 药师法相。 :迟了迟了!继续码字。今天强忍诱惑,拒绝了小伙伴打牌邀请。还是码字重要。 先更后改。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三十章 破关 久旱逢甘霖大概就是许七安此刻状态最好的诠释。 严格来说,他刚才其实已经死了,雷矛在他体内炸开的瞬间,雷电和五行之力肆虐,生机断绝,天地两魂离体。 纳兰天禄强行爆肝,付出一定代价,短暂恢复二品巅峰,那根雷矛的力量直接超出三品武夫能承受的极限。 好在浮屠宝塔里的药师法相,能生死人肉白骨。 这也是许七安敢和纳兰天禄赌命的底气。 “我现在的水平差不多是三品初期,爆肝的纳兰天禄则是二品巅峰,差距甚至超过一个品级。幸好我用天地一刀斩和儒家的浩然正气,对雷矛做了削弱。” 许七安心有余悸。 察觉到“玉碎”突破后,许七安保留了最大的底牌,改用玉碎来和纳兰天禄赌命。 他一边沟通塔灵,确认塔灵老和尚没有大碍能及时救援,于是,为保证存活率,给自己添了两道防护,一道是《天地一刀斩》,一道是儒家的浩然正气。。 用来削弱雷矛的力量。 他赌赢了,最后活了下来,不,准确的说,被成功救活。 这就是气运加身。 “可惜我的玉碎刚有突破,无法百分百的把伤害返还给对方,要不然,纳兰天禄可能当场灰飞烟灭。” 许七安望着凄厉惨叫的东方婉蓉,一阵可惜。 玉碎的伤害返还会有一定的流失,他现在能返还的伤害,大概是百分之六十。 完全是赌谁的命更硬。 东方婉蓉其实是受了波及而已,玉碎返还伤害的对象是纳兰天禄,而不是东方婉蓉。 她之所以如此凄惨,是因为纳兰天禄寄宿在她体内,因此遭受牵连。 若是直接返还给她,就她区区四品的水准,早就化作灰灰。 李灵素在不远处滞空,没有靠近,也没离开,防止有人趁机补刀。 不过他的目光没在许七安身上,密切关注着东方婉蓉的情况,圣子眉头紧锁,心里担忧老情人的情况。 苗有方也停下脚步,攀上一根枯萎的大树,只恨自己无法飞行。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药师法相!!” 度凡和度难两位金刚同时出声,又惊又怒。 惊的是完全没明白为何东方婉蓉会受到反噬,与许七安遭受同样的攻击。 这般手段,简直闻所未闻。 怒的是药师法相一出,许七安的命,多半是保下来了。 佛门九大法相乃佛陀所创,是至高绝学,每一尊法相都有神鬼莫测的能力。 药师法相不具备攻击力,却能让人起死回生,逆天改命。 当年甲子荡妖中,法济菩萨施展药师法相,救了无数佛门弟子、金刚。 除了某些特殊手段,或当场魂飞魄散,药师法相都能救活。 如今药师法相显形,那许七安即使刚才已经死亡,多半也能挽救回来。 反观纳兰雨师,从刚才的元神波动来看,似是遭受了难以想象的重创。 东方婉蓉身上的衣裙焦黑,被电弧炸出不少破洞,她艰难的支撑起身体,盘腿而坐。 微弱的血光从她体内升起,如风中残烛般闪烁。 此时,笼罩在犬戎山的乌云开始消散,暴雨转为小雨,失去雨师力量支撑的这场暴风雨,终于退去了。 “纳兰雨师,你的情况如何?” 度难金刚大步上前。 东方婉蓉默然不语,似是连说话的余力都没有。 纳兰天禄以血灵术激发徒弟的身体潜能,修复伤势,但这具身体已是强弩之末,血灵术也不能无中生友。 因此修复效果有限。 “姐姐!” 破空声传来,东方婉清御空而回,她看着东方婉蓉惨烈模样,脸色苍白,眼里又慌又急。 “丹药” 纳兰天禄疲倦的声音从东方婉蓉体内传出。 东方婉清手忙脚乱的取出所有疗伤丹药,撬开东方婉蓉的嘴,塞了进来。 俄顷,升腾的血光稍稍浓郁了些。 “不够!” 纳兰天禄声音嘶哑且疲惫。 巫师的肉身太脆弱,没有武夫的韧性和旺盛气血,自愈能力不行。 “没,没了” 东方婉清带着哭腔说道。 她又不是术士和道士,哪来的那么多丹药? “两位大师,你,你们可有丹药?” 东方婉清抿着唇,求助度难和度凡。 “阿弥陀佛,贫僧没有携带丹药。” 两位金刚摇头。 虽然金刚的自愈能力远不如三品武夫,但也绝对比世上大部分疗伤丹药要强。 除非了监正炼制的极品丹药,不然,所谓疗伤丹药对金刚来说,就是鸡肋。 东方婉清抬头看向御风舟,她知道姬玄身上不缺丹药。 但御风舟太高了,她飞不上去。 御风舟上静悄悄的,姬玄似乎并不想救东方婉蓉。 呼啸声从身后传来,一柄小剑拖着一只香囊飞了过来,钉在东方婉清脚边。 她看一眼香囊,又扭头看向远处浮空而立的李灵素。 东方婉清打开香囊,从里面取出几枚瓷瓶,凑到鼻端嗅了一下,分辨丹药的属性。 挑了一些疗伤滋气的丹药,喂给东方婉蓉。 这才稳住姐姐的伤势。 纳兰天禄松了口气,缓缓道: “我已无力再战,两位大师,自便吧。” 强行提升境界本就有损根基,接着又被雷矛的力量反噬,他已是极度虚弱。 峰回路转! 对于武林盟来说,局势在跌落谷底时,突然一个折转,然后冲破天际,扶摇直上。 转变之大、之快,让他们大脑处在一个懵的状态。 几秒后,尖叫声和欢呼声炸开了,夹杂着女子喜极而泣的声音。 柳公子深吸一口气,环首四顾,发现大部分人脸上还残留着惊恐和哀伤,但他们口中却又发出欢呼声,或尖锐的无意义的叫声。 前一刻,所有人都认为许银锣必死无疑。 下一刻,局势逆转,那位宛如神灵的女子忽然重伤不起,而许银锣此时,盘于空中,头顶的佛塔洒下金光,护住了他。 “许银锣竟然赢了。” “吓死我了” “太强了,不愧是我中原年轻一代最杰出的天才。” “他刚才使的是什么手段,为何那雨师突然受了重创?” 宣泄完情绪后,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 他竟然拼掉了一位二品雨师柳公子已经从曹盟主等长辈口中知晓了那位女子的身份。 巫神教的二品雨师。 二品啊,在他眼里,这是神仙般的存在。 “楼主说的对,许银锣从未败过,从未败过” 柳公子听见了蓉蓉的叫声,循声看去,她正抓着师父的手,情绪激动的说话,脸上尚有泪痕。 柳公子移动视线,看向了那道仙子般完美无缺的背影,她背对着万花楼的门人,站在崖边,目光至始至终都没有从许银锣身上挪开。 柳公子皱了皱眉,道: “可是,不是还有两位佛门金刚吗,而许银锣似乎不能再战了” 这句话,就像一桶冷水,“哗啦”的浇在众人头顶,浇灭了他们的喜悦和激动。 场面瞬间一静。 所有人都看着他。 “贫僧明白。” 修罗金刚看了度难一眼,示意他稍安勿躁,道:“不到万不得已,莫要用它。” 度难颔首。 伽罗树菩萨赐予过他们一滴精血,这滴蕴含金刚法相之力的精血,是作为最后兜底用的。 所谓精血,可不是寻常的鲜血,而是将金刚之力炼化入血液里。 许七安给曹青阳的,也是类似的精血。 金刚法相的力量过于霸道,哪怕是三品金刚,也无法很好的驾驭它。 冒然使用,也许会被金刚法相之力撑爆肉身,或留下很难根除的暗伤。 再就是,如果能不使用菩萨精血就解决掉佛子和武林盟,那么这滴精血,他们便可以留下来自用,缓慢消化,参悟其中的金刚法相。 伽罗树菩萨把精血交给他们,就不会再索要回去。 “雨师尽管疗伤,他就交给贫僧了。” 修罗金刚迈动步子,朝着许七安走去,他很快走到了崖边,一脚踏入空中,如履平地。 “许七安,佛门的耐心是有限的,你一而再再而三的与佛门为敌。联手洛玉衡俘虏度情罗汉。 “贫僧既然是护教金刚,理当为佛门杀贼。” 他看似走的缓慢,其实蓄势待发,死死的锁定许七安。 佛门的目标也是许七安,不管是杀他也好,度他也罢。 相比起来,除了潜龙城的众人心心念念要除去武林盟,纳兰天禄和两位金刚,心里的主次顺序是: 许七安、龙气、武林盟! 许七安不来,他们便收龙气,灭武林盟。 一旦许七安支援武林盟,他就会成为两方的头号目标。 此时的许七安,伤势已初步稳定,碳化的皮肤下,长出新的稚嫩肌肤,体内生机缓缓复苏。 他平静的望着步步杀机的修罗金刚,笑道: “一刻钟已经过去了。” 什么?修罗金刚皱了皱眉,没听懂他话里的意思。 “轰!” 突然,被滚石掩埋的石门,毫无征兆的炸开,无数石块飞舞。 一道充满肃杀之意的雪亮刀光,从石门内掠出,斩向修罗金刚。 武林盟的老匹夫?修罗金刚的危机预感,让他提前做出闪避,避开了煊赫的刀光。 这道刀光落空后,迅速遁入虚空。 修罗金刚突然一个侧身,下一刻,头顶虚空中斩出一道刀光,与他擦身而过。 然后又一次遁入虚空。 不命中敌人,不会消失? 修罗金刚浓眉一挑,预感到左侧的危机,他没有再避让,拳头绽放灿灿金光,猛的轰出。 恰好与那道从左侧袭来的刀光碰撞。 闷雷似的爆炸声里,修罗金刚翻滚着倒飞出去,他惊愕的低头,看着血肉模糊的右拳。 这刀意,竟破了他的金刚之躯? 霍然间,几乎所有人都看向了洞窟,幽暗的石窟里,走出来一道身影。 他最引人瞩目的是一头白发,毯子一样的白发劈在身后,拖曳在地。 双眉垂挂在脸颊两侧,胡须垂到胸口。 他赤着身体,没有任何遮挡的布料,常年不见阳光让他的身体像是姣姣白玉,肌肉虬结,魁梧高大。 他的外表如同五旬老人,脸上有一些皱纹,又不显得垂垂老矣。 面部五官宛如雕刻,想来年轻时,是极为英武的男子。 “老祖宗?!” 曹青阳喃喃道。 身后的一众武林盟武者,同样是茫然惊喜,外加忧虑。 “这就是我们武林盟的老祖宗?” “对,就是老祖宗,和画像上有几分相似。” 短暂的迷茫后,渐渐认出了这位自封数百年的老人,与挂在祖师堂里的画像颇为吻合。 “老祖宗怎么这个时候破关了?他,他状态不是很糟糕吗。” 傅菁门说着说着,脸色微变: “不会是见许银锣有难,强行破关吧?” 他没有再说下去。 众人脸色也跟着大变,如果是这样,老祖宗强行破关的代价可想而知。 此战之后,武林盟的擎天之柱就塌了,这是武林盟无法承受的损失。 “这,这”有人颤抖着说不出话。 九色莲藕的事,只有盟主曹青阳一人知晓,他刚要解释,便听许七安大笑道: “老前辈,你可算出来了,你要再不破关,我扭头就走了。” 躲进浮屠宝塔里走。 老匹夫哈哈大笑: “多谢许银锣的九色莲藕助我破关。老夫已晋升二品,否极泰来!” 声音滚滚,洪亮爽朗。 :大家新年快乐鸭 新的一年,牛气冲天。嗯,也别忘了投月票。 2020年过去了,让我们告别“丰富多彩”的去年,迎接更好的未来。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三十一章 父见子未亡,抽出七匹狼(一) 两人的隔空对话,回荡在天地间,对在场的众人,造成极大的冲击。 修罗金刚第一时间撤回,与度难金刚并肩而立,凝神迎敌。 同时明白了为何武夫的刀意,能破了他的金刚体魄。因为这是二品武夫,合道境的刀意。 合道,意味着道中魁首。 纳兰天禄终止了打坐疗伤,果断暴退,让自己脱离战场,免得被二品武夫盯上。 武林盟的老匹夫晋级了? 远处山头,柳红棉等人面面相觑。 “先回御风舟吧,这样随时能退走。”柳红棉低声道。 “不,回了御风舟,我们就成靶子了。。”乞欢丹香摇头,否决了她的提议。 净心微微摇头,双手合十: “诸位无妨,两位金刚还有御敌后手。” 柳红棉等人“唰”的看过去。 净心脸色镇定,成竹在胸。 二品?老祖宗晋升二品了?因为许银锣送来的九色莲藕? 巨大的幸福感几乎要把武林盟众人砸晕。 二品武夫是什么概念,九州之大,有几个二品? 人宗道首洛玉衡,也才只是二品。 换而言之,拥有一位二品武夫的武林盟,可以跻身超级大派行列。 而这一切,都是许银锣带来的。 “老祖宗晋升二品了,哈哈,哈哈哈” “许银锣真是我武林盟的福星。” “当初夺莲子时,曹盟主没有与他交恶,实在英明,英明神武。” “对,曹盟主英明神武。” 傅菁门杨崔雪一众武夫欣喜若狂,只觉得武林盟将迎来最辉煌,最巅峰的时刻。 听着身边人对许银锣的赞誉,柳公子不由的望向萧月奴。 她眼角眉梢带着笑意,也不知道是因为老祖宗破关高兴,还是因为许银锣危机解除而欢喜。 萧楼主会不会也仰慕着许银锣呢她们万花楼女子喜欢青年俊彦,而像许银锣这样的天纵奇才,对她们的诱惑可想而知只有萧楼主这样的绝色美人,才配的上许银锣吧 柳公子这么一想,就觉得心态崩了。 御风舟上,姬玄缓缓收回目光,感慨道: “明白了,他一直在拖延时间,等待老匹夫晋升二品。唉,如果纳兰天禄和佛门金刚能听我们的意见,直接捣毁老匹夫的闭关地。这场战役我们便赢了。” 许元霜淡淡道: “在他们眼里,武林盟并不重要,老匹夫是死是活,也不重要。况且,一个自封几百年的超凡武夫,算得了什么?” 此时的她,完全看不出半点悲恸,仿佛刚才流泪的不是自己。 许元霜道: “以父亲的智谋,不会没算到许七安身上有九色莲藕吧。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有九色莲藕,但父亲肯定知道。 “基于这个前提,想必你这里还有后手,或者,你和父亲另有谋划?” 姬玄笑道: “元爽妹子冰雪聪明,不妨猜猜。” 许元霜蹙眉不语。 老匹夫身后的头发,像触手一般缠绕在身上,遮住关键位置。 “还算不错。” 他满意的环顾自身,接着看向两位金刚,笑道: “佛门金刚竟到了我剑州,什么时候,西域的手,伸的这么长了?” 修罗金刚双手合十,声音威严厚重: “佛光普照众生,又有什么地方去不得?” 老匹夫眯了眯眼,一字一句道: “收集大奉龙气,意图染指中原,佛门还是一如既往的嚣张猖狂,真当我大奉无人了。” 话音落下,他出现在修罗金刚身前,并掌如刀。 危机预警让修罗金刚提前做出应对,双臂交叉于胸前,嗡金刚神力鼓荡,化作圆形气罩。 这是金刚神功练到高深境界时,才能施展的能力。 “咔擦!” 老匹夫掌刀轻描淡写的一戳,便将圆形气罩戳破。 溃散的金光扩散成一道直径数十米的涟漪。 突然,他侧了侧脑袋,一只金色的拳头擦着他的脖颈打出来,原本这一拳打的是老匹夫的后脑。 度难金刚不知何时欺身,从身后袭击。 老匹夫手腕翻转,掌刀一挑,恰好挑在度难金刚的手腕上,掌刃上凝聚的刀意划开暗金色的皮肤。 金色鲜血涌出。 “皮糙肉厚!” 原本想一刀斩下金刚手掌的老匹夫冷哼一声。 护法金刚的肉身,比三品武夫强太多。 度难金刚手腕一震剧痛,他当机立断,果断后撤。 但他没能成功退走,手腕被老匹夫反手扣住,一拉一拽,一个过肩摔。 轰! 铁塔般的金刚重重砸在地上,可怕的劲力透过他的身体,贯穿山体,撕裂内部的岩石,裂缝一直蔓延至山体内部。 就这一下,让犬戎山的主峰,宛如瓷器一般,遍布裂缝。 度难金刚眼前一黑,意识受到震荡,喉咙里倒呛出大量暗金色的鲜血。 浪费了啊远处的许七安吞了一口唾沫。 度难金刚瞳孔发散,陷入短暂的晕厥。 另一边,修罗金刚度凡举起一块数十吨重的巨石,沉沉低喝一声,奋力朝老匹夫投掷。 呼 大片大片的阴影笼罩了老匹夫。 老人扬起掌刀,画出一个十字,“咔擦”声里,巨石精准的分裂成四块,朝着四个方向飞散,恰恰与中心的老匹夫擦身而过。 老人眼里映出修罗金刚的身影,他高高腾跃,以膝盖为矛头,气势汹汹的撞向老匹夫。 相比起别的体系,武者之间的搏杀显得朴实无华,而不修“意”的佛门金刚,制敌手段就靠一双拳脚。 抓住机会近身,一套连招带走。 老匹夫跨前一步,同时甩出一掌,恰好打在修罗金刚大腿内侧,打的他往左侧倾斜。 老匹夫跨出第二步,只听“当”的一声,修罗金刚身上炸开绵密的金光,宛如金色的烟花绽放。 好强许七安看的清清楚楚,刚才那一瞬间,老匹夫的拳掌肘膝等部位,如暴雨般的击打在修罗金刚身上。 打的他护体金光溃散,宛如剥漆的雕像。 围观者只听见一声“当”的巨响,那是因为所有的攻击,几乎在一瞬间完成。 修罗金刚的力量在三品中也不是弱者,至少比现在的许七安强,但完全没有还手能力。 武夫引以为傲的近战能力遭遇了更强大的武夫后,彻底被压制。 膝撞被拍开的瞬间,修罗金刚试图凭借化劲能力反扑,但被老匹夫以更强的暴力,强行打断。 当! 老匹夫一掌拍在修罗金刚额头,拍的他双膝跪地,鲜血狂喷。 “我让你起来了吗。” 老匹夫旋转抬脚,用力一踏,又把度难金刚重新踩在脚下。 “噗”度难金刚再次呕血。 两名金刚,一躺一跪,满身鲜血。 咔哗啦 坚硬的岩石开裂,山体坍塌,度难金刚随着成千上万吨的滚石,坠下山崖。 强的可怕这就是二品武夫围观的武林盟众人,微微张大嘴巴。 两位金刚不久前的凶威,众人有目共睹,只觉得不可战胜。 就连许银锣都对他们忌惮不已。 而现在,他们就像两个初入武道的新手,被老前辈按在地上摩擦。 “畅快,几百年没有活动筋骨了。” 老匹夫大声狂笑,声音震的远处林子飞起鸟群。 “老前辈,别玩了,速战速决,免得夜长梦多。” 许七安笼罩在药师法相洒下的碎光中,高声提醒。 反派死于话多的原因不是因为反派,而是话多。 “许银锣过于稳健了。” 老匹夫在洞窟里闭关几百年,刚才忍不住小试身手,两名金刚皮糙肉厚,就算是他,砍起来也费尽。 但费尽不代表杀不死,充其量就是耐打的沙包。 “不过确实不宜久战,不然老夫的山头就要夷为平地了。” 老匹夫腾空而起,半立虚空,这一刹那,他仿佛化身了一柄绝世狂刀,锋芒毕露,曹青阳等人仅是看一眼,便立刻闭上眼睛。 双眼刺目,流下滚烫的热泪。 天空云层撕裂,天地间,盈满了裂面如割的刀气。 强大如许七安的体魄,受无形刀气的刺激,体表汗毛也竖了起来。 御风舟上,许元霜猛的闭上眼睛,耳边传来“嗤嗤”声,胳膊、大腿、肩膀等地方的衣裳被细微的刀气割裂。 皮肤出现细细的伤口,火辣辣的疼痛。 “姐姐” 许元槐反应过来,忙挡在她身后,替她抵御刀气。 “能杀金刚,这样的力量绝对能杀金刚” 许七安眼睛一亮,驾驭着浮屠宝塔,朝主峰靠拢。 只要老匹夫斩杀其中一位金刚,他就立刻去吞吸金刚精血,把金刚神功推到更高境界。 修罗金刚感觉自己被锁定了。 他是在场唯一直面刀意的人,度难金刚则被老匹夫打下了悬崖。 源自武者的危机预警在疯狂释放“危险”信号,催促主人赶紧逃离。 时隔多年,修罗金刚终于又一次体验到了死亡的威胁,上一次有这样的感受,还是随佛门菩萨、罗汉灭南妖时。 可他逃不掉,半空中那道刀意已经锁定了他。 “阿弥陀佛!” 修罗金刚双手合十,索性盘坐。 “看来你已有觉悟!” 老匹夫身躯倒转,把自己化作一把蓄势待发的刀。 下一刻,长刀出鞘。 就在此时,一道道金光从崖底升起,金光是如此的炽烈,仿佛有一轮烈日要从崖底升上来。 一尊黄金铸造的金身现世,祂比犬戎山主峰还高,有十二双手臂,眉心一道金红色火焰纹路,脑后悬着一轮烈日。 十二双手臂各自握着不同的法器,刀、剑、杵、塔、幡、棍、钟等等。 祂的气息如山般厚重,如海般浩瀚。 见到这尊法相的所有人,几乎同时控制不住自己的膝盖,跪趴下来,匍匐颤抖。 神殊?! 许七安浑身颤抖,感受到了来自高位格的压制。 他瞳孔微微睁大,这尊法相的外观,与神殊在楚州城杀镇北王时,现出的法相极为相似。 十二双手臂,脑后有火环,眉心烈火般的纹路,不同的是,神殊的法相是漆黑色的,手里也没有抓着法器。 正反两面。 当! 老匹夫化身的绝世狂刀,斩中修罗金刚,但没能杀他,因为那尊十二臂法相,其中一只手里拖着的黄金钟,罩住了修罗金刚。 “金刚法相!” 许元霜听见了身后的轻笑声,嗓音如此熟悉。 她娇躯一颤,霍然回眸,看见一道白衣身影负手而立,面带微笑。 “爹?” 许元霜失声惊呼。 :今天的烟花很没,也很吵。今天打牌输的我发誓再也不玩牌。 有点进不了码字状态,果然码字还是要心静。嗯,不是因为输钱的缘故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三十二章 父见子未亡,抽出七匹狼(二) 前方,为姐姐抵挡刀气的许元槐,霍然回首,看见父亲降临,又惊又喜。 “爹,你怎么来了。” 冷峻少年连忙迎上去。 只有姬玄笑了笑,喊了一声“国师”,一点都不奇怪,似是早知道他会来。 许平峰审视着次子,笑道: “不错,修为又有长进,踏入四品指日可待。” 得到父亲的夸张,许元槐冷峻的脸庞露出笑容,满足的像个孩子。 许元霜眼里清光闪烁,观测白衣身影,愕然道: “爹,你不是真身啊” 眼前的父亲气数古怪,不是正常人该有的气数。 “一具傀儡分身而已,监正在云州之外盯着,我的真身来不了。借着天蛊老人留下的伴身法器,以“斗转星移”手段瞒过了监正老师的望气术。” 许平峰简单解释一句,目光掠过许元霜,望向姬玄,道: “准备好了吗。。” 原来如此许元霜恍然,到了父亲和监正那个层次,术士体系里屏蔽天机的法器和手段,对他们已经无效。 想瞒过监正,必须使用其他体系的手段。 但爹真身没有前来,是不是意味着监正已经锁定了父亲,就算天蛊老人的手段,也无法瞒天过海? 姬玄没有立刻回答,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似乎是借此平复情绪。 “时刻准备着,国师。” 许元霜姐弟俩好奇的打量父亲和姬玄。 许平峰满意颔首,手指在空中疾画,一个个蕴含天地法则的阵纹浮现,它们有序的落在御风舟各处,依附在甲板、桅杆、船舷各处。 眨眼间,整个御风舟便覆盖了阵纹。 许元霜睁大美眸,努力的记忆着那些看不懂的符文,对术士来说,这些鬼画符般的符文,是最大的瑰宝。 等到许平峰完成布阵,许元霜忍不住问道: “爹,这是什么阵法?” 竟然需要他亲自动手刻画。 术士晋升四品之前,会经历一个漫长的“记阵”过程。 所谓“记阵”,便是将所有能掌控的阵法记在心里,等到晋升四品后,那些烙印在脑海里的阵法就会变成本能。 施展时,心念一动,阵法自成。 司天监有“天罡”和“地煞”两本阵法大典,总共一百零八座大阵,每一座大阵又分十几或数十个小阵。 许元霜十七岁的年纪,能记两座大阵,已经让她差点发际线上移。 但她知道父亲这样品级的术士,早就将“天罡”和“地煞”烂熟于心,施展阵法时,随心所欲。 能让他亲手刻画的阵法,必定是极深奥的那一类。 “什么阵法?”许平峰望着女儿,笑道: “这就是为父当年窃取大奉国运的阵法,当然,与那座惊世大阵相比,这座阵法是简化再简化的产物。 “它的作用只有一个,就是聚拢气运。” 老匹夫化身的“刀”,击撞在黄金钟的表面,尖锐的声音响彻天际。 许七安距离战场不远,首当其冲,瞬间失去听觉,耳鸣阵阵。 南峰顶上的人同样陷入耳鸣困扰中,这让他们痛苦的捂着耳朵,没有精力思考战斗接下来的走向、局势变化。 “咔擦!” 短暂的僵持了十几秒,黄金钟表面崩裂出一道裂纹。 与此同时,老匹夫的“一刀之力”耗尽。 威严且巍峨的金身不给他劈出第二刀的机会,握着黄金神剑的那只手臂摆动,带动着神剑劈下来。 武者的危机预感给出了闪避的提示,老匹夫化作残影,朝一侧避开。 哗啦啦! 山体坍塌的声音里,神剑斩落大片大片的滚石,这一剑没有气机波动,但犬戎山的主峰在它面前,就如同沙堆。 轻易就能推翻。 此时,修罗金刚抓住机会,退到金刚法相的肩膀上。 没有什么地方比这里更安全。 一剑斩空,尚未收剑,黄金棍子当头抽了下来。 “轰!” 爆起无数的碎石,犬戎山主峰的山头,彻底打爆,矮了一截。 轰!轰!轰! 老匹夫凭借着武者的危机预感,像一只灵活的蟑螂,时而在左,时而在右,忽闪忽现。 金刚法相二十四条手臂齐开弓,刀剑棍棒不停的砸下来。 打的乱石穿空,犬戎山的主峰一次次皲裂,崩飞出成千上万吨的泥土和岩石。 轰! 黄金长棍砸下,老匹夫身影破碎,真身出现在粗壮如巨树的棍子上。 噔噔噔他沿着棍子,狂奔向了比山峰更高大的法相。 他越跑越快,如同一把呼啸而出的刀,周遭的空气出现扭曲。 刀锋直指金刚法相的眉心。 啪! 金刚法相两只巨掌相互一拍,宛如拍苍蝇似的,把老匹夫拍在空中。 下一刻,双掌剧烈颤抖起来,难以合拢。 僵持几秒后,沉闷的巨响声里,双掌被震开,老匹夫破掌而出,浑身浴血,手脚呈诡异的扭曲,胸口塌陷。 二品武夫的体魄,被法相一击打破。 金刚法相不给他喘息的机会,知道这样的攻击很难杀死拥有顽强生命力的超凡武夫,猛烈的攻击接肘而来。 身高数百丈的金身,佛光万道,将犬戎山方圆数十里染成金色。 它的气息比深渊还恐怖,令佛光普照范围内的生灵战战兢兢,匍匐在地。 “曹,曹盟主,这是怎么回事” 傅菁门双膝跪地,浑身瑟瑟发抖,低伏脑袋。 曹青阳额头滚落汗珠,同样以不雅的姿态伏地,做膜拜状。 原本以他半步超凡的修为,不该如此不济。但重伤在身,且一番大战后,状态极其糟糕,这会儿没比傅菁门等人好多少。 “是,是传说中的罗汉?菩萨?” 剑州商会会长,乔翁肥厚的嘴唇发抖,断断续续的从嘴里挤出猜测。 老祖宗已是二品武夫,能将他压制在下风,这尊法相,定是某位罗汉或菩萨,金刚是三品,三品不可能压制二品武夫,这是很简单的推理。 他不说还好,他这么一说,点燃了武林盟众人心里的恐慌。 为什么罗汉或菩萨要会出现在这里? 为什么佛门对付武林盟要下这么大的血本? 许银锣重伤,不能再战,老祖宗独木难支,能赢吗? 一个个问题在众人心里浮现,带来忐忑和紧张,惶恐和不安。 曹青阳沉默不言,脸色凝重,眼神里,隐隐有些焦躁。 从两位金刚登场开始,他就知道孙玄机对自己有所隐瞒,模糊了敌人的情报。 但因为许银锣以一敌三,拼掉巫神教雨师,展现出超强的战力,后续老祖宗破关,晋升二品,完美的驾驭住局面。 他就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只当是自己资格不够,孙玄机没有耐心详细告之。 直到现在,看到这尊恐怖无双的法相降临,曹青阳不由的开始怀疑,孙玄机之所以刻意隐瞒,不是不屑,而是这位监正二弟子也没必胜的信心。 吐露真实情报,只是在唱衰而已。 这场攻山战打到现在,双方底牌层出不穷,你来我往,已经完全脱离了曹青阳能想象的极限。 他甚至害怕接下来敌人还会有更强的后手。 怕什么来什么,耳边忽然想起萧月奴的惊叫声: “那是何人!” 曹青阳等人勉强抬头看去,远处,老祖宗依旧在和法相缠斗,没有异常。 隔了一秒,众人才反应过来,萧月奴指的是许七安那边。 从白姬那里得到过佛门情报,对现存一品菩萨掌控的法相了如指掌的许七安,心里隐约有了猜测。 但没人验证,无法确定。 “这是金刚法相!” 身后不远处传来一道温和的、熟悉的声音。 一瞬间,许七安有种炸毛般的应激反应——回首掏,全力爆发平a! 但他强行克制住了这股冲动,因为没有从对方身上感应到敌意和杀意。 因此武者危机预感没有反馈。 许七安“不疾不徐”的回过神,看见一道白衣身影,脚踏虚空,负手而立,目光温和的凝视着自己。 此人五官与自己,与二叔,都有几分相似。 许平峰! 看清不当人子状态后,许七安心里松了口气,嗤笑道: “区区一具分身,也敢在我面前叫嚣。” 不慌不慌,他的本体有监正盯着,过不来许七安凝神感应遭受,没有任何松懈大意。 “正是因为分身,所以方才压制住了对你的敌意,过来是想和你说几句话。” 许平峰背着手,笑容温和。 说话的语气也很温和平静,仿佛两人之间不是父辞子笑的关系,而是父慈子笑的关系。 “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说的。” 许七安左手握太平刀,右手握镇国剑。 许平峰侧头,遥远节节败退的老匹夫,笑道: “金刚法相攻防无双,一滴精血里蕴含伽罗树菩萨的力量,蕴含他对金刚法相的感悟。要知道,伽罗树之所以能成为佛门战力第一的菩萨,依仗的就是这具金刚法相。 “神殊为什么这么强大?也是因为金刚法相。 “这不是老家伙一个初入二品的人能击溃。” 他这是变相的在告诉我,神殊的展露的法相,就是金刚法相!只不过产生了些许变异许七安默不作声,脑子快速转动,思忖着许平峰现身的目的。 简单评价一句后,许平峰收回目光,不再关注战斗,说道: “宁宴,父子一场,我最后给你一个机会。 “我愿意接纳你,你随我回云州,过去的恩恩怨怨,一笔勾销。我会想办法替你解开封魔钉。 “至于皇族那边,你不用担心,只要立下不称帝的天道誓言,他们会很欣喜你的加入。 “你知道的,取回国运不是非抽取出来不可,招揽你入麾下,同样能壮大潜龙城的气运。” 许七安盯着他看了几秒,笑了: “既然招揽我一样有效,当日为何要置我于死地?” 许平峰叹息一声: “你的成长太快了,从你崛起至今,也就一年多的时间。招揽你风险太大,尤其是你的性子,宁折不弯。让你背叛大奉,你愿意?” 许七安傻子似的看着他: “现在我就愿意了?” 许平峰道: “大奉社稷风雨飘摇,百姓民不聊生,这些你都看到了。我今日来找你,同样是因为你的性子。 “再过不久我就要起事,有佛门相助,监正老师这座大山,再也不是不可撼动。加入潜龙城,一起推翻腐朽王朝,百姓才能过上好日子。 “宁宴,这也是想看到的,是你一直为此努力的目标。你与大奉命运共同的关系,同样很好解决。 “与洛玉衡双修后,你已是三品中期,三品巅峰指日可待。届时,你再夺了慕南栀的灵蕴,便可踏入二品。 “还记得当日京城时,我与你说的话吗。你若能合道,便不会因为国运被抽离而死。” 许七安没有任何回应,沉默以对。 许平峰继续道: “你娘为了保你性命,背弃了家族,偷偷到京城生下你。 “这二十年前,她被软禁在潜龙城,一步都不能离开。虽然没有明说,但我知道她很想念你,暗中通过元霜,打探你的消息。 “看着你一步一步成长,扬名立万,这一年多来,脸上笑容越来越多。 “元霜和元槐是你的手足,因为我的关系,他们对你抱着些许敌意,但就算是元槐,也只是不服气你罢了。对你没有真正的仇恨。 “你要你肯放弃与我之间的矛盾,归顺潜龙城,现在你拥有的一切不会变,你还会多一个母亲,一个妹妹,一个弟弟,还有云州。 “制霸中原的大业完成后,云州会改为许州,你是我的嫡长子,许州将来是你的,是你这一脉的。” 然后生一个躺在祖辈功劳簿上,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的后代? 许七安淡淡道: “我若是不同意呢。” 许平峰缓缓收起笑容,居高临下的睥睨: “你怕我怕的夜不能寐。” 他不屑冷嘲热讽,但这句话,却是世上最具嘲讽意味的话。 你怕我怕的吃不好睡不香,我以强者的姿态向你递出橄榄枝,身为弱者的你,不应该赶到荣幸,感到庆幸,感到如释重负么。 :牛年牛气冲天。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三十三章 子见父未丧,磨刀霍霍身上砍 回应许平峰的是刀光和剑芒,撕裂了他的身体。 许平峰的身影随即出现在另一边,负手而立,云淡风轻,轻笑道: “你还是一如既往的倔强,明明心里对为父忌惮无比,偏要装的嚣张桀骜,这样就能在父亲面前表示自己长大了?” 许七安冷笑道: “你的攻心术很强,我已经开始生气了。” 许平峰笑了笑,不屑做口舌之争,道: “罢了,机会已经给你,既然你执迷不悟,我也不强求。” 他始终是这副云淡风轻,智珠在握的姿态。 好像眼前这个被大奉庙堂惧怕,被江湖敬畏的许银锣,在他眼里什么都不是。 当然,许平峰的自信是有底气的。 尽管上次在京城出手,回收气运失败,与嫡长子明面上的第一次交锋,失败了。 但其实回收龙气只是计划之一,他的另一个计划——杀贞德、碎龙气! 进行的非常顺利。 他永远不会空手而归。 许平峰越是这般姿态,许七安心里怒火越盛。。 虎毒还不食子,而许平峰生下嫡长子的目的,只是为了作承载国运的容器。 若非生母舐犊之情强烈,保下了他,许七安早就作为工具,被用完丢弃。 即使是这样,许平峰仍然没有放过“他”,以税银案为由,将他发配边疆,途中收货。 为了这个目的,他连胞弟一家都可以舍弃,毫无感情,冷血的让人害怕。 畜生! 如今见他修为日渐精进,居高临下的打亲情牌,仿佛是强者对弱者的施舍。 许七安知道,即使到现在,许平峰也没真正重视过他。 “别把自己想的太独一无二,在真正巅峰强者眼里,气运加身者,只是杀了会遭反噬,比较麻烦而已。事实上,能成为一品的强者,哪个不是有独到的气数?” 许平峰淡淡道:“气运对术士的反噬尤为严重,但其他体系的巅峰强者杀你,顶多是支付一定的代价。” 他不再多言,以传送手段消失,再出现时,站在了金刚法相的头顶。 许七安没有阻止,他和纳兰天禄一样,都是半废状态。 不过他有药师法相救治,最多半刻钟,他就能初步恢复战力。 他还有一张底牌没用。 此时战斗已经停歇,老匹夫傲立空中,与金刚法相遥遥对峙。 两者巨糜悬殊,但老匹夫的气势半点不弱于金刚法相,武夫气焰,惯常如此。 “寇阳州! “你闭关四百年,可曾想过,破关之日,便是你的死期!” 许平峰语气平淡,声音却能响彻天际,清晰的传入曹青阳等人耳里,传入远处军镇士卒耳里。 老匹夫审视着许平峰,高声回应: “你就是监正的大弟子?” 他从许七安那里大致了解到监正和大弟子的恩恩怨怨,当然,许七安隐瞒了“不当人子”是他生父的事。 隐瞒,没有什么理由,只是不想说而已。 许平峰不予回应,脚下清光亮起,一座座阵法诞生,覆盖在金刚法相身上。 传送阵覆于双脚,强化阵覆于体魄,五行大阵融入金刚法相体内,代替五脏六腑 黄金长棍爆发出刺目的光芒,厚重的仿佛要压塌虚空。 黑色黏稠的光华水流般的流淌在黄金神剑上;白色的碎光星星点点溢散,依附在黄金戒刀;炽烈的火焰则从金刚圈燃起;青色的藤蔓从黄金宝塔外壳生长出来;黄金神钟荡漾出土黄色的厚重光晕。 轰! 天空一道惊雷劈下,直直打中金刚杵,让这根锥子的尖端跳跃出电弧。 阵法是术士最核心的能力。 以阵法撬动天地之力,用途广泛,可主攻,可辅助。 许平峰这一手,便是用阵法作为辅助,提升金刚法相各方面的属性。 眨眼间,金刚法相的气息暴涨,竟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是真正的一品境战力。 布置完这些阵法,许平峰分身的气息衰弱到极点,随时都会消散。 但许平峰仍不满足,于怀里摸出一串手环,手环挂着兽牙、五色石、铜片等物,充满异族风格的饰品。 沐浴在药师法相光辉中的许七安,从这串手环里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 天蛊的气息。 许平峰的这具分身,就是靠着“移星换斗”瞒过监正,来到剑州?他心里暗想。 这时,他看见许平峰松开手,任由手环下坠,“融”入金刚法相中。 他这是要许七安一凛,已经猜到许平峰的想法。 送出手环后,许平峰脚下清光升腾,消失不见,他返回了御风舟,站在船舷边,负手俯瞰。 轰!轰!轰! 身高堪比山岳的金刚法相,半转身子,舍弃了老匹夫,挥舞着各式各样的兵刃,朝着许七安奔来。 这简直是一场灾难,大地剧烈震动,震感传出十几里。 目标:许七安! 许平峰也好,佛门也好,首要目标永远是许七安。 难怪他说给我最后机会许七安疾声喝道: “前辈,快逃!” 这一声,是冲着塔灵老和尚喊的。 还用你说?浮屠宝塔驾着金光逃窜,金光尾焰裹着许七安。 金刚法相脚底腾起清光,巍峨巨大的身躯突兀消失。 许七安突然感觉一大片阴影将自己覆盖,扭头看去,那尊二十四臂、缭绕五行之力的金身,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身后。 当! 点缀白色碎光的戒刀斩在塔身,炽白、亮金的光屑朝着四面八方崩散,炸起涟漪,宛如盛放的烟花。 猛烈爆炸的力量让他尚未恢复的身体雪上加霜,耳膜瞬间震破,意识也在冲击力的余波中,短暂的丧失。 这一刻,许七安脑海里唯一的念头是: 幸好我把慕南栀留在了外面,没有收进浮屠宝塔里。 因为知道这一战涉及超凡,涉及许平峰,他稳妥起见,把慕南栀和柴杏儿提前转移出浮屠宝塔。 不然,就这一下,花神转世就要轮回去了。 浮屠宝塔像是一块陨石,翻转着飞了出去,连带着许七安一起。 噔噔噔金刚法相狂奔追击,刀剑棍棒杵等兵器,同时砸下来。 嗡! 似乎是察觉到了巨大的威胁,浮屠宝塔终于打破“不对佛门僧人”出手的规矩,塔身一震,森严的力量如潮水般奔涌。 镇压周遭一切敌人。 与此同时,另一尊法相虚影在塔顶凝聚,身披袈裟,眉目模糊,脑后有一道象征着智慧的光辉。 这道象征智慧的光轮逆转。 金刚法相狂奔的步伐,在浮屠宝塔的镇压下出现凝滞,而随着智慧光轮逆转,金刚法相陷入茫然,像是失去了智慧,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干什么。 趁着这个机会,浮屠宝塔带着许七安逃跑,这种程度的反击已经是塔灵能做到的极致。 它不擅长战斗。 隔了两秒,金刚法相找回了自己的智商,脚下清光升腾,欲施展传送法术追击。 咻!当! 老匹夫把自己变成一把刀,在破空声里,刺向金刚法相的后脑,但被提前横挡过来的金钟挡住。 金钟外壳,土黄色光华缓慢流淌,宛如黏稠的、沉重的液体。 老匹夫的这一刀,没能撼动金钟。 金刚法相旋身挥剑,斩出一道弧形的剑光,半空中隐隐有海浪的声音。 噗! 老匹夫脑袋应声飞起,他被一剑斩首,而武者的危机预感,没有起到作用。 移星换斗! 许七安看到这一幕,便知自己没有猜错。 许平峰把天蛊法器借给度难金刚,为的就是克制武夫的危机预感。 “前辈,过来!” 许七安大吼。 老匹夫的脑袋和身体暴退,朝浮屠宝塔靠拢,过程中,塔灵老和尚再次具现出“大智慧法相”,光轮逆转,降低了金刚法相的智商。 让他无法追击老匹夫。 许七安趁机张开掌心,对准老匹夫,用力一抓,像是抓走了他身上的某件东西。 移星换斗,他也给老匹夫施加了这个buff。 “你屏蔽了我的气息?” 老匹夫审视自身,立刻发现端倪。 “老前辈,麻烦你替我撑半刻钟,半刻钟后,我斩了祂。” 许七安沉声道。 “有把握?”老匹夫皱眉。 不等许七安回答,他豪爽笑道: “好,半刻钟就半刻钟,老夫替你扛下来。” 说话间,金刚法相借助传送,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他们后方。 御风舟,姬玄对下方的战斗视若无睹,取出青铜小鼎,鼎口朝下倾倒。 十几道人影从鼎内摔出,有男有女,有江湖客,有读书人,有穿布衣的平民 这些人昏迷不醒。 姬玄手掌轻轻一压,“噗噗”声里,十几个龙气宿主胸口炸起血雾,顷刻间殒命。 一条条金龙虚影脱离宿主,腾云驾雾,试图逃脱。 但它们都被困在了阵法形成的屏障里,不管怎么冲撞,都无法离开御风舟。 “七哥?” 许元霜见状,愣了一下,茫然不解:“你杀龙气宿主作甚?” 龙气一旦脱离宿主,术士便再难将它们收录,像这般困住龙气,都得父亲亲自出手。 但就算是父亲,也只能困住,无法将它们聚拢收服。 除非他们有地书碎片。 姬玄看了一眼许平峰的背影,见他没有阻拦,也没开口,便笑道: “妹子,这就是国师的第二个计划,助我成为三品,让潜龙城拥有一位嫡系超凡。” 许元槐难掩羡慕的神色。 许元霜身为术士,闻言秀眉就是一皱: “就凭这点龙气?” 姬玄眯着眼,笑吟吟道: “这不还有下面的人嘛,许七安不过是强弩之末,不出半刻钟,他和武林盟的老匹夫就会饮恨在金刚法相手里。 “实话与你说吧,此次江湖之行,国师真正的目的是让我借助龙气突破超凡境。 “如今许七安已是瓮中之鳖,我也该提前准备晋升。” 他手里拖着一枚盒子,打开,浓郁的气血之力扑面而来。 即使从未见过血丹,姐弟俩也一眼就认了出来。 许元槐低声道: “你要夺了他的机缘,踩着他晋升三品” 姬玄扬起一个温和的笑容,看着表弟,调侃道: “怎么,不舍得看亲大哥死?他在云州打你时,可没见留手啊。 “他出生的意义就是承载气运的工具,既是工具,该用就用,该弃就弃。 “元槐,他死了,你就是国师的嫡长子,你将继承国师的一切,包括许州。” 许元槐不屑道:“除了武道,名利对我来说,都是浮云。” 顿了顿,道:“雍州时,他要是不手下留情,我早死了。” 这句话说完,他连忙岔开话题: “父亲说过,万事都要有两手准备,直奔着一个目标的话,容易让自己陷入绝境。 “如果此事不成,你又待如何?” 姬玄正要回答,许元槐却一声巨响惊了一下,没有再听,霍然扭头,俯瞰战斗。 “当!” 浮屠宝塔再次遭遇戒刀的劈砍,发出刺耳的呻吟。 塔身出现了一道浅浅的刀痕。 戒刀砍中的同时,黑光缭绕的神剑随之递出,“叮”声音尖锐,剑尖刺在浮屠宝塔的塔门,让塔门裂开一道细细的裂缝。 棍棒金刚杵等武器旋即落下,打的浮屠宝塔“当当”声不断。 武林盟老匹夫以蚍蜉撼大树之姿,插入两者之间,驾驭着刀气撞向金刚法相眉心。 砰! 金刚法相猛的后仰,踉跄退了几步,眉心金漆斑驳。 祂同样不能提前老匹夫的攻击。 浮屠宝塔得以喘息,塔身旋转,震荡出第二层的力量,一边镇压金刚法相,一边显化“大智慧法相”,逆转光轮。 金刚法相再次出现凝滞。 老匹夫趁机绕着金刚法相飞舞,掌刀翻飞横扫,一道道扭曲空气的刀芒,“当当当”的劈砍在金刚法相身上。 溅起金光碎屑。 能轻易破开三品金刚肉身的刀气,完全无法奈何这尊可怕的法相。 老前辈的刮痧技术炉火纯青……许七安苦中作乐,以吐槽的方式来缓解心里的压力。 “大智慧法相”的降智手段,最多只能影响片刻,两秒不到,金刚法相从茫然状态挣脱,二十四条手臂齐齐发动攻击。 看起来就像是有十二双手臂的人,在拍打苍蝇,苍蝇凭借灵活的身法,在刀枪剑雨里辗转腾挪,时而高飞,时而低掠。 趁着老匹夫纠缠住金刚法相,沐浴在药师法相中的许七安沟通塔灵: “前辈,你没事吧。” “有事,再这样下去,我会和那面浑天神镜一样。” 塔灵老和尚给回复。 我要是精通佛法就好了,就能驾驭浮屠宝塔许七安的焦虑情绪暴增。 浮屠塔虽是菩萨的法宝,但法宝也是需要人来使用。 就像镇国剑,许七安能用它斩金刚,可让镇国剑自行杀敌,别说斩金刚,说不定就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浮屠宝塔也是同样的道理。 许七安不修佛法,没有菩萨位格,根本无法使用浮屠宝塔。 全靠塔灵老和尚为爱发电。 “请前辈专心为我疗伤,修复我的经脉、气海。” 他现在要争的是时间。 纳兰天禄的雷矛摧毁了他的生机,当然也摧毁了经脉和气海,气海和经脉不能完全修复,他根本使不出底牌。 滋滋 雷电缠绕的金刚杵,爆发出无数道电弧,它们交织成一张笼罩周围空间的电网。 老匹夫被这张遍布每一寸空间的电网一触,灵活飞舞的身躯顿时一僵,而后气机爆发,驱除电流。 这微不可察的凝滞,在这个层次的高手眼里,便是天大的破绽。 长棍裹挟着雷霆万钧之势,当头砸下,音爆声震耳欲聋。 老匹夫于空中翻转身体,硬生生朝前扑出一段距离。 噗! 铜棍擦着他双腿扫过,下半身瞬间血肉模糊,露出森森白骨。 可怕的力量打击下,老匹夫像是坠毁的飞机,斜斜下坠。 戒刀和神剑迅速补位,给予打击。 当当! 老匹夫左右各挥出一记掌刀,勉强打偏戒刀和神剑的轨迹,这一刹那的机会,他的下半身伤势已经复原。 身法恢复灵动,躲避开了后续的其他武器的攻击。 极远处围观的曹青阳等人,齐齐捏了一把冷汗。 别说他们,老匹夫自己也脊背沁出一层汗,金刚法相对战他,就如同他之前对战两位护法金刚。 一旦抓住机会,是能一套连死的。 当然,已经晋升二品的他没有那么容易生机断绝,即使这尊金刚法相的战力堪比一品,也没法瞬间斩杀以生机旺盛著称的二品武夫。 可一旦被分尸、封印,那么下场最后只有死。 这时,金刚法相脚下腾起清光,巍峨高大的身影消失。 对此,早就有经验的老匹夫立刻一个俯冲,这样能有效的防备金刚法相的袭击。 祂出现的方向,无非是东南西北四个方向,降低高度,可以有效的防备对方的十二双手臂持握的法器。 飞的太高,反而容易成靶子。 就在这时,老匹夫的危机预感给出反馈,敌人来自南边。 金刚法相果然在南边出现。 嗯? 危机预感?! “当” 突然,俯冲中的老匹夫撞到了一个人,是相貌丑陋的修罗金刚。 下一刻,老匹夫便被对方死死缠抱住。 他完全没察觉到修罗金刚的靠近,对方像是屏蔽了自身的气息。 这一刹那,老匹夫明白了 噗! 金刚法相现身,精准一剑斩飞老匹夫头颅,又不伤及修罗金刚。 对于化劲武夫来说,这是最基本的操作。 头颅飞起的瞬间,修罗金刚任务完成,松开了手脚,任由自己下坠。 几在同时,金刚杵的尖端喷吐出雷柱,打在头颅和躯干上,打的老匹夫身子骤然直挺。 接着,金钟罩住脑袋,金塔镇压躯干。 御风舟上,姬玄霍然起身,与许家姐弟死死盯着金钟和金塔。 金钟和金塔剧烈震动,但随着金刚法相把戒刀和神剑插入钟、塔内,一切都平静了下来。 “成了!” 姬玄脸色狂喜,他很少有这么激烈的表情变化: “厉害,借着传送做掩饰,将天蛊部的法器暗中转交给修罗金刚。 “不愧是战斗经验丰富的佛门金刚,此前我还觉得他们喜欢蛮力更胜过用脑。 “想来是世上绝大部分敌人都不值得他们用脑。” 结束了……许元霜看向弟弟,发现后者也在看她。 姐弟俩相顾无言。 接下来,只要让金刚法相用剩余的力量封印老匹夫,带回云州,这老家伙就必死无疑。 许平峰脸色平静,似乎并不意外,一切尽在掌控。 武林盟那边,以曹青阳为首,则一个个面如土色,宛如面临末日。 林子里,李灵素抓起苗有方,脚踏飞剑,两人都是脸色发白。 随时准备逃走。 而在他们不远处,一只断了右前肢的白虎,乘着风,随时准备追杀。 之所以都没动,是因为还有一个关键性人物,他的结局还未确定。 “逃啊,快驾驭浮屠宝塔逃啊” 李灵素在心里狂呼。 “许,许银锣” 武林盟人群里,有人颤巍巍的叫出这个名字。 浮屠宝塔静静漂浮,既没逃,也没救人,这一刻,不管是法宝,还是沐浴在药师法相里的人,都无比平静。 许七安改盘坐为站立,然后一脚跨出了浮屠塔的保护圈。 他踏空而行,目光不是金刚法相,而是御风舟上的许平峰。 父子俩隔空对视。 “你错了!” 许七安伸出手,镇国剑呼啸而来,把自己送入他手中。 “你我之间,不是你愿不愿意接纳我,放我一条生路。” 许七安摸出地书碎片,他仰望着极高处的许平峰,一字一句道: “是我,不愿意放过你!” 叮! 屈指一弹地书碎片,玉石小镜翻转着飞起,一道张牙舞爪,宛如实质的金色巨龙破镜而出。 接着,他摸出一张准备已久的纸页,抖手点燃。 纸页燃烧的余烬中,金色巨龙冲入他体内。 许七安的双眼里,射出灿灿金光,身负半数国运,容纳龙气,手握镇国剑的他,高喊出: “请——高——祖——皇——帝——” 天地间,一双眼睛骤然睁开。 :字数比我想象中的多,六千字了。顺带求个月票,明天还要拜年,睡觉了。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三十四章 帝王法相 蓝天之下,一双不掺杂任何感情的双眼浮现于高空,俯瞰大地。 宛如天道意志的具现化。 又仿佛是远古的巨人苏醒,睁开了眼睛。 这双眼睛起初如同宣纸上的淡墨,不太清晰,随后缓缓凝实。 具现出双眼后,面目线条开始勾勒,就像有一杆看不见的笔在作画,线条游走间,刚毅俊朗的面容勾勒完成。 “笔锋”一转,身躯继而浮现。 这尊身影高达百丈,头戴平天冠,身披龙袍,脚踏金靴,手里握着一把黄铜剑影。 天地间,五行之力骤然混乱,罡风化作他的长袍,土灵为他铸身,玄水化作他的血液,木灵唤醒了他的生机,金灵为他铸剑。 两道雷电划过,劈入他的双眼。 大奉开国皇帝! 许七安召来了高祖皇帝的英魂。。 御风舟上,许平峰的脸色陡然僵硬。 姬玄喃喃道: “高祖皇帝” 他脸色忽然有些扭曲,不知是愤怒还是嫉妒,咬牙切齿道: “他凭什么召唤出高祖皇帝,凭什么,凭什么! “这是我姬氏的祖先。” 许元霜和许元槐瞠目结舌,他们没敢说话,因为看见了父亲背在身后的手,握成了拳头。 这一刻,他们心里忽然涌起一种怪异的感觉——父亲在后悔。 未必是后悔与嫡长子为敌,但他确实在后悔某些事。 永镇山河庙。 整个桑泊突然陷入剧烈的震动,湖面波纹荡漾。 “乒乒乓乓” 供奉着皇族列祖列宗的大案上,灵牌一面面的翻倒、摔落在地。 大奉高祖皇帝的雕塑,“咔擦”一声裂开,裂缝从眉心蔓延到胸口。 司天监,八卦台。 神游中的监正依旧闭着双眼,但他拿起了酒盏,朝着东南方,遥遥举杯。 “砰!” 手里的酒盏忽然炸开,监正胸口跟着炸裂,鲜血染红白衣。 “请神容易送神难啊” 监正低声道。 他胸口的鲜血止住,伤势缓缓愈合。 但脸色苍白的仿佛没有血色。 御书房。 埋头处理政务的永兴帝,听见了急促的脚步声。 一名宦官不经通传,大逆不道的闯进御书房,脸色苍白的跪趴在地,高呼道: “陛下,祖宗们的牌位掉了。” 永兴帝推着大案,霍然起身,脸色大变。 清云山。 赵守站在崖顶,默默的望着东南方向。 “召唤人道帝王降临,天道反噬,可不比魏渊召唤儒圣付出的代价小。” 说句话的时候,赵守看向了京城,低声道: “监正,你竟愿意为他承受天道反噬,你选的果然是他。” 高祖皇帝?! 一道道目光愣愣的看着那尊帝王法相,所有人经过短暂愕然后,脑海里同时回荡许七安刚才的呼唤。 头戴平天冠,身披龙袍,脚踏金靴,五行之力环绕,这样一尊法相,即使没有许七安刚才的话,也能直观的给人“帝王”的印象。 南边崖顶,曹青阳等人呆若木鸡,有一种“因为信息过于重大因此无法消化”的木然。 “这,这是高祖皇帝?” “许银锣,他召唤出了高祖皇帝?” “许银锣是高祖皇帝转世?” 这三个疑惑,充斥着他们大脑,每一个问题都让人难以置信,难以消化。 同样无法接受、消化眼前的信息的,还有乞欢丹香等人,无法接受是因为明明局势一片大好,终于可以如愿以偿的擒拿或杀死许七安。 谁想形势瞬息万变,许七安竟召唤出大奉高祖皇帝的法相。 “高祖皇帝?与老祖宗打天下的那个高祖皇帝?”柳红棉娇躯微微战栗,这句话说的断断续续。 心蛊师乞欢丹香尖叫道:“大奉开国皇帝不是死了吗,他凭什么召唤出高祖皇帝?他只是一个粗鄙的武夫啊。” 没人回答他。 刚才许七安的一番举动,众人看在眼里,都是阅历丰富的人,怎么会不明白他是如何召唤出高祖皇帝? 乞欢丹香只是在发泄心里的沮丧和愤怒的情绪。 咕噜白虎吞了一口唾沫,低声道: “走! “先撤退,一切容后再说。” 他已然有了相当的经验,遇到这种情况,先逃走是最好的选择。 若结局是己方赢了,事后自会联络,若输了,现在撤退就能保住性命,实在被许七安打怕了。 驾驭着高祖皇帝法相的许七安并不好受,脸色呈现出诡异的潮红,浑身皮肤像是煮熟的虾。 不,准确的说,是法相在驾驭许七安。 他陡然发现自己的手脚不受控制,持着刀的姿态,改为拄剑而立。 “佛门鼠辈,敢犯我大奉疆域?” 他口中,不由自主的说出了威严的声音,如口含天宪。 犬戎山乌云盖顶,似是天地震怒。 金刚法相宝相庄严,默然不语的望着帝王法相,十二双手臂展开,如同开屏的孔雀,摆出攻击架势。 帝王法相依旧拄剑而立,霸气孤傲。 清光自金刚法相脚下升起,百丈金身突兀消失,只留下一钟一塔,镇压老匹夫。 下一刻,金身法相无声无息的出现在帝王法相身后。 十二双手臂在同一时间落下,释放电弧的金刚杵,覆盖金行力量的戒刀,流淌着黑色水灵的神剑,仿佛能压塌虚空的伏魔棍 这些法器彼此呼应,力量交互,出现一条条粗大的光痕裂缝。 嗡! 空气中传来巨大的震波,一股无形之力挡住了十二双手臂的攻击,如同一道看不见的气罩。 二十四道波纹相互碰撞,相互震荡。 帝王威严不可侵犯! 整片天地都在排斥金刚法相,抗拒这个触怒帝王的贼子。 这个时候,“高祖皇帝”才徐徐回身,祂举起了手里的黄铜剑虚影。 许七安做出一模一样的动作。 轰! 翻涌的云层里,劈下一道雷柱,打在剑尖。 犬戎山方圆数百里地界,出现前所未有的动荡,河流倒卷,冻土开裂,山峦摇颤。 御风舟上的许平峰,忽然抬头,看向了天空。 许元霜与父亲一样,抬头望天。 在术士的视线里,一道道或粗壮或细小的气数,像流光一般划过天空,汇入高高举起的黄铜剑。 众生之力! 自古帝王,受命于天,主宰苍生。 “斩!” 许七安口中发出威严浑厚的声音。 他不由自主的斩出了镇国剑,与身后的帝王法相一致。 世上再无如此煊赫的剑光。 那一双双观战者的眼睛里,世间一切景物淡化,只余下这道彗星般一闪即逝的剑光。 金刚法相的头颅率先崩溃,而后是脖颈,胸膛,一寸寸瓦解,溃散成最纯粹的光屑。 以防御著称于世的金刚法相,失去了祂傲视一切的资本。 厚重的土行之力也没能抵抗住镇国剑的锋锐,阵法一座座崩溃瓦解。 轰! 法相彻底崩溃,化作席卷一切的能量,朝四面八方肆虐。 犬戎山脉落石滚滚,无数树木连根拔起,曹青阳等人或惊慌逃窜,或卧倒在地,躲避着这股席卷一切的余波。 远处的军镇也不可避免的受到波及,屋顶被掀飞,楼舍成片成片的坍塌。 宛如天灾。 伴随着金刚法相湮灭的,还有度难金刚。 他与绝境中双手合十,迎来自己的结局。 永兴历初,佛门度难金刚,陨落于剑州犬戎山。 不管是大奉还是佛门,都会在各自的史书或年代记里,添上这一笔。 待一切风平浪静后,蓝天白云之下,只有帝王法相傲立的身影。 斩灭强敌后,帝王法相没有停止,拄剑而立,轻轻一杵。 噗! 十几里外,已经悄悄逃离的修罗金刚,直接被钉在地上,暗金色的鲜血在身下晕染开。 “贫僧,不甘” 修罗金刚度凡,眼神里的光芒,不可逆转的黯淡。 魂魄与生机一同断绝。 魂飞魄散。 这时,许平峰探出手,虚抓了两下,像是薅了两把羊毛。 “走!” 许平峰的声音如同腊月里寒风,抬脚一踏,传送阵扩散,覆盖御风舟。 御风舟消失不见。 而这个时候,纳兰天禄早已不见踪影。 老匹夫的无头身体站起来,俯身捞起自己的脑袋,按在脖颈处。 血肉蠕动中,头颅接续,除了气息略有衰弱,没有任何大碍。 再轻轻一个吐纳,气息便恢复至巅峰。 老匹夫仰头,望着帝王法相,目光恍惚。 记忆的匣子打开,那段早已被他遗忘的岁月,在此刻翻涌不息。 寇阳州第一次见到那家伙,是在一次二十六路义军的会师中,彼时的他身边只有一支老弱残兵,装备稀烂。 参加这次聚会是为了借银子招兵买马。 脸皮很厚,逢人就敬酒,叫老大哥。 寇阳州也借了他二百两银子,委实是那家伙脸皮太厚,当时刚从剑州出来不久,自诩正义之师,不干打家劫舍的事。 所以钱袋子也虚的很,当然是不借啊,于是寇阳州就说: “给老子滚,瘪犊子!” 结果那家伙当场就喊了一声“爹”。 那声爹,让寇阳州损失二百两,后来他才知道,那家伙用自己给的二百两,买了十八个貌美如花的瘦马,献给了当时一位好女色的义军首领。 从那位首领处借到了更多的银子和两百精锐步卒。 这件事还是寇阳州亲口听他说的,那是很多年后了,他从一个不起眼的小头目,混成了麾下雄兵二十万的大反贼。 身边也多了一个始终影形不离的俊美少年。 那位少年就是后来的初代监正。 六百年匆匆而过,故人已是一捧黄土,元神也化作天地间的一缕战魂。 高祖皇帝的英魂好像不走了许七安此时已经变成了“血人”,皮肤下的毛细血管破裂,让他看起来比煮熟的虾还要红。 他现在就如同超负荷运转的机器,到了要坏掉的边缘,可是关机键被扣掉了,以致于无法停下来。 怎么送走高祖皇帝?! 他皱了皱眉,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 就在这时,帝王法相做出举杯的动作,仿佛手里握着酒盏。 许七安同样做举杯状,然后把看不见的酒水一饮而尽。 一杯“酒”入肚,帝王法相缓缓消散。 结束了许七安吐出一口气,冷静的环顾四周。 纳兰天禄早已不见踪影,许七安甚至不知道他是何时撤的,先前一直竭力对抗金刚法相,无暇他顾。 或许是在他召唤出高祖皇帝的英魂时溜的。 或许是许平峰出现后,为防止黑吃黑,当时就撤了。 可惜了 御风舟的消失他也看在眼里,许平峰溜的非常快,而且高祖皇帝的英魂有自己的想法,不受他控制。 所以没能追杀。 南峰的崖边陆续的出现武林盟武者的身影,他们如同惊弓之鸟,也在观察情况。 许七安扫了一眼,暂时没找到李灵素和苗有方的身影。 他强忍着疲惫和虚弱,驾驭浮屠宝塔,朝着修罗金刚尸体方向飞去。 他要趁这个机会,把金刚神功推到更高层次。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三十五章 李灵素:该是我人前显圣的时候了 许七安御空飞行片刻,在一处山坳里找到了修罗金刚的尸体。 他倒在暗金色的血泊里,没有了声息,双眼空洞死寂。 许七安轻飘飘落地,不浪费时间,大步奔到修罗金刚尸体边,趴在背后的贯穿伤上,大口吞吸着黏稠的血液。 咕噜咕噜 喉结滚动,金刚神功滚烫炽热,像是岩浆一般,烧灼着许七安的胃袋。 修罗金刚的尸体迅速干瘪。 随着吞吸的金刚神血越来越多,许七安的瞳孔转为炽金色,脸颊凸起一根根金色的血管,继而皮肤也染上了金色。 他笼罩在浓郁的金光中,金光时涨时落,宛如呼吸。 这个过程持续了半刻钟,金光徐徐收敛。 此时的许七安,皮肤呈现暗金色,虬结的肌肉一块块纹起,“嗤”的一声,脑后燃起一道火环,周围的温度开始上升。 充斥着至刚至阳的气息。。 他变的威严深沉,宛如一尊佛门护法金刚。 “气机没有变化,但肉身力量暴涨,现在的我,就算没有镇国剑,也能单挑打赢度难或度凡金刚 “现在的我,相当于一位三品武夫和三品金刚的结合体。” 感受着自身的变化,许七安欣喜的发现,金刚神功终于跟上步伐,踏入三品金刚领域。 拥有三品金刚的体魄,以及三品武夫的自愈能力。 在三品这个领域里,他绝对是拔尖的人物,若是能解开封魔钉恢复修为,那么,在这个境界做到无敌也不是不可能。 “收集了武林盟的两道龙气,获得了金刚的位格,赚大了 “我记得赵守说过,越级召唤英灵,要支付巨大代价,甚至是生命,魏公当初召唤儒圣英魂,就是抱着死志的。我以三品之躯召唤高祖皇帝的英魂,除了负荷极大,似乎没受到反噬啊。 “莫非是我身负国运的原因?” 没有得到答案的许七安,把这个疑惑抛之脑后,注意力被修罗金刚套在手腕上的手环吸引。 这只手环有天蛊的气息,是一件拥有“斗转星移”能力的高级法器。 它由蚕丝编织而成,挂着兽牙、铜片、色彩斑斓的玉石等物。 天蛊族的法器,位格极高,显而易见,这是南疆合伙人天蛊老人遗留的法器。 “我将来肯定要去南疆一趟,这件法器先留着,到时候作为见面礼,送给那位天蛊婆婆,亡夫的遗物,她应该会很在意” 许七安取出地书碎片,把体内的龙气摄出,接着把手环和修罗金刚的尸体收入其中。 金刚的肉身也是炼制法器,或丹药的极品材料,他打算送给孙玄机,当做回报。 “度难和度凡陨落在剑州,佛门彻底没有三品了,也不知道阿兰陀那边会有什么反应。会不会菩萨齐出,联手杀我?” 想到这里,许七安龇了龇牙。 度情罗汉被封在司天监,度凡度难两位金刚陨落,这一切都是因为他。 “虽然佛门和我本来就有矛盾,但这下子,恐怕不死不休了。走投无路的我,只能彻底投靠九尾天狐。 “唉,度难度凡的命,就当是投名状吧。” 直到许七安御空离开,以曹青阳为代表的武林盟众人,才慢慢找到真实感,找回自我。 “结束了吗,不会再有敌人了吧?” “佛门还会有菩萨降临吗?巫神教会不会还有一品高手没来?” “许银锣去哪儿了,莫非还有强敌要对付?” 人群里,不停的有人提出质疑,怀疑战斗还没结束,双方还有底牌没出。 从佛门四品小和尚突袭后来,到四品之间的混战,再到八名斗篷人与曹盟主交手,紧接着金刚从天而降,监正二弟子将金刚“拒之门外”,随后巫神教雨师出手,召来雷霆轰击。 许银锣登场,重创巫神教雨师,老祖宗破关,十二双手臂的金身降临,白衣人登场,许银锣召来高祖皇帝法相 这仿佛无止休般的“见招拆招”,对武林盟众人造成极大的心理阴影。 神仙打架,让他们这群凡人如履薄冰。 啪嗒老匹夫降临在南峰顶上,扫了一眼众人,继而看向曹青阳,道: “善后吧。” 至此,曹青阳等人才确认,战斗结束了。 所有人都如释重负。 “是,老祖宗!” 曹青阳隐晦的打量老匹夫几眼,率领着一众下属离开。 “老祖宗,许银锣去了何处?” 萧月奴没走,盈盈施礼。 众人顿时看向了老祖宗。 “不必担心他。” 老匹夫摆摆手。 武林盟众人这才安心。 距离武林盟极为遥远的荒山,东方婉蓉降落在山涧边。 “唔” 她捂着胸口闷哼一声,跌坐在地,急道: “老师,为何要逃?刚才那位白衣术士,是不是你口中的监正大弟子。” 纳兰天禄“嗯”了一声,道: “他就是策划了山海关战役的幕后元凶之一。” 真的是他东方婉蓉吸了一口气,困惑道: “那就更没必要逃了,您说的,他虽然不能信任,可至少是临时盟友。” 纳兰天禄沉默一下,缓缓道: “我在那小子身上感应到了血丹的气息。” “谁?”东方婉蓉没听懂。 纳兰天禄道: “姬玄那小子,他身上有血丹的气息。我猜许平峰想借龙气之力,助姬玄晋升三品。” 他知道东方婉蓉没听懂,耐心解释道: “自古以来,武夫晋升三品只有两条路,第一条是靠自身底蕴,温养肉身,蜕去凡人躯壳,开启超凡之门。 “第二条是采集生命精华,形成血丹,炼化这股庞大的生机晋升三品。这条路很危险,几乎没人能成功。但符合天地法则,因此有一线的可能。 “气运加身者,得天庇佑,吞噬血丹,有一线希望。” 东方婉蓉皱眉道:“符合天地法则?” 纳兰天禄道: “花鸟鱼虫人兽妖,世间万物,都在掠夺着周围可以掠夺的一切,生命基于掠夺,或许这种掠夺的形式会变,但本质不变。 “因此,屠杀生灵炼制血丹晋升超凡,绝非死路。” 东方婉蓉点了点头,她突然想到了许七安,此人从京察之年崛起,一路晋升,短短一年内便力压同辈,晋升超凡。 他显然也是走了这条路。 纳兰天禄继续道: “人皆有气数,如为师这样的二品雨师,甚至可以直接影响到巫神教的整体战力,自然也是有气运的。 “那两位金刚同样如此,超凡境的强者都是有大气运的人,区别只在于气运的多寡。” 东方婉蓉脸色微变: “老师的意思是,监正那位大弟子,想杀了您,掠夺您的气运?” 纳兰天禄笑道: “他出现时,为师卜了一卦,卦象显示上上大吉。但超凡境的术士能屏蔽天机,克制卦术。防人之心不可无,若是许七安不死,那么我们就危险了。 “以我们师徒的状态,留在那里,不管哪方胜利,都有风险。既然如此,为何不早早撤退? “至于最终的结果,呵,事后打听一下便是了。” 老师还是很稳健的东方婉蓉心里服气。 高空中,御风舟在云海之上飞行。 狂风被挡在阵法之外,船上一片寂静,许平峰和姬玄都不说话,许元霜和许元槐也就不敢开口了。 又输了,就算是父亲这般算尽天下事的人物,也屡屡在许七安那里吃瘪,我还是第一次见父亲如此失态许元霜抿了抿薄薄的红唇,再一次感受到了胞兄的可怕和强大。 在她眼里,父亲智谋无双,是与天对弈都能胜半子的人物。 世上没有父亲算不到的事,他的敌人是监正,是九州大陆最顶尖的那一小撮人。 可是,那个被父亲视作工具和弃子的胞兄,如今已经成长起来,变成了九州大陆为数不多可以与父亲对弈的绝顶人物。 父亲他有没有后悔舍弃许七安呢许元霜心里暗暗想道。 七哥似乎很愤怒很嫉妒许元槐时而沉思,时而看一眼姬玄。 他倒是能理解姬玄的心情,身为姬氏子孙,眼睁睁看着一个外人使用镇国剑,召唤先祖英魂,挫败自己的谋划。 但凡有宗族归属感和骄傲的人,都会为此勃然大怒,羡慕嫉妒。 这时,许平峰淡淡道: “困住龙气的阵法还能维持七天,七天之内,返回云州。 “记得把御风舟收入青铜鼎里,这样能避免被监正发现。不用担心,监正虽然堵在云州之外,但他的目标是我。 “你们这些蝼蚁的进出,他不会在意,也顾不过来。” 姬玄试探道: “两位金刚的气运,是否足够?” “不够!” 许平峰摇头,忽然轻笑一声:“我自有办法,此次江湖之行,不算白费。” 姬玄松了口气,国师还是一如既往的让人安心。 “我想先召回白虎他们。”姬玄道。 这是他将来的班底,白虎等人在刚才的决斗中逃走,没能返回御风舟。 许平峰颔首:“交给天机宫的密探负责联络。” 狂风卷过山头,体长一丈多的白虎载着柳红棉等人降落。 白虎抖落背上众人,化成人形,心有余悸的说道: “此处距离犬戎山有一百多里,应该安全了。” 他旋即一掌震断身边的一株大树,仰天咆哮。 虎啸声惊起林中飞鸟无数。 “他凭什么召唤高祖皇帝,他到底还有多少底牌?如此难缠的敌人,让人寝食难安。” 白虎怒容满面:“将来主人擒拿住他,我要喝他的血,吃他的肉,玩他的女人,报断臂之仇。” 作为许平峰麾下二十八星宿中,白虎新宿的首领,他无比敌视许七安。 雍州城外一战,许七安斩了他的右臂,这让白虎对许七安愈发的仇恨。 原以为剑州之行能报仇雪恨,岂料那小子召出高祖皇帝英魂,这是一张让他们猝不及防的底牌。 白虎甚至不敢看结局,驮着众人仓皇逃窜。 这让他愈发觉得羞耻。 乞欢丹香“嘿”了一声: “这倒好办,咱们不是他的对手,对付他身边的人还不是手到擒来。 “姓许的风流成性,在京城相好的一大把。回头找天机宫要一份详细情报便是。” 东方婉清并不合群,撩起裙摆,在一块大石上盘坐,面无表情的听着白虎和乞欢丹香发泄情绪。 她很快就没了旁听的兴致,雄性都是一个样,气急败坏了,就喜欢问候人家祖宗十八代的女性,污言秽语不断。 柳红棉望着脸色严肃,盘坐不语的两个年轻僧人,道: “两位可有办法联络度难金刚?” 净缘不理她,净心微微摇头:“只能事后再想办法联络。” 现在也不敢回去。 柳红棉自嘲道: “弱也有弱的好处,我们能屡次逃脱,还不是因为人家没把我们放在眼里。” 白虎冷笑道: “他会为他的狂妄付出代价。” 柳红棉感慨道: “除了蕉叶老道死在雍州城,我们这一行人倒也算幸运,都安然无恙。” 四品的高手,在任何势力里都是中流砥柱。 乞欢丹香摘下一片叶子,放在嘴里咀嚼,淡淡道: “因为蕉叶道长的死,姬玄少主对许七安视如仇寇,他将来要是崛起,第一个杀的就是许七安。” 他忽然呆住,双眼失去焦距,然后,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柳红棉等人大惊失色,弹身而起,然后一起看向了东边。 呼啸声旋即而至。 一位俊美如画的年轻人,脚踏飞剑,手里握着一把残缺的青铜境,笑吟吟的俯瞰林子里的六人。 李灵素? 他怎么追上来的? 白虎等人瞬间进入作战状态。 “李郎” 东方婉清语气复杂的叫道。 李灵素笑道:“清姐,你且退去,我要清理这几个家伙。” “就凭你?” 众人看白痴似的看着他。 白虎舔了舔嘴唇,狞笑道: “许七安我们对付不了,杀你一个臭道士轻而易举,老子就先拿你打打牙祭。” 东方婉清冷声道:“你试试看。” 乞欢丹香等人立刻看向她,眼神锐利,已经是审视敌人的姿态。 李灵素丝毫不怵,嘿道: “就你们有帮手?本圣子手底下,也是有几个喽啰的。” 话音落下,呼啸声再次传来。 两道剑光飞来,分别是身穿道袍,英姿飒爽的妙龄女子;额前一缕白发,气质沉稳内敛的青衫剑客。 剑客身后,是一位穿浆洗发白纳衣,体格健硕的中年和尚,他双手合十,眉心有深深的川字纹。 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妙龄女子盯着人渣师兄手里的镜子看了半天,脆声道: “这破镜子真好用,竟能百里追踪。” 飞燕女侠,李妙真! 状元郎楚元禛。 京城,德馨苑。 怀庆穿着素色长裙,带着两名宫女,疾步来到御书房。 她被守在门口的宦官带去了偏殿,没能进入御书房里。 偏殿里,坐着皇族出身的金枝玉叶们,包括临安在内的三位公主,以及郡主们。 怀庆一进来,叽叽喳喳议论的声音顿时停歇。 “怀庆姐姐,听说永镇山河庙里的祖宗牌位都摔坏了” 三公主迎了上来,其他金枝玉叶们纷纷看过来。 怀庆淡淡道: “本宫刚听说此事。” 她看了眼三公主,淡淡道:“你既已经出嫁,便不好再来过问此事,莫要惹陛下不喜。” 三公主闻言,有些尴尬。 不久前,永镇山河庙震动,皇族列祖列宗牌位尽数摔坏,动静闹的极大。 永兴帝第一时间封锁消息,没让消息传出宫外。 但皇族和宗室的人,通过各自在宫中的渠道,听说了此事。 此刻,永兴帝正在御书房与叔叔伯伯、以及一众兄弟们商议。 三公主今日恰好回宫里,得知此事,便与姐姐妹妹们一起过来了。 未出阁的公主郡主,还是家里人,对这种大事表达一定的关注,合情合理。 出嫁的公主,就是半个外人了。 “皇帝哥哥现在哪有心情管她呀!” 嗲声嗲气的声音,一准儿是临安了。 她皱着精致的秀眉,道: “皇叔们说,此事一定要查明白,弄清楚。不然,外头会说是皇帝哥哥治国不利,惹祖宗震怒。”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三十六章 秋后算账 闻言,几位公主、郡主们配合的露出忧虑神色。 她们中,有的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有的是觉得自己父辈兄弟或许能在其中得到利益而窃喜,有的则是害怕自己锦衣玉食的生活受到影响。 只有临安是真心实意的替胞兄担忧、发愁。 怀庆也是真心实意的担忧和发愁,但不是为了永兴帝,而是从更高层次的大局观出发。 “如果此事传扬出去,诸公会不会逼陛下发罪己诏?” “也有人会趁机指责,是陛下号召捐款惹来祖宗们震怒。那些不满陛下的文武官员有了攻击陛下的理由。” “陛下刚登基不久,出了这样的事,对他的威望来说是重大打击。” 她们七嘴八舌的议论着,怀庆看见临安的脸,迅速垮了下去,眉头紧皱,忧心忡忡。 自从永兴帝上位以来,临安对政事愈发上心,大事小事都要关注。 她当然不是突发事业心,开始渴求权力。。 以前元景帝在位,她只需要做一个无忧无虑的金丝雀,对于政事,既没必要也没资格参与。 如今永兴帝登基,天灾人祸宛如疾病,折腾着垂垂老矣的王朝。 身为皇帝的胞兄首当其冲,直面这股压力,如屡薄冰。 初登基时,尚有一腔热血励精图治,如今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新君已露疲态。 尤其是王首辅身染疾病,不能再向以前一样彻夜埋头案牍,皇帝的压力更大了。 作为永兴帝的胞妹,临安当然没法像以前那样没心没肺,当一个无忧无虑的公主。 其实说白了,就是永兴帝不能给她安全感,她会时刻为胞兄烦恼、担忧。 元景帝时期,虽然王朝情况也不好,国力日渐下滑,但元景帝是个能压住群臣的帝王。 这时,宦官给长公主奉上一杯热茶。 怀庆随手接过,随意抿了一口,然后,敏锐的察觉到宦官眼里闪过疑惑和诧异。 她微微眯了眯眼,没有任何反应的放下茶盏,淡淡道: “烫了。” 宦官俯首:“奴婢该死。” 怀庆“嗯”了一声,没有责罚的打算,双手交叉放在小腹,凝神思考起永镇山河庙的问题。 笃笃她敲击一下茶几,金枝玉叶们的叽喳声立刻停止。 “会不会是地动?”她问道。 临安摇头:“根据禁军汇报,他们没有察觉到地动。而宫中同样没有地动发生,只有桑泊。” 桑泊离皇宫很近,离禁军营也很近,如果是地动的话,不可能两边都没丝毫察觉。 临安略作犹豫,附耳怀庆,低声道: “我听赵玄振说,高祖皇帝的雕像裂了。 “镇国剑不见了。” 怀庆瞳孔微微收缩,脸色严肃的盯着她。 临安的鹅蛋脸也很严肃,用力啄一下脑袋。 这样的话,此事多半与监正有关,除监正外,世上没人能随意支配镇国剑监正带走了镇国剑,然后永镇山河庙里,祖宗们牌位全摔了,高祖皇帝雕像皲裂 当下有什么事,需要让监正动用镇国剑?不,未必是给他自己用,以监正的位格,应该不需要镇国剑 是许七安?! 怀庆脑海里浮现一张风流好色的脸,深吸一口气,她把那张脸驱逐出脑海。 接着,她以出恭为借口(上厕所),离开偏厅,在宽敞安静垂下黄绸帘子的净房里,摘下腰上的香囊,从香囊里取出地书碎片。 【一:镇国剑丢失,诸位可知详情?】 等了片刻,无人回应。 怀庆皱了皱眉,再次传书: 【一:此事事关重大。】 还是没人回应,这不合常理。 【五:镇国剑丢了?那赶紧找呀。】 终于有人回应了,可惜是一只丽娜。 【五:一号,皇宫发生什么大事了?大奉镇国剑不是封在桑泊吗,说丢就丢?那里是桑泊耶。】 【五:镇国剑也能丢,那你们大奉的皇帝要小心了,贼人能偷走镇国剑,也能偷走他的脑袋。】 吧啦吧啦说了一大堆。 不值得和她浪费时间,说不清楚怀庆无奈的打出: 【此事容后再说。】 重新把地书碎片收好。 御书房里。 皇族成员齐聚一堂,这里汇集了祖孙三代,有永兴帝的叔公历王,有叔父誉王,也有他的兄弟们。 堂内气氛严肃,一位位穿着常服的王爷,眉头紧锁。 “司天监可有回信?” “监正没有回复。” 众亲王有些失望、愤怒,又无可奈何,即使是元景帝在位之时,监正也对他,对皇族爱答不理。 “镇国剑呢?” “镇国剑早在半月前,便被监正取走,此事他知会过朕。” 问答声持续了片刻,亲王郡王们不再说话。 “若不是地动,又是什么原因惹的祖宗震怒?早说了不用召唤捐款,会失人心,陛下偏不听本王劝谏,如今祖宗震怒,唉”另一位亲王沉声道。 闻言,众亲王、郡王看一眼永兴帝,默然不语。 祖宗牌位全部摔坏,这是性质非常恶劣的事件。 若是一些世家大族里,发生这样的事,家族可能就要被逼着退位让贤了。 一国之君的性质,决定了它无法轻易换人,但即使这样,众皇族看向永兴帝的目光,也充满了责备和埋怨。 认为他不是一个明君。 短暂的沉默后,头发花白的誉王说道: “此事,会不会与云州那一脉有关?” 众亲王悚然一惊。 自许七安斩先帝风波后,许平峰现世,与他有关的一切,都已暴露在阳光之下。 朝中重要人物,王朝权力核心的一小撮人,如内阁大学士们,又如这群亲王,知道五百年前那一脉蛰伏在云州,意图谋反。 “誉王的意思是,此事涉及到国运之争?” “那许平峰是监正大弟子,术士与国运息息相关啊” “对高祖皇帝来说,五百年前那一脉,亦是姬氏子孙” 永兴帝越听,脸色越难看。 四皇子目光一闪,沉声道: “诸位叔伯,此事该如何是好啊?” 他现在的封号是炎亲王。 大奉的宗室王爵一般只有亲王和郡王两种封号,郡王是亲王除世子之外的嫡子的封号。 誉王沉吟一下,道: “首先,此事务必瞒住,传令下去,散播者杀无赦。 “号召捐款之事,让朝野上下怨声载道,不能给诸公一个攻讦陛下的借口,此事对陛下的威望也是重大打击。” 笃笃笃手杖在地面疾点的声音吸引了众人的注意,亲王郡王们不由的看向了坐在永兴帝左侧,一把檀木大椅上的老人。 一位穿着常服,白发稀疏,脸上布满褶子以及老年斑的老人。 历王。 先帝元景的叔叔,八旬老人,如今皇族辈分最高的人。 当初镇北王事件里,这位老亲王还曾配合元景帝演了一出戏。 “这绝不仅仅是陛下声望的事,甚至不是那群吃皇粮的笔杆子的事。” 历王的声音嘶哑,但异常洪亮的回荡在御书房。 老人颤巍巍的起身,环顾一圈,沉声道: “五百年前那一脉,蛰伏云州蓄势待发,这个节骨眼上,祖宗牌位倒了,高祖皇帝法身裂了 “永兴,这是老祖宗对你不满意,高祖皇帝对你不满意啊。” 永兴帝脸色大变:“叔公,你” 历王的话,换了别的场合,别的时候,那是大逆不道之言。 可在这样的场合,这样事件里,他的这番话没有任何问题,皇族亲王们只会认为他说的对。 历王继续道: “此事乃我皇族家事,要瞒。但你,得下罪己诏,并停止向百官募捐。此外,陛下还该在祖庙思过三日,祈求祖宗原谅。” 永兴帝脸色难看:“叔公,朕初登大宝,岂可下罪己诏” 他登基以来,寒灾席卷中原,以致百姓食不果腹,冻死饿死无数,流民遍野。 好不容易因为捐款赈灾,挽回了些声望。 此时下罪己诏,对于一个新君来说,可不只是打脸而已。 这几乎是在说:我不配当皇帝! 这让他如何腹中? “为臣,本王不该说陛下不是。但作为叔公,作为姬氏子孙,本王说不得?就算是先帝在位,本王一样要让他给祖宗们磕头请罪。” 历王用力一顿手杖:“永兴,你既坐了这位置,该是你的责任就要承担。” 倚老卖老!父皇修道时,你怎么不敢劝谏?还不是欺负我根基不稳,逼我承担下“祖宗震怒”的罪名永兴帝额头青筋跳动。 一位亲王出列,高声道: “陛下,祖宗态度涉及国运,您切不可轻视,不能让云州那一脉得了便宜。” 永兴帝颓然而坐: “朕知道了,若能让祖宗们满意,朕下罪己诏又如何,思过三日又如何。” 密林里。 净心扫了一圈,目光在李妙真、楚元缜、恒远三人身上掠过,重新看向李灵素,道: “他手里的镜子有古怪。” 话音落下,一阵狂风卷起,白虎乘着风掠向李灵素,速度之快,就连在场的四品武夫都没有反应过来。 “不得杀生!” 净心双手合十,施展戒律。 不得杀生,禁锢的是李灵素的杀意,打消他反击的念头,以确保白虎能一击毙命,解决掉最大的威胁。 乞欢丹香好歹是四品心蛊师,无声无息的昏迷不醒,这样的手段,同样也能对付他们。 李灵素“嗤”笑一声,丹田内绽放金光,将戒律之力消弭于无形。 一颗金丹破万法! 与此同时,李妙真探出手臂,对准白虎,她的瞳孔变成透明、空洞,不含感情。 刹那间,白虎身上的衣物缩紧,腰带试图勒死他,鞋子自动脱离,飞起来打他脸颊,头发一根根的缠住他的脖颈,挡住他的眼睛。 体内的气机逆流,不受控制。 这让他对李灵素的袭击没能生效。 趁着师妹助攻,李灵素驾驭飞剑后退,同时眉心跃出一个袖珍版的渣男,小手拍向白虎眉心。 噔噔噔柳红棉在树干上疾踩,凭借武者的爆发力追上李灵素肉身。 她高高飞起,腰间软剑化作犀利的光华。 围魏救赵。 “咻!” 斜地里射来一道剑光。 柳红棉仗着四品武夫的肉身,巍然不惧,打算硬抗剑气,斩李灵素肉身。 当! 铁剑果然没破开柳红棉的肉身,但她双眼骤然呆滞,身体像是一架失控的马车,直挺挺的撞向李灵素,手里的软剑无法挥出。 人宗心剑,斩的是元神。 “醒来!” 净心低喝一声,如洪钟大吕,让柳红棉如梦初醒。 他灵活运用七品法师洗脑的能力,助柳红棉摆脱了失神状态。 此时柳红棉距离李灵素肉身,不到一丈,软剑喷吐剑气,便能轻易将他斩杀。 柳红棉毫不犹豫的挥出软剑。 当!就在这时,一只金灿灿的大手伸过来,捏碎了剑气。 “阿弥陀佛,女施主,勿动干戈,以和为贵。” 恒远满脸慈悲,然后反手一巴掌抽飞柳红棉。 他已修成金刚神功,战力正式踏入四品领域。 此时,李灵素的元婴,小手顺利拍中白虎眉心。 无声无息,没有气机波动,白虎后脑,猛的震出一道虚幻的身影,那是他的元神。 这道元神上身离开肉身,下身还固执的留在体内。 武夫的元神坚韧不拔,即使是道门元婴,也无法轻易将元神震出体内。 浑天神镜光华一闪,抢在白虎元神回归肉身前,将其摄入镜中。 白虎魁梧高大的身躯轰然落下,昏迷不醒。 而正要赶来相助的净缘,则被东方婉清牵制住。 在盟友和情郎面前,她毫不犹豫选择后者。 :先更后改。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三十七章 安全感 瞬息间,两名四品高手便成了待宰的羔羊。 这就是法宝的强大之处,即使它有所残缺,也不是“凡人”能抗拒。 超凡境以下,面对法宝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柳红棉净心和净缘不识得浑天宝镜,但经历了白虎和乞欢丹香的离奇昏迷,以及对方四位高手,还有一个“叛变”的东方婉清这样的阵容,该怎么选择,不言而喻。 没有任何招呼,柳红棉交叉斩出十字形剑气,佯装攻击,而后头也不回,像一只矫健的雌豹,狂奔而去。 她很聪明的选择了跑路,没有御空。 粗鄙的武夫只有脚踏实地,才能发挥最快速度,施展轻功或御空,在能御剑的道门高手眼里,简直自投罗网。 净心和净缘同样分散逃走,法器只有一件,分头跑路才有一线生机。 楚元缜见状,当即发号施令,高声道: “李灵素,你去追净缘。妙真去追净心,恒远和我追柳红棉。。” 虽然是第一次与这群人打交道,不过他早已私底下从李灵素那里得到了柳红棉等人的情报。 楚元缜这番安排是有讲究的,三人中,武僧净缘拥有金刚神功,最难对付。所以让李灵素手持法宝追击,而他去了,东方婉清必定会跟着。 后者作为武者,能牵制武僧。 只有李妙真这边不太稳,但缺乏强攻手段的禅师也不可能拿她怎样。 柳红棉作为武者,交给他和恒远对付,手到擒来。 恒远纵身跃起,跳到楚元缜身后,两人御剑而去,呼啸如风。 柳红棉穿山过涧,罗裙被树枝、灌木划破,她丝毫没有停下脚步,脑海里只有逃跑念头。 刚才他们还庆幸自己是四品修士,是容易被忽视的“小喽啰”,乞欢丹香和白虎暗暗发誓要潜入暗中报复。 谁知,许银锣不在意他们,并不代表放过他们,对付他们这群四品的利刃,早已在暗中出鞘。 咻 头顶传来破空声,柳红棉心里一惊,知道道门高手追来了。 山上有高低坡,有树木阻拦,很难跑的过御剑飞行的道士柳红棉一边加速狂奔,一边探手摄来一根树枝。 她高高跃起,空中反转身子,朝着后方空中的敌人投掷出树枝。 咻! 树枝呼啸而去,裹挟着强沛气机,比弓弩快数倍。 楚元缜探手一捞,便将树枝捏在手里。 徒手接我全力一击?他不是道士吗柳红棉心里一凛。 念头闪烁间,她耳边响起“簌簌”声,周围的绿叶、树枝纷纷飞起,接着,它们被赋予了剑气,组成一座恢弘剑阵。 楚元缜并指如剑,牵动整座下行。 噗噗噗 漫天的枯枝树叶化作剑雨,地面出现一个个坑洞,林子里的树木“咔擦”声不断,被剑雨击倒。 柳红棉在瓢泼的剑雨中奔腾,凭借武者对危机的预感躲避,实在躲不过的,就用肉身硬抗。 当她穿过这片剑雨时,突然顿住脚步,前方是一位浑身金光的中年和尚,双手合十,等待着她。 身后,是傲立剑脊,洒脱不羁的青衫剑客。 一刻钟后,三方在分开的地方聚首。 李灵素肩膀上扛着昏迷不醒的净缘,御剑带着东方婉清返回。 恒远肩膀上也扛着柳红棉,与楚元缜踏着飞剑回来。 只有李妙真黑着脸,两手空空。 见状,李灵素来劲儿了,插着腰,摆出师哥的架势,哈哈道: “不是我说你,师妹,这就有损我天宗威名,有损天宗圣女的身份了。 “区区一个净心,你竟让他给逃了?” 李妙真冷笑一声: “无妨,拿你身边的女人充数就好。” 李灵素话锋一转:“净心也不弱,四品巅峰的高手,确实有点勉强。师妹你很努力了。” 李妙真哼了一声。 道门金丹虽然能克制戒律,但李妙真的摄魂,以及其他元神领域攻击,对禅师同样无限。 天宗天人合一的秘法,禅师也能看戒律和禅功化解。 不过,李妙真的搏杀术仍然要强净心一个层次,不然,四品巅峰的净心早就反过来追杀天宗圣女。 楚元缜对此并不意外,甚至已经料到,笑着说: “漏网之鱼便不必管了,我们收获已经不小,李道友,劳烦摄了柳红棉的元神。” 柳红棉的元神遭受人宗心剑攻击,肉身遭受恒远金刚神功以力服人,此时陷入昏迷。 但很快就会醒来。 等李灵素抽走柳红棉的魂魄,楚元缜环顾一圈,见没有外人,便取出地书碎片。 恒远、李妙真和李灵素随之取出地书碎片。 刚才交手时,他们不停的心悸,知道有人在用地书碎片传书,只不过无暇他顾,便没有理会。 “哦,一号说镇国剑丢了” 李灵素看完传书,愣了一下:“一号是什么人物?” 李妙真瞧他一眼,淡淡道: “一号是大奉长公主怀庆,一个很讨人厌的女人。” 现如今,地书碎片持有者的身份,早已不需要隐瞒。 除了至今挂机的八号,其他人都已经线下面基,成了好友。 一号是长公主怀庆?!李灵素脑海里浮现素雅长裙,清丽矜贵的绝色美人。 顿时伤心的浑身发抖。 许七安这狗贼,竟吃窝边草! 恒远诧异道: “李道友受伤了?何故浑身发抖。” 李灵素义正言辞,脸色悲悯: “因为世上总是祸害遗千年,而像我这般正义之士,却屡遭迫害,天道不公。” 李妙真撇嘴: “不用理他,他只是懊悔自己过去一年的时间里失去了地书碎片,让姓许的捷足先登。” 恒远恍然大悟,沉吟一下,道: “即使没有许大人,怀庆殿下多半也看不上李道友的。” 李灵素面无表情:“大师,您知道闭口禅吗。” 恒远皱眉,摇头道: “贫僧是武僧,不修禅。” 李灵素拱了拱手。 楚元缜把话题拉回来,说道:“此事说是不说?” 恒远和李妙真不说话,一个是随便,一个是懒得搭理一号的疑问。 李灵素和一号不熟,便不发表意见了。 于是楚元缜以指代笔,写道: 【四:镇国剑在许七安手里,他刚召唤出高祖皇帝法相,与佛门菩萨法相打了一场。顺利击退巫神教、佛门、以及潜龙城高手,保住犬戎山和龙气。】 回完信息,楚状元扫视俘虏,道: “心蛊师和虎妖生机快绝了,尽快取出他们的元神吧。” 这几人身为四品高手,在潜龙城也是中流砥柱,知道的情报不会少。 李灵素颔首,沟通浑天神镜,释放出乞欢丹香和白虎的元神,将他们收入封存元神的法器里。 犹豫一下,李灵素转头看向东方婉清,道: “清姐,你走吧。” 东方婉清淡淡道:“李郎,随我一起回东海龙宫。” 楚元缜几个,原以为李灵素会说“我们道不同不相为谋”之类的话。 李灵素摇着头: “我的红尘历练还没结束,随你回东海龙宫的话,我师尊定会寻他,他要抓我回天宗,那样的话,或许我这辈子都无法离开天宗。” 他把天宗对自己和李妙真的态度,告之东方婉清。 东方婉清不信他的话,侧头看向李妙真。 李妙真“嗯”了一声。 东方婉清微微蹙眉,清冷的脸庞迟疑一下,道: “那我便陪着你。” 啊这李灵素目光一闪,机智的找了个借口,沉声道: “我也不想离开清姐,只是那许贼歹毒无比,心胸狭隘,他要是看到你,一定会辣手摧花,而我却不是他的对手。” 恒远皱了皱眉,有些不悦,传音给李妙真和楚元缜: “李灵素道长对许大人似乎有很深的成见。” 能不深吗,被坑骗的那么惨,不过这只是私底下的牢骚而已,该办事还是积极的办事楚元缜嘴角一挑。 不是成见深,是好色之徒间的相互敌视,就和文人相轻一样李妙真淡淡道: “不会的,东方姑娘放心,姓许的才懒得搭理你,只要你没做丧尽天良的事,和他也没有大仇,那你尽管去犬戎山。” 李妙真这个天宗之耻,你是非逼死我啊李灵素大怒,师兄妹目光对视,碰撞出无形的火花。 楚元缜脚踏飞剑,打破天宗卧龙雏凤暗中的较量,道: “回犬戎山吧。” 镇国剑在许七安手里,他刚与佛门、巫神教和潜龙城的逆贼交手,保住了龙气和犬戎山 净房里,怀庆盯着手里的地书碎片,微微发愣。 什么叫召唤出高祖皇帝法相? 佛门菩萨的法相都现世了? 犬戎山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个个疑问在心里冒出,向来极有静气的长公主,此刻对遥远犬戎山发生的战斗,充满好奇。 就像一本股本摆在眼前,让她迫切的想要翻阅。 怀庆很快恢复平静,没什么表情的离开净房,返回偏殿。 此时,御书房的皇族内部会议还在进行着。 公主郡主们喝着茶,吃着糕点,低头闲聊,等待会议结束。 入座后,怀庆端起茶水抿了一口,侧头看着脸色凝重的临安,轻声道: “本宫知道永镇山河庙异动的原因了。” 临安眼睛一亮,狐疑的看着她: “你知道?” 怀庆转回头,目光望向别处,压低声音: “镇国剑在许七安手中,他与佛门、巫神教和潜龙城的余孽,斗了一场。” 镇国剑在狗奴才那里临安呼吸急促几分,脱口而出: “结果如何,他有没有受伤?” 怀庆淡淡反问道:“他输过?”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让临安刚提起来的心,稳稳的放了下去。 随后而来的是巨大的安全感,所有的担忧、烦恼,在这一刻统统消失。 她甚至不知道具体的情况,不知道此事背后的重大意义,但只要知道这件事是他在做,有他撑着,临安心里就前所未有的平静和安宁。 临安缓缓吐出一口气,把心里的阴霾尽数吐出。 “我要去告诉皇帝哥哥。” 临安的眼角眉梢恢复灵动。 怀庆斜了她一眼:“是你自己有特殊的,与许七安联络的方式,与我无关。” “放心吧!” 临安拍拍她肩膀,很有义气的说道。 怀庆叹口气,换成别的妹妹,她就不把这件事说出来了。 她像临安坦白,首先是从大局考虑,如今的大奉,不管民间还是朝政,稳定是第一前提。 其次,宫中这么多人知道此事,瞒下来很难,很可能成为诸公反对捐款的理由。 永兴帝贵为一国之君,顶多名望受损,许二郎就要完犊子了。 临安提着裙子起身,离开偏厅,朝御书房走去。 “殿下,您不能进去。” 守在门口的宦官立刻拦住,苦着脸说: “陛下和王爷们正在议事,您别为难奴才。” 临安指着御书房的大门,气势十足道: “速去通报。” 她现在已经成熟、收敛许多,换成以往,才不管宦官的心情呢。 宦官犹豫一下,屁颠颠的跑向御书房。 临安目光追随着他,看见皇帝哥哥身边的太监赵玄振探出脑袋,看了她几眼,露出讨好笑容,然后缩回去。 俄顷,赵玄振亲自跑出来,点头哈腰: “殿下,陛下请您进去。” 临安满意点头,她知道皇帝哥哥一定会让自己进去。 她的要求,永兴帝几乎不会拒绝。 临安跟着赵玄振跨过门槛,进入御书房,猩红地毯两侧,站着一众叔伯兄弟,他们皱着眉头,望着进来的临安,表情不是太高兴。 历王冷哼一声: “长辈议事,你进来作甚,没有规矩。” 他既是指责临安,也是不满永兴帝对胞妹的纵容。 永兴帝吸了一口气,耐着性子说道: “临安,朕与叔公叔伯们议事,你的事,容后再说。” 一位亲王摆摆手,吩咐赵玄振:“送临安殿下回去。” 赵玄振看向皇宫里,历经两朝,仍是最受宠的公主。 临安丝毫不理众人,问道: “皇帝哥哥可知永镇山河庙异动的原因?” 永兴帝脸色一沉,扫了眼历王和众人,冷冷道: “是朕倒行逆施,惹的百官不满,祖宗降罪。 “朕已经答应诸位叔公,即刻下罪己诏,并在祖庙思过三日,平息祖宗怒火。” “与我皇帝哥哥何干!” 临安秀眉倒竖,瞪了眼两侧的亲王和郡王。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三十八章 约定 与皇帝无关? 历王等人不屑和一个小丫头解释什么叫为君者的责任。 永兴帝以为胞妹是给自己鸣不平,但眼下的情况,实在不允许她胡闹,板着脸道: “临安,不得无礼。 “朕和叔伯们还要议事,你先退下吧。” 一位亲王微微摇头: “先帝在位时,沉迷修道,疏忽了几位公主的婚事。陛下,如今也该考虑临安的婚事了,她年岁不小,该出阁了。 “省的再这般冒失无礼,半点长进都没有。” 不管男女,成婚是迫使人成熟、成长最好的催化剂。 临安板着脸,不给叔伯们好脸色,盈盈施礼,道: “皇帝哥哥,我知道永镇山河庙异动的缘由,祖宗们并非震怒,是另有原因。” 永兴帝先是吃了一惊,完全没料到会从她口中说出这样的话,接着惊喜的推案而起,追问道: “并非祖宗震怒,另有原因?临安,你好好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众亲王也满脸错愕的看了过来。。 “镇国剑如今在许七安手中,他在剑州犬戎山,与佛门、巫神教和云州那一脉打了一架。保护住了龙气和犬戎山。 “永镇山河庙的异动与此有关。” 临安把从怀庆那里听来的话,原原本本的说出来。 她没有说清楚犬戎山之战的意义,也没有说明永镇山河庙异动和那场战斗的深切联系。 但这就足够了,对于在场的皇族来说,这些信息足够他们拼凑、分析出真相。 镇国剑在许七安手里,他在犬戎山与多方势力交手,保住了龙气永兴帝瞳孔放大,心情无比复杂。 明白事情真相后,心里涌起的竟是强烈的安全感。 那许七安就如史书里的一代良将,镇守边关,让他这个国君高枕无忧。 “原来在许七安手里” 头发花白的誉王沉吟道:“看来监正取走镇国剑,是赠予了许七安,没想到佛门、巫神教和云州的逆党,竟齐聚犬戎山。” 一位亲王眉头紧锁:“可这和祖宗牌位摔坏、高祖皇帝雕塑损坏有何联系?” 苍老的历王拄着拐杖起身,沉声道: “不管如何,保住龙气便好。即刻让剑州布政使调查此事,佛门、巫神教和云州余孽出动了多少高手,战斗经过等等,巨细无遗,都要查清楚。 “了解情况,我们或许就能明白高祖皇帝雕塑损坏的原因。 “逼的监正把镇国剑送出京城,此战绝非等闲,一定要查的清清楚楚。” 说完,他望着临安,目光柔和了许多,道: “丫头,你怎么知道这事的。” 临安抬了抬下巴,“我自然有办法联系许七安。” 历王皱了皱眉,疑惑的看向永兴帝。 后者高坐大案,面带微笑: “叔公修身养性,极少出门,你是不知,那许七安还没崛起时,临安对他处处照拂,两人情谊深厚。 “我这个天子的面儿,在许七安面前,不及临安十之一二。 “他们私底下有联络的法子,倒也不奇怪。” 情谊深厚历王看了一眼临安,目光一闪。 永兴帝停顿片刻,微微俯身,看着历王,再环顾众亲王郡王,道: “既然如此,那朕还需要下罪己诏吗?” 历王摆了摆手。 誉王说道: “现在要做的是及早查明此事,许银锣立的功劳越大,对陛下越有利,若是有人利用祖庙异动攻讦陛下,陛下可顺势公布真相。 “不但对陛下的声望无损,反而会有好处。” 永兴帝嘴角笑容扩大,轻飘飘的看一眼四皇子。 后者低着头,没有任何表情。 议事结束。 怀庆带着宫女,莲步款款,裙裾飞扬,朝着德馨苑返回。 “怀庆。” 四皇子与她方向相同,见胞妹就在前方,加快脚步追了过来。 怀庆放缓步调,等待他追上,同时看一眼身边的两位宫女,把她们支开。 四皇子跟上步伐,与她并肩而行,咬牙切齿道: “可恨啊!原本这是一个天载难逢的机会,可叫他名誉扫视,威望尽失。 “你是没看到,他说许七安和临安情谊深厚时,脸上有多得意,分明是说给我们听的。 “历王听了后,对临安的态度立刻转变” 说到这里,四皇子上下打量胞妹,道: “我记得,那许七安原本是你的人。当日还是你带他来皇城参加宴会,他由此做了一首“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如今倒是被临安捷足先登了。” 原本面无表情的怀庆,脸色一沉,似乎有些动怒,扭头看着四皇子,淡淡道: “皇兄认为,眼下这个局面,让你坐上龙椅,会比永兴做的更好?” “我自然会做的比他更漂亮。” 四皇子皱眉道。 “不过是五十步和一百步的区别,大奉如今的形式,非一人之力能挽回。谁坐那位置,区别不会太大。既然如此,皇兄何必着急呢。” 怀庆淡淡道。 四皇子看着她:“你的意思是” 怀庆转身离去:“四皇兄多久没读史了,《周纪》第二卷第十三章,极有意思,皇兄闲暇时,可以翻一翻。” 剑州。 许七安驾驭着浮屠宝塔,把安顿在剑州城的慕南栀、小母马、白姬和柴杏儿接回犬戎山。 柴杏儿留在剑州期间,一身修为被封,当然,就算是这样,也不是花神转世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能对付。 嗯,是否手无缚鸡之力,还未待确认,毕竟许七安没给她机会。 好在还有白姬在,这只狐妖幼崽尽管也是个战五渣,但多亏同行衬托的好,成了顶梁柱。 对付一个身体虚弱,且修为被封的柴杏儿,没有任何问题。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许七安还给柴杏儿喂了软筋散。 “打完架了吗,赢了还是输了,佛门损失如何。” 白姬叽叽喳喳的缠着他,打探犬戎山的战况。 这不符合她一贯风格的,许七安就问道: “你是不是要给九尾狐通风报信?” 白姬黑纽扣般的眸子,一下子呆滞,愣了几秒,连忙摇头: “没有,我不会通风报信的。” 你的表情已经说明一切,嗯,好歹是比铃音聪明多了,如果换成小豆丁的话,现在就是害怕的跑开,忌惮大哥如此可怕许七安道: “自然是赢了,不然我还能站在这里? “犬戎山一战后,度难和度凡战死,佛门彻底没了护法金刚。” 佛门再无护法金刚白姬的黑眼睛又呆滞了。 如果再加上雍州城外折损的度情罗汉,佛门短短一个月里,损失了一位二品罗汉,两位三品金刚。 这可是娘娘和同族们几百年都没做到的事。 虽然娘娘早已下令万妖国众妖潜伏,退出九州这个大戏台。 我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娘娘,让她开心一下白姬眼里喜色浮动,忽然察觉许七安在看自己,连忙眨巴一下乌溜溜的清澈双眼,一副纯真无邪的模样。 驾驭浮屠宝塔返回犬戎山,遥遥望见老匹夫站在断裂的崖边,负手而立,俯瞰苍茫大地。 他穿着布衣,满头银发不羁的飘扬。 他的眼神,虽有武夫的锐利,更多的是饱经世俗的沧桑。 许七安驾驭浮屠宝塔,降落在老匹夫身侧,独自离开宝塔。 “老前辈!” 他拱手行礼。 犬戎山主峰坍塌大半,已经不能再住人,山体内部结构受损,在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里,它会间歇性的坍塌,直到彻底稳固。 幸运的是,犬戎山脉连绵数百里,不是独立的孤山。 对武林盟众人来说,只需要换座山,重新修建总部便成。 军镇,议事厅。 曹青阳坐在首座,听着副盟主温承弼汇报伤亡情况。 死在主峰坍塌,没能来得及逃离的教众有三百二十人,这群人因种种原因,当时没来得及离开,随着山体坍塌,被永远埋葬。 军镇这边,距离战场颇为遥远,但战斗余波刮过来,造成房屋倒塌,死亡人数初步统计是一百三十四人,伤者多达五百。 “伤亡还能承受,幸亏盟主提前转移了老弱妇孺。军镇中受波及而死的,也都是一些妇孺和老人。步卒和青壮当时大多在屋外。” 温承弼继续说道: “总部需要重建,这是一笔巨大的开支,而武林盟的银库,没有来得及转移,如今已经埋葬在山底。我们没有那么多的人力财力。” 萧月奴、傅菁门、杨崔雪等人愁眉不展。 经此一役,武林盟损失惨重,虽然人员伤亡不大,尚在承受范围。 但经营了几百年的总部,一夕间毁于一旦,财物损失让人心疼到滴血。 曹青阳道: “找回银子不是问题,大不了到时候请老祖宗帮忙,把山凿开,把乱石挪开。五品以上的武者,一起帮忙。” 剑州商会的会长乔翁,接着说道: “实在不行,只能请诸位慷慨解囊。” 这些门主帮主什么的,都是一方大佬,门派里的财物不少。 傅菁门连连皱眉,有话直说: “可我们能给的银子有限,还得安抚我们当地的灾民。大伙知道,就靠官府那边粮食,根本填不饱灾民的胃。” 杨崔雪接过话茬: “要在山中重修总部,耗资巨大。不如折中一下,以军镇为核心,扩建总部?” 副盟主温承弼连连摇头: “这不合祖制,总部之所以建在山中,就是让我们不要忘记武林盟成立的宗旨。我们永远不是单纯的江湖组织。 “是义师,乱世中可攻城拔寨的义师。” 武林盟总部,相当于一座占据天险的要塞。 曹青阳敲了敲桌面,打断众人的争论,道: “承弼,你去请示老祖宗。” “我刚才去剑州转了一圈,恍然间,仿佛回到了大周末年。” 老匹夫背着手,满脸唏嘘: “灾情不加以控制,不出两年,中原就要改朝换代了。” 许七安默然。 老匹夫回过身来,笑容意味深长: “知道为何那两道龙气,选择了武林盟?” “武林盟在剑州经营数百年,剑州秩序稳定,风调雨顺,百姓丰衣足食。如今大奉王朝气数衰竭,龙气择主,自是认为武林盟可取代大奉王朝。” 许七安坦然道。 老匹夫颔首,道: “从古至今,没有不衰的王朝。当年我把军队交给他,返回剑州时,曾与他有过约定。将来大奉若是走了大周的老路,便由我亲手终结它。” 不等许七安回应,他苦笑一声: “不过我和他都没料到,后来那个娘们开创了术士体系。 “术士的诞生,让草莽匹夫造反愈发困难。时至今日,若能外力相助,仅靠中原百姓自身,很难改朝换代了。” 许七安沉吟一下,试探道: “娘们?” “就是初代监正!”老匹夫笑道: “长的比女人还漂亮,整天跟着你们大奉的高祖皇帝,要不是知道那个无耻之徒喜欢的是女人,我还以为他们是” 拜把子的好兄弟许七安在心里替他说了出来。 “老前辈和监正,嗯,是当代监正,可有什么约定?” “有。”老匹夫颔首。 果然,武林盟一直是监正的暗棋许七安连忙问道: “什么约定?何时做的约定?” :先更后改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三十八章 约定 与皇帝无关? 历王等人不屑和一个小丫头解释什么叫为君者的责任。 永兴帝以为胞妹是给自己鸣不平,但眼下的情况,实在不允许她胡闹,板着脸道: “临安,不得无礼。 “朕和叔伯们还要议事,你先退下吧。” 一位亲王微微摇头: “先帝在位时,沉迷修道,疏忽了几位公主的婚事。陛下,如今也该考虑临安的婚事了,她年岁不小,该出阁了。 “省的再这般冒失无礼,半点长进都没有。” 不管男女,成婚是迫使人成熟、成长最好的催化剂。 临安板着脸,不给叔伯们好脸色,盈盈施礼,道: “皇帝哥哥,我知道永镇山河庙异动的缘由,祖宗们并非震怒,是另有原因。” 永兴帝先是吃了一惊,完全没料到会从她口中说出这样的话,接着惊喜的推案而起,追问道: “并非祖宗震怒,另有原因?临安,你好好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众亲王也满脸错愕的看了过来。。 “镇国剑如今在许七安手中,他在剑州犬戎山,与佛门、巫神教和云州那一脉打了一架。保护住了龙气和犬戎山。 “永镇山河庙的异动与此有关。” 临安把从怀庆那里听来的话,原原本本的说出来。 她没有说清楚犬戎山之战的意义,也没有说明永镇山河庙异动和那场战斗的深切联系。 但这就足够了,对于在场的皇族来说,这些信息足够他们拼凑、分析出真相。 镇国剑在许七安手里,他在犬戎山与多方势力交手,保住了龙气永兴帝瞳孔放大,心情无比复杂。 明白事情真相后,心里涌起的竟是强烈的安全感。 那许七安就如史书里的一代良将,镇守边关,让他这个国君高枕无忧。 “原来在许七安手里” 头发花白的誉王沉吟道:“看来监正取走镇国剑,是赠予了许七安,没想到佛门、巫神教和云州的逆党,竟齐聚犬戎山。” 一位亲王眉头紧锁:“可这和祖宗牌位摔坏、高祖皇帝雕塑损坏有何联系?” 苍老的历王拄着拐杖起身,沉声道: “不管如何,保住龙气便好。即刻让剑州布政使调查此事,佛门、巫神教和云州余孽出动了多少高手,战斗经过等等,巨细无遗,都要查清楚。 “了解情况,我们或许就能明白高祖皇帝雕塑损坏的原因。 “逼的监正把镇国剑送出京城,此战绝非等闲,一定要查的清清楚楚。” 说完,他望着临安,目光柔和了许多,道: “丫头,你怎么知道这事的。” 临安抬了抬下巴,“我自然有办法联系许七安。” 历王皱了皱眉,疑惑的看向永兴帝。 后者高坐大案,面带微笑: “叔公修身养性,极少出门,你是不知,那许七安还没崛起时,临安对他处处照拂,两人情谊深厚。 “我这个天子的面儿,在许七安面前,不及临安十之一二。 “他们私底下有联络的法子,倒也不奇怪。” 情谊深厚历王看了一眼临安,目光一闪。 永兴帝停顿片刻,微微俯身,看着历王,再环顾众亲王郡王,道: “既然如此,那朕还需要下罪己诏吗?” 历王摆了摆手。 誉王说道: “现在要做的是及早查明此事,许银锣立的功劳越大,对陛下越有利,若是有人利用祖庙异动攻讦陛下,陛下可顺势公布真相。 “不但对陛下的声望无损,反而会有好处。” 永兴帝嘴角笑容扩大,轻飘飘的看一眼四皇子。 后者低着头,没有任何表情。 议事结束。 怀庆带着宫女,莲步款款,裙裾飞扬,朝着德馨苑返回。 “怀庆。” 四皇子与她方向相同,见胞妹就在前方,加快脚步追了过来。 怀庆放缓步调,等待他追上,同时看一眼身边的两位宫女,把她们支开。 四皇子跟上步伐,与她并肩而行,咬牙切齿道: “可恨啊!原本这是一个天载难逢的机会,可叫他名誉扫视,威望尽失。 “你是没看到,他说许七安和临安情谊深厚时,脸上有多得意,分明是说给我们听的。 “历王听了后,对临安的态度立刻转变” 说到这里,四皇子上下打量胞妹,道: “我记得,那许七安原本是你的人。当日还是你带他来皇城参加宴会,他由此做了一首“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如今倒是被临安捷足先登了。” 原本面无表情的怀庆,脸色一沉,似乎有些动怒,扭头看着四皇子,淡淡道: “皇兄认为,眼下这个局面,让你坐上龙椅,会比永兴做的更好?” “我自然会做的比他更漂亮。” 四皇子皱眉道。 “不过是五十步和一百步的区别,大奉如今的形式,非一人之力能挽回。谁坐那位置,区别不会太大。既然如此,皇兄何必着急呢。” 怀庆淡淡道。 四皇子看着她:“你的意思是” 怀庆转身离去:“四皇兄多久没读史了,《周纪》第二卷第十三章,极有意思,皇兄闲暇时,可以翻一翻。” 剑州。 许七安驾驭着浮屠宝塔,把安顿在剑州城的慕南栀、小母马、白姬和柴杏儿接回犬戎山。 柴杏儿留在剑州期间,一身修为被封,当然,就算是这样,也不是花神转世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能对付。 嗯,是否手无缚鸡之力,还未待确认,毕竟许七安没给她机会。 好在还有白姬在,这只狐妖幼崽尽管也是个战五渣,但多亏同行衬托的好,成了顶梁柱。 对付一个身体虚弱,且修为被封的柴杏儿,没有任何问题。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许七安还给柴杏儿喂了软筋散。 “打完架了吗,赢了还是输了,佛门损失如何。” 白姬叽叽喳喳的缠着他,打探犬戎山的战况。 这不符合她一贯风格的,许七安就问道: “你是不是要给九尾狐通风报信?” 白姬黑纽扣般的眸子,一下子呆滞,愣了几秒,连忙摇头: “没有,我不会通风报信的。” 你的表情已经说明一切,嗯,好歹是比铃音聪明多了,如果换成小豆丁的话,现在就是害怕的跑开,忌惮大哥如此可怕许七安道: “自然是赢了,不然我还能站在这里? “犬戎山一战后,度难和度凡战死,佛门彻底没了护法金刚。” 佛门再无护法金刚白姬的黑眼睛又呆滞了。 如果再加上雍州城外折损的度情罗汉,佛门短短一个月里,损失了一位二品罗汉,两位三品金刚。 这可是娘娘和同族们几百年都没做到的事。 虽然娘娘早已下令万妖国众妖潜伏,退出九州这个大戏台。 我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娘娘,让她开心一下白姬眼里喜色浮动,忽然察觉许七安在看自己,连忙眨巴一下乌溜溜的清澈双眼,一副纯真无邪的模样。 驾驭浮屠宝塔返回犬戎山,遥遥望见老匹夫站在断裂的崖边,负手而立,俯瞰苍茫大地。 他穿着布衣,满头银发不羁的飘扬。 他的眼神,虽有武夫的锐利,更多的是饱经世俗的沧桑。 许七安驾驭浮屠宝塔,降落在老匹夫身侧,独自离开宝塔。 “老前辈!” 他拱手行礼。 犬戎山主峰坍塌大半,已经不能再住人,山体内部结构受损,在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里,它会间歇性的坍塌,直到彻底稳固。 幸运的是,犬戎山脉连绵数百里,不是独立的孤山。 对武林盟众人来说,只需要换座山,重新修建总部便成。 军镇,议事厅。 曹青阳坐在首座,听着副盟主温承弼汇报伤亡情况。 死在主峰坍塌,没能来得及逃离的教众有三百二十人,这群人因种种原因,当时没来得及离开,随着山体坍塌,被永远埋葬。 军镇这边,距离战场颇为遥远,但战斗余波刮过来,造成房屋倒塌,死亡人数初步统计是一百三十四人,伤者多达五百。 “伤亡还能承受,幸亏盟主提前转移了老弱妇孺。军镇中受波及而死的,也都是一些妇孺和老人。步卒和青壮当时大多在屋外。” 温承弼继续说道: “总部需要重建,这是一笔巨大的开支,而武林盟的银库,没有来得及转移,如今已经埋葬在山底。我们没有那么多的人力财力。” 萧月奴、傅菁门、杨崔雪等人愁眉不展。 经此一役,武林盟损失惨重,虽然人员伤亡不大,尚在承受范围。 但经营了几百年的总部,一夕间毁于一旦,财物损失让人心疼到滴血。 曹青阳道: “找回银子不是问题,大不了到时候请老祖宗帮忙,把山凿开,把乱石挪开。五品以上的武者,一起帮忙。” 剑州商会的会长乔翁,接着说道: “实在不行,只能请诸位慷慨解囊。” 这些门主帮主什么的,都是一方大佬,门派里的财物不少。 傅菁门连连皱眉,有话直说: “可我们能给的银子有限,还得安抚我们当地的灾民。大伙知道,就靠官府那边粮食,根本填不饱灾民的胃。” 杨崔雪接过话茬: “要在山中重修总部,耗资巨大。不如折中一下,以军镇为核心,扩建总部?” 副盟主温承弼连连摇头: “这不合祖制,总部之所以建在山中,就是让我们不要忘记武林盟成立的宗旨。我们永远不是单纯的江湖组织。 “是义师,乱世中可攻城拔寨的义师。” 武林盟总部,相当于一座占据天险的要塞。 曹青阳敲了敲桌面,打断众人的争论,道: “承弼,你去请示老祖宗。” “我刚才去剑州转了一圈,恍然间,仿佛回到了大周末年。” 老匹夫背着手,满脸唏嘘: “灾情不加以控制,不出两年,中原就要改朝换代了。” 许七安默然。 老匹夫回过身来,笑容意味深长: “知道为何那两道龙气,选择了武林盟?” “武林盟在剑州经营数百年,剑州秩序稳定,风调雨顺,百姓丰衣足食。如今大奉王朝气数衰竭,龙气择主,自是认为武林盟可取代大奉王朝。” 许七安坦然道。 老匹夫颔首,道: “从古至今,没有不衰的王朝。当年我把军队交给他,返回剑州时,曾与他有过约定。将来大奉若是走了大周的老路,便由我亲手终结它。” 不等许七安回应,他苦笑一声: “不过我和他都没料到,后来那个娘们开创了术士体系。 “术士的诞生,让草莽匹夫造反愈发困难。时至今日,若能外力相助,仅靠中原百姓自身,很难改朝换代了。” 许七安沉吟一下,试探道: “娘们?” “就是初代监正!”老匹夫笑道: “长的比女人还漂亮,整天跟着你们大奉的高祖皇帝,要不是知道那个无耻之徒喜欢的是女人,我还以为他们是” 拜把子的好兄弟许七安在心里替他说了出来。 “老前辈和监正,嗯,是当代监正,可有什么约定?” “有。”老匹夫颔首。 果然,武林盟一直是监正的暗棋许七安连忙问道: “什么约定?何时做的约定?” :先更后改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章 后知五百年 约定老匹夫闻言,眯起了眼睛,目光从许七安身上挪开,眺望远景。 他身上有一股暮气,暮气并非贬义词,只是人们向往新生,所以这个词往往不符合人们的喜好。 老匹夫身上的暮气,是岁月沉淀出的,比沧桑更沧桑的气息。 他与国同龄,生在大周末期,见证了两个朝代兴衰更替。 他于乱世中揭竿而起,率领义师推翻暴政,经历了太多的事,看过太多的人。 暮气自然而然的浸透到了骨子里。 奇怪的是,许七安没有在监正、度情罗汉,乃至两名金刚等超凡高手身上,看到这样的暮气。 是因为他一直身在红尘吗还是因为他是粗鄙的武夫……许七安心想。 隔了好一会儿,老匹夫缓缓道: “武宗皇帝造反篡位时,我还没有闭关。当时大奉皇帝亲近奸臣,搞的朝野上下,一塌糊涂。。 “当然,一时的政治浑浊不算什么,与王朝末期的乱象相比,不值一提。 “武宗是高祖的孙子,其天资不在祖父之下,性格也一样,都是雄才伟略的枭雄。他利用当时朝野上下对昏君奸臣的不满,打着清君侧的名号,招兵买马,发动叛乱。 “这很聪明,他若是直接揭竿造反,就不会得民心,也不会得到有识之士的相助。 “当时,他不过是个三品武夫,想在初代监正的眼皮子底下造反,难如登天。 “于是,他很聪明的找来三个帮手:儒家、佛门、当代监正。” 听到这里,许七安不得不打断,诧异道: “可我听说,五百年前武宗皇帝造反,儒家至始至终都是袖手旁观的。” 老匹夫笑呵呵道: “袖手旁观,就是最大的帮助。不然,以当时儒家的底蕴,再加一个初代监正,武宗能成功?除非佛陀亲自出手。 “儒家早就不满当时的皇帝,只不过初代监正在其中制衡,让儒家无可奈何。” 他等了一下,见许七安没有疑问,继续说道: “武宗皇帝起事之初,手底下的兵马不够,不足以与整个大奉抗衡,于是把主意打到武林盟。 “而那位负责游说我出兵的,正是现在的监正。 “起初我是不同意的,此事成了,我能拿到什么好处?武宗不可能把剑州割给我。败了,我苦心经营一百多年的武林盟,很可能毁于一旦。 “你不妨猜猜,监正他是如何说服我的。” 许七安心里一动:“是与这个约定有关?” 老匹夫点头,接着又摇头: “准确的说,是一桩交易。 “返回剑州创立武林盟的一百多年里,我早已晋升三品巅峰,却始终不能合道。 “世上最可怕的不是困难和挫折,是看不到希望。姓姬的当初修为与我相仿,称帝后气运加身,修为日进千里,最后踏入一品武夫行列。 “我心里不太服气,所以一直没有不耻下问,向他请教合道境的经验。” 好一个不耻下问,你这老匹夫,犬戎山的笋都被你夺完了许七安心里无声吐槽。 “我当时并不知道得气运者不可长生的规则,几十年后,在我还没来得及说服自己之前,姓姬的就成了短命鬼,竟然驾崩了” 老匹夫摇摇头,嗤笑道: “初代那娘们恐怕哭的稀里哗啦,哈哈哈。我一直怀疑他是个兔儿。咳咳总之,我止步三品巅峰多年,无法突破,也看不到突破的希望。 “直到那天,当代监正来找我,他说,只要我愿意出兵相助,帮武宗夺来皇位,他就助我晋升二品。” 许七安哈哈笑了起来: “我明白了,老前辈你被监正坑了。没想到监正当年也是个老政客。” 老匹夫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 “以前我也是这么想的,可现在,我确实晋升二品了。” 这句话说完的十几秒内,许七安脸上的笑容先是保持不变,然后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笑容一点点僵硬,凝固在脸上,最后慢慢消失。 如果此刻有一台摄影机把全过程拍下来,他的“演技”简直绝了。 许七安目光呆滞的看着老匹夫,嘴唇动了动,艰难的吐字: “你的意思是,九色莲藕,不,我的帮忙,就是监正在兑现当初的承诺?” 老匹夫“嗯”了一声:“除此之外,我想不到更好的解释。” 噔!噔!噔! 许七安连退三步,怔怔的望着老人,他的脸色忽地扭曲,分不清是惊讶还是恐惧。 或者,两者皆有。 外人无从知晓他的内心活动,呆滞的面孔下,是翻江倒海的情绪,是爆炸般的信息沸腾。 如果事情真像老匹夫说的,那意味着什么? “我记得许平峰说过,天命师有窥探天机的能力,可以一定程度的预知未来,正因如此,监正不能干预他预知到的事情。只能暗中布局,侧面影响。 “窥探天机已是逆天之事,泄露天机,会直接遭受天谴。但这仍然不是关键,关键点是 “五百年前,监正不是天命师啊,他怎么可能预知到未来,怎么可能!!!” 许七安脸色变的极为难看,像是三观坍塌了。 “你似乎想到了什么?” 老匹夫见他脸色很不对劲,皱眉问道。 许七安没有回复,保持着难看的脸色,用了很久才平复心情。 然后,他根据这条信息,引申出三个猜测,一个疑惑。 猜测一:当初预知到五百年后情况的,不是监正,而是初代监正。 如果是这样的话,其中涉及到的隐秘,就很可怕了。 猜测二:当代监正身份有问题,他很可能就是初代监正。当初的弟子,可能就是初代的马甲。 可是这样的话,初代为什么要煞费苦心的搞一场“自杀”,目的是什么呢? 另外,佛门的菩萨参与了此事,每一位菩萨都有夺天地造化的法力,初代想瞒着他们开马甲,难度很大。 猜测三:以上两种都不对,当代监正能预知到五百年后的事,是他本身有问题。 至于疑惑 如今回想起术士体系,徒弟背刺师父的这个诅咒,其实存在悖论。 当代监正有多可怕,初代就有多可怕。 当代监正能预知未来,初代也可以,他完全可以在武宗皇帝造反前,想办法将他除掉。 哪怕天命师不能干预未来,但许七安相信,武宗皇帝戎马一生里,肯定有无数次九死一生的境遇。 初代监正只要抓住机会,侧面施加影响,武宗皇帝就死翘翘了。 不要质疑,初代监正绝对能做到。 类似的办法还有很多,初代监正完全有能力让武宗皇帝找不到造反的机会。 这个悖论,乍一看似乎是验证了猜测一和猜测二,但其实也可以验证猜测三。 如果当代监正本身有问题,那确实可以打破悖论。 “另外一个解释是,初代监正预见了当代的背刺,但没有阻止,选择与他对弈。正如当代监正对许平峰的态度。 “我知道你要背刺我,但我不会阻止,我们用术士的方式来决一死战。 “用许平峰的话说,这是术士体系的诅咒,无法避免,除非想让术士体系就此断绝,只要还想传承下去,就必须收徒,然后接受徒弟的背刺。 “俗称——道上规矩!” 除以上的三个猜测,一个疑惑,许七安心里,还有一个符合现实的推理。 这个推理没有那么多的阴谋论,真相就是,监正当年的确是个老政客,纯粹在忽悠老匹夫。 众所周知,天底下的政客,都是事先讲好价,事后全白嫖。 反正到时候监正顺利晋升一品,害怕一个粗鄙武夫报复? 至于五百年后,老匹夫真的依靠九色莲藕晋升二品,可能是多年后,监正发现自己可以借助九色莲藕兑现承诺,于是做了安排。 本质上,其实不存在预知五百年这回事。 平心而论,许七安觉得这就是真相。 理由很简单,精准预知五百年后的某件事,这样的能力,不可能是一位一品修士能做到。 即使是超品也不行。 他如今也不是初来乍到的菜鸟,杀过二品贞德,打过一品法相,哪怕没有接触过超品,心里也有点概念。 收束发散的思绪,许七安问道: “前辈如何判断,监正说的承诺,就是我?” 老匹夫叹息道: “那老家伙当初交代过一句话:好好活下去,你合道之日,便是中原百姓需要你之时。 “当然,也许只是托词,术士总是神神叨叨。不过我既然成功晋级,那就当作是他兑现承诺了。” 许七安头皮发麻。 这时,有人御空掠上崖顶,在远处停下,拱手道: “老祖宗,晚辈温承弼。” 老匹夫脸色略有困惑。 许七安帮着介绍: “这是你们武林盟的副盟主。” 老匹夫恍然点头,问道:“何事?” 温承弼把武林盟面临的麻烦说了一遍,试探道: “若是以军镇为总部核心扩建,确实可以节省很多人力物力。曹盟主犹豫不决,命我来征求老祖宗您的意见。” 核心问题就是经费不够许七安做出总结。 在设备不发达的年代,大兴土木是很耗费财力和人力的,许七安熟知的历史中,因为大兴土木而亡国的例子,可不在少数。 隋和秦就是例子,虽然一个王朝的灭亡不可能只有这么一个原因,必然还有其他因素,但能被后世冠上这个理由。 足以说明基建工程有多劳民伤财。 老匹夫沉吟道: “银子的事无妨,那些埋在山底下的银两,老夫会负责搜寻出来。总部依旧建在山上,这点不容置疑。” 许七安明白他的意思,大乱将至,武林盟的总部就如一座险隘,退可守,进可攻。 若是建在地势平坦的军镇,那么敌人骑兵一来,瞬间溃不成军。 温承弼沉声道: “但这样一来,盟中多年积蓄恐怕换成平日就罢了,顶多是兄弟们省吃俭用。但如今灾情遍野,没了银子赈灾,剑州局势恐怕也要乱。” 老匹夫当即道:“那就让盟里的兄弟和士卒一起干。” 温承弼摇头:“人手还是不够。” 老匹夫皱着眉头,想了片刻,转而看向许七安,道: “你怎么看?” 许七安没好气道: “多简单的事儿,以工代赈不就得了,召集灾民,修建总部,不给银子只给饭吃。既能解决灾民温饱,又能节省银子。” 温承弼眼睛陡然一亮,惊喜道: “许银锣高见,不愧是许银锣,竟能想出此等妙计。” 这哪里是妙计,这是传统……许七安矜持的点头。 “不合规矩!” 老匹夫皱皱眉头。 这年头没有以工代赈的先例,灾民们心安理得的喝着朝廷或大户人家施舍的粥,等待着灾情结束,大地回暖。 即使偶尔有小范围的以工代赈事件,也很难成为主流。 “老祖宗,此计甚妙啊。”温承弼连忙说道,“非常时期,自当非常行事。请老祖宗首肯。” 老匹夫就摆摆手,懒得计较这些小事: “去吧。” 目送温承弼离去,许七安道: “老前辈,我如今已是三品,下一步就是合道。但至今未知合道真意。” 老匹夫知无不言: “合道便是“意”的蜕变,我把它称为补完自身武道。每一位四品武夫,都只能领悟一种“意”,它便是自身选择的武道。 “意,是道的雏形。 “完善自己走的道,便是二品合道的真谛。不过啊,说起来容易,坐起来就难了。 “我这一生,苦练刀法,集各家刀法所长,熔于一炉。可最后,仍然卡在三品巅峰,险些合道失败身亡。” 许七安连忙追问:“前辈是如何合道的?” “刀道万千,体悟真意就能合道。但通往真意的道路有无数条,我闭关期间,身躯化作肉块,没一块肉,代表着不同的刀道。它们有自己的想法,都认为自己是正确的。” “九色莲藕能助人合道?” “九色莲子能点化万物,莲藕自然也可以,甚至更强。它在其中的作用,便是点化陷入泥潭的千千万个“我”,确定出一个作为主导地位的“我”。莲子功效不够,无法达到这个效果,但九色莲藕可以。这也是当初青阳要替我夺九色莲藕的原因。” 九色莲藕相当于稳定剂,起到催化和稳定作用许七安大体明白了。 我还有小小一截九色莲藕留着,嗯,让南栀继续为我培育莲藕,这样的话,我踏入二品,或许就不用夺她灵蕴。 许七安交出九色莲藕前,斩了一小截留在身边,就如同当初那截九色莲藕。 如此天材地宝,肯定要让它可持续发展。 告别老匹夫,回了军镇,许七安寻了一间院子,请出慕南栀和柴杏儿,后者是因为长期囚禁在浮屠宝塔内,导致气虚体弱,许七安打算放出来养一阵子。 她还有用,柴家先祖守的大墓,能被许平峰关注,大墓的主人绝不寻常。 慕南栀穿着梅色棉袄,素色百褶长裙,凸显出一股子女文青和富家太太的气质。 即使姿色平庸,也难掩她独特韵味。 小白狐趁许七安走开,忙说: “姨,我要尿尿。” 二话不说,从慕南栀怀里跃出,撒欢似的跑开。 它施展本命神通,化作一道白影,在军镇中几个闪烁,便远离了建筑群,而后一头扎进林莽苍苍的犬戎山脉。 一盏茶的时间,白姬就潜入深山老林,远离了犬戎山主峰。 它四下扫了一眼,挑选一处高高的岩石跃上。 娘娘降临得有排面。 :脑壳疼,我今天又去翻了翻前面的内容,找一找部分被遗忘的坑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二章 李灵素的修罗场(一) 白姬蜷缩在岩石上,做出沉睡的姿态,几秒后,一股可怕强横的意志从她体内苏醒。 这一刻,林中的走兽、飞禽,同时噤声,或匍匐在地,或展开双翼包住自己的鸟头。 高等生物的威压让附近的生灵瑟瑟发抖,如临末日。 半坍塌的犬戎山主峰,老匹夫寇阳州有所感应,皱着眉头望向远方。 好强的妖气,许宁宴身边的那只白狐他凝神细看一阵,徐徐收回目光,不再理会。 另一边,强横意志降临后,白姬睁开双眼,它的一只眼睛溢出清光,另一只眼睛乌溜溜的清澈纯真。 “娘娘!” 白姬娇声喊了一声。 接着,它再次开口,声音变成成熟女性独有的磁性嗓音: “姓许的不在,小雌儿,你有什么事汇报。” 白姬的声音无缝切换,变回稚嫩的女童声: “娘娘,我这会儿身在剑州武林盟,此地刚有一场龙气争夺战,涉及佛门、巫神教雨师,还有云州的术士。” 成熟磁性的女子嗓音沉默片刻,笑道: “看来这一架打的很激烈,不然你不会主动找我。。” 白姬用力点头,娇声道:“许银锣赢了,佛门这次损失惨重呢。” 九尾天狐笑吟吟道:“结局如何。” 白姬道:“金刚死光啦。” 说完,九尾天狐沉默下来,许久没有说话,白姬忍不住开口: “娘娘?” 九尾天狐这才开口,“把事情经过详细告诉我。” 白姬就把从许七安那里听来的情报,一五一十的转述给娘娘,它说的比较简略,因为许七安说的就很简略,只是告之战斗大致的经过。 “我能想象到其中的惊心动魄,度难度凡一死,佛门如今的高品战力,只剩伽罗树、广贤和琉璃三位菩萨,度厄罗汉。 “短短一个多月里,佛门损失的超凡高手,要比过去五百年还多。不愧是身负半载国运的人。” 白姬听出娘娘声音里蕴含的喜悦,抬起爪子拍一拍石头,娇声道: “是时候反攻十万大山,夺回我们万妖国的领土了。” 九尾天狐嗤笑道: “发情期都没到,口气就这么大,初生的狐崽不怕佛。 “不过你说的对,夺回十万大山的机会不远了。” 顿了顿,她没有继续这个话题,感慨道: “没想到监正愿意为他承受天道反噬,我有些怀疑监正的目的了。” 她从白姬的反馈里,没有看出许七安遭受反噬的迹象。 白姬歪了歪脑袋:“天道反噬?” “巫神教的“祝祭”神通,能召唤先祖英灵,以及与自身因果纠缠的英灵。通常来说,只能召唤同境界的英灵,再高,就必须依靠外力。 “魏渊攻打靖山城战役里,他借助儒圣刻刀和亚圣儒冠,召唤出了儒圣的英灵。他必须为此付出代价。 “这里的代价不仅仅是作为载体的他,肉身会被高位格的力量摧毁,还有天道的反噬,因为这种做法违背了规则。 “魏渊不管有没有成功封印巫神,他都必死无疑。” 白姬恍然,猛吃一惊: “那许银锣” 九尾狐笑道:“高祖皇帝不是儒圣,反噬没那么大,身为一品术士的监正能扛下来,若是三品的许七安” 就算他气运浑厚,能保住性命,但也会付出难以承受的沉重代价。 “那承载金刚法相的度难,也会遭天道反噬吗。”白姬想到了同样“开挂”的度难金刚。 “这不属于召唤英灵,不会被天道反噬,只是作为三品金刚的他,承受一品法相的加持,事后会付出难以想象的代价。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罢了。 “另外,他之所以能承受伽罗树菩萨的精血,因为他也是一位金刚。换成罗汉,不可能具现出金刚法相。 “嗯,晚间你再召唤我一次,我有事要与他说。” 白姬乖顺点头。 聊完正事,它娇声问道:“娘娘你在海外找到同族了吗。” 九尾天狐摇头: “海外广袤,汪洋无边无际,想找到同族,宛如大海捞针。不过我见到了一位神魔后裔,从它那里了解到一件有意思的事。” 白姬兴趣十足的追问:“神魔后裔?” “就是云州白帝城出现过的那位,他与我说了一些神魔时代的秘闻,以及隐晦的暗示了神魔后裔当初逃离九州大陆的真正原因。” 不等白姬追问,她笑眯眯的说: “天机不可泄露,你现在的修为,还不足以支付知晓答案的代价。 “好了,带我去见他。” 温承弼返回议事厅,推门而入,曹青阳等人立刻停止交谈,转而看向他。 “老祖宗怎么说?” 曹青阳目光在副盟主脸上一顿,笑道: “看来老祖宗的回复很合你心意。” 傅菁门等人顿时撇嘴,温承弼是主张把总部修在山上,在平地建城和在山中修建总部,那可不是一回事。 温承弼笑道: “老祖宗说了,大乱将至,总部一定要修在山上,占据地势。” 剑州商会的乔翁捏了捏眉心,苦笑道: “老祖宗是不当家,不知菜米油盐贵。诸位也别奢求什么了,往后勒紧裤腰带过日子吧。” 一众四品的门主帮主愁眉不展。 倒不是不愿意掏钱,只是江湖帮派肯定不能像官府一样收税,他们有各自经营的产业。 而因为天灾人祸的缘故,门派经营的产业遭受严重打击,生意很不景气,但那群依靠帮派过日子的人,该养还是得养着,另外,又要配合官府施粥赈灾。 财政压力巨大。 如今还要承担总部的修建费用,可想而知日子会有多难过。 这种时候,道德底线太高,反而成了累赘。 若是寻常的江湖门派,谁管普通百姓的死活,那是官府要烦恼的事。 温承弼见众人垮着脸,嘴角一挑: “诸位别急,修建总部,最难的无非是人力和银子,咱们只要把这两个问题解决,那不就行了吗。” 傅菁门斜着眼,嗤笑道: “可我们就是解决不了银子问题,你给老子变出来?” 众人面无表情的看着副盟主。 温承弼不慌,侃侃而谈: “咱们各帮各派都要出钱出粮,配合官府施粥赈灾。 “既然这样,索性就把灾民聚集起来,让他们为大伙修建总部,用劳力换取救济。这样既解决了人力问题,我们也不修要额外的出钱。 “这就叫做,嗯,以工代赈。” 议事厅里安静了一下,众帮主门主愣了半天,而后议论声瞬间打开。 “好像也可以啊,这样就不需要额外出银子,反正救灾的钱粮是一定要出的。” “对对对,那么多灾民,不用白不用。还不需要额外给银子,管饱就行。” “以工代赈这是老祖宗想出来的注意吗?” 道理其实很简单,一点就通。 他们之所以没想到,不是因为笨,而是思维受了限制,在这个时代,朝廷要搞基础建设,百姓就有义务无偿劳动。 这叫做服徭役。 也就是说,搞基建本来就不需要花银子,是百姓应该承担的责任。 既然可以白嫖,谁还会主动掏钱? 不是想不到以工代赈的点子,而是根本不需要。 至于灾情期间,为什么没有人想出类似的办法,同样是受了时代限制。 理由很简单,朝廷又不是基建狂魔,几十年都不见得会修葺城墙、修路。 既然不需要,那就不存在以工代赈的背景。 但眼下,这个点子,完美解决武林盟面临的窘迫。 一下子峰回路转。 “不愧是老祖宗,活得久,就是有智慧,比我们聪明。” “老祖宗是经历过乱世的人,是有大智慧的人。” 乔翁、杨崔雪等人不吝啬赞美之词,满脸喜色,一个让人头疼的难题,被老祖宗轻而易举的解决。 温承弼愣了愣,连连摆手: “这可不是老祖宗的主意” 众人狐疑的看他:“你?” 温承弼还是摇头: “不是我。” 萧月奴眼睛顿时一亮。 果然,便听温承弼道: “是许银锣出的主意,他恰好出老祖宗谈话,随口给我出了个主意。 “啧啧,不愧是精通兵法、诗词,文韬武略的许银锣,有治国之才啊。” 许银锣啊众人面面相觑,有种“原来是他,那我没什么好惊讶了”的心里感受。 “早知道就费脑子了,直接问许银锣多好。” 傅菁门拍桌感慨。 有这么一尊神人在,他们竟然视而不见,在这里争论这么久。 杨崔雪感慨道: “确实有治国之才,许银锣是魏渊的弟子,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议事厅里,气氛一下子轻松、欢快起来。 蓉蓉随着万花楼的同门,负责熬药、指挥士卒清理残垣断壁,让军镇尽早恢复秩序。 “师父,你为何闷闷不乐?” 蓉蓉侧头,看着挑拣药材的美妇人。 武林盟遭此大劫,固然令人悲伤,但敌人被成功打退,许银锣大放异彩,武林盟教众有幸目睹这场惊世之战,除了个别痛失亲友之人,大部分人还是振奋居多。 尤其是他们这些附属势力的弟子,心态相对更加轻松。 毕竟总部不是自家的山门。 可美妇人从战斗结束后,就一直愁眉不展,明显是有心事。 “为师没事,莫要在此多嘴,干你的活儿去。” 美妇人蹙眉教训。 蓉蓉撇撇嘴,一边帮忙挑拣药材,一边嘀咕道: “我在四周转了转,没见到许银锣,他或许不住在这片区域。” 美妇人眉头皱的更紧,语重心长道: “蓉蓉,别抱着不该有的幻想,喜欢许银锣的姑娘多如过江之鲫,但这样的男人,你驾驭不住。 “为奴为妾的话,你愿意?” 说到这里,美妇人一脸黯然神伤。 蓉蓉见状,猛吃一惊,花容失色: “师父,我都没伤心,你伤心什么,莫非,莫非你也心仪许银锣?他都可以做你儿子啦。” 美妇人大怒,正要说话,忽见头顶剑光划过,几道人影御剑飞行,落向军镇某处。 美妇人怔怔望着天空,表情复杂。 军镇南边的某座院落。 楚元缜、李妙真和李灵素,按下飞剑,轻飘飘落于院中。 院子里,小马扎上,坐着一个姿色平平的妇人,浆洗衣衫。 轻描淡写的斜他们一眼,扭头朝屋子喊: “姓许的,你的狐朋狗友来找你了。” 这女人怎么说话的李妙真满脸不高兴。 王妃?楚元缜则反复敲着姿色平庸的妇人,有些拿捏不准她的身份。 他知道传说中的镇北王妃跟着许七安浪迹天涯了。 但眼前这张平平无奇的脸,让他难以和大奉第一美人联系起来。 屋子里更换床单的许七安闻声出来,笑容一如往昔: “事情办妥了?” 他目光在东方婉清身上一顿。 李灵素“咳嗽”一声,道: “许兄,清姐无意与你为敌的,只是各为其主” 许七安摆摆手:“念在你助我的份上,我便不为难她了。” 东方婉清松了口气。 他的主要敌人是佛门和许平峰,在这场江湖之旅中,东方姐妹虽也是敌人,但交集不多。 而相比起姐姐东方婉蓉,东方婉清的存在感极低。 许七安对她没有太大的仇恨值,其实就是水平不够,不入眼。 李灵素负手而立,气态不凡,笑道: “清姐,我说了,你要相信我,我还是有几分薄面的。” 许七安瞅他一眼,没什么表情的转头,冲屋子里喊: “柴杏儿,出来一下。” 李灵素表情瞬间僵住! :先更后改。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三章 李灵素修罗场(二) 柴杏儿穿着朴素的布裙,却难掩天生丽质,她有着一张俏丽的瓜子脸。 微微发白的,病态的脸色,让原本就气质柔弱的她,显得更加楚楚可怜。 她是那种能激发男人保护欲的女子,但在此刻的李灵素眼里,她像是火炮的引线。 李灵素笑容勉强: “杏儿怎么出来了?” 许七安装模作样的感慨: “知道这次要与强敌打架,所以我提前把柴杏儿放出来了,忘了通知你。她虽然背负罪孽,但毕竟是你的红颜知己。我肯定要对她的性命负责。” “我谢谢你了啊!”李灵素略有点咬牙切齿的回应。 柴杏儿审视着东方婉清,东方婉清打量着柴杏儿。 “李郎,她是谁?” 她们异口同声。 李郎好了,不用问了,称呼已经说明一切。。 柴杏儿和东方婉清目光交汇,电火花四溅。 噗嗤李妙真险些伸手捂住,不让自己笑出声来。 心说李灵素啊李灵素,你终于有今天了。 东方婉清恨声道: “李郎,这又是你在哪里勾搭的狐媚子?你有我和姐姐还不够,勾搭了雷州商会的小贱人还不知足。你在外面到底有多少情妇?” 那可就多了,圣子(师哥)的姘头遍布中原,说不定,武林盟里也有许七安和李妙真,在此时达到了心有灵犀的高深境界。 “狐媚子?” 柴杏儿挑了挑眉,冷笑道:“谁是狐媚子还不一定呢,我与李郎山盟海誓之时,你这黄毛丫头还没断奶呢。” 东方婉清性子冷傲刚烈,踏前一步: “贱人,本宫主现在就撕了你。” 柴杏儿凄然笑着:“我本就成了阶下囚,没几日可活。” 李灵素心里一痛,插入两人之间,沉声道: “杏儿,你不会有事的,许兄答应过我,会给你一线生机。” 许七安看了柴杏儿一眼,心说厉害啊,懂的如何把劣势转化为优势,来博取李灵素的怜惜。就这茶艺,也就比我家妹子差一点。 柴杏儿默默流泪: “我早知你是个风流薄情的男人,偏就是舍不得你,忘不掉你。在湘州时,你发过誓,这辈子只爱我一个人。” “杏儿,我说的句句都是实话” 李灵素话没说完,东方婉清柳眉倒竖: “李灵素!同样的话你还和多少女人说过!?” 这边争吵激烈,另一边,许七安李妙真恒远楚元缜还有慕南栀,坐成一排,既没落井下石,也没从中调和。 默默围观圣子处理感情问题。 我得多学几招,将来哄鱼儿许七安心说。 李妙真传音道: “我这师兄,本事没有,招惹女子的手段高明的很。当初他就是对东方姐妹始乱终弃,才被千里追杀,软禁了大半年。” 楚元缜传音道: “风流之人必受情所累,不过比起宁宴那天在司天监遇到的窘境,这些都是小打小闹。” 看戏就看戏,你特么说我做什么本来幸灾乐祸的许七安,脸色一僵。 李妙真看一眼慕南栀,故意“啧啧”两声,说道: “我师哥和姓许的一个德性,都是好色之徒。王妃,你说是吧。” 果然是王妃楚元缜心里有数了。 “与我何干!” 慕南栀皱皱眉头:“我和许七安不过是结伴游历江湖,他好色不好色,跟我有什么关系。你出言试探,是不是也是他的相好?” 李妙真脸色微变,连忙“呵”一声: “我和许七安相识一场,只是道友罢了,王妃莫要信口雌黄。” 许七安慌忙打断她们较劲,道: “妙真、楚兄,恒远大师,你们难道不好奇柴杏儿是谁吗,此事说来话长,容我细细道来” “没兴趣!” “不好奇。” “许大人,贫僧也不好奇。” “” 另一边,李灵素好不容易安抚好柴杏儿和东方婉清的情绪,如释重负,他其实有更好的办法调和红颜知己们的矛盾。 但可恨天地会的一群狗贼在边上看戏,让他有些拉不下脸。 “我师哥哄女人的手段还是很厉害的,每个女人都怨他,但又爱他爱的死去活来。” 见状,李妙真传音感慨一声。 李灵素的女人,战斗力太弱了吧,这就偃旗息鼓了?嗯,也可能是因为我在旁边,她们不敢造次……许七安暗道。 好戏结束,他拍拍屁股起身,道:“我还有事,请两位先进塔暂避。” 祭出浮屠宝塔,将柴杏儿和东方婉清收入第一层。 楚元缜取出地书碎片,倾倒镜面,几道人影滚落,正是柳红棉等人。 许七安扫了一眼:“净心呢?” 李妙真鼓了鼓腮:“让他给逃了,我没留住他。” 许七安“哦”了一声:“小角色罢了,无妨。” 李妙真就很满意他的态度,顺手摘下一只阴nang,道: “他们的魂魄我封印在袋子里了,你要如何处置?” 而李灵素,则顺势把浑天神镜还给许七安。 许七安把浑天神镜塞进地书碎片,耳边响起神镜的呻吟声: “好爽,好爽,龙气更浓郁了 “别这样诱惑我,我会不愿意回到小主人身边的” 声音渐渐消失。 收获武林盟的两道龙气后,地书碎片里的金龙愈发凝实。 许七安接过阴nang,打开,四道强横的元神袅娜而出,归入各自的肉身。 乞欢丹香、白虎、柳红棉、净缘四人纷纷苏醒,睁开眼睛。 噔! 许七安抬脚一踏,气机如涟漪般扩散,四人如遭雷击,像是受到了某种压制,下意识要做出的过激举动胎死腹中。 “几位,聊聊吧。” 许七安笑眯眯的搬来小马扎,坐在他们面前。 性格偏激的乞欢丹香满脸桀骜,不屑一顾。 白虎和净缘神容凝重。 柳红棉则是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当然,你们可以不配合,顶多我麻烦一些,把你们杀了,然后招灵问话。” 许七安的话,就像一把刀刺在四人心里,打消了他们宁死不屈的意志。 柳红棉弱弱道: “奴家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只求许银锣能饶小女子一命。” 李灵素在旁拱火:“你若是同意给我们许银锣做暖床丫头,或许可以保住一命。” 何必互相伤害呢许七安默默记下来,回头再找机会报复圣子。 “当真?” 柳红棉眼睛一亮。 “杀了吧。”慕南栀给她判了死刑。 “我帮你解决她。”飞燕女侠助人为乐,侠肝义胆。 许七安用眼神制止了她们的胡闹,回头盯着净缘以外的三人,道: “告诉我潜龙城的布局、位置、军队等信息,如实交代,我饶你们一命。” 白虎沉默一下,“此言当真?” 许七安笑道:“一诺千金重。” 白虎当即点头:“你问吧。” 识时务者为俊杰,修行到四品不容易,保住命才是最紧要的。 只要命还在,事后就能继续报复许七安,只要活着,就还有机会。 乞欢丹香也是聪明人,心里一动,但依旧保持倨傲神色,并配合着露出意动迹象,把内心的想法埋在心底。 委曲求全是目前唯一良策,他们在许七安手里屡屡受挫,但国师和姓许的较量还没结束。 有朝一日,他们必能报仇雪恨。 到时候,杀光姓许的亲友。 “潜龙城在云州南部的深山里,以城池为中心,辐射出七十二座山寨。这些山寨是练兵、屯兵的地方,负责劫掠人口和商队。 “具体人数我不太清楚,不过一座山寨,少则百人,多则千人,合计起来,不下于五万吧。” 白虎说完,乞欢丹香补充道: “潜龙城人口二十万,披甲两万,都是云州各处劫掠来的百姓填充人口。其中也有许多江湖各地流窜到云州的人士。” 李妙真想起了一些往事: “扶持山匪的不是巫神教,而是你们潜龙城?” 许七安摇头: “错了,巫神教也有扶持山匪,暗中积蓄兵力。这应该也是许平峰当初助我的原因。巫神教的扩展,影响到了他。” 至于为何以前对巫神教的行为视为不见,许七安的推测是,许平峰或许正是利用巫神教掩人耳目,猥琐发育。 楚元缜皱眉:“满打满算,兵力不超过十万,想造反,难了些。” 接近十万的精锐大军,其实规模相当可怕了。 魏渊当初率领差不多数量的军队,一路打到靖山城。 可是大奉人口多啊,势力盘根错节,结构比巫神教要复杂多了。 七八万的叛军,在楚元缜看来,造反难度还是很大的。 白虎说道: “这是潜龙城的直系军队,但莫要忘了,整个云州,还有接近六万的军队。 “云州都指挥使杨川南,是我们的人。” 李妙真闻言,咬牙切齿。 她当初在云州组建游骑军剿匪,身为都指挥使的杨川南给了极大的便利和帮助。 两人因此成为好友。 直到京城事件后,许七安公开情报,她才知道云州涉及的内幕。知道那杨川南当初是在利用她,铲除巫神教扶植的山匪。 既不暴露自身,又能让她冲锋陷阵当炮灰。 枉她待人以诚,视杨川南为知己好友,她飞燕女侠一颗赤诚的心,终究是错付了。 “许平峰对起事,有什么详细谋划。”许七安问道。 柳红棉三人面面相觑,都是摇头: “国师的想法,没人能看透。” “除潜龙城外,他在中原乃至朝廷,还有多少暗子?”许七安又问。 白虎说道:“这些是天机宫密探负责的,我们不知。” 就在这时,院门被敲响,吸引了众人的注意。 身为主人的许七安高声道: “请进!” 院门推开,两位彩衣飘飘的美人跨过门槛,分别是风华正茂的蓉蓉姑娘,以及美艳成熟的妇人。 蓉蓉面若桃花,欲说还休,少女怀春的模样任谁都看的出来。 她手里提着一包药材,道: “许银锣连番苦战,为我武林盟身陷险境,蓉蓉无以为谢,便送些疗伤药材,聊表心意。” 许七安感觉左右各有刺人的目光射来,面不改色的起身,接过药材,笑道: “多谢蓉蓉姑娘,京城一别,蓉蓉姑娘风采更甚往昔啊。” 蓉蓉姑娘心花怒放,旋即察觉到天宗圣女和一位姿色平庸的妇人,冷漠的盯着自己。 满肚子的话又憋了回去。 她抿了抿嘴,突然注意到了柳红棉,惊叫道: “柳红棉,是你!” 脸色有几分敌意,几分诧异。 柳红棉看了师徒俩一眼,并不搭理。 “你们认识?” 许七安目光在三个女人之间流转。 美妇人颔首,柔声道: “柳红棉是上一任楼主的弟子,萧楼主的师妹,她与萧楼主竞争楼主之位失败后,便离开了万花楼。” 她没提叛出万花楼的事,毕竟是家丑。 许七安恍然大悟,难怪之前在雍州营房里,见到柳红棉时,觉得这个妩媚艳丽的女子,神态气质有些眼熟。 原来是剑州万花楼的弟子。 这时,蓉蓉又被李灵素的盛世美颜吸引,“咦”了一声,诧异道: “你是李灵素?” 半个身子藏在师妹李妙真身后的圣子,支支吾吾道:“你,你” “你忘记我了吗?两年前,你曾经来万花楼做过客,我们还一起喝过酒呢,当时师父也在,对吧。” 蓉蓉姑娘笑嘻嘻的看一下师父,接着道: “之前你御剑腾空,相助许银锣时,我就觉得眼熟,没想到真是你呀。” 李灵素恍然大悟,“哦哦,原来是你啊,蓉蓉姑娘,多年不见,别来无恙?” 他没和美妇人打招呼。 美妇人深深看一眼李灵素,收回目光,柔声道: “许银锣似乎还有事要处理,那就不打扰了。” 拉着恋恋不舍的蓉蓉告辞离开。 接着,许七安又问了一些潜龙城的详细情报,比如姬家的成员,潜龙城的武力组织等等。 最后,他略作犹豫,道: “许平峰的妻子你们可熟?” 柳红棉和乞欢丹香摇头,而后看向白虎,前者道: “他是白虎星宿的领袖,是国师的直属势力。” 见许七安望来,白虎立刻说道: “我只见过主母两次,她是潜龙城主的妹妹,一直深居简出,从不离开居所。 “她是被软禁的,不得允许不能离开潜龙城,潜龙城那一脉的姬氏族人非常憎恶她,说她是家族的罪人。 “家族给她荣华富贵,她却不知奉献,为了,为了一个弃子背弃家族。” 楚元缜等人知道其中内幕,一时沉默。 只有李灵素不知许七安的真实身份。 软禁二十年,失去自由许七安沉默着,很长时间没有说话。 乞欢丹香见他不再说话,催促道: “我们已经把知道的都告诉你了,请许银锣履行承诺。” 许七安看他一眼,颔首: “好!这就给你自由。” 啪! 他一掌拍在乞欢丹香头顶,拍的心蛊师双眼翻白,拍的对方元神溃散。 当场气绝身亡。 “你” 白虎脸色狂变,刚吐出一个“你”字,瞳孔里映出许七安的手掌。 下一刻,他也被击碎天灵感,当场身亡。 “我的承诺从不给敌人。” 许七安屈指弹出两道子蛊,黑色蠕虫般的子蛊钻入两具尸体的鼻腔,过了片刻,乞欢丹香和白虎的重新站起身。 双目空洞的并肩而立。 收获两具四品行尸傀儡。 以七绝蛊现在的成熟度,尸蛊能保留四品修士近九成的修为。 “这是尸蛊?” 李妙真和楚元缜一脸羡慕,这相当于一下子有了两名四品死士。 至于恒远大师,没有那种世俗的欲望。 “该你俩了。” 许七安看向脸色苍白的柳红棉和面无表情的净缘。 这些人不是东方婉清,有李灵素这层关系罩着,也不像东方婉清那样处在矛盾边缘,没有太深的仇恨值。 乞欢丹香几人,是姬玄的团队,是潜龙城的人,是他的死敌。 净缘也是一样。 对于该杀的敌人,许七安从不手软,哪怕对方是个妩媚大美人。 “咚咚!” 突然,院门扣响,门外传来萧月奴成熟的女子声线: “许银锣,萧月奴求见。” 单是听这声音,楚元缜和李灵素就眼睛微亮。 “萧楼主请进。” 许七安回应。 萧月奴推门而入,她穿着一袭黄裙,梳着时下流行的女子发髻,身段高挑,轻纱蒙面,双眼狭长妩媚,甚是勾人。 楚元缜是不好女色的人,但见到这位女子的刹那,他眼神里难掩惊艳。 就连王妃这样自视甚高的女子,也微微愕然,惊讶于剑州江湖,竟有此等明珠。 然后,她和李妙真心里一沉。 “萧楼主,别来无恙。”许七安笑道。 萧月奴目光一扫,在柳红棉身上停顿片刻,朝着许七安盈盈施礼: “听梅姨说,万花楼叛徒柳红棉在此,成了许银锣的阶下囚,我便赶来瞧瞧。” “只是瞧瞧?” 许七安看着她。 萧月奴缓步上前,轻声道: “月奴斗胆一问,许银锣打算如何处置她。” “杀之而后快!”许七安坦然道。 萧月奴抿了抿嘴,再次施礼,语气诚恳道: “还请许银锣饶她一命,交由万花楼来处置。” 许七安沉吟道:“你打算如何处置!” …… :最近一边做大纲,一边码字。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四章 更待何时 “门派中的叛徒,通常是由楼主和长老们提审,视情节轻重裁定处罚方式。不过柳红棉此事参与了袭击总部事件,此事得由总部和万花楼共同商议。” 萧月奴嗓音柔媚,字正腔圆,没有剑州口音。 在时代,官话能说的字正腔圆的,要么是读书人里的学霸,要么是刻意苦练过。 许七安听完,直指核心:“你想保她一命。” 不等萧月奴回应,柳红棉大笑起来,眼神和表情满满都是嘲讽: “萧月奴,少装模作样。 “十几年了,你的伪善和做作还是一点都没变。 “以前是做给师父看,现在是做给外人、弟子看。只有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 “许七安,要杀就杀,姑奶奶死也不受她恩惠。。” 有故事啊许七安最喜欢看漂亮女人撕逼,自家鱼塘除外,说道: “就这么不肯接受萧楼主的善意?” 李灵素和许七安的想法是一样的,笑吟吟的说: “蝼蚁尚且偷生呢,柳姑娘三思呀。” 其实就是在套话,想八卦一番万花楼两位美人之间的恩恩怨怨。 柳红棉“呸”了一口,冷笑道: “她明知我恨她入骨,偏要这时候站出来装好人,救我性命,打的什么主意,你们难道看不出来? “她在诛心。” 萧月奴微微摇头,淡淡道: “柳红棉,不要一错再错。你若是诚心悔改,我能替师父做主,让你重归万花楼。” “重归万花楼?” 柳红棉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咯咯咯”的笑起来: “行啊,你把楼主之位还给我,我便重归万花楼,与你冰释前嫌。” 萧月奴默然不语。 柳红棉死死盯着她,长达十几秒,语气嘲讽: “看吧,这就是你的伪善和做作,当年你为了楼主之位,伙同外面的男人,说我不知廉耻,与男人私通。师父信以为真,收回了我竞逐楼主的资格。我一气之下才叛出万花楼。 “萧月奴,你就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贱人,想在跟我装什么?别人不知道你真面目,我还不清楚?你装给谁看呢。” 她妙目流转,落在许七安身上,恍然大悟: “哦,明白了,我的价值就是让你在许银锣面前刷好感呗。你执掌万花楼多年,未曾嫁人,可见眼光有多高。想来只有许银锣才能入你的眼。 “啧啧,傍上这么个金龟婿,飞黄腾达指日可待。小小剑州,都容不下你这尊女菩萨了。” 啊这,别说还有点小期待呢许七安自我调侃。 慕南栀和李妙真轻飘飘的看一眼萧月奴。 李灵素兴致勃勃的插嘴: “你有没有私通,可不是萧楼主说了算,你师父难道没有验身吗。” 柳红棉冷笑道: “这就是她的高明之处,谁说私通就一定要破身?她模仿我的笔迹,伪造了情书,通过信中内容把我塑造成人尽可夫,且愚蠢的浪荡女子。 “而那所谓的情夫,自然也不是什么正派人士,没记错的话,是个名声极为狼藉的浪荡子。 “此事传扬出去,门派中的同门都是女子,会怎么看我,还会继续拥戴我?外人又会怎么看我,万花楼的未来楼主是个委身浪荡子的荡妇,整个门派形象又会如何? “可笑我当时年轻天真,竟还想着与你公平竞争,靠本事赢你。” 众人齐刷刷的看向萧月奴,看她怎么解释。 岂料萧月奴的回应,出乎所有人预料。 “没错,当年的事,确实是我叫人做的。你并没有与外面的男人私通,是我抹黑你,诬告你,让师父顾忌门派颜面,取消了你竞争楼主的资格。” 柳红棉表情有些呆滞,似是没想到她如此坦然的承认。 萧月奴淡淡道: “你还记得,师父当年怎么与我们说的? “楼主之位关乎门派传承和兴旺,尔等各凭本事。” 柳红棉深吸一口气,驱散脸庞的呆滞,针锋相对道: “这就是你使下三滥手段的原因?” 萧月奴目光平静,缓缓道: “我所作的一切,都在规则允许的范围内。 “楼主之位关乎门派兴旺和传承,这是师父在提醒我们,手段不够的人,是没资格成为楼主的。 “尔等各凭本事,意思就是没有规则,没有底线,只要能赢。” 企业及理解许七安震惊了。 柳红棉大怒,尖叫道: “这可不能,师父常常教导我们,万花楼是女子组成的门派,想要不受欺凌,于外,要狠辣果断;于内,要团结友爱。 “你休要颠倒黑白,为自己的黑心肠找借口。” 萧月奴神态一直很稳,看着她: “你当师父不知道我蹩脚的栽赃陷害?她给过你机会的,可你又是怎么做的? “一哭二闹三上吊,辩解的语气苍白无力。你完全可以还击,可以用更肮脏的手段反击我。你可除了闹,什么都没做。 “师父才对你失望至极,认为你不适合执掌万花楼。愚蠢不是你的错,但不要毁了祖宗百年基业,不要连累了众多同门。 “我本打算继承楼主之位后,再与你坦白这一切,谁知你偏激自傲,一怒之下叛出万花楼。直到今日,我们姐妹俩才重逢。” 柳红棉呆呆的站在那里,被刀傻了。 显然,她内心其实认可了萧月奴的话。准确的说,她被说服了。 萧月奴不再看她,望向许七安,柔声道: “我会把她关押在武林盟,许银锣不必担忧后患的问题。” “罢了,你把她带走吧。” 许七安颔首。 有些女人,看着是妩媚勾人的妖精,其实内心是个傻白甜。 有些女人,看着端庄矜持一本正经,其实茶艺是王者段位。 精彩!他心里嘀咕一声。 目送萧月奴封禁柳红棉丹田,将她带走,李灵素收回目光,感慨道: “我果然还是比较喜欢天真一些的女子。” 这一次,许七安没有嘲讽,感同身受。 天真一些的楚元缜恒远和李妙真三人,脑海里浮现的是丽娜和褚采薇。 不过,这两姑娘情窦未开,就连许宁宴都搞不定,何况圣子。 许七安突然起身,道: “我出去一趟。” 他离开军镇,往南御空而行半刻钟,看见黑色岩石上,雄赳赳气昂昂的站着一只毛茸茸的,两只巴掌那么大的小白狐。 那姿态,就像小萌宠在模仿雄狮啸傲山林。 但许七安从它体内感应到了一股内敛的,强横的意志。 “娘娘?” 他在不远处停下来,保持礼貌的距离。 白姬吐出悦耳磁性的嗓音: “我听白姬说了剑州战事,一战击杀两名金刚,啧啧,佛门这次要跳脚了。” 她语气慵懒中,带着惬意和欢快,可以想象心情很不错。 “娘娘何事找我?” 许七安问道。 她的意志没有散去,在此地等候,明显是有事要与他说。 “确实有件事。”九尾天狐轻笑一声: “还记得你的老情人浮香吗,嗯,她真实的名字叫夜姬。” 许七安没料到她会突然提及浮香,没好气道:“娘娘又要给我画大饼?” 九尾天狐娇笑道: “你难道不想知道夜姬现在的状况? “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你不花银子睡了她那么多次,想来是情比金坚的。” 你特么还好意思说!!! 老子是大奉打更人不是大奉赶尸人许七安心里破口大骂,淡淡道: “娘娘有话直说。” 九尾天狐没有继续调侃,说道: “她回我身边复命后,我将她派去了南疆万妖国的旧土谋划一件事。如今掐指算来,万事俱备,只欠一股东风了。 “说起来,此事与你有关。” 不等许七安发问,她直言了当的说: “解印神殊的残肢。” 神殊残肢许七安摸了摸下巴:“神殊的残肢有部分封印在万妖国旧土?娘娘是想让我去当打手?” 九尾天狐没有正面回答,徐徐说道: “神殊之所以被分尸封印,是因为他肉身过于强大,世上没有什么封印能困住他。所以只能分尸。 “可就算这样,想封印他的肉身,也需要特殊的封印之法。一种方法是利用“封印型”法宝作为基石,配合强大的法阵。 “另一种方法是利用气运加以封印。前者是浮屠宝塔,后者是桑泊。” 许七安缓缓点头。 五百年前,佛门帮助武宗皇帝叛乱,除了传教中原之外,还有一个条件,就是帮忙封印神殊的断臂。 本质上,佛门是在借助大奉的气运封印神殊。 “南疆十万大山,生灵无数,是我们这一脉妖族的起源之地,本身就凝聚了气运。神殊的部分身躯,就封印在那里。 “南疆原本是琉璃菩萨的地盘,她被监正打伤后,那边就超凡力量暂时空虚。而今度难和度凡又殒落在剑州。 “我想趁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夺回神殊的残肢。 “之所以拜托你出手相助,一来是本座身在海外,分身降临,能发挥的实力有限。二来,万妖国除我之外,只有一位超凡。但他最近闹脾气,不听我调令。” 除了九尾天狐外,万妖国果然还有超凡境的高手,我就说嘛,只靠九尾天狐一人,怎么可能推翻佛门,复兴万妖国许七安对此并不意外。 “闹脾气?” “三来,我想试探一番佛门是否还有隐藏不出的高手。” 九尾天狐自动忽略了他的问题,自说自话道: “佛门的罗汉果位终生不变,想要突破成为菩萨,就必须转世重修。历史上涅槃重修的罗汉不在少数,指不定现在就有哪位罗汉归位了。 “呵呵,以眼下九州大陆的风起云涌,罗汉应运而归的可能性极大。” 许七安道:“我能拿到什么好处?” 九尾天狐笑道: “神殊残肢意味着封魔钉的封印之法,再加上我承诺你的两根如果这样你还不动心,那么,夜姬还等着你的雨露之恩呢。” 许七安沉声道:“此事我帮定了,雨露之恩什么的无所谓,主要是想知道浮香过的好不好。” 顿了顿,他试探道: “娘娘在海外找到同族了?” 九尾天狐摇头:“大海捞针,谈何容易,过阵子我便动身返回大陆。” 记得要做核酸检测啊许七安心里吐槽。 云州。 山巅的观星楼里,盘坐不动的许平峰睁开眼。 “剑州事了,度难和度凡陨落。”他说。 站在瞭望台的伽罗树菩萨,久久未动。 隔了一阵,伽罗树菩萨缓缓道: “此时不起事,更待何时?” :今天卡文,卡的我欲仙欲死。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五章 前奏(7000) 当晚,武林盟举办了一场晚宴。 主题有两个:庆祝老祖宗出关、答谢许银锣仗义援手。 此时堂内,许七安、楚元缜、天宗卧龙雏凤、恒远大师、慕南栀、苗有方坐一排。 曹青阳等武林盟干部,以及九位附属帮派的门主、帮主,坐一排。 中间主位,则是银发如霜的老匹夫寇阳州。 因为主峰坍塌,百废待兴,所以晚宴没有大办特办,也没有邀请歌姬舞姬助兴,酒菜颇为简单。 不过,这不代表晚宴枯燥无味,相反,气氛极为热烈。 武林盟最不缺的便是三教九流之人,混江湖的,都有才艺伴身。 说学逗唱,呸,说书唱戏,再有万花楼女子们展示才艺献歌献舞,节目不断。 就连贵为一派之主的萧月奴也亲自下场抚琴,并唱了一段曲儿,许七安那半首《一诺千金重》。。 嗓音宛如天籁。 四座叫好声不断。 厉害,琴艺不比浮香差许七安抚掌微笑,不吝啬赞美之词,随着众人一起叫好。 傅菁门光喝酒不吃菜,眼下就有些飘,拍案道: “这是许银锣的词儿啊,萧楼主对许银锣如此仰慕,不如让老祖宗出面做媒,把你许配给许银锣。” 四下顿时一静。 萧月奴作为剑州明珠,仰慕者不计其数,此刻却没有人站出来反驳傅菁门。 换成任何一个男人,都不能让人服气。 唯独许七安,大家只会觉得萧月奴高攀了。 寇阳州坐在主位,看一眼天生丽质的萧月奴,颔首道: “小女娃皮相不错。” 倘若许七安看得上萧月奴,便顺水推舟成全好事。 一下子,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许七安身上。 萧月奴矜持的微笑,眼波柔柔看他一眼。 拒绝的话,姑娘家的脸上不好看,不拒绝的话,南栀又要跟我赌气翻脸了许七安正犹豫着,便听身边的慕南栀淡淡道: “萧楼主天生丽质,惹人怜爱,倒也配得上许宁宴。 “若是不嫌弃,当个妾室倒也可以。” 语气、神态,就像高门大户里的大妇,要给男人纳妾。 萧月奴眉梢一挑,含笑道: “这位婶子是” 婶子?! 慕南栀柳眉倒竖,左手下意识的捏了捏右手腕上的菩提手串。 她刚想宣誓主权,打压一下这个江湖女子的气焰,眼角余光瞥见李妙真在盯着自己。 顿时记起白日里,自己信誓旦旦,就差指天为誓的和许七安划清界限。 天宗的这个小贱人就等着看我笑话深吸一口气,慕南栀笑吟吟道: “我是宁宴的娘。” 她一脸慈爱的看着许七安:“乖儿,萧楼主进咱们许家,当个妾室是极好的。娘说的对不对?” 在场众人大吃一惊。 没想到许银锣出门在外,竟随身带着母亲? 他们没有立刻怀疑,因为眼前这个妇人的年纪,确实符合。 许七安嘴角狠狠抽搐。 楚元缜和李灵素努力憋笑。 萧月奴目不斜视,语气冷淡: “许银锣是跟着叔婶长大的。” 众人闻言,恍然想起关于许七安的情报——自幼父母双亡,叔婶养大! 那么这个自称是他“娘”的妇人 傅菁门等人看看慕南栀,又看看许七安,有些茫然。 “乳娘!” 李灵素忍不住了,笑哈哈的说道: “这位夫人是许银锣的乳娘,许银锣打小就离不开她,这次离京游历江湖,便把乳娘也带上了。” 楚元缜连忙低头喝酒。 李妙真“噗嗤”笑出声。 慕南栀脸蛋酡红,恶狠狠瞪一眼李灵素。 这一连串的打岔下来,就没人在提婚事了。 不过傅菁门、乔翁等粗鄙武夫,时不时看向慕南栀和许七安的眼神里,总觉得多了些莫名的深意。 尤其是,他们觉得这位乳娘虽然姿色平庸,但举手投足间,竟颇有魅力,是个极有韵味的妇人。 许银锣自幼丧母,缺乏母爱 傅菁门把脑子里大胆的念头驱散,高举酒杯,道: “现在盟里都说许银锣是高祖皇帝转世,咱们敬高祖皇帝转世一杯。” 英雄不问私德,许银锣虽然随身携带乳娘,但他还是大家的好银锣。 酒足饭饱,许七安等人告辞离开。 返回暂住居所的途中,李灵素挑了个话头,说: “我有事要处理一下,几位先请。” 李妙真皱眉道:“干什么去呀!” 身为师妹,干预和关心师兄的私事,天经地义合情合理。 “容后再说。” 李灵素随口敷衍一句,袖中窜出飞剑,他翩然立于剑脊,呼啸而去。 望着李灵素消失的背影,李妙真哼哼道: “鬼鬼祟祟的,他很古怪,晚宴上安静的有些反常,都没撩拨萧月奴和万花楼姑娘们。” 许七安摸了摸下巴,道: “说起来,我们到现在为止都不知道李灵素在武林盟的老相好是谁。妙真,你知道吗? “我记得李灵素说过,犬戎山离天宗圣山不远,你们下山后最先游历的就是剑州。” 飞燕女侠先是肯定的点头,而后说道: “李灵素在剑州似乎没有红颜知己,反正我不知道。不过,只要是我和他结伴游历,途中他结交的红颜知己,我基本都认得。因为他不会在我面前隐瞒。” 许七安和李妙真相视一眼,齐声道:“大有问题!” 楚元缜问道: “也许,是真的没有呢。” 许七安和李妙真又默契的“呵”了一声,前者看向名义上的跟班,道: “苗有方,还记得来剑州前,你追问他在万花楼是不是有相好,李灵素是怎么回应的?” 苗有方模仿许七安摸了摸下巴,道: “他当时支支吾吾的,似乎有难言之隐。” 听到这里,楚元缜也来了兴趣,分析道: “以李道友其他两位红颜知己的作风,见到情郎出现在武林盟,恐怕早就跳出来了吧。不可能隐忍到现在。” 恒远也插了一嘴:“除非她有什么顾忌?” 众人默默看向恒远大师。 “阿弥陀佛!” 恒远双手合十,忏悔自己的八卦。 这时,抱着白姬的慕南栀突然说道: “李灵素肯定去见相好的了,你的那面镜子,不是可以隔着数千里监视吗,用他看看呗。” 她在报复李灵素酒席上的调侃。 众人眼睛一亮。 许七安低声道:“先回去先回去” 一行人返回落脚的院子,默契的进了屋子,点上蜡烛,然后坐在桌边,齐齐许七安。 倾倒地书碎片,取出浑天神镜,许七安压低声音,语气透着一股神秘意味: “魔镜魔镜告诉我,你能定位李灵素吗。” 浑天神镜抗议道: “我是神镜,另外,你为什么总喜欢窥探男人?明明我给你标记了好几个美人,你却从未偷看过她们洗澡。” 你在反向夸我是正人君子吗……许七安催促道: “莫废话,快说。” “自然可以,他的元神曾经被我收入镜中,我已经标记了他。” 浑天神镜说完,让自己的青铜镜面转化为透明的玻璃色,镜面先是如水波般荡漾,继而平复。 出现一幅画面。 众人看见了李灵素御剑飞行的身影。 他的方向是犬戎山西边山脉。 是去见老相好吧?可是见个老相好,需要飞这么远? 不会是有夫之妇吧? 众人脑海里闪过各种猜测,愈发的来了兴趣。 尤其慕南栀和李妙真,双眼炯炯发亮。 不多时,李灵素按下飞剑,在一处山头降落。 他四下顾盼,见周遭无人,忙从怀里摸出一柄木梳,刻意把整齐的发髻稍稍打乱,让两缕额发垂下,凸显出浪荡不羁的气质。 接着,李灵素摸出地书碎片,从中取出一件黑色为底,绣金银线的长袍。 于是浪荡不羁中,又有了几分贵公子的气质。 他把飞剑归入剑鞘,抱在怀里,靠在一颗树干上,整个人藏入阴影,微微低头,一动不动。 你好骚啊,你干嘛穿品如的衣服许七安目睹李灵素的操作,差点不受控制的嘣出这个词。 李灵素这个天宗败类李妙真默默捂脸。 过了许久,一道人影踩着树梢,翩翩而来,轻功极为了得。 是一位穿着素白长裙,秀发高挽,体态丰腴的女子。 她在枝头疾掠,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素色长裙的女子在山头立定,飞扬的裙裾归于平静,她眼波流转,扫了一眼四周。 “你来啦!” 低沉的声音从树下的阴影里响起,她循声望去,只见一位浪荡不羁的男子,斜靠在树干上,怀里抱着剑,微微低头。 半张脸藏在阴影里,半张脸露出。 他脸颊的轮廓还是那样的俊美,一身黑袍华贵,风姿依旧。 “是她?!” 看清楚那名女子后,满屋子的人惊呼出声。 许七安惊呆了,怎么都没料到,李灵素的红颜知己,竟是蓉蓉师父。 他曾经以为是万花楼主萧月奴 柴杏儿也就罢了,毕竟丞相的信徒千千万,可蓉蓉师父的年纪,给圣子当妈都足够了,简直,简直许七安看了一眼身边的慕南栀嗯,圣子没错,圣子爱的奔放,爱的坦荡。 李妙真楚元缜瞠目结舌。 恒远大师也微微发愣,有点懵。 画面人,两人似是起了争执,李妙真惋惜道: “可惜听不见声音。” 楚元缜当即道:“我精通唇语。” “我说过,我们之间是露水姻缘,不可能会有结果,甚至不能公开。你何必再来找我?” 素色长裙的女子正是蓉蓉师父,丰腴美艳的妇人。 她冷着脸,微微侧头,不去看李灵素。 “可我派小鬼传话,约你到此处见面,你不一样来了吗。” 李灵素轻叹一声:“梅儿,年纪不该是我们相爱的阻碍,如果你畏惧流言蜚语,畏惧同门和弟子的看法,那我可以带你走。” 美妇人微微动容,但还是狠下心肠,淡淡道: “李道长,我的年岁,当你娘亲绰绰有余。再过十几二十年,我衰老不堪,而你依旧风华正茂。 “你我之间,只是彼此人生里一位过客,今日把话说开,你我一刀两断,不要再有任何瓜葛。” 李灵素笑嘻嘻的缠上去,一手搂腰,一手握柔荑: “我自幼无父无母,被师父养大,也想知道被娘亲疼爱是什么滋味。你既不愿意我做你情郎,那我就做你儿子。” 美妇人又羞又气,秀眉紧蹙,似是想要发怒。 李灵素忽然抓起她的手,按在自己胸膛,表情和语气诚恳且隽永: “梅儿,你能感受到吗,一腔热血是为你而沸腾的” 美妇人怔怔的望着他,眼里似有泪光闪烁。 李灵素称热打铁,捧住她的脸,低头稳住红唇。 两人靠着树木,动情的深吻,动作越来越大胆,尺度越来越大 啪! 许七安反扣浑天神镜,摊开手: “接下来是付费内容,每人支付我五百两银子。” “呸!”李妙真啐了他一口。 慕南栀一拍白姬的小脑瓜,白姬心领神会:“呸呸呸” 夜凉如水。 睡眠极浅的蓉蓉,耳廓一动,听见衣袂翻飞的细微响动。 有人施展轻功落在外头的院子里。 她下意识的按住床头的短剑,然后从轻盈的脚步声里,判断出是自家师父。 “师父,你练功回来了?” 问话的时候,她看见师傅推门而入,朦胧的月色里,看不清模样,但从整体轮廓来看,似是有些狼狈。 蓉蓉坐起身,打算点灯,美妇人急忙阻止: “别点灯!” 美妇人轻盈的绕开屋子里的障碍物,从屏风后提来木桶,转身出门。 半刻钟后,蓉蓉听着脱衣裳的“窸窣”声,还有轻微的水声,知道开始沐浴。 真是的,有什么好害羞的蓉蓉心里嘀咕。 她是师父一手带大的,直到少女时代,还偶尔和师父一起泡在大浴桶里呢。 突然,她抽了抽鼻子,低声道: “什么味儿?” 武者嗅觉敏锐。 水声一滞,美妇人略带心虚的声音: “味儿?嗯,可能是为师在林子里练功,沾,沾了秽物” 黄花大闺女不识糖味,丝毫没有怀疑,“哦”了一声。 “师父呀,你说我该怎么做才能让许银锣爱上我。”蓉蓉愁眉苦脸。 美妇人冷哼一声:“别想了,老老实实修行,多看看身边的年轻人,许银锣不是你能高攀的。” 蓉蓉娇哼到:“我就是喜欢他嘛,喜欢就要去争取,能天天见到他,做妾我也愿意的。” 喜欢就要去争取……美妇人背靠浴桶,喃喃自语。 李灵素踏着夜色归来,红光满面,面带微笑,整体状态完美诠释了“人逢喜事精神爽”这句话。 虽然她依旧无法直面这段感情,害怕它公开后的后果,但也没再坚决的要和自己划清界限。 李灵素能理解季锦梅的顾虑,因为他同样有着类似的畏惧。 相差近二十岁的两人结为道侣,在超凡境之下,这样的组合不管在天宗还是世俗,都会招来异样目光。 甚至招人唾弃。 他按下飞剑,靠近居所时,提前降落,然后仔细的整理了一下衣冠。 确认没有破绽,这才返回四合院。 “吱” 院门没锁,里面住的人根本不在乎锁不锁门。 推开门的瞬间,院子里的景象让李灵素一愣。 石桌边,坐着许七安、李妙真、苗有方、楚元缜和恒远大师。 大家正喝着酒,手里端酒杯,笑容诡谲的看着自己。 “这么有雅兴啊” 李灵素神色沉稳,不慌不忙。 李妙真问道:“去哪儿了?” “随便逛逛。” 李灵素如此回答。 飞燕女侠抽了抽鼻子:“女人的脂粉味。” 圣子丝毫不慌,轻笑道: “我这该死的魅力师哥最大的烦恼就是太受女子欢迎。” 李妙真缓缓点头,突然一副情深义重的模样,演了起来: “梅儿,年纪不该是我们相爱的阻碍。” 许七安默默起身,深情的看着李妙真,道: “如果你畏惧流言蜚语,畏惧同门和弟子的看法,那我可以带你走。” ……李灵素瞳孔微微放大,人傻了。 楚元缜摇摇头,喝一口闷酒: “李道长,你可能不知道,我也是自幼无父无母,不知道被娘亲疼爱是什么滋味。” 苗有方忙说: “楚大侠莫要悲伤,你既不愿意我做你兄弟,那我就做你儿子。” 话音落下,屋子里窜出一只小白狐,嗓音如银铃般清脆,娇声道: “感受到了吗,一腔热血是为你而沸腾哒。” 这一刻,李灵素感觉自己被全世界抛弃了。 “你,你们……” 圣子脸色涨的通红,只觉得体内有烈焰腾起,头顶喷出虚幻的黑烟。 天地会成员心满意足的进屋睡觉去了,留下李灵素一个人呆呆的站在院子里。 “啊对了,自幼父母双亡是吧,回头我和两位长辈唠嗑一下。”李妙真笑眯眯的补了一刀。 李灵素是有父母的,也是天宗门人。 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圣子扪心自问。 青州城,布政使衙门。 堂内,面容清癯,蓄着山羊须的紫阳居士杨恭,脸色凝重的审阅着谍子送回来的云州情报。 “如今已经明白,流民蜂拥云州的原因。” 任职青州布政使的杨恭,脸色凝重的环顾堂下的官员,道: “情报上说,云州官府发告示,大开粮仓,吸纳流民入伍。” 云州要反了众官员神色一沉,没有惊讶和意外,也没有愤怒,有的只有坦然和严肃。 早在两月前,先帝被许七安斩于京城不久,朝廷向青州连续下达十几条邸报,命青州进入备战状态,屯粮、屯铁器、修缮城墙。 云州靠海,南边是无尽汪洋,北边大部分土地与青州接壤。 前朝欲孽想要以云州为根基,北上讨伐京城,就必须要拿下青州,以获取足够的战略纵深。 青州要是打不下来,叛军就会被死死按在云州一隅。 提刑按察使沉吟道: “我们得加大赈灾力度,遏制流民南逃的趋势。” 相比起其他地域,南边无疑更加温暖,食物也更充足,因此青州的流民规模极其可怕。 这些流民若是一股脑儿的去了云州,后果不堪设想。 青州知府连连摇头: “虽然朝廷给了我们足够的粮草,但那是留着打持久战用的。眼下各地寒灾肆虐,朝廷缺粮,浪费在了流民身上,将来一旦粮草不足,不等敌人攻打,我们内部便自行崩溃了。” 战时,首先考虑的永远是军队的需求。 又一名官员说道: “灾情汹涌,流民数量远比想象的要多,云州敢大开粮仓,他们的粮草也不是无穷无尽的。不怕拖垮了自己?” 杨恭沉声道: “过去的二十年里,云州叛军一直在囤积钱粮、军需,为的就是这一刻。他们的积累和底蕴,绝对超乎我们的想象。” “布政使大人,那该如何是好?” 众官愁容满面。 流民现在是有奶就是娘,谁给吃的,就替谁卖命。 杨恭沉吟片刻,道: “封锁通往云州的边境道路,阻拦流民南下。派人散布云州开仓赈灾属于谣言,另,胆敢散布云州开仓赈灾消息的,杀无赦。” 青州知府眉头紧皱: “布政使大人,这会造成流民哗变的。” 杨恭笑道:“我只说封锁通往云州的路,流民要跋山涉水,或绕到相邻州南下,这就不关我们的事了。” 在座都是老油条,立即明白扬布政使此计的妙处。 天寒地冻,山路难走,想跋山涉水的南下,不是人人能办到。 这就大大缩减了南下的流民数量。 绕路到相邻的州南下,也是同样的道理。 而因为好歹有点希望,流民不会鱼死网破。 青州都指挥使感慨道: “幸好我们青州还算富庶,粮仓储备充足,要是两年前,恐怕已经大乱了。” 经过杨恭一年多的治理,青州吏治清明,家家都有余粮,官府粮仓里的粮草同样储备充足。 如今回想起来,朝廷是有先见之明的,早早的做出应对。 经过两天两夜的赶路,姬玄驾驭御风舟,先抵达青州。 为防止在云州外遭遇监正,他们改换陆路,长途跋涉,彻底狂奔,顺利进入云州。 然后重新驾驭御风舟,抵达了潜龙城。 云海之上,姬玄站在船舷边,俯瞰着依山而建的恢弘大城,眼神微微恍惚。 离家两月,竟仿佛过了两年之久,离开潜龙城时,他身边有六位高手辅助,而今返回,身边只有许元霜和许元槐。 柳红棉三人不知所踪,蕉叶道长死于雍州城。 这趟江湖之行,在他人生中留下了无法磨灭的,浓墨重彩的一笔。 “终于回来了。” 御风舟在潜龙城上空悬停,许元槐背着姐姐,从低空跃下。 姬玄顺势御空而起,取出小鼎,将散碎龙气和御风舟收入青铜小鼎。 沿着鹅卵石铺设的缓坡,三人往山顶走去,路上遇到的百姓、士卒,都热情的停下脚步,向姬玄问好。 姬玄笑容温和的一一应对着,越往上走,普通百姓越少,直至绝迹。 穿过矮矮的城墙,他们进入了皇族生活的区域。 姬玄往南,往城主府方向走。 许家姐弟往西,那是天机楼的方向。 通过一个个岗哨,姬玄进入城主府,在书房见到了父亲。 一袭华贵紫袍,五官周正,气态威严的中年男人,站在大案前,双手撑案,低头审视着铺开的中原地图。 “我与国师,以及诸位将军商议过,想挥师北上,必须打下青州。” 紫袍中年男人没有抬头,看着地图说道: “但青州如今铁桶一块,被杨恭治理的井井有条,不得不说,儒家读书人治国治军,都很有一套。 “想要打下青州,不难。但要以最小伤亡,最快速度拿下,难! “你觉得呢?” 姬玄走到案边,低头扫了一眼: “青州必须拿下,但没必要正面强攻,可以从南疆借道,过禹州,直入青州腹地。或者走海路,从巫神教的领地穿过去。” 紫袍中年人满意点头,这才问道: “这趟江湖之行,感觉如何?” 姬玄脸色一黯:“孩儿惭愧,许七安实在太可怕太强大,孩儿至今也只搜集到一些散碎龙气。” “龙气溃散,中原处境雪上加霜,对我们来说就是最好的结果。至于龙气,能收集到最好,收集不到,不必强求。” 紫袍中年人笑了笑。 姬玄面色微松,“回来的路上,见到不少难民进入云州。父亲打算起事了?” “三日之后,我会在云州称帝,你准备一下” 紫袍中年人意味深长的说道。 姬玄的手轻轻颤抖了一下,他竭力按捺住激动的情绪,躬身道: “是,父皇!” 西边,进入天机楼附属的大宅,许元霜和许元槐来不及更换衣物,径直去了母亲居住的小院。 僻静、幽深,除了几个伺候在此的仆从,几乎没有人会来造访。 燃着檀香的幽静小厅里,穿着深青色袄子,百褶长裙,梳着端庄妇人发髻的女子,盘坐在蒲团上。 闭目冥想。 许元霜推开小厅的门,轻声道: “娘,我们回来了。” 许元槐没说话,但脸上有了笑容。 端庄美丽的女人睁开眼,似是如释重负,笑道: “回来就好。你俩都瘦了很多,眼神里多了些东西,想来经历了不少事吧。” 她犹豫一下,问: “有遇见他吗?” :今天没了。半夜别等了。公布两个书友群号 725606146,974490730 下面有彩蛋——作家说!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六章 匪患 剑州境内的渭水运河,商船,甲板上。 慕南栀披着御寒的大氅,坐在铺设软垫的大椅上,一手抱着白姬,一手握着竹竿垂钓。 左侧,摆着一张桌子,两把椅子,桌上小灶炭火熊熊,烧着一锅鱼。 许七安和苗有方坐在桌边,吧唧吧唧的吃着鱼。 白姬从慕南栀怀里探出脑袋,乌溜溜的眼睛,巴巴的看着。 “这几天不是鱼就是腊肉,吃的我屎都拉不出来。” 苗有方骂咧咧道。 许七安反手一巴掌,把他拍下椅子,然后朝着白姬招手。 白姬挣脱王妃的怀抱,迈着欢快的四条短腿,屁颠颠的跑到许七安脚边,昂着脑袋看他。 许七安抱起白姬,夹了一块软嫩的鱼腹肉放在碗上,白姬把脸埋进碗里,小口小口吃起来。。 “你的进展很快,我估计再有一个月的磨炼,你就能踏入五品化劲。到时候,只要不自己作死,招惹顶尖人物,天大地大,哪里你都去得。” 许七安喝一口浊酒,有些欣慰。 他们此行南下,前往南疆十万大山。 小团队里目前只有三个人,一只狐。 天地会成员里,李妙真侠肝义胆,喜欢行侠仗义,适逢灾情汹涌,各地民不聊生,总想着要做点什么,所以很难安分的待在许七安身边。 楚元缜是浪荡不羁的剑客,四海为家,居无定所,向往的是随心所欲的自由。 游历江湖的途中,能与故人相逢,喝个酒,快意恩仇,便是他最开心的事。等酒喝完了,事情了了,他又会踏上旅途,追寻他的剑道。 恒远大师和圣女是一样的心态,出家人慈悲为怀,济世救人责无旁贷。 至于李灵素为什么没有跟着南下 当日,大伙清晨醒来,圣子已经走了。 给天地会成员留下一封信,意思是,自己近来心境有所突破,要独自一人上路,领悟太上忘情的真谛。 其实他走的时候,天地会成员都知道,就大伙的修为,方圆数里的动静一清二楚。 许七安躺在温暖的被窝里,还给在心里给圣子唱了一首送别歌: 那一晚知道你要走,我们一句话都没有说当你背上行囊卸下那份荣耀,我只能让笑容留在心底 圣子走后,许七安便释放了东方婉清,柴杏儿依旧关押在浮屠宝塔里,定期投喂,定期召唤出来洗漱,定期让苗有方当苦力洗刷马桶。 这时,商船的负责人,朱管事匆匆过来,恭声道: “苗大侠,前方就是金水滩,水流平缓,常有水匪拦江抢劫。通常来说,只要交点银子就能过去。” 见苗有方点头,他继续道: “如果不发生意外,您就不用出手了。” 苗有方倨傲的“嗯”一声,保持着自己“高人”的风范。 朱管事躬身退下。 这艘商船是剑州商会的商船,要去禹州做生意,而苗有方现在的身份是剑州商会新招揽的一位客卿,负责商船南下时的安全。 许七安的身份没有暴露,只是平平无奇的跟班。 商船航行了半个时辰,水流果然开始平缓,又航行一刻钟,船速便的极慢。 只能依靠舱底的船夫摇櫓航行。 噔噔噔朱管事带着十几名武人奔出船舱,持刀背弓,神色戒备。 许七安朝左岸眺望,看见岸边数十艘小船破浪而来,速度极快。 之前,它们还好好的停靠在岸边,等商船进入这段平缓流域,岸上的百余名水匪立刻跳上船,划动双桨,劈波斩浪般的靠拢过来。 这是一种两头削尖的小船,它长不盈丈,阔仅三尺,篾闼圈棚,二橹一浆,体轻而行捷 “这,这怎么那么多的水匪?!” 朱管事瞠目结舌,脸色发白。 苗有方看他一眼:“以前不是?” 朱管事定了定神,脸色依旧难看,苦笑道: “这条水路我走过几次,以前水匪总共也就二三十人,而今这人数,怕是有百余名了。这,这胃口也就大了啊” 许七安突然问道:“这些船叫什么。” “这是枪船,以敏捷著称,是水匪常用的船只。” 朱管事心情极差,耐着性子解说: “在水势平缓的流域里,商船没这些小船快。他们手里的枪是用来捅穿我们船底的,枪不是他们唯一的手段,还有烧船的火油。” 说话间,枪船群离商船已经不足三丈,朱管事走到船舷边,吸一口气,拱手大声道: “各位英雄,在下朱问,四海之内皆兄弟,出来讨生活不容易,朱某为诸位兄弟准备了五十两银钱,还望行个方便。” 五十两银子,是一笔数额相当大的过路钱了。 许七安在京城任职打更人期间,不吃不喝,一年也就五十两的俸禄。 “五十两,打发叫花子呢?” 一艘枪船上,传来讥笑声。 朱管事等人循声望去,那是一个穿着黑衣,披着大氅的男子,腰间挎着一把刀,稳稳的立在船头。 他大概三十出头,皮肤粗糙黝黑,目光锐利桀骜。 朱管事不识得他,印象里,这伙水匪的头子,是一位叫“野鸳鸯”的武夫,练气境的修为,还算讲规矩,给银子就给过去。 “阁下不是野鸳鸯,他人在何处” 他刚要开口循声,那披大氅的男子已纵身跃起,狠狠砸在商船的船头。 轰! 整艘船的船头,猛地一沉,让船上众人东摇西晃,险些摔倒。 黑衣男人扫过唯一巍然不动的苗有方,以及几名背弓挎刀的护船武夫,呵了一声: “还有几个练家子嘛。 “野鸳鸯?你是说那个不识抬举的家伙?他已经被我砍了脑袋沉江了,不过我还算仗义,有替他好好照顾婆娘。” 朱管事沉声道: “阁下想要多少银子,不妨直说。” 黑衣男人抬起手掌,五指张开:“这个数。” 五百两朱管事沉声道: “阁下莫要开玩笑。” 整艘船的货,纯利润都没有五百两。 黑衣男人笑眯眯道: “我们不但要钱,还要女人,手底下兄弟这么多,没女人日子可没法过。 “本大爷给你们一个折中的办法,一个女人抵十两,姿色好的,抵二十两。” 说着,他看了看许七安身边的慕南栀,嫌弃的“啧”一声: “就这种货色,五两银子不能再多,也就够兄弟们消遣几天。” 慕南栀一脸冷笑。 “出来混江湖,莫要把事做绝” 本欲好言相劝的朱管事忽然噎住,因为这时候,黑衣男子刻意面朝阳光,皮肤上有一层淡淡的神光。 六品,铜皮铁骨! 遇上狠茬子了朱管事脸色微变,他忍不住看向苗有方。 通常来说,遇到这种层次的高手,只能认栽。 朱管事估摸不准苗有方的水准,只能把决定权交给他。朱管事相信,苗有方会权衡利弊。 “婆婆妈妈,本大爷耐心有限!” 黑衣人走到桌边,抓起酒壶灌了一口,吹了个口哨。 笃笃几声,十几个铁钩子缠上船舷,水匪们顺着绳子爬上来。 未附绳攀爬的水匪,则将长枪对准船底,或打开了火油坛子,只等黑衣人一声令下,叫凿船烧船。 他们是水匪,可不是生意人,谁还跟你讨价还价? 水匪们上船后,黑衣人吩咐道: “去里面搜刮财物,把女人都带出来。” 又指着慕南栀:“这女人也带走吧,不过不算银子,当个添头。” 语气轻松,但并没有松懈,右手始终按在刀柄上。 当即就有两名水匪朝慕南栀走去,持着刀,做出凶神恶煞姿态。 突然,砰砰两声,水匪刚靠近慕南栀,就被一股巨力震飞,吐血倒地。 许七安在黑衣人剧变的脸色中,探出手,箍住他的脖颈: “让他们下去。” “下,下去,统统下去” 黑衣人满脸惊恐,他现在的心情和刚才的朱管事一样——遇到硬茬子了。 水匪们骚动起来,他们万万没想到,一招就斩杀前任首领的人物,在这个平平无奇的男子面前,竟弱小的像一只鹌鹑。 仅仅是一个跟班就如此强大,苗大侠的实力比我想象中的更加恐怖朱管事心里暗惊。 这一路上,许七安是以苗有方跟班自居。 蜂拥而来的水匪,又蜂拥而去。 “阁下高抬贵手,有话好商量,今日是我有眼不识高人。” 黑衣人语气诚恳中带着哀求。 他相信,对方除非不想要整艘船的货物,否则不会和自己鱼死网破。 有时候,像他们这样的水匪根本不怕高手,因为很多高手会出于伤亡、货物等方面原因,选择妥协。 能用银子办完的事,没必要用命。 许七安果然没杀他,问道: “哪里人士?” “禹州!” 一番问答后,许七安知道这个黑衣人叫孙泰,禹州人士,江湖散人,因为作奸犯科的缘故被禹州官府通缉。 这让他失去了在某地创建帮派的可能,因为朝廷的通缉令各洲之间是共享的。 孙泰开始浪迹天涯,虽说快意恩仇不缺银子,但终归是只独狼。 随着今年入冬,寒灾遍地,各洲之间秩序隐约崩坏,再没人会搭理他这个通缉犯了。 孙泰开始收拢流民和其余江湖散人,在此地占水为王,如今麾下水匪百人,算一股颇为不错的势力。 按照局势发展,再这样下去,类似的土匪水匪,就会变成推翻朝廷的义师,或者割据一方的“诸侯”,成为大雪崩里的一份子许七安轻叹一声。 “想活着吗?”许七安问。 孙泰立刻点头。 许七安指着苗有方:“杀了他,你就能活,我不会干预。” 接着对苗有方说: “这是你的第一个试炼,两刻钟后,提着他的头来见我。失败的话,你我之间师徒情谊就此结束。” 当当两声,许七安把孙泰和苗有方踢出商船,两人朝着岸边坠落。 他接着让朱管事抛锚,停在原地,与慕南栀并肩观战。 朱管事都吓呆了,没想到这个跟班才是正主。 慕南栀见他神色凝重,问道: “担忧苗有方?” “我在想,如果我是魏公,该如何治理这些以武犯禁的武夫?”许七安低声道。 大奉的敌人不只是云州逆党,还有这些趁势作乱的江湖人,还有为了果腹,走到哪里抢到哪里的流民。 王府,书房里。 神色颓废的王首辅抱着一只烤手的暖炉,指头点了点桌面,问道: “二郎,这是各地送上来的折子,入冬以来,各地匪患严重。江湖散人乘势而起,聚拢流民,打家劫舍。内忧外患啊。 “今日陛下殿内斥问诸公,如何解决?你有什么意见。” 许二郎知道,王首辅在考校他。 类似的考校,再过去的几个月里,时有发生。 王首辅喝了一口茶,缓缓道: “你资历太浅,在王党内无法服众。我这身子骨,不知道何时能好,也有可能好不了。 “经营了这么多年的班底,拱手让人,委实可惜。” 许新年凝眉不语。 “不用着急,三天内给我回复便可。”王首辅疲惫的挥挥手: “你且去吧。” :先更后改,继续下一章,明天看。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七章 密折(6000) 今日休沐,许二郎原本是来找未婚妻玩的。 但两人终归没有成亲,私下里独处不能超过两刻钟,再长,就得去厅里说话。 独处也不是真的两个人独处,得有丫鬟陪着。 毕竟年轻男女之间,最怕的就是情难自禁,然后热心的给彼此消肿止痒。 成婚后,婆家通常会看新过门媳妇的落红,若是没有,那脸就丢大了。 虽然王家对许二郎的品性很放心,但该守的规矩还是要守,不会退让半步。 于是两刻钟结束后,王思慕依依不舍的告别未婚夫,目送他去了父亲的书房议事。 “首辅大人这是为难我啊!” 许新年苦笑一声,却没有走。换成普通长辈这么说,他肯定起身告辞,不过王首辅是未来岳父,许二郎的态度要随意很多。 其实要解决匪患,办法很简单,对待流民和占山为王的匪寇,朝廷历来的态度就是剿灭加招安,萝卜配大棒。。 如今的局面是,匪患成灾,剿匪太过困难。朝廷也没有财力和物资继续赈灾。 所以这是一个无解的难题。 “富贵险中求,用在这里,不太准确,但道理相同。做到别人做不到事,你才能坐上别人坐不了的位置。” 王首辅也没强行赶人,把折子推给他:“看看吧。陛下号召捐款后,情况好转了许多,否则情况会更加严重。” 停顿一下,以一种闲谈的语气说道: “听说最近和长公主走的比较近?” 许二郎拿起折子翻阅,顺势道: “偶尔会与长公主殿下讨论学识。” 王首辅点头,没什么表情的说道:“长公主才华出众,天资聪颖,胜过大多男儿。她若是男儿身,面对这样的难题,定能想出解决之策。” 他在暗示我找长公主商议许新年微笑道: “长公主的才华确实令人敬佩。” 既然话题打开了,王首辅便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吹一口滚烫的茶水: “剑州武林盟的事听说了吧。” “略有耳闻。”许二郎点头。 “详细的情报,近日也该传回来了。此事公开与否,得看事件大小。若是一剂猛药,那就往后压一压。” 王首辅的意思是,如果战果丰硕,就先不公之于众。等待需要用猛药的时刻再行使用。 “许宁宴如日中天,好是好,可就是太好了。”王首辅看未来女婿一眼,叹息道: “兄长的光辉太夺目,就显得你黯淡无光。别人也不会允许你发光发热。” 许二郎是骄傲的,刚想说大哥是大哥,自己的成就和能力,从来不需要大哥衬托,更不会因为他而自卑。 但许二郎也是聪明的,他立刻意识到王首辅不是“挑拨”,而是另有深意。 “首辅大人的意思是,大哥不能再重返庙堂?”许二郎沉吟道。 “让他挂一个执掌的打更人的虚名,是陛下和诸公能接受的极限。他要是想重返庙堂,那么你,就准备好坐一辈子的冷板凳吧。” 王首辅抿了一口茶,徐徐道:“你们兄弟俩要协调好。” 帝王心术永远是制衡二字。 若是许七安真正掌握打更人衙门,那么许新年就不可能接管王党,皇帝不会允许,诸公也不会允许。 许新年“嗯”了一声,没发表意见。 凭借儒家开窍境的过目不忘能力,他快速完折子,对重灾区域有了详细了解。 “学生看完了,先行回去。” 许二郎起身作揖,他走到门边,忽然回头,道: “其实并不冲突,大哥是现在,我,是未来!” 推门离去。 “二郎,怎么心不在焉的?” 餐桌上,婶婶给儿子舀了一碗鸡汤,埋怨道: “你倒是喝点啊,娘让厨房给你煲的鸡汤,都进了铃音和丽娜的肚子。好东西全给饭桶吃了,你不心疼呀?” “娘,饭桶是什么啊。” 许铃音吨吨吨的喝鸡汤,开口问道。 “饭桶就是你!”婶婶扭头骂道。 “啊?我不是许铃音吗?”小豆丁大吃一惊。 “又快春祭了,过了一年什么长进都没有,书都是白读的吗?你这一年光长肉不长脑子的?” 婶婶难以置信,并痛心疾首。 那也得有书读进去啊许二叔等人心里吐槽,习惯了,继续吃自己的饭。 婶婶骂完闺女,转头对二叔说: “昨儿临安殿下送了不少首饰和布匹,老爷,你说她如此照拂我们家,是不是将来可能会嫁给宁宴。” 婶婶以前认为两位殿下照拂许家,是瞧上自己美若天仙的儿子。 后来经丈夫解释,才知道是看上了自己武艺超群的侄子。 许二叔欣慰道: “以宁宴现在的身份地位,娶公主还不是手到擒来。将来入了许府,她还得给你敬茶,你可劲儿的调教她吧。” 许二郎看一眼父亲的酒壶,也没喝多少 婶婶忧心忡忡道: “我虽然不怕宅子里的争斗吧,可对方毕竟是公主,娇贵着,哪能随意调教。” 婶婶在许府的宅斗本事,论第一没人敢论第二,一直都是无敌状态。 许玲月轻声道: “娘,大哥性子洒脱不羁,并不适合娶公主,这驸马还是不当的好。那两位公主我都见过,和大哥不般配。” 丽娜抬起头来,嚼着米饭,含糊不清道: “我觉得许宁宴和公主们挺般配的。” 许玲月沉默一下,看向小豆丁,细声细气道: “娘,铃音这样挺好的,每天和丽娜练功,师徒俩开开心心,无忧无虑。” 丽娜骄傲一笑,然后,发现许家主母看自己的目光里,多了戒备和敌意。 是了,是这个蠢姑娘带坏了我家铃音婶婶磨磨牙。 丽娜:“???” 许新年放下筷子,捧着鸡汤喝了一口,说道: “近来,江湖武夫聚拢流民,落草为寇。以致各地匪患严重,部分地域的山匪,已经威胁到县城。 “王首辅问我有何良策,我正为此事烦恼呢。” 婶婶一脸信心十足的姿态:“让宁宴剿了他们呗。” “中原这么大,你想让宁宴累死?”许二叔没好气道:“再说,他,他还在一旁虎视眈眈呢。” 他,指的是大哥许平峰。 “能否招安?”许玲月是个知书达理的,文化水平一直很可以。 “招安只能用于常时,匪患多是流民组成,招的了一部分,招不了全部。说到底,还是钱粮不够。可钱粮够的话,灾情早就得到控制了。” 许二郎摇摇头。 先帝元景时的遗留问题,在这场寒灾里,尽数爆发了。 二叔是当个兵的,深知行情,看着婶婶说: “得,你也别让铃音识字念书了,让她从军入伍吧。说不定年后,封个万户侯回来见你,光宗耀祖,让你成为诰命夫人。” 婶婶气的差点要和丈夫拼命,觉得这一家子,就自己的育儿观念最正常。 就自己对铃音不抛弃不放弃。 许二叔见妻子不服气,就问小豆丁: “铃音啊,如果被人要欺负你,你怎么办?” “打回去!”小豆丁理直气壮。 “打不过呢?”许二叔道。 许铃音想了想:“那我和他们做朋友,他们就不会欺负我了。” 你这娃子,思想觉悟不行啊,打败仗的话,十有八九当叛徒许二叔心说。 吃完饭,许二郎心事重重的回书房。 点上蜡烛,他靠着椅子,开始沉思。 作为读书人,但凡遇到难题,首先想到的是参考史书。 以史为鉴,从中学习先人的经验。 “史书中各朝各代对末期的乱象,采取的无非是剿灭和招安两种。更多的是采取剿灭态度,因为每一个王朝的末期,朝廷与百姓的矛盾已经到了必须用战争解决的地步。 “招安的前提是有钱有粮,并且出让一部分利益。朝廷可以用招安的办法解决一部分匪患,但不可能靠招安解决所有匪患。 “能做到这一步,就不可能有如今的乱象。” 许二郎凭借强大的记忆力,分析、回忆着史书内容,首先得出的结论是: 如今的大奉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与大部分王朝末期的腐朽不同。 烂的还不够彻底。 这是好事。 “这个时候,云州的逆党若是发动叛乱,就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如何解决匪患?” 许新年越想越觉得无解,越想头越疼。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王首辅的身体越来越差,以致药石都不见效。 归根结底,是心力交瘁,是积劳成疾。 这时,他脑子里突然闪过铃音说的话。 仿佛有一道光劈入他脑海。 “成为朋友,成为朋友” 许新年睁开眼睛,眼球布满血丝,神态却极为亢奋,他铺开宣纸,研磨,提笔书写: “现今灾情严重,流寇四起,为祸一方,朝廷可用三策,一为招安,对于规模庞大的山匪,采取招安策略,并让归顺的山匪剿其他山匪 “二为派军剿灭,对于规模不大的乌合之众,坚决清剿,不留后患 “三,效仿江湖人士,派遣高手深入民间,聚拢流民,占山为王。” 这一点,是铃音是话激发了他的灵感。 让朝廷和流民成为“朋友”,当然,不可能聚拢所有流民,但至少能减轻朝廷现在的负担,大大减轻匪患对百姓的荼毒。 许二郎继续写道: “需委派忠心正义之士担当此任,风评不好,名声不佳者勿用;需严密监控其家属,以为人质。” 写完之后,许二郎开始沉思,觉得还欠缺什么,但那股子劲泄了后,精神开始疲惫。有些力不从心。 他扭头看一眼水漏,才发现已经子时两刻,他竟在书桌边做了足足两个时辰。 清晨。 许七安早起洗漱,然后在桌面摊开地图,商船此行的目的地是禹州。 到了禹州,他们就要更换其他交通工具。 “到了禹州后,就驾驭浮屠宝塔飞行吧。作为一座空中堡垒,浮屠宝塔的防御是没问题的,就是续航能力差了些。” 法宝的能量来源于主人,或自身积累。 失去主人驾驭的法宝,续航能力通常都不行。 就像太平刀,平日里自己有积累刀气,但只能做一时之用,用完,就得再次积累。 这和武夫气机耗尽无力再战是一个道理。 所以许七安平时不会主动祭出浮屠宝塔赶路,遇到危险时,才拿出来当庇护所,驾着它逃命。 突然,心悸的感觉传来。 他自然而然的摸出地书碎片,查看传书。 【一:有件事想请教诸位,事关各地匪患之事。】 【二:剿匪?这个我在行,组织军队,逐一攻破,连根拔除就成。多简单的事。】 李妙真迅速传书回复。 看来朝廷也注意到这个隐患了,每一个朝代的末期,都是内忧外患的,有时候内忧远比外患要可怕正为匪患头疼的许七安,回复了天宗圣女: 【三:妙真,显然是没这么简单的。虽然武力能解决一切,但武力也需要足够的银子做后盾。朝廷要是有这个能力剿灭所有匪患,流民就不会泛滥成灾。】 【二:那你该怎么办,你说呀。】 圣女带着情绪的传书出现在天地会成员的地书上。 【一:诸位,我有三条计策,容我说完。】 过了一阵,怀庆的传书逐一分段传来,总共三条计策,字数大概有两百多字。 【三:这是殿下的计策?妙啊。】 许七安二话不说,先拍马屁。 【一:这是许二郎的三条计策,今晨他入宫拜访我,向我求教,查漏补缺。】 二郎的计策?许七安一愣。 二郎什么时候和怀庆走这么近了,他酸溜溜的想。 【二:此三计甚妙,不敢说一定能解决匪患,但能大大遏制流民成灾的趋势。】 李妙真出点子不行,眼光还是可以的。 【四:第三计不行!】 这时,楚元缜跳出来发表意见。 【一:楚兄请说。】 其他人也安静下来,没有插嘴,楚元缜是状元郎,才华横溢,又有丰富的阅历,是天地会智商担当之一。 【四:聚拢流民,靠的是什么?一为武力,二为钱粮。此两者缺一不可,武力不够,无法成势。钱粮不够,则没人愿意附庸跟随。 【那么钱粮怎么来呢?不过“打家劫舍”四个字。朝廷派遣高手聚拢流民,自然不可能给钱给粮吧,有这份财力,直接赈灾不是更妥当么。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也就只能打家劫舍了,这只会加剧灾情,让局面更加糟糕。】 【一:楚兄有何高见?】 许二郎来找她,就是因为这个问题。 她没能给出答案,于是才想请教天地会成员,除了丽娜之外,大家都是聪明人。 楚元缜也确实没让她失望,立刻看出第三策的破绽。 而第三策,是解决匪患的重中之重。 【四:殿下,这可难住我了。】 短时间内,楚元缜还真想不出对策。 【二:以战养战如何?】 李妙真根据自己的经验,给出对策。 【七:愚蠢的李妙真,对流民来说,抢夺百姓的钱粮,远比长途跋涉去对付一个同为流民组织的武装势力要轻松简单。 【没人是傻子,趋利避害是人的天性。若是强迫手底下的流民们这么做,不出两次,众叛亲离。】 李灵素跳出来了。 虽然在现实里他已经死去,但在“网络”上,他依旧能重拳出击。 李妙真大怒:【二:那你说,你有什么法子。】 圣子潜水去了,他也没辙。 【一:其实李妙真的想法有可行之处,可以让朝廷的人,以抢夺钱粮为由,围剿另一股山匪势力。但这种事不可常做,无法以此为生。 【朝廷扶持的势力如何起家?如何维持生计?还是只能抢夺百姓,但这样,又会像楚兄说的那般,让局面更加糟糕。许宁宴,你有什么想法?】 许七安迟迟没有说话,逼怀庆主动“他”。 我能有什么办法,我都把鸡精的收益捐出去赈灾了,打架破案我在行,治国的事就别找我了啊许七安一边心里吐槽,一边积极开动脑筋。 他最大的优势是上辈子的见识。 比如以工代赈,但这条计策不适合用在此时的大奉。 小范围的使用还可以,除非大奉朝廷要把路修到农村 等等,好像还真有一个办法许七安心里一动,想到一个大胆的点子。 但他没有说话,脸色有些纠结、犹豫。 【一:许宁宴?】 怀庆又催促了。 【三:抢劫是唯一的出路,但抢劫的对象不是平头百姓。是地主,是乡绅,是为富不仁的商贾,是士大夫阶层。】 天地会内部猛的一静。 他疯了?!众人脑海里闪过这个念头。 就连劫富济贫的李妙真,也觉得许七安破罐子破摔,出的是馊主意。 【四:没有了乡绅的维持,这只会让乱象加剧。】 在这个时代,皇权不下乡,乡绅望族充当着维持底层稳定的重要角色。 【三:不,楚兄你错了。群体的利益,胜过一个人的利益。大部分人的利益,胜过小部分的利益。只要你能满足绝大部分人的利益,那么你就能得到拥戴,你就永远不会败。 【大奉如今面临的窘境,是流民引起的,只要能喂饱百姓的肚子,乱象只会缓和,不会加剧。另外,对于乡绅地主来说,朝廷的存亡与他们无关,大灾之年,他们会愈发的榨取贫苦百姓的价值,手握土地的他们,是朝廷的敌人,也是百姓的敌人。 【关键是,这一切都是流民匪寇做的,与朝廷何干?并不会激化朝廷和士大夫阶层的矛盾。反而会让那些手里握着庞大资源的阶层也参与进剿匪。 【又或者是捐款、组织民兵来抵抗。不管是哪一种,他们肯出银子、粮食,这就能缓和当下缺粮的窘境。总有人因此受益,因此挣到银子,挣到粮食。】 把无产阶级发动起来! 天地会内部沉默了,许久没人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楚元缜传书道: 【可你不要忘了,朝廷中大部分人,都是你口中士大夫阶层,那些告老还乡的官员,就是乡绅阶层。】 【三:所以这件事,得列为机密,即使是朝堂诸公也不能知道。派遣出去的高手,必须是平民出身,且对皇室忠心耿耿。 【或者,像李妙真这样的侠义之士。另外,这些委派出去的高手,品性必须得到保证。不能滥杀无辜,最好能做到只抢不杀。】 只能尽量他心里补充了一句。 许七安知道,当他这个计策被采用时,哪怕注意再注意,谨慎再谨慎,也依旧会有无辜者遭受波及。 这是他刚才犹豫的原因。 但上辈子的经验告诉他,一旦把大局观上升到整个国家,整个社会时,处理问题,就不能以简单的善恶来评判。 如今灾情汹涌,流民成灾,每天都在死人。 以后还会死更多的人。 掌权者,要做的是尽快让社会秩序得到稳定,而不是考虑到可能会有无辜者牺牲,就畏首畏尾。 慈不掌兵,同理,慈不掌权。 地书聊天群再次陷入沉默,尽管隔着千山万水,许七安却仿佛听见了他们粗重的呼吸声。 或者,还有颤抖的手。 【四:许宁宴,你真的疯了!】 作为传统读书人的楚元缜,有些无法接受。 众人则没有说话,隔了好一会,楚元缜再次传书:【但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可行的办法,尽管它存在巨大隐患。】 李妙真突然传书:【如果非要这样的话,我希望抢劫乡绅的那个人是我。】 因为这样,才能尽量做到不滥杀。 【四:我会尝试聚拢一批流民,不过想掠夺乡绅可不容易,他们通常住在城里。】 【一:诸位有地书碎片,能御剑飞行,这些不是问题。】 怀庆的心比他们更狠,她已经认同并接纳许七安的建议。 【六:阿弥陀佛,贫僧不知道该如何选择。】 【七:算我一个吧。】 李灵素发言。 【二:你?李灵素,这不符合你的作风啊。你不应该是天大地大,老子睡女人最大吗?】 李灵素愤怒传书:【在你眼里,我就那么糟糕?李妙真,我们好歹是同门师兄妹,你能盼我点好?】 【二:不能,抱歉!】 “” 李灵素深吸一口气,传书道: 【这就是太上忘情啊,不为情所困,不为情所扰。于大局有益,于苍生有益,便不会被一时的怜悯和同情左右,完美驾驭情感。师父想让我们做到的,不就是这个境界吗。】 这一回,李妙真没有抬杠。 到此,再没人说话。 当日,永兴帝收到翰林院庶吉士许新年递进宫的密折。 所谓密折,便是无需通过内阁,直接递交给皇帝的折子。 永兴帝坐在大案后,望着桌上摊开的密折,久久不语。 :先更后改。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八章 围棋 委派心腹高手,聚拢流民,专打劫乡绅商贾,侵占他们的资源来稳住流民 永兴帝脑袋里“嗡嗡”的,只觉自己过去近三十年里培养的认识被这封密折推翻,涌起了荒诞的、不真实的感觉。 他看完折子,第一念头是:胡闹! 在永兴帝的认识里,乡绅、士大夫阶层,以及名门望族,是朝廷重要的组成部分,是维持王朝统治的一部分。 如果与这些阶层为敌,那么朝廷的政令根本难以实行,历史上,因为得罪这些阶层而被推翻的王朝、皇帝,不胜枚举。 永兴帝也是读史的,他对政治的领悟,可以归结为两句话: 不断的妥协;拉拢一批人打压一批人! 所谓拉拢一批人,打压一批人,放在朝堂上,就是或者更多党派的支持。 放在统治国家上,拉拢的就是门阀、乡绅、贵族、士大夫等,打压的是天底下千千万的平民百姓。 可是,许二郎密折里的一句话,深深震撼到了永兴帝。 “手握土地者,盛世为盟友,乱世为弃子。” 围绕这句话,许二郎给出长篇大论的阐述,相比起不计其数的灾民,这些掌控王朝土地资源和财富的阶层,只是极小的一部分人。 乱世之时,牺牲掉这小部分人,能得到广大民众的拥戴,皇权就能屹立不倒。 等到旧的阶层毁灭,自会有新的人进入这个阶层,取代他们。。 永兴帝觉得,这同样是在拉拢一批人,打压一批人。 附和他的政治理念。 最关键的一点,此事非朝廷所为,是流民匪寇作恶,与皇室与朝廷毫无干系。 “许新年有大才,可以重要!” 永兴帝感慨一声。 他反复密折,时而振奋,时而忧虑,时而咬牙,时而摇头,犹豫纠结了很久很久。 呼终于,长长吐出一口气,心里已有决定。 “那火盆来!” 永兴帝吩咐道。 赵玄振立刻端来火盆。 永兴帝把密折丢进了火盆,火焰窜起,舔舐纸张,将这封传出去必定引来朝野震荡的折子焚烧。 他不打算采纳这个计策。 准确的说,不采纳第三条计策。 理由很简单,风险太大。 此事要是泄露出去,他的皇位绝对保不住。 他不是父皇,根基深厚,能稳稳压制朝堂诸公。他只是上位不到两个月的新君。 不,即使是父皇这样积威深重的皇帝,也不敢这么做。 委派心腹去做这件事,这其实就相当于将把柄送出去了。 一个随时能让自己万劫不复的把柄。 别说心腹,就算是生母,胞妹,永兴帝也不敢把这样的把柄交给她们。 谁能保证心腹永远忠心? 浮屠宝塔内。 已经抵达禹州,开始驾驭浮屠宝塔前往南疆的许七安,忽然一阵心悸,转头对苗有方说: “过来帮我下一会。” 他正坐在小桌边,与慕南栀对弈,黑白子杀的难解难分,局势千变万化,暂时谁都没能奈何谁。 塔灵老和尚都惊呆了,没想到此二人棋艺如此超凡绝伦。 苗有方停下练拳,一边用挂在脖子上的汗巾擦脸,一边为难道: “我不会下棋!” 许七安坚持己见: “南栀会教你的,下棋没什么难的,要相信自己的智慧。” 苗有方屁颠颠的过去,坐在许七安的位置上,看一眼密密麻麻的棋盘,陡然一惊。 棋子几乎覆盖了棋盘,下到这等程度,竟还未分出胜负。 许七安和夫人的棋艺可想而知。 慕南栀看了他一眼,道: “你执黑,我执白。” 苗有方挠挠头:“我不会玩。” “很简单,把五颗棋子练成一线就算赢。”慕南栀道。 “这是什么棋?” “这就是围棋。”慕南栀一本正经的说。 另一边,许七安走到窗边,取出地书碎片,看见怀庆的传书: 【一:永兴帝没有采纳许二郎的计策,今日派人传话给他:爱卿计策甚妙,然朕认为不必如此,就此作罢,不必再提!】 永兴帝魄力不够啊许七安失望摇头。 【二:什么?我们费了这么大的精力,为他想了妙计,他竟不用?呸,永兴帝跟他老子一个德行,都是废柴皇帝。】 女愤青大怒。 【四:其实他的选择无可厚非,不是人人都有魄力的,易位而处,就能明白他的难处。作为一位新君,他肯定是求稳为主。 【采纳二郎的计策,有太多不确定性,有太大的风险,又未必能彻底解决流民成灾问题。可一旦暴露,他会遭受整个士大夫阶层的反噬。】 【七:他不采纳,不妨碍我们自己行动。只是这样效果大打折扣,毕竟天地会人手有限。】 圣子发表意见。 咦,小老弟你很活跃嘛,忘记自己前段时间怎么社死的了?许七安嘴角挑起。 【二:许七安,还有没有其他治理流民的计策?】 李妙真其实想问怀庆的,但她和怀庆不熟,只能让许七安充当工具人。 还有什么办法? 之前的计策是激化阶级矛盾,牺牲一部分阶级,保全大局和皇权。要说还有其他计策,那只有转移矛盾了,对外战争是最好的办法,但是 用对外战争来转移矛盾的方式,只适用于社会矛盾还没有彻底激化。 就大奉现在的情况,再去挑衅别人,展开国战,这是嫌亡国的不够快? 这一招有用的话,崇祯就笑开花了他心里吐了个槽。 【三:其实也有,朝廷可以征兵,用流民当炮灰对付云州的逆党。当然,云州肯定也会用这一招。】 这也是一个转移矛盾的办法。 天地会成员默然。 届时,生灵涂炭四个字,可以完美概括惨状。 【三:还是先做好眼前的事吧,除了妙真、楚兄和李灵素,我这里还可以出一个人,聚拢流民,占山为王。】 传书的同时,许七安扭头看向坐在棋盘前的苗有方。 【七:是苗有方吧。】 李灵素一语中的。 【三:嗯,他现在的水平还差点,但至多一个月就能进入化劲。对了,我发现了一个快速晋升化劲的诀窍。那就是炼神境之后,坚持不懈的锤炼元神,开发大脑。】 【一:何解?】 怀庆立刻传书,她似乎对诀窍很上心。 至于其他人,也就楚元缜稍稍感兴趣一点,天宗的卧龙雏凤是道门修士,恒远大师早已四品。 丽娜照常潜水,因为天地会成员商量的事情,她总是看不懂,还容易头疼。 【三:锤炼元神能开发大脑,再通过锤炼体魄,能提升对身体的掌控能力,从而更容易达到四品。这个秘诀我已经在苗有方身上实验过了。】 【四:为何会如此?】 楚元缜也算半个武夫。 【三:因为身体是受元神控制,元神越强,对身体的掌控力越强。】 他把大脑换成元神,以便于天地会成员理解。 其实元神和大脑是不同的,大脑是元神的载体,随着元神壮大,大脑会进一步开发,元神强大之人,对身体的掌控力普遍都很强。 【二:原来如此,这让我想起了修出元婴后,身轻如燕,感觉体术也随之增强。原来本质上是我对肉身的掌控力增强了。】 李妙真恍然大悟,很多时候,随着品级提升,身体各方面能力会有增长,大家习以为常,很少去刨根问底的深究其中缘由。 毕竟不是人人都爱做学问的。 【一:许宁宴,你真是个天才。】 天地会内部会议结束。 许七安收好地书碎片,返回棋盘边,苗有方脸色兴奋,落子如飞。 他和慕南栀黑白对弈,杀的难解难分,塔灵老和尚惊呆了,想不到两人的棋艺竟如此超凡脱俗。 “原来这就是围棋啊,呵,根本不难嘛,我以为棋盘对弈是读书人才能做的事,是需要高深学问才能玩的游戏。” 苗有方一脸窥见了世界本质的模样: “不过如此!” 许七安闻言,看一眼心眼蔫坏的王妃。 我这徒弟本来就不聪明,你还使劲的忽悠他他心里埋怨一句。 皇宫,德馨苑。 怀庆手里握着一卷书,站在窗边,望着院内的风景。 “坚持不懈的锤炼元神,可更快晋升化劲” 她咀嚼着这个信息。 确实,武者除了练气境大圆满时,日复一日的观想之外,一旦顺利晋升炼神境,便会减缓观想力度。 将大部分时间用在练气和泡药浴上,为晋升铜皮铁骨做铺垫。 等到了铜皮铁骨境,则开始锤炼肉身,领悟化劲。 每一个品级都有不同的侧重点,这是所有人的共识。 包括怀庆自己,晋升铜皮铁骨境后,她隔三差五才观想一次,疏忽了元神的锤炼。 是的,她已经晋升铜皮铁骨。 那天在御书房外的偏厅里,能和滚烫的茶水,就是因为最好的证明。 那次也是怀庆最大的疏忽,无意中暴露自身修为。 怀庆返回书桌边,撕下一张纸条,在上面写了一连串的名字。 开头一个名字: 陈婴! 她吹干墨迹,折叠好纸条,起身离开书房。 “准备马车,本宫要回府一趟。” 她吩咐完丫鬟,走至外院,招来侍卫长,道: “让名单上的人来府上找我。” 纸条递出。 云州! 都指挥使衙门的大牢内,空气潮湿,夹杂着淡淡的腐臭。 谢芦抬头看着墙壁气孔里射进来的阳光,怔怔发呆。 他被关押在大牢里已经有半年。 作为新任的云州布政使,堂堂正三品大员,朝廷对他的处境不闻不问。 半年的时间里,他从一位意气风发的读书人,变成了蓬头垢面的囚犯。 地牢潮湿寒冷,手脚长满冻疮,因为长期没有洗澡,浑身恶臭,皮肤轻微溃烂。 谢芦原本是漳州知府,管辖着大奉粮仓,颇有功绩,在民间和官场收获不菲的口碑。 上任云州布政使宋长辅伏诛后,他走马上任,赴云州接替布政使位置。 谢芦料定云州是个烂摊子,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 谁想,上任后竟顺风顺水,既没遇到结党刁难的下属,也没遭受都指挥使杨川南的打压。 意外之余,对杨川南这位忠心耿耿的都指挥使,好感大增。 如此过了三个月,有一天,杨川南忽然设宴相邀,席上,这位都指挥使痛斥朝廷腐败,污吏与贪官横行,百姓民不聊生。 并向他讲述了五百年前皇室遗脉的存在,诚挚的邀请他加入潜龙城,推翻腐朽的皇室,拨乱反正,迎回大奉正统。 谢芦假装同意,回府后,立刻写密信上告朝廷。 但他的一举一动早已被监视,密信还没送出去,人便被关进了大牢。 昏暗的走道里响起甲胄铿锵声,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停在栅栏外。 披甲配刀,神威凛凛。 正是云州都指挥使杨川南。 :先更后改。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九章 称帝 “谢大人,有段时间没见了。” 杨川南右手按刀,挺直腰背,立于栅栏外,声音醇厚: “今年的冬天格外的难熬啊,我原以为谢大人会死在大牢里,没想到你竟撑过来了。” 谢芦脑袋动了动,目光透过蓬乱的头发,看着栅栏外的杨川南,声音嘶哑: “你来做什么,劝我归顺逆党?” 杨川南颔首:“这是你唯一的出路,别指望朝廷来救你,堂堂布政使被囚牢中半载,无人问津。谢大人是聪明人,应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谢芦缓缓道: “云州已经脱离了朝廷掌控,没猜错的话,在我上任之间,云州官场就已经在你掌控之中。” 杨川南笑道: “不是在我掌控之中,而是在城主掌控之中。我自成为云州布政使以来,便一直暗中培养党羽,扶植亲信,直到一年前,以宋长辅为首的巫神教势力被拔除,我才彻底掌控云州官场。 “如今整个云州,尽在我们掌控之中,包括你的性命。” 云州的乡绅、本地望族,以及士大夫阶层,都已归顺潜龙城。 他们有的是自愿归顺,没有选择,有的本身就是潜龙城暗中扶持。。 整个云州,纵横万里,能在短时间内迅速脱离大奉朝廷掌控,这里头彰显的,是潜龙城几百年经营的底蕴。 “谢大人是两榜进士,素有官声,潜龙城需要你这样的人才。谢大人,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儿事。” 杨川南苦口婆心的劝道:“潜龙城才是你大展拳脚的归宿。” 谢芦笑道:“可惜了。” “可惜?” “可惜这七尺身躯,空读一肚子圣贤书,只能提笔,不能杀人。都说百无一用是书生,不愿承认,但眼下,的确如此。”谢芦惋惜道。 杨川南脸色微冷,道: “十年寒窗不容易啊,谢大人能以寒门之身,走到今天这个位置,真的忍心大半生的心血,一朝散尽?” “不忍心,”谢芦靠着冰冷的墙,又一次抬头望向气孔里照射进来的阳光,嘶哑的声音,喃喃道: “但更怕千百年后,遭后人唾弃。姓杨的,你可知我最敬佩的人是谁?” 杨川南冷冷的看着他。 “是楚州布政使郑兴怀,他让天底下的读书人明白什么叫“舍生取义”。” 谢芦冷笑一声:“罢了,与你这种人有何可说。” 杨川南点点头: “既然如此,便不多费口舌了,谢大人是求仁得仁。” 他抽出长剑,斩断铁链。 哐! 牢门被踹开,杨川南迈步向前,手里铁剑往前一递,剑尖刺入谢芦胸口,将他钉在身后的墙壁上。 谢芦双手握住剑刃,痛苦的挣扎了几下。 他的手沾染了温热的鲜血,生命随着血液快速流失。 杨川南哂笑道: “忘了给谢大人留写遗书的时间,死之前还有什么话想说的,尽管开口吧,不然就永远都没机会了。” 谢芦没什么想说的,只是想起了年轻时,挑灯苦读的岁月。 那会儿山海关战役还没有打响,先帝也还没有修道,大奉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可是,自山海关战役后,一切都变了,大奉国力日渐衰弱,每年都有灾情,且逐年加剧。 谢芦是经历过太平盛世的人,他亲眼看这这个国家,一步步走向衰弱,变的垂垂老矣。 他和很多读书人一样,呕心沥血,希冀能挽救这个国家,让它重返巅峰。 可他没能做到,因为他要死了。 生命的最后,谢芦厉声道: “会有人替我报仇的,尔等乱臣贼子,必将死无葬身之地。” 他死死盯着杨川南,肆意嘲笑起来。 笑声在最高亢之时,夏然而止。 云州城,都指挥使府。 杨川南返回府邸,大踏步往书房而去,推开门,见到翻看折子的姬玄。 “少主!登基大典就要开始了,您怎么还在这里?” 杨川南连连皱眉。 “聚拢的流民不到万人,数量远远没有达到预期啊。”姬玄放下折子,问道: “怎么回事?” 杨川南苦笑道:“杨恭封锁了青州边界,流民过不来,除非翻山越岭,或绕到相邻的州,才有可能抵达咱们云州。这个杨恭,不好对付的。” 姬玄点点头。 杨川南又催促道:“在过半个时辰,就是陛下的登基大典,您作为太子,不能缺席。” 姬玄却摇头:“登基大典我不会出场,自有去处。” 潜龙城是作为蛰伏时期的“藏身点”,如今父亲要登基称帝,自然要公之于众,登基大典在云州城中心区域——白帝庙举行。 姬玄问道:“那个谢芦,可愿归顺?” 杨川南摇头:“卑职已经把他杀了。” “杀了也好。” 姬玄一副闲聊的语气,淡淡道:“读书人最怕晚节不保,倒也是一种成全。” 白帝庙。 今日,云州城众官齐聚白帝庙,其中包括潜龙城的官员,黑压压的人影于广场林立,文官在左,五官在右。井然有序的排列。 鼓乐合奏中,穿着明黄龙袍,头戴平天冠的中年男人缓步踏出白帝庙。 通常来说,储君登基乃国之大事,仪式繁复,尤其是新老帝王交替,往往伴随丧事,因此只鸣鞭,不奏乐。 新君还得穿孝服,在先帝的灵前三跪九叩,在祖庙进行祭告仪式等等。 不过,这些并不适用于眼下的情况,故而省略。 这位黄袍天子率文武百官祭天之后,站在白帝庙前的高台上,俯瞰众官员,气态威严。 司天监的一位白衣术士,站在侧下方位置,面朝百官,展开手里的圣旨,朗声道: “自武宗叛乱以来,先祖隐于山野,忍辱负重,代代相承至今,朕一刻不敢忘祖训,势要励精图治,夺回江山 “而今大奉朝廷腐朽,新君无能,以致民不聊生,哀鸿遍野。朕身为姬氏子孙,皇室正统,痛心疾首之余,理当登高一呼,力挽狂澜 “今于云州称帝,取国号为“光复”,望尔等忠心辅佐,共谋霸业。 “国家建储,礼从长嫡,天下之本在焉。朕之嫡子姬玄,文武兼备,天意所属,立为太子,正位东宫。” 白衣术士念完,收了圣旨,默默立于一旁。 文武百官纷纷下跪,高呼“陛下万岁”。 云州城上空,御风舟静静悬浮。 姬玄站在船舷边,听着底下呼声雷动,即使身在高空,也能清晰耳闻。 云州城的百姓聚集在白帝庙之外的大街小巷,前来观礼。 对于他们来说,谁当皇帝无关紧要,百姓所关心的永远是“吃穿”两字。父皇只是减免三年赋税,便轻而易举的笼络了云州的百姓。 “此时不晋升超凡,更待何时?” 温和的声音突然响起,清光升腾,一身白衣的许平峰出现在御风舟内。 “就等国师了!” 姬玄笑道。 许平峰微微颔首,抬手,朝空中一抓。 那一道道散碎的龙气,发出无声的咆哮,不甘心的被他摄入掌心。 再屈指一弹,十几道龙气尽数冲入姬玄体内。 他眼里仿佛有金色龙影游走,射出灿灿金光。 许平峰接着又弹出两道无形无质的气运,汇入姬玄体内。 这是度难和度凡两位金刚的气运,他以二品练气师的手段,将这两股气运化为己用。 当然,个人气运与国运无法相提并论,仅仅靠着三管齐下,姬玄不可能吸血丹,晋升三品。 所以才有了刚才的册封。 云州的太子,自然是气运加身的。 尽管这份气运远无法和身负半数大奉国运的许七安相比。 “我只能让龙气在你体内留一刻钟,速速晋升吧。”许平峰道。 纵使是二品术士的他,也难以揉捏龙气,只能施加影响,且时间有限。 姬玄从怀里摸出盒子,“啪”的打开,一缕纯净的血光映入他的瞳孔。 庞大的生命气息充斥御风舟。 姬玄的手难以自控的微微颤抖,听见了胸腔里,砰砰狂跳的心声。 这枚血丹入腹,只会有两个结局,要么成为超凡境武夫,跻身九州大陆巅峰行列。要么身死道消,化作灰灰。 国师说过,即使有龙气、两位金刚的气运,以及身为太子的气运,成功炼化血丹的概率依旧不足五成。 赌命的时候到了姬玄握着血丹,闭上眼睛。 他脑海里闪过的,是忍辱负重的二十年,是私底下挥汗如雨修行的隐忍,是蕉叶道长临死前,对他抱着的期望。 咕噜 血丹化作滚烫的热流,冲涌入胃袋。 姬玄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他痛苦的抱着肚子,蜷缩在甲板上。 痛,撕心裂肺的痛 超越人类所能极限的痛苦将他淹没,仅仅一个瞬间,就让他意识丧失大半。 “嗬嗬” 姬玄口中流出血水,眼眶、鼻子、耳朵也沁出鲜血。 皮肤大面积开裂,血肉从内到外被撕裂。 再这样下去,肉身崩溃将势不可挡。 许平峰漠然的看着。 “要死了吗,这就是死亡?我的肉身已经崩溃,五脏六受损,生机在迅速湮灭,国师为何还不救我” 迷迷糊糊中,姬玄残留的意志还在思考,他想求救,却发不出声音。 因为声带也被摧毁了。 血丹的力量太过霸道,凡人的肉身根本无法承受。 “难以想象,许七安是如何撑过来的是啊,他都能撑过来,我凭什么不行?” 这个念头浮现的刹那,姬玄的执念便再难平息。 许七安可以,我为什么不行? 你甘心就这样逝去吗? 甘心看着他光芒万丈吗? 甘心未来的王图霸业一场空吗? “嗬,嗬嗬” 他嘴里发出无意义的嘶吼,仿佛是愤怒和不甘的咆哮。 他的眼睛里流出大量的血水,眼球已经溶化。 姬玄没有看到,一条条金色的龙影将他身体缠绕,也没看到,他崩溃的肉身出现愈合倾向。 血肉崩溃,愈合,崩溃,愈合循环往复。 不知过了多久,姬玄濒临崩溃的意识渐渐恢复,神智变的清明。 耳边,传来国师含笑声: “恭喜踏入超凡领域。” 姬玄睁开眼,重新看见了光。 新生的曙光! 南疆,天蛊部。 天蛊婆婆走出有天井的宅子,一步登上屋顶,眺望天空。 “紫薇帝星动,中原的正统之争开始了。老头子,你预言的一切都已成真。蛊神,离复苏不远了” 天蛊婆婆叹息一声,沉默片刻,喃喃自语: “大乱将至,看门人会是谁呢?” 靖山城。 荒芜的山脊上,萨伦阿古抱着一只羊羔,目光眺望西南方。 靖山城周边的山脉,因为当初那一战,被他抽干了灵气,化作一片废土。 尽管靖山城已经重建,但此地却不再适合住人。 “魏渊,你为中原续的这口气,快要到头了。” 萨伦阿古抽出腰间挂着的,一根新的赶羊鞭,轻轻敲击脚边。 下一刻,一道人影应召而来。 正是伊尔布。 “两件事,把玄鸣金石给许七安送去;到大奉聚拢流民,带回来,填补靖康炎三国的人口。” 阿伦阿古吩咐道。 “是!” 伊尔布躬身应诺,御风而去。 永兴一年,十一月底,姬氏后裔于云州称帝,国号“复兴”,云州正式脱离大奉。 进一步把王朝推向覆灭的深渊。 许七安收到怀庆的传书,了解此事时,已经在南疆与大奉的边境。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十章 夜姬长老 该来的还是来了,监正说的一点都没错,一切的变数都在这个冬天许七安心里叹息一声。 对于这个结果,他是一点都不意外,毕竟早有心里准备,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天。 云州迟早要反,且就在这个冬天,所以这个消息对许七安来说,简直如日月交替般的顺其自然。 “赶紧完成与九尾狐的约定,尽可能的拔除封魔钉,我才能恢复实力,应对更多的变化。嗯,不知道浮香的真身是什么样子,美不美?” 许七安从地书碎片里,取出一份计划书,上面清晰的规划着他的目标。 “复活魏公的事要往后放一放了,先解封神殊吧。反正鸣金石我现在也找不到,而没有鸣金石,招魂幡的主杆就无法炼制” 他把计划做了适当的调整,接着,朝慕南栀招招手: “把《大奉地理志》给我看看。” 大奉地理志是慕南栀自己买的,就像一个要外出旅游的女人,兴致勃勃的买了一份地理志,走到哪里就放开看一眼相关的民俗、特产等。 “南疆又在大奉版图内。” 慕南栀不解的嘀咕一声,从自己的小包裹里翻出皱巴巴的书,丢了过去。。 一点都不爱惜书本许七安伸手接住,翻开《大奉地理志》,他之所以要看这,是因为上面绘制了非常简略的中原地图。 简略到大奉十三洲成了一个个不规则的方块。 “云州临海,往北的地域,大部分与青州接壤。许平峰想要以云州做根基,北伐京城,就一定要吃下青州。 “而朝廷想要争取喘息的时间,最好的应对之策,就是把逆党死死按在云州。 “所以接下来,风云聚会于青州。” 御书房。 永兴帝挺直腰背,听着堂内群臣的争吵。 五百年前那一脉的皇族,在云州称帝的消息传回京城后,朝野上下震荡。 诸公的情绪倒是很稳定,毕竟早有心里准备,若非寒灾汹涌,朝廷自顾不暇,早就主动南下出击了。 但对整个官场,乃至民间来说,却是当头棒喝。 自京察之年结束,大奉经历了一件件让人咋舌的大事,其中包括征讨巫神教大军的覆灭、先帝的驾崩、寒灾,现在云州又叛乱了。 哪怕是市井百姓也意识到世道很不太平,大乱将至,因而产生了极大的恐慌。 至于读书人,以及职位不高的京官,他们的恐慌和愤慨情绪更加高涨。 连日来,京中学子举办文会的次数频繁,广邀友人讨论云州逆党之事,讨论中原局势。 “陛下,云州逆党称帝,震动朝野。然,对佛门扶持逆党之事,知者甚少,但纸包不住火,此乃极大隐患。” 兵部都给事中沉声道。 诸公脸色凝重,昔日的盟友倒戈相向,变成敌人,这无疑会加剧恐慌情绪。 佛门的强大是普通百姓也能深刻认识到的事实。 一支自称五百年前皇室遗脉的叛军在云州称帝,并获得了佛门的支持,此事传扬出去,会让天下人对朝廷和大奉皇室产生质疑。 尽管这样的质疑暂时不会带来什么问题,顶多是市井、乡野间出现非议。可一旦局势不利,这些非议和质疑就会发酵。 百姓投敌起来,就没有任何心理负担。 毕竟他们仍就是大奉的子民,甚至投的是正统。 将来逆党真的推翻了现在的朝廷,民间可能连光复大奉的旗帜都打不出来。 自古以来,凡起事者、挑起战争者,都非常注重师出有名。 原因就在此。 刑部尚书沉声道: “唯有遏制流言扩散,凡制造恐慌、散布流言、谈论此事者,入狱问罪。” 这样的办法治标不治本,流言是必须要压制的。 史上无数例子证明,谣言是最好的攻心利器,放任不管,就是把刀子主动递给敌人。 诸公虽然觉得刑部尚书的办法属于下策,但也是目前最好的办法。 永兴帝闻言,笑了笑,道: “倒也不必如此,堵不如疏,既然纸包不住火,那便主动将此事公之于众,这样能彰显朝廷的底气。让朕的子民知道,朕不怕佛门,朝廷不怕西域。” 这诸公面面相觑,心说这不符合陛下稳健保守的行事风格。 刑部尚书眉头紧皱,忍不住看一眼神色平静的王首辅,心里一动: “陛下可是有良策应对?” 永兴帝扫了一眼诸公,见他们微微低头,摆出聆听的姿态,偶尔抬头看他一眼,虽迅速低头,但眼中的渴切不加掩饰。 他嘴角笑容扩大,产生些许掌控朝堂的快感。 “不错!”永兴帝缓缓道: “不久前,许七安在剑州与巫神教、云州逆党、以及佛门斗了一场,连斩两名金刚。而今佛门再无护法金刚。 “这是许银锣的大捷,也是我朝大捷。” 御书房内一静,诸公动容。 “陛下,此,此言当真?” 左都御史刘洪骇然道,他问出了所有人的疑惑。 虽说在场的都是读书人,手只能我笔杆,但同时也作为大奉权力巅峰的他们,对于佛门的护法金刚并不陌生。 护法金刚,三品! 三品是什么概念? 大奉现在就许七安一位三品武夫撑场子了。 永兴帝颔首: “此事很快就会在剑州传开,做不得假。” 能让皇帝在这样的场合说出来的情报,肯定是确凿无疑。 诸公仿佛听见了胸腔里“砰砰”狂跳的心声,他们脸上的惊喜和震撼难以抑制。 这个消息给他们带来的惊喜程度,丝毫不亚于一场大战的告捷,甚至更重。 “请陛下公示情报。” “壮哉,如此,便可安心将佛门扶持叛军的消息公之于众。” “许银锣已是我大奉镇国之柱,民心可定” 诸公议论纷纷,许久没有停息。 永兴帝没有阻止,一来御书房的小朝会不比早朝,没那么严肃。 二来,他知道诸公也需要一个树立信心,发泄情绪的空间,佛门扶植云州逆党,传出去会让百姓惶恐,诸公难道心里不慌? 表面稳如山川,内心慌的如海潮翻涌。 许七安在剑州的战绩,无疑是一个振奋人心的壮举。 这群手握权力的小群体一旦拥有信心,将带动整个王朝的凝聚力。 许久后,永兴帝见交谈声渐渐平息,看向兵部尚书,说道: “徐爱卿的折子,朕已经看过,青州将成为朝廷与云州逆党的必争之地。青州若是失守,逆党就有了北征的基本盘。更有了调兵遣将的缓冲地带。 “只是一味的固守,朝廷是不是太被动了?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若是主动南征,是否可行?” 左都御史刘洪出列,作揖道: “南下讨伐逆党,倒也可行,只是眼下绝非最好时机。云州逆党蓄谋已久,又有佛门相助,主动深入敌腹,恐怕自投罗网。 “再者,魏公死后,大奉既没超凡境武夫,又无统率之才,因而稳打稳扎才是首选之策。” 朝廷没有帅才?几名勋贵、武将,冷冰冰的看一眼刘洪。 读书人埋汰起人来,还真是入木三分。 虽说魏渊这样的绝世帅才罕见,但大奉并不缺领军经验丰富的将军。 到了姓刘的嘴里,朝廷军方好像已经人才凋零似的。 这时,兵部给事中出列,道: “可招许七安回京,授以兵权,让他去守青州。 “许七安是魏渊弟子,曾著兵书,连大儒张慎都自叹不如。且是超凡武夫,再无人比他更适合镇守青州。” 除了许七安,大奉再没有三品武夫。 司天监的存在,大多数时候,是被诸公们直接忽略。 王首辅当即出列,反驳道: “许七安没有沙场经验,让他领兵镇守青州过于儿戏。青州不可失,朝廷输不起。” 顿了顿,他扫一眼不太服气的几位官员,沉声道: “许七安不是无敌的,一旦逆党有超凡境武夫牵制,甚至杀死他,那么朝廷将失去青州。再者,青州已尽在杨恭掌控之下,临阵换将,不怕他生出异心?” 御书房内一阵沉默,无人反驳。 在不涉及党争和利益争斗的问题上,诸公们的脑子还是很管用的,很清晰准确的看清利害。 永兴帝颔首,朗声道: “即日起调兵遣将,增援青州。” 说完,看向王首辅:“翰林院庶吉士许新年,乃大儒张慎弟子,精通兵法,在驰援北境妖蛮的战事中立过功劳,此次增援青州的名单里,得有他一个。” 王首辅表情微微一顿,继而道: “是!” 永兴帝这是要拿许新年来捆绑许七安,让那位不停朝廷调令的许银锣为青州的存亡卖命。 同时也是暗示王首辅,他要提拔许新年,给庶吉士一个立战功的机会。 炎王府。 前四皇子,现炎亲王,坐在炭火熊熊的书房里,他穿着白色锦衣,环佩叮当,贵气逼人。 左手握着一卷书,右手边是香茗和糕点。 蓝色的封皮上,写着书名《周纪》,炎亲王看的,正是第二卷第十三章。 上面记载着发生在大周前中期,一位帝王的年少经历。 那位帝王原本是位庶子,上面还有三位嫡皇子压着,本来皇冠怎么都不可能落到他头上。 但事情就是这么巧,三位嫡皇子因为一系列的争斗中,或意外身死,或被皇帝厌恶,最后反而便宜了他这个庶出的皇子。 “怀庆啊,你真是本王的好妹妹。” 炎亲王笑了一声:“是我心急了,“嫡子”间的争斗才刚刚拉开序幕,我这个“庶子”,怎么能如此没有耐心呢。” 南疆,十万大山。 夜色凄迷,连绵无尽的崇山峻岭里,时而传来夜枭苍凉的啼叫。 一只体长两丈的赤色巨鸟,展翅滑翔,掠过重重山脉。 抵达某处山谷时,忽地收拢巨翅,它的身体在空中急剧变化,羽毛缩回体内,双翼化作人类手臂,尖喙变扁变平,成了嘴唇。 脑袋膨胀如球,化作人类头颅但它降落山谷时,已然化作一位双眸狭长的英武男子。 山谷中有一座石窟,石窟外守着两名裹着兽皮,露出紧致大腿和平坦小腹的美貌女子。 “见过红缨护法!” 两名妖媚女子躬身行礼。 “夜姬长老情况如何?” 鸟妖红缨目光望向洞窟深处。 “仍未醒来,我们已经派人去请青木护法。”左边的妖媚女子回应道。 红缨眉头紧皱,沉声道: “夜姬长老被谁打伤的?” :今天手贱,看了官媒上一些癌症、猝死等预警视频。看完整个人陷入巨大焦虑中。然后睡了一觉。 先更后改。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十一章 十万大山 右边的妖媚女子回复道: “夜姬长老昨夜去南法寺刺探情报,做最后的确认,谁知重伤而回,昏迷后便再没醒来。” 左边的艳丽女子补充道: “夜姬长老受的伤很古怪,体内一股力量持续磨灭生机,无法拔除,我们也不知道她能否撑到明日,只能等青木护法过来了。” 叫做“红缨”的鸟妖眉头紧锁,忽然,高亢的猿啼声震动四野,循声望去,南边的山峰上立着一只白猿,仰头啸月。 “这只惹人厌的猴子怎么也来了” 红缨厌恶的“啐”了一声,脸上迅速扬起笑容,看着猿猴在树梢间腾跃,最后“轰”一声砸在山谷里。 “袁护法,可算把你盼来了。” 红缨露出热情的笑容。身为夜姬长老麾下的三大护法,他向来很重视“同僚”之间的和谐。 白猿落地后,迅速化作一名高瘦男人,额头高阔,嘴唇厚实,乍一看,外貌介于人族和猴子之间。 相比起丑陋的外表,白猿有一双蔚蓝色的眼睛,澄澈的仿佛能映照出世间的一切。 白猿看了满脸堆笑的红缨一眼,蔚蓝的眸子似是看穿内心,语气平淡: “你的心告诉我:真是倒霉,这只惹人厌的死猴子怎么还没死。。” 红缨表情一僵,尴尬的“哈哈”两声,正不知该如何回应,山谷里的树木,突然剧烈摇晃起来。 茂密的树林摇曳,像一个个复活过来的巨人,张牙舞爪。 树林摇曳中,抛洒出一道道莹绿色的光点,它们在天空中凝聚,犹如萤火虫组成的星河。 最后凝聚成一株参天大树的虚影。 这株大树的枝叶往外延伸,层层叠叠,宛如云盖。 整座山谷,就被它的枝叶盖住。 巨树虚影投下一道绿色光束,凝聚成一位绿发,绿须,绿眉的老者,手里拄着一根藤蔓缠绕而成的拐杖。 “青木护法!” 猿猴、红鸟,以及两名妖媚女子,同时行礼。 浑身绿光的老者微微颔首,声音沧桑温和: “夜姬长老在里面?” 红缨忙说: “就等您了,夜姬长老探查南法寺时,发生了些意外,情况危急。” 当即把两个女妖的话转述了一遍。 无法拔出的力量青木护法心里一沉,道: “带本护法进去看看。” 左边的女妖盈盈施礼:“几位护法,里边请!” 三位护法随着她进入洞窟,甬道宽敞,石壁上插着火把,每个二十步,便有一名貌美女子侍立。 不愧是狐族,个个都是顶尖的大美人红缨欣赏着女妖们艳丽的外表。 “不愧是狐族,个个都是顶尖的大美人。”白猿护法沉声道。 红缨脸色一僵,笑道: “袁护法倒是性情中人。” 白猿看他一眼:“我说的是你的心声。” “” 穿过十几丈深的甬道,前方是一座巨大的石窟,地面铺设兽皮,摆有圆桌圆凳、屏风、盆栽等物品,宛如人类女子的闺房。 最醒目的是一张帷幔垂下的大床,做工精致,雕刻着栩栩如生的狐狸。 侍立在床边的女妖,立刻掀开床幔,焦虑道: “青木护法,您快看看吧。” 青木护法是万妖国的医道圣手,擅长炼丹、种植草药,他潜心研究医道时,术士体系还没出现呢。 床上躺着一位身姿曼妙的女子,沉睡不醒。 她脸蛋尖俏,秀眉又长又直,五官精致妖媚,此时,这张妖娆勾人的俏脸,失血苍白,昏睡中微微皱眉,似是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青木护法走到床边,从轻裘中抓出女子雪白皓腕,扣住,渡送莹绿色能量。 啵 夜姬身上弹起一道金光,把青木护法震飞,他身躯迅速崩解,化作绿色光点。 俄顷,绿色光点重新凝聚成老者。 “杀贼果位!” 青木护法脸色凝重。 “什么?” 鸟妖红缨脸色大变,惊呼出声,他终于明白“无法拔除”、“持续磨灭生机”的原因。 作为万妖国新生代的护法,没有经历过当年的佛妖大战,但二十年前的山海关战役,他是参加了过的。 杀贼果位是罗汉三大果位中,最具攻击力的果位,号称菩萨之下,佛门最强杀伐手段。 杀贼果位的最大特点——不死不休! “本护法也无能为力。” 青木护法摇摇头:“只能请国主出手了。” 杀贼果位的力量非药石能医,必须用相等位格的力量才能对付。 “可国主出海了,不在九州大陆佛门如今拥有杀贼果位的罗汉,只有度厄一人,他,他怎么来南疆了?佛门大小乘之争已经结束了?” 红缨脸色难看:“国主若是赶不回来,夜姬长老该怎么办。” 一时间没人回应,白猿护法和青木护法神色凝重。 青木护法低声道: “她只能两天时间了,两天之后,杀贼果位的力量会摧毁她的肉身和元神。” 就在这时,呢喃声响起,床上的佳人被刚才的动静惊醒,缓缓睁开眸子。 一双勾人的狐媚眼。 “夜姬长老。” 红缨等人围上去。 夜姬目光转动,扫过众人,声音平淡中透着虚弱: “你们来了” 青木长老点头,沉声道:“夜姬长老,伤你的人可是度厄罗汉?” 夜姬轻轻摇头:“是阿苏罗。” 阿苏罗?白猿和红缨两位新生代护法相视一眼,从彼此眼里看到了疑惑。 这个名字闻所未闻。 活了无数岁月的青木长老,脸色陡然大变: “阿苏罗,修罗王幼子?他不是早就陨落了吗。” 夜姬亦是困惑茫然,无法回答。 红缨问道:“青木护法,阿苏罗是谁?” 青木长老脸色变幻,隔了一阵,才缓缓道: “阿苏罗是阿修罗的另一种叫法,它是一个称号,只有修罗族中最强大的战士才能拥有。 “上一代的阿苏罗是修罗王。自从修罗王被佛陀以封魔钉镇在阿兰陀山底,身死道消后,修罗王的幼子便成了新一代的阿苏罗。 “他目睹了父亲和兄长的惨死,为了族群的延续,带头皈依了佛门,最后修成罗汉果位。 “他非常强大,在当时被誉为菩萨之下,佛门战力第一人。 “阿苏罗本身就是极其强大的战士,皈依佛门后,苦修金刚神功,凝练金刚体魄。而后因修行金刚法相失败,专修禅师体系,得证杀贼果位。” 罗汉果位加金刚体魄仅是听其描述,红缨护法就能想象那位阿苏罗的强大和可怕。 白猿护法道:“他后来陨落了?” 青木长老点头: “当年的佛妖之战中,他被我们的国主亲手斩杀。” 说到这里,浑身绿色的老者看一下夜姬,道: “岂料他竟没死,这可比度厄罗汉要棘手多了。国主谋划的事,恐怕难以继续。” 前一个国主,指的是当年万妖国的国主。 后一个国主,指的是如今的国主,当年的公主。 夜姬望着红缨,道:“红缨护法,见到熊王了吗,可有请他出山?” 见众人看来,红缨苦笑摇头: “熊王要睡觉,不愿意跋山涉水,我没能请动他,不,我甚至不敢靠近他” 雪上加霜的情报。 青木护法叹息一声:“为今之计,是想办法拔除夜姬长老体内的力量,保命要紧。” 夜姬撑起身子,道:“尔等先出去,我要联络娘娘。” 红缨护法等人如释重负,退出了石窟。 夜姬掀开轻裘,从床底拉出一只木箱子,取出一尊巴掌大小的狐头青铜香炉;一根黑色的的香。 她搓亮黑色的香,插入香炉。 青烟袅袅,夜姬深吸一口气,将青烟吸入鼻中。 俄顷,一股强大的意志从她体内苏醒,左眼的清光溢出,右眼如常。 “杀贼果位” 娇媚性感的声线,从她红唇里飘出:“你遇到了谁?” 夜姬低声道: “娘娘,我在南法寺遭遇了阿苏罗,他竟没有殒落。 “昨夜我潜入南法寺,探查阵法位置,做最后的确认,看见了守在阵法之外的阿苏罗。 “当时我与他相隔甚远,他仅是一声冷哼,便将我击伤。若非我遁术高超,怕是回不来了。” 九尾天狐默然片刻,啧了一声: “娘当年没有杀死他?我明白了,是掌控“大轮回法相”的广贤菩萨保住了他,送他转世重修。只有这样,他当时才有一线生机。 “五百年后归位。” 夜姬愁眉不展: “请娘娘救我。 “解印神殊的计划,恐怕难以执行了,除非娘娘回归。” 九尾天狐笑道: “我可救不了你,我的意志可以压制杀贼果位,但你无法一直承受我的意志俯身。两日之后,必死无疑。 “至于我们的计划,呵,云州逆党已经称帝,中原的正统之争蓄势待发,伽罗树菩萨必定出山,而佛门损失了度难和度凡,以及度情罗汉。 “琉璃菩萨被监正打伤,广贤和度情坐镇阿兰陀,南疆佛国正是空虚之时。现在不解开封印,更待何时。” 夜姬苦涩道:“奴婢死不足惜,只是,只是熊王并未如约而来,以我等微末道行,纵使粉身碎骨,也无法完成娘娘交代的任务。” 九尾天狐笑吟吟道: “你可不想死,你现在惜命着呢。” 夜姬脸色微变。 九尾天狐继续道:“那只懒熊不来便不来罢,本座给你找了一位帮手,即日就到,耐心等待着吧。伺候好他,或许可以救你一命。” 夜姬警惕道:“谁?” 九尾天狐促狭笑道:“到时便知,啧啧,如此花容月貌,本座早就准备好待价而沽,安心等待吧。” 夜姬左眼的清光收敛,黑色的香熄灭。 她盘坐在桌边,沉默许久,脸色略显沉重的把香炉和香收好。 随后吩咐侍立在石窟外的妖女去请三位护法。 等红缨等人返回,夜姬盘坐在床榻,语气冷淡: “娘娘说,近期会有人来相助,尔等耐心等待。” 三位护法神色一喜,红缨追问道: “是何方神圣?” 夜姬脸色更冷,淡淡道:“不知。” 咦,夜姬长老似乎很不开心红缨敏锐察觉到她的态度变化。 白猿看他一眼,道: “夜姬长老,红缨问您,为何不太开心?” 夜姬蹙眉,望着红缨,不悦道:“多事!” “” 鸟妖张了张嘴,无言以对。 浮屠宝塔内。 白姬趴在第三层的窗户边,两只小爪子死死抓住窗框,半个身子垂挂。 它兴奋的扭头:“下面就是十万大山边缘区域啦。” 说话间,两支后肢在墙上剐蹭几脚,哀求道: “许七安你抱抱我,我好累” 许七安是个善解人意的,捏住它的后颈,把它提在半空。 “不是这样,不是这样,很难受的” 白姬四肢胡乱扑腾。 许七安没搭理小狐狸的抗议,俯瞰着下方的地貌。 他一度怀疑自己来到了原始森林,下方群山连绵,茂密的树林几乎遮盖了地表。 发达的水系宛如经络,遍布山林。 “这应该算是丘陵吧,只不过面积太大了,到处都是山,到处都是原始森林 “气候很舒服,不冷不热,如果大奉的百姓能逃到这里,就能免受寒灾之苦,可惜南疆十万大山,离大奉疆域太远了,这个年代,交通并不发达,不可能有灾民能徒步走到这里” 许七安思绪万千,感慨道:“这就是你们南妖历代生活的十万大山?” 真是宝地啊,资源充沛的难以想象。 如果大奉能打下这片领地,光是木材资源,就取之不尽。 “浮” 许七安回头看一眼向塔灵老和尚请教佛法的慕南栀,压低声音: “快说,你夜姬姐姐在哪里。”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十二章 婶婶暴怒 京城! 婶婶听闻了一个噩耗,宝贝儿子又要参军出征了。 对于文化水平不高,目光短视,自认为小仙女的婶婶来说,战争就是死亡的代名词,象征着家破人亡,象征着白发人送黑发人。 今年秋,许二郎随军北征援助妖蛮,婶婶连着一个月吃不好睡不着,半夜突然惊醒,梦到二郎死于靖国铁蹄之下。 许平志一开始细心呵护,温言软语的安慰妻子。 时间久了,心里就吐槽:二郎每天都在你梦里死一次,您能别诅咒他吗?! 温暖的厅里,烛光璀璨。 一家人围在桌边享用晚餐,许二郎自信满满的说道: “娘,你放心,我现在是七品仁者。” 婶婶一听,问道: “七品仁者有多厉害?” 许二郎沉吟沉吟,道: “儒家七品体会仁义,树立道德,但没有战力加成。嗯,非要说的成长的话,就是我能愈发的坚守本心,不被财色酒气诱惑。” 婶婶“啐”了一口: “那还不是个文弱书生,我倒宁愿你被酒色财气诱惑,大郎以前老实巴交,就很没出息。天天去教坊司后,就成了名誉天下的许银锣。。” 许二郎被噎的说不出话来。 这时,丽娜咽下嘴里的食物,道: “二郎兄弟,你何时出征?我随你一同南下。” 许二郎审视着她:“你?” 是我家的米饭不香了吗。 丽娜精致的脸庞露出无奈之色: “许宁宴昨日联络我,说去南疆办事,可能要去一趟蛊族,希望我能带路引荐。唉,我舍不得离开京城,离开大家。” 你是舍不得我家的白米饭吧许二郎心里腹诽,“哦”了一声,考虑到丽娜的饭量,道: “随行可以,但钱粮自备。” 军粮不能被她白白浪费。 婶婶美眸一亮,拍着丰满的胸脯:“丽娜是铃音的师父,路上的盘缠都该由我们负担。” 这个南疆来的饭桶终于要走了,她一个人的伙食,抵得上许府十个人。 而且,一旦丽娜回南疆,铃音就不用习武,就能送进宫里读书。 前阵子太傅不停的派人送帖子,想收铃音做关门弟子,但都被许二郎以顾及太傅性命安危,给推了回去。 在婶婶看来,太傅这样的文坛执牛耳者,是铃音通往“知书达理”道路上不可缺少的良师。 丽娜话锋一转,道: “我想带铃音回南疆,她体内的力蛊已经进入第一阶段的成熟期,我想在它进入第二阶段前,让它吸收蛊神的力量,这很重要,直接关系到铃音未来的潜力。 “另外,我收了一个超级天才做徒弟,阿爹和族人知道了一定很开心。” 她想带徒弟回力蛊部炫耀一番。 “不行!” 婶婶筷子往桌上一拍,大声反对。 “确实不行。” 许二叔以中肯的语气给出评价。 “可是许宁宴已经答应了,他说铃音潜力这么大,就该在儿时打下基础。以铃音的天资,将来一定会成为力拔山兮气盖世的霸主,就像我爹那样。用你们中原人的话说,将来是要名垂青史的。” 丽娜说。 力拔山兮气盖世?婶婶一听,脸都绿了。 不,到时候史书上只会写,许铃音有霸主之资,然创业未半随师远行,中途夭折许二郎摇摇头。 丽娜拍着小胸脯,用自己质朴的语言劝说:“放心,我会照顾好铃音,带着她顺利抵达南疆的。” 我们最不放心的就是你带着她,傻姑娘带蠢孩子,能长途跋涉回南疆才怪许二叔心里嘀咕,沉声道: “如今世道大乱,你一个小姑娘带着铃音去南疆,途中必定遭遇不测。” 丽娜立刻拍胸脯:“我已经四品了。” 许二叔懵了一下,顿时露出犹豫之色。 如果丽娜拥有四品战力,那确实没什么问题。 “而且我还能和许宁宴实时联系,他如今也在南疆,真要遇到麻烦,会来帮忙的。”丽娜道。 为了证明自己没有说谎,丽娜忽略了金莲道长的嘱咐,众目睽睽之下取出地书碎片,联络许七安。 她把家人的反对传书给许七安。 但丽娜忘记了私聊,直接在地书群里说了此事。 【二:啥?丽娜要带铃音南下?他们不会一路向西吧。】 【四:根据丽娜来京城时的凄惨遭遇,不排除这个可能。】 【二:是啊,以铃音和丽娜的智慧,我的建议是不要冲动,好好呆在京城。】 许二叔、婶婶、许辞旧,默默的把目光从地书碎片挪开,看着丽娜不说话。 【三:无妨,她们先随二郎抵达青州,随后往西南方向去禹州,这样只要徒步走一千里左右,就能到南疆。我们只要保证她们在禹州时的安全。 【呵呵,其实以丽娜的实力,根本不用担心那么多。适当的磨炼对她们都有好处,我会让孙师兄暗中照拂。丽娜,你把我的话转告给二叔和二郎。】 丽娜刚想说他们也在看,又见许七安传书: 【三:不过,还是要叮嘱一声,不要相信任何人,千万不要被骗。】 【二:一定不要被骗。】 【四:小心不要被骗。】 【六:注意不要被骗。】 【一:警惕不要被骗。】 我的天啊,五号是有多蠢李灵素惊呆了。 丽娜脸色涨红,又羞又气,刚要结束传书,立刻就看到许七安的下一条传书: 【三:铃音的天资委实不错,不修行力蛊就是暴殄天物,我家婶婶是蠢货,怀抱不切实际的梦想,认为铃音能知书达理,一家人都笑话她,就是不说出来。】 李妙真看到后,立刻搭茬: 【二:许家婶婶确实傻的可爱,常让你妹妹耍的团团转。】 【四:许家婶婶爱女心切罢了。】 丽娜看了一眼脸色铁青,杀气腾腾的婶婶,小心翼翼的传书: 【五:许,许家婶婶在边上看着的】 地书聊天群陡然一静。 然后再没声息了。 婶婶把卡姿兰大眼睛瞪的滚圆,先剐一眼丽娜和地书碎片,再狠狠剐过许二郎和许二叔,咬牙切齿道: “笑话我?” 最后锁定许玲月:“耍我?” 许二叔和许二郎连忙摇头。 许玲月细声细气,带着点委屈道: “都不知道李道长在说什么,明明借宿家里时,女儿和她处的还不错。” 婶婶轻易信了女儿,毕竟是自己生的,知女莫若母,就这好欺负的模样,能耍自己? 她哼道:“下次不让她住家里。但许宁宴那个兔崽子有一点是说对了。” 转头对儿子和丈夫开炮: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都在笑话我。你们姓许的没一个好东西” 这让我怎么做人啊李妙真捧着地书碎片,脸颊火烧火燎。 背后说人是非,非君子所为楚元缜则满意自己恪守君子品性,没有在背后说人坏话,尽管他对许铃音的朽木难雕充满了槽点。 李灵素则在某间客栈里,笑出猪叫声。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如此高兴,就是觉得吾道不孤。 丽娜这个蠢货,回头问问金莲道长,地书碎片有没有拉黑功能啊浮屠宝塔里,许七安狠狠吐槽。 收好地书碎片,他接续刚才的话题: “带我去找你的夜姬姐姐。” 白姬啄一下脑袋,连忙小声说: “我们已经进了十万大山地界,你快别用浮屠宝塔,会让佛门的人发现的。” “不至于吧。”许七安低头,看了一眼苍茫的群山,没有半点人烟。 白姬却坚持己见,说道: “佛门当年把我们赶出十万大山后,便大规模的迁徙的西域人,在妖族幅员辽阔的领地里,建了二十七座城。每座城都有一座佛寺。 “而没做佛寺里,有一口金钟,遇到危机时,敲响金钟,其他二十六座佛寺内的金钟就会有感应。能迅速增援。 “五百年的繁衍生息里,佛门以二十七座大城为核心,又建了许多小城小镇。佛门僧人时常往返这些城镇,诵经讲法。 “浮屠宝塔的气息太恢弘,佛门僧人在极远之处就能感应到。 “你不要打草惊蛇呀!” 许七安“哦”了一声,评价道:“你家娘娘的义务教育普及的不错啊。” 白姬平时傻乎乎的,完全是心智初开的孩子,也就比自家的铃音聪明一些。 但涉及佛门的知识,她的底蕴和基础非常扎实,是完全吃透嚼烂那种,而非照本宣科的背诵。 仅从这一点,不难看出万妖国极为重视对后代妖族的思想建设。 谨记仇恨,勿忘国耻的思想深入妖心。 “我打算御风赶路,南栀,你在塔里歇息。” 他要私会老情人,慕南栀当然不能在场,鱼塘主要懂得规避风险。 慕南栀只知道许七安来是为履行和妖族娘娘的约定,解开封魔钉,并不知道浮香的存在。 “不要,我从未来过南疆,正好游玩一番。” “好吧” 当即让浮屠宝塔降落,许七安背着慕南栀,脑袋上趴着白姬,在树梢间蜻蜓点水。 苗有方还没到化劲,无法施展这般举重若轻的轻功,在林子里狂奔跟随。 夜色凄迷,头顶洒下清冷的月辉。 慕南栀双臂搂住许七安的脖子,凉风迎面而来,她眯起眸子,眺望着无边无际,看不到尽头的森林和高山。 “都是山呀!” 慕南栀喃喃道:“我喜欢这里,你呢?” 花神转世对植被覆盖的大地,充满了归宿感。 见许七安不说话,她心里不高兴,哼哼一下: “将来我不想游历江湖了,就来这里定居,咱们从此分道扬镳。” 她常常说类似的话,以此来施加危机感,但许七安每次都不理她。 慕南栀气的咬牙切齿,傲娇的性格又不容许她服软,所以时常打冷战。 “我现在就想在这里定居了。”慕南栀赌气道。 “哦,你爱住不住,关我什么事。”许七安冷酷无情。 慕南栀扬起巴掌打了他脑壳一下,忘记了趴在他头上的小白狐。 “吱吱” 小白狐受到突如其来的攻击,发出尖锐的叫声,冷静下来后,委屈道: “姨你干嘛又打我,我都没说话。” 慕南栀有些愧疚,便揉了揉它脑袋,冷冰冰的说道: “我不想走了,我要回浮屠宝塔。” 就等你这句话许七安连忙祭出浮屠宝塔,将她收入其中。 “搞定!” 许七安心满意足的收起宝塔。 除了洛玉衡那条大鲨鱼,其他鱼儿他都有办法应对。 接着,他按照白姬的指路,在十万大山边缘地带御空飞行。 十万大山核心地区是当年万妖国的国都——万妖山! 如今万妖山更名为“南国”,归于南法寺统治。 二十七座大城,以“南国城”为中心,朝四周辐射,十万大山的边缘区域没有城镇,因为这片山地幅员辽阔,佛门没有那么庞大的人口来占领所有区域。 同时因为地形的缘故,很多地方根本不适合人族居住和生存。 这也就给了万妖国余孽潜入的空间。 时至今日,有许多妖族偷偷潜回了十万大山,在边缘地带活动。 佛门对此心知肚明,但一直没有理会。 并非仁慈,实是不能。 自古以来,战争中最艰难的不是攻城拔寨,而是后续的游击战。 当南妖们失去领土之后,他们就成了光脚的,可以肆无忌惮。 白姬还说,十万大山边缘地带,共有十二座妖族组织的集镇,有的在天然的溶洞里,有的在险峻的深山里。有的在湍急的河流边。 这些集镇最大的特点就是简陋,随时可以抛弃。 它们的优点则是具备一定的号召力,相当于标志性建筑,可以短时间内聚集起万妖国的族人。 “属于军事基地,一旦发生战争,这些集镇能迅速组织起兵力。” 许七安恍然大悟。 这一路行来,他没有看到任何人烟。 “十万大山应该是九州大陆规模最大的山地地形,这里并不适合人类居住,充斥着毒虫猛兽、瘴气,难怪会成为一方妖国。 “十万大山其实不适合人类大规模群居,缺乏耕种土地,只适合打猎为生,这样会让人类文明倒退回狩猎时代。 “当年佛门不惜倾巢而出也要灭南妖,其实违背了战争的核心目的。所以这其中必然有另一个真正的目的,是气运。 “九尾狐说过,十万大山凝聚了九州大陆妖族的气运,能封印神殊。大胆推测一下,佛门不顾一切灭亡万妖国的真正目的,是为了掠夺气运?如果是这样的话,气运这东西,比我想象的更加重要。 “巫神教和佛门试图染指中原,为的应该也是气运。而儒圣,却封印了祂们 “术士体系,与气运息息相关” 许七安回忆着自己熟知的信息和隐秘,冥冥中,只觉得有灵感即将迸发,似乎触摸到了某个极其可怕的真相。 但那过于模糊,一时间又无法准确的捕捉和归纳。 这时,白姬抬起爪子,指着遥远处的一座山谷,欢呼道: “就在那里啦!”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十三章 半步武神(7400) “夜姬长老又昏迷了。” 黎明时分,红缨站在山谷南侧的崖顶,琥珀色的竖瞳,俯视着远山。 他拥有极强的夜视能力,即使是在没有月光的黑夜,也能在高空中捕捉到苍莽密林中的目标。 夜姬长老在南法寺遭遇了阿苏罗,难保对方不会顺藤摸瓜的找过来。保持警惕是必要的原则。 雷公嘴的白猿站在树下,澄澈的蔚蓝眼睛看他一眼,道: “你的心告诉我” “停停停!” 红缨连忙打断,露出和善笑容:“窥探别人内心想法,是一件很不礼貌的事。” 他强行收束念头,不让自己在心里破口大骂。 白猿缓缓道: “你越来越像人族的官僚,喜欢左右逢迎,谁都不得罪。但你忘记自己是骄傲的赤鸟一族,是天空中的王者?” 红缨从善如流:“你说得对,这是我的毛病,我一定改。” 白猿看他一眼:“可你的心告诉我:人类官僚那一套能迅速积累妖脉,攀附关系,从而得到好处。。即使得不到好处,也不会有坏处。愚蠢的猴子只能在山中称大王,粗鄙!” 红缨嘴角狠狠抽搐。 他不喜欢袁护法,就是因为这只臭猴子能看穿人心。 好在红缨也不是脸皮薄的,妖生经历丰富,不动声色的岔开话题: “青木护法说,夜姬长老只有两天可活。 “也不知道国主说的帮手是谁。” 白猿沉吟片刻,回复说: “二十年前,山海关战役,与我们万妖国结盟的是巫神教、北方妖族、蛮族、蛊族。北方妖族与我们虽不同支,但同为妖族,可能性极大。 “巫神教和蛊族的高手也有可能,嗯,国主说那人可以救夜姬长老,那么巫神教高手的可能性最大了。巫师的血灵术或许可以消弭杀贼果位的力量。” 夜姬长老和许七安的关系,以及九尾狐的谋划,他们这些护法没有资格知道。 他们甚至不太了解大奉许银锣这号人物,南疆十万大山和大奉相隔遥远,且不相往来,消息闭塞。 突然,红缨声音一沉:“有人接近!” 他死死盯着远处夜空。 过了几秒,他又突然“咦”了一声:“白姬长老?” 气息节节攀升的白猿,忽然卡壳了一般,疑惑的扭头看他。 红缨解释道:“白姬长老带着一个男人回来了。” “男人?” “嗯,似乎不是巫师,而是个武夫”红缨凝视着远方。 “武夫?!”白猿愈发困惑。 红缨没再回答,因为那人御风的速度极快,离两人所在的山头不足百丈,这个距离,白猿自己就能看的清楚。 啪嗒许七安降落在山头,扫了一眼前方的两名妖族,没有说话。 “红缨护法、袁护法。” 白姬趴在许七安脑袋上,开心的挥舞两只前爪,用软濡的童声喊道。 “白姬长老,你怎么在这里?” 红缨护法诧异道。 “我奉娘娘之命,返回南疆来助夜姬姐姐。” 白姬娇声道。 “这位是” 红缨和白猿同时看向许七安,只要有点脑子都知道,国主口中的援兵,肯定不会是白姬长老。 它还是一只狐狸幼崽。 许七安负手而立,神色平静,既不冷漠,也不热切,凸显一个云淡风轻,以显示高手风范。 白姬娇声介绍:“这位是许银锣,大奉许银锣,可听过?” 红缨和白猿相视一眼,前者恍然道: “阁下便是崛起于京察之年的大奉风云人物,号称铁口直断的破案奇才?” 白猿则说: “身陷牢笼,却能勘破奇案,在云州独挡数万叛军的许银锣?” 许七安心说这都什么老黄历了,你俩是村子里刚通网吗? 白姬趴在他耳边,小声嘀咕: “两位护法只负责南疆事务,从不出十万大山,对大奉的事并不关注。” 这时,雷公嘴的白猿皱眉道: “许银锣勘破奇案,在云州独挡叛军,是去年年末之事,不算老黄历吧。另外,何为村通网?” 许七安吃了一惊:“你能看穿我的想法。” 白猿点点头:“看穿人心是我族的天赋神通,另外,我年幼时作为妖奴在两禅寺服役,偷学了佛门的他心通。” 佛门他心通,外加知晓人心的天赋神通?许七安审视着白猿,默默收敛了念头。 许银锣是lsp这种事,绝对要对外保密。 以他三品境的精神力,收束念头不让外人窥探,还是能做到的。 “夜姬姐姐呢?” 小白狐问道。 红缨满脸发愁: “夜姬长老前夜暗探南法寺,被修罗王幼子阿苏罗打伤。那阿苏罗证得杀贼果位,力量极其霸道,无法拔除。如今夜姬长老只剩一天可活。 “娘娘说,近日会有高手前来相助” 说罢,看一眼许七安,一脸崇敬的说道:“莫非就是许银锣?” 边上的白猿淡淡道: “红缨的心告诉我:不会就是这小子吧,撑死了是个四品,别说救夜姬长老,给阿苏罗塞牙缝都不够。” 红缨脸色微变,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 “袁护法什么都好,就是在佛寺里待了太多年,染上了耿直的毛病。” 一个很擅长交际的鸟妖,一个能看穿他人内心想法,但耿直的过分的猿猴许七安在心里给两名护法打了标签。 “我与夜姬长老是故交,领我去见她,另外,我的跟班还在后头,劳烦红缨护法去接一下,他叫苗有方。” 有白姬背书,两位护法相信了他,白猿领着许七安进山谷,红缨则化成一只赤色巨鸟,飞掠而去。 两位护法认为,国主口中的帮手与眼前这位大奉银锣有关,或许是这位银锣背后的人。 他只是那位高手派来探路的马前卒。 一人一妖轻飘飘落在谷内,白猿带着他进入洞窟,穿过不算幽深的甬道,抵达了石窟口。 许七安把石窟内的摆设过了一遍,愣了愣,这里的布局,与教坊司影梅小阁的卧房一模一样。 恍惚间,他仿佛又回到了京城教坊司。 那是他最惬意最开心的日子。 原来我的一部分时光,留在了浮香这里 “夜姬姐姐!” 白姬从许七安头顶跃下,四肢如飞,跑到床边,用力一跃,小肚子不出意外的撞在床沿,后肢用力扑腾几下,终于上了床。 它似乎嗅到了危险,没有鲁莽的去触碰床上的美人。 许七安的目光追逐着它,然后落在床边一名浑身都是绿的老者身上,他握着一根藤蔓缠绕的手杖,杵在妙龄女子额头,莹绿色的光辉如流水般汇入。 见到有外人进来,绿发绿眉绿须的老者,收了拐杖,目光温和的望来。 白猿介绍道: “这位是大奉的打更人,许银锣。” 接着又介绍青木护法: “青木护法是我们妖族里的老寿星,活了几千年,据说是看着上一任国主长大的。咱们现在的国主见了他,都得称一声爷爷。” 修为不算高,但辈分高的吓人,不是本体,由木灵凝聚而成的法身许七安心里做出判断,作揖道: “见过青木护法。” 青木护法连连摆手,诚惶诚恐: “不敢不敢,阁下乃超凡武夫,唤老朽一声青木便可。” 超凡武夫?他就是国主找来的帮手,而不是替背后之人探路的马前卒白猿瞬间睁大了蔚蓝色的双眼,难以置信的看着许七安。 情报没出错的话,许七安确实是京察之年崛起,而且情报上说,此人乃断案奇才,没说是修行奇才啊。 不,再怎么样的奇才,也不可能在短短一年多里,从一个小人物晋升超凡。 白猿心里一动,有了猜测: 眼前之人并非许银锣,而是冒用了他的名号。 以我如今对气机的掌控程度,一般人可发现不了我的真实境界,妖族里个个都是人才啊许七安微微颔首,不承认不否认。 “老朽只是对生命极为敏感,阁下气血宛如汪洋,只有超凡境才有此等磅礴的生机。”青木护法无比恭谦。 许七安点点头,没再闲聊:“让我看看她。” 青木护法当即退后,让出位置。 许七安顺势坐在床边,打量着昏迷的美人,眼里有着惊艳。 相比起影梅小阁那位大家闺秀韵味的美人,眼前的浮香,完全是另外一个人,脸颊弧线在下颌交汇,勾勒出一张妖媚的瓜子脸。 红唇小巧,唇瓣却丰盈,天生就是勾引人的。 鼻子挺秀,睫毛如扇,眉毛修的又长又直,眼角一抹绯红。 许七安的鱼塘里,没人比她更妖媚。 “妖女就是妖女” 许七安心里嘿嘿一声,目光随之下移,扫一眼高高撑起薄被的胸脯,然后抓起浮香的手腕。 啵 金色的波纹应激震荡,推撞在许七安胸口,如同海浪撞击礁石,无法撼动分毫。 看到这一幕,袁护法彻底相信眼前这个“许银锣”是三品无疑。 杀贼果位的力量,绝非四品境界能扛住。 “如何?” 旁边的青木护法问道。 不等许七安回答,白猿护法说道: “他的心告诉我:这具身体我很满意,今晚就圆房。” 说完,白猿护法一脸震惊,与青木护法站在一起,戒备的盯着许七安。 我特么的许七安连忙收束念头,咳嗽一声: “我能拔除她体内的杀贼之力,你们先退避。” 青木护法和白猿护法默默看着他,脸上写着“想都别想”四个字。 也罢许七安祭出浮屠宝塔,巴掌大的暗金色宝塔悬浮在床榻上空。 “浮屠宝塔?!” 青木护法声音忽然尖锐起来。 白猿不认识这件法宝,但能感受到它蕴含的佛法之力。 他们看许七安的眼神里,戒备之色愈浓,已经开始怀疑他是不是国主口中的帮手。 青木护法默默的握紧手里的藤蔓拐杖。 白猿护法脸颊长出白色毛发。 洞窟里的女妖们也如临大敌。 白姬站在床边,抬起一只前爪,用力挥动一下,娇声道: “别怕,浮屠宝塔是我们的妖,不,是我们的法宝。” 石窟里的众妖脸色稍稍缓和,按捺住困惑和好奇,没有多问。 这个时候,许七安已经沟通塔灵,请他施展药师法相的力量,帮忙拔除杀贼之力。 袖珍版的浮屠宝塔,缓缓转动,洒下柔和的金光。 夜姬沐浴在金光中,妖媚勾人的模样里,多了几分神圣,杂糅出奇异的魅力。 “药师法相” 青木护法轻声说道,他对此并不意外,身为寿命悠久的树妖,他对浮屠宝塔有着很深刻的了解。 夜姬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润,气息变的平缓,折磨着她的杀贼之力,宛如春雪消融。 她毕竟没有遭到阿苏罗的正面攻击,至多是受了些余波,以浮屠宝塔的位格,驱除不难。 “好了。” 许七安收好浮屠宝塔。 白猿护法立刻看向青木护法,后者微微点头,给予确认。 两人再无任何怀疑,超凡境,救好了夜姬长老,又有白姬长老背书,此人便是国主说的帮手。 白猿护法蔚蓝澄澈的双眼,盯着许七安瞧了一阵,没能“听”到他的内心,顿时有些失望。 “嘤咛” 这时,夜姬呻吟一声,眉头微皱,睫毛动了动,接着睁开眼睛。 她首先看到的是一个模糊的人影,再一细辩,似是男人。 想到娘娘昨日说的话,心里一凛,油然而生焦虑、戒备和抗拒等情绪。 “醒了?” 那人影笑道。 霎时间,夜姬仿佛被雷电击中,浑身僵了一下,她怔怔的望着坐在床边的男人,如含秋水的眸子里,泛起了水雾。 “许郎” 她喃喃道。 语气宛如梦呓,朝思夜想的人,居然如此轻易的出现在眼前。 这让她怀疑自己此刻所见只是大梦一场。 “真的是你吗?” 大概是确认了不是梦,夜姬从床上坐起来,激动的拽住许七安的手。 容光焕发,连声道:“许郎,许郎……” “当然是我,尺寸没变,要不你量一量?” 许七安用更符合以前人设的话回应。 他们以前在影梅小阁的卧房里嬉戏时,常说荤话,互相调侃。 夜姬白皙的脸颊浮现两抹红晕,啐了他一口。 她撑起略显虚弱的身子,半依偎在许七安怀里,语气里带着久别重逢的喜悦,以及满肚子困惑: “许郎怎么来了?如何找到这里的?” 在夜姬的认识里,许七安还是那个五品化劲武者,身陷巨大阴谋中,前途渺茫。 她“死后”回到娘娘麾下,两人之间隔着千山万水,相见之日遥遥无期。 袁护法张了张嘴,脑子微微错乱。 这位大奉的银锣真的是夜姬长老的男人?! 万妖国主座前侍奉的夜姬长老竟然找了一个人族的男人? 这件事传出去,不知多少雄妖要震怒。 他知道这是真的,因为夜姬长老的心告诉他:她想发情了! 青木护法摇头失笑。 我算明白了,你们南疆这边根本没通网啊许七安道: “你半点都不知大奉之事?” 转念一想,他斩杀元景帝,满打满算也就两个月左右,更别说后来游历江湖途中的事迹,比如夺取浮屠宝塔、斩杀度凡度难两名金刚。 这些事就发生在最近几日,没有一个庞大的情报网,根本不可能知道。 夜姬摇摇头: “万妖国的妖众有各自负责的区域,我回到娘娘身边后,便被派来治理南疆的妖族。替她监视南国的一举一动,探查神殊残肢的封印位置。 “中原非我管辖之地,消息不通。我想打探许郎的情报,都没有相应的人手和渠道。” 分工很明确嘛,这既能提供效率,也是九尾天狐对各地妖众的一种控制手段许七安点点头,回答她的问题: “我如今已是三品超凡,不死之躯。” 夜姬懵住了,目光呆滞的看着他。 许七安笑而不语。 过了许久,夜姬叹息般的吐出一口气,“我早知许郎非池中之物,只是没想到,修为精进的如此可怕。我能想象中现在是何等风光。” 白姬见缝插针,顺着夜姬的身子往上爬:“夜姬姐姐,抱抱我,抱抱我。” 夜姬闻言,微笑的抱起小白狐,搂在胸口,道: “白姬和你在一起?” 许七安点头:“随我游历一段时间了。” 白姬脑袋枕着夜姬的胸,不安分的扭动几下,似乎有些不太适应,回头看一眼夜姬的胸脯,表情不太满意。 “你怎么了?”夜姬问道。 “不舒服”白姬小声道。 夜姬一脸困惑:“你以前最喜欢姐姐这样搂着你。” 它找到了一个更好的靠枕许七安心说。 夜姬揉了揉小白狐的脑袋,继续说道: “许郎就是娘娘请来的援兵?也是你治好我的?” 尽管这么问,但她心里已经非常笃定,难怪娘娘叮嘱她好好伺候对方,如果是许七安的话,那一切都合理了。 许郎是娘娘很重视的人物,她不会轻易得罪。 “说一说神殊残肢的情况,我的事,容后再与你细说。”许七安没再寒暄,直入主题。 “我们动用了许多被佛门控制的妖奴,买通了部分往返南疆和西域的商人,耗费极大时间,打探到封印神殊残肢的具体位置。” 夜姬延展话题,解释了一下“妖奴”: “佛门喜欢驯服我妖族,把他们当做坐骑、劳力。修为高的族人,定期听经洗脑,修为低微的族人则没人愿意耗费精力去度化,通常靠武力震慑。 “后者是我们可以暗中联络、策反的对象。” 许七安认真听着,没有插嘴。 “神殊被封印在南法寺西院的古塔里,那座塔本身没什么奇特,但塔内有六十八名禅师常年坐禅诵经,以佛法驱除神殊魔性,加持封印。 “此外,琉璃菩萨亲自为佛塔刻名——永镇! “此塔因而凝聚十万大山气运。” 许七安“啧”了一声:“六十八名禅师组成的禅阵,非超凡境不可破。” 夜姬点头:“是的,原本我们打算请熊王出山,趁着佛门守备空虚,一举破阵,不料阿苏罗归位了。” “阿苏罗?” 归位两个字,让许七安心里一沉,因为这个词通常用来形容转世罗汉复苏。 “阿苏罗是修罗王幼子,既是得证杀贼果位的罗汉,也是具备金刚体魄的三品武者。” 夜姬神色凝重的看了他一下,没敢说阿苏罗的强大远超一位三品武者。 哪怕已经恢复真身,在他面前,仍然不自觉的低头做小,像个好欺负的妾室。 二加三啊许七安咧咧嘴。 不管是杀贼果位还是金刚体魄的武者,都是以攻伐著称 “熊王是?” 许七安转而问道。 夜姬知无不言,毫不隐瞒:“熊王是我们妖族目前除娘娘外,唯一的超凡妖王。” 她顺带解说了一下妖族的阶级划分: “万妖国的最高领袖是我狐族的族长九尾天狐,她同时是南妖共主。国主身边最少会有九位长老,巅峰时,有十四位长老,其中超凡境三人。长老之下,则是护法。 “长老在外时,便是国主的意志的传达者。长老通常由狐族中选拔而出。 “狐族之外,有十二位妖王,万妖国巅峰时有二十位妖王,当然,不是每一位妖王都是超凡境。 “熊王是唯一在五百年前的佛妖之战中存活下来的妖王,大战爆发时,他正躲在地底睡觉,因而避过一劫。” “睡觉?”许七安怀疑自己听错了。 夜姬无奈道:“熊王实在太懒了,他常常好几年都不会动弹一下,一睡就是几十年,甚至上百年。” “喊不醒?” “每次他睡觉,就会拉着方圆数里内的所有生灵一起沉睡,这是他的天赋神通。” 这特么是什么见鬼的天赋神通许七安无力吐槽。 他算是明白九尾天狐为什么要找自己来帮忙。 那位妖王国破家亡的时候都在睡觉,何况区区神殊! “许银锣打算如何行动?” 边上的白猿护法问了一句。 “不急,等我先刺探一下情报。” 说着,他伸手入怀中,轻扣一下地书碎片背面,抓住一面雕刻繁复花纹的青铜镜,镜面缺损了半边。 “混账东西,把我取出来作甚,快放我回去。” 浑天神镜骂骂咧咧道。 “该做事了,不然我养你干嘛。”许七安没好气道。 “为什么做事的总是我,你的那把破刀从来不用,到底谁才是你的本命法器?” 浑天神镜怒斥。 “这,这” 青木护法盯着镜子,端详了许久,忽然激动的老泪纵横:“这是当年国主的浑天神镜?!” 浑天神镜停止了谩骂,沉默一下,道: “哦,是你啊老树精。 “五百年过去了,你还是没有一点长进,何时能踏入超凡啊?” 青木护法颤巍巍的下跪,痛哭流涕:“拜见神镜大人,想不到老朽有生之年,竟能见到神镜重现天日。” 白猿护法澄澈的蓝眸凝视着浑天神镜,对它的身份无比好奇。 更好奇的是,这明显在妖族有着崇高地位的铜镜,为何在大奉的银锣手中。 夜姬睫毛颤了颤,压低声音: “这是当年国主摆在梳妆台上的镜子,法宝浑天?” “我偶然间得到了此物,与你们国主做了一桩交易,等她出海返回,我把镜子归还万妖国,她助我解开两枚封魔钉。” 许七安边说着,边吩咐道: “浑天,能定位万妖山吗?” 封魔钉?什么意思,什么叫解开封魔钉这个疑问在夜姬、青木护法和袁护法心里浮现。 青铜镜面如水波荡漾,俄顷,画面凝固,映出一座古刹。 许七安眯了眯眼,看见古刹西院有一座高塔,塔顶隐约立着一道人影。 “往西,定位那座高塔。” 话音落下,画面向西院拉伸,放大,那道立于塔顶的人影被清晰的映照出来。 他身高约九尺,钢铁般浇铸的体魄,仅披了一件袈裟,露出大片大片的健硕肌肉,皮肤是暗金色的。 他双手合十,微微低头,看不清五官。 脑后一轮炽烈的火环,火环核心,则是一道道毫针般往外放射的金光。 脑后火环是金刚法相的特征之一,这一特征同样出现在修行金刚神功的三品金刚身上。 而脑后光轮,则是罗汉的象征。 画面中的人物,同时拥有火环和光轮,意味着他既是金刚,又是罗汉。 与夜姬所说吻合。 这时,画面中映照出的人影,缓缓抬起头,他五官丑则丑矣,却有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英武。 眉毛部位光秃秃的,眉骨高高纹起,以致于隐于眉骨之下的双眼,异常锐利。 脸颊消瘦,面部轮廓冷硬,比例极好,偏偏五官奇丑,组合起来的感觉非常怪异。 许七安正感慨一个人竟能长的如此丑帅,画面突然崩溃,浑天神镜惨叫道: “我瞎了我瞎了我瞎了” 叫了一会儿,它又平静,赶紧说: “好了,快让我回去吧,累死我了。” 眼瞎程度比起上次窥视小姨要轻,这说明阿苏罗的修为比她差远了嗯,但也要比寻常的二品强大很多许七安满足了浑天神镜的诉求。 “时隔五百年,神镜的性格变了啊” 青木护法一时间难以适应现在的神镜。 “它被广贤菩萨斩成两半后,器灵也跟着残缺,因此神神叨叨的,直到近来才恢复正常,但性格或多或少发生了些许变化。” 许七安解释道。 “我明白,我明白” 青木护法连连点头,蕴含沧桑的双眼,出现一刹那的迷离,叹息道: “五百年匆匆而过,当年万妖国的盛况,仿佛还在眼前。当年那一战太惨烈了,死了很多超凡强者。 “佛门和妖族都杀红了眼,鲜血染红整座山,族人的尸体堆满山谷。 “我们有二十位妖王,有十四位长老,还有数十万的妖众。当时九州大陆能与我们南妖争锋的势力,屈指可数。 “可是佛陀太强大了” 许七安本着探究历史的心态,附和道: “超品究竟有多可怕?就连半步武神的九尾天狐,都败给了佛陀。” 夜姬、白猿护法、小白狐,都望着青木护法。 青木护法几乎从不谈当年的亡国之战,要不是今天见到浑天神镜,大家根本没机会听那一段半尘封的历史。 青木护法一愣,神色古怪的看着他。 沉默几秒,老者缓缓摇头: “国主不是半步武神。” 许七安悚然一惊:“什么意思?” ………… :今天没了。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十四章 另有其人 这一刻,许七安有种固有的知识被推翻的茫然感。 万妖国主的位格是半步武神,这在他的认识里,即使算不上根深蒂固,但也是一件比较笃定的事。 五百年前的佛门有一位超品佛陀,有四位一品菩萨,还有数量众多的罗汉和金刚。 能在这样一个庞大势力的围剿中,竭力反抗,打的近乎两败俱伤,万妖国主必须是半步武神,只有这样才合理。 如果万妖国主不是半步武神,那么整个“甲子荡妖”的历史可能都是假的,整段历史都要推翻了。 至于万妖国主是超品武神的可能性,许七安认为是零。 理由很简单,以武夫的攻伐力和耐操性,如果万妖国主真的是超品武神,那么即使佛陀联手巫神、蛊神一起围攻,可能换来的是万妖国主意犹未尽的舔一舔红唇,不屑的说: 就这? 当然,这个猜测纯粹是许七安个人臆想,超品之间的差距应该没那么大。 可有一点是能断定的,那就是佛陀根本不可能杀死一位武神。 绝对不可能! 万妖国主不是半步武神的话,那就只能是一品了许七安正要表达疑惑,就听袁护法耿直的说道: “许银锣的心告诉我:上一任国主如果是超品武神,她会舔着” 袁护法没能把这句话说出完,因为他被许七安一巴掌拍翻在地,四肢一阵抽搐。 “抱歉,你头上刚才有蚊子,我已经给你打掉了。。” 许七安朝袁护法点头,表示举手之劳,不用感谢。 刚才受到的冲击有点大,下意识的展开各种脑洞推理,无法收束念头。 修他心通不修闭口禅,你是怎么活到现在的啊,猴哥?许七安无声的嘀咕一句。 “多谢许银锣帮忙驱赶蚊虫。” 袁护法爬起来,蔚蓝澄澈的双眼凝视,诚恳道谢,并试图继续聆听许七安的心声。 青木护法追忆往昔,道: “万妖国从未说过国主是半步武神,阁下是听谁说的?” 这问题难倒许七安了,就仿佛有人问你: 谁告诉你一加一等于二的。 好在他来到这个世界,满打满算也才一年半,时间尺度就这么点,很快想起自己第一次听说“万妖国”三个字,是初任打更人时,京城附郭县太康县发生妖物食人案件。 那妖物赶走附近的灰户,与同伙一起挖掘硝石,秘密炼制火药。 他和朱广孝宋廷风查明真相,上报李玉春时,春哥推测妖物极有可能是万妖国余孽。 查案心切的许七安便记下来了,没多久,暴躁武僧恒远大师夜闯平远伯府,杀了平远伯,走投无路之下,在地书聊天群里寻求帮助。 恰好当晚巡逻的许七安,便救下了对方。 随后他提出“等价交换”原则,开始从天地会成员那里打探万妖国的信息。 对,是丽娜说的。 丽娜说甲子荡妖中,佛陀出手了,因为那万妖国主是半步武神。 “我真傻,真的,当初不知道丽娜的为人,被她暗算了” 许七安一口老血。 同时他想起了更多的事情,比如当时金莲道长隐晦的纠正说,万妖国主是一品,而非半步武神。 可那会儿大家都觉得金莲道长只是地宗的一条败狗,他懂什么万妖国? 肯定是同样出生在南疆的五号更值得相信啊。 谁能想到,败狗其实是地宗大佬,值得信任的五号,其实是个不大聪明的吃货。 “万妖国主是一品?”许七安语气略有急促的追问。 “是!”青木护法点头。 “那半步武神是” 许七安问完,屏住呼吸。 青木护法缓缓道:“神殊大师,也就是我们这次要救的人物。” 果然许七安脸上露出复杂的表情,既有“果然如此”的恍然,也有“居然是他”的愕然。 推翻“半步武神”是万妖国主的结论后,真相立刻从许七安心里浮现。 三条线索前所未有的清晰: 一:神殊是五百年前被送去京城封印的,万妖国是五百年前灭国的。 时间点是如此的吻合,但许七安以前不能确定神殊是“死”于五百年前,也许早就被分尸了。 二:万妖国对神殊残肢极为重视,九尾天狐不但把断臂送到他这里,还屡次出手相助。 可是重视神殊,不代表和神殊有渊源,毕竟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九尾天狐也许是想扶植一位敌人对付佛门。 三:神殊的不死特性。 断臂被封印在桑泊,弹尽粮绝五百年,没有外来力量补充,他竟然还没死。 连超品的佛陀都无法彻底杀死他,如此可怕的生命力,显然不可能是一品武夫能具备的。 虽然许七安没见过一品武夫的实力,但万妖国主是一品妖族,妖族与武夫的路子是一样的,区别在于妖族四品时修的是天赋神通,武夫修的是“意”。 历史证明,万妖国主已经陨落,说明佛陀能杀死一品武夫。 儒圣把各大体系分为九品,唯独佛陀巫神等存在超脱于品级之外,这一点就能看出,超品对付一品,绝对碾压级优势。 “那,那神殊大师和万妖国的关系?” 许七安深吸一口气。 青木护法摇头:“我层次太低,如何知道?不过,国主和神殊大师必然是相识的,关系不错的道友。” 嗯,佛门的灭妖之战中,神殊也不会站在万妖国这一边许七安点点头,思考着各自细节时,忽听白猿护法沉声道: “青木护法的心告诉我:老朽怀疑国主和神殊是老姘头了。” 石窟内陡然一静。 白猿护法大吃一惊,被这条信息震到了,忙说: “这是青木护法说的,与我无关!” 青木护法脸色涨红,墨绿色的头发一张张竖起,每一根头发都充盈绿色能量,他握住藤蔓拐杖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挣扎了片刻,青木护法吐出一口气: “老朽不与你一般见识。呵,没错,当时我们一群小妖确实腹诽过国主和神殊大师的关系。 “只是小国主是最好的证明,小国主是血脉纯正的九尾天狐。” 白猿护法蔚蓝色的眸子,清澈不含尘埃的看着青木护法,淡淡道: “你的心告诉我:所以老朽怀疑他们是老姘头。” 老姘头本来就没有名分,见不得人。 石窟内再次安静下来。 青木护法默默握紧藤蔓拐杖,开启了猎杀时刻。 一白一绿两道流光,追逐着冲出石窟,消失在天际。 “袁护法的天赋神通本身就能看穿人心,偷学了佛门的他心通后,便超出了四品境的范畴,这让他有些难以驾驭。所以时常不顾场合的乱说话。” 浮香,不,夜姬低声解释。 他这是时常乱说话吗,他这是放飞自我了许七安“嗯”了一声,没多做评价。 夜姬吩咐石窟内的妖女,道: “你们都出去守着,不经允许,不得入内。” 待妖女离开,她见情郎思虑慎重的模样,柔声道: “怎么了?” 许七安搂着夜姬紧致的小腰,却没有心情感受她美好的娇躯,脸色凝重的说: “你可能不知道,佛陀,早就被儒圣封印了。” “什么?!” 夜姬脸色一滞,瞳孔微微放大,许七安能听见她心脏在这一刻骤然加快。 儒圣为什么要封印佛陀? 如果佛陀已经被儒圣封印,那么当年出手的是谁? 夜姬心里一寒,莫名的冷意从脊背升起,让她打了个哆嗦。 “那就不能是儒圣后来封印的吗。” 努力适应靠枕的白姬,闻言后,插了一嘴。 虽然它还是只幼崽,但智商好歹过关了,能听出这个秘辛中蕴含的恐怖。 夜姬微微摇头: “儒圣的寿命只有八十二,已经故去一千多年,而佛妖之战,是五百年前。 “许郎,这方面你擅长,你怎么看?” 情郎在身边,让她觉得有了靠山,下意识的求助。 许七安分析道: “我有三个猜测,但都存在悖论,缺乏足够的线索。” 顿了顿,见夜姬一双明眸柔柔凝视,他缓缓说道: “要么是佛陀已经挣脱封印;要么当年出手的另有其人;要么是神殊一手主导了万妖国的毁灭。 “佛陀和巫神是一起被封印的,巫神近来才渐渐挣脱封印,同为超品,佛陀应该不可能在五百年前就挣脱了封印吧。 “如果是另有其人的话,那就有点细思极恐了。但这个可能性不大,因为现在十万大山被纳入西域版图,成了佛门的地盘。气运加护于佛门,如果当年出手的是某位存在,那他的目的是什么呢,总不是单纯的给佛门做嫁衣吧。 “至于神殊主导的万妖国毁灭,嗯,如果这样,那神殊又是被谁分尸的?佛陀都被封印了,还有哪位存在能分尸半步武神?” 夜姬点点头,忧心忡忡道: “娘娘知道佛陀被儒圣封印这件事吗?” 许七安沉吟道: “不好说,你们娘娘深不可测,我对她并不了解。但儒圣封印佛陀之事,九州知者寥寥无几,若非儒家扛把子告诉我,我也不知道还有这样的内幕。” 五百年前的“甲子荡妖”战役,迷雾重重,隐藏着更深层的秘密。 “白姬,联络一下你们娘娘。” 许七安道。 白姬懒洋洋的不愿动弹,稚嫩童音说道: “夜姬姐姐也能联络娘娘,你让她去干活嘛。” 一个家庭里,活儿当然是年纪大的做,它作为最小的妹妹,就要负责可爱就好了。 姐姐们就会“哇,小宝贝”的叫着,对它爱不释手,各种投食。 浮香也能联络九尾狐许七安眉头一挑,审视着老相好。 朝阳升起,苗有方盘坐在山谷,面对熊熊篝火,嘴里咬着草根。 红缨手里烤着两只大鸟,他去接苗有方时,顺手捕猎来的。 “太客气了,太客气了” 苗有方享受着贵宾级的待遇,有些不好意思。 “应该的应该的,苗兄是许银锣的弟子,那也是贵客。招待贵宾,让贵宾吃好喝好,是我方责无旁贷的义务。” 红缨一点都没有四品高手的风范,像是一个擅长应酬的官场老油条。 说话间,他见苗有方目光不停审视洞窟口的两名女妖,当即招招手: “你俩过来。” 两名女妖犹豫一下,迈步过来: “红缨护法有何吩咐。” 红缨一脸责怪,道: “榆木脑袋,当然是招待我们的贵客用膳了。苗兄随着许银锣南征北战,是人族中的大人物,你们一定要好好招待,要是有不周之处,看我怎么罚你们。” 这只鸟妖竟然这么会来事苗有方顿时有些飘了,摆摆手: “过奖了过奖了,也就随着许银锣杀过几个金刚而已。我主要打打下手,是许银锣太强大了。” 红缨眼睛一亮:“苗兄,这可要和我们好好说说。” 原本不太乐意的两个妖女,也快速的坐下来,一左一右伺候苗有方。 同样的清晨。 许铃音背上行囊,跟着二哥和老师,沿着战船伸出来的木板,走上了甲板。 三艘战船,同搭载士卒、将领共三千人。 大奉的军事制度是卫所制,卫所制脱胎于前朝大周的府兵制,卫所制的优点在于,极大的减轻了国家的军费开支。 且保证兵力分散在各洲,既能迅速聚拢人马,平息叛乱,又能遏制某位将领手掌兵权,拥兵自重的情况。 所以朝廷本次调兵遣将,京城地界的军队只派三千人,其余兵源从其他洲抽调。 “铃音,注意安全!” 婶婶在码头扯着嗓子大喊: “遇到麻烦要,要” 本来想说,要多听师父的话,陡然想起师父未必比徒弟靠谱。 许二叔忙说:“要想办法联系大哥。” 许铃音背着比她人还要大的行囊,用力点头: “娘,我去打战啦。” 周边的士卒,码头的行人,纷纷愕然看来。 战船里混进去一个小屁孩,本身就惹人注目。 一听是去打战 许二叔大惊,怒道:“你打什么战,你这趟是随师父回乡,莫要乱说话。” 小豆丁一直以为自己是去打战的。 一道道质疑的目光,远远的审视着许铃音。 蒙着面纱的许玲月高声道:“铃音,身为许银锣的妹妹,你不要辜负大家的期望。” 霎时间,质疑和不满的目光,变成了热情和友善。 一番纠缠后,师徒俩被许二郎领回了船舱。 时辰一到,战船杨帆远航。 许新年把幼妹和丽娜安排在隔壁的房间,叮嘱道: “好好在房间里待着,莫要乱跑,不要惹事。 “丽娜,别人给的东西不要吃,不要接受军官的善意。” 虽然丽娜是四品高手,但贪吃和天真的性格,面对一些下三滥的手段肯定无法抵御。 “嗯嗯!” 丽娜用力点头。 她其实不怕毒,作为一个在南疆长大的姑娘,即使不是毒蛊部的人,但鉴毒和毒抗力,仍然出类拔萃。 再说,能迷晕或毒死四品的毒药,过于珍贵,不是一般人能拿出来。 丽娜觉得许二郎是个没什么见识的一介书生,没必要跟他解释这些。 安置好两个女眷后,许二郎回书房研读兵书,分析青州战局。 另一边,丽娜扭头就带许铃音出门溜达,一路来到甲板。 迎着寒风,师徒俩眼里冒出小星星。 这是她们人生中第一次扬帆远航。 “姑娘是许银锣什么人?” 身后传来问话声。 丽娜回头,看见一个披甲方脸的中年人,矮小粗壮,目光灼灼的盯着丽娜和许铃音。 “你是谁?” 丽娜一口不标准的中原官话。 “禁军营步兵百夫长陈骁!” 中年军官抱拳道:“夏时,曾随许银锣北上调查血屠三千里一案。刚才听闻,这位小姑娘是许银锣妹妹?” :先更后改。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十五章 浑天神镜:我好难啊 “是大锅的朋友呀叔叔好,叔叔你姓什么?” 小豆丁一听,是大哥的朋友,憨憨的脸上露出纯真笑容。 “你可以叫我陈叔叔。” 陈骁也露出憨厚的笑容:“早听说许银锣有两个妹妹。” 他下意识的摸兜,结果发现自己一身戎装,没有多余的东西可以给小孩。 “有什么事吗。” 丽娜单手按住徒弟的脑袋,微微摇头,小孩子就是小孩子,没什么心眼。 像这种主动搭讪的男人,最是危险,普遍都怀着不良目的。 这一点,她从南疆到大奉的旅途中,已经深有体会了。 但她暂时没能想明白,这个叫陈骁的人接近她们有什么目的。 “两位本次随行,要去何方?” 陈骁问道。。 丽娜大声道:“不关你的事。” 突然拔高的分贝把陈骁吓了一跳,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怎么着人家呢,环顾一圈后,无奈道: “有什么事可以找我,当然,许大人自己就能解决大部分麻烦。” 他能明显感觉到这个南疆姑娘的警惕和不待见,朝小豆丁热情一笑,转身返回船舱。 “什么?” 红缨声音一变,几乎是尖叫出声:“许银锣真的斩杀两位金刚?” 说实话,他刚才听苗有方说斩杀两位金刚,以为对方是自吹自擂。 但直接拆穿对方,是愚蠢的人或妖才干的事,不符合他为人处世的风格,所以表现出很好奇很敬佩的姿态。 他完全没想到,这事听起来似乎是真的。 说谎可说不出那么详细的细节,超凡之间的战斗是普通人无法想象的,没亲眼见过,根本不可能描述出来。 两位女妖捂住了嘴巴。 “是啊,可即使是许银锣,面对金刚和巫神教雨师的攻击,也狼狈不堪。幸好他身边有我。” 苗有方手里的烤鸟都快凉了,也没顾上次一口,还是吹牛皮更重要: “说时迟那时快,我御剑而起,掏出浑天神镜就是那么一照,震慑住了敌人,许银锣抓住机会,大发神威,打的敌人节节败退” 左边的妖女突然说道: “可你是武夫,怎么御剑飞行?” 啊这苗有方顿时尴尬,短暂想不出解释之词,但红缨及时出身,不悦的训斥女妖: “你懂什么,以苗兄的本事,自然会有相应的法器飞剑,你区区一个小妖,莫要插嘴。” 女妖连忙低头,为自己的见识浅薄质疑苗大人而羞愧。 太会来事了苗有方忙说:“对对对,就是这样,红缨兄,你留在这穷山恶水的南疆实在屈才,不如跟兄弟我去中原闯荡吧。” 红缨护法顺势说道:“那就有劳中原大侠苗兄提携了。” 大侠,中原大侠苗有方被挠到心窝了,浑身飘飘然:“红缨兄,相逢恨晚啊!” 两人哈哈大笑,气氛融洽。 洞窟里。 夜姬取出浇铸成狐狸形状的青铜香炉,插上黑香,搓亮,檀香袅袅浮起。 伴随着夜姬的用力吸气,檀香进入鼻腔,下一刻,她的左眼出现烟雾状的清光,袅袅娜娜的溢出眼眶。 一股强大的意志降临。 “啧啧,老情人相聚,不抓紧时间亲热,喊我作甚?” 九尾狐不太正经的娇笑声响起,“夜姬”掩嘴轻笑: “莫非是想让我在旁围观?这可不行,本座还是黄花大闺女呢。” 你说话的口吻可不像是黄花大闺女,简直不要太老司姬许七安无声的在心底吐槽。 夜姬恭敬道: “娘娘,奴婢从许银锣处得知一个天大的隐秘,事关重大,不知您是否已经知晓,只能唐突联络,请勿见怪。” 说完,“夜姬”扭头看一眼许七安,媚笑道: “机密情报?你小子修行不过一年半载,哪来的这么多机密情报。” 许七安没说话,看一眼夜姬的右眼。 夜姬当即道:“佛陀早在一千多年前,就被儒圣封印。” 夜姬左眼的清光剧烈抖动,隔了几秒,九尾天狐的声音从她口中响起,前所未有的凝重: “不,不可能,五百年前佛陀出手,我亲眼见证了那一战,不会错。” 许七安眉头一皱,笃定的语气说道: “云鹿书院的院长赵守,亲口告诉我的,儒圣封印了当时在世的所有超品,除了早就消失的道尊。” 儒圣封印了天尊之外的所有超品夜姬心如擂鼓,砰砰跳动,有些难以消化这个隐秘。 两条信息矛盾了。 许七安把自己刚才的三个推测说了一遍。 九尾天狐沉声道:“你知道如何成就佛陀果位吗?” 她的语气前所未有的严肃,往常烟视媚行的口吻荡然无存。 许七安摇头。 九尾天狐一字一句道: “九大法相合一,便是佛陀果位。 “我当年亲眼见到九大法相现世,必是佛陀无疑,世上不可能有第二位佛陀。神殊,走的是禅师、金刚和武夫路子。 “但他最多只掌控了金刚法相。” 这样的话,当年出手的人就不可能是其他超品,也不是神殊,直接把我后面两个猜测推翻,出手的人是佛陀许七安“嘶”了一声: “佛陀五百年前就彻底挣脱封印了?” “先别急着下定论,想要清楚这一切,解开神殊所有封印便可。嗯,神殊的每一部分残肢都蕴含他的残魂,浮屠宝塔内的神殊,有多少记忆?”九尾天狐说道。 “你倒是提醒我了” 许七安摸了摸下巴:“它曾经无意间说过一句话:佛陀,你这个背信弃义的小人!” 这夜姬心里一动,隐约把握住了什么。 她体内的九尾天狐同样半晌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九尾天狐缓缓道:“很明显,神殊曾经和佛陀做过一桩交易,只有他们之间知道的交易。” “线索太少,我们无法推测出真相。” 许七安总结了一句,然后说道:“缺乏线索,商议不出什么东西,娘娘告诉你这个秘密,不是无偿的。” 九尾天狐立刻恢复不正经的姿态,控制着夜姬,舔了舔舌头,配合勾人表情: “许郎,今晚你说几次就几次。” 今晚不睡觉了许七安一本正经: “娘娘,本银锣是正经人,不受你女色诱惑的。报酬后续一起清算,我先说正事,修罗王幼子阿苏罗归位了,如今就在南法寺,以我的战力,打不过他。” 二加一,相当于一位罗汉联手一位金刚,许七安心里还是有逼数的。 “所以,我需要你提前履行承诺,拔除两根封魔钉,这样我更有胜算。” 九尾天狐沉吟一下:“拔除封魔钉,就能赢了?” 许七安笑道:“我会找帮手。” “好,我会让夜姬带你去见神殊的那部分躯体。” 九尾狐爽快答应,问道:“还有吗?” 许七安看着夜姬的右眼: “浮香不,夜姬以后就是我的人了,我不会强行带她走,但今后我希望你能明白这一点。她不再是你的奴婢,你可以命令她,但不能支配她。” 九尾天狐笑道:“其实你带走她我也不反对,我还可以把白姬送给你哦。” 白姬一听,哭唧唧道:“我不要,我不要!” 许七安看了一眼狐狸幼崽想,心说我那么讨人嫌? “最后一个要求,浑天神镜对我来说还有大用,我希望能多执掌它一段时间。最多不会超过三个月,如果要延期,我会额外支付你报酬,或帮你做些事。” 浑天神镜事关他后续的某个计划,暂时不能归还九尾狐。 “过分!” 九尾狐嗔道:“它是我娘的遗物,也是我从小把玩的物件,承载着我部分回忆,这个要求不能答应你。” 许七安意外的强势:“不,我需要它,这一点谈不拢,我们的合作取消。” 夜姬的左眼眯了一下,淡淡道:“取消便取消,本座不受威胁。” 两人面无表情的对视,谁都不肯退让。 夜姬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即使不拔除封魔钉,我一样是三品,能做的事很多。大不了继续狩猎罗汉,时间久了,总能把封印解开。但你能放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 许七安深谙谈判技巧,绝不妥协,努力争取: “中原大乱将至,佛门必定派兵增援,这是阿兰陀最空虚的时候。” 九尾狐笑吟吟道:“解不开封印,你非但无法恢复实力,更不能冲击二品,你在这场正统之争中,能做的事有限。合作是共赢,不合作则两败俱伤,自己想清楚。” 浑天神镜的功能对她同样无比重要,她是不可能轻易让给许七安的。 许七安笑了笑:“既然如此,为何大家不一起退一步。” 九尾狐淡淡道:“怎么退。” “浑天神镜有独立的意识,不是物品,让它自己选择。”许七安道。 “没问题!” 九尾狐语气十分自信。 许七安当场取出地书碎片,在九尾狐面前,他没必要掩饰天地会成员的身份,不是有多信任她,而是她早就知晓此事。 屈指轻扣镜面,“哐当”一声,半面浑天神镜倒了出来,摔在桌上。 “我瞎了我瞎了我瞎了,我伤势未愈,不能再干活了。” 浑天神镜立刻大喊。 夜姬,不,九尾狐明显愣了一下,似乎对这面镜子有些陌生,但很快平复情绪,娇声道: “臭镜子,五百年没见,想不想我?” 她的声音从性感妩媚,切换成偏向少女的清脆。 浑天神镜立刻安静下来,镜面凸显出一只没有睫毛的眼睛,眼珠子转动,看向夜姬。 它微微愕然,然后,整只镜剧烈颤抖起来,声音高亢尖锐: “公主殿下,公主殿下,真的是你吗!?” 当日在城隍庙里,许七安把它交给九尾狐时,它刚被塔灵老和尚封印,不知外界之事。 事后,才从许七安口中得知那桩交易。 九尾狐顺手拿起镜子,哼道: “当年我总是问你,世上谁是最漂亮的狐,你每次都回答是娘。现在我再问你,谁是世上最美的狐?” 浑天神镜大声道:“是你是你” 它用激动的,带着哭腔的声音:“我终于见到你了,流落在外五百年,没想到还能和公主殿下重逢,我就算现在灰飞烟灭,也心甘情愿了。” 好一场催人泪下的主仆相逢许七安翻了个白眼。 九尾狐瞧他一眼,嫣然道: “这小子希望你能多留在他身边一段时间,但我不愿意,毕竟我与你多年未见了,实在舍不得。” 许七安不给她带节奏的机会,补充道: “所以我们决定,让你自己来决定是否多留在我身边一段时间。” “啊,这,这” 浑天神镜声音猛的一变,内心经过一番激烈的搏斗,沉声道: “能见到公主殿下,是老臣的造化,死而无憾的造化。 “但是我选择留在姓许的身边。” 九尾天狐脸上刚泛起的笑容,忽然僵住。 她盯着浑天神镜,用一种确认般的语气:“你说什么?” “这,这能见到公主殿下,是老臣的造化,死而无憾的造化。”浑天神镜说道。 “但它选择留在我身边。”许七安笑眯眯的说。 浑天神镜弱弱道:“是的” “夜姬”嘴角轻轻抽搐一下,哀声道: “镜子,你知道本公主为了寻你,踏遍了九州的山河大地,找你找的多辛苦吗。你竟为了一个刚认识的男人,弃我而去?” “公主辛苦了,感谢公主惦记老臣。” 浑天神镜立刻高呼。 “但它选择留在我身边。”许七安笑眯眯有重复一遍。 “是,是的”浑天神镜弱弱道。 然后立刻表忠心:“但公主殿下放心,老臣的心是在你这里的,我是留在姓许的身边做卧底的。” “啪!” 九尾狐用力反扣浑天神镜,光洁的额头青筋直跳,她冷冰冰的看一眼许七安,左眼的清光缓缓消散。 夜姬恢复了对身体的掌控,小心翼翼道: “娘娘生气了,几百年来,我从未见她生气。” 主仆之情在爽面前,一文不值啊许七安嘿了一声,对这样的结局一点都不意外。 浑天神镜灵智残缺,继续龙气温养,补完自身。 这是一个生灵最基本的欲求。 “还不快把本座收回去,呸,净给我找麻烦。” 浑天神镜迁怒许七安,飞起来要扇他的脸。 许七安抬手抓住它,道: “回头有件事要你去办,可能时间会久一点,麻烦会多一点。” “想都别想!” 它一口拒绝。 “等你的灵智修补完毕,我让监正替你补完缺失的半边身体。”许七安道。 补的相当于肉身,而非器灵,这一点,炼器专家出身的监正肯定能办到。 “许银锣有事尽管吩咐。” 浑天神镜诚恳道。 事情初步办完,许七安舔了舔嘴唇,笑道: “该办正事了。” 有过无数次“交流”的浮香,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脸蛋微红。 云州边界,六万披甲持锐的大军集结。 他们井然有序的拍成六块方阵,一万人一座方阵,每一座方针有一千重骑,一千火铳手,两千轻骑,五千步兵,五百火炮营,五百神弩营。 而在六万大军后方,还有三万流民组成的民兵。 在大奉援兵还没赶到的时候,云州叛军已经集结完毕,准备北上进攻青州。 :错字先更后改,继续下一章,明天看。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十六章 很润 这支规模庞大的军队,停在云州和青州的边界,前方官道边,立着一块碑,上面刻着“青州”二字。 姬玄一夹马腹,从阵列中冲出,马蹄“哒哒”声中,他来到中央方阵前方,侧头,望着帅旗下,马背上,魏然而坐的主帅,笑道: “戚帅,你觉得我们六万精锐,加上三万民兵,够不够监正杀?” 云州叛军主帅戚广伯,抬头望向天空,淡淡道: “我们的敌人,从来都不是监正。” 他五官清俊,眉心有着深深的“川”字纹,目光 姬玄也抬头看了一眼天空,收回目光,微笑道: “先生潜龙在渊十五年,满腹经纶不显,犹如锦衣夜行,素袖藏金。但是,再过不久,整个中原乃至九州,都将知晓您的大名。” 戚广伯是姬玄的启蒙老师,此人在九州名声不显,却拥有经天纬地的才华。 戚广伯出身云州显赫大族,年幼时习武,天资绝佳,到了十七岁修到铜皮铁骨境,不知为何,突然失望至极的评价武道: 粗鄙! 便弃武念书,二十三岁靠中举人功名,又摇摇头,评价读书: 非我所好! 然后是长达七年的纵情享乐,吃喝玩乐,青楼买醉,人干的事他干过,人不干的事,他也干过。 家人也看不过去了,想着打磨一下性格,让他好好做人,便将他送入军队。 谁知戚广伯参军第一天,便爱上了军伍生涯,评价是两个字: 有趣! 随后在数次剿匪中,屡立战功,被云州都指挥使司提拔,一年内连升两级。 彼时的许平峰,刚完成人生中的一个小目标——窃取大奉国运! 进行着第二个小目标,挖掘人才,培养亲信。 他很快就被许平峰注意到,许平峰找上门,没有立刻表达招揽之意,而是与他来了一场沙盘推演。。 推演的正是五年前那场轰动九州,必将在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一笔的山海关战役。 许平峰统率大奉和佛国两大势力,戚广伯则率领巫神教、南北妖族、北方蛮族以及蛊族。 第一次,戚广伯只坚持了半个时辰,便被逼到弹尽粮绝的死境。 两人约好半个月后再战。 第二次,戚广伯坚持了两个时辰。 两人再次约定三个月后再战。 一年后,戚广伯一直坚持到山海关战役中的大决战,最后战败,他没能打败许平峰。 许平峰这才说: “胜你之人非我,而是魏渊。 “随我去潜龙城,二十年内,我让你和他对弈沙场。” 戚广伯义无反顾的加入了潜龙城,开始了长达十五年的潜心修行。 他几乎一手组建了潜龙城如今的军队,发明了十几种战术,在他的革新之下,潜龙城的军队一扫沉疴,变成了一支真正虎狼之师。 戚广伯勒住马缰,昂首北望,喃喃道: “国师骗我。” 魏渊已死,这三军统帅的权力即使给了他,又有何用? “先生此言何意?” 姬玄并不知道戚广伯和许平峰当年的约定。 戚广伯微微摇头,看一眼学生,道: “子素如今已是超凡境,九州之大,这般年纪的超凡屈指可数。今朝举事,何尝不是你扬名立万之时。” “那先生觉得,我与许宁宴相比,如何?”姬玄沉声问道。 戚广伯淡淡道:“勤能补拙。” 姬玄被噎了一下,苦笑道:“先生真是快人快语,不留情面。” 戚广伯反问道:“你觉得我与魏渊比,如何?” 姬玄没有回答。 戚广伯也不在意,语气始终平静: “兵法云,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子素,正视自己,才能洞悉局势。 “许七安比你强,不管天资、战力,还是手段,各方面都要胜过你。若单对单的遇上他,必死无疑。 “但世上从来不会有绝对公平的情况,你仍有机会。你已经踏入超凡领域,即使有所不如,但只要站在同一境界,就意味着有可能性。” 姬玄缓缓点头:“学生明白。” 戚广伯没在回应,看向身侧的副将,道: “全军前进!” 副官以令旗传指令给鼓手,瞬间鼓声“咚咚”,九万大军整齐有序的前进,踏入青州地界。 就在这时,天空风起云涌,云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聚成一只巨大的手掌,朝着叛军拍下来。 随着这只手掌拍下,整个天地的力量,似乎都被调动了。 战马受惊,士卒惶恐,大军阵型立刻出现骚乱,尤其后方的民兵,一群乌合之众,见到这等异象,吓的双腿发软。 当是时,九万大军上空,凝聚出一座又一座阵法,一层又一层,大阵覆盖小阵,小阵组成大阵。 砰!砰!砰! 在云雾凝成的巨掌之下,阵法一座座崩溃,清光宛如烟火,在大军头顶炸开。 层层阵法破碎的刹那,一道金光从大军中升起,化作一尊十二双手臂,手持各种法器,后脑燃烧炽烈火环,眉心有着红色火焰印记的金身。 这道金身仿佛扛起天倾的远古巨人,十二双手臂撑起缓缓落下的巨掌。 双方僵持片刻,云雾组成的巨手似是后继无力,又似在角力中被金身不敌金身,轰然溃散。 云海之上,一白一金两道身影御空而来,在某处停下。 正是许平峰和披着袈裟,裸露半个胸膛的伽罗树菩萨。 许平峰风姿飘逸,一身白衣翻飞,立于云海之上,宛如谪仙。 伽罗树菩萨脸色肃然,纹起的肌肉彰显着傲人的力量,他脑后火环燃烧,带来炙热的高温。 仅仅站在那里,气息便如山般高大,如海般广阔,象征着力量。 而两人对面,是白发白须的监正,手里拖着一块八角铜盘,此盘背面铭刻日月山川,正面刻着天干地支。 “相比起五百年前的初代,你的实力差的太远。” 伽罗树审视着监正,语气平淡的做出评价。 “这是自然!” 许平峰笑容温和,“初代时期,虽有昏君和奸臣祸乱超纲,但大奉根基还在,仍处在巅峰。而现在的大奉,先是国运流失一半,又先后经历了魏渊的东征,以及席卷中原的寒灾。 “监正老师现在的实力,恐怕不及巅峰期一半。” 监正面无表情的拨动天机盘,缓缓道: “五百年没动真格了,陪你们玩玩。” 陈骁又一次在甲板上看到了许银锣的幼妹,她正扎着马步,小脸无比严肃。 看起来竟有几分可爱。 陈骁闲来无事,便靠着船舱,双臂抱胸,在边上旁观。 一看就是半刻钟。 可以啊陈骁吃了一惊,他来时,这孩子就在扎马步,时间肯定超过一刻钟了,能在这么小的年纪扎马步超过一刻钟,都是基础极为扎实的习武种子。 陈骁心说不愧是许银锣的妹妹。 于是开口说道: “这孩子炼精境了?” 他问的是边上啃着窝窝头的南疆姑娘。 丽娜回头看他一眼:“练气境吧。” 她指的是战力,力蛊前期是没有气机的,只有蛮力。 吹牛不打草稿!陈骁性格耿直,沉声道: “六七岁的练气境,我还没见过呢,许银锣也是在炼精境稳打稳扎,到十九岁才突破练气境。” 丽娜边啃着窝窝头,边说:“就是练气境,不信你和她练练。” 陈骁当即找来一名大头兵,这大头兵是初入炼精境的实力,因为早非童子身,所以这辈子炼精巅峰就到头了。 “你去和这孩子搭把手,注意分寸,莫要伤了人家。” 陈骁嘱咐道。 “是!” 大头兵一脸无奈,不愿意陪小孩子玩耍,但长官吩咐,他也能拒绝。 大踏步走到小豆丁面前,拍了拍自己的肚皮,道:“小娃子,往这里打。” 小豆丁看一眼师父,丽娜点头:“打赢有窝窝头吃。” 小豆丁眼睛一亮,果断出拳。 砰! 大头兵飞了出去,重重撞在陈骁身侧的舱壁上,捂着肚子蜷缩在地,吐出一肚子酸水。 !!!陈骁瞠目结舌,嘴巴张开,半天没合拢。 “厉害,我来试试!” 陈骁大步走向许铃音,打算不用气机,和这娃子比一比蛮力。 许二郎正坐在书桌边,一边捧着兵书研读,一边低头研究青州地图。 “砰砰” 房门敲响,一名士卒在门外喊道: “许大人,您妹妹和同僚们打起来了。” “什么?” 许二郎大惊失色,仓惶丢下兵书,飞奔着打开门,怒道:“怎么回事,谁敢欺负我妹妹。” 那士卒小心翼翼的说:“是,是您妹妹在欺负人。” 许二郎大步流星的奔出船舱,来到甲板。 甲板上,东倒西歪的躺着几十名士卒,许铃音茕茕孑立,宛如沙场上不败的女将军。 “呕” 一名粗矮的中年将领吐着酸水,挣扎着爬起来,叫道: “扶我起来,我还能打。” 士卒们一边捂肚子,一边拉扯他,苦口婆心的劝道: “头儿,别打了,再打你把隔夜饭也吐出来了。这孩子是许银锣的妹妹,犯不着跟她拼命。” 那中年将领显然是上头了,用力一推士卒,叫道: “我还能打,我还能打,呕” 许辞旧站在舱门口,默默捂脸。 远离官道的寨子里,朝阳染红了山头,李妙真站在矮墙上,手里拎着一颗血淋淋的头颅,俯视着下方两百多名流民组成的山匪。 “你们的首领已经被我杀了,现在给尔等两条路,一条是跟着我混,以后有饭吃,有酒喝。第二条是给这家伙陪葬。” 她提起头颅示意一下,另一只手摸出地书碎片,倾倒出一袋袋的谷物。 一位穿着布衣的土匪,大胆的走过去,用钝刀划开麻袋,嗤还未剥壳的谷物从裂口倾泻而出。 “是大米,是大米啊” 欢呼声响起。 “女侠,我们愿意跟着你。” “以后您就是我们的大当家。” 落草为寇的流民们七嘴八舌的说道。 对流民来说,只要能填饱肚子,谁当首领都可以。同样的,只要能填饱肚子,杀不杀人都无所谓。 他们杀人抢劫的目的,只是为了填饱肚子。 那些趁势而起,割据一方的枭雄,并不属于乱世中的基层。 李妙真满意点头,道: “做我的下属,就要守我的规矩,自今日起,不得打劫百姓,不得残害无辜。 “我们只抢为富不仁的商贾和鱼肉百姓的贪官。 “谁要是不守规矩,杀无赦!” 南疆,石窟里。 “啊” 伴随着一阵尖叫,夜姬白嫩的脚丫瞬间崩直,脚背如弓,但床榻的摇晃并没有因为她嘶哑的尖叫而停止。 这个过程又持续了半个时辰,在夜姬脚背绷紧了三次后,一双小脚间的两只大脚,脚趾突然扣住床铺,粗壮的小腿肚一阵痉挛。 久别重逢的一对老情人,并排躺在床上,一个享受着余韵,一个进入贤者时间。 “多日不见,浮香姑娘的手段一如既往的高超。” 许七安赞叹道。 夜姬“啐”了一口,嗔道: “多日不见,许银锣怎么不给奴家表演沾枕三秒便睡的绝技了?” 她竟还记得初识时的小事,女人果然都是小心眼的,妖也不例外许七安挤眉弄眼道: “那会儿不知道浮香姑娘是水做的,比春雨还润。” 夜姬眨了眨眼,“这是什么说法。” 许七安搂着美人,侃侃而谈:“这是典故,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 躺了一会儿,夜姬心满意足的说道: “奴家服侍许郎沐浴吧。” “不急,容我再浴血奋战几个回合。” 床幔开始晃动,薄被起起伏伏。 洞窟外,小白狐蹲在篝火边。 “白姬长老怎么出来了?” 红缨护法诧异道。 白姬娇声道:“夜姬姐姐说和许银锣有要事商谈,把我赶出来了。其实他们在交配,不准我看。” 苗有方目瞪口呆,忽然就明白李灵素和许七安为何两看相厌。 两个人的相好都遍布九州各地啊。 红缨的声音陡然拔高:“交配?夜姬长老和许银锣” 他痛心疾首,认为夜姬长老是以身相诱,换取许七安的帮助。 白姬用最稚嫩的童声,说出最下流的话:“夜姬姐姐在京城时,就天天和许银锣交配的。” 原来是老姘头了红缨恍然大悟,侧头看向苗有方:“苗兄,怎么回事。” 我怎么知道,那时候我还没跟着他混苗有方就说:“这是许银锣的私事,我不好多说。” 浴桶里,浸泡在冰凉的水里,许七安手里捏着护身符,以元神传音: “国师,我是许七安。” 我是你的一生挚爱的许郎啊。 发出这段传信后,许七安心情颇为复杂。 想起了给他造成极大心理阴影的几个人格,比如色即是空的欲人格,比如柴刀时刻准备着的病娇爱人格。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十七章 神殊残肢 传信出去后,很久没有回应。 “国师,我是许七安啊,我在南疆遇到了生死危机,急需您的帮助。” 许七安连忙卖惨。 护身符安静的躺在他掌心,没有任何异常,洛玉衡仿佛失联了。 不,这种情况,对洛玉衡来说,应该是我在南疆嫖到失联许七安自我调侃了一句。 “国师,我是你的许郎啊。” 洛玉衡还是没有回应。 看来是真的无法联络到她!许七安终于确认,自己和小姨失联了。 “首先,可能是我和国师之间的距离,超出了护身符能传达的距离,通俗的解释就是——没信号!” 毕竟护身符严格来说只是道门的一个传音法术,与司天监出品的专业传音法器肯定存在差距。 “其次,洛玉衡还处在闭关阶段,她距离天劫越来越近了,积蓄力量应对天劫是重中之重,如果是在闭关,那我联系不上她也是正常的。。只能等她业火濒临极限,自己出关来找我。” 想到这里,许七安有些愧疚,天劫事关洛玉衡生死,她必须竭尽全力面对,这个时候,不好把她当工具人使用。 “最后,洛玉衡还处在社死后无脸见人的窘迫中,不想搭理他。” 这点可能性不大,以小姨的心性和手腕,区区社死还是能忍的吧。 李灵素都还有脸活着,小姨这点社死算什么他有些心虚的想。 披着轻纱的夜姬从后面抱住许七安,尖俏的下颌抵在他肩膀,柔声道: “许郎,握着一枚符作甚?” 联系你的姐姐许七安道:“我想请国师来帮忙对付阿苏罗,但她似乎在闭关,或者,南疆距离京城太过遥远,无法把信息传达出去。” 夜姬皱了皱眉:“那该怎么办。” 许七安有些诧异她没问自己为何能请动洛玉衡,旋即明白这是浮香的善解人意。 她从不过问自己和其他女人的私事,从不过度打探他的秘密。 “放心,我还有一个人选。” 许七安朝着屏风招手,地书碎片从衣兜里飞出,落入掌心。 他把护身符送回地书碎片内,接着取出传音海螺。 监正说过,这枚海螺可以在九州大陆任何地方联络孙玄机,是司天监极其珍贵的传音法器。 握住海螺的同时,许七安犹豫了一下,想了想,又把海螺收回去,然后回过身,把浮香按在浴桶边缘,让她扶着浴桶,翘起臀儿。 “咱们再亲热一下,完了我再找他。” 许七安已经被孙师兄搞出心理阴影了,可别发完传书,这边还在洗澡,孙师兄就出现了。 掐住浮香的小腰,小腹贴上了圆臀 这具身体还是初尝云雨的娇花,加之她重伤初愈,身子有些虚弱,许七安没有折腾她太久,浅尝即止。 “孙师兄,我在南疆十万大山边缘区域” 把事情简单的说了一遍。 “好!” 孙玄机言简意赅的回应。 “许郎,我先去取来神殊大师的残肢,你再次等候,天黑前我会返回。” 夜姬穿戴整齐,素色的抹胸襦裙,搭配浅绿色罩衫,这套偏向知书达理气质的衣衫,原本穿在浮香身上,会有种大家闺秀的气质。 但现在穿在夜姬身上,反而穿出些许制服诱惑。 她的真身太妖媚了,虽说狐族本身就是以妖媚勾人闻名,但身上那股烟视媚行,无时无刻都在勾引男人的韵味,让她穿的越正经,越像制服诱惑。 临安的妩媚多情和浮香的妖媚艳丽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气质。 前者内媚,后者则是妖精。 等许七安颔首,浮香翩然而去。 直到黄昏,盘坐在洞窟吐纳的许七安,心有所感,离开洞窟,来到山谷。 他先是被一阵高歌声吸引,看见苗有方拎着酒壶,与鸟妖红缨载歌载舞,两人手弯缠着手弯,转着圈。 苗有方口中高唱勾栏里的荤曲儿,红缨则唱着南疆特色的山歌。 几名妖女围绕两人翩翩起舞。 青木护法和白猿护法坐在一旁欣赏,后者鼻青脸肿,明显经历了一顿毒打。 而在众人身后,站着一位白衣术士,身高普通,五官普通,气质普通,他实在太普通,以致于谁都没有发现他的到来。 察觉到许七安出来,众人立刻看过来,歌舞停止。 “孙师兄!” 许七安喊道。 众人刷的扭头,神色古怪,竟不知身后突然出现这么一个人。 孙玄机点点头,脚下清光腾起,闪现到许七安面前。 “师兄怎么不进来?”许七安露出热切的笑容。 孙师兄是极好的工具人,实力强劲,话还不多。 白猿下意识的审视着这位陌生人,蔚蓝澄澈的双眼看穿内心,缓缓道: “这位高人的心告诉我:我刚好南下青州,打算助阵老师,便折道过来了。路途太远,累死我了,刚才是在休息。” 许七安清晰的看见孙师兄脸色一僵。 “这位是袁护法,拥有看穿人心的天赋神通,并修行佛门他心通,极为了得。” 许七安立刻给孙玄机介绍,说着说着,心里一动,道: “袁护法,劳烦你随我入内。” 替我做翻译 孙玄机回头,深深看一眼袁护法,而后随着许七安进入石窟。 青木护法提醒道: “那是位超凡境的术士,别乱说话,明白吗。” 袁护法回望青木护法: “可是青木前辈的心告诉我:这死猴子,最好继续口不择言,等着你被剥皮拆骨。” 青木护法脸色陡然涨红,握着藤蔓拐杖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红缨护法当做没听见,催促道: “快进去吧,别让许银锣等久了。” 袁护法点点头,进入石窟。 “这位护法有点意思啊” 苗有方目睹了刚才的一切,看向红缨护法。 因为刚才载歌载舞,脑子里没有其他念头,苗有方反而躲过了社死,没有体会到袁护法的可怕和鬼畜。 红缨护法叹口气: “袁护法自幼在佛寺里为奴,后来,随着年龄的增长,天赋神通渐渐觉醒,又无意中偷学了佛门他心通。从此再也无法驾驭能力。” 苗有方恍然大悟:“那他怎么成了咱们的人?” 短短一个时辰,他已经和南疆妖族成了一家人。 红缨护法撇撇嘴:“后来佛寺的僧人也忍不了他了,就把他逐出佛门,自生自灭。” 好家伙!苗有方暗暗发誓,面对袁护法时,要心如明镜,不染尘埃。 红缨护法看他一眼:“袁护法是四品境界,天赋神通则要更强,超凡境的高手不可以收束念头,也会被他看穿内心。四品境,除了道门和巫师,几乎没有哪个体系能屏蔽袁护法的能力。” 石窟内,许七安把情况详细告诉孙玄机,而后问道: “孙师兄怎么看?” 孙玄机没说话,许七安看一眼袁护法,后者心领神会,澄澈蔚蓝的眸子注视着孙玄机,道: “这位孙师兄的心告诉我:你负责对付阿苏罗,我来破坏阵法。送死的事我可不干!” 孙玄机一下急了,连声道:“后,后” 许七安吐出一口气,替他说完:“后面那句话不用说。” 白猿护法颔首。 许七安接着道:“没问题,阿苏罗交给我对付,我会尽量牵制他,孙师兄你负责破解禅师大阵。” 在他看来,这样的安排最合理,由术士去破阵,算是专业对口。 由武夫对付金刚,同样是专业对口——拼刺刀,看谁更硬! 迅速敲定正事,许七安问道:“孙师兄刚才说要去青州助监正?” 孙玄机负手而立,一言不发。 袁护法道:“云州叛党已经全面攻打青州,老师和大师兄,还有伽罗树菩萨斗法,大奉缺超凡高手,我本欲前去助阵。” 许七安心里一沉: “这样会不会耽误战机?” 孙玄机摇头,袁护法道: “刀藏的越深,敌人越忌惮,短期内不会有意外。另外,云州叛军在等待西域佛国的军队出击。我们在这边闹出动静越大越好,这样能牵制敌人。” 也是,云州逆党拉佛门下水,肯定不只是伽罗树菩萨一人,西域的军队也是助力如果我能牵制住西域的军队,朝廷的压力就会小很多许七安缓缓点头。 这时,他看见袁护法蔚蓝的双眼望着自己,连忙摆手: “我的想法就不用说出来了。” 袁护法点点头,毕竟他也不想再被许银锣拍蚊子。 这时,脚步声从甬道里传来,夜姬背着一只巨大的箱子返回。 “哐当!” 她把箱子放在地上,发出沉重的闷响。 众人的目光一下子被箱子吸引,它呈漆黑色,透着金属光泽,外层刻着密密麻麻的佛文,似是某种封印阵法。 “这是娘娘亲手刻画的佛门封印法阵,用来压制神殊大师的残肢,每隔十年,就得献祭数量庞大的生灵,不然它会破开封印。” 夜姬带着些许忧虑:“此时若是解开封印,娘娘不在的话,就很难再将它重新封印。” 袁护法看一眼孙玄机,道: “这位孙师兄的心告诉我:呵,佛门的阵法粗陋又垃圾,待会儿等我小试身手,让你们大吃一惊。” 孙玄机嘴角猛的抽搐一下。 原来孙师兄一脸老实的外表下,也有一颗风骚的心,果然装逼和白嫖是人类的天性许七安憋住没笑。 “咳咳!” 他用力咳嗽一声,道:“打开吧。” 夜姬颔首,取出一枚碧绿色的钥匙,俯身,插入锁孔。 咔擦! 锁舌摊开的声音里,可怕又强悍的气息盈满整个石窟。 袁护法当场瘫软在地,抖个不停。 夜姬连连后退,俏脸发白。 孙玄机和许七安不为所动,同时看向箱子内部。 这位神殊大师有多少记忆,又是什么性格?如果可以的话,让它和浮屠宝塔里的断手见见面也未尝不可许七安心想。 :先更后改。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十八章 女儿 随着箱子打开,里面的东西展现在众人眼中。 这是一副躯干,没有双腿、双臂和头颅,但却是许七安见过的,神殊最完整的躯体了。 值得一提,这具躯体的裆部裹着一件兽皮超短裙,让许七安没来由的想起当年电视上那个雷公嘴的猴子。 “十年之期未到,为何唤醒我!” 躯干苏醒了,它缓缓“站”起身,悬浮在众人面前,随后收敛气息。 “神殊大师,奴婢奉娘娘之命打开封印,有事相求。” 夜姬压力一轻,如释重负的行了一礼。 神殊的躯干缓缓转了半圈,似是在扫视洞窟内的众人,直到它看见许七安 胸口的两粒黑豆猛的裂开,化作一双眼睛,恐怖的气息再次溢散,夜姬和白猿连连后退,脸色发白。 “你身上有我的气息,我的部分躯体寄生在你体内。” 躯干双乳灼灼的盯着他,胸腔里发出雷鸣般的声音。 “那是一条右臂!” 许七安冷静的回答,他没有从这副躯干里,感受到强烈的敌意和恶意。。 这意味着对方的性格是“温和”的,与寄宿在他体内的右臂一样。 “封魔钉” 神殊躯干审视着他,道:“你是佛门的敌人?嗯,那也就是我的朋友,修为不错,根基扎实,是一位好战士。” 一起喝酒许七安看一眼它脖子上碗口大的疤,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复。 不过性格还行,有些豪迈,不像塔里那条神经病,天天嚷嚷着杀杀杀。 “大师,他是娘娘请来的帮手。” 夜姬把双方的交易告之神殊的躯干,道: “阿苏罗镇守南法寺,他实力可怕,我们无法应对,因此想请您提前帮他拔除封魔钉。” 神殊躯干爽快答应:“没有问题,不过拔除封魔钉会让我力量大损,事后我需要一批精血补充耗损。” 夜姬颔首:“奴婢明白。” 十万大山里,最不缺的就是兽类,甚至可以奇袭小城小镇,掠夺那些西域人的精血。 许七安心里一动,问道: “大师,您能寄宿在我身上吗?就像断臂一样。” 这样的话,他就能白嫖神殊这副躯干的神力。 “不行,你体内有封魔钉,我无法寄宿。” 神殊的躯体给出否定答案。 这样啊,果然没法钻漏洞许七安失望的摇头,看来还得亲自去刚阿苏罗。 “前辈能拔除哪两根封魔钉?” 双ru盯着他看了片刻,胸腔里嗡嗡笑道:“那两根还在你身上。” 很好,我果然是气运之子,如果这次又重复,我就得怀疑体内的气运是假货了许七安转头吩咐众人,“你们退出石窟。” 接着看向神殊躯干:“请前辈帮忙拔除封魔钉。” 等孙玄机和夜姬、袁护法,带着女妖们撤出石窟,神殊躯干胸口坍塌出一道气旋。 气旋滚滚,让石窟刮起大风,吹的许七安长发狂舞。 噼啪 气旋跳跃起金色的电弧,照的石窟内忽亮忽暗。 滋金色电弧从气旋中心射出,溅射在许七安小腹位置,那里对应的是任脉的封魔钉。 从旁观者角度来,金色的电弧化作长索,将神殊躯干和许七安连接在一起。 气旋越转越快,吸扯之力越来越强,带动金色电弧形成的长索收紧,拉扯着封魔钉。 许七安耳畔回荡着梵音,知道这是解开封魔钉时的口诀。 前两次拔除封魔钉,度情罗汉和神殊左臂都有念咒辅助。 许七安暗中记了下来,可惜尝试后发现光念咒并不能解开封魔钉。 封魔钉的一点点拔出,他脸皮剧烈抽搐,豆大的汗珠如雨滚落。 再次品尝到了肉身被撕裂的痛苦。 噗伴随着封魔钉脱离血肉的声音,丹田内的气机宛如涨潮,不受控制的汹涌而出,不吐不快。 许七安双臂猛的往外一振,“轰”,气机肆虐在石窟中,整座山剧烈震动。 洞窟外的夜姬、孙玄机等人,清晰的察觉到脚下的大地在震颤。 呼 可怕的狂风顺着甬道冲出,把火把、碎石统统“喷”出甬道。 孙玄机伸出右掌,轻轻外前一推。 一道清光组成的龟甲状阵法立在众人身前,挡住了这道可以“吹”死六品以下武夫的强风。 好强红缨护法青木护法等妖族暗暗心惊。 石窟内,经过这一轮发泄,许七安平复了丹田内的气机,紧随而来的是复苏的力量。 嘭! 他用力握拳,像是抓爆了空气。 “气机的浑厚程度,以及肉身的力量得到极大的增强,和小姨双修而来的气机,终于有了用武之地嗯,以我现在的力量,配合大成的金刚神功,能吊打度难和度凡中的任何一个。二打一也能立于不败之地。” 吞噬修罗金刚度凡的鲜血后,他的金刚神功大成,能单挑金刚。 如今则能吊打金刚。 “单论肉身之力,我不输阿苏罗了吧,即使略有不如,但差距也不会太大。等解开另一根封魔钉,我实力还能再进一步。不过阿苏罗同时还是一位罗汉,嗯,我也不是没有其他手段。缠住他不在话下。” 收敛思绪,许七安朝着气息衰弱许多的神殊躯干抱拳,道: “请前辈继续。” 神殊躯干如法炮制的为他解开第二根封魔钉,等许七安平复紊乱的气机后,它赞赏道: “你的底蕴比我想象中的更强,若是拔除全部封魔钉,实力接近大成,想来你原本便是这个境界。” 它的意思是,许七安本身是三品大成,但被封魔钉封印。 “佛门很少有用到封魔钉的时候,你的身份不一般,小后生,习武有几百年了吧?” 练习时长一半年许七安抱拳: “满打满算,一年半。” 神殊沉默片刻,缓缓道:“不要跟我开这种玩笑。” “晚辈没必要和您开这种玩笑。”许七安说道。 神殊躯干语气变的困惑:“你没说谎,但这是不可能的。” 许七安如实相告:“晚辈身负中原王朝半数国运。” 神殊躯干反问道:“然后?” 这还用我说吗……许七安心里嘀咕一声,道: “大气运者,得天独厚,能在短时间内超凡入圣,虽然夸张,但也不算什么吧。” 他有如今的成就,除了自身天资,努力,以及一些长辈的关照离不开关系。 许七安把一切奇遇,归结为气运的缘故。 “我只知得气者不得长生,嗯,准备的说,是国运缠身。所以人间没有长生久视的帝王。” 神殊停顿了一下,乳眼盯着他: “未闻得气运者,可在一年半内晋升超凡。” 许七安皱了皱眉,说道: “或许是国运与个人气运有所不同?” 神殊又一次反问: “如此,历代帝王皆可一年半入超凡。为何别人不行,偏你可以?” 许七安愣住了:“这,这……” 他下意识的想说,大奉高祖和武宗皇帝也是这样。 可后来发现不对劲,因为两位皇帝虽然后来晋升一品,但那是很多很多年后。 而且他们是从三品起步。 他定了定神,抱拳道: “晚辈不知,晚辈有一事请教。” “说。” “中原大奉王朝开国皇帝,称帝前三品境。称帝后成就一品之身。一百年后,其孙造反篡位,同样如此。”许七安语速极快: “其中有何不对?” “没什么不对,但你为何会认为他们成就一品,是气运加身的缘故?” 神殊说道:“你对气运加身的理解有问题,过于片面,气运加身者处处与常人不同,它表现在方方面面。 “可在你眼里,似乎气运加身,就一定能踏入超凡领域,修为就一定日进千里。 “确实,气运加身者在修行方面会得到增益,好运连连,但它永远只起到辅助作用,让你在修行之路上少走弯路。 “可你若是认为气运加身便能成就超凡,甚至一品,那你把气运想的太重,把一品看的太轻。” 许七安瞳孔微微放大。 “你身上仍有秘密,有待挖掘。可惜我的记忆并不完整,无法给出太多的意见。 “但有两个问题不妨去思考,一:身上的国运怎么来的?二:与那些同样气运缠身的帝王相比,你身上的气运有何不同。” 我身上的气运是许平峰灌入,与普通帝王不同的是,它经过炼化? 对,神殊说的是对的。一直以来,许平峰都对我修为晋升速度耿耿于怀。 试想,如果他知道得气运者注定能超凡入圣,成就一品,以许平峰的智谋,他扶持五百年前那一脉做什么,直接扶持我不是更好。 一品武夫足够横推大奉副本。 这说明什么?这说明他知道气运能增幅修为,奇遇不断,但还没到那么夸张的地步。 所以相比起一个武学奇才,潜龙城的千军万马更适合合作。 那也就是说,气运确实有助于我修为提,但我有今时今日的修为,另有原因。 这个原因应该还是气运问题,但又不只是气运问题了, 许七安沉默了许久,缓缓吐出一口气: “前辈可知,五百年前那场佛妖之战的内幕?” “忘了。” 神殊躯干沉声道:“我只记得与国主花前月下的时光,很美妙。” 老树精猜的没错,神殊真的是万妖国女皇的姘头?许七安惊了一下。 “除了这些呢?您还记得什么?” 回答他的是长久的沉默,过了好一会儿,神殊躯干缓缓道: “我们有一个孩子,是一只很可爱的小狐狸。她就是现在的南妖领袖” 卧槽许七安很久没有爆粗口了,实在是这个消息太过惊世骇俗。 九尾狐是神殊的女儿?居然是神殊的女儿?! 可是不对啊,青木护法说过,娘娘是血脉纯真的九尾天狐,怎么可能是神殊的女儿。 不,当年青木护法只是一个小妖,辈分再高,他都是小妖,他未必知道太多内幕。 但神殊没必要骗我。 神殊和万妖国主是老姘头,并生了一个女儿;佛门灭了万妖国,而神殊是佛门中人;神殊和佛陀有过一桩无人知晓的交易卧槽,细思极恐啊! 许七安心脏砰砰狂跳。 “前辈,您还记得,自己的身份吗?”她试探道: “我指的是,您在佛门的身份。” “我不记得了。” 神殊躯干喃喃道:“我只记得和她在一起的时光,只记得当年是佛陀杀了她,其他的我都记不起来了。” 这或许就是他能性情相对温和,没有那么多负能量的原因许七安没再多问。 运河之上,三桅战船。 许二郎用过午膳,坐在书桌边,握着笔,认真的写着第一封家书。 婶婶生怕儿子有意外,规定他每隔两天写一封家书。 “娘,漂泊在运河上的生活让我有些不适。” 写这种白话家书也让许二郎有些不适,只是考虑到父母的文化水平,这样的家书对他们来说通俗易懂。 “反而是铃音非常喜欢坐船,她除了脑子不够聪明,似乎没有弱点了。 “我听同僚们说,青州的局势一片大好,朝廷的军队打的叛军节节败退,所以你不用担心,孩儿很快就能凯旋。 “您在京城好好照顾自己,不要挂念我,铃音有大哥照拂,同样不会有事。 “家里若是遇到麻烦,记得多和玲月商量,玲月的智慧不及您十之一二,但多个人,多条主意。 “铃音在船上没有受委屈,士卒们很喜欢她,夸她不愧是大哥的妹妹,神勇盖世,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许二郎想了想,把这一行划掉,重新写: “夸她不愧是大哥的妹妹,冰雪聪明,将来必定是个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 写完家书,吹干墨迹,他把信纸塞入信封。 这时,房间内腾起两道清光,身穿儒袍,头戴方巾的张慎和李慕白,突兀出现。 “老师,慕白先生?” 许新年愣了愣,又惊又喜:“你们怎么来了。” 张慎抚须道: “青州局势不妙,杨恭写信向院长求助,院长让我和慕白前往青州给杨恭当幕僚。” 重逢的喜悦顿时消散,许新年沉声道: “紫阳居士信上怎么说?” 李慕白道:“青州边界的第一道防线已经破了,子谦下令坚壁清野,聚拢流民,采取坚守不出的策略,等待援兵。” 许新年立刻展开青州地图,审视片刻,道: “此计甚妙。” 青州纵横万里,有足够的战略纵深,死守边界意义不大。 而占据地利的大奉守军,坚壁清野,守城不出的策略同样是正确选择。 张慎摇头叹息: “辞旧莫要忘了,西域僧兵还没入场。如果不出预料,近期内,佛门会派遣大军进宫雷州等地,以此来牵制朝廷。逼朝廷双线作战。 “那时,青州会面临“孤掌难鸣”的处境。” 李慕白补充道:“加之流民匪寇四起,内部不稳,局势堪忧。子谦早已料到这一步,苦思对策无果,这才写信向院长求援。” 许新年神色一沉。 黄昏,落日西沉。 万妖山是南疆十万大山的核心区域,山势不高,却格外雄奇,宛如一个侧卧的巨人,连绵数十里。 而这,只是主峰的。 作为南疆洞天福地之一,万妖山钟灵敏秀,灵气充沛,孕育了一代又一代的妖族。 而今山中妖族数量依旧庞大,但随着岁月变迁,它们从主人变成了奴隶。 佛门统治了这里。 南法寺建在山巅,是南国最高建筑。 佛门占领万妖山后,大兴土木,伐木开道,在这里建起了一座雄城。 披着斗篷的许七安,行走在“南国”城的街道上,身边是夜姬、孙玄机和苗有方。 他们都披着同样的斗篷。 “吱吱” 尖细的猴叫声吸引了许七安的目光。 街边有人在耍猴戏,一只黄毛小猴子逢人就作揖,讨要钱财,路人若是不给,它就翻跟头,扮鬼脸,或下跪磕头。 “全是未化形的小妖。” 许七安掏出一粒碎银丢了过来,黄毛小猴捡起碎银,磕头下跪,额头撞的咚咚作响。 夜姬眼里流露出悲哀: “因为未化形的小妖最好控制。” 妖族分两种,一种是兽类开窍,通过自身修行,一步步成为大妖。 而它们繁衍出的子嗣,天生便是妖族,就如人类一般,随着年岁增加,自然而然就会开窍。这便是另一种妖族。 万妖山的妖族,基本都是当年大妖的子嗣。 它们虽形体为兽,却拥有极高的智慧。 白姬就是例子。 “应该有化形的妖族吧。”苗有方问道。 “自然有,不过数量稀少,大多都佛寺为奴,或为坐骑。要么,就是被城中达官显贵掌控着。” 夜姬说道:“西域的达官显贵豢养化形妖族,通常是用来当战奴的,也有极少数例外。” “极少数例外?” 苗有方追问。 夜姬冷笑道:“比如貌美的妖族女子,会成为他们的玩物,这还是待遇好的。待遇差的,会送到军队里” 她没有说下去,但苗有方能猜到了。 他一阵沉默。 , 南法寺的宝塔上,魁梧高大的阿苏罗立在塔尖,俯瞰着夜幕下的恢弘雄城。 某一刻,他收回目光,望向塔下的阴影。 披着斗篷,戴着兜帽的人影,无声无息的出现在那里。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十九章 斩首 “暗蛊,你是南疆蛊族的人?” 阿苏罗凸出的眉骨下,天生锐利的双眼落在斗篷人身上。 他给人一种奇怪的感觉,俯视之时,既轻蔑倨傲,又淡泊温和。两种相反的气质在他身上得到恰到好处的融合。 许七安不予理会,扫了一眼灯火通明的佛塔,门户禁闭,看不清里面的景象。 但他知道,塔内有六十八位禅师结成禅阵,借助南疆十万大山的气运,镇压神殊残肢。 佛门禅功是整个体系的基础,佛门将顿悟,而想要顿悟,就必须坐禅入定。 足见禅功的重要性。 禅功高深的大师,可以一坐数年,数十年,乃至一甲子,不吃不喝,与外界隔绝。 塔内的六十八位禅师,现在就是这个状态,不吃不喝宛如雕塑。 对外界的动静也毫无察觉。。 按照浮香所说,每一甲子,塔内的禅师会更换一批,轮流坐禅结阵。 此外,许七安还感受到了强大的阵法之力在庇护这座封印神殊的佛塔。 他收回目光,嘶哑的声音从兜帽里传出: “我不是蛊族的人。” 停顿一下,缓缓道: “我是佛门弃徒,无天!”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斗篷人掀开了兜帽,昂起脸,一张年轻俊朗的脸,眉心亮起金漆,迅速覆盖全身,接着转而暗金色。 嗤 脑后火焰窜起,形成一道灼热的,驱散黑暗的火环! 这是一尊金刚,佛门护教金刚。 阿苏罗锐利且淡泊的目光里,终于有了愕然,“无天?” 他的声音年轻又醇厚。 “五百年里,发生了不少的事情,我发现了佛陀的秘密,发现了当年灭妖之战的真相。所以,佛门容不下我了。” 斗篷人嗤笑一声,用嘲讽的口吻说道:“阿兰陀的菩萨和罗汉们,竟无人告诉你我的存在?” 他在诈唬阿苏罗,试图从这位修罗王幼子身上套取情报。阿苏罗刚归位不久,即使知道“佛子”的存在,也不可能洞悉自己金刚神功大成。 从外观上,他已经是货真价实的金刚。 捏造一个佛门弃徒的身份,诈一诈这位参与过灭妖之战的强者,或许能套出一些机密情报。 面对这位自称“无天”的弃徒的发言,阿苏罗脸色平静,几乎没有感情波动。 许七安并不气馁,高声道: “佛陀是个背信弃义的小人,他没有资格统御佛门,当年他利用神殊灭了万妖国” 话音未落,阿苏罗双眼骤然爆射金芒,半空中传来震耳欲聋的音爆,他消失在了塔灵,以苍鹰搏兔的姿态,扑击而来。 好快许七安的危机预感立刻示警,催促他做出闪避动作。 但他双腿仿佛扎根在地面,无法挪动。 这并非他不愿意动,而是佛门戒律的力量,禁锢了他。 没有念诵佛号,戒律的力量瞬间降临,禅师体系修到罗汉果位后,念头一动,便可“规范”敌人的言行举止,要求对方遵守佛门各种戒律。 反应这么大,他果然知道灭妖之战的内幕,而我刚才的话,似乎已经很接近真相了突然,许七安头顶冲起一道金光,化作一座玲珑袖珍的小塔。 第二层镇压之力展开。 “轰”的一声,以他为圆心,方圆百米坍塌出一个圆形深坑。 阿苏罗的身影被硬生生的“打”了下来,宛如受到成百上千倍的引力。 浮屠宝塔的牵制,打乱了阿苏罗的节奏,施加在许七安身上的戒律只维持了一秒左右。 “浮屠宝塔?” 阿苏罗的语气里有着明显的惊讶。 自从在剑州出手抵御金刚法相后,塔灵老和尚就再没提过“不对佛门弟子”出手的承诺,仿佛忘了自己定的规矩。 当然,上次完全是迫于无奈,塔灵选择了与局势妥协。 至于这一次,许七安亲自进塔拜托老和尚出手相助,而塔灵老和尚之所以愿意再次打破规矩,是因为许七安把近日来收获的秘辛告诉了他。 佛陀被儒圣封印,神殊与万妖国主的关系,神殊与佛陀可能存在的交易等等。 并由这些线索出发,许七安以“专业”的角度,猜测法济菩萨的消失,或许与佛陀的秘密有关。 然后拍着胸脯保证,帮忙塔灵找到消失三百多年的法济菩萨。 代价是,从今以后,浮屠宝塔要对他有求必应。 许七安无声无息的窜出,化劲对身体的完美掌控,让他没有造成任何声响,脚下的砖石不曾炸裂。 呼! 他以左腿为轴,腰背发力,带动右腿像鞭子般抽出,抽的空气发出尖啸声。 阿苏罗张开右手,握住了凶悍的鞭腿,砰的一声,他手臂的肌肉猛的一颤,疯狂抖动,卸去可怕的力道。 许七安的另一只脚腾空而起,不留间隙的展开攻击,先是一记膝撞顶在阿苏罗脸庞,接着双拳左右开弓,如炮似锤,一拳重过一拳,打的气波接连炸开。 寂静的南法寺上空,响起一声声的“爆竹声”。 而这个过程中,浮屠宝塔第二层的镇压之力始终发挥作用,死死压制阿苏罗。 对于武夫来说,一旦抓住先机,抢先进攻,就可以打出成吨的伤害。 换成其他体系的三品高手,现在已经被捶爆肉身。 但阿苏罗只是不停的踉跄后退,每次绷紧肌肉,试图强扑,都会被许七安暴力打断。 咔擦咔擦咔擦阿苏罗每退后一步,都会在地面留下深深脚印。 又一次被强行打开架势后,阿苏罗脖颈处的肌肉猛的膨胀一圈,浑身肌肉凝成一股,似要强行反扑。 叮! 这时,许七安胸口冲起一道刀光,在阿苏罗咽喉斩出一串火星,虽然没有破防,却斩的皮肤刺痛,后背一凉。 蓄力中的肌肉群受到刺激,出现凝滞。 连死他,连死他,一套连死他许七安越斗越勇,嘴里咬着太平刀,每当阿苏罗想打断节奏,他便用太平刀的锐气击溃他的蓄力。 西院的战斗引来了寺内武僧和禅师们的注意,一道道人影从禅房中奔出,或驾驭法器腾空,或在附近的塔楼顶上观战。 当他们看见封印着魔僧的高塔外,两尊金灿灿的,脑后燃烧火环的金刚死斗时,一个个茫然不已。 第一反应是: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护法金刚们要在寺内战斗。 第二个念头是:那位金刚是谁? 第三念头是:那位金刚竟能打的阿苏罗节节败退? “他不是护法金刚,是外贼!” 一位白眉老和尚沉声道。 其余僧人也迅速辨认出那位与阿苏罗交手的金刚非同门中人。 如今的佛门只有两位金刚,分别是度凡和度难,如果有新的金刚诞生,佛门会昭告天下佛徒。 而那人连三千烦恼丝都没除尽。 “召集南法寺的同门,一起结阵对付他。” 辈分高的老和尚们开始组织人手,应战敌人。 作为传承数千年的大教,他们自然掌控着凝聚“微薄之力”,对付或牵制超凡强者的阵法。 代价是那样会死很多人。 不过在己方也有一位超凡在场的情况下,这样的牵制死多少人都是值得的。 “轰!” 突然,一枚炮弹划破夜幕,轰击在南法寺中,冲击波推平墙院,掀起屋顶。 更多的爆炸声从远处传来,“南国”城各处燃起硝烟,火光冲天。 潜入在南国城的苗有方、夜姬以及妖族部众开始行动了,他们引爆了事先藏在城内各处的火药,制造混乱。 轰轰轰越来越多的火炮从天而降,在南法寺炸起一团团火球。 一座无人驾驶的炮台从高空掠过,数十架火炮喷吐烈焰,倾斜炮弹。 集结中的僧人被火炮的攻势打断,陷入短暂的慌乱失措,不过他们很快就组织起了有效的反击。 武僧们弯弓怒射,一根根裹挟强沛气机的箭矢呼啸破空。 禅师们驾驭法器追击空中炮台。 此时,大部分人的注意力已经离开封印之塔时,塔尖腾起一道清光,身穿白衣,头戴帷帽的孙玄机,以传送阵法抵达塔顶。 嗡 略显刺耳的气波声里,孙玄机脚下亮起一道圆形阵法。 紧接着,一道道圆形阵法相继浮现,层层叠叠往下,总共十二道,将封印之塔分成均匀的十二份。 整座封印之塔剧烈震动起来,塔身绽放出柔和的金光,浮现扭曲的佛文,以此来对抗十二道阵法的“绞杀”。 佛文逐步被磨灭,金光渐渐黯淡。 确实如孙玄机所说,在他这样的三品术士面前,佛门的阵法显得粗陋不堪。 而这个时候,阿苏罗陷入许七安的连招中,无力回天。 阿苏罗尚且如此,更别说那些脸色大变的僧人。 “不好,封魔之塔要毁了” 有人惊叫道。 便在此时,孙玄机身后,忽然窜起炽烈的火焰。 一道火环燃起,照亮了它的主人,是一尊身高九尺,披着袈裟,裸露半个胸膛的金刚。 阿苏罗! 阿苏罗许七安瞳孔微微收缩。 那和我交手的是谁? 阿苏罗并掌如刀,猛的挥出。 噗一颗人头飞起,从塔顶坠落,十二道圆形阵法轰然溃散。 用实际行动告诉在场所有人,各大体系高手,被超凡武者贴身后的代价。 :《大奉打更人》实体书4-6册正式上架预售,天猫、京东、当当全平台发售。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二十章 血脉之力 “哐当!” 人头落地,发出清脆响声,翻滚途中,帷帽脱落,露出一只玄铁锻造,镶嵌乌木的头颅。 高空中的炮台悬停不动,清光腾起,出现一位白衣男子,容貌普通,身高普通,气质普通,是司天监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二师兄。 孙玄机负手而立,俯瞰着塔顶的阿苏罗。 阿苏罗则随手一挥,让那具造价昂贵的法器傀儡化作齑粉。 作为不擅长肉搏的术士,孙玄机和其他体系的三品一样,面对武夫时有着超强的警惕性。 而和其他体系的高手不同,精通炼器和阵法的术士,深谙氪金之道,能操作的空间更大,更加花里胡哨。 这具法器傀儡是孙玄机的得意作品之一,它的身躯比四品武夫还要坚硬,躯干上刻着九十九座小阵,兼具了传送、守护、五行阵法等能力。 双臂是小口径的火炮,四品高手硬吃一炮,都得身受重伤。 此外,它最核心的能力是刻在头颅上的聚神阵,孙玄机可以分出一缕元神依附其中。 傀儡能在短时间内,爆发出三品术士的实力。。 不过在元神依附傀儡时,孙玄机的本体不能行动,而傀儡的力量比起本体,会稍有不如。 因此,法器傀儡的实战性不强,但在当诱饵方面,它简直完美。 倘若阿苏罗没有后手,那么孙玄机就顺势破开封印之塔,释放神殊残肢。 反之,则能试探出阿苏罗的底牌。 显然,这位修罗王幼子也不是简单人物,他同样有提前布置。 “大奉的术士。” 阿苏罗缓缓道,他殒落于甲子荡妖战役,而那时,术士体系已经出现一百年。 “应供!” 孙玄机则吐出这两个字。 随着他话音落下,与许七安交手的阿苏罗化作金光消散。 三大罗汉果位之一,应供果位。 应供,顾名思义,应受天上人间的供养,为佛门最玄奥果位。能证得应供果位的罗汉,皆是世上屈指可数的大慈悲者。 应供果位有两大能力:许愿和受供。 许愿:香客献上贡品,许下愿望,执掌应供果位的罗汉便能实现香客的愿望。 当然,这肯定存在限制,不可能实现任何愿望。 受供:执掌该果位的罗汉,可主动索取贡品。 封印之塔内,有一颗应供果位的舍利子。 开战之前,早有防备的阿苏罗献上贡品,向舍利子许愿,愿望是能得到一位与自身一模一样的帮手。 舍利子回应了他的愿望,以应供果位的力量,召来一位与阿苏罗一模一样的帮手。 随后,阿苏罗本地隐匿在周围。 从头到尾,与许七安交手的一直都是舍利子“召唤”而来的帮手,并非阿苏罗本体。 这个帮手受限于舍利子的位格,虽然完美复刻了阿苏罗的能力,但修为顶多三品初期。 且维持时间极短,只能用于一时,无法长久。 阿苏罗在引诱许七安背后的同党,他当然也可以选择与复制体一起攻击,但那样只会打草惊蛇,吓走许七安。 双方还未交手,便已经各自布局,设下陷阱。 结果是五五开。 “是我不久前的窥视,引起了你的警惕?” 许七安右手握紧太平刀,缓步走向封印之塔。 “广贤菩萨早已料到南妖会趁佛门插手中原正统之争时,伺机出手,收服十万大山。” 阿苏罗的声音年轻而醇厚:“故委托我镇守南疆。” 我讨厌有脑子的敌人许七安双膝一沉,利箭般的射向阿苏罗,手里的太平刀斩出刺目的刀光,扭曲空气。 叮! 太平刀被两根手指夹住,任凭刀气喷吐,无法伤及阿苏罗的金刚神体。 许七安陀螺般的旋转起来,带动太平刀旋转,让它得以从敌人的手指间挣脱。 收回手指的阿苏罗淡淡道:“不得杀生!” 戒律力量降临,让他生不出战斗和抵抗的念头。 斗志消磨殆尽。 紧接着,阿苏罗脑后的火环熄灭,威严的金色光轮取而代之。 他的气质随之大变,霸道、凌厉、肃杀,宛如一柄出鞘的绝世神兵。 浮屠宝塔应激旋转,同样震荡出森严霸道的镇压之力,试图影响阿苏罗,削弱他的力量。 嘭! 阿苏罗握拳,无视浮屠宝塔的力量,击中许七安胸口,打的他暗金色的皮肤寸寸皲裂,胸口瞬间凹陷。 以强攻著称的杀贼之力,直接撕裂了金刚神功。 若是打不破金刚神功,阿苏罗又怎有资格被称为菩萨之下,战力第一? 许七安化身炮弹飞了出去,撞塌一座又一座房屋、殿宇,在南法寺犁出一条飘起尘烟的废物。 失去主人加持的浮屠宝塔,想影响一位证得杀贼果位的罗汉,委实有些勉强。 这时,阿苏罗忽然侧身,一道暗金色的刀光擦着他扫过,消失在南法寺的建筑群中。 几秒后,一座座楼房、殿宇裂开,像是被刀刃划开的豆腐。 许七安借助阴影跳跃,无声无息的出现在阿苏罗身后发动袭击,因为有天蛊“移星换斗”的能力掩盖气息,阿苏罗的武者危机并未预警。 刚才那一闪,纯粹是凭借自身的临场反应。 但这也让阿苏罗失了先机,侧身避开刀光的同时,许七安欺身而来,左手握拳,右手持刀,协调作战。 当当当! 他的拳头就像一枚枚火炮,密集如雨的在阿苏罗身上炸开。 阿苏罗脑后的光轮收敛,炽烈的火环“轰”的一炸,照亮漆黑夜幕。 罗汉与金刚之间无缝切换。 本就高大魁梧的他,肌肉炸开,又膨胀了一圈。 当! 这位修罗金刚一个头锤砸在许七安额头,他以更强更霸道的力量,强行打断许七安的连招。 眼前一黑,短暂失去意识的瞬间,许七安想起了浮香的话——阿苏罗修行金刚法相失败,转修禅师体系。 一个有资格修行金刚法相的人,他的力量,他的气机,至少也是三品大圆满。 能打断武夫连招的,只有更强大的武夫。 下一刻,攻守互换,阿苏罗后脑火环熄灭,光轮亮起,拳头裹挟着杀贼之力,在许七安身上打出一个个凹陷的深坑。 这下子,换成许七安陷入了被武夫连招的绝境。 而以阿苏罗的实力,以杀贼果位的“不死不休”的伤害,即使一套连招杀不死生命力强悍的武夫,也能让他状态下滑,实力大跌。 胜利的天平因此倾斜。 见到这一幕,南法寺的僧人欢呼起来,真正的如释重负。 阿苏罗尊者是无敌的,一品不出,无人能胜他。 尊者,是对佛陀弟子的尊称。 佛陀成道数千年,祂的弟子大部分已经湮灭在时光长河中。 当今佛门,能称为尊者的,只有伽罗树菩萨、广贤菩萨,再就是眼前这位修罗王幼子。 而像琉璃菩萨,度情度厄罗汉这些高层,在佛门算是后起之秀。 “诸位速速结阵,封锁西院,别让外贼和同伙逃走。武僧出寺协助城防军灭火,捉拿纵火贼人。” 一位白须白眉的老和尚高声道。 “是,盘法长老!” 众僧人斗志昂扬,方才的惊恐和慌乱一扫而空。 在许七安“牵制”住阿苏罗的时候,孙玄机也没闲着,他站在炮台边缘,缓缓展开双臂。 一道圆形阵法从他头顶浮现,阵纹状若扭曲的火焰。 十二架炮台浮空而起,把自己投入到阵法中,方甫接触,精铁浇铸的炮身迅速熔化,去除杂质,变成炽亮的铁水。 这些铁水悬浮在孙玄机头顶,在白衣染上一层橘色。 第二道阵法成型,覆盖成吨的铁水,“嗤嗤”声里,铁水迅速冷却。 铁水在冷却过程中,一架口径超大的炮管凝练而成,接着炮身也成型。 一架超大型火炮雏形诞生。 掌控阵法的术士,炼器基本已经告别火炉,告别凡火。 接着,孙玄机手指飞舞,虚空画阵,一枚枚形状各不相同,象征着不同领域力量的阵纹诞生,它们有条不紊的烙印在超大口径火炮上。 或用于加固炮身,或用于凝聚灵力十几息间,数十座阵法刻画完毕。 一架超大口径法器火炮炼制而成。 “啪!” 孙玄机打了个响指,炮管上的阵纹逐一亮起,并引发连锁效果,亮起了整个炮身的阵纹。 强大的灵力开始汇聚,炮口内亮起拳头大小的光团,随着灵力的凝聚,光团还在增大。 这个过程持续十秒左右,孙玄机突然吼道: “好!” 话音落下,正对许七安穷追猛打,肆意宣泄暴力的阿苏罗,胸口忽然凹陷,接着小腹、两肋、后背、肩膀身体各处出现不同程度的坍塌。 暗金色的皮肤宛如瓷器皲裂。 一刹那间,他的金刚神功崩溃,五脏六腑遭受重创,气息迅速衰弱。 玉碎! 许七安发动了玉碎,把受到的所有伤害,返还百分之六十。 这是玉碎能做到的极限。 趁着阿苏罗遭受重创,许七安融入阴影中,出现在远处。 “啪!” 孙玄机打了一个响指。 轰! 炮管喷吐出炽烈的光芒,直径一米的光柱笼罩了阿苏罗。 整个南法寺被这道光柱照的亮如白昼。 众僧怔怔的望着这道光柱,宛如直视太阳,刺激的眼球流淌出滚滚热泪。 他们看不懂眼前突然反转的剧情。 好强许七安眯着眼,一眨不眨的盯着光柱。 浮屠宝塔的塔顶,浮现药师法相的虚影,玉瓶中洒下柔和的金辉,治愈着他的伤势,配合三品武夫强大的自愈能力,缓慢的拔除杀贼果位的力量。 不愧是佛门二品中以战力著称的杀贼果位,虽比不上镇国剑的特性,但积少成多的情况下,也能克制超凡武夫的自愈力 单打独斗的话,我赢不了阿苏罗,玉碎也只能返还百分之六十的伤害,杀敌八百自损一千,幸好我有药师法相 许七安心有余悸的想着。 二加三的佛门高手,简直强大到可怕。 “孙师兄的全力一击,配合我的玉碎造成的伤害,阿苏罗即使不死,也构不成威胁了。” 大局已定! 光柱维持了二十息左右,力量耗尽,缓缓消散。 阿苏罗盘腿而坐的身影出现在众人视线中,光柱击打出一道深坑,他双手合十,坐在坑中。 身上的袈裟已经烧毁,这位修罗王幼子的皮肤几乎被烧毁殆尽,露出嫩红色的,如蜡般熔化的血肉。 最触目惊心的是他的脑袋,血肉烧毁,露出焦黑的头骨。 脸部五官如同熔化的蜡人,扭曲在了一起。眼眶只剩两个焦黑的孔洞,眼球不见了。 许七安的玉碎直接破了阿苏罗的金身,并重创了他脏腑。 哪怕他及时施展禅功抵御“炮击”,但状态不佳的情况下,面对三品术士的全力一击,仍然难以幸免。 趁他病要他命许七安身躯融入阴影,又从阿苏罗的背影中冒出来。 太平刀斩落! 没有了金刚神功的加持,以阿苏罗现在的状态,肉身挡不住太平刀的锋芒。 只要斩下头颅,再交给孙玄机封印,阿苏罗面临的只有生机耗尽彻底陨落这条路。 咚咚咚 这时候,许七安听见了鼓声,密集的,沉闷的鼓声。 尽管心里诧异,但这并不妨碍太平刀的斩下。 叮! 锐利的金属碰撞声响起,太平刀斩出一片火星,它没能斩下阿苏罗的脑袋,被对方伸出的手掌挡住。 一只漆黑如墨的手掌。 阿苏罗烧毁的皮肤迅速再生,颅骨先是被嫩红的血肉覆盖,继而被一层漆黑的皮肤包裹。 几息之内,阿苏罗伤势尽复,同时也形貌大变,他整个人漆黑如墨,宛如深渊里的恶魔。 “很久没有释放血脉之力了,久到我快忘记自己是修罗族最强的战士。” 叹息声里,阿苏罗屈指一弹,太平刀险些脱离许七安的手。 直到此时,许七安才意识到,那密集的鼓声,是阿苏罗的心跳声。 这看到这副模样的阿苏罗,许七安瞳孔微微放大,露出极为震惊,极为愕然的表情。 他如此失态,不是因为恐惧阿苏罗的强大。 而是他见过另一个拥有这种非酋皮肤的人。 神殊的漆黑法相! 血脉之力,这是修罗族的血脉之力?! 那神殊是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二十一章 计划 神殊是修罗族,是修罗王?! 这是许七安脑海里浮现的第一个念头。 如果神殊是修罗族人,那么符合他身份的,大概只有那位传说中被佛陀以封魔钉封印,镇压在阿兰陀圣山之下的修罗王。 不过传说中,那位修罗王早已身死道消。 至于会不会是其他阿修罗族人,许七安认为不可能,理由很简单,修罗王死后,继承“阿苏罗”称号的,是修罗王的幼子。 这说明阿苏罗是修罗族最强战士。 以此推测,神殊如果是修罗族人,那半步武神的他只能是修罗王。 “神殊是修罗王,修罗王和万妖国主是姘头,九尾狐是修罗王的女儿,与阿苏罗是兄妹”许七安于心里嘀咕一声: 有意思了啊! 不过,其中仍然有许多无法解释的疑惑,最主要一点就是时间线的问题。 根据许七安的了解,修罗族归顺佛门至少是一千年前的事,甚至更久,而甲子荡妖发生在五百年前。 换句话说,修罗王应该在一千年前就已经殒落,那神殊是修罗王这件事,就有点蹊跷了。 试想,修罗王若是皈依了佛门,佛门肯定大肆宣扬,载入佛经,昭告天下信徒,以此树立佛门威信。。 而不会宣扬修罗王被大慈大悲的佛陀消灭。 “对了,交易,神殊和佛陀有一桩不为人知的交易” 许七安心里一动,隐约把握住了什么,但时间不允许他多想,阿苏罗散发出的气息愈发恐怖。 让整个南法寺笼罩在一层阴影里。 身高九尺,皮肤漆黑,虬结的肌肉一块块纹起,再加上凸起的眉骨,丑陋的相貌,此时的阿苏罗,便如同地狱中走出来的战神。 凸起的眉骨下,那双锐利的眸子,亮起猩红的光。 许七安从这双眼睛里,看到了嗜血、残暴、战斗。 修罗族是天生的战士。 “阿弥陀佛!” 别说许七安,就连南法寺的僧人也有些不适应阿苏罗此时的状态。 他们停止了结阵,一边念诵佛号,一边后退。 陷入狂暴状态的阿苏罗,最大的特征就是六亲不认。 许七安持着太平刀,凝神戒备,同时抬头看一眼高空,孙玄机的第二发炮击开始凝聚。 如果神殊就是修罗王,那么阿苏罗是否知晓此事?如果他不知道的话,我或许能趁机策反他许七安心里一动,传音道: “你可知塔内封印的是谁?” “魔僧!” 阿苏罗回应他,声音不再年轻醇厚,透着俯视一切的冷漠。 “如果我告诉你,他是你父亲,修罗王,上一代阿苏罗呢?” 许七安传音道。 “是又如何,一入佛门,四大皆空。” 阿苏罗淡淡道。 区区杀父之仇看到这样的阿苏罗,许七安想起了当日风华绝代的女子菩萨琉璃,从西域抵达京城,协助许平峰擒拿他时说过的话。 一入佛门,四大皆空! 他心里一寒。 倘若当初真给琉璃菩萨得手,他的情况不会比阿苏罗好多少。 “铮铮” 阿苏罗手指弹出漆黑的利爪,冒着乌光,他身影随之消失,宛如传送一般,突破到许七安面前。 好快许七安瞳孔里映出阿苏罗丑陋的面孔,战斗的本能快过思考,斩出太平刀。 “噗” 暗金色的鲜血飞溅,断臂连同太平刀一起坠落。 杀贼果位的力量配合他的修罗体魄,金刚神功完全抵御不住许七安往右侧跃出,单臂一撑,翻了一个漂亮的筋斗。 过程中,他边拾起断臂,边发动玉碎,将伤势返还给阿苏罗,并打断他进攻的节奏。 阿苏罗漆黑的右臂出现一道入骨的爪痕,但没能撕裂手臂。 他用力握拳,让右臂肌肉炸起,伤势瞬间复原。 玉碎的能力下跌了,不到百分之五十许七安心里一沉,随后融入阴影。 他原本站立的位置,阿苏罗高大的身影突兀出现,右拳击打而出,目标正是许七安的脑袋。 许七安出现在十几丈外,朝右侧斩出太平刀。 叮! 火星溅起,恰好斩中突然出现的阿苏罗胸膛。 同时,斩出一刀的许七安再次融入阴影,消失不见。 他出现在了封印之塔下方,叮!火星溅起,许七安又一次施展阴影跳跃消失。 偌大的西院,两人以一种诡异的方式战斗着,时而出现在东,时而出现在南,有时只听见“叮”的声音,看见溅起的火星,而看不见人。 许七安也不是粗鄙的武夫了,只会埋头苦干,掌握七绝蛊的他,拥有足够花哨的技能。 先利用“移星换斗”的法术掩盖气息,然后凭借阴影跳跃纠缠,阿苏罗无法判断他会出现在何处,哪怕凭借可怕的速度追击,也始终不能料敌先机,始终慢上一拍。 但这样有个缺点,就是他必须不停的跳跃,不停的跳跃,一旦慢下来,比如趁机破坏封印之塔,就会被阿苏罗逮住。 而封印之塔笼罩着六十八名禅师结成的阵法,即使是他,也无法轻易破坏。 “轰!” 刺目的光柱再次降临,照亮南法寺。 孙玄机的第二次炮击到来,不过目标不再是阿苏罗,而是封印之塔。 砰砰! 咔擦! 笼罩在封印之塔表层的金光又稀薄了几分,瓦片破碎,墙体开裂,受到了极大的破坏。 光柱旋即消失,孙玄机驾驭浮屠宝塔升空,积蓄力量,准备下一次打击。 此时,体系间的相克属性就展现出来了,换成巫神教雨师,或者道门超凡在场,孙玄机绝对不敢飞这么高。此两者皆有召唤雷霆的能力。 但佛门体系的手段诡谲莫测,却极少有操纵天地之力的法术。 “再有两次就能轰开封印之塔了” 许七安暗暗振奋。 本来若是孙师兄亲自出马,破开阵法手到擒来,但孙师兄显然是忌惮阿苏罗,不敢下来。 追逐战继续,直到第三次炮击准备就绪,炮口喷吐出直径一米的光柱,再次轰击封印之塔。 南法寺又一次被白昼笼罩。 这时,许七安发现阿苏罗不见了。 他没有追击许七安。 与此同时,阿苏罗出现在了炮台上,他避开了孙玄机的布置在周围的感应阵法,无声无息的出现在炮台上。 以炮台的高度,超凡武夫无法做到无声无息的降临,高空不比陆地,有着力点,武夫可以凭借可怕的爆发力,短距离内堪比传送。 高空没有着力点,武夫御空速度慢,动静大,瞒不过一位三品术士。更别提炮台辐射出的感应阵法。 但有一个地方,是感应阵法无法覆盖的,是孙玄机无法察觉的。 那就是炮口射出的光柱。 阿苏罗逆着光柱,杀上了炮台。 此时,他漆黑的皮肤遍布灼痕,冒着青烟,散发出肉烤焦的气味。 此时,他距离孙玄机,只有三丈不到。 而现在的孙玄机,是本体,不是傀儡替身。 死境! 啪阿苏罗一拳捣出,犹如炮弹出镗,撕裂空气。 炮台上,亮起清光阵法,幻化出龟甲状的防御大阵。但在阿苏罗霸道绝伦的一拳中,犹如崩溃成光屑。 许七安的金刚神功尚且挡不住,何况区区守护阵法。 就在此时,一道人影突兀的出现在孙玄机面前,他张开双臂,迎上阿苏罗的拳头。 许七安! 漆黑的拳头在下一刻贯穿许七安的胸膛,把他的心脏瞬间震成肉沫。 这个时候,孙玄机终于做出了应对,他袖子里滑出一柄改装过的火铳,横跨一步从许七安身后掠出,对准阿苏罗的胸口,扣动扳机。 火铳上铭刻的阵纹瞬间亮起,一枚暗金色的钉子激射而去。 在孙玄机扣动扳机的刹那,许七安发动了玉碎,让阿苏罗胸口坍塌出血肉模糊的伤口,破开他坚不可摧的肉身。 “噗” 封魔钉贯穿阿苏罗的胸口。 他锐利的目光微微涣散,愕然低头,看着嵌入心脏处的暗金色钉子。 漆黑的皮肤如潮水般退去,阿苏罗踉跄后退,捂着胸口,气息断崖式下跌。 成了 许七安和孙玄机同时吐出一口气。 这是他们事先就商量好的计策,面对一位二品修罗加三品金刚,许七安和孙玄机还没自大到能轻易解决对方。 热血的战斗肯定不行,还得配合一定的计谋。 封魔钉就是他们的杀手锏。 只有这东西能重创武夫,削弱对方战力,好用程度,甚至超过镇国剑。 事实证明确实如此,如果许七安再次借来镇国剑,能不能制敌先不说,这把大奉的镇国神兵可能要永远留在南疆了。 阿苏罗的强大不是三品武夫能应对,被夺走兵器的可能性极大。 在许七安和孙玄机的计划中,阿苏罗肯定会想尽办法解决能轻易破阵的三品术士,而术士的“体弱”会让武夫产生一定的松懈。 所以封魔钉要由孙玄机来亲手打出。 唯一的风险就是,孙师兄也得承担陨落的危机。 但术士体系的传送阵法,大大减轻了风险,许七安在发现阿苏罗消失后,当机立刻,捏碎了传送玉符。 传送点早就事先布置好,就在炮台上,就在孙玄机战立的前方。 许七安忍着胸口的疼痛,掐住阿苏罗的脖颈,带着跃下炮台,翻滚着坠落。 “孙师兄,解开封印!” 许七安大吼道。 :先更后改。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二十二章 刑天? 下坠的过程中,阿苏罗低吼着展开拳脚,疯狂攻击许七安。 噗噗噗拳头手肘膝盖等部位化作最犀利的武器,打的失去金刚神功的许七安多处骨折、血肉飞溅。 但很快,阿苏罗的力量开始衰退,气息运转如常,但每一次运气攻击,都会让他心口剧痛,四肢无力,头晕眼花。 那些原本在经脉里畅通流转的气机,此时竟对身体造成了极大的负荷。 “如何?封魔钉的滋味不错吧。” 许七安啐出一口血沫,狞笑道: “心乃五脏之首,没了它,你这一身修罗精血,该如何运转?” 他猖狂大笑,一记头锤重重撞在阿苏罗额头,撞的他眼冒金星,双眼翻白。 武夫战斗时,一身精血运转全靠心脏,当它停止输送血液,大脑就会缺氧,体内血液阻滞,四肢无力。 其中的苦头,许七安心知肚明,超凡武夫强大的生命力让他不会死亡,但痛苦是时时刻刻的。 幸而他当初炼神境时,把元神磨炼的极其强大,意志力坚定,没有被痛苦折腾的崩溃。 每一位超凡武夫都有可怕的韧性。。 深吸一口气,胸口的贯穿伤、周身各处伤势迅速复原,许七安展开反击,拳脚肘膝,身体坚硬部位化作武器,刚才阿苏罗怎么打他的,他就怎么还击。 砰砰砰 爆竹般的清脆炸响声里,鲜血从阿苏罗身上不停飞溅。 修罗王幼子双目赤红,喉中发出野兽般的咆哮,竭力抵抗,却难以挽回颓势。 另一边,孙玄机轻飘飘落在塔顶,脚下亮起一道圆形阵法,层层下拉,十二道圆形阵法将佛塔分成均匀的十二等分。 紧接着,上六道阵法顺时针转动,下六道阵法逆时针转动。 嘭!嘭!嘭! 覆盖在封印之塔外层的金色佛文逐一炸裂,这并非暴力破坏,而是更高明的破阵手段,从根本上瓦解了形成封印大阵的佛文。 远处观战的僧人看着这一幕,脸色俱是呆滞茫然,与刚才一样,他们没看懂这场变幻莫测的超凡之战。 这两个外贼,能逼阿苏罗尊者开启血脉之力,已是虽死犹荣的战绩。 事实确实如此,面对开启血脉之力的阿苏罗尊者,那位不知底细的金刚节节败退,仓皇逃避。 高空中的术士只敢龟缩放冷枪。 然而,在阿苏罗尊者杀上炮台后,情况急转而下,那不知是何方神圣的外贼金刚反客为主,打的阿苏罗尊者毫无还手之力。 而且这并非一时侥幸占得上风,他们能明显察觉到阿苏罗尊者气息快速下跌。 “结,结阵” 老和尚嘴皮子颤抖,用西域语言嘶吼道: “速速结阵,助阿苏罗尊者斩杀外敌人,守护佛塔。” “找死!” 许七安双脚在阿苏罗胸口一蹬,同时甩出了太平刀。 咻 太平刀呼啸而去,化作一抹游鱼般暗金色的光芒,灵活的在众僧之间穿插纵横。 它所过之处,禅师们纷纷倒下,或头颅飞起,或上半身与下半身分离,或双膝处被斩断。 只有少数的四品禅师,关键时刻施展禅功,佛光护体,挡住刀光的切割。 在过去的超凡战力,太平刀表现和它的名字一样平,甚至有些拉胯,但不代表它不强。 主要是主人面对的敌人位格太高,它一把刚诞生灵智不久的小破刀难以发挥决定性作用。 不过这段时间在龙气中温养,它的锋芒愈发犀利。 已经渐渐成长,能在超凡境中发挥极大作用。 而眼下对付这群禅师,不能说砍瓜切菜,只能说切豆腐。 “原地结阵!” 一位老和尚咆哮道。 禅师们立刻做出应对,数人,或者十数人原地盘坐,结成禅阵。 果然挡住了这把所向披靡的神兵,让它难以破开层层叠叠的护体金光,可这样也让众僧无力援助阿苏罗,阻止孙玄机破阵。 梁木折断的“咔擦”声里,砖块散落的“哗啦”声里,这座封印之塔终于支撑不住,坍塌了。 孙玄机借此看清了塔内的景象。 第一层的中央,用黄金浇铸着八角基座,基座上是一朵黄金浇铸的莲台。 不管基座还是莲花,都刻满了密密麻麻的佛文,属于封印阵法的一部分,但现在,这些佛门黯淡无光,变成了纯粹的刻文,不再具备神异。 莲台上,摆着矫健修长的大腿,有着流畅的肌肉曲线。 它被封印在此地五百年,却没有半点枯萎衰竭的迹象,鲜活的宛如活人的双腿。 封印之塔一共三层,每一层都盘坐着众多禅师。 随着佛塔的坍塌,这些禅师保持着盘坐的姿势,纷纷坠落,即使从高空坠落,他们依旧保持着盘坐的姿势,没有苏醒,没有抗拒。 孙玄机打开香囊,对准那双腿。 香囊气旋滚滚,轻易的把双腿摄入其中。而后,他扫了一眼东倒西歪,犹如雕塑的众禅师,略作犹豫,放弃了将这些禅师斩尽杀绝的想法。 在双方没有敌对交手前,这些禅师在孙师兄眼里是无辜之人。 他无法说服自己残杀无辜。 哪怕未来有一天,这些禅师会是他的敌人,但那是未来的事了,真到那时候,他杀敌也不会手软。 “好!” 孙玄机言简意赅的大吼一声,脚下清光腾起,传送回炮台。 炮台绽放清光,旋即消失在沉沉夜空中。 见状,许七安没有犹豫,果断的放弃对阿苏罗的连招,盯着浮屠宝塔腾空而起,喝道: “太平!” 太平刀呼啸而回,让主人踏在刀脊上,一人一刀破空飞走。 倒不是许七安心慈手软,中了一枚封魔钉的阿苏罗气息暴跌,但不代表这位修罗王幼子废了,他依旧是超凡境。 而武夫是出了名的难杀,神殊残肢已经取走,没必要继续逗留此地,迟则生变。 经历了一番大战的南法寺略显狼藉,破坏主要集中在西院,其余区域,除了许七安斩出的那一刀,将大半个南法寺贯穿,基本没再受到波及。 阿苏罗盘坐在没有一块好砖的广场上,背景是坍塌成废墟的佛塔。 他的皮肤不再漆黑,但也不是金刚独有的暗金色,脑后火环熄灭,此时的他看起来,更像是一个普通的僧人。 顶多就是丑帅丑帅。 暗金色的钉子静静躺在他身前。 阿苏罗尊者,当然掌控解开封魔钉的秘法,也有这个实力。 幸好只是一根封魔钉入体,虽让他实力受损,但不至于变成废人,还有余力自行拔除。 若是九根封魔钉尽数打入体内,他也只能返回阿兰陀求助菩萨和罗汉们了。 一位老僧率领十几位弟子进入西院,弟子们原地停下,老僧缓步上前,双手合十: “阿苏罗尊者,魔僧残肢被夺,该如何是好?” 这位老僧满脸皱纹,身躯枯瘦如柴,是南法寺的主持盘念大师。 一百零九岁高龄。 当今佛门,在普通弟子眼里,德高望重者大多是“盘”字辈,往上一辈是“度”字辈,“度”字辈的僧人,要么成就超凡,要么早已化作黄土。 超凡领域的强者,就不是德高望重能形容了。 “本座会告之广贤菩萨。” 阿苏罗巍然盘坐,无喜无悲。 盘念主持颔首,苍老嘶哑的声音说道: “是否要派门中弟子搜捕十万大山境内的妖族?” 佛门在南疆经营多年,兵强马壮,高手众多,远比妖族要强大,不然也无法统治十万大山。 阿苏罗摇了摇头: “传令各城,囤积粮草、药材,加固城墙,伐木开道。” 盘念主持悚然一惊: “您的意思是” 这些命令,每一条都是用于饥荒和战乱时期,十万大山物产丰富,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不存在饥荒问题。 答案就只有一个。 阿苏罗表情庄严,保持双手合十姿势: “南妖隐忍五百年,暗中积蓄力量,也到了卷土重来的时机。此事,我会与阿兰陀那边联系。 “十万大山已入佛门版图,永不改变。这次,我们会彻底打散南妖的气数。” 盘念主持吐出一口气,问出了困扰依旧的疑惑: “方才与你交手的金刚是谁?” 阿苏罗反问道:“修行金刚神功,且与司天监有干系的大奉超凡武夫,还能是谁?” 盘念主持脑海里浮现一个名字——许七安! “是他” 盘念主持神色复杂,痛心疾首道: “此子竟已成长到这等地步,未能将他收入佛门,错失机缘,错失天大机缘啊。” 语气既憎恨又惋惜。 山谷内,篝火熊熊。 苗有方和红缨护法、青木护法、白猿护法,以及十几名妖族部众把酒言欢,载歌载舞,庆祝行动圆满结束。 “大奉的火药果然名不虚传,炸的真爽。” 一位马妖拍着胸膛,振奋道:“恨不得把西域人一锅端了,救出水深火热里的同族们。” 红缨护法连忙举杯:“此次行动顺利完成,许银锣和苗大侠功不可没,让我们举杯敬远道而来的贵客一杯。” 三言两语,就把苗有方捧到舞台中央,成为众妖视线的焦点。 苗有方听着一声声的“苗大侠”,人没醉,心先醉了。 “过奖过奖!” 苗有方拱手,朗声道: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是我中原人士的分内之事。诸位虽是妖族,但热情率真,在苗某眼里,远比大部分人族要值得结交。 “苗某敬诸位一杯。” 仰头喝酒的同时,扫了一眼几位ru挺腰细,容貌艳丽的女妖。 不知道妖族在男欢女爱方面是否开放?我冒着生命危险在城里四处丢炸药,他们安排几个侍寝的女妖应该不过分吧,跟着许银锣混真是好啊苗有方浮想联翩。 这时,他发现不远处的白猿护法,澄澈蔚蓝的眸子,灼灼的盯着自己。 不好!! 苗有方心里一凛,肾上腺素飙升,如果让这只猴妖说出自己方才的内心想法,那么,那么他会变成下一个李灵素。 到时候只能掩面而泣的离开十万大山。 就在这个紧要关头,红缨护法丢掉手里的酒碗,飞扑向袁护法,把它扑倒,双手死死捂住对方的厚嘴唇。 “你别扫兴!” 红缨护法告诫道。 白猿护法倔强的看着他,微微摇头。 他的能力已经超出四品范畴,并非自己想控制就能控制。 见状,青木护法默不作声的拎着了藤蔓手杖。 白猿护法看一眼手杖,默默点头。 红缨护法这才松开手。 白猿护法撕下衣角,遮住了自己的眼睛,并背对众人。 这样的话,在场众人的心声依旧能传入他耳中,但他再无法分辨那些心声属于谁。 苗有方松了口气,用力握住红缨护法的手,情真意切的说道: “红缨护法,一辈子的朋友。” 石窟内。 服用了孙玄机给的丹药,稍加调息后,许七安的气息重返巅峰。 “阿苏罗太可怕了,他不是三品能对付的。” 许七安心有余悸的说道。 “许郎没事就好。” 夜姬在旁端茶送水,满脸心疼,等许七安喝完水,她说道: “神殊大师的这部分残肢,又能助许郎拔除两根封魔钉。这样一来,你便只剩最后一根封魔钉。” “恭喜恭喜。”白姬抬起两只小爪子,拱了拱手。 边上的孙玄机闻言,微微点头: “甚” 夜姬含笑看着他,等啊等,没等来后续,有点茫然的回望情郎。 这时,孙玄机才说道: “好!” 甚好夜姬眼巴巴的看着许七安,忽然明白他之前为什么要请白猿护法帮孙玄机说话。 “习惯就好。” 许七安传音说了一句,看向孙玄机:“孙师兄,把神殊的残肢放出来吧。” 孙玄机摘下挂在腰间的香囊,解开,轻轻一倒。 啪嗒! 两条腿掉了出来。 许七安审视着肌肉线条流畅的双腿,转头望向浮香: “没有残魂?” 他没在这对大腿里感受到元神波动。 夜姬解释道: “封印五百年,大师在沉睡,需用精血才能唤醒,不多,一滴就够了。但不需要许郎你的精血,用我的便成。” 孙玄机扫了一圈石窟,自力更生的寻来笔墨纸砚,书写道: “躯干、双臂和双腿都有了,头颅呢?” “头颅应该在阿兰陀,被佛陀亲自镇压着。”许七安想起浮屠宝塔内,那条邪恶左臂的话。 现在的神殊大师就真的是刑天了呀,嗯,还得给他配一套干戚他心里嘀咕。 “许郎,如今尚不知这部分残躯内的元神是善是恶,容奴家先向娘娘禀告结果。” 浮香办事还是这么稳重妥帖啊许七安“嗯”一声。 夜姬当即取出狐狸香炉,搓亮黑香,待青烟浮起后,她用力吸入鼻腔。 俄顷,强大的意志在她体内复苏,左眼溢散出烟雾状的清光。 九尾天狐没有说话,目光死死盯着桌上的两条腿。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二十三章 送别 九尾天狐望着神殊的双腿,左眼溢散着水雾般的清光,让人无法看清她眼睛里的情绪。 但她保持着凝望的姿势,很久没有动弹。 隔了一阵,九尾天狐特有的柔媚嗓音,娇笑道: “我当年年幼,虽然没有与阿苏罗交手,但深知他的强大。说实话,我对你能带回神殊残肢的信心,不足五成。” “那是因为我并非纯粹的武夫。” 许七安淡淡道。 九尾天狐“咯咯”娇笑,伸出左手抚摸右边脸颊,嫣然道: “我越来越中意这小子了,夜姬,你说本座把你的姐妹们统统赏赐给他,如何?” 夜姬心里一沉,娘娘这句话的意思是: 我越来越中意他了,想让他做万妖国的驸马。 以许郎的实力,绝对已经属于九州巅峰阶层人物,娘娘要复国,就得招揽人才,看上他也不奇怪,他完全有这个能力和底气夜姬内心是抗拒的,因为现在,许七安是她的男人,如果娘娘真的看上他,那自己的地位,恐怕就成一个陪嫁丫鬟了。 虽然妖族不在乎名分,但爱是真挚的,即使是娘娘,公然抢走她心爱的男人,她依旧会有怨气和不满。 尤其除白姬之外,那七个妖艳jian货,各个都有独特魅力,肯定死劲儿的勾引许郎。。 浮香的姐妹啊,个个天街小雨润如酥?许七安心里一动,然后忍不住看一眼小白狐,失望的摇摇头,这小东西不算。 九尾天狐走到神殊双腿前,抬起手,轻轻按在小腿肚上: “五百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殚精竭虑,谋划着如何解开他的封印,谋划着如何带领南妖夺回故土。 “这一天终于不远了。” 娘娘,你别光说不练啊,没有她们的照片,好歹给个联络方式许七安顺势问道: “娘娘打算何时起事,率领妖族精兵,夺回十万大山。” 九尾天狐沉吟一下,柔声道: “等我返回九州,便唤醒神殊,出兵讨伐西域人,活捉阿苏罗,让他解开你最后一根封印。凑齐神殊除头颅之外的所有肢体,然后,进攻阿兰陀。” 还要进攻阿兰陀?夺回神殊的头颅吗?这样的话,伽罗树菩萨还能继续配合云州攻打中原吗许七安念头转动,暗暗振奋起来。 “娘娘何时返回九州。”他问道。 “还需一些时日,期间,我会让夜姬等人,暗中召回散布在九州各处的妖族,集结兵马需要时间。” 许七安微微颔首,筹备战事不是儿戏。 “娘娘,你可知神殊是修罗王?” 许七安抛出一个堪比炸药的消息。 孙玄机和夜姬脸色陡然一变。 九尾天狐缓缓道: “直到佛妖之战的尾声,我才知道他是修罗王。” 连自己亲老爹的身份都不知道,看来当年神殊和万妖国主刻意隐瞒了。许七安又问道: “那你身上也有修罗精血?可为何青木护法说你是血统纯正的九尾天狐?” 九尾狐霍然回首,清光眼灼灼的凝视他,好一会儿,才轻笑着说道: “许银锣断案如神,名不虚传,稍稍疏忽,底子都快被你摸清了。” 顿了顿,她叹息道: “我并非血统纯正的九尾天狐,本座天生八尾,当年是娘用幻术蒙蔽了妖众,让他们认为我是血统纯正的九尾天狐。 “佛妖之战尾声里,娘自知在劫难逃,将她的灵蕴分出部分,灌入我体内。 “我是得了她的灵蕴,才排出修罗之血,化身纯正的九尾天狐。也是那会儿,本座才知道神殊的真正身份。” 许七安恍然大悟:“所以娘娘出海寻找同族,是为了下一代的血脉纯正?” 九尾天狐点点头,又摇摇头,笑眯眯道: “若是看的过眼,便结成伴侣,带回九州协助我光复万妖国。若看不上,便杀了,夺其灵蕴,为我将来的子嗣准备着。 “现在嘛,我更倾向于后者。不过汪洋无边无际,岛屿众多,海外是否还有九尾天狐,我现在也不敢肯定。” 许七安却从她这句话里,提取出了两个核心要素: 一,九尾天狐对造反没有太大把握,所以出海寻找同族,想招揽入麾下。 二,因为大海捞针,这条计划不确定性太大,她似乎改变了想法,有了新的打算。 见谈话差不多了,夜姬忙问道: “娘娘,神殊大师的这部分肢体,是善是恶?” 她始终关心着唤醒神殊残肢后,它是否愿意配合许七安解开封魔钉。 九尾天狐略作沉吟,道: “其实很好推测,封印在桑泊底下的右臂,性格温和慈悲;浮屠宝塔内的左臂,残暴嗜血;躯干则豪爽直率,那么这条腿的性格,便排除了以上所有。 “或许不好相与,但不至于邪恶残暴。你们自行决定吧。” 说完,夜姬左眼水雾般的清光消散,她走了。 许七安和孙玄机相视一眼,前者取出浮屠宝塔、太平刀等法器,后者默契的绘制阵法。 但凡是需要三品术士一笔一划去勾勒的阵法,那绝对是惊世大阵。 等孙玄机阵法刻画完毕,在许七安的示意下,夜姬买不上全,拇指掐住小指,挤出两滴精血,滴在双腿上。 鲜血瞬间被神殊残肢吸收,俄顷,这双腿活过来了。 它们突然从桌上蹦起,左腿朝夜姬妖媚如花的脸蛋上飞踹,右腿则袭击小腹。 夜姬脸色微变,翩然后退。 嗡嗡两条腿被一道升起的清光屏障挡住,那是孙玄机刻的阵法——画地为牢。 神殊的两条腿在石窟内到处乱跑,左腿往左,右腿往右,发现彼此分离后,左腿匆忙的往右跑,右腿匆忙的往左靠拢。 然后“砰”的一声撞在一起,双双摔倒。 它们努力的想要保持协调,保持同步,但每次因为各自想法的不同而失败。 这是神殊的表演型人格?马戏团爱好者?许七安微微长大嘴巴,惊呆了。 孙玄机和夜姬的表情与他相似,惊讶愕然的同时,在努力憋笑。 “神殊大师” 许七安咳嗽一声,打断两条腿的表演。 神殊的双腿停了下来,被许七安吸引,下一刻,它们爆发出旺盛的斗志,像是不屈的战士,杀向许七安。 右腿腾空而起,直踹许七安面门,左腿则不讲武德的袭击许七安裆部。 许七安面无表情的伸出双手,分别握住左右腿的脚踝。 神殊的双腿顿时被钳制住,任凭挣扎也无法解脱。 双方僵持了一阵,神殊的残魂传达出意念: “小子,你的强大得到了我的认可。” “前辈被封印五百年,状态虚弱而已。”许七安松开脚踝,拱手道:“晚辈许七安,与您有极大的渊源。” “我感应出来了,你体内有我的部分躯体。” 神殊傲然道:“但,这不会成为我手下留情的理由,待我状态恢复,便找你死斗。你是一个不错的对手,体内的精血也很馋人。” 好斗人格,嗯,神殊是修罗王,而修罗族天生好斗,这双腿继承的是神殊那部分好斗的意志许七安瞬间明白了。 “我可以帮助前辈恢复状态,作为交换的条件,你要帮我解开体内的封魔钉。” 神殊双腿“审视”着他,嗤笑道: “可以,对手越强大,我越兴奋。” 等我解开封魔钉,就把躯干丢出来,让你们俩撕逼许七安望向孙玄机: “先将前辈重新封印吧。” 就神殊双腿目前的状态,根本没有力量替他拔除封魔钉。 等孙玄机封印好神殊双腿,置入木箱,许七安问道: “孙师兄,接下来有什么想法?” 孙玄机提笔写道:“去青州,支援守军。” 他看一眼夜姬,又写道:“有件事想求姑娘。” 夜姬忙说:“孙师兄尽管吩咐。” 孙玄机在纸上写道:“我要带走猿妖,没什么特别理由,就是看他资质不错,想收徒。” 夜姬看一眼许七安,后者说道: “袁护法有什么特殊的用处?” 夜姬摇头,笑道:“这是好事。” 山谷内,篝火熊熊。 孙玄机负手而立,身边站着不情不愿的袁护法。 夜姬率领谷内群妖送别,袁护法可不是小妖,是有一定地位的。 得知袁护法要随司天监术士远走中原,群妖们万分不舍,含泪送别。 红缨护法双眼通红: “袁护法,我听说大多数人族,心胸狭隘,小肚鸡肠,你去了中原后,记得要谨言慎行。虽然有孙师兄庇护你,但你不能放飞自我。” 白猿护法面无表情。 青木护法拄着拐杖上前,拍拍袁护法的肩膀: “年轻人是应该好好闯荡,十万大山太小,容不下你。中原人杰地灵,文明荟萃。去闯荡一番是有好处的,但一定要回来啊,落叶归根,南疆才是你的家。” 白猿护法面无表情。 苗有方也上前,拍拍袁护法的肩膀: “中原见!” 群妖们纷纷送上离别感言,双眼含泪,依依惜别。 孙玄机见差不多了,朝许七安点一下头,手掌按住袁护法的肩膀,一道清光腾起,裹住两人,消失于山谷之中。 高空中,炮台不断的传送跳跃,孙玄机负手而立,高人风范十足,他盯着袁护法。 袁护法蔚蓝清澈的目光看他,道: “孙师兄的心在问我:为什么刚才如此冷淡,没有与同族们告别。” 孙玄机满意点头,表示这就是自己想问的。 袁护法沉默一下,说道: “红缨的心告诉我:这死猴子终于走了,诚彼娘之悦尔,今夜欢饮达旦,庆祝一番。” 不等孙玄机做出反应,他继续道: “青木护法的心告诉我:死猴子终于走了,他再不走,老朽就晚节不保了。 “其他小妖的心告诉我:快走快走” 孙玄机目瞪口呆,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带走袁护法,或许不是一件好事。 青州城,白沙郡。 戚广伯登上城墙,俯视着狼烟四起的城池。 云州军刚刚攻下这座边界最大城市,自此,青州边界九个郡县练成的防线,被彻底拔除,纳入云州军统治区域。 云州军士气大振,但身为主帅的戚广伯却没有丝毫喜悦。 “召集各部将领,来瓮城议事。” 戚广伯沉声道。 “是!” 副将挎着军刀,大步离开。 :先更后改。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二十四章 议事 白沙郡,瓮城。 一身戎装,披着猩红大氅的戚广伯,站在用架子支起的青州地图前,专注的看着。 他的背后是云州军各营的将领,姬玄身穿铠甲,腰胯战刀,坐在左侧首位。 将领们神色轻松,虽然保持肃静,但眉眼间尽是喜色。 短短三日,拔除青州边界九县,彻底击溃第一道防线,让大军有了稳固的后盘。 戚广伯目光不离地图,淡淡道:“诸位心情不错啊,出师大捷,今夜不妨大醉一场。” 众将领一愣,无声的对视,没人搭茬。 戚广伯吩咐身边的副将,道: “说说城中的情况。” 副将起身,环顾桌边众将,沉声道: “青州守军撤退前,烧掉了城中各处粮仓中的粮草。同时,把大量的棉被、布匹集中焚烧。。另外,城中富户、商贾,殷实的人家早已提前撤走,如今白沙郡内,只有饥肠辘辘的贫苦百姓和流民。 “其他九座县城,俱是如此。” “什么?” 众将领吃了一惊。 副将继续说道: “在此之前,青州布政使衙门,便已下令坚壁清野,城外村庄,十室九空,搜刮不到半点粮食。” 背对众人的戚广伯感慨道: “好一个杨恭啊,慈不掌兵,没想到他对百姓更狠。诸位现在还有心情喝酒吗?” 众将领沉默了。 他们是打下了青州边界防线,有了后盘,但是否稳固,难说了。 姬玄沉吟道: “杨恭一开始就没打算死守边界九座郡县,他提前撤离富户,只留下流民和贫民,是打算把这个烂摊子交给我们。” 戚广伯手指点了点青州地图,颔首道: “青州纵横万里,有的是给他辗转腾挪的空间,为何要死守边界啊?如今朝廷援兵未到,他选择与我们纠缠,而非死战,是正确做法。 “这一招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用的妙啊。” 攻城拔寨时,恨不得对方的处境越糟糕越好,最好弹尽粮绝,处处流民。 可一旦占领了城池,叛军要做的就是维持稳定了,若是这些地方出现骚乱,反而拖后腿。 当然,只以劫掠为目的的话,这些可以忽略,大不了把人统统杀光。 这种情况只适用于外族侵略时,云州叛军想聚拢民心,占据大义,就不好这么干。 “他想用贫民和流民拖垮我们,哼,正好这次攻城民兵死伤殆尽,这些都是极好的兵源。” 一位将领说道。 任何计策都有两面性。 姬玄看他一眼,道: “杨恭坚壁清野,焚烧粮草,不给我们留一粒米,我方的淄重压力会成倍大增。这是在钝刀割肉,慢慢消耗我们的底蕴。当然,我们也不怕就是了。” 杨恭的目的很明显,要在青州,尽可能的削弱叛军的实力。 在座的将领都是聪明人,经验丰富,不难想通这个问题。 戚广伯淡淡道:“国师筹备多年,底蕴深厚,岂是小小青州能消耗的?正好可以借此宣扬我等义师名声。” 众将领相视而笑。 戚广伯道:“西域僧兵也该登场了,我已派人去请示国师。” 青州布政使司。 后院,厅内的圆桌摆满佳肴,丽娜和许铃音趴在桌上胡吃海喝。 师徒俩的脸一个样儿,鼓成包子。 “天天吃鱼,吃腊肉,我上茅厕都得蹲很久。”丽娜毫无心理负担的说着粗鄙的话,尽管她有着精致的五官。 船上缺少新鲜蔬果。 “师父,我能拉出屎。”许铃音大声宣布,表示自己比师父厉害。 “我们要不要给二郎兄弟留点?” 丽娜嘴上这么说,吞咽食物的速度却更快了。 在乘船赶往青州的途中,许二郎的授业恩师张慎,还有李慕白找上门来,先一步把弟子带来青州。 许二郎当然不可能让丽娜和铃音留在船上,便一起来上路。 “二锅,二锅不饿。” 许铃音强行给许二郎下了定义。 “不饿啊,那就没办法了” 丽娜认真的说。 布政使司议事厅。 许二郎端起青花茶盏,抿了一口滚烫的茶水,保持着沉默旁听。 梨花木长桌的首位,坐着绯袍的青州布政使杨恭,这位云鹿书院出身、文名享誉中原的紫阳居士消瘦了许多。 他已经半旬没有睡觉,清癯的面容难掩疲态,但他的眼神依然锐利,精神依旧强韧,仿佛有无穷无尽的力量。 “青州的局势目前就是这样,边界没能守住。” 杨恭结束长篇大论的演讲,拿起茶盏,润了润嗓子,侧头看向张慎: “谨言意下如何?” 千里迢迢赶来担任幕僚的两位同窗里,张慎主修的就是兵法,是杨恭急需的人才。 张慎颔首道: “如果是我,不会让那些商贾富户、乡绅望族离开,叛军必定会选择以战养战,破城之日,便是他们家破人亡之时。 “不想家破人亡,那就帮忙死守城池,如此才能极大可能的消耗掉叛军的兵力。不过,这是在朝廷有援兵的情况下。子谦,你这折中之法,做的不错。” 说着,他看向得意弟子,心存考校,笑道: “辞旧,你来给诸位分析一下青州的局势。” 青州知府、都指挥使、提刑按察使、以及他们麾下的文官、武将,纷纷看来。 许新年并不怯场,挺直腰背,目光缓缓扫过众人: “本官认为,青州能守多久,该怎么守,首先诸位大人要明白三点。 “一:云州的环境! “云州气候潮湿温暖,土地肥沃,家家户户皆有余粮;且背靠汪洋,盐田无数;过去的二十年里,逆党暗中侵蚀朝廷漕运衙门,暗中转运铁矿无数。盐铁粮皆不缺。 “如此富庶之地,杨布政使想用流民和贫民拖垮对方,杯水车薪罢了。” “那按许大人的意思,杨布政使的策略不妥?”青州知府眉头紧锁。 许新年摇摇头:“杨布政使的策略自然不会出错,但侧重点要变一变,不要想着拖垮他们,而是要拼掉他们的精锐。” 他望向杨恭身后,那张贴在墙上的青、云两州地图,沉声道: “我们重新回到云州,大家还记得云州的别称吗? “匪州! “自高祖皇帝始,云州被前朝逆党占据,化身山匪,为祸一方。六百年来,云州匪患始终没有得到解决。 “诸位大人可还记得,上一次再造黄册时,云州有多少人口?” 众官员面面相觑,无人得知。 他们是青州的官,云州的事儿,他们怎么可能知道。 杨恭指头敲了敲桌面,有些不满的扫过众官,缓缓道: “最后一次,是元景30年,云州记载在册的百姓八十三万户,人口约三百五十万。” 这是八年前的数据。 许二郎拱了拱手,脸色平静的继续道: “若没记错的话,每次重造黄册,云州人口都在锐减。这就是匪患横行的代价。” 这个时候,众官员已经明白他想说什么了。 “人口限制了他们军队的数量,再加上过去几十年里,练兵养兵都是偷偷摸摸进行。”许二郎拳头轻轻敲一下桌面,声音掷地有声: “精锐士卒的不足,就是逆党最大的破绽。不顾一切代价,尽量拼光他们的精锐,这才是我们要做的。” “有理!”众人缓缓点头。 张慎杨恭和李慕白,三人相视一笑。 许新年伸出两根手指,道: “二:战力! “超凡境的战力是一场战争中不可忽视的因素,有时候,一位超凡强者甚至能扭转常规战役中的胜负。” 他之所以用“常规”战役,是因为这世上存在超大型战役,比如山海关战役。 那种席卷九州各大势力的战争,一位超凡强者很难扭转战局,不是超凡不够强,而是入场的超凡高手太多,不稀奇了。 当然,如果是超品,或者一品武夫这样层次的,又另当别论。 李慕白突然问道:“敌军主帅是谁?” 杨恭说道:“姓戚,名广伯,一个无名之辈。” 张慎眉梢一挑:“无名之辈统率三军?” 杨恭缓缓道:“无名,不代表无才。相反,此人极其厉害,他派兵驱赶流民,再让高手混迹在流民中麻痹守军,轻而易举的接近城墙。边界中的黄岭县,就是这样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只坚持了一天就被破城。” 张慎冷笑道:“守城的将领心慈手软,任由流民靠近,当诛!” 青州都指挥使周密叹息道:“已经殉职了。” 李慕白道:“也就是,暂时不知这位主帅是否为超凡境。” 杨恭“嗯”了一声: “除了负责牵制监正的伽罗树菩萨、许平峰,叛军中暂时没出现超凡境。不过,极大可能是隐藏着,没有出面。” 身为儒家的四品高手,文名享誉中原的大儒,杨恭在才华和性格方面,不存在明显的缺陷和短板。 傲慢轻敌的情况不会出现在他身上。 “朝廷同样不缺超凡高手。”许新年道。 这一刻,众官员脑海里第一时间闪过的,不是司天监的孙玄机,而是那个声望如烈火烹油的许七安。 “第三点,是援兵!” 许新年脸色凝重:“本官的意思,是双方的援兵。佛门与云州逆党已然勾结,那么西域各国的军队,迟早要入侵边关。” “一旦朝廷被迫陷入两线作战,青州所能得到的援兵、军需就会大大减少。反观云州叛军,则如虎添翼。这同样关系到第二点战力问题。” 议事厅气氛一肃,众人暗暗皱眉,眼神里潜藏着忧虑。 云州叛军来势汹汹,中原各地流民成灾,青州想要挡住叛军,本就艰难。 现在又要面临西域诸国的入侵,朝廷双线作战之下,肯定无法顾及青州,因为佛门的强大众所周知。 甚至会出现青州尚在坚守苦战,西域军队打到京城的情况。 “如果能让西域诸国的军队不敢进犯边境就好了。”青州知府感慨道。 痴人说梦身为武将的周指挥使心里嗤笑,魏公要是活着,或许能让佛门忌惮,不敢妄开战事。 如今大奉,谁能让佛门忌惮? 即使是监正佛门也不怕,因为这个雄霸西域的庞然大物,不缺顶尖高手。 但如魏渊这样举世罕见的帅才,九州屈指可数。 “这是死局!” 擅长棋道的李慕白缓缓摇头:“我们不可能牵制佛门,佛门举兵东进是必然之事。” 杨恭缓缓吐出一口气:“因此,我等要做的,便是豁出命,也要尽可能的拼掉叛军的精锐。余后之事,交给诸公去处理吧。” 实属无奈。 “魏公一死,云州逆党便举兵造反,西域佛门欺我中原无人,撕毁盟约,倒戈相向。我等却无可奈何”青州知府痛心疾首。 许新年默然,西域佛门强盛,兵多将广,且有罗汉菩萨坐镇阿兰陀,此等庞然大物,绝非阴谋诡计能制。 这时,他突然看见议事厅的角落里,多了两人,一人身穿白衣,长相、气质、身高平平无奇。另一人雷公嘴,五官丑陋的如同猴子,双眼蔚蓝澄澈,仿佛能看穿人心。 “孙师兄,你怎么在这里?” 许新年大吃一惊。 他是认识这位监正二弟子的。 他什么时候来的杨恭等人愕然,纷纷侧目、扭头看去。 袁护法扫一眼众人,而后说道: “他们的心告诉我:这是谁?他怎么在这里?孙玄机?监正的弟子就没一个正常的吗?” 袁护法说完,吃了一惊,连忙撇清关系,指着许新年道: “最后那句话是他说的。” 许新年:“!!!” :作者说有彩蛋,先更后改!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二十五章 围魏救赵(3249/10万) 孙玄机? 监正的弟子? 众官员审视着孙玄机,诧异且疑惑。 并不是所有人都认识低调的孙师兄,在座除了许新年,以及三位云鹿书院大儒,一众官员根本不知道孙玄机这号人物。 因此,袁护法的“解说”就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这人为何能知晓我心中所想许新年用力“咳嗽”一声,边起身往孙玄机走去,边说道: “这位是司天监二师兄,监正的二弟子,孙玄机。” “竟是监正弟子,有失远迎!”众官员颔首示意。 许新年补充道:“三品术士。” 哗啦啦椅子滑动的声音整齐一致,以杨恭为首的文官,以周密为首的武将,仓皇起身。 “孙师兄,久仰大名!” “孙师兄来我青州,该提前招呼,好让我等大摆宴席啊。” “我在青州时,便曾听孙师兄乃司天监当代人杰,早已仰慕已久,未能一见,今日如愿以偿,死而无憾啊。” 议事厅内,气氛瞬间热络起来。。众官员、武将脸上洋溢热切笑容。 杨恭压了压手,内厅为之一静,紫阳居士抚须微笑,道: “孙兄是援助青州而来?” 虽然孙玄机是三品术士,但年纪比杨恭要小许多,身为有节操的儒家读书人,他委实无法开口喊出“孙师兄”。 孙玄机颔首。 见状,厅内众官脸上喜色更浓,刚才还在掰扯战力问题,因佛门的强大发愁。 转眼间,己方也来了一位超凡境术士。 在座的官员虽非修行之人,对术士却极为了解,精通练气和阵法的术士,在战场上爆发的大规模杀伤力,绝非粗鄙武夫能比拟。 杨恭当即命人搬来座椅,让孙玄机坐在自己身边,至于袁护法,很识趣的站在孙师兄边上。 众人重新入座,杨恭问道: “监正那边如何?” 孙玄机看一眼袁护法,后者心领神会,澄澈蔚蓝的眸子审视片刻,一口蹩脚的大奉官话说道: “老师会牵制住伽罗树菩萨和大师兄,尔等只需保住青州即可。” 众人便没再多问,那个层次的战斗非他们所能插足,知道监正能拖住叛军中的超凡高手便可。 这孙玄机未免也太孤傲了反倒是孙玄机的态度,引来青州高层们的腹诽。 张慎却眉头紧锁: “监正能拖住伽罗树菩萨,却拖不住阿兰陀的其余菩萨和罗汉。等西域大军一来,局势堪忧啊。” 文官武将们愁容满面,连带着脸上的笑容也收敛了。 他们其实不怕打仗,怕的是看不到希望,或者,已经看到结局的仗。 孙玄机一听,顿时看向袁护法。 后者也在看着他,捕捉到他心声后,说道: “不用理会佛门,他们自顾不暇,即使派兵攻打大奉,数量也不会多,更不会出动超凡境强者。” 杨恭愕然看来。 张慎和李慕白也皱起眉头,这话是什么意思? 桌边的高官们面面相觑,一时间竟无法理解袁护法的意思。 过了几秒,青州知府试探道: “阁下方才说,不用理会佛门?” 袁护法点头。 都指挥使周密补充道: “自顾不暇?” 袁护法又点头。 议事厅内一静,短暂的无人说话,众官员脸庞露出了古怪且复杂的表情,是那种迫不及待想要追问,又害怕自己过于急躁,把那个答案吓跑。 青州知府情不自禁的压低嗓音,略带颤抖的声音问道: “此话何解?” 张慎突然道: “话说回来,孙兄身边为何会有妖族?” 袁护法又侧头看一眼孙玄机,捕捉到他的心声,说道: “我刚从南疆回来,与许七安联手解开了佛门大敌的封印,南妖将趁机举兵攻打十万大山,夺回国土。佛门若是派遣大军东征,正中南妖下怀。” 刚从南疆回来 与许银锣联手解开佛门大敌的封印 南妖即将复国,夺回旧土,佛门自顾不暇 厅内众官被这个从天而降的喜讯砸懵了,一脸呆滞,半晌没有回过神来。 “原来如此!” 杨恭恍然大悟,喟叹道: “我说许宁宴怎么没来青州镇守,原来他早已有了谋划,偷偷溜到南疆烧佛门的后花园了。联合万妖国牵制佛门,妙啊,妙啊!” 张慎微微摇头:“宁宴不愧是兵法大家,深谙谋略,实在令人钦佩。如此,便解决了大奉最大危机。” 李慕白感慨道:“魏渊后继有人。” 这时候,青州高层才彻底回过味来,武将振奋的拍桌子,文官脸上盈满笑容,众人莫名的有种肩膀一轻,柳暗花明的感觉。 大哥不知不觉间,又做了一件大事许新年忙问道: “我大哥可有受伤,他为何没有随你一同前来。” 袁护法代替孙玄机说道: “他尚在南疆,短时间内,不会来青州。” 许银锣得保证南妖起事顺利众官员颔首。 袁护法说完,道:“你们为何只提许七安,不提” 他忽然说不出话来,脸色涨红,无法呼吸,捂着喉咙,一副即将窒息而亡的模样。 白猿护法朝着孙玄机用力摇头,表示自己不会乱说话。 “呼呼” 他这才恢复呼吸,大口喘息,胸腔剧烈起伏。 众人没看懂这一幕,但识趣的没问,杨恭笑道: “将此事告知将士们,提一提士气,我可是听说了,前线将士们都在期盼宁宴坐镇青州。” 许七安在玉阳关一人一刀,杀退巫神教二十万大军,并取敌将首级的传说,深入人心,尤其是沙场拼杀的士卒,对他奉若神明。 青州的将士们,也渴望许银锣能来青州,一人一刀,杀退区区六万叛军。 “对,速去!” 青州知府笑道:“边界九县被叛军占领,极大的击打了我方将士的士气,正好把此事宣扬出去,提振军心,稳固民心。” 在战事不利时,思想建设的重要性不可忽视。 白沙郡内。 一座三进的大院,后花园里。 凉亭里,石桌边,白衣飘飘的术士,与披着袈裟裸露半个胸膛的菩萨对坐饮茶。 “没想到大奉国力衰弱至今,监正老师还有这等实力,我从未小觑他,但我依旧低估了他。” 许平峰脸色略显惨白。 伽罗树菩萨握着茶盏,声音浑厚: “当年初代监正能以一打三,不落下风。直到武宗攻破京城,斩杀昏君,他才大势已去,被我等斩杀。 “如今凭我二人之力,便与他僵持不分胜负,已经是可喜可贺。你该知道,佛门不可能再让一位菩萨来相助你。广贤菩萨认为,南妖会趁机起事,夺回南疆十万大山。” 许平峰缓缓点头: “南妖气数未尽这点倒是不假。不过,没有领土的他们,便如空中楼阁,只要再熬五百年,南妖气数就到头了。 “佛门何时出兵东征雷州?” 伽罗树菩萨道: “待度厄罗汉集结兵马完毕,自会联络我。我入中原之时,西域各国就已经在筹备粮草、军需。想来就在近日了。” 许平峰颔首:“如此甚好,两军遥相呼应,不出三月,就能打到京城。待我一路炼化气运,到京城之时,监正老师便回天无力了。” 他笑着抿了一口茶,问道: “南疆可布置妥当?” 伽罗树菩萨颔首:“有阿苏罗坐镇十万大山,即使九尾天狐亲至也奈何不了他。” 许平峰笑了一声。 这时,伽罗树放下茶盏,伸出右手,掌心平摊。 一抹金光自掌心升起,化作一只金钵,金钵内射出柔和的金色光幕。 光幕中,一位唇红齿白的少年僧人盘坐,脸色肃然: “伽罗树,南疆出事了。” 少年僧人的声音缥缈空旷,仿佛来自天边,且听不出是男是女,是年轻是苍老。 伽罗树菩萨面不改色:“何事?” 少年僧人道: “许七安和孙玄机联手击败阿苏罗,破开封印之塔,带走了神殊的残肢。” 许平峰眯了眯眼,手里的茶盏里,茶水泛起涟漪。 伽罗树菩萨缓缓道:“他如何办到的。” 少年僧人不做回答,继续说道: “我已让度厄返回阿兰陀,陈兵南疆边境,堤防南妖卷土重来。 “封于桑泊的神殊右臂,在桑泊案中脱困。封于浮屠宝塔内的左臂,已被佛子带走。躯干早已落入九尾天狐手中。而今神殊双腿又丢,除头颅之外,身躯已然集齐。 “如我所料不假,夺回十万大山只是南妖的第一步,他们会趁你不在阿兰陀期间,攻打阿兰陀。 “东征的计划取消,我只能派两万精锐攻打雷州,以做骚扰。 “汝好自为之。” 少年僧人的身影消失在金光幕布中。 伽罗树菩萨和许平峰默然不语。 城头的瓮城内,商议军事的众将领,迎来了汇报的士卒。 “大将军!” 士卒躬身抱拳,道:“国师传话,西域会派遣两军精锐滋扰雷州边境,以做牵制,但不会配合我们攻打大奉。” 各营将领脸色一滞。 戚广伯沉声道:“为何?” 士卒道:“许七安将联合万妖国余孽,攻击南疆,以及阿兰陀。佛门陈兵以待,无暇他顾。” “什么?” “姓许的要攻打阿兰陀?” “他凭什么啊,就凭他区区三品武夫,攻打阿兰陀?” “佛门也太把他当回事了吧。” 各营将领大惊失色,愤慨议论。 许七安姬玄脸色一沉,双拳紧握。 结束会议,饥肠辘辘的许新年直奔内厅。 此时午膳已过,而他今天连早膳都没来得及吃,便随恩师张慎参加会议,与青州高层共商军事。 现在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 迈过门槛,来到布政使司内厅,许新年看到的是杯盘狼藉的餐桌,菜盘子被舔的干干净净。 一桌子的菜,连清汤都没给他剩。 这妹妹不要也罢许新年默默的转身离开。 :先还一章,月底总结一下,看这个月能还多少。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二十六章 无垢之心 走出内厅,许二郎环顾一圈,竟没发现丫鬟。 后衙虽是布政使的生活区,但毕竟是布政使司的一部分,衙门之地,自然不能有太多的莺莺燕燕,许二郎能理解。 又走了片刻,他在西侧的小院里,看到了撑着肚皮坐在石桌边,懒洋洋晒太阳的师徒俩。 许二郎嘴角轻轻一抽,板着脸: “你们二人不是要去南疆吗?明日就出发吧。” 许铃音大吃一惊,夸张的张大嘴巴,拖着长长的尾音“啊”了一声,看着丽娜,说: “师父,这里不是南疆吗?” “当然不是,这里离我的家乡还远着呢,嗯,也不算特别远,我背着跑七天七夜就能到南疆啦。” 丽娜拍着胸脯说。 许铃音就开心的往她身上爬,小屁股坐在她脸上。 丽娜“啪”的一巴掌拍飞她,就像拍苍蝇,“不是说明日出发吗,明日出发,铃音你总是这么笨。” 许二郎咳嗽一声,图穷匕见,沉声道: “你们为何没给我留口饭?” 丽娜连忙甩锅:“是铃音说二郎兄弟不会饿的。” 许铃音睁着大大的眼睛,一本正经的点头:“二锅不会饿的。。” 丽娜说:“那就没办法了。” 许二郎竟无言以对,拂袖而去。 他刚才有撬开妹妹和丽娜的脑袋,看看她俩平时都在想什么? 为什么猪油蒙了心的话,能说的如此自然而然,如此一本正经。 这时,他看见拱形院门外,走进来一个人,雷公嘴相貌丑陋,赫然是孙玄机的随从,南疆带回来的妖族。 至于名字,许新年没打听。 “这位兄台,本官许新年。” 许二郎迎上来,作揖道。 白猿护法入乡随俗,不太标准的作揖还礼。 “兄台怎么称呼?” “袁护法!” 好怪的名字许二郎忙问道:“许七安是我大哥,袁护法可否说说他在南疆的情况。” 袁护法一听,眼睛微亮,态度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许大人客气了,本护法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两人站在院内,经过一番深谈,许新年对这位袁护法有了深切的了解。 他来自南疆,是万妖国的护法,四品境的修为。 天赋神通是看穿人心,并修行了佛门他心通,正是因为这个能力,被孙玄机看中,收为弟子。 恐怕不是收为弟子,是当传音工具吧深知孙玄机语言障碍的许新年心里嘀咕。 袁护法看他一眼,语气里带着悲伤: “你猜对了,我只是一只工具猴。” 该死,忘记他能看穿我的想法,和这种人交流起来真累许二郎脸色一僵,连忙解释: “袁护法误会了,我没有腹诽你的意思,孙师兄看中你的能力,起了爱才之心罢了。” 袁护法默默道:“和我这种人交流起来真累,许大人还是不要勉强了。” “” 许新年定了定神,在心里默背圣人经典,这才遏制自己发散的思绪。 袁护法蔚蓝清澈的眼睛看他片刻,兴趣缺缺的挪开目光。 “那夜姬长老是何妖?” 通过刚才的谈话中,许二郎知道大哥连女妖都不放过。 “夜姬长老是狐族!” 袁护法有问必答。 狐族啊,那想必是颠倒众生,烟视媚行,有机会也想见识一下,停下,停下,不能再想了,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许新年收束思绪,看见不远处的丽娜和许铃音,心里一动: “袁护法可否看看我两位妹妹的想法?” 他经常难以明白,为什么铃音会那么愚蠢。 见识到了袁护法可怕的读心能力,许二郎压在心底的好奇心顿时发酵。如果能明白铃音成天在想什么,然后对症下药,或许能将她引到正途。 这样也去除了母亲的一块心病。 白猿护法颔首,随着许新年并肩靠拢过去。 他蔚蓝澄澈的双眼,温和的凝视着丽娜和许铃音。 许铃音和丽娜也注意到了丑陋的袁护法,但见许二郎在身边,便没在意,师徒俩一边叨叨叨着琐碎的事,一边晒太阳消化食物。 看着看着,白猿护法露出了极其凝重的神色。 这许二郎的心也跟着揪起,屏息不语,静静等待。 等啊等,等啊等,两刻钟后,白猿护法默默转身离去。 “袁护法!” 许二郎追上去,发现这位南疆来的四品护法,蔚蓝的眸子里,流露出浓浓的沮丧和茫然。 “你到底看到了什么?” 许二郎问完,屏住呼吸。 袁护法欲言又止。 “袁护法尽管说。” 许二郎顿时脸色凝重。 袁护法这才点头,道: “那位南疆姑娘,方才想的是:晚膳吃什么、明日吃什么。” ?许二郎脑海里闪过一个大大的问号,整整两刻钟,丽娜心里就想过这么点东西 “至于那孩子,本护法遇到克星了,没想到一个女娃子,竟有一颗无垢之心。” 袁护法脸色凝重,缓缓道:“心如明镜台,从来无一物!” 心如明镜台,从来无一物,无垢之心许二郎愕然,万万没想到铃音竟如此天赋异禀。 但在几秒后,他猛的反应过来——整整两刻钟里,吃饱喝足的许铃音脑子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想?! 袁护法沉声道: “这样的情况,本护法只在佛法高深,心无尘垢的高僧身上见过。” 说到这里,白猿护法露出敬佩与赞许之色: “不愧是许银锣的妹妹,小小年纪,竟已到了这等超凡脱俗的境界。” 不是这样的,袁护法,你可能误会了许新年张了张嘴,解释的话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南疆。 隐秘山谷,许七安站在空无一人的山谷里,身前是神殊的两条腿,值得一提,两条腿是分开的,当初神殊被分尸时,双腿被齐根斩断。 经过几天的“收集”气血,这双腿的力量有了极大的恢复。 依附在腿中的残魂,性情桀骜好战,但并不狡诈,相反,因为过于骄傲自负,让他显得有些萌。 比如许七安和他约定,拔除两根封魔钉再与他战斗,他便一直遵守承诺,理由是,要堂堂正正的击败许七安,和强大的对手死战,才是人生快事。 “准备好了吗?” 双腿内的残魂传达出意念:“拔除这两枚封魔钉,你的实力会接近三品大成。到时候,我们痛快的打上一场。” 许七安颔首:“待我解开封魔钉后,咱们痛快一战,整个南疆都是我们的战场。” 拔除封魔钉对神殊的消耗很大。 神殊双腿似有些热血沸腾:“我已经迫不及待。” 山谷外,夜姬等人感受到地面的震颤,看见不远处的山谷中,冲起一道可怕的气柱,撕裂天空中的云层。 这一刻,山谷为中心,方圆数十里的走兽战战兢兢的匍匐,飞禽从树枝跌落,山谷外修为低的妖众,双腿不受控制的颤抖。 十几息后,恐怕的威压收敛,山谷中一片安静。 但妖众依旧不敢返回,心头的恐惧还没散去。 “许郎修为又恢复了一些,就只剩最后一根封魔钉了” 夜姬由衷的感到欣喜。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她对许七安现在的处境,已经心知肚明。 身负半载国运的他,与大奉“同生共死”,与云州叛军你死我活。在这样的背景下,每一份力量都是宝贵的。 “许银锣不愧是能斩杀两名金刚的人物啊。” 红缨护法喃喃道。 妖众们虽然恐惧,心里喜悦却更多。 万妖国傍上这样一位盟友,莫名的让人安心。 山谷内,神殊的双腿气息衰弱,疲惫的传达出意念: “你在此等待片刻,我去攫取生灵精血,再来与你一战。” 他刚要破空而去,忽然感觉一股磅礴浩瀚的气机,将自己笼罩。 “你” 神殊的双腿“转身”,惊疑不定。 “前辈,我现在不能与你战斗,你也不能再外出攫取精血。” 许七安笑道。 “你想反悔?” 神殊双腿又惊又怒,大腿肌肉猛的膨胀,一块块肌肉像是要爆炸一般隆起,蓄势待发。 同时,他鼓胀气机,海浪般的冲击着笼罩自身的禁锢。 许七安笑容镇定,悠然自得: “不,不是反悔,而是时机不对。当然,不管我怎么解释,你也不会理解。那就按照你的规矩来。” 他淡淡道:“强者为尊,弱者只能服从。现在我以最强者的身份要求你,乖乖沉睡吧。” 神殊大怒,斗志昂扬,精神不屈,冲击禁锢的力量竟又增强几分。 “贫僧宁死,也不会屈服。” 许七安伸出手,用力一按,神殊的双腿“砰”的跪下,虚弱的它再难动弹。 接着,他取出孙玄机赠予的玉瓶,拔开木塞,将骂骂咧咧的神殊双腿收入其中。 吞噬生灵攫取精血这种事,会闹出极大动静。与神殊战斗,同样会闹出大动静。 现在这个情况,佛门的斥候肯定早已分散出去,按照监视、搜捕妖族踪迹。 若是被佛门斥候观测到他和神殊的战斗,阿苏罗说来就来,眼下孙玄机不在,九尾天狐未归,许七安没信心打败阿苏罗。 即使联手神殊双腿,多半也不是对手。 而其他残肢,都处在虚弱状态,未曾得到精血补充。 但这些顾虑,这些道理,神殊的双腿根本不听,他满脑子都是战斗。 粗鄙之腿,难谋大事。 这时,夜姬带着妖众进入山谷,“神殊大师已经封印了?” 许七安“嗯”一声,把瓷瓶递到她手里,道: “你先收好,告诉九尾狐,等她返回九州,便联络白姬,我会把神殊的左手送过来。” 夜姬精致的秀眉微蹙: “许郎要走?” “我要去一趟蛊族,正好,你与我说说蛊族的情况。” 许七安拥着美人往石窟内走去。 既然来了南疆,他决定趁这个机会去一趟蛊族,与那位天蛊婆婆聊聊。 七绝蛊来头极大,他必须弄清楚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会有蛊神的记忆。 不然心里难安。 “奴家也想陪许郎去蛊族,奈何族中事务太多。”夜姬依依不舍。 说话间,两人进了石窟,夜姬在桌边坐下,道: “既然去了蛊族,那正好有些好处不能忘了,我给许郎列个单子许郎?” 她茫然的看着许七安拉起自己,把裙摆撩到腰间。 “你写你的,春宵苦短,咱们不浪费时间。” 许七安按下浮香的腰,让她半趴在书桌上。 次日。 一只展翼四丈的红色巨鸟掠过群山,朝着东南方飞去。 “红缨兄,你的速度比那破塔可快多了。” 苗有方大笑道。 “我们赤鸟一族是天空中的王者,孤傲的霸主。” 红缨大声回应。 苗有方愣了一下,心说兄弟你和“孤傲”两个字完全没关系啊。 但他不是袁护法,立刻笑道: “好一个天空中的王者,能与红缨兄结交,三生有幸。” “不不不,能和苗兄结交,才是本护法的荣幸,祖坟冒青烟啊。” 你确定自己一个妖族也有祖坟?许七安听着一人一妖相互奉承,心里吐槽。 “咳咳!” 他咳嗽一声,看向身侧的慕南栀,道:“南栀啊,我” 慕南栀撇开头,不搭理他。 虽然浮屠宝塔里有各种物资,在里面生活十天半个月都没问题,但慕南栀恼他对自己不闻不问,隔了这么多天才释放她出来。 许七安就耐心的给她解释,说自己此行凶险啊,刚经历一场生死大战。 与妖族的妖女斗智斗勇,极耗体力。 如今功德圆满,说(shui)服妖女,与万妖国结成同盟。 慕南栀听着听着,突然柳眉倒竖: “爪子拿来。” 狗男人没经允许,悄悄搂上她的腰。 许七安嬉皮笑脸的说害怕她没坐稳摔下去。 慕南栀“气愤”的推搡捶打他,打闹了一阵,她忽然反应过来,环首四顾: “白姬呢?” “不是在你怀里抱着吗” 许七安看一眼她怀抱,“哦”了一声:“刚才给你丢出去了。” “快回去找啊,别摔死了。” 慕南栀叫道。 “摔不死摔不死” :先更后改,继续码,明天再看。顺便求一下月票。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二十七章 途中 出了十万大山地界,平原、湖泊等渐渐多起来,组成丰富多彩的地貌。 在《九州地理志》里,南疆可以笼统的划分为两大区域,分别是“十万大山”和“极渊”,两个名称代表着两个雄踞南疆的大势力。 万妖国和蛊族。 “为什么《九州地理志》上没有写南疆的美食?” 慕南栀盘坐在小溪边的岩石上,捧着一本蓝皮书,专心致志的。 苗有方和红缨护法负责料理食物。 “那你就要问儒圣了。” 许七安在她身边坐下,笑道:“可能儒圣不爱美食吧。” 《九州地理志》是儒圣踏遍九州,历时三年所著,比较简单的记录了九州各地的山川地貌、河流分布。 后来的《大奉地理志》是儒家后人模仿儒圣所著。 慕南栀信以为真,说道: “不过山川地貌,还有散落各处的部族,记录的倒是挺详细的。。” 她看着看着,忽然嘴角抽搐一下: “这都是些什么蛮夷野人?” 南疆部族无数,少则几百年,多则数千人,像星星洒满天空一般,散布在南疆各地。 他们的习俗非常奇怪,在慕南栀看来,简直是不开化的蛮夷。 许七安拿过《九州地理志》,凝神一看,上面写到南疆西边三百二十里有一个部族,曰“犬神”,该部落有一个习俗,男女成年后,必须与一种叫做“角犬”的怪物成亲,结为伴侣。 从此一起生活,一起打猎,生死相依。 许七安再往下看,发现这种叫做“角犬”的怪物,特点是群居、通人性,凶猛好斗。 就生活在“犬神”部族周边区域。 “这是大自然的选择啊。” 许七安站起身,一手握书卷,一手负背,摆出教书先生的姿态,给慕南栀科普: “任何习俗和文化的诞生,都与周围环境有关。可以说,环境决定了文化。比如咱们中原的农耕和北方妖蛮的游牧,是环境所决定的。” 慕南栀听的一知半解,似懂非懂,蹙眉道: “那,那他们和角犬成亲也是环境造成的?这是为什么?” “书上说了啊,“角犬”这种怪物,生性好斗,又通人性,它们无疑是极好的伙伴,你就理解成了搭伙过日子吧。” “那他们怎么繁衍后代?” 慕南栀眨巴一下眸子,装模作样的摆出天真无知的表情。 不知不觉,话题就带了点颜色许七安嘿嘿道:“我就知道你最好奇这个。” 慕南栀瞬间破功,红着脸“啐”了一口,装不下去了。 “我觉得这更像是一种比较尊重的驯服,角犬通人性,有相当高的智慧,不是寻常犬类能比,所以无法驯服。在与我们中原接触后,犬神部族发现“成亲”是相当隆重的仪式,于是模仿了这种仪式,以表示对角犬的尊重。而角犬也接受了这种仪式。” 许七安给出自己的判断。 “那你再往前翻三页。” 慕南栀说。 许七安依言,往前翻了三页,上面记载一个叫“盘”的部族,该部族的族长,有权力在年轻男女成亲时,夺走新婚女子的初夜。 “这总不是环境决定的吧。”她掐着腰。 许七安摸了摸下巴,反问道:“你知道狮群是怎么样的吗?” 慕南栀摇头。 “狮群的结构是一只雄性,统治一群雌性,在雄狮刚统治这个群体时,它会把前任的幼崽统统咬死。这个初夜吧,其实是差不多的道理。”许七安振振有词: “你想,万一这些新娘里,有人因此诞下族长的子嗣,那么他的血脉就得以延续了。这和环境关系不大,但和生灵繁衍后代的本能有关,开枝散叶是生灵的本能。” 他这些话不是胡诌,生灵的习俗本就与环境有关,要不怎么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呢。 朴素的俗语里,蕴含着生物进化最本质的真相。 慕南栀想了想,勉强接受,然后又说: “你再往回翻八页。” 许七安又往回翻了八页,上面记载的部族,习俗是儿子年满十八岁,必须要挑战父亲。输了,会被赶出家门,赢了,会继承父亲的一切,包括父亲的女儿,还有自己的弟弟妹妹。 我特么编不下去了啊,我都没接触过那些部族,怎么知道他们习俗的由来啊许七安心里疯狂吐槽。 “慢着,你记的这些部族,为什么都那么奇怪?” 许七安狐疑的看着她。 慕南栀感觉自己被反将一军,小嘴一阵嗫嚅,心虚的侧过脸,假装看别处风景: “就,就是因为奇怪,所以印象深刻啊” 不,你让我想起了上辈子听过的一句话“女神也喜欢看爱情教育片”许七安腹诽了一句,把《九州地理志》丢一边,接着取出了地书碎片。 【三:丽娜,你和铃音还在船上吗?何时能到青州。】 他乘坐红缨护法,不出五日,便能到达蛊族,考虑到蛊族也属于蛮夷,肯定不会热情好客,带一个本地人过去,有助于减少矛盾。 【五:我在禹州,昨天就在禹州了。】 丽娜回复。 这么快?许七安一愣:【三:谁带来去禹州的。】 漕运不可能这么快,丽娜又是个比武夫还粗鄙的力蛊族,不可能掌控御剑飞行。 【五:我们在船上碰到了二郎兄弟的老师,随他们一起去了青州。前日,二郎兄弟把我和铃音赶出青州。】 你俩是不是抢他东西吃了啊许七安传书回复: 【认得路吧?】 【五:许宁宴你太小瞧我了,二郎交代过一句口诀:上北下南左西右东,朝着南边使劲冲。】 好家伙,还押韵!许七安看见李妙真跳出来传书: 【二:迷路了问一问路人便成,禹州南下就是南疆,你北上来京城的时候,去过禹州的,不会忘了吧。】 【五:应该不会的。】 丽娜说。 天地会成员一阵质疑。 【三:你要多久才能从禹州到南疆?】 【五:不迷路的话,不被人骗的话,背着铃音跑七天七夜就能到。】 呼许七安无奈的吐出一口气,传书道: 【莫要理会陌生人,有麻烦随时找我,我家铃音怎么样?】 【五:能吃能睡能喝,没什么问题。】 嗯,金莲道长以前说过,铃音的命很硬许七安正要收好地书碎片,忽然看见李灵素传书: 【诸位,如何统率一支三百人数量的队伍?】 许七安一看就知道出事了,传书问道:【你做了什么。】 天地会成员默默等待李灵素回复。 【七:没做什么啊,就是不允许他们劫掠贫民,不允许他们强暴民女,不允许劫掠商队,所有的恶事统统不允许。我也不允许他们离开村庄,定期给他们发米粮。】 李灵素聚拢流民后,在一处荒废的村庄里盘踞下来。 【七:他们本来还好好的,可没过几天,就想着刺杀我了。】 【二:蠢货,你是在囚禁他们。你平时是怎么管理这些人的。】 【七:不管理】 【二:蠢货,你得操练他们,既不管理,又禁锢他们的自由,不刺杀你刺杀谁。罢了,晚些你单独传书我,我交你如何治理队伍。】 天宗的卧龙雏凤说完,楚元缜道: 【我这边聚拢了一千流民,训练初见成效,再过几日,我打算带他们去青州参战。还有一件事,根据我手底下一伙从江州逃过来的流民说,那边也有江湖人士在聚拢流民,劫掠商贾乡绅。】 【二:皇帝小儿不是没有采纳许宁宴的建议吗,是巧合?】 【四:殿下,您觉得呢?】 楚元缜直接对线怀庆。 【一:是本宫派人做的。】 怀庆大方承认。 【一:宁宴的计策非常有效,本宫委任了二十名心腹去聚拢流民,劫掠乡绅富户。朝廷每日都会收到流寇肆虐作乱的奏疏,但根据本宫得到的密报,各地反而安稳了许多。】 这个安稳只是相对于之前,就她派去的人手,以及天地会成员的努力,不可能压住整个中原流民。 但不得不说,许宁宴的计策,效果是立竿见影的。 劫掠乡绅商贾来养流民,劫一户养百户,当地就会迅速稳定。 代价就是,这样做动摇了一郡一县的统治阶层。 如果匪寇的头目是草莽英雄,那么大奉朝廷的统治力就岌岌可危了。 可当匪寇头目是自己人时,牺牲的只是乡绅望族这种中低层的统治阶级。 怀庆继续传书: 【楚元缜,你的队伍若是初步具备纪律,那就囤积粮草,准备向西进发吧。你们也一样,尤其李妙真,本宫知道你领兵打仗是强项。 【最好现在就去向西,沿途聚拢流民,组建队伍。】 【二:为什么,凭什么听你的。】 飞燕女侠二话不说,先抬杠。 楚元缜传书说道:【我明白殿下的意思,如今青州战火燃起,支持云州逆党的佛门怎么会没有动静?早晚要出兵雷州的。】 怀庆接着道:【届时,朝廷双线作战,再加上内忧,只能被迫收缩战线,云州和佛门联军会一路把战线推到京城。】 李妙真恍然大悟,吃了一惊。 她带兵能力很强,但大局观差了些,一直认为青州是这场战争的重中之重,忽略了佛门。 【六:到时候,不知道会有多少无辜百姓死于战火。】 恒远大师无奈传书。 许七安传书道:【佛门不会派大军东征了,顶多就是小规模的骚扰。】 【一:何以见得?】 怀庆传书质疑。 【三:我在南疆做了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和二品罗汉阿苏罗打了一架,解开了神殊的封印,并与万妖国达成同盟,近日来,万妖国会攻打十万大山中的佛门势力,收复旧土。你们等消息吧。】 天地会内部一时沉默,气氛安静到有些诡异。 【七:你和二品罗汉打了一架,还成功解开了那什么神殊的封印?】 李灵素心态崩了,许七安这小子不是被封印着吗,他什么时候成长到能和二品罗汉交手? 上次在剑州,他还差点死在二品雨师手中,实力相较二品,差的很远。 【一:此事当真?你真的和万妖国结盟了?万妖国要和佛门开战,收复旧国领土?】 怀庆一连问出三个问题,对清冷矜贵的长公主来说,这足以说明此刻的情绪波动有多大。 许宁宴这家伙,还真是从来没让人失望啊李妙真心里感慨一下。 【四:妙,如此我便可放心南下,支援青州。以万妖国牵制佛门,是当下最好的选择,能想到这个办法的人不少,但能真正和万妖国搭上线的,只有你许宁宴。】 【六:阿弥陀佛,许大人这一次,救了无数苍生。】 结束群聊,许七安收好地书碎片,发现慕南栀脱掉了绣鞋,一双玲珑白嫩的脚丫子泡在溪水里,欢快的打着水花。 这双脚丫子,只比许七安的手掌略大。 皮肤又细又嫩,没有茧子,秾纤合度,脚趾圆润,脚底粉红,这不是脚,这是大师手中最完美的艺术品。 花神的魅力,在于她堪称完美,气质容貌身段,无一不是极品说起来,国师也该来找我双修了,为何迟迟没有联络遭了,可能断网了,她找不到我 许七安一凛,猛的反应过来。 京城,司天监。 洛玉衡驾驭金光,落在八卦台。 监正坐在案前,闭着眼睛,宛如一尊雕塑。 洛玉衡凝眸扫了一眼,发现这只是一具躯壳,元神早已不在。 她沿着台阶下楼,闭目感应片刻,径直去了七楼丹室。 偌大的丹室,一群白衣术士忙的热火朝天,嘴里抱怨着: “又打仗了,该死!” “是啊是啊,又有开始批量炼制法器,这样的法器是没有灵魂的,这是对我们炼金术师的侮辱。” “只有生物炼金术这种玄奥的知识,才是我辈的追求。” “宋师兄,你干脆带领我们脱离司天监,自立门户吧,我们一起创立一个炼金术师教派。” 宋卿骂道:“你想被监正老师丢火炉里当柴烧?” 他停顿一下,说道:“除非我将来取代监正老师。” 洛玉衡进入丹室,声音冷清悦耳: “司天监没人了吗?” 宋卿见到洛玉衡,愣了愣,心说你谁啊,你什么时候出现的。 洛玉衡眉头微皱:“洛玉衡。” “啊啊,国师大人”宋卿恍然大悟。 看着眼前黑眼圈浓重的男人,洛玉衡差点怀疑对方在欲擒故纵,监正的弟子里,竟然有不认识她的? 反倒是她认识宋卿,看过画像。 “许七安呢?我的传音玉符找不到他。”洛玉衡蹙眉道。 “许公子很久没来司天监了,自入江湖后,我便极少见到他。” 宋卿只是在洛玉衡绝美的容颜过了一遍,认为没有自己手头的实验吸引人,便不再关注,低头捣鼓器具,说道: “我也没办法联络他,不过孙师兄手中有一件传音法螺,和许公子手里的法螺配套,找到孙师兄,便能找到许公子。 “嗯,孙师兄眼下应该在青州。” 说完,他抬头看去,发现国师已经不见。 “孙师兄,那就是国师呀。” 边上一位炼金术师满脸惊艳:“真是倾国倾城。” 宋卿没好气道:“别想了,那种女人不是你能惦记的。” 炼金术师不悦道: “宋师兄你在怀疑我对炼金术的虔诚,我早已法术此生奉献给炼金术,终身不娶。我想说的是,咱们给许公子炼一具女体吧,就按照国师的模样。” 此言一出,周围的炼金术师们纷纷附和: “好主意啊,以许公子色胚本性,肯定欣喜若狂,日夜抱着她下不来床。” “妙啊,这样许公子就能把剩下的半本蓝皮书赠予我等。” “但这样会惹怒国师的吧?” “怕什么,有监正老师替我们扛着。” :更迟但到!半夜小睡了一下,没熬住,接着是还债章节,继续码。顺便求一下月票。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二十八章 许铃音:大锅~(6450/10万) 宋卿摆摆手: “尽想些歪门邪道,有这个精力给许公子炼制玩物,不如给王首辅先炼一副躯壳。” 刚才出“馊主意”的炼金术师问道: “怎么回事?王首辅要死了?” 宋卿摇头: “听一楼的人说,王首辅久病难医,积劳成疾,若是不好好养着,怕是时日无多了。” 一楼指的是大药房里那些术士,值得一提,司天监的派系里,宋卿带领的是炼金术师,擅长炼器。 杨千幻带领的术士在三楼,专门给达官显贵和平民看风水,选墓地。 一楼大药堂的术士,跟的是钟璃。 司天监的每一个派系,都有自己擅长的领域。 “没用没用,炼了也没用。王首辅一介凡人,魂魄离了肉身,只能炼成鬼,进不了我们炼制的躯壳。” 一位术士摇摇头:“魏渊死了,王首辅要是再一死,啧啧,元景的时代就彻底过去了。” 王府。。 后花园。 王思慕身穿碧色罗裙,外罩同色的袄子,与红裙子的临安并肩而行。 “首辅大人怎么说病倒就病倒?” 临安抿了抿嘴,轻声道:“司天监的术士也没法子?” 裙摆随着莲步摇晃,一双鹿皮小靴若隐若现,她头戴小凤冠、金步摇、珍珠钗等饰品,圆润的鹅蛋脸白皙精致,桃花眸风情暗藏。 她愈发的内媚,愈发的风情万种。 王思慕侧头,望着私交甚好的临安,叹息道: “司天监的术士说,爹这是忧思成疾,积劳成疾,辞官在家休养便是了。但若是继续下去,自己寻死,我等有什么办法。” 临安笑了起来:“这群术士,还是这般目中无人。” 王思慕紧了紧御寒的狐裘大氅,忧心忡忡: “其实很久前,爹就身体抱恙,本该静养。奈何朝廷内忧外患,忧思成疾,才把身体拖累到现在的情况。” 临安眉头微皱,只能安慰: “好在如今虽卧病在床,但也能借此静养了。” 王思慕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司天监的术士说,这是心病,心病就得心药来医,父亲病倒前,忧虑三件事:青州战事、流民、西域佛门。 “这三件事,哪怕能解决一件,父亲也可安心养病。” 流民和国库空虚是因果关系,是一件事。 临安两条修的精致好看的黛眉,轻轻皱起。 王思慕看一眼心思单纯的闺中密友,摇摇头: “罢了,不说这个,诸公都没办法,我们两个女流之辈能有什么法子?” 临安抿着唇,“嗯”了一声,审视着王思慕,道: “思慕清减了许多,想来是既惦记许辞旧,又担忧首辅大人的身子。” 王思慕露出几分愁色:“青州局势凶险,他一介书生,我自是担忧的。原本我与你,再过半旬便要定亲” “莫怕!” 说到这个话题,临安眉眼又跳脱起来,像只活形活现的雀儿:“有狗奴才在呢,青州就算破了,许辞旧也不会有事。” 刚才谈及卧病在床的王首辅,她也不好表现的太没心没肺,便露出沉重表情配合闺中密友。 王思慕一愣,反问道:“谁与你说许银锣在青州?” “难道不是?” 临安叽叽喳喳的说:“他在外面,那肯定会去青州打仗。” 虽然从未表面上承认过,但狗奴才是她心里的英雄。 “可我听爹说,青州局势吃紧,许银锣不在军中,未曾参战” 看见临安眼神里难掩失望,王思慕忙岔开话题:“不说这个了,你和许银锣的婚事,陛下不帮忙张罗吗?” 鹅蛋脸瞬间通红,临安讷讷道: “你,你说什么呀,谁说我要嫁给狗奴才。哎呀,这风言风语的真讨厌。” 王思慕笑道: “我们相识多年,你的心思我还看不懂?许银锣一表人才,又是百姓心目中的英雄,仰慕他的女子数不胜数。你要做的啊,是赶紧把名分定下来。 “有了名分,你便是他正妻,外头那些女人,顶多就是外室,或江湖中有过情分的野鸳鸯。 “若是名分定不下来,殿下,并非思慕小觑你,没有名分的你,谁都斗不过。” 临安感觉自己被小瞧了,鼓了鼓腮。 寒冬腊月,冷风迎面如割,身娇体贵的两位金枝玉叶没逛太久,带着各自的宫女、婢女沿着曲折回廊返回内院。 途中,一个气质阴柔的中年太监,领着两个小宦官从内院出来,双方打了个照面。 “见过临安殿下。” 中年太监,他身后的两名小宦官,躬身行礼。 “你是皇帝哥哥寝宫里当差的你来这里干嘛?” 临安认出他了,但没想起叫什么名字,皇帝身边的宦官,她只记得掌印太监赵玄振。 “回殿下,陛下让奴婢来告知首辅大人,西域佛门已被万妖国余孽牵制,难以对我大奉造成威胁。让首辅大人安心养病。” 中年太监说道。 竟有这种好事王思慕惊喜不已,脸上遏制不住的露出笑容:“那我爹怎么说?” 中年太监道:“首辅大人让我带话给陛下,可以廷推了。” 廷推,是一种由皇帝召来,群臣商议的推举制度。当有重要职位出缺时,就会进行廷推。 王思慕顿时明白,父亲打算辞官,或暂时卸下首辅职务。 “多谢公公相告。” 王思慕取下一只金镯子,塞给中年太监,笑着问道: “可还有更详细的情报?如不方便,公公便不用说。” 临安殿下在身边看着,中年太监哪敢收受贿赂,连连摆手: “也非什么机密情报,奴婢听陛下说,这些事似乎与许银锣有关,他在南疆促成了大奉与万妖国的结盟。消息是从青州传回来了。 “奴婢只知道这么多。” 许银锣促成了大奉与万妖国结盟,以此牵制佛门王思慕愣了半天,她终于明白,为何许银锣不在青州。 她忍不住侧头看着临安。 身边的这位闺中密友,脸上的笑容又甜蜜又得意又充满着炫耀。 “他从不会让我失望。”临安抬了抬下巴。 黄昏,精疲力竭的苗有方站在一棵树的树冠上,他像是没有重量的纸片人,脚下只踩着一根纤细的树枝。 举重若轻,身如鸿毛,五品化劲! 这就是化劲境界的风光吗?苗有方面朝夕阳,张开怀抱,像是拥抱世界。 两个半月,他从练气境一路高歌猛进,晋升五品,成为化劲武夫。 龙气虽然早就被抽取,但在那之前,留给了他最后一个礼物——许七安。 遇见许七安,得他悉心指点,这亦是龙气赠予他的大造化。 “下来吧!” 树下传来许七安的声音:“我有话要和你说。” “好嘞!” 苗有方轻飘飘的落地,过程中翻了十几个跟头,尽情的展现自己的轻功。 化劲期的武夫,轻功十分了得。等到了四品,便能初步的御空飞行。 许七安坐在篝火边,一边烧着开水,一边说道: “你既已到了化劲,我们的缘分就了了,从今天开始,我放你自由。” 苗有方愣住了,喜悦的情绪一点点退去,嘴角动了动,低声道: “为什么?许银锣,我,我说过要一直追随你的。” 许七安没好气道: “滚犊子,你又不是美人,追随我作甚,碍眼。” 骂了一句后,他神色渐转柔和: “在我还弱小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倾力栽培我的人,他跟我非亲非故,却愿意不计回报的培养我。 “只因为他觉得我性情刚烈,是个不会误入歧途的人,认为我将来能为天下百姓做点事。你应该感谢他,正是因为这样,我才愿意给你机会。 “就像他当初培养我一样,不为回报,不为私心,只是为了中原百姓。” 苗有方沉默了一下,低声道: “那为何,为何又要赶我走?” 许七安笑道: “我没什么能教你的了,四品是锤炼“意”的过程,是武夫走出自己的“道”的过程。现在让你走,刚刚好。 “去吧,苗有方,我期待将来能在江湖中听见你的传说,听见有人说,苗大侠为国为民,侠肝义胆。 “成为大侠不正是你的梦想吗。” 不知道为什么,嬉皮笑脸惯了的苗有方,罕见的露出了严肃的表情: “那,我以后行走江湖,能以你徒弟自居吗?” 许七安嗤笑道: “我才没有你这种不成器的弟子,走你自己的路,别跟我扯上关系。滚吧滚吧。” 苗有方“切”了一声: “有什么了不起,老子将来一定成为名满天下的大侠,到时候你别死乞白赖的让我喊你” 师父两个字,他没说出口。 苗有方穿梭在密林间,越走越远,毫不留恋。 直到走出十几里,他忽然停下脚步,原地驻足许久。 三天后,南疆北部。 许七安在约定的,一个叫三叠瀑的地方,终于等来了超过约定时间两天的丽娜和许铃音。 远远的,看见一个大乞丐背着一个小乞丐,轻盈的在乱石中飞跃。 她们蓬头垢面,衣衫破破烂烂,浑身散发酸臭味,像极了逃荒的流民。 丽娜一双眼睛乌溜溜的发亮,精致的脸蛋沾满污迹,许铃音双眼呆滞,表情木讷,嘴角流着口水,像是地主家的傻女儿。 许七安大吃一惊:“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丽娜见到许七安,如释重负,颠了颠背上的许铃音: “好了别装了,我们安全了。” 许铃音一双大眼睛立刻恢复灵动,开心的叫道: “大锅” 她从师父背上跳起来,飞扑向许七安。 这一听就有故事啊,是和晚到两天有关?许七安探手拎住她的脖颈,甩手丢飞出去。 “噗通!” 许铃音砸入水潭中。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二十九章 回家 “你也去洗一洗。” 许七安望着丽娜,抬手指着水潭,不忘询问:“地书碎片里有储备干净的衣裳吧?” “有的有的。” 丽娜抛下一句话,在石块上腾跃,一头扎入水潭。 许七安背过身,坐在大岩石上,身边只有慕南栀和她怀里的小白狐。 红缨护法把他们送到这里后,便返回十万大山。 “她是五号,我们天地会的成员,南疆力蛊部的小姑娘,一直寄宿在京城许府。” 许七安解释道:“我打算去一趟南疆,就把她带上了。” 慕南栀揉着小白狐的脑瓜,望着水潭方向,平静的点头,冷淡的评价: “长的不错,身段也好,就是傻了些,一个人混江湖铁定吃亏。” 她指的是这个南疆小姑娘,居然大大方方的站在水潭边脱衣服,竟不知回头看一眼身后的男人。 要么是太蠢,要么是别有用心。。 这种主动把福利送到许七安面前的行为,不管有意还是无心,在慕南栀看来都是在挑衅自己。 许七安笑了笑,没有替丽娜解释。 女人在这方面都是小心眼且不讲理的,与她讲道理说丽娜能有什么坏心思呢,丽娜根本没有心思,她只会认为你在狡辩,在维护一个绿茶。 半刻钟后,洗去污垢的师徒俩,穿着一身干净整洁的衣裳回来。 “大锅” 许铃音飞奔过来,像一只肥胖又轻盈的小猪,在乱石间腾跃,乱糟糟的头发在身后飞扬,一头扑进许七安怀里。 许七安纹丝不动的抱住妹妹,然后把她推给慕南栀: “劳烦帮她扎一下童子髻。” 顺手接过慕南栀递来的小白狐。 白姬乌溜溜的眼睛,好奇的打量许铃音,小声道: “她是你妹妹呀!” 是啊,你是狐狸幼崽,她是人类幼崽许七安“嗯”一声,介绍道: “铃音,这是白姬,大哥一位朋友的妹妹,你要和它好好相处。” “好的大锅” 许铃音用力点头,伸出胖乎乎的手在白姬头上揉了一下,然后扭过头,悄悄吞了吞口水。 “你吞口水干嘛?”许七安质问道。 “我没有吞口水。”许铃音狡辩。 “你刚才明明吞口水了。” “我肚子额了嘛” 听着兄妹俩说话,白姬默默的往许七安怀里缩,忽然就觉得缺乏一些安全感。 等慕南栀给小豆丁扎好童子髻,许七安问道: “怎么回事,为何如此落魄?” 丽娜一听,顿时露出苦恼表情: “我们一路上总是遇到麻烦,沿途遇到的中原人,不是想睡我,就是想吃铃音,但都被我们打走了。 “后来一位年长的老人告诉我,让我们伪装成流民,铃音伪装成傻子,这样就不惹人注目了。我与铃音照做,果然就没再遇到麻烦。” 简单的几句话,让许七安一下子就明白禹州的情况有多糟糕。 已经有饿疯的流民开始食人了。 而但凡有姿色的女子,若没自保能力,在这样的乱世中,只能沦为玩物。 人性是虚伪凶残的野兽,律法是禁锢它的牢笼,道德是束缚它的锁链。但秩序逐渐崩溃,这只凶残的野兽就会失去束缚,古人说礼崩乐坏,国家必亡,便是此意许七安心里叹息。 众人在三叠瀑边生起篝火,许七安打了几只野鸡,架起铁锅煮饭烹肉,吃饱喝足后,一行人朝着继续南下,进入南疆地界。 云州军营,帅帐。 戚广伯站在架子支起的青州地图前,用一根竹枝逐一点过地图上的几座城池。 “接下来,想要把兵线推进到青州城,我们需要突破三道防线。第一道防线是松山县、东陵、宛郡,五日之内,我要你们打下这三座城池。” 他用竹枝点了点“松山”二字,道: “尤其是松山,南邻险峰,西边是松河,都是不易进攻的方向。想要攻城,只能从东城门和北城门突破。此地就如一个钉子,钉死了我们西进的路线。杨恭必定派了重兵把守。 “你们谁去为本帅拔了这个钉子。” 姬玄淡淡道:“三天之内,可破此城。” 他表示要接这个任务。 戚广伯摇头:“你不能去,你得去打东陵。把孙玄机给我引出来,把青州的注意力吸引过去。” “大将军,请放心交给末将!” 席位里,一名身高魁梧的将领站了起来,他的左眼呈灰白色,空洞无神,似乎已经不能视物,但他的右眼寒光凌厉。 此人叫卓浩然,绰号“卓屠夫”,性情好斗嗜杀,发起狂来,不管老弱妇孺还是青壮,在他眼里没任何区别。 占山为寇时,劫掠商队从来不留活口,隔三差五还要率队外出屠杀平民,过过瘾头。 因为性情暴戾的缘故,在云州军中不受其他将领待见,但不可否认,此人拥有极强的军事指挥能力、作战能力。 戚广伯曾亲口赞誉此人是难得的将才。 “好!” 戚广伯笑道:“五日之内,攻不下松山县,你就滚回来刷马桶。” 卓浩然舔了舔嘴唇,右眼射出兴奋而冷冽的寒光。 事情敲定之后,戚广伯笑道: “运气好的话,不出半月,我们会有新的援兵。” 姬玄皱了皱眉:“佛门要保留实力应对南妖,巫神教那边,国师曾派人交涉过,但大巫师拒绝了联盟。” 他眼睛一亮:“蛊族?” 戚广伯颔首,看了一眼同样面露喜色的众将领: “要不然,你们就不觉得奇怪吗,葛文宣去了何处?” 葛文宣是国师的弟子,同时也是潜龙城青壮派的杰出将领,此人擅智谋,排兵布阵手段炉火纯青。 这样一位杰出的年轻将领,本该在帅帐里有一席之地。 但云州军起事后,他却消失了,从未出现。 戚广伯沉声道: “自我军离开云州,监正便像一把刀悬在我等头顶。国师和伽罗树菩萨牵制住了他,但同样也被监正牵制。 “这让国师无暇谋划其他,十万大山的情况、万妖国与许七安的结盟,便是例子。 “幸而国师早有预料,留下锦囊妙计让葛文宣去办。” 姬玄缓缓点头。 起事后,国师和监正投身棋盘,从以前的暗中博弈,变成明面上厮杀。 他和伽罗树牵制住监正的同时,也被监正牵制,无力在谋划其他。 在这期间,反而给了许七安蹦跶的机会,这才有了十万大山目前紧张的局势。 “我就说嘛,国师算无遗策,怎么可能轻易就没了法子。” “没了佛门,但若是有蛊族出兵相助,结果还是一样的。” “南疆蛊族与大奉积怨已久,必定出兵,我等静待援兵便是。” 众将领对许平峰有着近乎盲目的信心。 两天后,荒山里走出来一行四人一狐,来到平坦的官道边。 在丽娜的指引下,巧妙避开沿途部族的一行四人一狐,终于来到了力蛊部的地盘。 “再往前八十里就是伯山,我们力蛊部的大本营。” 丽娜蹦跳了一下,脸庞洋溢着而归家的喜悦。 她的后方,许铃音握着太平刀,一路披荆斩棘,为大家开辟出一条可以通过的道路。 “总算有路了” 许七安没好气道:“你还不承认自己迷路了?为什么不早点走这条官道,偏要翻山越岭。” “哎呀,不是迷路,我是带你们抄近路,顺便避开那些讨人厌的部族。” 丽娜解释道。 许七安颠了颠背上的慕南栀,感受着花神转世丰腴柔软的娇躯,道: “好了,继续前进。” 山路太难走,慕南栀很快就不行了,只能由许七安背着。 现在走出大山,本该放她下来,但慕南栀娇软的身躯,圆润弹性的臀儿,不管是触感还是手感,都让许七安难以割舍。 慕南栀同样没要求自己步行,狗男女心照不宣的沉默。 八十里路,步行的话,大概要一天时间,一行人走了半个时辰,荒山渐少,平原渐多,南疆气候温润,山还是青的,路边野草起伏。 中原的寒灾丝毫没有影响到这里。 “咻!” 突然,呼啸声从左侧袭来,直指许七安。 他脚步不停,扭头轻轻一吹,那根力道可怕,呼啸如电的箭矢顿时如同柔弱的风中柳絮,被吹飞了。 左侧的灌木从中,奔出来两名穿兽皮缝制衣物,背着牛角硬功的年轻男子。 他们皮肤黝黑,双眼淡蓝,头发天生带卷。 “你们不是商队,不能进我们力蛊部的地盘。” 左边方脸的年轻男子,用南疆话呵斥道。 右边的年轻男子,则弯弓搭箭,对准了许七安。 他是队伍里唯一的男人。 不过两名力蛊部的年轻人没有太大的敌意,想来是许铃音的存在,麻痹了他们。 “土龙,木头,是我呀,是我呀。” 丽娜开心的挥舞双臂,显然是认识这对年轻人的。 “你是谁?” 方脸男子狐疑的审视着她。 丽娜被问的一愣,指着自己的脸:“是我呀,我是丽娜呀!” “放屁,生的白白嫩嫩,一看就是中原女人。” 另一名弯弓的年轻男子松开弓弦,朝丽娜射了一箭。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三十章 力蛊部 近距离射出的箭矢,速度更快,携带着穿金裂石的力道,射向丽娜的胸口。 “叮!” 丽娜屈指弹在箭头,轻描淡写的把箭矢弹开。 她回头看一眼憨憨的小徒弟,以及许七安慕南栀两人,脸皮臊的慌,竖眉怒道: “找打!” 修长的双腿爆发力惊人,弹身而起,一个回旋踢把射箭的年轻男子踢飞。 在另一个方脸男子抽出骨刀前,她拧腰摆臂,右臂扫出一个半圈,“啪”的一巴掌把方脸男子扇的原地转了两圈,眼冒金星的倒地不起。 两位力蛊部的年轻人挨了打,浑然无事,麻溜的站起来,射箭的年轻男子狐疑的盯着丽娜: “真的是丽娜啊,你怎么变的和中原娘们一样白了?” 一交手,是不是同族立刻就能察觉出来。 出脚之迅猛,巴掌之利索,没错了。 方脸男子则补充道: “而且还胖了。” 南疆气候眼热,紫外线强,生活在这里的南疆土著,皮肤黝黑,女子肌肤也多呈现小麦色。 但丽娜在许府养了大半年,避免了紫外线的摧残,加上偷吃婶婶的养颜丹,皮肤白皙细腻,与两位蛊族年轻人迥然不同。 “难道你们认不出我这张脸?”丽娜掐着腰。。 “没准是易容呢!” 射箭的男子顶了一句,然后得意的“哼哼”两声: “我方才是在试探你的水平,真正的丽娜,肯定能接住我的箭。” 丽娜噎了一下,竟无言以对,回头对许七安等人说道: “没事没事,我力蛊部的族人向来谨慎且聪明,他们方才是试探我。” 不是,中原人能喊出他们的名字?再说了,真是易容的话,谁会把一个南疆人易容成肤白貌美的模样,这不是赤裸裸的招摇吗许七安心里全是槽点。 许铃音用力“啊”一声,满脸后怕: “还好师父你是真正的南疆人。” 射箭的年轻人看中原女娃子一脸忌惮,露出得意表情,道: “丽娜,他们是谁。” “她是我在中原收的徒弟,这是我徒弟的哥哥,我在京城时,承蒙他们关照。” 丽娜把许七安和许铃音介绍给两位族人,忽略了慕南栀,因为和她不熟。 经过她的介绍,许七安也知道了两位蛊族年轻人的名字。 射箭的年轻人叫土龙,双臂修长,肌肉匀称,一看便是天生的弓箭手。 方脸的年轻人叫木头,因为生下来时,脸型偏方,就被父母取名叫“木头”。 “徒弟啊?” 木头大吃一惊:“你是族长的女儿,怎么能私自收徒,收的还是一个中原人,长老们会打你的。” 土龙眉头紧皱,尽管没跟着附和,但能看出他极其不满。 蛊族秘术不传外人,哪怕是七个部族之间,也是敝帚自珍,有着门户之见。 何况是收一个中原女娃子做徒弟,这显然是犯了族规,是蛊族大忌。 “我才不怕他们呢,长老们是四品,我也是四品,谁打谁还不一定呢。” 丽娜冷哼一声:“哪个老东西敢动手,我一拳一个统统打死。” “族长第一个就打你!” 木头语气严肃。 丽娜缩了缩脑袋,大声道: “我收的这个徒弟,是万中无一的天才,是千年罕见的天才,是,是史书记载以来,从未出现过的天才。” 她竭尽全力,用自己的不多的词汇量来形容许铃音。 木头和土龙停下脚步,看一眼憨憨的小豆丁,问道: “天才?一顿能吃几碗饭啊。” 丽娜哼哼一声: “铃音一顿能吃十碗饭,不算菜。” 木头和土龙相视一眼,微微动容: “确实是个难得的天才。 “但这又怎么样,族规就是族规,你也是天才,但你敢私传蛊族秘术,一样要受罚。” 许七安听他们叽叽喳喳的说着南疆鸟语,皱眉问道: “你们在说什么?” 丽娜吐出一口气,解释说: “他们说我私自收中原人做弟子,会被长老们严惩。” “我是听说过你们南疆蛊族的蛊术不传外人,但具体规矩到底如何?” 许七安说完,看着她,等待解释。 “具体规矩嘛”丽娜回忆了一下族规,半说半背: “未经允许,将蛊术传于奴隶者,鞭三万六千嗯,这个不同的部族,鞭数也不同,我们力蛊部是最多的。 “未经允许,将蛊术传于外族,尤其中原人,死罪!师父得死,徒弟也得死。” 许七安默默的看着她: “为什么你收铃音当徒弟时,为什么不事先声明? “你既然知道自己族里的规矩,为什么还要带铃音来南疆?” 如果丽娜刚说“忘了”,那许七安发誓,一定把她屎都打出来。 出乎意料,丽娜振振有词道: “上古时期,蛊神的力量辐射到极渊之外,我们的先祖经过千辛万苦,摸索出利用蛊神之力的秘法,从此有了七大蛊族部落。 “秘法是我们蛊族立身的根本。” 蛊神的力量从极渊中辐射出来,把周围的生物化作“蛊”,理论上来说,这股力量谁都能利用,只要学会相应秘法。 所以蛊族对秘术极为看中,私传是死罪。 难怪柴家先祖会卡在铁尸这个层次,看来是后续的秘术没有学到许七安怒道:“你这不是记得挺清楚的吗,可你干的是人事儿?” 丽娜一点都不慌,继续说道: “本命蛊成熟有九个阶段,每一个阶段对应一个品级。 “每当本命蛊要晋升下一阶段时,需辅以本族秘法以及蛊神的力量,才能把本命蛊开发到极致。 “只有秘法,没有蛊神的力量,即使强行进阶,根基也会不稳,战力远不及其他体系的同阶高手。所以我才要带铃音来南疆嘛。” 慕南栀插了一嘴:“带她过来吃鞭子?” 送死的委婉说法。 丽娜有些不开心,“哎呀你听我说完嘛,你这个人,大家又不熟,干嘛打断我说话。” 怼了慕南栀一句,她接着说道: “私传秘术当然是死罪,但只要让铃音得到长老和阿爹认可,成为我真正的徒弟,那就没事啦。 “我们蛊族的高手也常常外出寻觅天才,然后带回族经受考验,通过考验,就能得到认可。” 许七安顿时明白丽娜的打算,她想带铃音回族中接受考验,让她彻底成为力蛊族的人,这样后续的晋升就不愁了。 “不过呢”丽娜话锋一转,道: “蛊族还没有收中原人为弟子的先例,战奴倒是不少。但我想这是没问题的,因为铃音是史书上都没有记载过的天才嘛,阿爹和长老肯定会破例的。” 我怎么那么不信呢,听着就不靠谱许七安听见慕南栀嗤笑着问道: “你们蛊族有史书?” “没有。”丽娜回答。 “”许七安心说,我要把她屎打出来。 在木头和土龙两位力蛊部年轻人的带领下,他们翻上一座高坡,抵达了力蛊部世代居住的伯山。 站在高坡眺望,伯山就像一座巍峨的城墙,连绵数百里,挡住了整个北方。 云雾在山间若隐若现,透出苍莽原始的气息。 山脚是一片广阔的平原,河流密布,田地被规划成一个个小方块。不同的农作物有着不同的颜色,各种颜色拼凑成瑰丽的油彩画。 田野和平原间,渺小如蝼蚁的人影忙碌着,或撒网捞鱼,或耕种田地。 一座座茅屋、黄泥屋零星的点缀在山间和田野间,组成或大或小的建筑群。 景色很美,宛如与世无争的庞大村落。 方脸的木头“咳嗽”一声,道: “我们就送到这里,还得回去巡逻。” 他说的是一口蹩脚的中原官话。 许七安早听说南边的商人常常与南疆人通商,进行一个瓷器、茶叶、绸缎以及盐铁等违禁品的贸易。 看来是真的,若蛊族与世无争,这里的人怎么会说中原官话? 背弓的土龙审视着丽娜,语重心长的提出建议: “回家后多晒晒太阳,皮肤这么白这么细,难看死了。不然没人愿意娶你。” 说完,他看一眼慕南栀。 看我做什么王妃嘴角抽搐,感觉自己被内涵了。 虽然她容貌变的平平无奇,但皮肤保持着细腻光滑。 告别土龙和木头,三人一狐一孩沿着坡道往下,进入平原。 丽娜欢快的和沿途的力蛊族人打招呼: “阿桑婶,我回来了。” “丽娜?怎么白成一个丑姑娘了!” “黑巴叔,我回来了。” “丽娜回来了?身边这个是你从中原抢回来的奴隶吗?” “不是,是我朋友。” “蚕婆,我回来了。” “是丽娜啊?丽娜回来了呀,阿婆眼睛不好,你走近些。我跟你说啊,本来年初时,阿婆想找族长提亲的,我家孙儿还没娶媳妇,你们一起长大算了,阿婆觉得你们也不太合适。” 许七安沉默的观察着力蛊部的族人,他们有的穿布衣,有的穿兽皮缝制的衣衫,体格比中原人要更高更壮,他们耕田不用牲畜,用人力。 他们一个人就能拖动几百斤重的渔货,他们一个人就能扛着一艘小船来回跑动。 “人似乎有些少” 许七安观察过后,给出评价。 “大家都出去狩猎了嘛。”丽娜难过的说: “我们南疆贫瘠,没有你们中原那么好,有那么多吃的。我们力蛊部的族人,每天为了一口吃的,从早忙到晚,还经常吃不饱。” 难道不是因为你们太能吃了吗许七安没有试图争论,随着她穿过平原,屋子越来越多,道路也越来越宽敞平坦。 他们来到了伯山最大的一片建筑群,这里住着力蛊部的高层。 丽娜家就在建筑群最高处,那是一座两进的大院。 在这个大院子边上,还有许多茅屋、黄土屋依附而建,据丽娜所说,里面住着的是她家的奴隶。 “阿爹,我回来了” 丽娜大声嚷嚷,完全是个没规矩的野丫头。 几秒后,沉重的脚步声传来,地面随之震动,一个身高九尺的巨人,从内院走出来。 此人穿着由兽皮缝制的衣服、袍子,穿着麻布长裤,赤脚,脸型略方,粗犷的五官与精致二字扯不上边。 眼睛是蔚蓝色的,头发看不出是否天然卷,因为只有浅浅的一层覆盖在头皮,就像还俗后刚开始长头发的和尚。 他身躯之魁梧,比之佛门金刚有过之而无不及。 每走一步,地面便会轻微震动,仿佛无法承受他的重量。 看到久别重逢的女儿,龙图愣了一下,点了一下头,声音低沉语气欣慰: “看来你在中原经历了很多事啊,才会有这般翻天覆地的变化。” 说完,他目光扫过许七安等人,在许铃音身上一顿,问道: “这几个是你俘虏的奴隶? “小娃子就不要带来了嘛,干活干不成,打杀了又不妥。” “他们不是奴隶,是我在中原认识的朋友。”丽娜单手按住小豆丁的脑瓜: “这是我收的弟子。” 弟子龙图双眸骤然锐利,洪荒猛兽般的气息笼罩庭院。 :还有一章,先更后改。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三十一章 名不经传许银锣 可怕的威压从天而降,笼罩在众人头顶,即使是丽娜,也低下头,战战兢兢,不敢说话。 小白狐蜷缩在慕南栀怀里,毛茸茸的身子瑟瑟发抖。 慕南栀连连皱眉,感受到了不适,侧身躲进许七安身后。 好强的压迫力许七安皱了皱眉,没记错的话,丽娜说过,她父亲在二十年前的山海关战役里,就是三品巅峰级人物。 拔除八根封魔钉的许七安,现在是三品大成,在境界上,与丽娜的父亲相差不大,不过真打起来,他的胜算更大。 “隐藏起息了?” 龙图审视着许七安。 他无法从眼前这个年轻男人身上感应到一丝一毫的气机波动,更离奇的是,此子身上竟无护体神光——铜皮铁骨。 这个年轻人看起来,就像一个普通人,但普通人怎么可能抗住他的威压? “见过龙图族长。” 许七安完全没听懂南疆话,直到龙图看过来,他抱拳,道: “我是铃音的大哥,此事,希望龙图族长能通融一下。” 他说的是大奉官话,不担心这位肌肉比金刚还夸张的一族之长会听不懂,因为连丽娜和族中的精英(巡逻者)都会说大奉官话,没道理族长不会。。 龙图深深看了一眼许七安,收敛恐怖的威压,声音浑厚中透着威严: “丽娜,你带她回来,是想让我和长老们认可她。 “那就公事公办,去召集长老吧。” 虽然丽娜打小就聪明,但同样任性,想到什么就做什么,极少会考虑后果。 对于她收一个中原女娃子为徒,龙图怒归怒,却不觉得意外和荒唐。 龙图看一眼许铃音,转身往外走。 “阿爹你亲自去啊。”丽娜开心的说。 龙图头也不回,继续往前走,沉声道: “我晚些时候要去一趟天蛊部,天蛊婆婆传信通知我。 “先处理你的问题。” 说完,人刚好走出院子。 “阿爹,我跟你一起去。”丽娜喊了一句,然后唤来一名女奴招待许七安等人,自己屁颠颠的追上去。 丽娜嘀咕一声,招呼一位女奴过来,带着许七安等人入内,自己屁颠颠的跑了出去。 这一路走来,力蛊部的青壮年大多都不在大本营,应该是外出打猎了只要派遣一支部队避开外围眼线,直接突袭这里,就能在短时间内捣毁力蛊部的老巢许七安默默在心里“排兵布阵”。 但很快他发现自己想多了,因为这样做没什么意义。 青壮派不在大本营,那么就算毁了这里,也不能对力蛊部造成沉重打击,而根据刚才在平原上的见闻,力蛊部全员皆兵,连老婆婆都健步如飞,飞檐走壁,并非任由宰割的老弱妇孺。 再一点,力蛊部似乎很穷啊,不说家徒四壁,反正也没啥值钱东西,毁了就毁了。 不多时,许七安耳廓一动,听见急促的脚步声。 他喝了一口明显是中原卖过来的陈茶,放下瓷杯,笑道: “丽娜回来了。” 话音落下,丽娜气呼呼的走回来,衣衫变的破破烂烂,像是刚打过架。 “师父你衣服破了。” 许铃音指着她的裙子,像是有了大发现。 “我刚和长老们打了一架。” 丽娜掐着腰,余怒未消的模样。 她带着许七安等人离开大院子,沿着宽敞平坦的道路往下,来到建筑群外的那片空地。 许七安一眼扫过去,发现这里聚集了近百人。 他们围成一个圈,圈子里有六把椅子,椅子上坐着六位老者。 龙图没有坐,站在圈子里,双臂抱胸,高大的身躯傲然而立。 许七安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这六位老头就是力蛊部的长老,这和他想象的不太一样,原本在许七安的想法里,长老的形象应该是拄着拐杖,白发苍苍。 他们已经行将就木,气血衰败,但在各自的族群里,有着很高的威望。 同时,他们也是腐朽和顽固的代名词。 但今天,力蛊部的长老打破了许七安对“长老”的固有形象。 他们确实满头白发,但他们并不苍老,有着堪比健美先生的肌肉,气血旺盛的不输年轻人。 看见丽娜带着外乡人过来,一位长老冷笑道: “你逃什么逃,刚才我还没施展出全部实力,就把你打的落荒而逃。” 丽娜柳眉倒竖: “呸,我是看你一副老骨头快被拆了,才手下留情的。” 那头发花白肌肉夸张的长老,鼓了鼓胸肌,哼道: “老夫的这身肌肉也不是吃素的。” 其他五名长老已经开始脱袍子,丢拐棍,要和丽娜打一架了。 “大长老,先处理丽娜私传秘术的事情吧。” 一个皮肤黝黑,相貌清秀的年轻女子叫道。 “还是阿梓聪明啊。” 大长老点点头,不再纠缠决斗的事。 这一句话,顿时把周围力蛊部和长老们的状态,带回正题了。 众人脸色严肃,用一种面无表情的姿态望着丽娜和外乡人。 见状,慕南栀和白姬有些发怵,这群“淳朴”的力蛊族,突然就变的肃杀和冷漠起来。 哪怕看向同族丽娜时,眼神也是冰冷的。这让慕南栀愈发认识到力蛊部族规的森严。 大长老沉声问道: “你的弟子是谁?” 众人目光落在许七安身上,充满敌意。 这群外乡人里,一个六七岁的女童,一个柔弱丑白的女子,一只狐狸,一个男人。 很明显,所谓的徒弟就是这个男人。凭力蛊部族人的智慧,轻易就能推理出来。 蛊族外出的女子,最容易被野男人欺骗、勾引,然后热血上头为了所谓的爱情,出卖族里利益的事屡见不鲜。 凭力蛊部的智慧,这是很简单的推理。 “哼,可恨,中原男人不得好死。” “直接烹煮了,大家分一分吧。” “丽娜,你太让我失望了,阿婆本来还想找族长提亲的。” “提什么亲啊,白成这样也没人要了。哼,私自将族长秘法外传,竟然还有脸带着野男人回来。” 群情激昂。 丽娜招招手: “铃音,过来!” 小豆丁迈着两条小短腿上前。 丽娜按住小豆丁的脑瓜,大声道: “大长老,这就是我的弟子。” 周围训斥和叫嚣声猛的一滞,其余长老似乎早已知道,大长老看一眼许铃音: “什么境界了。” 丽娜道:“九品巅峰,本来早就能晋升八品,但我给压住了。” 周围的族人们脸色缓和了,只是传授出去最初级的秘术,这相对还好,因为四品前的秘术,他们常传授给资质好的奴隶,把他们培养成战奴。 大长老微微颔首,道: “规矩就是规矩,私自传授秘法于外人,还是中原人,你这是犯了大忌啊。就算是你阿爹,也不能包庇你。丽娜,今日我们六位聚集在这里,是要商量出一个结果。” 他说完,与六位长老凑在一起,叽里咕噜,用南疆话说着什么。 许七安听不懂,但看见丽娜的脸色变的极差。 几分钟后,六位长老结束商议,大长老缓缓摇头: “蛊族没有收中原人做弟子的先例,其他六部也没有。我们力蛊部不能开这样的先例。而且,当年山海关战役中,死在中原高手屠刀下的族人太多了。 “我们力蛊部收一个中原人做弟子,其他六部必定心生不满。 “所以,这个小女娃子,只有两条路。要么留在蛊族当战奴,要么废去本命蛊。 “至于你,鞭一万,饿六天。” 饿六天丽娜表情缓缓僵硬。 “他说什么?”许七安问身边的丽娜。 “她说铃音要么留在蛊族当战奴,要么废去本命蛊。” 丽娜沉着小脸,解释道: “战奴通常活不过三十岁,本命蛊与性命相融,废去本命蛊,九死一生。” 这不还是我印象中的长老吗!许七安道: “你打算怎么办。” 虽然认为丽娜不靠谱,但还是决定先询问她的意见,毕竟这里是她的地盘。 “其实就算你不来南疆,以后我也要请你过来的。” 丽娜一脸“我很机智”的模样,道:“在我们力蛊部,规矩只是规矩,力量才是信条。” 说完,她往前走了几步,挡在六名长老和父亲面前,大声说: “不行,如果你们不同意我收徒弟,那就只能让他们回中原,铃音是不会留在族里当战奴的。也不能废去本命蛊。” “哼,这可由不得你。” 一位长老又开始脱外袍,表示要揍丽娜。 丽娜丝毫不怵,指着许七安,说道: “他是铃音的大哥,你们要处置铃音,先问问他同不同意。” 懂得驱虎吞狼找靠山,丽娜在中原这些日子,还是有长进的,她听说许宁宴要去南疆,并让自己带路时,就意识到让铃音得到族里认可的机会来了。 闻言,六名长老皱眉看向许七安。 周围的力蛊族人也侧头,一道道或友善或敌视或好奇的目光,聚焦在他身上。 大长老眉头一皱,盯着许七安:“你是谁?” 丽娜真是的,总是给我找麻烦,你说在朋友族人面前装逼也没什么意思许七安往前走了几步,面带沉着微笑: “在下许七安,大奉银锣。” 大长老缓缓摇头:“没听说过。” 无名之辈力蛊族人们纷纷挪开目光,不再关注。 村里没通网吗?许七安表情难以遏制的有些僵硬。 大长老淡淡道:“龙图,把这小子丢一边去,看在丽娜朋友的份上,就不杀了。” 说完,他发现龙图没有动弹,目光深沉的凝视着来自中原的年轻人,就像凝视一个必须全神贯注才能应对的敌人。 紧接着,大长老感受到了可怕的气息从身后复苏。 排山倒海般的威压从天而降,笼罩在每一位力蛊族人心头。 大长老霍然回头,看见一尊金灿灿的金身,脑后燃起炽烈火环,带来灼热的高温。 许七安缓缓收在眉心的剑指,笑道: “金刚神功,总是认识的吧。” :先更后改。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三十二章 天赋异禀(求月票) 三品金刚! 见到许七安现出大成期的金刚神功,力蛊族人顿时一静,接着,齐刷刷的往后退,脚步声杂乱。 “佛门的金刚?” “这是个超凡境的” “回家拿兵器,干他!” 力蛊部族人嚷嚷不停,他们眼神警惕中夹杂着敌意。 山海关战役中,佛门与大奉是盟友,死在佛门僧人手中的蛊族高手同样不少。 “佛门新晋的金刚?” 大长老拄着拐棍,脸色凝重。 他已经不关注外界很多年,眼前这位金刚,不在他的记忆里。 “我是中原人,与佛门无关,偶然学会了金刚神功。” 考虑到蛊族没有通网,一时半会解释不清,许七安淡淡道: “至于这副金刚身躯,我杀了两名金刚,吞了其中一个的金刚神血。” 侥幸学会金刚神功,杀了两名金刚?大老张侧头看向龙图: “你能做到?” 龙图咧开嘴:“捉对厮杀,没问题。一打二,最多不败。” 这位魁梧高大的族长看了外乡人一眼,眼里有着跃跃欲试的战意。。 大长老颔首:“所以,这小子是在唬我们,色厉内什么的,给自己壮胆。” 三品巅峰的龙图都不可能斩杀两位金刚,再说,依照佛门睚眦必报的作风,此子真要杀了两个金刚,他早被罗汉和菩萨超度了。 左边的长老沉声道:“大长老,是色厉内扎。” 右边的长老纠正道:“错了,是色厉内查。” 大长老顿了顿拐棍,打断两人的争执,招了招手,喊道: “丽娜,你过来。” 丽娜迈着长腿靠拢过去,没好气道: “干嘛,臭老头子!” 大长老用南疆语问道: “这小子什么来头,大奉什么时候有这样一位超凡高手了。” 左边的长老补充道: “佛门也没有这么一位金刚。” “许七安啊,大奉银锣许七安,你们竟然不认识?” 丽娜就像城里刚回来的女孩,有些看不起村里没见识的老人:“中原商队没有带消息过来?” 南疆蛊族处在半封闭状态,族人极少外出,也不允许外人进入领地。 只有少部分得到他们认可的中原商队能过来贸易。 蛊族对外界的消息来源,大半源自那些商队,小半是族人自己打听,但也分是什么事。 龙图沉声道: “大奉乱成一团,已经很久没有商队来我们这边了。” 像中原大乱,叛军揭竿而起这样的大事,他们是知道的。 “许宁宴嗯,许七安现在是大奉王朝第一武夫,深受万民爱戴。” 大长老眉头一皱:“大奉第一武夫不是镇北王吗?” 丽娜看傻子一样看他:“那都是以前的事了,最近一年多里,大奉发生了很多事。” 父亲龙图也皱起眉头,问道:“他真杀了两个金刚?” 丽娜点头:“是啊,就是最近一个月内的事。” 接着,她简单的说了一些许七安的事迹,比如杀镇北王,杀国公,杀皇帝以及近来在十万大山中单挑修罗王幼子,阿苏罗。 等她结束长篇大论,发现长老们沉默了,半晌没有说话。 龙图眉头紧皱,盯着许七安的目光又忌惮又兴奋,双眼放出精光,心跳加快。 丽娜知道这意味着父亲体内的好战之血沸腾,但又出于顾虑和忌惮,选择了克制。 她从小到大都没见过谁能让父亲这么克制。 长老们又嘀嘀咕咕商议起来,接着,大长老咳嗽一声,看向许七安: “既然你超凡境高手,那我们就不找你麻烦了,带着你的妹妹走吧。” 这话说的过于耿直,力蛊部的族人纷纷点头,没人觉得大长老的话有失体面和颜面。 在力蛊部,强大的对手或同伴,能得到极大的尊重。 许七安道: “我妹妹想拜丽娜为师,还望几位长老通融。” 事关许铃音前程,他想争取一下。 他体内的七绝蛊和其他蛊术的性质不同,这玩意本身就和蛊神有关,只要按照它的需求喂养,就能成长。 蛊神的力量和秘术都省略了。 因此许七安无法教小豆丁修行力蛊,另外,天蛊婆婆是天蛊部的,先不说这位老婆婆对自己的态度究竟如何。 单以七大蛊族部落的门户之见来看,许七安担心天蛊婆婆未必能在这方面对力蛊部指手画脚。 我现在的样子,就像上辈子那些为了孩子能进一所好学校,卑躬屈膝的家长他在心里无声的吐槽。 如果先礼后兵没用,他就准备用拳头来让力蛊部屈服。 丽娜附和道: “铃音是天才,史书上都没有的天才,我这是为咱们力蛊部着想,吸纳天才。” “咱们蛊族没有史书。” 那个被大长老夸赞聪明的“阿梓”姑娘说道。 丽娜被噎了一下,她在京城时,常听许辞旧这样说:“千年以降、纵观史册、古今未有、看遍史书” 这些词汇听的多了,丽娜就觉得,只要是史书上没有的,就意味着特别特别厉害。 这姑娘很会抖机灵啊许七安看了眼皮肤黝黑的清秀姑娘。 大长老缓缓道: “我们蛊族不缺天才,每一代里都会有几个天才诞生。你爹是,你也是,这中原的女娃子,就算是个天才又如何。 “难道我们蛊族就很稀罕了?就要供着她了?就要抢着收她为徒了?” 大长老一连串的反问,让丽娜说不出话来。 龙图看一眼女儿,问道: “一顿能吃几碗饭啊。” 丽娜回答: “一顿能吃十碗,没菜的话,能吃十五碗。” 在场力蛊部族人愣了一下,大长老有些惊讶的审视着许铃音: “资质确实不错啊” 其他长老颔首认同。 “能吃十碗啊?我儿子也这么大的年纪,但只能吃五碗。” “是十五碗,你儿子白饭吃五碗,人家白饭十五碗。” “看来资质确实不错。” 力蛊族人议论纷纷,脸色露出了明显的惊讶。 许七安有些不太适应,整个部族的风格让他有些难以融入和适应。 总觉得和这群人待在一起,代沟和隔阂都太深了。 大长老咳嗽一声,让周围的议论声停下来,挺着傲人的胸肌,说道: “确实不错,但我们族里,像她这么能吃的孩子,也有好几个的。” 说着,露出一脸骄傲的表情。 许七安不觉得奇怪,铃音的饭量虽然大,但力蛊部里肯定也有一样饭量的孩子。以饭量论天赋的话,蛊族肯定有同等级天赋的孩子。 铃音并非独一无二,因此蛊族不可能为了她破坏族规。 叫“阿梓”的姑娘看着许铃音,眉头微皱,似乎想到了什么。 “大长老” 阿梓姑娘喊了一声,待众人看来,她迟疑道: “可是,族里的孩子都是从出生时就种下本命蛊啊。” 大长老没好气道: “这要你说?谁还不是从小容纳本命蛊” 他突然呆住了,接着,扭动僵硬的脖子,看向许铃音。 “丽,丽娜是什么时候北上去中原的?” 大长老用一种小心翼翼试探的语气,问身后的龙图。 听到这句话,周围的力蛊族人,以及其余长老和龙图,猛的瞪大眼睛,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这孩子不是力蛊族的 龙图一字一句道:“今年夏天!” 对,铃音容纳力蛊其实没多久,满打满算也就三四个月,相当于三四个月从毫无根基到九品巅峰许七安欣慰的想道。 这时,慕南栀幽幽道: “这群人真奇怪,感觉和他们待久了,我脑子都不好用了。” 许七安忽然身躯僵硬,脑子里浮现一个疑惑: 我刚才为什么会用饭量来衡量天赋?为什么没想到铃音容纳力蛊才三四个月? “天才啊,史书上都没有的天才啊” 大长老激动的险些拿不住拐棍,健步如飞的奔到许铃音面前,审视她的目光,就像审视价值连城宝物。 “我记得龙图小时候,九岁才九品巅峰,他吃了整整九年的白食,都不及这女娃子三四个月。”大长老大声指责。 龙图一脸惭愧。 不能这么算吧,婴幼儿时间不能算进去吧找回智商的许七安默默吐槽。 大长老一双手在许铃音肩膀、手臂、大腿不停的捏按,突然大叫道: “筋骨强健,气完神足,这,这是天生为力蛊而生的体魄。” 剩下的五位长老和龙图大步奔来,蹲下来,也跟着在许铃音身上摸骨,捏筋,他们脸色渐渐变了,从惊讶到震撼,从震撼到狂喜。 大长老激动的望向许七安:“她是不是从小就特别能吃?” 一顿三大碗,不算菜许七安没什么表情的“嗯”了一声。 “是不是经常喊饿?”另一位长老问。 “嗯。” “是不是看到什么都想吃?”龙图也插了一嘴。 慕南栀怀里的白姬,下意识的缩了缩身子。 她连鬼都想吃许七安还是点头。 得到肯定答复的长老们又激动起来: “真不错,三四个月便度过第一阶段成熟期的天才真不错。” 丽娜得意的掐着腰:“是不是,是不是,我说她是天才吧。” 力蛊部的族人一脸惊奇的看着小豆丁。 许七安趁热打铁道:“既然如此,我家妹妹能拜丽娜为师,学习力蛊秘术了吗?” 长老们脸上的情绪缓缓收敛,深深看一眼小豆丁,然后彼此对视,由大长老率先开口,他摇头道: “不妥!” “确实不妥。”一位长老跟着摇头。 “拜丽娜为师确实不妥。”又一位长老摇头。 “拜我们为师就妥当了。” “是啊是啊。” 丽娜目瞪口呆,跳脚道:“这是我的徒弟。” 大长老看她一眼:“我们是长老,我们说了算。” 丽娜掐着腰,气呼呼的瞪长老们,叫道: “阿爹,你帮我做主。” “拜长老们为师确实不妥。” 龙图摇摇头,替女儿丽娜说话。 “阿爹”丽娜甜甜的叫了一声,带着点撒娇的语气。 “拜我为师就妥了。” 龙图没去看女儿。 许七安侧头看向丽娜,她脸上的喜悦一点点凝固,像是一副静止的画,或雕塑。 天蛊部。 有着天井的宅子里,穿着青色布衣的天蛊婆婆,坐在小木扎上,心无旁骛的挑拣着刚从地里挖出来的,模样像是蝉蛹的幼虫。 白白胖胖,布满圆环的身体充斥着脂肪。 这是一种叫做“肉蚕”的蛊的幼虫,肉蚕成年后,色泽深黑,有剧毒,能轻易毒杀九品武夫。 但它还在幼虫阶段时,有的只有脂肪和能量,五条肉蚕的幼虫,能抵普通人一顿饭。而且不管是油炸还是烹煮,滋味都很好。 天井下,还有五个人,从左往右,依次是: 穿着斗篷,戴着兜帽,浑身散发腐臭味的尸蛊部首领,所操纵的行尸。 穿着五彩斑斓外袍,掌心托着蝎子的艳丽女子,她的耳环是两条纤细的、咬住尾巴的赤色小蛇,它们构成了一个圆环。 穿着兽皮缝制的衣服,坐在地上的中年男子,他心无旁骛的从随身的布袋里摸出各种各样的毒物,津津有味的吃着。 穿着裹胸、白色小裤,外罩一层轻薄纱裙的娇媚女子。紧致修长的双腿、平坦的小腹、清晰的马甲线、挺拔丰满的胸脯交织成一具活色生香的诱人娇躯。 浅蓝色的眸子波光流转,顾盼生辉。 最后一人是俊朗斯文,气质温和的白衣男子,年纪很轻,有着书生的文雅,又不缺男子的刚毅。 “龙图为什么还没来?” 斗篷人发出嘶哑的质问,语气极为不耐烦。 “已经传信给他了。” 天蛊婆婆自顾自的挑拣着肉蚕幼虫,不紧不慢的解释一句。 白衣男人笑道:“谋大事者,不急于一时。” 披轻薄纱裙的妩媚女子咯咯笑道: “说的好,谋大事者,想来也不吝啬满足奴家的欲求。葛将军,今晚我在情蛊部等你。” 白衣男子脸色略有些僵硬,很快恢复,轻笑道: “等办成了大事,本将军便是给鸾钰族长送上十万精壮汉子,又有何难?” 他看了一眼东边,眼睛一亮:“龙图族长来了。” :今天先这样,肝不动了,困死。顺带求一下月票。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三十三章 密会 天蛊婆婆抬起头,朝相同方向看了一眼,默默收回目光。 见状,在场几位蛊族首领便知龙图确实来了。 术士的望气术能在数十里,甚至百里之外看到敌情,除了暗蛊和天蛊,南疆没有其他手段能克制望气术耳垂是两条赤色小蛇的艳丽女子,杏眼儿微微转动。 等了一盏茶功夫,天井下的众人,感受到地面在震颤,震动频率不变,但震波越来越大。 力蛊部虽然以怪力著称,可堂堂力蛊部首领,不可能无法控制自身力量吧葛文宣瞳孔收缩了一下,心里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龙图在二十年前就是三品巅峰,二十个寒暑匆匆而过,他即使境界没有增长,底蕴也该越来越浑厚。 或许,他处在一个厚积薄发的状态,行走间伴随着的地动,是他隐约触及到二品境界时,一种难以自控的表现。 地面的震动越来越大,直到院门口的光线被什么东西挡住。 众人侧头看去,一尊九尺高的巨人,低着头,伏着背,走了进来。 他在天井下直起腰背,脑袋险些能够到屋檐。。 看到这具气血旺盛的身躯,披着轻薄纱衣,身段高挑诱人的鸾钰,伸出粉嫩小舌,舔了舔红唇。 她没有掩饰自己眼中的垂涎。 对于情蛊部的族人来说,力蛊族和中原武夫一样,是极品鼎炉,而中原武夫远在数万里之外,力蛊族人确近在咫尺。 但同为蛊族,情蛊部没办法对力蛊族下手,而力蛊部有一条族规就是针对情蛊部的: 凡与情蛊族人发生关系者,杀无赦。 “婆婆!” 龙图恭敬的叫了一声。 对于另外几位首领,他视而不见。 天蛊婆婆“嗯”了一声: “这次召集你们过来,信上没说清楚,中原的事大家听说了吧。” 婆婆声音慈祥温和,透着一位历经沧桑者的平淡。 龙图等人微微颔首。 天蛊婆婆道: “这孩子的师父,与我那个死鬼丈夫有些交情。他带着师父的信找上我,希望我能牵头,召集各位议事。” 说完,她看向白衣术士。 葛文宣则望着龙图,自我介绍道: “在下葛文宣,云州人士。” 相同的话,之前对几位首领说过,他现在是单独对龙图说。 龙图没什么表情的看他一眼,另一只手偷偷伸向天蛊婆婆身前的木盆,抓了一把肉蚕幼虫。 啪! 天蛊婆婆一巴掌拍开。 龙图咧嘴笑了笑,挠挠头。 天蛊婆婆无奈摇头,把木盆推了过去。 龙图眼睛一亮,开心的抓过木盆,抓起一把蠕动的幼虫,塞进嘴里咀嚼,他闭上眼,露出享受表情。 葛文宣喉结滚动一下,强忍住作呕的冲动,深吸一口气,微笑道: “老师委托我,说服诸位出兵攻打大奉。” 各部族首领脸色平静,既不惊讶也不意动,裹着斗篷的行尸,兜帽下响起嘶哑冷漠的声音: “我们能得到什么好处?” 葛文宣笑道: “一场战争的胜利,所能攫取到的好处是难以想象的。 “二十年前的山海关战役中,佛门和大奉作为胜利者,前者犹如烈火烹油,底蕴愈发浑厚,人杰辈出。 “大奉虽损失一半国运,但我与老师曾经合计过,若是加上战死的魏渊,与早早陨落的贞德帝,大奉的超凡高手,足足有八位。 “若没有我老师和天蛊老人协力窃走大奉的那半数国运,如今九州能与佛门分庭抗礼的,只有大奉。” 掌心拖着蝎子,耳坠是小蛇的艳丽女子娇声道: “婆婆,他说什么呀,嫣儿听不懂。” 天蛊婆婆叹了口气: “二十年前,为了窃取大奉国运,修补儒圣雕塑,那死老头子和监正的大弟子合谋,推动了山海关战役。” 她把当年的事,详细的说给几位首领。 天井下,一片死寂。 山海关战役中,蛊族死了很多高手,其中不乏超品。 艳丽女子拨弄耳坠,眯起大而圆的杏眼: “封印蛊神是蛊族数千年不变的目标,天蛊老人的行为,我们可以理解,也可以不计较。不过,国运在哪?” 葛文宣摇头叹息: “国运依旧在大奉,但又不在大奉。如今它寄宿在许七安体内。” 龙图眉心狠狠一跳。 “许七安是谁?” 鸾钰问道。 蛊族的几位首领纷纷皱眉,对此人甚是陌生。 龙图沉默一下,道: “是如今的大奉第一武夫。” 大奉第一武夫鸾钰眼睛一亮,就像小姑娘看到心仪的玩偶。 葛文宣继续道: “此人是我老师的嫡长子,原本是作为寄宿国运的容器,国运取出后,容器就会死去。所以他本身是作为弃子而存在。 “但师母怀孕时,突然反悔,偷偷逃离云州,在京城把他生了下来。他因此进入监正视野,老师投鼠忌器,隐忍二十年没去过问。” 葛文宣没继续说下去,只要让蛊族首领们知道许七安和老师之间的恩怨便成,细节没必要描述。 几位首领们若有所思。 葛文宣继续道: “大奉的情况,诸位或多或少都有听说,流民成灾,朝廷国库空虚,难以赈灾。南边有我云州军队发兵北伐。西边有西域诸国军队集结。 “蛊族若能加入我们,那大奉必败无疑。到时候,偌大中原,将尽归我们所有。” 鸾钰吃了一惊:“佛门也插手了?” 几位首领对视一眼。 披着斗篷的行尸冷笑道: “说些实际的,少在这里给我们画饼。” 闻言,葛文宣非但没有因为对方的语气不善而不喜,反而笑起来。 他刚才的一席话,真正的作用是为蛊族分析敌人的情况,让他们看到胜利的希望。 想把蛊族拉下水,首先要做的不是以利益相诱,而是让他们明白,这件事可行! 如果对付的敌人是佛门,即使给出的利益再大,蛊族也不会搭理。 而现在,再听说佛门也插手,且大奉处境如此糟糕后,几位首领们确实意动了,尤其是尸蛊首领,他刚才的话,其实潜台词是同意合作。 “别急,诸位听我慢慢道来。” 葛文宣面带微笑,语气沉稳: “老师给出的报酬是,事成后,将禹州和半个青州割让给蛊族,并帮助蛊族在南疆建国,凝聚气运。 “诸位要相信,对术士来说,凝聚气运并非难事。这样一来,统治半个南疆,以及部分中原领地的你们,就拥有足够的气运修复儒圣雕像,镇压蛊神。” 鸾钰等首领无声的交换眼神,都在彼此眼里看到了心动。 葛文宣又道: “禹州和青州土地肥沃,百姓擅长耕种,等建国之后,力蛊部就再也不用为食物发愁。 “龙图族长,为了族群的繁衍,想必您不会拒绝吧。” 龙图看向天蛊婆婆: “婆婆,你怎么看?” 迎着众人的目光,天蛊婆婆语气平静: “未来有无数种可能,宛如遍布大地的河流,分叉无数。但不能否认,这是其中一种可能。” 天蛊部能窥探到未来的一角。 “我尸蛊部同意。” 斗篷人嘶哑的声音说道:“我父亲死在山海关战役,死在魏渊的“七日杀阵”之中,此仇必报。” 鸾钰叹息一声:“山海关战役中,我情蛊部的族人同样损失惨重。族人视大奉与佛门如仇寇。” 言外之意,也同意了。 穿着兽皮缝制的长袍,吃着毒物的中年男人,咽下嘴里的食物,淡淡道: “中原土地肥沃不假,但缺少毒物、毒草,对我毒蛊部的诱惑不大。 “但封印蛊神确实是个让人难以拒绝的条件。” 杏眼圆而媚的心蛊部首领,摸了摸耳垂的小蛇,皱眉道: “此事不能只听葛将军的片面之词,想让我蛊族出兵可以,但不是现在。我们要派族人背上打探情报。 “如若情况无误,再出兵不迟。” 披着斗篷的行尸沉声道: “影子,你是什么态度。” “都可以!” 低沉的声音回荡在天井内,但没有相应的人出现。 这是暗蛊部首领。 他一直都在,只是藏的很好,不让人发现。 蛊族的人对此早就习惯了,暗蛊部不管白天还是黑夜,都像一座死城,该部族的族人很擅长隐藏自己。 但也无处不在,有时候你翻开一块石头,就能从底下的阴影里,揪出一个暗蛊部的人。或者不小心掉进一个深坑,里面的暗蛊族人会打招呼说: 好巧,你也下来啦! 鸾钰笑吟吟道: “龙图,你们力蛊部呢?” 行尸傀儡淡淡道: “他怎么可能拒绝,力蛊部为了一口吃的,什么事都能干出来。” 所有人都看向龙图。 这尊巨人粗犷的脸庞没有什么表情,他扫一眼同族们,又看了看葛文宣,淡淡道: “不管是封印蛊神,还是能满足力蛊族需求的口粮,都是让人无比意动的条件。” 葛文宣脸上笑容难以遏制的扩散。 “但是,我拒绝!” 龙图淡淡道。 葛文宣脸庞骤然僵硬,难以置信的仰望着龙图。 极渊在南疆的中央地带,是一道连绵上百里的地缝,深不见底。 在这道裂缝的周边,则是一片广袤无垠的原始森林,无数毒虫猛兽生活在其中。 它们是天生的蛊,按照能力可以分为七类,对应蛊神的七种能力。 原始森林的外围,荒原上,力蛊部的长老们,带着记名弟子许铃音抵达了极渊。 “这片区域弥漫的力量,对应着力蛊,越往里走,力量越磅礴,不适合初学者。到这里就可以了。” 大长老摸着心爱的弟子脑袋,慈眉善目:“刚才教你的秘法,记住了吗?” 许铃音摇头:“都忘光啦。” “好!” 大长老大口称赞:“赤子之心,无垢无尘,不愧是天生适合修行力蛊的天才。” 其他五位身材魁梧,白发苍苍的长老,也露出满意的表情。 边上的慕南栀和许七安心里全是槽点。 白姬也觉得这货南疆人有些不正常,但她见识浅薄,年纪小,无法准确评估。 力蛊部的长老和族长,还有白成丑姑娘的丽娜,不久前为了争夺许铃音,差点打起来。 长老们撸着袖子,丢掉拐棍,就要和族长拼命。 族人们在边上纷纷叫好,等着看族长打死长老,或长老打死族长。 许七安就给他们想了一个妙计,由族长龙图收许铃音为徒,六位长老收她为记名弟子,至于丽娜,则代父传授绝学。 许七安的机智赢得了力蛊部众人的好评,被评为和“阿梓姑娘一样聪明”的人才。 “忘记了不要怕,为师来引导你吸收力蛊的力量。” 大长老和颜悦色,越看这张憨憨的小脸,越觉得亲近,简直就像力蛊部自己的孩子一样。 这时,许七安脖颈一麻,感觉沉眠的七绝蛊苏醒了,对这片区域的力量产生了极强的渴望。 :错字先更后改,继续下一章。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三十四章 蛊神之力 “龙图族长,你说什么?” 葛文宣险些要挖一挖耳朵,来确定自己是不是听力出了问题。 来南疆做说客时,老师给过他一份详细资料,其中包括蛊族七大部落的情况、各部首领的性格弱点以及爱好。 力蛊部最大的难题——食物。 该部的族人,饭量极大,每个力蛊部族人要吃掉的食物是正常成年男子的十倍,甚至更多。 食物的短缺,限制了力蛊部的人口,也限制了其他领域的发展,当其余六大部族已经住进砖瓦房的时候,力蛊部还睡在黄土屋和茅屋。 当其他部族在修路,建造马车兽车,在锻造铠甲和铁器时,力蛊部挖空心思想的是怎么把同族们的马匹偷回家吃掉。 当其他部族穿上布衣绸衣时,力蛊部还穿着兽皮缝制的衣服,并不是他们不会养蚕织布,而是这太浪费时间。 因此,在葛文宣看来,进攻大奉,统治中原百姓,让中原人为自己创造口粮是力蛊部永远不变的对外方针。 力蛊部有开启战争的动机和需求,结果,对中原领土不感兴趣的毒蛊部都答应了,力蛊部反而拒绝? 不但葛文宣困惑,蛊族的几位首领亦是满脸惊讶,怀疑自己听错了。 毒蛊部首领沉吟道: “龙图,你是不是误吃了我族的食物。。” 披斗篷的行尸,终于抬起头,白瞳森然的凝视龙图: “我倒觉得这家伙饿糊涂了,你们力蛊部想永远龟缩在伯山这种小地方,后世子孙永远住茅庐?” 情蛊和心蛊部的两位女子首领没有开口,一个舔着红唇笑吟吟的打量,一个轻蹙眉头投去质问的目光。 而不知道藏在哪里的暗蛊部首领,没有现身,也没发表意见。 天蛊婆婆双手在围裙上擦了擦,代替众人发问: “怎么了?” 龙图说道:“丽娜回来了。” 天蛊婆婆的眼睛里,猛的亮起光。 龙图扫过众首领:“她带回来几个朋友,其中一个叫许七安。” 说到这里,龙图看向白衣男子,看见他狂变的脸色。 许七安蛊族众首领,对这个名字的反应各不相同。 毒蛊首领皱了皱眉,似是有些忌惮。 心蛊部的首领,耳垂上的两条小蛇松开了尾巴,伸直细长身躯,朝着天蛊婆婆发出嘶嘶的叫声。 她敏锐察觉到天蛊婆婆的精神呈现轻微亢奋,尽管很快就隐去,但这瞒不住身为心蛊部首领的她。 “共情”和“操纵”是心蛊的核心能力。 鸾钰妙目生光,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大奉第一武夫! 尸骨部的首领,操纵着行尸,冷声开口: “诸位,可以试着猎杀他。” 葛文宣眼睛一亮,这倒是个狩猎许七安的绝佳机会。 一品以下,没有人能扛住蛊族高手倾巢而出的围杀,二品武夫都得饮恨。 若是能煽动蛊族对许七安展开埋伏、猎杀,他或许能在南疆,完成老师都做不到的壮举。 龙图声音浑厚,冷漠的扫一眼众人: “蛊族七部之间,互不干涉,你们要出兵大奉,是你们的事。” “仅仅因为许七安是你女儿的朋友?” 藏身阴暗出的暗蛊首领,困惑的问道,低沉的声音回荡在天井之下。 “不!”龙图咧了咧嘴:“我新收了一个天才弟子,她是许七安的妹妹。” “就为了一个弟子?”鸾钰清脆悦耳的嗓音问道。 一群人都用看傻子似的目光看着龙图,力蛊部的人脑子不太好用,但也不该蠢到这个程度。 收中原人为徒,本就是一种没脑子的行为,且触犯蛊族禁忌。 为了一个中原徒弟,弃族群发展大计,更是蠢上加蠢。 龙图淡淡道: “你们既然这么聪明,为什么不想想,我为何会破例收中原人为弟子?” 粗犷的脸庞带上一抹讥笑: “族群的发展壮大和培养战力无双的接班人,两者都很重要。 “进攻大奉,且不说灭了大奉王朝后,会损失多少族人。那监正的大弟子,就真的会履行承诺?即使他会,失败之后,我们竹篮打水一场空。这些都是需要承担的风险,就像狩猎一样,太过狡猾的猎物,我们不要。 “因为浪费在它身上的时间,可以狩猎更多不够聪明的猎物。 “所以,我选择后者。这是可以看得见,且没有太大风险的事。” 力蛊部选择进攻大奉,那么许七安势必与力蛊部决裂,许铃音这个新收的弟子,转眼就没了。 过了十几秒,首领们才反应过来他这番话里蕴含的意思,鸾钰难以置信道: “你说那新收的弟子,将来能成为扛起大梁的强者?” 龙图骄傲的笑一声: “她的天赋,比我更好,甚至比丽娜要强。” 而丽娜已经是不可得多的天才,这意味着,未来某天,力蛊部可能会有两位超凡。 再加上自己的话,那就是三位。 龙图一想到这样的未来,就兴奋的热血沸腾。 他怎么会亲手撕毁如此美好的未来。 “你们要攻打大奉,是你们的事。围杀许七安,我同样不会阻止。” 龙图说完,朝天蛊婆婆微微颔首,低着头,伏着背,离开了天井。 望着他离去,众人一阵沉默。 葛文宣“咳嗽”一声,循循善诱: “诸位首领,许七安是大奉第一武夫,也会覆灭大奉计划中最大的绊脚石之一。若是能在此地将他击杀,覆灭大奉便是板上钉钉的事。 “大事可成啊,这难道不是触手可及的未来?” 他的这番话,煽动性极强,且赤裸裸。 葛文宣相信蛊族的首领们会做出怎样的选择,这番话对中立派,或亲奉派不管用,但蛊族和大奉是有世仇的。 只要他们还仇视大奉,只要他们有出兵的意向,那么此时围杀许七安,便是最好的机会。 这一点,他相信众首领能看明白。 一旦他们杀了许七安,就彻底入局,只能和我云州绑在一条船上葛文宣暗想。 “尸尤首领,忘了告诉你,那许七安是魏渊的弟子,魏渊最倚重的晚辈。” 葛文宣拱火道。 斗篷人低着头,衣袍倏然鼓起,气息高涨。 葛文宣接着看向鸾钰,笑道: “许七安不但是大奉第一武夫,还兼修佛门的金刚神功,一身金刚神血,即使比之金刚稍有不如,也差不了太远。 “鸾钰族长,这一个男人,可要胜过十万精兵。 “天蛊婆婆,许七安体内的国运可是老先生倾尽心血得来的,老先生不在了,您得为他取回来。” 见毒蛊部首领置身事外,并不热衷,葛文宣心里一动: “跋纪首领,你可听说过花神转世?” 穿兽皮缝制衣袍的中年人猛的僵住,瞪大眼睛: “大周朝的那位花神?” 葛文宣颔首: “许七安有那位花神转世的线索,我没猜错的话,那位花神应该被他秘密养在某处。” 当日镇北王妃北上,他这一脉的术士曾撺掇吉利知古和烛九截杀王妃,抢夺花神灵蕴。 事后王妃不知所踪,但他们知道,是被许七安藏起来了。 毒蛊部首领跋纪,呼吸粗重起来。 花神是花中精灵,对植物有着极强的增幅作用,这种增幅同样对毒草毒果有效。 如果能把花神抢回来,天天让她种毒草,毒蛊部的族人,就能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极品毒草食用。 “我现在就去力蛊部。” 披着斗篷的行尸转身,默默往外走。 跋纪闻言,随之起身,跟在行尸身后,他已经迫不及待。 “你们等等我。” 鸾钰扭着小腰,提着裙摆,笑吟吟的追上。 淳嫣捏了捏耳垂的小蛇,沉吟片刻,也跟了上去。 一道阴影在阳光下一闪而逝,融入淳嫣的影子里。 天蛊婆婆看一眼葛文宣,叹息一声: “老身也去凑凑热闹。” 葛文宣自信一笑,蛊族七部同气连枝,当他说动三位首领出手时,就不怕其他人反对。 这时蛊族的优势,但也是劣势。 很多时候,必须少数服从多数,别看龙图嘴硬,可当到了这些首领面临生死危机,蛊族面临大危机时,力蛊部一样得站出来。 “许七安,我看你这次如何破局!” 葛文宣低声道,身为许平峰弟子,他深谙合纵连横之道。 “即使龙图不出手,以六大蛊族首领的战力,足够杀了他。若还不成,便走下一步计划。” 葛文宣吐出一口气,轻飘飘的御风而起,从天井上飞出。 “准备好了吗?” 大长老粗糙的手指,点在许铃音的后颈。 “准备什么?” 许铃音茫然的问道。 大老张沉默一下:“你记得收敛情绪,不要胡思乱想,我要帮你攫取蛊神之力了。” 边上的五名长老告诫道: “不要想吃的,一定要冷静,放空思绪,不能乱象,专注感受体内的变化。” 许铃音“哦”了一声,出发前,因为肚子饿,她刚吃完肉羹,现在很满足。 见她答应的如此痛快,长老们面面相觑,脸色凝重,并未放松警惕。 过去的经验告诉他们,力蛊部的族人常常因为忧虑今日,或明日的吃食,而无法平静下来。 这会引起蛊神之力紊乱,对身体造成破坏,因此每一位族人晋级,都需要长辈在旁边帮着梳理蛊神之力。 “开始吧!” 一位长老说道。 大长老颔首,点在许铃音脖颈处的手指,膨胀粗壮了一圈。 许铃音脖颈处,稚嫩的肌肤,凸显出一只竹节虫的轮廓,那是融入她脊椎里的力蛊,丽娜的母蛊生出来的子蛊。 这条子蛊受到了大老张渡送的气血之力,苏醒过来,它贪婪的吸取着外来的力量。 见状,大长老收回了手指,但许铃音的本命蛊没有停止吞噬,它开始将目标转为游离在四周的力量。 另一边,许七安的瞳孔化作绿色的竖瞳,宛如虫类。 他看见了所谓的蛊神之力,那是游离在空气中的黑红色萤火虫,稀薄,却醒目。 原来力蛊部吸收的蛊神之力,本质上是蛊神的气血许七安恍然大悟。 “蛊神的气血之力,与武夫的不太一样,冒然摄入,会变成怪物。难怪常年生活在这里的动植物,会蜕变成“蛊”。” 许七安尝试着吸收了一些黑红的“萤火虫”,得出结论。 它们无法被武夫直接吸收利用,要么强行容纳,变成怪物,要么将它们排除体内,除非体内拥有力蛊。 力蛊相当于过滤蛊神“毒素”的滤器。 确认吸收蛊神气血不会对自身造成危害,许七安走到远处,放开了压制七绝蛊的力量,任由它鲸吞般的吸收起周围的蛊神气血。 这样能避免抢夺小豆丁的资源。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周围的气血之力越来越少。 “天才啊!” 大长老惊呆了,他眼见着许铃音脖颈处的力蛊在飞速壮大,顺风顺水,始终没有紊乱的迹象。 而且,看这架势,还没到头。 但她摄取的量,已经超过其他同阶力蛊族人需要的蛊神之力。 说明这孩子的潜力,比他们想象的更大。 “是史书上都没有记载的天才。” 一位长老纠正道。 “她是怎么做到心无杂念的?” 另一位长老惊艳之余,疑惑的喃喃自语。 孩子心思单纯,但念头最杂,比成年人还要杂乱,因为他们无法控制天马行空的想象。 “不知道,所以说我的徒弟是史书上都没有记载的天才。”又一位长老发表意见。 “将来我要让孙子娶她。”大长老大声发誓。 其他长老满脸警惕和敌意,一番眼神交流后,他们不知不觉拉开距离,眼神变的充满竞争斗志。 这时,一位长老转头四顾: “周围的蛊神之力是不是变稀薄了?” :错字先更后改,继续码下一章,嗯,下一章是还债章节。建议明早起床看。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三十五章 喂养七绝蛊(10876/10w) 闻言,大长老和剩下几位长老的目光,终于从“小宝贝”身上挪开,双眼化作绿色的竖瞳,幽幽的扫视周围。 接着,惊愕和茫然的表情,同时出现在几位魁梧老人身上。 在他们的视野里,周围空气是如此的清新,以往萤火虫般游离在空中的蛊神之力,此时已是零星散落,稀少的可怜。 “天才啊” 大长老为首的老头子们,激动的面皮发抖,齐齐看向许铃音。 周围的“蛊神之力”莫非都让她吸收了? 她怎么做到的长老们又诧异又激动。 “咦,不对。” 大长老摇摇头,审视着许铃音:“小娃子气力暴涨不假,但她仍然是八品层次,此地的蛊神之力浓度不及极渊附近,但也不是她能承受的。” 众长老皱眉不语,以他们的智慧,当然不会有什么收获。 于是一个个愁眉苦脸。 这时,慕南栀抱着小白狐返回,大长老瞅了眼这个皮肤白皙的丑姑娘一眼,蹩脚的大奉官话问道: “那小子呢?” “他说四处逛逛。。”慕南栀回答。 大长老微微点头,没放在心上,只当是外乡人好奇极渊的情况,想四处打探观赏,增加阅历。 至于安全方面,一位能杀金刚的超凡武夫,别说在地表的原始森林地带,即使深入极渊也不会有事。 另一边,深入原始森林的许七安,盘坐在一块岩石顶部,以吐纳的方式,吸收着游离在空气中的蛊神之力。 此处蛊神之力的浓度是外围的十几倍,每吸收一刻,许七安体内的气血就旺盛一分,进展非常迅猛。 气血与气机无关,它所象征的是气力,气血越旺盛,体力越好,力气越大。 同样是三品巅峰,不施展气机的话,两个许七安可能都没有龙图力量大。 “气血越旺盛,我能炼化出的气机就越多,尽可能的吞噬蛊神的气血之力化为己用,然后找小姨双修,最后再拔出封魔钉,那我就是彻彻底底的三品巅峰,不,是随时都能突破二品的三品武夫。 “比当初的镇北王还要强大。” 他保持着吐纳姿态,持续吸收蛊神之力,一刻钟后,七绝蛊停止了吸收。 它达到极限,无法再消化蛊神之力。 许七安“审视”七绝蛊,发现力蛊的能力不但追上了毒蛊、尸蛊和暗蛊,甚至还有超越。 他收获了力蛊的第二个能力:狂暴! 它能刺激细胞,短时间内爆发出超越正常状态的力量,代价是爆发结束后,会进入疲软状态,且饭量大增,需要胡吃海喝才能弥补消耗,不然会造成气血衰竭,影响寿命。 呼! 就在这时,呼啸声破空而来。 大片阴影笼罩,一块巨石飞旋着砸向许七安。 他轻轻侧身,任由巨石擦身而过,在地面砸出大坑,然后继续翻滚,撞断两棵变异的大树。 这里的植物吸收了蛊神气血,也发生了一定异变,比普通的树木更加坚韧粗壮。 避开巨石袭击的许七安,朝着前方看去,密林中,树荫下,站着一只高大威猛的黑背猩猩。 它双眼赤红,獠牙凸出,长嘴上方的肌肉皱起,凶神恶煞的盯着许七安,见这个人类看过来,黑背猩猩尖啸着拍打结实胸膛。 然后,从地上抓起一把碎石,用力投掷出去。霎时间,宛如箭雨瓢泼,劈头盖脸的激射而来。 这只猩猩力量大到吓人许七安身躯融化,从黑背猩猩身后的影子里钻出来。 他用力握拳,指骨爆豆般炸响,整条右臂肌肉膨胀,粗壮了足足两倍,完全畸形。 砰! 仿佛火炮出膛,空气都被这一拳捶的炸裂。 黑背猩猩的身躯四分五裂,肉块朝着四周飞射,鲜血、脏器噼里啪啦洒了一地,腥臭味瞬间弥漫。 “我现在有找龙图扳手腕的冲动” 许七安欣喜的感受着自身变化。 他没有耽搁,转身朝着东边行去,往东一直走三十里,就能进入“毒蛊之力”弥漫的区域。 很快,他来到一片笼罩着瘴气,枝叶浓密的地带。 许七安原以为“毒蛊之力”笼罩的区域,植被会相对稀疏,只有部分剧毒植被能生存,谁知此地的树木高大,枝叶交错,简直密不透风。 咔! 他折下一根树枝,把枝上的树叶摘下来塞进嘴里,嚼了几口。 “有毒,但品质不行。” 接着又品尝了灌木和杂草,全是含着毒素的,只是毒性不大,对毒蛊不会有什么增益,但能充当缓解副作用的零嘴。 他一路走着,尝着,偶尔抓住几只毒虫,摘几株毒草,越往里走,植物和毒虫的品质越高,毒性越强。 到了一处让他吃的津津有味的地方后,许七安盘坐在树影下,吐纳弥漫在空气中的瘴气、毒气,滋养毒蛊。 没多久,七绝蛊再次到了瓶颈,无法再吸收毒气。 许七安掌控了新的毒蛊能力——毒体! 毒体有两大能力:转化和吸收。 转化:把一切无毒之物转为成有毒之物;把一切有毒之物转化为无毒之物。 吸收:吸收一切有毒之物化为己用,这包括敌人的气机、剑气等攻击。同时,它还能通过吸收毒物,来修复身躯。 即使缺胳膊断腿,只要周围的毒物够多,就能把它们吸收,转化为毒体。 不过对许七安来说,这项能力有点鸡肋。 粗鄙的武夫最不怕的就是缺胳膊断腿。 他接着去了其余五处笼罩蛊神之力的地带,没有深入,但对极渊有了大致的认识。 尸蛊部生活的全是一群行尸走肉,有动物,也有人类,他们就像丧尸一样漫无目的的行走在特定区域里,遇到有活着的生物进入,便蜂拥而上。 不是为了进食,而是传递子蛊,把生灵化作行尸。 情蛊所在的区域,空气中弥漫着催情气味,这里鸟语花香,植被疯狂繁衍,因此花草树木极为茂盛。随处可见“多人运动”。 动物们心无旁骛的做着原始的基因传递活动。 鸟鸣声和兽吼声是这里唯一的旋律,许七安尝试着用心蛊的手段,听取动物的语言。 叽叽喳喳的鸟鸣声可以归类为两种: “快来上我”和“卧槽”。 真是一片鸟语花香之地。 暗蛊区域步步杀机,随时都会有蛊虫和蛊兽从阴影里跃出来,给予你致命一击。 许七安在这片区域逗留的最久,因为无法安静下来吐纳,直到把周围的蛊虫和蛊兽杀绝,才有了安心吐纳的环境。 释放超凡境的气息不起作用,蛊虫和蛊兽只惧怕同类中的高位强者。 心蛊之力笼罩的区域,是最正常的,但也只是看起来正常。 实际上那里最危险,因为所有的动植物都有“统一”的思想,就像一支庞大的军队,协作密切,吞噬着进入此地的生灵。 对于这样的区域,许七安没有任何办法,只能开启金刚神功,任由心蛊控制的兽类、植物攻击,自顾自吸收该区域的蛊神之力。 等到心蛊进一步蜕变,受到高位同类的压制,该区域的心蛊便再不敢攻击他。 当许七安逐一吸收蛊神的七种力量,七绝蛊达到均衡后,脖颈猛的一麻。 “要蜕变了” 许七安当即盘坐在地,用心感应七绝蛊。 大长老带着三长老、四长老深入原始森林,他们的瞳孔保持着绿色,仔细审视周围的“蛊神之力”。 “这边的蛊神之力浓度没有变化” 大长老环首四顾,目光在东侧顿了一下,道:“去那边看看。” 三位长老走了几分钟,停下脚步,发现此地的“蛊神之力”略显稀薄,这还是周边的蛊神之力弥漫过来,有所填补。 四长老摸着下巴,分析道: “有大蛊物出世了?” 他指的是超凡境的蛊物。 在蛊族过去的历史里,极渊深处偶尔会出现超凡境的蛊物,诞生灵智,而后从大裂谷深处出来,猎食周边的生灵,其中包括蛊族。 大概每隔六七百年就会有一只超凡境的蛊物诞生。 蛊族对此的应对措施是,每隔一甲子,各部的首领就会结伴深入极渊,清剿里面强大的蛊物。 但这并不能完全杜绝超凡境蛊物的诞生,因为蛊神状态不稳定,它有时溢散出的力量磅礴浓郁,有时则稀薄量少。 没有固定的规律。 这就会导致可能前几百年都没有强大蛊物诞生,后几十年,忽然诞生一批强大蛊物,甚至诞生超凡。 而蛊族各部首领,不可能一直守着极渊。 大长老目光陡然一凝,沉声道: “有情况。” 三长老和四长老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里散落着一地的肉块,鲜血和脏器洒了一地。 大长老健步如飞的靠拢过去,抓起一块碎肉,道: “尚有余温。” 三长老在旁边的灌木丛中找到了黑背猩猩的头颅:“是猩猩。” 四长老则说:“把肉收集起来,带回去给孩子们熬肉羹。” 大长老和三长老欣然同意。 把能吃的肉收集起来后,三位长老这才开始分析起来,大长老提出疑问: “如果是超凡蛊物的话,怎么只杀不吃?” 三长老回答疑问: “可能是吃饱了?” 四长老做出反驳: “你什么时候吃饱过?” 一阵沉默后,他们决定趁着肉还新鲜,赶紧回家。 与外头的三位长老,以及许铃音慕南栀会合,大长老用力摸着许铃音的脑袋,爽朗大笑: “回家给你熬肉羹。” 许铃音开心的点头,并吞了吞口水。 慕南栀看着这一幕,没来由的怀疑,许七安这个妹妹,是不是从力蛊部偷回京城的? 明明是个外乡人,但她来到力蛊部,就像回了家一样,与力蛊族人待在一起,竟出奇的和谐。 “你大哥还没回来吗?” 四长老问道。 “咦,大锅怎么不见了。” 许铃音仿佛才发现大哥不见了。 大长老看了一眼怀里抱着的肉块,忽然一愣,终于联想到了什么,皱眉道: “这是不是他杀的?” 四长老沉吟一下: “有可能。” 大长老又问: “那蛊神之力稀薄是不是他做的。” 四长老沉吟一下: “没可能。 “他又不是我们力蛊部的人,丽娜不可能把族中的秘术传来外族人” 说着说着,长老们齐齐沉默,看向了许铃音。 他们忽然想起,爱徒许铃音的蛊术就是丽娜传授的。而理由是而这孩子天赋异禀。 万一,万一那小子也是个修行力蛊的天才呢? 大长老脸色一变:“走走走,回去问问丽娜。” 大长老一行人返回力蛊部,直奔族长居住的大院子。 “丽娜,丽娜!” 大长老扯着嗓子一阵嗷叫。 丽娜捧着一只木碗奔出来,碗里盛着快要溢出来的秘方: “干嘛” 大长老大步奔到近前,瞪眼,一脸警惕:“你是不是也传授力蛊秘术给那个许七安了?” 丽娜边吃边回答:“没有啊,我只有铃音一个徒弟。” 二长老立刻纠正:“你只是代父授业,我们才是她的师父。” 几位长老松了口气,又有些失望。 松口气是因为丽娜这个不太聪明的姑娘,总算没有丧心病狂的胡乱泄露族中秘术。 失望则是如果此事为真,那许七安可能是比许铃音更可怕的天才。 “许宁宴怎么没回来。” 丽娜朝后面张望几眼,神色一喜:“阿爹回来了。” 众人侧头看向身后,龙图赤着脚,步伐稳健的朝这边走来。 走的近了,大长老等人发现龙图一脸凝重。 “有事?” 大长老拄着拐杖,问道。 这不需要动脑子,只要对龙图足够了解就行。 龙图点点头:“来了一个外乡人,说是云州那边的,希望我们出兵打大奉。” 他把会议的经过,云州术士的条件,仔细说给几位长老。 “你是什么看法。” 大长老没有轻易做决定,而是先询问龙图的意见。 “肯定不打,打的徒弟没了,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再说那什么监正大弟子,跟我们又不熟,没道理人家说一句,我们就傻乎乎的上。” 龙图没好气道。 “但如果是真的,其他六部肯定会打。”大长老一口断定。 “如果我们不打,将来打赢了,我们分不到好处,力蛊部在蛊族的地位也会降低。”二长老说。 龙图瓮声瓮气道: “不怕,等将来铃音晋升超凡,我们族就有三个超凡,地位只会高不会低。 “我早就想到了,就算不大,我们也是蛊族最强势的。” 大长老一张老脸笑开花: “真不愧是你,狗崽子,当年选你当族长没错儿。看老子我眼光多毒辣。” 慕南栀扶着额头,退后了几步。 龙图咧了咧嘴,忽然又沉下脸: “他们准备猎杀许七安,我说了不会管,但不能真不管,这事儿不好搞。” 他刚说完,旋即眉头一皱: “他们来了。” 话音落下,前方大树的树荫里,影子扭曲,慢慢浮出一团阴影。 阴影散去,五个身影出现在树荫下。 披着斗篷的行尸;穿白色裹胸、小裤,外罩薄纱长裙的鸾钰;双耳坠着细长小蛇的淳嫣;穿兽皮缝制长袍的跋纪;满头银丝,皱纹遍布的天蛊婆婆。 至于暗影部的首领,他并没有出现,把自己好好的藏在树荫里。 斗篷行尸淡淡道: “姓许的在哪里。” :先更后改,睡了一会儿,起床上班啦。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三十六章 应对之策 脖颈一麻,旋即传来剧痛,非正常人类能抗拒的剧痛 有过两次经验的许七安知道,这是七绝蛊成长时进一步融入身躯,刺激到脊椎神经产生的疼痛。 许七安盘坐不动,闭目凝神,忍耐疼痛。 半刻钟后,疼痛减缓,继而消失,七绝蛊顺利度过第二阶段的成熟期,进入了第三阶段的“幼年期”。 许七安没有睁开眼,审视着七绝蛊带来的变化,天蛊的能力始终没变,还是“移星换斗”,作为七绝蛊的基本盘,天蛊基本已经开发到极致。 窥探命运的能力,许七安怀疑,至少得七绝蛊进入超凡层次,甚至需要二品层次才行。 力蛊的“狂暴”和毒蛊的“毒体”没有变,情蛊多了一项新能力——吸收周围生灵的情欲之力。 这个能力,让他不用想着天天昆,只要通过吸收周围生灵的情欲来滋养情蛊,就能稳定晋升,就像武夫吐纳练气一样。 并且,这些情欲之力可以储备起来,对敌时释放。 情欲有时比毒素更致命,因为它是对身体的机能进行刺激,武夫的强大生命力可能不惧剧毒,但绝对无法抗拒荷尔蒙的疯狂分泌。 分泌荷尔蒙本质上不会对身体造成伤害,身体的防御机制不会抗拒。。 尸蛊的成长在于两点: 一,能操纵行尸的数量增加、品级提高;二,主人的意志可以降临在行尸身上,等同于分身,并掌控行尸的能力。 暗蛊也有了蜕变,它这一阶段的能力增幅很均衡,阴影跳跃范围扩大,达到“目光所及,皆能跳跃”的境界。 此外,携带人数从一人,增加到了四人。 化身阴影的时间也得到延长,只要许七安愿意,他可以一直潜藏在阴影里不出现,直到体力耗尽。 在攻击方面,暗蛊多了一个新技能,叫“蒙蔽”。 投下一道阴影,蒙蔽敌人的五感六识,让他变成“瞎子”,但无法克制武夫的危机预感。 防御方面,暗蛊也多了一项新技能,叫“阴影”。 简单的解释就是,身体化作无形无质的阴影,让敌人的攻击落空。 最后是心蛊,到了如今的境界,许七安终于明白为什么心蛊又被称为御兽蛊。 心蛊母蛊就如同一个中央处理器,可以完美调动、支配兽类组成的大军。世上或许有比他更懂得行军打仗的将领,但世上没有一支军队的配合力能超越超凡心蛊师。 此外,心蛊还能影响智商不高的生灵,包括但不限于人类、兽类和器灵。 智商越高,心蛊越难控制,反之,则越好控制。 不过这并非绝对,高智商的生物如果长期受制于心蛊,就会变成低智慧生物,再难以摆脱心蛊师的操纵。 这让许七安想到了心蛊之力弥漫的森林地带,里面的生灵不管智慧高还是低,都变成了只知道服从命令的死士。 但心蛊师有一个致命的弱点,个体战力太低,且没有足够的保命技能。 “能和心蛊师在战场一较高下的,只有巫师了,真不知道当年魏公是怎么打赢山海关战役的。嗯,我能想到克制巫师控尸术和心蛊师的手段,只有火炮。 “射程之下既真理” 内心感慨着,许七安睁开眼,他瞳孔骤然收缩,脊背肌肉紧绷,宛如蓄势待发的猎豹。 眼前两丈外,站着一个黄毛猴子,目光温和的审视着他。 因为没有察觉到敌意,所以许七安按捺住出击的冲动,但也没有完全松懈,因为能克制武夫危险预知的手段,蛊族正好就有。 移星换斗! “老身过来看看你。” 黄毛猴子口吐人言,声音慈祥,是个年迈的婆婆。 “你是” 许七安心里一动,脑子里浮现一个名字。 “孩子们叫我天蛊婆婆。” 黄毛猴子微笑道。 果然是她许七安记得丽娜说过,当日把七绝蛊托付给她,让她带去京城寻找有缘人的,就是这位天蛊婆婆。 天蛊老人的妻子。 “都说天蛊有窥探未来的力量,如今算是见识了。” 许七安并未放松警惕,淡淡道:“婆婆神机妙算,竟能算到我来了南疆,算到我在此处。” 黄毛猴子笑了起来,语调平静温和: “不,是龙图告诉我,丽娜回了部族,我才知道你身在南疆。 “窥探未来有诸多限制,并非随时随地皆可。不然,当初山海关战役,老头子也不会输了。嗯,也可能是监正屏蔽了天机,让他无法窥见战争的结果。这一招对巫师同样有效。 “都说魏渊是罕见的帅才,这点不假,但你们中原那位监正,背地里做的事情,只怕更多。” 许七安点点头:“婆婆亲自来找我,所为何事?” 黄毛猴子缓缓道: “你想必有很多问题要问我,老身恰好也有事要与你说。 “不过此番过来,是给你个忠告,就在刚才,许平峰的弟子找上了我。 “他游说蛊族各部的首领,与云州叛军结盟,联手攻打大奉,瓜分中原。” 艹许七安脸色一沉,“各部首领答应了?” 黄毛猴子颔首: “二十一年前的山海关战役,蛊族输了,各部都不服气,而且死了那么多人。这股火压了二十年,迟早是要发泄的。” 上辈子对历史颇有研究的许七安点了一下头,抛开立场,战败国含恨积怨,试图报复的心态,是正常的。 “龙图没答应,但如果战争局势不利,蛊族面临危机,力蛊部是不可能坐视不管的,天蛊部也一样。” “我明白婆婆的难处。” 黄毛猴子轻轻点头,继续道: “七绝蛊是老头子留下的后手,一旦许平峰起事失败,他便无法兑现承诺,那么儒圣的雕塑便无法修复。 “所以他留下了七绝蛊,当做接续这段因果的后手。 “但老身要说的是,若许平峰起事能成,他就必须承担这个因果,助南疆建国,割让两州之地,以一品术士的手段为蛊族凝聚气运,修复儒圣雕塑。 “那么蛊神便会继续沉睡。 “站在老身的立场,实在没有拒绝的理由。” 许七安默然。 “如今几个孩子在力蛊部埋伏,伺机围杀你。你若不想死,便速速离开吧。过段时间,我会让丽娜去找你,你想问的事,想知道的事,我会通过丽娜传达于你。” 天蛊婆婆操纵着黄毛猴子,说道。 看起来,蛊族出兵大奉的决心不小啊,族人积怨已久,就连天蛊婆婆也不愿意倒行逆施。而且,许平峰给出的承诺是封印蛊神,这是蛊族无法拒绝的条件许七安皱眉: “蛊族想打大奉,我理解。 “结局要么是把大奉灭了,瓜分中原。要么是把蛊族为数不多的气数打散,从此一蹶不振,然后彻底老实。 “婆婆,难道没有折中的办法?” 天蛊婆婆摇头。 许七安沉默一下,忽然想起了什么,道: “对了,我这里有一件法器,是从许平峰手里抢过来的。” 他伸手入怀,轻扣地书碎片,取出一只缀着铜片、五彩石、玉片等物,有着南疆风格的手串。 天蛊婆婆目光再难从手串上移开,她目光中交织着悲伤、喜悦、缅怀等复杂情感。 “婆婆,你再想想。” 许七安道。 天蛊婆婆沉吟一下,改口道: “办法自然是有的。 “老身先与你说说当年山海关战役的情况,好让你明白为何蛊族如此敌视大奉。 “佛门对付的,主要是妄想复国的南妖,以及北方妖蛮。大奉对付的,是与高祖皇帝有仇的巫神教,以及我蛊族。” “七部中,尸骨部的尤尸对大奉最是憎恶,因为他父亲死在魏渊的七日杀阵之下。其次是情蛊部,当年大奉军队劫掠了过半的情蛊部女子,废去她们修为,充入各地教坊司。 “毒蛊部让大奉军队死伤惨重,魏渊一怒之下,亲率三万骑兵千里奔袭,将毒蛊部的战士一锅端了,俘虏五千毒蛊族人,尽数坑杀。 “直至今日,毒蛊部人口依旧是七部中最少的。不过,正是因为当年毒蛊部的族长、长老连同精锐死伤殆尽,跋纪才能脱颖而出,成为首领。 “他本人对大奉没有太大的仇恨,且毒蛊部依赖于南疆丰富的毒草毒物,对中原领地没有野心。他勉强算是中立派。但他的态度并不能决定族人的态度。 “毒蛊部至今依旧仇恨着大奉。 “心蛊、暗蛊、力蛊对大奉谈不上仇恨似海,但肯定没有好感就是了。 “至于老身的天蛊部,仇恨无法动摇天蛊的睿智,但蛊神一直是我部重视的问题,谁能封印蛊神,谁就能得到我们的支持。” 魏公当年也太狠了吧,简直是从东街砍到西街,眼睛都不眨一眼的狠角色许七安眉头紧锁。 这样的蛊族,根本不可能成为大奉的盟友。 天蛊婆婆面带微笑: “该说的,我都说完。如何应对,看你自己。” 说完,招了招手,摄来手串,小心翼翼的戴在手腕上,黄毛猴子扬长而去。 面对尤尸的质问,大长老丢掉拐棍,挺了挺胸膛,展示魁梧膨胀的肌肉,冷哼道: “许七安是力蛊部的朋友。” 尤尸嘶哑的声音说道: “也是蛊族的敌人,我们不会在力蛊部的地盘上打。但你们若是敢阻扰,别怪我不客气。” 其他几位长老纷纷丢掉拐棍,挺着肌肉发达的胸膛: “想打架?来啊!” 心蛊部的淳嫣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 “你不知道这群肌肉发达的野猴子是什么性格?玩死人把脑子往坏了?” 力蛊部的族人最受不得激将法,一旦上头,那就是六亲不认。 鸾钰笑吟吟道: “几位长老别和他一般见识,蛊族同气连枝,力蛊部不好出面我们能理解。 “待会儿只管看着,放心,奴家会留他一条命的。” 六位长老这才脸色好转,哼道: “要找许七安麻烦,是你们的事,但现在给我滚出力蛊部地盘。他只要一天还在力蛊部,就不容你们放肆。” 他们还是想保许七安一命。 蛊族首领倾巢而出,即使龙图不插手,这等数量的高手也不是许七安能应付。 他虽然杀了金刚,可就算罗汉,也不敢单枪匹马杀到蛊族来。 而许七安若是死在这里,许铃音这个小娃子将来肯定心生怨恨。 心蛊师淳嫣耳廓微动,倾听片刻,低声道: “他不在力蛊部,不久前,与力蛊部的长老们离开了,没有返回。” 她沟通力蛊部周围的蛇虫鼠蚁、鸟类,从它们那里打探到了情报。 值得一提,力蛊部附近的动物极其稀少。 蛇虫鼠蚁之类的,主要是藏身的本事不错,才没有被力蛊部的蛮子赶尽杀绝。 “去了何处!” 尤尸沉声问道。 “不知。”淳嫣摇头。 这时,她灵动的杏眼,猛的一亮,侧头看向平原尽头: “他回来了。” 没有任何犹豫,暗蛊首领鼓荡起一团阴影,笼罩住几位首领,带着他们消失在树荫下。 大长老等人脸色大变,极目远眺,看见一袭青袍的年轻人,站在平原的尽头,一动不动,似是在等待着。 “坏了,他怎么赶在这个时候回来。” 大长老愤怒的骂娘。 :错字先更后改。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三十七章 一打五(求月票) 龙图微微弯膝,在地面“轰”的下沉中,他像一颗超大型炮弹射了出去,又如同一杆笔挺的标枪,直插蓝天。 蛊族的几位长老同时弯曲膝盖,把自己“射”了出去。 “他们在说什么?” 慕南栀拉住因为俯身放下饭碗,所以慢上一拍的丽娜。 “他们要去杀许七安。”丽娜脸色严肃: “各部的首领很厉害,都是超凡境。” 她说完,撇开慕南栀的拉扯,弹动膝盖,飞射出去。 都是超凡境慕南栀看在眼里,急在心里,眸子在眼眶里快速转动,看着怀里的白姬,心里一动,急道: “白姬,你的天赋是什么来着?” 白姬抬起头,乌溜溜的眼睛闪着懵懂天真: “是疾速哦!” 慕南栀眼睛一亮,把两个巴掌大的狐狸幼崽放在地上,往它身上一骑,道: “快,快去。” 被圆滚蜜桃压垮的白姬懵了。 “快点!” 慕南栀心系许七安安慰,娇斥道。 蓄满眼眶的泪水又咽了回来,小白狐抽泣一下,咬紧牙关,勉强撑起四肢,黑纽扣般的眼睛里燃起红光,爆发潜能,带着慕南栀化作白影,消失不见。。 现场就剩下一个许铃音,她左看右看,从路边捡起一根木棍,浅浅的眉头倒竖,气势汹汹的奔出去。 她去帮大哥打架。 平原尽头,许七安望着宛如一颗颗炮弹发射过来的力蛊部高手,收回目光,低头看向自己的影子。 阴影扭曲膨胀,几道人影钻了出来,同时,许七安失去了听觉、视觉、嗅觉五感六识尽被蒙蔽。 他不慌不忙的朝右侧翻了一个跟头,翻出十几丈,与欺身而近的敌人拉开距离。 轰轰轰 重物砸落的巨响声接二连三响起,龙图带着力蛊部高手赶来,插入双方之间。 “龙图!” 尸骨部首领,尤尸语气里夹杂着怒意: “你真要挡我们?你想过违背蛊族意志的后果吗,念在同为蛊族,我等屡次三番的忍让,别不识抬举。” 淳嫣眼见龙图双目凌厉,就要放狠话,叹了口气,抢在龙图把矛盾激化前,劝道: “龙图,蛊族既已决定出兵,那么许七安便是心腹大患。不除他,将来各部不知要死多少人。 “到底是蛊族重要,还是一个朋友重要?” 一句话怼的龙图眉头直皱。 淳嫣没有继续劝说,而是看向满头银丝的天蛊婆婆:“婆婆,您说呢?” 龙图和六位长老,也不由的看向天蛊婆婆。 天蛊部制定黄历,观测星象,各部的耕种都要依仗天蛊部,而和吃挂钩的能力,往往受到尊崇。 再加上天蛊部能窥探未来,给出正确的指引,蛊族六部虽说不至于以天蛊马首是瞻,但天蛊威望很高,天蛊婆婆说的话,六部都愿意听。 在众人看着她的时候,天蛊婆婆反而看向许七安,笑道: “龙图,为什么不问问他自己的想法呢?” 不等龙图回应,大长老不悦道: “他说不打,你们会放过他?婆婆何必在这里说些风凉话。” 龙图略作沉默,转头望向许七安: “我承诺过,不插手他们与你之间的战斗,这是我能给你最大的帮助。身为武夫,你死在这里是你的命数。 “你若能杀光他们,我同样不会阻拦,这亦是我对你的承诺。” 力蛊部好勇斗狠,有矛盾就打一架,风俗便是如此。 大长老闻言,无奈的哼了一声,道: “不要和那个妮子近身,战斗时不要换气,注意脚下的阴影实在打不过,逃便是。” 这是他能做到的极限,前半句是在提醒他战斗中要注意的细节,后半句其实才是重点。 逃! 一位状态完好的三品武夫,一心要逃,想拦截很困难。可一旦陷入苦战,再想逃,以蛊族的手段,基本逃不掉。 逃走当然是最好的选择,但这样的话,蛊族和云州的结盟是达成了,大奉必败无疑许七安缓缓扫过众人,心里念头闪烁。 他此番回来,是为破蛊族和云州逆党的结盟。 心里有了一个大致的计划。 “嗤” 许七安手指抵在眉心,脑后火环的燃起,散发炽烈高温,皮肤迅速转为暗金色。 顷刻间,一尊至刚至阳,气势磅礴的金刚神体出现在蛊族众人眼前。 他嘴角一挑,露出桀骜又不屑的冷笑: “领教诸位高招!” “许七安竟然修成了金刚神体?” 十几里外,葛文宣站在树梢上,举着一只单筒望远镜,观察远处的动静。 这种擅长瞭望的法器,是许平峰发明的。 它能让持有者清晰的看到十几里外的动静,若是登高观看,距离还能更远。 此时,在葛文宣眼里,许七安等人虽然渺小,看不清太多的细节,但大致情况还是能看清楚的。 那轮燃烧的火环,清晰的映入葛文宣瞳孔里。 “他什么时候修成金刚身体的啧,这家伙,上次的情报里明明没有记载,也就是说,是近期修成不愧是拥有大气运的人。” 葛文宣连连皱眉。 金刚体魄外加武夫的不死之躯,如此一来,蛊族的超凡高手想杀他,难度系数就大增了。 “金刚身躯?!” 惊呼声声从天蛊婆婆身边响起,穿着清亮,娇躯诱人的鸾钰捂着红润小嘴,双眼放光,呼吸粗重。 相比起她的欣喜若狂,其余人则眉头微皱。 尤尸低声道: “影子,你藏好,不要轻易出手。我来正面牵制他,跋纪你施毒影响。鸾钰,等他状态下,就立刻引发他的情欲。 “至于淳嫣,你自己看着办。” 简单的制定对敌方针后,尤尸朝天蛊婆婆说道: “劳烦婆婆为我们掩盖气息。” 天蛊婆婆笑道:“可以。” 她抬起手,轻轻一抹,霎时间,五位首领的气息同时消失,其中包括心跳、呼吸,能量波动。 如此一来,武夫的危险预知就不会生效。 噔噔噔披着斗篷的尤尸迎向许七安,狂奔的步伐造成轻微的地动。 临近许七安时,脚步声忽然消失,他以恐怖的速度掠过十几丈的距离,直接出现在许七安身前。 斗篷翻飞间,拳头刺了出去。 当! 天地间,一声洪钟大吕,许七安像一块金色的铁坨子,倒飞出去。 他是故意的,借此把战场转移到更外围,尽可能的避免毁了伯山。 尤尸乘胜追击,其他首领纷纷行动起来,从侧翼包抄,不给许七安逃离的机会。 噔噔! 大长老听见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他要追上去观战的想法,扭头看去,发现是拎着一根木棍的许铃音。 “铃音?” 大长老皱眉,呵斥道:“你来做什么。” 他就像是呵斥自己族中的孩子。 龙图等人也暂时停住脚步,皱着看着小豆丁。 与魁梧高大的蛊族众人相比,她真的就像一颗小豆丁,身高堪堪到龙图的膝盖。 “我大哥呢!” 许铃音怒吼一声,像只发怒的小狮子。 她竖着两条浅浅的眉毛,朝着大长老等人龇牙咧嘴,挥舞棍棒: “谁打我大哥,我就打谁。大哥死过一次了,我不要娘和爹哭。” 她还牢牢记得年初的那具棺材。 从来不记事的她,牢牢记着那具棺材。 大长老本来想说,你大哥自己找死,怨的了谁。 但看到女娃子眼里流露出的清澈而锋利的目光,他顿时卡住了。 :这章短了些,你们可能不信,我写了五千字左右,但打斗戏份不满意,所以删掉了。 内容太长,大家看下面的彩蛋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三十八章 力蛊(14876/10w) 龙图沉着脸,审视许铃音片刻,走上前,用力揉一下她的脑袋。 他的手掌比小豆丁的头还要大。 “现在的你,太弱了。” 龙图声音浑厚,语气却很平淡,他把小豆丁举高高,放在肩膀上: “为师带你去观战,让你见识一下超凡领域的风景。如果你大哥死了,你就记住他们的脸,豁出命去修行。” 对于他这样的教徒方式,几位长老一边皱眉,一边又觉得没什么毛病。 另一边,许七安一气退出三十里,在一处荒无人烟的山坳里停下来。 他方甫站稳,尤尸便像一根利箭射了过来,斗篷烈烈鼓荡。 望着气势汹汹,势不可挡的斗篷人,许七安咧嘴道: “让你一招而已,瞧把你得意的,真以为依仗这具超凡境的尸体,能与我抗衡?” 他不退反进,迎上尤尸,单臂按住斗篷人的脑袋,脑后的火环猛的一炸,像是火箭的推动器,掌心气机喷吐。 乒的巨响,尤尸后仰着倒飞出去,额头皮开肉绽,但没有鲜血流出。。 后仰中的尤尸双脚着地,噔噔噔连退数步,每退一步,地面便伴随着“轰隆”的巨震。 他刚站稳,许七安便出现在身后,并掌如刀,斩向脖颈。 “咻!” 侧方传来凄厉的破空声,一道紫影以超越箭矢的速度袭击许七安的面门。 他身躯后仰,带动脑袋,避开了这道紫影,让它和鼻子擦过。 滋滋紫影斜斜射在地面,是一滩毒液,当即把地面腐蚀出深坑。 而许七安的鼻端,染上一层浅浅的紫色。 远处的跋纪鼓着腮帮,第二口毒液蓄势待发。 同一时间,尤尸做出应对,身躯前扑,一个凶猛的后踢腿,踹向身后的许七安。 当! 踢腿正中小腹,炸起一轮气机涟漪。 咻第二道毒箭袭来,正是许七安被一脚震退的位置。 避无可避。 这个时候,化劲武夫的优势便显现出来,许七安的身体像是没有骨头,扭出“凹”字型,再次让毒箭落空。 当当当! 尤尸趁机贴身,拳脚并用,在许七安身上打出撞钟般的巨响。 同时,跋纪不断喷出毒箭袭击。噗的一声,在许七安以暴力打断尤尸的连招时,终于让跋纪得手,一枚毒箭射中许七安的膝盖。 裤管立刻被腐蚀殆尽,暗金色的皮肤染上深紫色。 深紫的色斑被暗金色的护体金光局限在膝盖处,没能扩散,但护体金光也没能把毒素逼出。 毒素作为毒蛊部最强的手段,若是不能毒杀同境界高手,那将毫无意义。 当然,三品武夫不会轻易被毒杀,跋纪的目标很明确——打消耗战。 钝刀割肉。 这时,六道人影从山中奔出,他们披着斗篷,戴着兜帽,手里握着七把骨刀。 “来了!” 跋纪见状,嘿的笑出声。 那六名斗篷人持着刀,没有仓促入场,而是飞奔向跋纪。 斗篷人在跋纪面前一字排开,地上手里的刀。 这些刀样式古拙,是由骨头打磨而成,骨刀表面遍布着细碎的黑斑和黄痕,凸显着岁月的痕迹。 骨刀的来历极大,大概在一千三百年前,极渊里出了一尊超凡境的蛊兽,它就像永远吃不饱的深渊,所过之处,生灵绝迹。 蛊族各部的首领联手与蛊兽战于南疆北部的荒原,激斗一旬,方才将它斩杀。 因为此兽是力蛊兽,肉身强悍,自愈能力甚至超过同境界的武夫,体力无穷无尽。 六把骨刀是蛊兽身上最坚硬的六根骨头打磨而成,历时一甲子,终于大功告成。 骨刀的材质以及锋利程度,不输绝世神兵。 跋纪握住一把骨刀的刀刃,轻轻一划,把鲜血染在刀刃上。 他如法炮制了其余五把骨刀。 “去吧!”跋纪沉声道。 “嗯,今日用他血祭六星神。” 斗篷人嘴里吐出尤尸的声音。 六把骨刀悍然入场。 霎时间,许七安只觉得四面八方都是杀机,可偏偏武者对危机的预知毫无反应。 心蛊师淳嫣轻声道: “七人为一人,一人既七人,又有“六星神”这样的利器傍身。即使没有我们相助,尤尸的战力也胜过寻常的三品武夫。” 鸾钰舔着红唇,娇声道: “尤尸,你不准杀他,我要在他体内种下情蛊,让他只属于我。” 说话的是谁,是那个身段超级棒的骚货,还是耳朵挂着两条蛇的大眼美人许七安耳廓一动。 当! 两名斗篷人从许七安两侧掠过,骨刀在他腰部斩出两刀浅浅的紫痕。 紫痕宛如跗骨之蛆,无法消退。 这是什么刀?锋利程度比太平刀差了些,但应该又绝世神兵的层次,虽然破不了我的金刚神功,但有些疼许七安皱了皱眉,察觉刀腰部两侧火辣辣的疼痛,顿时没心情关注美人了。 最初的疼痛是刀锋斩出,后续的持续灼烧,则是毒素的缘故。 两名黑袍人刚从他腰部掠过,又有两人就地翻滚,骨刀斩向膝盖。 许七安任由左侧的敌人斩击膝盖,抬起右腿,把右边的敌人狠狠踩在脚下,同时鼓荡气机,要将这名行尸震碎。 但意外的是,他的脚掌虽然陷入了对方的胸膛,踩断了胸骨,却未能把这具行尸震碎。 明明除了空手搏斗的那具行尸,其他斗篷人的气息并未到超凡境。 许七安突然想起柴家的见闻,想起柴贤收集祭炼行尸,收集气血,欲以尸骨部养尸的秘法方式炼出一具超凡傀儡。 他立刻意识到,新加入战斗的六具行尸,就是用这种秘术炼成,虽战力未达超凡境,但肉身的坚固程度,已经超脱四品。 “大哥被砍了!!” 远处的许铃音坐在龙图的肩上,居高临下,把山坳里的战斗看的清清楚楚。 更远处,是小心翼翼藏在树后观战的慕南栀,她紧紧蹙眉,脚边是神色萎靡的白姬。 龙图摸了摸小徒弟的脑袋,看向大长老等人,瓮声瓮气道: “尤尸的七尸阵法,就是我也无法迅速解决,再配合跋纪的毒,最适合钝刀割肉,消磨武夫的气血。 这还是跋纪没有全力出手,影子隐于暗中,鸾钰袖手旁观,以及淳嫣不曾御兽干扰。” 大长老缓缓道: “现在跑还来得及” 他忽地脸色一变,“他们出手了。” 始终旁观的鸾钰,突然朝前走了一段距离,红润性感的小嘴轻轻一吹。 就像是在情人耳边吹气。 但整个山坳,瞬间被一股催情气体填满,窸窸窣窣声不绝于耳,藏在地底的昆虫纷纷爬出洞穴,发出求偶的鸣叫。 树枝上的鸟群发出亢奋而凄厉的啼叫,大型动物双眼一片赤红,疯了一般的寻求伴侣,展开交配。甚至不分种族,不能性别,只要体型相差不大,就立刻趴上去,疯狂耸腰。 “我也来!” 跋纪大步上前,用力吹出一口黏稠如雾的青烟。 青烟的质量比空气重,如同轻纱一般缭绕在山坳间,笼罩了许七安和尤尸操纵的七名傀儡。 这种毒与紫色毒箭不同,它只针对生灵,不慎吸入者,毒气会随着血液通往身体各处,把五脏六腑统统杀死。 山坳间,求偶的虫鸣不知不觉消失了,交配中的雄性从雌性的身上摔了下来,与雌性一起抽搐着死去。 凡是嗅到毒气的生灵,蛇虫鼠蚁飞禽走兽,统统毙命。 鸾钰和跋纪相视一笑,后者高声道: “影子,准备好,那小子若是逃出来,立刻把他逼回去。” 除非不呼吸,只要敢换气,他就要面临催情气体和剧毒的考验。 两者短时间内杀不死超凡武夫,但会让许七安状态下滑,削弱战力。 而行尸本就是死人,不会有情欲,也不会怕毒。 这下子,连没心没肺的丽娜也熬不住了,急的跺脚。 “婆婆,婆婆” 她急惶惶的奔到天蛊婆婆身边,紧紧拽住老人的手臂,哀求道: “你让他们住手吧,我,我带许七安回京城还不行嘛,他是我的朋友,你们别杀他。” 丽娜怎么都没想到,事情会走到这一步。 当初她想到借许七安的名头,让长老们和父亲接纳许铃音,丽娜为自己的聪明机智暗暗鼓掌。 要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打死她都不带许七安来,虽然来南疆蛊族是许七安提出来的。 “这和你无关。” 天蛊婆婆拍了拍她手背,笑容平静慈祥: “开弓没见回头箭,这一架怎么都要打的,不然他们的怨气怎么发泄?中原有句话,叫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蛊族要和云州结盟,许七安不愿意,所以才选择迎战。” 顿了顿,她暗示道:“蛊族只愿意和强者坐下来谈判。” 丽娜丝毫没有听懂暗示,用力跺脚,叫道: “他们欺负人,有本事单打独斗啊。” 见天蛊婆婆也靠不住,丽娜急的六神无主,这时,突然熟悉的心悸感降临,天地会有人传书。 天地会,有事就找天地会丽娜手忙脚乱的在怀里一阵摸索,摸出地书碎片。 【七:公主殿下,您手中有没有铠甲兵器?我想武装我的队伍,然后拉着他们去青州打仗。】 李灵素发来传书。 怀庆尚为回复,李妙真传书骂道: 【二:痴心妄想,战时军备短缺,岂能用在你手底下那些乌合之众身上。想要兵器和盔甲,自己去青州杀敌去。况且,某人只是个没有实权的公主。】 顺带损了一句怀庆。 怀庆没有回应,似是不屑搭理天宗的卧龙雏凤。 丽娜定了定神,以指代笔,传书道: 【五:救命,许七安要死了,我们蛊族的首领们在杀他。】 【一:怎么回事。】 怀庆最先传书。 【五:云州的人要与蛊族结盟,攻打大奉,正好许七安在南疆,首领们在围杀他】 丽娜语段杂乱的把事情讲述了一遍。 大概有个十几秒的安静,李灵素传书道: 【我在南疆待过一段时间,蛊族七部,每位首领都是超凡境。蛊族的手段极其诡异,想杀一个三品武夫不难。而且时间拖的越久,越难逃走。】 【二:没,没事他是三品武夫,又有浮屠宝塔,他想走,蛊族的首领拦不住。】 李妙真意识到了情况的凶险,蛊族各大首领围杀许七安,但凡知道蛊族实力的,都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一:丽娜,现在是什么情况。】 【五:他被首领们缠住了。】 怀庆的传书紧随而至:【一:不应该,以他的聪明,不会让自己陷入死境,蛊族是不是以铃音为人质强留他的?】 冰雪聪明的怀庆当即判断出不对劲。 【五:许宁宴想阻止蛊族和云州联盟,挽救大奉。】 一号怀庆忽然没了声息。 【你们蛊族找死吗,是不是找死?信不信老娘立天道誓言灭你蛊族。】 李妙真暴怒了。 丽娜从未见过二号如此失态,有些不知所措。 怀庆沉默,李妙真暴怒,楚元缜见状,只好站出来传书: 【丽娜,你找我们是想寻求帮助?】 【五: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四:你先告诉我铃音的情况,还有王妃。】 他依旧习惯称慕南栀为王妃。 【五:铃音在我阿爹边上,她是我阿爹的弟子,很安全。王妃是谁?】 【四:跟在许七安身边的那个女人,嗯,相貌平平那个。】 丽娜就知道了,传书回复:【她也很安全。】 【四:别急,没事了,能让许七安拼命的事和人不多,若是必死之局,他早就逃了。也不存在不知者无畏的可能,他对蛊族手段可能比你都熟悉,你肯定把七绝蛊给忘了吧。 【既然选择迎战,那他多少是有把握的。】 话虽这么说,但楚元缜心里没底,补充道: 【回头你把战斗结束告诉我们,我们等着。】 对啊,还有七绝蛊丽娜惊喜起来,她终于记起这个东西了。 毒蛊部首领的毒,比我的强多了,不愧是专业的啊。 暗蛊的“蒙蔽”还未对我施展,如果我单纯只是三品武夫,绝对会被慢慢耗死在这里许七安避开迎头砍来的六把骨刀,初步试探出尤尸、鸾钰和跋纪的水平后,他便不再留手。 情蛊也好,毒素也罢,其实都没对他造成影响。 几位首领引以为傲的手段,对于一个蛊术相差不大的敌人来说,能造成的危害有限。 身为经验丰富的战士,保留手段、试探敌人深浅是常规操作。 侧身、滑步,右腿肌肉撑裂裤管,骤然膨胀两倍,“啪”的一声,抽裂空气,狠狠抽打在左侧的行尸身上。 抽的那具行尸拦腰而断。 狂暴! 金刚体魄配合狂暴,无坚不摧,无物能挡。 相比起在南法寺独斗阿苏罗时,他的战力又飙升了一大截。 一招鞭腿解决掉第一个行尸,许七安脑后火环一炸,炸开身后持着骨刀想要偷袭的斗篷人,让他身躯烧起烈焰。 他脑后的火环至刚至阳,专克邪物鬼魅,道门四品的阴神被火焰烧到,也得重伤。 行尸也算邪祟行列。 许七安回身摆臂,夸张的肌肉撑裂袖子,身后行尸的脑袋瞬间爆裂,骨块和灰白的脑浆四溅。 “力蛊?” 尤尸愤怒的咆哮一声,有些措手不及,他操纵着那具三品行尸缠上来,试图压制敌人。 许七安伸出手,恰好掐住三品行尸的脖颈,看起来就像是他自己主动撞上来。 脑后火环“轰”的一炸,暗金色的身躯膨胀了一圈,仿佛畸形筋肉巨人,同时体内气机如狂潮般顺着手臂冲涌。 怪力加气机的打击下,尤尸脖颈咔擦一声,紧接着便被击飞出去。 许七安没有追击,在行尸间穿插游走,由于不会有惯性的缘故,他身姿灵活轻灵,宛如在跳探戈,或滑冰。 剩下四具行尸毫无意外的倒下,有的脑袋被摘掉,有的半边身子捶爆,有的失去了双腿 而这个时候,尤尸的那具三品行尸,飞出一段距离后,才堪堪落地。 许七安双膝微沉,地面“轰”的塌陷,他化身一道黑影,扑倒了刚站稳的三品行尸。 骑坐在三品行尸身上,许七安双臂肌肉膨胀,青筋暴突,完全畸形。 砰! 他右拳狠狠打在三品行尸脸颊,打的他脸猛的往右一侧,牙齿飞溅而出。 砰! 左拳随后补上,打的行尸脸颊又往左侧去。 砰砰砰! 他左右开弓,尽情的宣泄暴力,打的这具三品武夫的脸血肉模糊。 场外,看到这一幕的鸾钰、淳嫣、跋纪几位首领,以及远处的龙图等人,微微失神。 “力蛊”鸾钰猛的看向龙图和长老们,拔高声音: “力蛊! “龙图,你们力蛊部竟然把超凡境的秘术传授给外族人!” 几位长老瞠目结舌,龙图愕然半晌,然后,他们齐刷刷的侧头,目光锐利的瞪向丽娜。 “不,不是我” 丽娜被一道道锐利的目光逼的连连后退,用力摆动双手,给自己叫屈。 :这章五千字,四千字是还债,一千字是补上一章的。看在我如此一丝不苟的份上,来点推荐票呗。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三十九章 收官(二合一) 龙图锐利的目光,灼灼的凝视着女儿,忽然一愣,摇头道: “不对,丽娜自身都没有掌握超凡境的秘术。” 六位长老们也反应过来,刚才气昏头,竟忘了这一茬。 接着,大长老似乎想起了什么,一拍脑袋,叫道: “原来是他!” 见到龙图和其余几位长老看来,大长老解释道: “今日带铃音去极渊晋级时,发现外围的蛊神之力变的异常稀薄,我和老三老四深入查看情况,发现森林内部某处的蛊神之力同样稀薄。 “当时以为有强大蛊兽出世” 说到这里,大长老忽然语塞,因为惦记着肉还新鲜赶紧带回家煮的他们,忽略了疑似蛊兽出世这个重要事情。 三长老幽幽道: “他从什么时候修行力蛊的?怎么修到接近超凡境的?是谁教他的修行秘术?” 三连问,问的众长老心里酸味翻涌,羡慕嫉妒到了极点。 就连龙图,也忍不住说道: “狂暴距离超凡只差一线了。” 在场只有大长老能短暂的施展狂暴,但时效很短。 大长老喃喃道:“他修了多久啊,修行多久达到这个境界的,不会和铃音一样吧?” 不会和铃音一样吧包括族长龙图在内,众人看向大长老,就像看疯子。 “和情报提及的一样,他真的会蛊术。但又不一样,雍州时,他和姬玄公子元霜小姐交手时,蛊术平平,甚至不如四品” 握着单筒望远镜的葛文宣看到这一幕,俊秀英气的眉毛紧皱。。 他一时间竟分不清许七安在雍州时刻意隐瞒了修为,还是近期才有所突破。 若是前者,说明此子心机之深沉,让人悚然。 若是后者,说明此子修为进展之快,让人不寒而栗。 “如果雍州时的情报无误,那他的长进也太快了,这样的话,情报就变得没有意义了。” 葛文宣眉头险些皱成“川”字。 一个完美的陷阱,一个妥善的计划,需要准确的情报做支撑。 像许七安这样的,根本无法徐徐图之。 因为随时都会过时。 “身负国运,真的能如此可怕?” 葛文宣是术武双修,五品武夫,六品术士,之所以卡在六品,是因为暂时没有信心度过“预言师”要承载的厄运。 作为术士的他,对气运并不陌生,虽说大气运加身者,福缘深厚,可到了超凡境,气运加身的作用会无限削弱。 这也是为什么三品以上的强者有资格对中原皇帝不屑一顾的原因。 于一品、二品,或三品强者而言,杀中原皇帝会受气运反噬,反噬的结果。 不想招惹皇帝,只是我忌惮气运反噬罢了。 在葛文宣看来,这是一种平衡。 不然,气运加身者岂不是可以横行无忌? 但许七安这个情况他就有些看不懂了。 “是国运和气运有所不同,还是另有原因 “术士体系存在只有六百年,而在此之前,从未有任何体系与气运如此息息相关。六百年里,初代监正和当代监正都不曾炼化国运,存入某个人的体内。 “老师是第一个做这样尝试的,在没有先例的情况下,或许连他都不知道国运加身意味着什么?老师的这个想法是自己苦思冥想的结果,还是受了谁的启发?” 葛文宣念头闪烁,思绪发散间,透过单筒望远镜观看战斗的他,精神一振。 场内局势再生变化。 骑在三品行尸身上,肆意宣泄暴力的许七安突然失去了视觉、听觉、嗅觉五感六识统统被蒙蔽。 潜伏在周围的暗蛊部首领,对许七安施展了暗蛊部的高品级手段——蒙蔽! “砰!” 抓住机会,尤尸操纵傀儡,以头撞头,两人额头狠狠撞击。 移星换斗的加持下,许七安的危机预感没有奏效,因此没能提前预知到暗蛊的操作,以及底下行尸的攻击。 行尸傀儡的额骨应声开裂,而许七安瞳孔在刹那间空洞,短暂丧失意志,大脑一片空白。 他整个人猛的朝后仰去,额头暗金色的皮肤出现细密的裂纹。 尤尸没有眩晕,死人怎么可能眩晕? “趁现在!” 他特有的嘶哑嗓音大吼道。 他们轻敌了,虽然影子、淳嫣不出手,鸾钰和跋纪辅助的计划,是为了先试探这小子的深浅。 但轻敌就是轻敌了,这小子不是一般的三品,他能在瞬间爆发出三品大圆满的战力,这直接打垮了自己操纵的行尸阵。 几位首领同样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在尤尸吼出声之前,便已经各自行动起来。 许七安身后的阴影里跳出一个脸色苍白,似乎常年不接触阳光的中年男子,他灵活的攀附到这尊金刚身躯的背上。 至刚至阳的火焰灼烧着他的身躯,仿佛只是烧到一层虚幻阴影,没有实物。 暗蛊部的高位格防御手段——阴影! “影子”袖子里滑出一把微微弯曲,形似钩子的匕首,通体漆黑,似玉非玉,似铁非铁。 这是暗蛊部历代首领相传的绝世神兵——蝎子钩。 此物专破武夫肉身,山海关战役中,“影子”曾经凭借这把神兵,配合暗蛊擅长偷袭的特点,险些杀掉一位佛门金刚。 当! 蝎子钩在许七安额头凿出刺目火星,让细密的裂纹扩大。 疼痛让许七安眼里迸发出亮光,强行从眩晕中挣脱。 狂奔中的杏眼美人淳嫣,停下脚步,张嘴发出一道无声的尖啸。 许七安如遭雷击,逐渐恢复焦距的瞳孔,又呈现出空洞和涣散。 心蛊的操纵术,震荡元神,强行控制! 这只能维持一秒不到,对于天生此刻的“影子”来说,这便是稍纵即逝的胜机。 当当当蝎子钩在暗金色的额头凿出绵密的火星。 噗的声音里,微微弯曲的匕首刺穿许七安的额骨,刺入大脑,狠狠搅拌。 见到这一幕,包括尤尸在内的几位首领,眼睛一亮,仿佛看到了结局。 即使对如今的许七安来说,这样的伤害也足以称为重创。 他的大脑被破坏了,但元神却彻底清醒了。 似乎料到他会在这样的伤害中恢复神智,鸾钰恰好御风而来,薄纱长裙飞舞,她把自己送入许七安怀里。 修长藕臂勾住他的脖颈,双眸含情脉脉,半撒娇半哀求道: “不要” 魅惑! 这是魅力加成的升级版,化被动技能为主动。 许七安的杀意和怒意烟消云散,痴痴的望着近在咫尺的绝美容颜,心神迷醉。 鸾钰嘴角一挑,扬起尖俏的下巴,含住他的嘴唇,把子蛊和催情气体渡入他体内。 下一刻,许七安暗金色的皮肤浮现一层嫣红,裤裆里帐篷高高支起。 达到目的后,鸾钰笑吟吟的抽身而退。 噗噗噗 跋纪的攻击紧随而至,紫箭激射在许七安膝盖、胸膛、脸庞,让金刚神体染上一层深紫色。 淳嫣再次张嘴,发出无声的尖啸,趁着许七安沉迷情欲,进行第二次控制。 噔噔噔尤尸摄来两把骨刀,狂奔着杀向许七安。 此时,许七安额头被贯穿,鲜血和脑浆顺着创口流淌,金刚体魄光芒黯淡,处在崩溃边缘。元神被心蛊控制,气血则因为情欲旺盛,涌到了下半身,无法施展力蛊的狂暴。 尤尸有自信,能一套连死他,最不济也能重创他。 让他战力大损,再难以翻起风浪。 “哎,你别杀他哦。” 鸾钰见状,蹙眉喊了一声。 她还没尝过这副堪称完美的男性体魄,这要是陨落了,简直暴殄天物。 尤尸嘿道: “放心,我把他炼成行尸能保留八成的实力,到时候再操纵着他陪你睡觉。” 鸾钰呸了一声。 说话间,他已到许七安面前,双刀交错,奋力斩击额头创口。 呼! 骨刀裹挟着扭曲空气的气机,把许七安和“影子”斩成两半。 仿佛斩中空气的尤尸疑惑的“嗯”了一声,双刀斩出一个十字,依旧斩中了空气,而许七安的身体似青烟似阴影,就是没有实体。 “影子,你搞什么鬼!” 尤尸把这一切归咎于暗蛊部首领。 岂料影子反应比他还夸张,受惊小鹿似的阴影跳跃到远处,用见了蛊神一样的目光看许七安。 “你也会暗蛊术!” 影子声音低沉,语气难以置信。 这时候,尤尸也意识到不对劲,他脸色一变,果断暴退,放弃了乘胜追击的打算。 他会暗蛊术在场众人看着许七安,像是在看怪物。 继力蛊之后,他竟还会暗蛊? 远处观战的龙图和六位长老,面面相觑,说不出话来。 慕南栀如释重负,俯身抱起白姬,一边摸一边安慰: “乖,就骑你一小会儿,哭成这样。” 白姬哭唧唧的说:“我的腰好痛” 慕南栀随口安慰了几句,便把心神留在许七安身上。 战斗并未结束,希望他能想办法逃走…… “不可能,这不可能” 鸾钰连连摇头,蛊族史上确实有不少同修两种蛊术的天才,但无一例外,这些人里没人能踏入超凡领域。 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一个中原人,如何修行力蛊和暗蛊,并且修到这等境界。 在她看来,荒诞程度就好比北方妖蛮推着火炮和床弩,持着军弩和火铳。 “是儒生的能力?” 淳嫣眯起杏眼,试探道。 儒家六品——儒生! 该境界能把敌人的手段学到手,然后用笔写在纸上,儒生的核心能力就是“学习”。 鸾钰摇头:“他若是儒家弟子,我的魅惑根本不会奏效。” 思考无果的他们,又把目光投向许七安。 我真是嗨到不行许七安用指头戳了戳额头的创口,笑容狰狞。 他得承认,蛊族的首领们配合默契,有袭杀,有强控,确实能轻易杀死三品境的武夫。 这还只是五位首领,要再加上天蛊婆婆和龙图,围杀一个二品武夫都不在话下,当然,前提是二品武夫死战不退。 刚才是浮屠宝塔内的大智慧法相唤醒了他的神智,让他得以清醒。 但其实就算塔灵老和尚袖手旁观,许七安也打算利用阴影跳跃脱离包围。 蛊族首领们很强,可惜他们引以为傲的手段,对自己难以奏效,这就是许七安敢一挑五的底气。 “我们得改变对策了。” 淳嫣深吸一口气,传音给同伴: “影子,阴影跳跃和化身阴影时无法攻击,所以他一旦阴影跳跃,你就立刻把他逼出来。然后鸾钰魅惑与我的操纵配合,强行控制他。 “跋纪,你立刻释放毒箭,换成麻痹肉身的毒素。影子你趁机袭杀,就如同刚才一样。尤尸,你负责牵制,配合影子袭杀。” 话音落下,她看见许七安融入阴影,消失不见。 “影子!” 淳嫣大喊。 不用她提醒,许七安融入阴影的瞬间,“影子”往前一扑,消失不见。 两道虚幻的阴影在地面追逐,纠缠,随后双双从阴影里摔出来。 当一个以搏杀能力著称的武夫,掌控了暗蛊的阴影跳跃,这是让任何体系的高手光是想一想,就毛骨悚然,脊背发寒的事。 而暗蛊的短距离跳跃,速度之快,更胜过术士的传送阵。 是真正的防不胜防,且无法阻止。 只有暗蛊才能对付暗蛊。 见到两人从影子里摔出来,淳嫣当即张嘴,发出无声的、但对元神来说极为尖锐的啸声。 鸾钰乘着风,纱裙飞舞,犹如绝世妖姬,主动迎向许七安。 她张开怀抱,做乳燕投林状,同时故作楚楚可怜姿态,妙目泪光盈盈,委屈道: “不要伤害人家” “魅惑”对付武夫可谓无往不利,她看到这个男人望着自己的眼神变的痴迷。 趁着这个机会,鸾钰顺利的投入这具让她馋的直流口水的金刚身躯中,雪白藕臂勾住他的脖颈,湿润的红唇贴了上去。 “呼” 她呵出一口甜腻芬芳的气息,并将十几条子蛊送入对方口中。 这时,鸾钰听见这个年轻人低声说道: “你对所有男人都这样吗?” 这鸾钰瞳孔剧烈收缩,下一刻,男人一口气吐进她嘴里,这股气息滚烫热辣,烧心的很。 “啊” 鸾钰捂着小腹,健康小麦色的脸庞凸起黑色的青筋,口中溢出黑色的鲜血。 情蛊部以催情、魅惑、迷乱神智为主,肉身不是情蛊师的强项。 许七安的毒虽然没有跋纪的猛烈,但对付一个“弱质女流”足够了。 他张开双臂,给了妖娆妩媚的骚货一个熊抱。 咔擦鸾钰身体骨头瞬间断了十几根。 “你的口气催情不了我,我的口气却能毒你半死!” 许七安心里嘀咕一声。 鸾钰的状态让场内场外的人愣住了,无往不利的魅惑失去了作用,并被许七安以不知名的手段重创。 黑色青筋遍布秀美脸蛋,口鼻沁出黑血 跋纪脸色陡然大变,低吼道: “毒蛊?是毒蛊?!” 他一连吼了好几遍,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宣泄内心的惊愕。 许七安竟然还是毒蛊师? 龙图扭头看向六位长老,却发现他们眼里的东西和自己是一样的——懵! 一个中原人,竟然会三种蛊术,且都修到极高深的境界。 难道是当年魏渊俘虏了蛊族的高手,从他们口中套取出的秘术? 龙图觉得自己猜到了真相。 力蛊部的他们尚有闲暇去震惊和思考三种蛊术的来源,场内的首领们就没有那个闲情逸致了。 尽管他们内心的震撼丝毫不弱于旁观者,但身在局中,无暇他顾,战胜敌人摆在第一位。 再一次,黑暗替代光明,许七安又一次中了暗蛊的“蒙蔽”,五感六识尽数屏蔽。 一团阴影悄无声息的浮现,手里握着微微弯曲的匕首,奋力刺暗金色的眉心。 尤尸双手各持握一把骨刀,埋底脊背,三两步便奔到许七安面前,双刀交错斩向脖颈。 跋纪已经知道毒素无用,但还是配合的吐出三道墨绿色毒箭。 为了确保三位同伴能准确命中敌人,淳嫣又一次尖啸,以心蛊术施加控制。 三位首领的攻击确实命中了敌人,但那只是一道没有实体的阴影。 三重攻击下,阴影如烟雾般扭曲,接着一个跳跃,消失在影子和尤尸面前。 “影子”纵身一扑,投入阴影,追逐而去。 “淳嫣,速退!” 尤尸大吼道。 有着一双漂亮大眼睛的淳嫣脸色微变,她难以接受自己操纵元神的能力失效,但在尤尸的警告下,经验丰富的她立刻腾跃而起,脱离地面,这样能阻止敌人从自己的影子里钻出。 同时,张开嘴,连续不断的发出无声的尖啸。 身子腾跃在半空,她警惕而冷静的俯瞰,看见暗金色的身影从自己附近的一棵树荫下钻出。 然后,这位武夫双膝弯曲,地面“轰”的一沉,他像是一把射向天空的利箭。 淳嫣心里大凛,不停的张嘴发出尖啸。 这一次尖啸,没有震荡元神,而是激发了许七安内心温柔和怜香惜玉的一面。 心蛊的另一种手段:共情! 另外,她临阵磨枪般的召唤方圆数十里的兽类。 之前几次不用共情,是因为震荡元神,强行控制效果更好,能为队友创造优势。 而共情相对没有那么强力,它能激发人性中本就存在的情感,但如果做的太过分,对方会立刻察觉不对劲,从而挣脱共情状态。 比如让一个意志力坚定的武夫在生死战中萌生死志,或变的消极,这类共情多半会失败。 眼下选择的怜香惜玉,性质上要柔和很多,主导权在对方身上。 另外,共情,并非单方面施加,而是双方情感同步。 许七安要是萌生死志,她也就萌生死志。 之前的战斗中,她若是强行让许七安萌生死志,恐怕自己会第一个迫不及待的冲上去和许七安拼命,求死! 共情之下,许七安眉眼顿时柔和起来,柔声道: “放心,我会轻轻的,不会弄疼你。姑娘还是第一次吗?” 淳嫣羞涩的点头:“嗯!” 几秒后,两人同时从共情状态中挣脱。 这肯定不对劲啊,打着打着,就聊到那方面了。 违和感太强,比萌生死志还要强,共情失败。 他的怜香惜玉为什么是这样的淳嫣眼里闪过绝望。 此时此刻,心蛊师的弊端尽显无疑,不擅长厮杀战斗的她,面对一位超凡武夫的袭击,无法抵抗,无法躲藏。 逃,却连速度都不够。 “轰!” 地面塌陷的声音再次响起,尤尸也把自己化作利箭追击,试图阻止他靠近同伴。 但在下一刻,无边无际的黑暗笼罩了他,尤尸也体会到了许七安不久前的感受。 而“影子”因为刚刚施展过“蒙蔽”,短时间内无法连续不断的施展,只能无奈的看着这中原小子缠上淳嫣。 啪啪啪! 回应许七安的是一套熟悉的连招,化劲以上的武夫才能施展的连招。 他这才发现,或许是为了弥补个体战力不足,这位漂亮的心蛊师同时也是一位四品巅峰的武者。 许七安抓住杏眼美人的双手腕,把一双手反拧在后背。 “咝咝” 淳嫣耳垂上的两条赤色小蛇忠心护主,扑咬男人的手臂。 许七安一眼看出,此蛇剧毒。 两条细蛇各自咬住许七安大臂,咄咄两声,小蛇痛苦的蜷缩起来,似乎崩到了牙。 “你” 淳嫣又大又圆的杏眼里,布满愠怒和惊慌,她张开粉色的小嘴,就要发出无声尖啸。 许七安朝她脸庞喷出浓度极高的催情气体,以及一条情蛊子蛊。 黑色细长的子蛊瞬间进入淳嫣口中,消失不见。 也就几秒的功夫,她的血液开始沸腾,皮肤染上嫣红,身体里的情欲被点燃,灼烧着理智。 情蛊,他也是情蛊师鸾钰心里闪过难以置信的念头。 她为数不多的理智到此彻底崩溃,皮肤嫣红,脸颊滚烫,女的双腿不自觉的摩擦。 “蒙蔽”的时效极短,尤尸很快恢复感知力,持着骨刀从侧方杀了过来,凶猛的气势仿佛是要把这对狗男女一起斩杀。 他是故意的,借杀意和刀气助她“苏醒”。 果然,受到外界的刺激后,淳嫣娇躯一颤,迷离的眼眸恢复清明。 但是晚了 当! 骨刀狠狠看在许七安头颅,砍出一串火星,他没有躲避的意思,只是在骨刀砍中时,用力给了淳嫣一个熊抱。 咔擦咔擦! 女性的身躯似乎都是一样的柔软,骨头也是一样的脆弱。 许七安随手抛下骨头断了十几根,兼情毒伴身的淳嫣,傲立在半空,审视着暗蛊、尸蛊、毒蛊三位首领,狞笑道: “该你们了。” 三位首领心里没来由的一寒。 深吸一口气,他朝着下方三人喷出一口催情气体。 除了行尸外,跋纪和“影子”的裤裆里,帐篷高高支起,眼里燃烧着情欲,但很快平复。 这毕竟没有达到超凡境界,威力相对差了一些。 许七安的手段自然不止于此,他旋即消失在半空。 “跋纪,小心脚下!” 影子大声喝道。 跋纪心领神会,朝侧方腾跃,因为有了淳嫣的前车之鉴,他没敢御空。 许七安果然从他影子里钻了出来。 跋纪不慌不忙的从腰间的兽皮小袋里抓出一把黑色的药丸,塞入最终,囫囵吞下。 他体表顿时冒出黑光。 “啪!” 跋纪双掌合拍,伴随着响声的,是一阵阵肉眼可见的黑烟。 黑烟迅速吞没了许七安,宛如跗骨之蛆般依附在他皮肤表层,紧接着,疼痛感传来。 果然,远距离的毒液喷射和近距离接触的毒,层次完全不同许七安心里嘀咕一声,跋纪的毒比他高一层,他无法用毒体消化。 想把我逼退?许七安脑后火环一炸,让黑烟如幕布般抖动,蒸发过半,稀薄了几分。 他张嘴发出无声的尖啸,让身后赶来援救的尤尸和“影子”身子一僵。 抓住这个间隙,许七安强行扛着剧毒的黑烟,三两步奔到跋纪面前,手脚并用,身躯各处关节化为武器。 啪啪啪 肉搏持续三秒不到,跋纪便被撕掉双臂、双腿。 而许七安付出的代价是半边身子化为黑紫色,金刚体魄被毒素腐蚀,产生严重的眩晕,并伴随呕吐。 换成除龙图外的其他首领,四肢被暴力扯断,便是半废了。 但毒体不同,毒体拥有另类的再生能力。 暂时废掉跋纪后,就只剩下暗蛊的影子和尤尸操纵的行尸,到了这一步,已经非常简单。 拥有金刚身体,武夫不死之躯,以及七绝蛊手段的许七安,哪怕不用浮屠宝塔,对付一具三品境的行尸,一个擅长暗杀的暗蛊师。 局面如何,不言而喻。 无边无际的黑暗再次笼罩尤尸,许七安对他施展了蒙蔽。 同一时间,许七安的五感六识也被“影子”蒙蔽。 他看不到听不到尤尸的位置,但尤尸也分辨不出他的方位。 咻! 一道暗金色的刀光从他怀中冲出,绕着行尸接连劈砍,发出“叮叮叮”的脆响。 他借助太平刀的指引,把握住了尤尸的位置。 狂暴! 肌肉一块块暴起,身躯于瞬间膨胀近一倍,许七安听声辨位,抢占先机,疾风骤雨般的攻击落在行尸身上。 当当当这个过程中,他的眉心不停的受到“影子”的凿击。 “影子”很快放弃了,他融入阴影,卷着鸾钰、淳嫣、变成人棍的跋纪离开,去往天蛊婆婆所在之处。 他的决定是明智的,因为他意识到,自己凿穿许七安额头的难度,比许七安打废行尸的难度要大。 “噗” 终于,在某一拳捶下后,尤尸的脑袋炸成了碎片,灰白色的脑浆四处飞溅。 :今天不还债,睡觉。大家晚安。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四十章 结盟 “影子”卷着三位首领,施展阴影跳跃返回天蛊婆婆身边,他没有向往常一样藏进阴影里,脸色苍白的说道: “婆婆,我们输了。” 语气里有不甘和茫然。 直到现在,他依旧无法接受战败的事实。 以他们五人的实力,能轻易杀死任何体系的三品,即使武夫皮糙肉厚,也最多是耗时长一些。 而七位部族首领联手,二品武夫也得饮恨。 可事实是,他们被一个年轻的三品武夫轻易打败,确实是轻易打败,因为那年轻人根本没有受到严重创伤。 他们施加在年轻人身上的伤势,对于超凡武夫来说,不用多久便能恢复。 “如何应对?” 影子边说着,边看向不远处的龙图。 龙图念着与对方的交情袖手旁观,眼下要平息许七安怒火,让他放弃赶尽杀绝的,只能依靠力蛊部。 天蛊婆婆没有回答他,走到跋纪身边,从他随身的布袋里摸出几管竹筒,拔开竹筒口的木塞,把里面的紫色毒丸送入跋纪口中。。 跋纪贪婪的吞咽着毒丸,渐渐的,他脸色呈现深紫色,整个人就像一根紫薯。 紧接着,神奇的一幕发生,被许七安撕掉的手臂伤口、大腿根部,紫色的血肉开始蠕动,生长。不多时,他的双手双脚便恢复如初。 但跋纪的肤色依旧保持深紫色。 修成毒体的毒蛊师,拥有类似武夫的不灭之躯,本质却是不同的。 修复残破躯体需要大量毒素,事后,毒体的毒性会变的单一,修复时用的是什么毒,毒体就会变成什么毒。 对于毒蛊师来说,这相当于实力大跌,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摄取其他毒物才能恢复。 “把鸾钰体内的毒抽出来。” 天蛊婆婆说道。 跋纪点点头,甚至求之不得,他现在急需补充毒素。 走到妖娆美貌的鸾钰面前,跋纪用力吸了一口气,霎时间,鸾钰口鼻里飘出一股股青黑色的毒烟,被跋纪吸收。 跋纪眼睛一亮,愕然道: “好纯正的尸毒,比尸蛊部的所有尸毒加起来都要纯正。” 鸾钰“嘤咛”一声苏醒,脸色发白,她的肋骨、臂骨、胸骨,十多处骨折,虽是超凡境强者,生命力得以蜕变,但肯定不可能像力蛊和武夫一样,迅速恢复。 她的第一反应是强忍疼痛,看向远处的那个年轻人,眼里又忌惮又畏惧。 天蛊婆婆继续道: “鸾钰,拔除淳嫣体内的情蛊。” 鸾钰点点头,收回目光,抿着小嘴,强忍着疼痛起身,来到脸颊绯红,嘴里时不时发出呢喃的心蛊师身边。 原来你发情的时候也不比其他女子高贵鸾钰低声啐了一口,掌心贴着淳嫣的心口,几秒后,这位意乱情迷的心蛊师慢慢平静下来,睁开眼睛。 她旋即皱了皱眉,感受到了断骨的疼痛。 不过,超凡毕竟是超凡,即使不以肉身见长,这点伤势问题也不大。 淳嫣的反应和鸾钰如出一辙,猛地挺直腰杆,扫视周围,而后落在远处那尊金刚神体身上。 “他到底是谁?为何精通如此多的蛊术?” 淳嫣咬着唇,目光茫然。 她问出了各位首领的疑惑,这一战打的极为憋屈,他们引以为傲的手段,无法在这个年轻人身上发挥出效果。 因为他同样是毒蛊师、心蛊师、暗蛊师、力蛊师、情蛊师,目前只有天蛊和尸蛊似乎是他没有学会的。 蛊族的历史上,从来没有人能做到容纳那么多的蛊虫。双蛊已经是极限,任何试图掌握三种,乃至四种蛊术的人,最后的结果无一不是肉身崩溃。 这时,他们看到许七安在那具三品行尸身边蹲下,祭出了一座暗金色的小塔。 此塔的塔顶,凝聚出一尊虚幻的法相,身材圆润,慈眉善目,手里拖着一枚玉瓶。 瓶口飘出金色的碎光,宛如春雨,洒在行尸身上。 行尸残破的头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 接着,这具三品行尸站了起来,恭恭敬敬的朝许七安行军礼,大声道: “见过许sir!” 过了一把长官瘾的许七安满意点头。 行尸分两种,一种是纯粹的傀儡,只有相应的肉身之力。 另一种是刚战死不久,便被炼成行尸,那么就能保留部分生前技能、法术。 他一拳打破行尸的脑袋,若是第二种行尸,内部的残魂就会消散,失去生前的部分技能、法术。 但这具三品行尸,本身就是那种魂魄消散殆尽的类型,没有保留生前能力。 所以,当药师法相修补好行尸后,几乎没有损失。 鸾钰、淳嫣,以及龙图等人,怔怔的看着这一幕,内心情绪翻江倒海。 “连尸蛊术都会” 淳嫣喃喃道。 她耳垂的两条细蛇,发出愤怒的“咝咝”声,努力的伸长躯体,似乎要脱离主人,前去解决那个可恶的敌人。 冷汗唰的从几位首领后背涌出,他们如临大敌,又不可避免的沮丧,绝望。 “除了蛊神,无人能掌控这么多的蛊术。” 浑身发紫的跋纪,以低沉的嗓音说道。 蛊神鸾钰等人面面相觑,莫名的有种惊悚感。 这时,鸾钰看见那个“身份神秘”的年轻人缓缓扭头,朝己方咧嘴狰狞,并迈步走了过来。 “咝咝” 淳嫣耳垂上的两条小蛇立刻收敛凶性,瑟瑟发抖的蜷缩起来。 “龙图!” 鸾钰惊叫道:“你还要袖手旁观?” “影子”和跋纪两位状态相对完好的首领,挡在她们身前,如临大敌。 龙图沉默一下,朝几位同族走过来。 “tuituitui” 他肩上的许铃音向着跋纪等人用力的吐口水。 天蛊婆婆拄着拐杖,从众人侧面绕过,迎上许七安。 “婆婆?” 影子脸色一变。 天蛊和心蛊一样,不以战力著称,能力偏向其他领域。 天蛊婆婆在这样一位匹夫面前,估计会被瞬间击杀,救都来不及救。 “无妨!” 天蛊婆婆笑了笑,径直走向许七安,接下来的一幕让鸾钰等人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听错了。 “婆婆,我做的可还行?” 许七安躬身作揖,笑着问道。 “下手还算有分寸。” 天蛊婆婆点点头,道:“过去和他们谈谈吧,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许七安颔首,与天蛊婆婆擦身而过,来到众首领面前,先向龙图点头招呼,而后扫过面色茫然且忌惮的首领们,笑道: “如果我现在要杀你们,你们觉得,就凭龙图一人,能拦我?” 力蛊部出身的龙图挑了挑眉,一脸的不服气和跃跃欲试。 鸾钰、淳嫣、跋纪还有影子四人默然不语。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他们当然还是不服气,但如今状态不行,无法联合龙图围杀,此时嘴硬没任何好处,识时务者为俊杰,因此都保持沉默。 “你们别不服气,我的“意”还没施展,我的法宝和绝世神兵还没用。即使你们蛊族七位首领联手,又能奈我何。” 许七安伸出手掌,把浮屠宝塔托在掌心,笑道: “佛门法济菩萨的浮屠宝塔,你们没见过,也该听说过。” 淳嫣等人脸色一阵变化,心里那点不服气烟消云散。 “所以,你们所有人都欠我一条命。” 许七安道:“我不是以德报怨之人,你们想杀我,就别怪我反杀。留你们一命,这是恩情,要还的。” “你到底是谁。” “想要什么。” 鸾钰和淳嫣同时开口,眼中忌惮不减,但听出许七安另有目的,见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心里便没有战斗和拼命的勇气。 影子和跋纪没有说话,不过能看出他们对此同样疑惑。 “我的身份你们很清楚,不然也不会围杀我。几位想问的是蛊术的问题吧?” 许七安说着,看一眼天蛊婆婆,见她没有反对,继续说道: “我的蛊术来源于七绝蛊。” 七绝蛊淳嫣四人面面相觑,神色茫然,显然是没有听说过这个名称。 力蛊部的龙图和六位长老也是一样的迷茫。 “老身来说吧。” 天蛊婆婆缓缓道: “七绝蛊是老头子毕生心血,它集齐了蛊族的七种蛊术,以天蛊为根基,容纳其余六中蛊术。炼制数十年,从存活一只幼虫。 “七绝蛊是老头子为了封印蛊神准备的后手,得到七绝蛊的人,便要承下这份因果,帮助蛊族封印蛊神。详细情况,我无法说。” 泄露天机会遭天谴,术士和天蛊都必须遵守规则。 众人沉默许久,努力消化天蛊婆婆的一席话。 炼制七绝蛊这种手段,对于蛊族来说,是破坏规矩的行为。 绝对会打破蛊族如今的结构,但封印蛊神的事,让众首领勉为其难能够接受。 “你们放心,七绝蛊独一无二,不会再有第二只。而且,此蛊非一般人能容纳,当今九州,恐怕只有他才可以。”天蛊婆婆宽慰道 所以所谓的有缘人,其实是托词,她把七绝蛊交给丽娜,其实是送给我的许七安怀疑天蛊婆婆窥探到了未来的某些事。 或者,那位天蛊老人窥探到了未来的某些事,因此才会有这样的布局。 遗憾的是,他知道自己的疑问不会得到解答,天机不能泄露。 “所以,当年天蛊老人一边与监正大弟子图谋国运,一边将七绝蛊植入他体内,暗中培养。将来如果监正大弟子失手,我们也依旧有人帮忙封印蛊神。” 心蛊师淳嫣若有所思的说道。 她的话让在场众人恍然大悟,觉得这就是真相。 “难怪能成为大奉第一武夫,难怪拥有如此高的战力,七大蛊术接近超凡,原来是自幼修行我蛊族秘法。” 龙图点点头,这和他之前的猜测有所偏差,但更让人能够接受,也更合理。 年纪轻轻就身具七种蛊术,且接近超凡,不管魏渊怎么神通广大,都让人无法接受。 但若是得到天蛊老的“培养”,自幼开始修行蛊术,便合情合理了。 天蛊婆婆摇头:“七绝蛊是我让丽娜带去京城的。” 场面陡然一静。 几位首领忍不住看向丽娜,脸色或僵硬,或茫然,或震撼 丽娜点点头:“是啊,是婆婆让我带去京城找有缘人的。” 今年的事淳嫣等首领难以接受。 他们开始怀疑谁才是蛊族正统? 龙图默默的盯着女儿,一字一句的问: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们?” 丽娜理所应当的语气:“我忘了嘛。” 天蛊婆婆见龙图夺过肩上小女娃手里的木棍,连忙继续说道: “至于封印蛊神,他是一种可能,监正那位大弟子的承诺,也是一种可能。我们可以选择和监正大弟子合作,也可以选择许七安。” 两种可能之间,如果让蛊族的首领来选择,肯定选择与许平峰合作。 既能封印蛊神,又能报仇雪恨。 事实上,他们确实是这么选的。 影子苦涩笑道:“婆婆,你早就知道,为何之前不告诉我们,不阻拦我们。” 若是知道许七安精通蛊术,不惧怕情蛊、毒蛊、心蛊,对他们的手段了如指掌,那他们绝对不会过来送死。 天蛊婆婆摇摇头: “你们是被打怕了,才怨我不事先告诉。老身若是事先告诉你们,你们又会采取另一种方案。比如以这个小娃子做人质。 “打一架不是挺好嘛,打光你们的戾气和怒火,这样才好坐下来谈。” 众人无言以对。 这就叫做先兵后礼,先把你们锐气打没了,再给好处谈合作见铺垫的差不多了,许七安接话道: “我不杀诸位,是希望你们能重新考虑一下,与大奉合作如何?” “不可能!” “族人不会答应,我也不会答应。” 说“不可能”的是跋纪,另一句则是鸾钰。 除尸蛊部外,毒蛊部和情蛊部的族人对大奉可谓深恶痛绝。 “你们先听听我的条件。” 许七安面带微笑:“首先,我不会帮你们蛊族封印蛊神,虽然我并不知道如何封印祂,但你们应该会相信天蛊老人。” 鸾钰淡淡道:“这是你容纳七绝蛊,本就该承受的因果。” 许七安斜她一眼:“你能活到现在,就是我的筹码。” 鸾钰默然不语。 跋纪淡淡道:“我们可以拒绝与云州结盟,不进攻大奉,这是我等能做到的极限。” 许七安不理会,看着龙图: “我可以替大奉许诺,平定叛军,恢复耕种后,往后十年每年给力蛊部足够填饱肚子的粮食。” 龙图和六位长老眼睛一亮,满脸兴奋。 他再看向跋纪:“给力蛊部,每年一定数量的极品毒草和毒果,详细数目,我们事后可以再商量。” 跋纪张了张嘴,他想拒绝的,但嘴巴不允许。 接着,他扭头看向鸾钰,沉默一下,问道: “你想要什么?” 蛊族七部里,情蛊部、毒蛊部和尸蛊部,对大奉仇恨最深。 他“治好”身边的这具行尸,是用来与尸蛊部谈判的筹码,不指望尸蛊部能尽释前嫌,只要不与云州结盟便成。 但情蛊部,许七安暂时给不出筹码。 鸾钰冷笑道:“留在南疆陪我三年,你既会情蛊术,就应该明白我指的是什么。” 许七安下意识的扭头四顾,看见胆小的慕南栀还缩在远处,没有过来,心里松口气,接着在鸾钰凹凸有致的娇躯一阵审视,颔首: “三年不行,最多三个月。” 鸾钰愣了一下,她没想到堂堂大奉第一武夫,竟会答应这种要求,还如此痛快。 一时间,竟不知是拒绝还是答应。 答应的话,族人肯定会有意见,会闹事情。但拒绝鸾钰看一眼许七安强健的体魄,嘴巴像是被堵住了,无法把拒绝的话说出口。 许七安继而望向淳嫣和影子,道: “我会尽快让大奉派使臣过来,与蛊族商议结盟的事。想要什么,你们可以提出来。” 他以上的许诺,只是开胃菜,想让蛊族出兵援奉,当然不可能如此儿戏。 就如当初妖蛮派使团去京城求助,签订的盟约里,妖蛮要支付数量相当庞大的牲畜、羊毛等物资。 大奉想得意蛊族的援助,肯定也要支付相应的报酬才行。 影子皱眉道: “尤尸不会同意的,他对大奉仇恨甚深。” “你们都答应的话,尸蛊部即使不同意,又能如何?”许七安笑道: “我也不用他出兵,自有办法让他选择中立。” 话音落下,一只巨鸟从天边振翅而来,在山坳上空盘旋。 这是一具鸟尸傀儡,尤尸来了。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四十一章 谈判的技巧 来的这么快许七安皱皱眉头,他还没彻底说服鸾钰和跋纪两位首领,本打算先解说服这几位,再让他们帮着一起游说尸蛊部,以蛊族大势压人。 没想到尤尸来的这么快,直接操纵鸟尸赶来。 鸟尸在天空盘旋片刻,见下方情况稳定,同族的几位首领安然无恙,它这才滑翔着降落,但没靠近,远远的望着天蛊婆婆等人。 “你们被俘虏了。” 鸟尸震荡空气,口吐人言,声音嘶哑低沉,正是尤尸。 寄宿在行尸身上的子蛊被杀死后,他立刻操纵鸟尸赶来查探情况。 眼前的情况,让他微微松了口气。 尸蛊师最大的好处就是永远安全,只要不被找到藏身地点,即使傀儡死的再多,本体也能安然无恙。 许七安审视着他,尤尸操纵的巨鸟也平静的回望。 “我们只是达成了和解。。”许七安说道。 尤尸不搭理他,空洞死寂的眼睛转而望向天蛊婆婆,后者把对几位首领说过的话,原原本本的告诉尤尸。 巨鸟转动脑袋,看向了鸾钰等人,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它沉默半晌: “我没有反对理由,你们要和大奉结盟,那是你们的事。 “但尸蛊部和云州结盟,是尸蛊部的事,我们互不干涉。” 鸾钰等人皱眉,蛊族向来共进攻退,岂有战场上兵戎相见的道理。 许七安指着身边的行尸傀儡,不疾不徐道: “我不需要你出兵,只要你不与云州结盟,这具傀儡便还给你。三品体魄的傀儡,筹码足够了吧。” 尤尸看都不看傀儡,冷笑道: “你未免太小觑我尸蛊部了,同等层次的傀儡,我部还有一尊。” 他是三品毒蛊师,受限于境界,一次只能操纵一具同境界的行尸,外加几具四品。 若非如此,刚才来的就不是“六星神”,而是另一具三品。 以养尸炼尸著称的尸蛊部,千年的底蕴,怎么可能只有一具超凡境行尸。那具留在族中的三品行尸不是武夫,而是妖族的一位强者遗留的尸体。 果然,以尸蛊部对大奉的仇恨,想让他冰释前嫌太难了许七安对此早有心理准备。 龙图皱了皱眉,沉声道: “魏渊已经死了,你的杀父之仇早就了结。尤尸,不要因为你一个人的执念,让尸蛊部与蛊族离心离德。” “杀父之仇,岂是说忘就忘,说了结就了结。”尤尸冷哼一声,空洞死寂的眸光扫过众人: “与蛊族离心离德的是你们,鸾钰,你忘记被大奉军队俘虏,充入教坊司的族人了?跋纪,五千族人悉数坑杀,你毒蛊部至今都是人数最少的部族。 “你想与大奉结盟,想过族人会同意吗。还有力蛊暗蛊心蛊天蛊,当年你们族人在山海关战役里死的也不少。究竟是谁在和蛊族的意志对抗?” 鸾钰和跋纪顿时面露愧色,他们一个馋许七安身子,一个馋极品毒草毒果,内心处在挣扎犹豫状态。 尤尸的话,就像刀子一样扎在他们心里,让他们顾虑和抗拒。 相比起各大势力,蛊族人口简直稀少的可怜,但蛊族是全民皆战士,每一位族人都修行蛊术,种族的战斗力强的令人发指。 这就意味着,首领们无法向中原的皇帝一样,对普通族人生杀予夺,予取予求。 族人并非羔羊,首领若是众叛亲离,族人会寻求其他几部的帮助,推翻首领。或者干脆逃离南疆,在别处生活。 “封印蛊神同样是蛊族的头等大事,胜过个人恩怨。” 心蛊师淳嫣淡淡道。 一句话,打断了尤尸咄咄逼人的气势,让他一时间陷入沉默。 这姑娘睿智且聪明,不愧是心蛊师许七安看她一眼,微微颔首。 尤尸顿了一下,道: “好,撇开个人恩怨,单说封印蛊神之事,与云州结盟同样能封印蛊神。而且大奉的情况各位也有所了解,那么为何要把赌注压在明显弱势的一方呢。 “再者,选择与云州结盟,族人只会欢呼,只会热血沸腾,只会磨刀霍霍。而与大奉结盟,则要面临与族人离心离德的处境。” 除了力蛊部的龙图,几位首领皱紧眉头,沉吟不语。 他们的动摇和犹豫几乎写在脸上,尤尸的一番话,既说出了蛊族仇视大奉的立场,又点明了帮助大奉可能会面临的不利局面。 说实话,哪怕抛开仇恨,单纯的权衡利弊,倘若大奉情况真的有葛文宣说的那么糟糕,拥有佛门相助的云州君,推翻大奉朝廷的可能性更大。 若再加上己方倾力相助,那几乎是板上钉钉的。 龙图见状,不得不提醒他们: “你们别忘记自己的处境,若非许七安留手,你们早就死了。” 尤尸看了一眼许七安,冷笑道: “哦,我忘了,你们现在是他的俘虏,只能接受无法拒绝。” 几位首领看一眼许七安,纷纷皱眉。 力蛊部的脑子实在不够用啊许七安心里感慨。 他手下留情,愿意坐下来和首领们谈,不是真的以德报怨,而是希望他们打消与云州叛军的结盟,因此这份“恩情”是敲门砖。 让蛊族首领们愿意坐下来谈判的筹码罢了。 最后的结局,肯定还是要他拿出相应的好处,蛊族答应不与云州结盟,或出兵援助大奉。而不是因为许七安不杀他们。 若是敲诈勒索,倒是可以用“你们小命捏在我手里”这个理由。 可想要蛊族真心实意的与大奉结盟,这个理由就不能提,这种威胁只适用于干一票就走。对盟友使用,指不定人家扭头就暗中和云州结盟,从背后捅你一刀。 尤尸看了一下龙图,空洞死寂的眸子没有情感,但他本人,肯定是满脸的不屑和讥笑。 简单的引导,就能让愚蠢的力蛊部上钩。 许七安脑子转的飞快,一瞬间思考过很多种可能性,包括把麻烦扼杀在摇篮。 以他们现在的状态,暗蛊我是杀不掉了,太能逃,心蛊毒蛊情蛊三位首领还是能杀的,但这样一来,力蛊部就要跟我不死不休了相应的,我就不得不大开杀戒,这样就彻底把蛊族推到对立面,另外,天蛊婆婆始终没有插嘴,太过镇定了。 她就那么信任我的人品?她就不怕把我逼到绝路,真的大杀一通?我们才刚见面,她对我又不了解,可她表现的太镇定了。 除非她有底牌,所以不怕我掀桌子。 许七安眯了眯眼,突然笑道: “诸位可能不知,佛门除了伽罗树菩萨和少量僧兵外,无力插手中原的战事,因为南妖即将起事,如果不信,十万大山也在南疆,离蛊族地盘不算远,你们可以派人去打探。” 几位首领微微愕然,尤尸猛的扭动鸟头,死寂空洞的双眼紧盯着他。 淳嫣轻轻点头:“此事我们会派人去一探究竟。” 此事若是真的,那么中原的局势确实没有葛文宣说的那么板上钉钉。即使不考虑与大奉结盟,他们也得重新评估进攻大奉的风险。 许七安继续道: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云州固然兵强马壮,大奉也确实内忧外患。但这不意味着大奉必败,要不然,云州何以派人来游说蛊族。” 见首领们若有所思,许七安趁热打铁: “在这样的情况下,蛊族的入场,便是扭转战局的关键。蛊族与大奉结盟,胜利可期。因此根本不存在尤尸首领所说的弱势。 “云州能给的,我大奉也可以给。至于蛊族的民心,我刚才的承诺依旧有效,会拿出一定数量的极品毒草给毒蛊部。鸾钰首领的要求,我也会尽量满足。” 尤尸冷笑道: “就这?凭这些东西,想平息蛊族对大奉的仇恨,痴人说梦。” 跋纪和鸾钰心动了,但他们选择沉默,因为事实就是尤尸说的那样,极品毒草和毒果不是刚需,对于跋纪这种对大奉没太大恨意的,肯定欣然应允。 但对毒蛊部的族人来说,这并不足以平息坑杀半数族人的仇恨。 至于鸾钰,更是私欲而已。她有一个极品男人陪睡修行情蛊,关族里的姐妹什么事?即使许七安日理万鸡,让姐妹们都能温饱,但这又关族里男人什么事? “也罢,几位的难处我明白。” 许七安图穷匕见了,他叹息一声: “出兵我便不坚持了,只希望几位首领能选择中立,放弃与云州结盟。我刚才的承诺给的东西,不变。” 鸾钰和跋纪愣住了,他们对视一眼,几乎异口同声: “好!” 如果只是选择中立,不对大奉出兵,那就好办了,他们可以用局势不明朗,不愿意族人赴死等理由来安抚部族。 这既占据了大义,又能为族人带来丰厚的汇报(毒蛊)。 许七安笑了起来,从一开始,他就没指望蛊族能出兵援助大奉,双方矛盾太深,深到天蛊婆婆亲自过来提醒他。 在云州和大奉都能满足蛊族需求的情况下,想让蛊族冰释前嫌,可能性太低太低。 许七安制定的真正计划,是先打服他们,再想办法让蛊族放弃和云州结盟。 所谓的出兵援助,只是谈判技巧而已,先把价格死命抬高,然后断崖式下跌,制造“我们血赚”、“这样也可以接受”的心里落差感。 还没结束,让蛊族取消结盟只是第一步。 下一步,许七安依旧要他们出兵,但不会让蛊族七部倾巢而出,他会以粮食为筹码,邀请力蛊部的高手参战。 以各种物资和商品为筹码,邀请暗蛊、心蛊两个部族出战,这两个对大奉的仇恨较轻,许以重诺,雇佣他们出战并不难。 南疆不缺食物,但缺瓷器、茶叶、丝绸、书籍等等物资用品。 只要给的够多,他们总会答应。 不过,许七安依旧低估了尤尸对杀父之仇的执念。 想要顺利完成计划,尤尸成了难以逾越的阻碍。 如果不能安抚他,以蛊族同气连枝的习俗,其他六部很难真的袖手旁观。 尤尸嗤笑道: “你们怎么决定是你们的事,我尸蛊部,决定与云州结盟,谁都不能阻止。我倒要看看,到时候会有多少情蛊部和毒蛊部的族人愿意追随我。” 跋纪和鸾钰脸色一变。 鸟头转动,看着许七安:“你不妨试着来杀我,杀了我,问题就解决了。” “尤尸首领怎么决定,是你的事。” 许七安一点都不慌,淡淡道: “不过,我同样有礼物送给尸蛊部,为何不先看看我的筹码?” 如果是心蛊和暗蛊,许七安还真想不出有什么东西可以满足对方,小母马虽然可爱诱人,但它是母马,淳嫣也是女人。 喜好不对口。 暗蛊的需求是隐蔽的角落,这东西不需要别人给予。 但尸蛊部,作为七绝蛊的宿主,许七安太清楚他们的需求了。 尤尸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语气嘲讽且不屑: “无论你有什么筹码,我都不会” 这时,他看见许七安摸出一面玉石小镜,倾倒镜面。 “哐当!” 一具棺材摔出来,震动间,棺材板滑了出去。 丽娜捂着鼻子,连连后退,只是嗅了一口棺材里散发的气息,她便有些头晕眼花。 龙图连忙用蒲扇般的大手捂住许铃音的脸,然后把她丢出老远。 棺材里,一句残破不堪的古尸,暴露在众人眼里。 它看起来像是一具沉眠无尽岁月的干尸,且遭受到了极为严重的破坏,胸骨、肋骨多有断裂,脑袋也是残缺的。 但尤尸的目光落在古尸上,再也移不开了。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四十二章 不当人子的风格 “这是” 尤尸不受控制的问出这两个字,他内心是抗拒的,不想落入许七安的圈套。 可当他看到这具古尸后,他的眼睛不受控制,他的情绪难以平复,他的渴望犹如翻江倒海,冲垮理智。 太完美了,这具尸身太完美了。 比他见过的任何尸体都要完美,比尸骨部任何一具傀儡都要诱人。 尽管它看起来残破不堪。 许七安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笑道: “尤尸首领感兴趣的话,不妨近距离观赏一般。” “哼,我并不感兴趣。”尤尸嘴硬了一句,双翅自觉的扇,落在棺材边。 一言不发的凝视着古尸许久,两只爪子迈动,绕着棺材看了一圈,它的步伐很慢,全神贯注,像是古董收藏家在鉴赏一件年代久远但价值连城的古物。 突然,尤尸“咦”了一声,用力啄一口古尸的脸。。 尖喙快如闪电,显然是用了全力,但这没能破坏古尸,也没有传出金属碰撞的锐响。 尤尸猛的抬起头,看向许七安,欲言又止了片刻,还是没忍住,沉声问道: “这不像是武夫的尸身,但肉身的韧性和强度,甚至超越了我的那具三品行尸。” 许七安笑道: “行家啊。 “没错,这不是武夫的尸身,此尸是数千年前,一位道门强者的遗蜕,他是二品巅峰,渡劫失败后,褪去了旧身躯,便是此尸。” 其实二品巅峰是很保守的估算。 尤尸的语气里带上些许粗重:“二品巅峰,你确定是二品巅峰?” 问话的时候,他双翅不自觉的扇动几下,似是加重语气一般。 “三品阳神可没有如此坚固不朽的肉身。”许七安笑道。 尤尸无法反驳,道门的阳神确实不具备这种肉身,而他刚才亲自测试过,这并非武夫肉身。 “他为什么会毁成这样?” 尤尸竭力让语气显得平静,不让许七安听出的痛心疾首,以及对这具尸身的渴望。 你要知道它曾经诞生过灵智,会更加痴狂许七安沉吟一下,决定把事情告诉尤尸,这样能增加筹码,让对方更加无法拒绝。 “此事说来话长,此尸诞生过灵智,有自我意识,与正常生灵无异,我将它封印在发现它的大墓中,很久之后,偶然返回大墓,才发现他已经被打破了身躯,魂飞魄散。” 所有人都清晰看到,巨鸟身躯一僵,半天没有动弹一下。 “你骗我!你骗我!你骗我!” 尤尸情绪前所未有的激动,大声呵斥。 作为专业控尸的群体,尸蛊部的最高学术目标是如何让尸体“死而复生”。 这和强者元神侵占尸体不一样,此类行为叫夺舍、附身,而尸蛊师想要的是让尸体活过来。 真正死去的人当然不可能复活,但还有另一种死而复生,便是让尸体诞生灵智。 但这个伟大的目标,几千年来,尸蛊部从未有人实现过。 龙图等人面面相觑,表情怪异,尤其是鸾钰和淳嫣,两位美人眼里闪过厌恶之色。 因为她们想到了一件事: 尸蛊部的先辈们曾经推测过,行尸留在体内的残魂,如果培育得当,便能蜕变为真正的元神,尸体就会诞生灵智。 从而复活重生。 没有自我意志的残魂怎么可能蜕变成真正的元神?这就和人族不通过十月怀胎,直接创造身体一样荒诞可笑。 在六部族人看来,这是尸蛊部的人为自己和尸体畸形关系找的借口,强行把行尸拟人。 面对尤尸质问的目光,许七安略作回忆,说道: “它曾经告诉我,那位道人褪去旧身躯时,有部分残魂留在其中。这部分残魂经过道人特殊的手段修补,成为了一个完整的元神。” 众首领听的一愣,满脸错愕的看向尤尸,发现他早已呆若木鸡。 “果然如此,果然如此,祖先们的猜测没有错,真的有让尸体“死而复生”的办法,真的有先例,这不是虚无缥缈的幻想” 尤尸越说越激动,到最后,双翅不停的扑打,就像一个人在手舞足蹈。 许七安等了片刻,直到这位尸蛊部首领初步平静,这才说道: “那么,这具古尸可否换你不与云州结盟?” 龙图等人齐刷刷的盯着巨鸟。 尤尸想起自己刚才信誓旦旦的发言,一时有些僵住。 最后还是对古尸的渴望超过了羞耻心和尊严,咳嗽一声,声音嘶哑的说道: “龙图说的对,魏渊已死,此仇便了结。我不该因为个人执念,让族人白白牺牲。至于这具古尸,你说的话都是一面之词,我不会轻易相信。 “但既然你已经说服其他六部,嗯,那我就勉为其难的答应了” 许七安笑道:“那就好。” 说着,他盖上棺材板,把棺材收回地书碎片。 “哎,你”尤尸大叫一下,强忍怒火,沉声道: “我说了不与云州结盟,你没听见?” “我听见了。”许七安笑容不变: “这具古尸我说会送给你,就一定会送给你,但不是现在。等中原战事结束,我会履行承诺。” 尤尸怎么可能答应,没见到这具古尸还好,既然已经见到,他就不允许自己失去它。 谁会愿意失去一生所爱呢! “我凭什么相信你会履行承诺?”他嘶哑的声音冷笑道。 许七安也报以冷笑: “那我又凭什么相信你,回头你赖账,暗地里与云州结盟,我该如何?” 尤尸性格强势,并不妥协,针锋相对道: “要么留下古尸,要么一拍两散。” “告辞!” 许七安转身走人,同时心里默数:3、2、1 同样是尸蛊师的许七安,非常确定尤尸无法拒绝自己,就像他无法拒绝小姨。 “等等!” 尤尸低喝一声,急的张开了双翅,等许七安驻足回首,他又立刻收拢翅膀,把鸟头瞥向一边: “把这具三品行尸还给我。 “另外,你要在众同族的见证下立字据。” 许七安当即取出笔墨纸砚,在天蛊婆婆等人的见证下,写了份字据给他,并按了手印。 “收好,中原人皆知本银锣一诺千金重。” 许七安吹干墨迹,折叠纸张,夹在指尖递过去。 巨鸟冷哼一声:“稍后我会来力蛊部取行尸。” 说完,它小心翼翼探过头来,叼走纸条,振翅飞上天空。 巨鸟飞的很慢,很缓,很稳,似乎是怕飞的太快,被风吹破了嘴里的字据。 喂,杀父之仇不报了吗?许七安望着巨鸟高飞的背影,在心里默默的高呼一声。 谈判结束,这才是真正的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啊他收回目光,扫过鸾钰和淳嫣,笑眯眯道: “这就给两位姐姐疗伤。” 他祭出浮屠宝塔,让药师法相的虚影浮于塔尖。 鸾钰和淳嫣见识过浮屠宝塔刚才修补行尸残缺的身体,对于传说中的菩萨法宝,又惊又奇。 玉瓶洒下碎金般的光芒,宛如春雨降临,笼罩着她们。 骨折的疼痛缓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透彻心脾的清凉。 鸾钰张开双臂,翩然旋身,薄纱长裙如花般盛放,她又变成了那个妩媚勾人的骚货,笑吟吟道: “有了这个加持,奴家就不怕许银锣在床上的凶猛啦。” 她心里已经彻底承认双方的实力差距,有这么神奇的法宝,己方根本不可能打赢他,而他刚才也确实手下留情。 淳嫣矜持的颔首,表示感谢。 你准备好肠穿肚烂了么许七安没什么表情的看一眼骚货,然后朝淳嫣颔首回应。 这时,许七安终于有时间处理别的事: “婆婆,云州来的那个葛文宣在何处?” 影子淡淡道: “我等与你交手,他不可能不再,如今怕是早就跑了。” 许七安默然,再次摸出地书碎片,倾倒出一面残缺的铜镜。 “什么事求本大爷呀。” 浑天神镜语气有些不耐,但态度还算可以,刚才太平刀被召唤出去干活,让它心里平衡了许多。 “以我为中心,照彻方圆百里。” 许七安吩咐道。 浑天神镜没有废话,铜镜虚化,宛如清澈的玻璃镜,接着,一幅幅画面走马灯般的高速闪过。许七安强大的目力将这些画面逐一烙印在脑海。 镜子不曾在葛文宣身上种下烙印,所以无法直接定位,只能用这种“朴素”的方式追踪。 会说话的,是法宝蛊族首领们吃了一惊,这人身上到底有多少好东西? 淳嫣见状,走到一边,吹了一个清亮的口哨。 十几秒后,密密麻麻的飞鸟从四面八方飞来,鸟群黑压压的在众人头顶盘旋,发出嘈乱的鸟叫。 它们的叫声嘈杂混乱,大部分再说“没看见”。 小部分在说:“走了走了” 淳嫣侧耳聆听片刻,道: “不久前还在南边的林子里,刚走没多久,朝西南方去了。” 许七安也能听懂鸟儿的“语言”,吩咐道: “往西南方向照,范围不限。” 浑天神镜画面继续闪烁,一幕幕一幅幅,快速飞掠,直到抵达法宝范围的极限。 “没找到。” 他收回浑天神镜,失望的摇头。 “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小角色,何必在意呢。”鸾钰扭着小蛮腰贴上来,腻道: “你们中原女子如何喊情郎的?嗯,许郎,对吧!” 即使隔的很远,许七安也能看见慕南栀骤然锐利的眸光。 他一本正经的推开鸾钰,并刻意在慕南栀的注视下露出愤怒表情。 “怎么,你要毁约?”鸾钰委屈道。 “不,我想告诉你的是,在我们中原,只有夜里熄灯后男女才能亲热。白日里,请鸾钰姑娘恪守礼节。” 许七安用愤怒的表情说出这句话,反正慕南栀也听不见,她只当自己在呵斥南疆的妖艳jian货。 远处的慕南栀果然露出满意的表情。 “好呀,蛮有意思的!” 鸾钰笑嘻嘻道,给了许七安一个媚眼儿。 许宁宴又和女人不清不楚的勾搭起来了丽娜心里不忿的想着,同时从怀里摸出地书碎片,背对众人。 从刚才楚元缜说完,地书碎片每隔二十息,便有人传书。 丽娜心思都在战斗上,没有闲暇关注,此时总算可以给天地会成员报个平安。 【五:结束了!】 她发完三个字,手指刚要继续写字,地书碎片的传书却炸锅了一般。 【二:你怎么现在才回复,老娘传书那么多次,你都看不见的吗,是不是许宁宴出了意外,你不敢回复了?】 【一:他怎么样?结果如何?】 【七:许七安这个人,祸害遗千年,应该,嗯,应该没事吧。逃走了吧?】 【四:丽娜施主,许大人情况如何,伤的重不重。】 【六:快说,如何了。】 这些信息传书的时间相隔最长不到五秒,以字数长短来判断的话,他们是同时书写的。 正好,丽娜的第二句话写完了: 【五:许宁宴打赢了。】 地书聊天群瞬间安静了,静到丽娜怀疑自己被金莲道长屏蔽。 就连最暴躁的李妙真也没有回复,更别说其他人。 过了足足二十秒,最先传书回应的是李灵素: 【七:完蛋了,许宁宴死了,五号不敢告诉我们真相,所以撒了谎。】 但了解丽娜性格的其他人,却知道这就是真相——许宁宴打赢了。 【二:他怎么做到的,他不可能这么快晋升二品。】 李妙真几乎是用颤抖的手写出这段话,分不清自己此刻的心情是亢奋激动,还是震撼惊悚。 这次和在剑州时不同,犬戎山战斗中,许七安召唤出高祖皇帝英魂才力挽狂澜。 但事后许七安与他们这群数次出生入死的伙伴说过,此招不可有二,而且镇国剑也交给了孙玄机,由他带回京城。 【六:或许,他在十万大山斗阿苏罗时,便已摸索到二品的瓶颈?】 楚元缜给出一个勉强能接受的解释,但被李灵素果断推翻: 【七:不,他体内还有封魔钉没有拔除。】 一时沉默,楚元缜传书道: 【能详细与我们说说经过吗。】 【五:嗯。】 她写字不快,遇到不会写的字,会想很久,错别字一大堆。但天地会众人却看的异常认真、仔细。 直到丽娜说:【我说完了。】 楚元缜传书感慨: 【六:当初他被封魔钉封住修为,仿佛就在昨日,短短两个月,竟然将七绝蛊修行到此等境界。配合他三品武夫的实力,打赢蛊族的几位首领,难度不大。】 天地会成员除了能感慨,没有任何多余的想法,甚至怀疑再过不久,连感慨的兴致都没了,只剩麻木。 【一:蛊族同意取消与云州的结盟了吗。】 短暂的惊愕感慨后,怀庆第一个想起正事。 天地会成员精神一振,记起了许七安打这一架的初衷。 【五:是的。】 丽娜言简意赅的传书回应。 【二:妙极,蛊族不参战的话,大奉和云州逆党还有的打。大奉的将士都应该感谢许宁宴,又一次挽救了大奉朝廷。】 他虽然不在战场,但为即将席卷中原的这场战争,做了太多太重要的事。 【一:他的功绩不会埋没,大奉的将士和百姓,会知道他做的这一切。】 怀庆传书说道。 【四:许大人始终没有让贫僧失望,贫僧也要努力修行,报答许大人过去的救命之恩,不让他失望。】 恒远大师,你这话听起来怪怪的,就像出征前做出各种承诺的士卒李妙真心说。 恒远光头的话听起来好奇怪丽娜刚想传书,忽听父亲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丽娜,回去吧。” 她吓的立刻收好地书碎片,假装若无其事的回应就站在身后的龙图: “哦,知道啦。” “你刚才在干什么?”龙图问。 “我,我没干什么呀!”丽娜强撑着说。 龙图满意点头,丽娜打小就聪明,有心眼儿,不像她那个愚蠢的哥哥,瞒不住事。 另一边,正往慕南栀走去的许七安,突然顿住步伐,霍然回头,望着天蛊婆婆等人,沉声道: “不对!” :先让许白嫖“不对”个十小时吧。 推荐一:《无敌反派从月亮炸了开始》,作者薪意,老作者了,感兴趣的可以去看看。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四十三章 另一个计划 “不对?” 紧跟在他身后的鸾钰最先听见,不太理解的反问道:“什么不对。” 稍稍落后两人的影子、跋纪、淳嫣,也朝许七安投来质询的目光。 哪里不对? 因为太简单了啊,许平峰知道蛊族的重要性,蛊族的选择很可能会决定中原战事的结果。 如此重要的势力,仅仅派一个弟子过来,许下口头承诺,抛出几个让蛊族无法拒绝的条件是,这些条件足够让蛊族答应结盟,如果没有自己横插一脚,蛊族现在已经和云州顺利结盟。 但,许平峰是知道他在南疆的。 而且,他这一路行走江湖收集龙气,靠的就是诡异强大的蛊术,许平峰肯定知道这个情报。 作为一个图谋中原机关算尽的人物,如此不合寻常的蛊术,他会视为不见? “许平峰可能不清楚七绝蛊是什么东西,但他绝对能猜到我的蛊术来自天蛊老人的后手安排。与蛊族有渊源的我也在南疆,而蛊族又这么重要,他只派一个弟子来游说蛊族 “这显然不符合许平峰的风格。” 许七安心里一阵分析,得出的结论是: 要么许平峰另有目的,要么他有办法克制蛊族,让结盟失败过,蛊族高手不敢离开南疆。 顺着这个思路往下推理,许平峰制约蛊族的手段就不难猜了——极渊。。 想到这里,许七安转身,走回天蛊婆婆身边,道: “婆婆,我记得你说过,天蛊老人当年联手许平峰窃取国运,是为了修复儒圣雕塑,封印蛊神。” 听他说起蛊神相关的事,身后追来的鸾钰收敛媚态,变的严肃。 淳嫣等首领也露出凝重之色,望着他和天蛊婆婆。 天蛊婆婆平静的点头: “是的,蛊族一切的动力都是为了封印蛊神。” 鸾钰搂住许七安的一条胳膊: “你到底想说什么啊。” 中原官话不标准,但声音软濡悦耳,有着成熟女子的磁性。 “极渊,监正大弟子的目标是极渊。” 许七安不做隐瞒,开门见山的说:“如果云州和蛊族没能结盟,他很可能会试图动摇儒圣封印。” 心蛊师淳嫣,微微摇头:“儒圣封印非一般能动摇,便是婆婆都没办法撼动。” 几位首领点头,看一眼许七安,认为他想太多了。 许七安脸色严肃,沉声道: “你们不要忽略我的话,儒圣的封印与气运有关,这便是天蛊老人要窃取大奉国运的原因。” 顿了顿,他扫视众首领: “术士对气运的掌控,更甚儒家。” 鸾钰等人脸色微变。 许七安继续道:“许平峰未必是要撼动封印,但他绝对有什么目的,不能掉以轻心,速去极渊。” 话音落下,几位首领先后御风而起,脸色难看的朝极渊方向掠去。 “强大到让人有些绝望啊” 原始森林深处,葛文宣在充斥着瘴气的密林里腾跃,回想起不久前观测到的战斗,内心感慨油然而生。 目睹许七安打败蛊族五位首领时,葛文宣心里最先涌起的,是巨大的愤怒和沮丧,五位超凡齐出,竟被姓许的克制,没付出多大代价便制服。 接着,愤怒和沮丧被畏惧取代,泛起强烈的退意。 离开南疆,再也不回来。 但他还有任务没有完成,结盟的事告吹,下一步计划随之启动。 葛文宣脑海里回荡起出发前,老师交代的话: 如果许七安从中阻扰,结盟不成,你便带着我的东西去一趟极渊。 “老师果然神机妙算,一事不成,便谋划另一事,永远不会空手而归” 葛文宣凭借灵活的身法,时而在密林中飞奔,时而在树梢腾跃。 沿途的毒虫毒兽则对他避之不及,窸窸窣窣的避开。 葛文宣擅长的是排兵布阵,本身只是五品化劲、六品炼金术师的他,本无法深入到原始森林内部。 但不要忘了,术士体系的九品叫“医者”,医和毒是不分家的,他事先服用了解毒的药丸,这能让他不惧怕瘴气。 随后在身上涂抹驱赶毒虫的药粉。 这才能从毒蛊之力笼罩的区域深入极渊。 换成别的区域,他还没靠近极渊就被里面的蛊虫蛊兽杀死。 渐渐的,周围的树木开始减少,地面裸露出大片大片的黑色泥土,像一块块黑斑。 但葛文宣穿越这片森林,眼前出现一座大裂谷,裂谷宽度难以估计,葛文宣极目远眺,看不见裂谷的对岸。 裂谷的边缘并不陡峭,是不停往下的缓坡。 “植物开始变的畸形了” 葛文宣站在裂谷边缘,往下张望,看见左下方的斜坡长着一丛灌木,灌木的叶子像是一只只婴儿的小手,灌木中开出的话多,形似小孩的笑脸。 裂谷外的原始森林,虽然也是变异植物,但外观没有那么畸形。 葛文宣摘下挂在腰间的锦囊,一边警惕着周围,一边取出一件件法器。 黄铜铸造的护心镜挂在心口,淡黄的微光膨胀,透着厚重之感,这是用来防身的极品法器。 接着吞服辟毒丹药、涂抹让毒虫厌恶的药粉,而后,他含下一片白玉雕琢而成的叶片,舌尖泛起辛辣之味,让他的精神变的亢奋,用来防备心蛊对元神的操纵。 第三件法器是一杆漆黑如墨的幡,它散发着让人作呕的尸臭味,杆子是由白骨铸造,幡布材质是人皮,漆黑是因为浸泡在鲜血里的时间太长。 此幡名为聚阴幡,有招灵养鬼控尸之能。 “对了,还得防备情蛊。” 葛文宣最后取出一套银针,指尖捻起,准确的扎入小腹、腰部、后背等几处穴位。 施针的目的,不是屏蔽情毒,而是阻断某部分功能,让他在中毒时完全提不起“兴趣”,算是一种短暂的自我阉割。 副作用是,在未来的半年里,他可能都不会对有任何兴趣。 只要对自己够狠,就没人能打败你。 这些法器全是老师赠予的,每一件都价值不菲,位格极高。 一切准备妥当后,葛文宣沿着缓坡,朝着极渊内深入。 往下走了半刻钟,凄厉的破空声响起,葛文宣一个漂亮的单手撑地翻跟头,避开了侧面的袭击。 站稳后,回头一看,袭击者是一条黑鳞小蛇,它只有一尺长,额头长着两根小角,暗金色的竖瞳充满暴戾。 一击落空后,小蛇再次弹起,把自己化作一根尖啸的箭矢,射向葛文宣。 五品化劲的葛文宣反手拔出一把短刃,把它斩断。 “啪嗒” 小蛇断成两截,在地上疯狂扭动,断口处生长出状若蚕丝的黏稠物,似要强行拼接起来。 力蛊,实力一般葛文宣冷静的看着小蛇挣扎片刻,彻底死去。 这时,密集的破空声呼啸而来,左右两侧、缓坡下方,射来密密麻麻的箭雨。 嗡嗡嗡箭雨撞在护心镜撑起的光幕上,激起涟漪状的光晕。 葛文宣顶着箭雨,埋头逃跑,把蛇群抛在身后。 就刚才那一波“箭雨”,没有护心镜保护,他估计够呛,即使能凭借铜皮铁骨逃出来,也得受些伤。 而这才刚进入极渊。 可惜极渊里不能施展望气术,无法提前规避前方的危险。在极渊施展望气术,必然会看到蛊神的气数,审视超品的气数,会让我瞬间魂飞魄散葛文宣愈发谨慎小心,保持不快不慢的速度往下。 又往下摸索了一盏茶功夫,途中避开了许多毒虫猛兽的攻击,周围的光线渐渐暗沉。 突然,葛文宣嗅到了一股甜腻的气息,旋即心跳加快,血脉喷张,他知道自己中了情毒。 狂乱的心跳让他有些发晕,但仅此而已,剧烈的情毒无法让他产生任何绮念,下半身稳如泰山,无动于衷。 他环首四顾,看见了对自己释放情毒的蛊兽,那是一只浑身黑毛,形似犬类的动物。 见葛文宣看来,它转了个身子,把屁股对着白衣人类,试图用自己的“秘密武器”勾引对方。 葛文宣嘴角抽动一下,面无表情从侧方绕过,对这只“黑狗”的秘密武器视若无睹,不受吸引。 继续顺着缓坡前行,接下来的途中,他遇到了暗蛊的袭击,力蛊的追杀,情蛊的勾引,心蛊的操纵,也遇到了一群行尸走肉,但都安全通过。 他终于来到了一处平坦的地带。 此处的光线已经极为昏暗,像是夜幕即将笼罩的傍晚。 平坦地带再往前,就是真正的悬崖了,悬崖底下沉睡着蛊神。 此处是缓坡的尽头。 葛文宣看到一尊高大的雕塑,屹立在悬崖边缘。 他穿着长袍,头戴高高的儒冠,一手背后,一手置于小腹,微微低头,俯视着下方的极渊。 儒圣葛文宣脑海里闪过这个名字,他的表情变的谦卑而拘谨。 “儒圣真的封印了蛊神。” 他早已知晓此事,但真正见到儒圣屹立在此地的雕像,内心依旧震撼。 “儒圣在上,人族晚辈葛文宣有礼。” 他整理衣冠,朝着儒圣雕塑躬身作揖。 “得罪了” 葛文宣再次摘下锦囊,取出两件物品,分别是刻画着八卦五行的铜盘,以及一片散发淡淡白光的鳞片。 他身后十几米的隐蔽处,一只手里戴着色彩缤纷手串的黄毛猴子,默默的看着这一幕。 既没阻止,也没靠近。 :错字先更后改,这章是昨天的。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四十四章 海外灵兽 葛文宣把泛着淡淡白光的鳞片、刻着八卦五行的铜盘放在身侧,继续从锦囊里拿出一个小布袋。 他从布袋里抓出一把浅褐色的粉末,微微松动手指,粉末便从指缝间笔直飘落,葛文宣手臂移动,似是在构画着什么,带动粉末在地面留下一道道“笔触”。 这是一个阵法,术士体系在四品前,想让阵法发挥威能,必须依赖灵性充沛的材料,一笔一画的刻阵、摆阵。 好在这个阵法简单,作用也仅是唤醒铜盘内的力量。 类似于钥匙。 随着手心的褐色粉末不断减少,直至用尽,阵法刻画随之完成。 葛文宣接着划破手腕,让鲜血流淌在阵法上,构成阵法的褐色粉末接触到鲜血后,立刻发光,在昏暗的极渊里,宛如荧光粉。 葛文宣双手捧着铜盘,将它置于阵法上空。 铜盘轻巧的悬浮不动,然后“呼呼”旋转起来,它吸收着荧光粉末,越转越快,快到产生了气旋,制造出狂风。 “呼” 灵性消耗殆尽的粉末被狂风刮散,铜盘旋转着飞向儒圣雕塑,停在雕塑头顶,疾速旋转。。 葛文宣的段位,看不懂不知道这么做是为了什么,按照记在脑海里的步骤,他接着拾起散发淡淡白光的鳞片,合在掌心,便渡入气机,边闭眼口中念念有词。 这个过程持续了十几秒,葛文宣睁开眼,把白色鳞片抛向漆黑的深渊。 白色鳞片坠向深渊的过程中,光芒爆发,膨胀成一团炽白的太阳,照的整个极渊一片炽白,但即使是如此强大的光源,也没能照亮极渊深处。 光线被没有尽头的黑暗吞没。 葛文宣猛的闭上眼睛,不敢直视光源,双眼涌出热泪。 “嗷吼” 同时,他耳边响起了兽吼,吼声给人的感觉很奇怪,并非凶兽张杨血性的咆哮,也没有野兽的戾气。 反而清越嘹亮。 葛文宣仍旧没有睁开眼,因为他能感觉到,眼皮之外,是刺目的白光。 某棵树的树荫下,一团阴影膨胀,许七安等人从阴影中显形,齐齐眺望地平线尽头,极渊的方向。 那里有一道白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入云霄。 “那是什么?” 鸾钰惊叫道。 “这股气息”影子声音无比凝重,环顾众人一眼: “不是蛊神的力量。” “儒佛道蛊武妖巫术皆不是。”许七安淡淡道。 几位首领愣愣的看着他,许七安回望着他们: “所有体系的超凡我都揍过。” 没揍过也深入见识过 都揍过淳嫣鸾钰等人神色复杂的看着他,这个“都揍过”也包括刚刚被毒打一顿的他们。 许七安转头看向天蛊婆婆,问道: “婆婆,您见多识广,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天蛊婆婆摇头,慈眉善目: “老身这辈子都没出过南疆,孤陋寡闻的很。” 众人不再废话,影子融入阴影,带着众人继续朝极渊遁去。 感觉到眼皮外的炽白消散,葛文宣才敢睁开眼睛,视线里,一头高大神骏的四脚兽凝立于极渊之上。 它由白光凝聚而成,其身似鹿,覆满雪白鳞片,头生一对犄角,马蹄,蛇尾。 这葛文宣瞳孔一缩,他认识这只灵兽,白帝城的人基本都认识,它就是云州神话传说中的,于大旱之年现身云州,带来暴雨狂风,润泽大地的海外神兽。 云州百姓称它——白帝! 时至今日,白帝城的白帝庙里,还供奉着它的雕塑。 海外灵兽白帝,缓缓扫过周边,在葛文宣身后某处停顿一下,收回目光,俯视着下方的极渊,发出了一段简短而奇怪的音节。 这是葛文宣从未听过的语言,这是人类的声线无法发出的音节。 它在和谁说话葛文宣脑海里闪过一个可怕的猜想,这让他脸色微微发白,下意识的捏紧了袖子里的传送法器。 传送法器可以带他离开这里,传送回事先预设好的地点,做到迅速逃离。 传送法器分单向和随机,若是没有提前刻画阵法,设置好传送地点,它就会变成随机传送,在一定范围内,传送到任意一处。 因此,他无法利用传送法器准确抵达儒圣雕塑身前,在极渊里搞随机传送,是对自己生命的不负责。 这时,葛文宣突然心悸,浑身毛孔张开,汗毛炸起,武者的危机预感启动,向他传递危险信号,疯狂催促他逃跑。 他忍住了,低着头,匍匐在地,一动不动。 一股可怕的意志从极渊中苏醒,匍匐着的葛文宣浑身一颤,他能感受到,极渊里有什么东西要出来了,可怕到让人肝胆俱裂的东西。 极渊里有什么? 答案不言而喻。 一团黑烟袅袅娜娜的从漆黑的极渊中浮上来,在白帝身前悬停,黑烟外层宛如跳跃的火焰,不停的晃动,内核则有一双眼睛。 这双眼睛不掺杂任何情绪,连冷漠都没有。 灵兽白帝望着黑烟,又一次发出了古怪的音节。 说完,它沉默几秒,侧了侧头,似乎在聆听。 远处,藏在隐蔽角落的黄毛猴子,也侧耳听了听。 白帝若有所思了片刻,口中发出古怪的音节,这次是长长一大段,用了十几秒才说完。 它侧耳听了许久,微微点一下头。 接着,白帝再次开口,它问出了第三个问题。 伴随着古怪音节结束,它目光紧紧盯着黑烟,修长的脖颈微微朝前探出,就如同人类身子前倾。 这个问题似乎很重要。 躲藏起来的黄毛猴子,不顾被发现的风险,从藏身处走了出来,侧着耳朵,全神贯注的等待着。 就在这时,“咔擦”的声音响彻极渊。 飘在儒圣雕塑头顶,快速旋转的铜盘碎成齑粉。 那道从极渊深处飘上来的黑烟,消散于无形。 灵兽白帝俯冲而下,追了一段距离,直到撞上一层清光屏障,撞的它白光凝聚的身体险些崩溃。 巨大的叹息回荡在极渊中。 灵兽白帝看了一眼匍匐在地的葛文宣,声音洪亮: “把我的鳞片带回去。” 说罢,它化作白光消散,重新变回雪白鳞片,自动飘飞到葛文宣面前。 葛文宣谨慎的把鳞片收入锦囊,忽然耳廓一动,听见了上方传来此起彼伏的兽吼声,一片大乱。 他们追过来了?许七安来了葛文宣脸色微变,眼里闪过惊惧,见识到许七安不久前展现出的可怕战力,他果断的捏碎手心里的传送玉符。 一道清光腾起,带着他消失在原地。 离去前,他看见一道金光俯冲而下,正是脑后燃着火环的许七安。 宛如炮弹般飞射而来的许七安,在临近儒圣雕塑前,不符合力学规则的一个骤停,把所有惯性化于无形。 五品武夫之所以叫化劲,便在于此。 他双脚无声无息的落地,抬头审视着儒圣雕塑,面容清奇,五官极具威严,却不显得咄咄逼人,甚至有几分怜爱苍生的慈悲。 雕塑身上的长袍样式与当下儒家主流的袍子不同,儒冠也透着历史感,比时下的儒冠更高,更显笨重。 他的眉心有一道深深的裂痕。 这就是儒圣雕塑,封印蛊神的核心许七安正了正衣冠,对这位中原人族史上最强者躬身作揖。 “我也想有朝一日与你一样强,但不能这么短命。”他心说。 天蛊婆婆等人陆续抵达,跋纪和影子大步狂奔到雕塑面前,一阵审视,松了口气: “雕塑完好,没有被破坏。” 跟在后面的鸾钰淳嫣和天蛊婆婆也走了过来,仔细观察雕塑后,如释重负,鸾钰娇艳的红唇挑起,看许七安一眼: “我就说嘛,儒圣的封印怎么可能说破坏就破坏。” 淳嫣谨慎的审视周围,没有发现丝毫异常,忍不住蹙眉: “但许银锣预测的没错,葛文宣确实来了极渊,他不可能只是下来观赏。” 葛文宣看到许七安的同时,许七安等人也看到了他。 许七安走到悬崖边,俯瞰漆黑不见底的极渊,试探道: “封印还在吗?” 淳嫣吹了一个清亮的口哨,召唤来一只双头鸟,操纵着它扑向极渊。 许七安清晰的看见,双头鸟俯冲一段距离后,被一层清光震成齑粉,清光如涟漪扩散,整个极渊为之一亮。 淳嫣俯身捡起一枚石子,丢入大裂谷中,清光没有反应,石子消失在黑暗中。 许七安侧耳听了许久,没听见石子落地的声音。 淳嫣解释道: “但凡有生命的东西,都无法进入极渊。但没有意识的死物,则可以穿透儒圣的封印。” 许七安想了想,道: “应该是有意识的东西吧,不然器灵也可以进入了。” 淳嫣苦笑道: “蛊族没有法宝,不曾试过。” 话音落下,众人脚下的地面,突然震动起来,碎石和沙土沿着缓坡滚落。 “吼” 极渊里,遥远的地底,传来一声低沉而可怕的咆哮声。 声音传上来时,由于距离太远,变成了纯粹的声波。 同一时间,许七安感觉后颈处的七绝蛊不安的躁动,似乎要脱离他的脊椎,逃离此处。 “蛊神苏醒了?” 鸾钰声音都吓的颤抖,但害怕归害怕,她没有慌乱,冷静的后退。 吼声结束后,地表的震动并没有消失,反而愈发剧烈,碎石和沙土不停从缓坡上方滚落。 所有人都察觉到,一股磅礴而可怕的力量从极渊中冲涌上来。 淳嫣脸色一变: “是蛊神之力,快退!” 什么意思,这里不全是蛊神之力吗许七安心里嘀咕,他从不是逞强之人,立刻随着淳嫣后撤。 下一刻,他明白了淳嫣的意思。 极渊中,喷涌出磅礴的蛊神之力,有黑红色的气血之力,墨绿色的毒蛊之力,漆黑色的尸蛊之力,淡蓝色的心蛊之力 它们纯度高,且数量磅礴,胜过极渊外任何一处。 许七安和淳嫣距离悬崖处最近,被一股高纯度的情蛊之力笼罩,顿时,呼吸间尽是甜腻的气息。 他只觉得口干舌燥,浑身发烫,某处膨胀的像是要炸开,七绝蛊贪婪的吸收着侵入体内的情蛊之力,但无法彻底消化。 许七安尚且如此,身为心蛊师的淳嫣,意识立刻模糊,娇俏的脸颊滚烫,娇嫩欲滴的小嘴里飘出甜腻的呻吟。 她饥渴的抱住身边的许七安,送上滚烫的,热情的吻,双手笨拙的在他身上摸索,寻找那个能满足她需求的把柄。 你还真是个雏儿啊许七安挥起手刀砍晕她,这并不难,因为淳嫣的意志已经在情毒中崩溃。 他带着淳嫣退回跋纪等人身边,仰头看着这股磅礴的能量冲上高空,而后缓缓洒下,散落在极渊附近。 天蛊婆婆沉声道: “走,先离开这里。” 众人一起原路返回,沿途所见,是陷入癫狂的蛊虫蛊兽。 它们在这股磅礴的蛊神之力的滋养下,发生了可怕的异变,双头鸟长出第三个头;巨蟒开始蜕皮,变的更加粗长;虫群身躯快速膨胀,变的堪比老鼠;植被疯狂生长,传来凄厉哭声,或孩子的笑声 丑陋的看不出品种的畸变怪物,出现第二根生殖器黑背猩猩肋部伸长出一对新的手臂巨大的阴影漫无目的的游走,吞噬着途中的生灵 整个极渊的怪物都疯了。 在影子的带领下,他们很快退出极渊,来到原始森林外。 “儒圣雕塑没有被破坏,封印也还在,为什么会这样?” 许七安作为外来人,对眼前的情况茫然不知。 跋纪沉声道: “蛊神无时无刻不再溢散出力量,祂的状态很不稳定,有时候少,有时候多。 “祂的力量会让极渊附近的蛊兽变的异常强大,每隔六七百年,极渊里就会诞生超凡境的蛊兽。斩杀蛊兽是蛊族必须要承担的责任。 “而每次有超凡蛊兽出世,必然伴随着我族首领的陨落。” 许七安皱眉道: “所以,这是一次正常现象?” 天蛊婆婆摇摇头: “这是那小子引起的,虽然不知道他使了什么手段,但老身没猜错的话,蛊神的意识进一步苏醒了。类似的力量喷涌,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会有很多次。” 鸾钰等人脸色顿时变的难看起来。 天蛊婆婆缓缓道: “你说的对,这就是许平峰用来牵制我蛊族超凡高手的手段。进一步唤醒蛊神,让极渊附近的蛊神之力在短期内暴涨。催化超凡蛊兽诞生的概率。 “逼我们不得不守在南疆,定时清除力量过剩、有望踏入超凡的蛊兽,无暇插手中原之事。” 许七安一边把淳嫣交给鸾钰,一边问道: “清除强大蛊兽,不需要普通族人吧?” 天蛊婆婆颔首: “普通族人深入极渊便是生死危机,用不上。” 那我至少还能“雇佣”蛊族的普通战士许七安再问: “蛊神苏醒,是不是意味着封印松动?” 天蛊婆婆摇头: “千年来,蛊神无时无刻不在消磨儒圣封印,也有过类似的苏醒,但很快就会沉睡,长则数十年,短则几年。 “事实证明,超品的封印,只有超品能撼动。那许平峰连削弱儒圣都做不到。” 许七安看了她一眼。 天蛊婆婆目光扫过众首领,道: “回去通知一下族人,三天后,四品以上的强者跟随我们探索极渊,斩杀蛊兽。 “许银锣战力无双,老身恳请许银锣帮忙。” 龙图跋纪几个,看向许七安。 “好。” 许七安点点头,问道: “蛊神力量喷涌而出,对蛊族难道不是好事?”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四十五章 最初的依仗 “你不知道?” 龙图诧异的看着许七安:“你距离超凡只有一线之差,怎么会不知蛊术的奥义。” 我是水货啊,跟你们不一样许七安没回答他。 龙图见他不说话,便继续说道: “任何直接吸收蛊神之力的生灵,都会畸变成怪物,极渊附近的蛊虫蛊兽就是例子。 “为了利用蛊神的力量,蛊族先辈们付出巨大代价,用一条条生命摸索出利用蛊神之力的办法,这就是蛊族秘术和本命蛊的由来。 “本命蛊能中和蛊神之力的污染,让我族可以吸收蛊神的力量,但又不会被污染。” 本命蛊相当于过滤器许七安点点头。 跋纪接话,说道: “本命蛊也是蛊,吸收蛊神之力的它,为何没有像其他蛊虫蛊兽一样畸变疯狂?因为它有成熟期的阶段性限制。 “达到瓶颈后,它会陷入沉睡,排除蛊神力量的污染。 “也就是说,它无法像普通的蛊虫蛊兽一样,通过吸收蛊神之力,快速强大。” 这样更稳定,避免畸变,但也让修为的增长受到扼制许七安想到了体内的七绝蛊,它也因为这类原因,无法再吸收蛊神力量。。 谈话间,淳嫣体内的情毒被鸾钰拔除,意识得以恢复。 她似乎还记得刚才的事,不太敢与许七安对视。 众首领各自散去,许七安跟随龙图返回力蛊部,穿过广袤的平原,抵达伯山脚下。 此时天色已黑,族长的大院外,架起篝火和大锅,丽娜蹲在大锅边煮肉,周围围着七八个力蛊的孩子,年岁都在十岁以下。 许七安看见自己愚蠢的妹妹,她和力蛊部的孩子一样,眼巴巴的坐在锅边,等着熟肉出锅。 那表情,那眼神,以及吞咽口水的细节,都与力蛊部的孩子如出一辙。 感觉铃音已经完美融入力蛊部了许七安扫了一圈,发现族里多了不少陌生的青壮年,猜测是外出打猎的年轻族人回来了。 “每次她哥哥打猎回来,丽娜就喜欢拿出一部分猎物,煮给族中的孩子吃。” 龙图欣慰的说道:“懂的施恩与人,她比哥哥跟懂的当族长,丽娜打小就聪明啊。” 许七安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干脆就不说话。 “丽娜,南栀和白姬呢?” 他走到锅边,低头嗅了嗅,味道并不好。 周边的孩子,包括许铃音,顿时一脸警惕,怀疑他是来分一杯羹的。 “在屋子里呢。” 丽娜头也没抬,专心致志的煮肉,时不时丢一把调味的辛香料。 许七安和龙图绕过孩子们,进了大院,内院里,一个赤着上身的年轻男人舞着一把钢刀,呼啸如风。 他一身腱子肉,挥刀时,手臂和脊背肌肉随之起伏,极其阳刚。 “阿爹!” 见到龙图和许七安进来,他立刻顿住刀势,恭恭敬敬的喊道。 龙图“嗯”了一声,给许七安介绍: “这是我儿子,丽娜的哥哥,叫莫桑。” 莫桑年纪不超过二十五,眉眼与丽娜有几分相似,因此颇为英俊,只是左脸一道深深的疤痕破坏了面相,凶厉的眼神也让他看起来桀骜不驯。 “中原人,许银锣。” 龙图言简意赅的介绍许七安。 莫桑已经从归来的长老们口中得知许七安今日的壮举,不敢有丝毫冒犯,恭敬的行礼。 “不用客气,丽娜是我的好友,你是她兄长,那便是自家人。” 许七安颔首微笑,心说就外表看,这位莫桑兄还算正常,不像丽娜,憨字全写在脸上。 莫桑立刻说道: “许银锣和阿爹比,谁更厉害?我听说五位首领今天全输给你了。 “我阿爹肯定不是你的对手,我可以打包票。” 我收回刚才的话,力蛊部没一个智商在线的许七安看一眼满脸不服气,并跃跃欲试的龙图,嘴角抽动一下,找了个借口脱身。 身后传来父子俩大声的交谈: “没有规矩。” “阿爹你明明想和许银锣打一场,那就直接上啊,何必畏手畏脚。” “你要有丽娜一半聪明,为父就把族长之位传给你。” 许七安径直去了内院,轻而易举的锁定慕南栀所在的房间,推门而入,简陋但宽敞的房间里,慕南栀穿着淡紫色的肚兜,白色绸裤,手里握着汗巾,正仔细擦拭手臂、脖颈。 见有人闯入,她脸色大变,发现是许七安后,惊恐之色稍减,脸颊泛起红晕,背过身去,怒道: “出去出去” 许七安望着白皙如玉的背,像许铃音看着食物那样,吞了吞口水。 吱他关上房门,等了几分钟,直到里面传来慕南栀的声音: “进来吧。” 许七安进了屋子,扫了一圈:“确实简陋了些,连浴桶都没有。” 慕南栀矜持点头,假装自己一点都不尴尬,只是揉捏白姬的力道悄悄加重,暗中报复。 本来说好负责望风的小狐狸对许七安的靠近不管不顾,害她没了清白。 “刚才遇到了些麻烦” 许七安把极渊里的经过告诉她,叹息道: “我现在算是摸清许平峰的行事风格了,一个目的之下,永远隐藏着第二个目的。一个不成,便立刻进行第二个计划,永远不让自己竹篮打水一场空。 “下次再碰上,我就得注意了。” 慕南栀对打打杀杀的事并不感兴趣,她只是一个鸡都不敢杀的弱质女流,只要许七安没吃亏,那就什么都好。 “回头要麻烦你帮忙种植一些毒草和毒果,不用太多,先给毒蛊部馋点甜头。” 可惜我没有糖尿病,不然就亲自来了他幽默的于心底补充一句。 “嗯!” 慕南栀点头,入江湖以来,她经常帮许七安种毒草,以满足他古怪的癖好。 许七安从她怀里把白姬救下来,没好气道: “它还只是个孩子,别这么欺负它。” 白姬一听许银锣给自己做主,就很高兴,不服气的娇声道: “看一下身子怎么啦,夜姬姐姐前阵子在十万大山里,还天天和许银锣睡觉呢。” 许七安面无表情的把白姬的头按进水盆里。 夜里,力蛊部在族长院子外的广场上举办了一场篝火晚会。 主题是吃肉吃肉还有吃肉。 丽娜从中原游历归来,成为了除许七安外,族中的焦点人物。 肉过三巡,一位长老大声说: “丽娜,快给大家说说你在中原惊心动魄的历程吧,外出一趟,回来就四品了,大家都很好奇。” 值得一提,力蛊部没有酒,因为酿酒需要大量的粮食,力蛊部没那么阔绰。 偶尔会用食物向其他六部换酒,相当于奢侈品,所以,在力蛊部,如果谁手中拎着一壶酒,那基本就可以迈出六亲不认的步伐。 本来开心吃肉的丽娜,茫然的抬起头。 “丽娜姐姐,跟我们说说呗。” “丽娜,中原听说很富庶,你去了一趟中原,白成丑姑娘了,修为也到了四品,经历一定丰富多彩吧。” “快说,我们迫不及待了。” 男女老幼齐声起哄。 噗,她有个屁的丰富经历,全赖在我家白吃白喝了许七安险些捂住嘴,笑出声。 丽娜一脸为难的起身,结结巴巴道: “这,这个嘛,我去中原的路上,当然是丰富多彩啊,和中原人一路斗智斗勇,历经磨难,在江湖闯出偌大名头,最后抵达京城,就潜心修行。 “并,并做了许多自古以来,纵观史书,千年以降,都没有人做过的事。” 她哥哥莫桑就问:“比如呢?” 丽娜被难到了,眼珠子一转,大声说:“比如协助许宁宴杀国公,杀皇帝。不信你们可以问他。” 众人一起看向许七安。 杀国公有你什么事,不过杀元景你倒是出力了许七安没有拆穿,很给面子的点点头。 顿时,丽娜赢得族人们拍掌叫好,喝声一片。 丽娜骄傲的挺起胸脯,掐着腰。 “那丽娜姐姐在中原的名头是什么啊。” 一个孩子大声问道。 “飞,飞燕女侠!对,中原人都喊我飞燕女侠。” 丽娜也大声回应。 飞燕女侠要是知道自己变成了南疆小黑皮,她会提着刀来找你的许七安面皮抽动一下,他在人群里看见许铃音和几个孩子坐在一起,大声鼓掌,为“飞燕女侠”叫好。 俨然已是蛊族的孩子了。 篝火晚会在欢声笑语中结束,许七安没能收获到足够多的“阿谀奉承”,在心里腹诽力蛊部的人都是群粗鄙之徒。 他带着许铃音回房间睡觉。 慕南栀因为白姬无意中说漏嘴的事,气的回娘家——浮屠宝塔。 小豆丁在他的威逼之下,仔细的刷过牙齿,洗过脚,在床上舒服的打滚。 “大锅,我是不是要在这里住很久呀。” 许铃音趴在床上,黑亮的大眼睛看着他。 “想爹娘吗?” 许七安摸摸她脑袋。 “想的。” 许铃音用力点头,又说:“但吃东西的时候就不想了。” “那你喜欢这里吗?” “喜欢!这里有吃不完的肉。”许铃音挥舞着双臂,大声说。 铃音天生就是闯荡江湖的好料子,同龄人一阵子没见到父母,已经哭的死去活来许七安给她盖上被子,笑道: “睡吧。” 许铃音胖乎乎的小手拍着身边空位:“大锅也睡。” 没多久,呼噜声就来了。 许七安帮她盖好被子,吹灭蜡烛,房间陷入一片黑暗。 天蛊部。 烛灯如豆,略显阴暗的房间里,天蛊婆婆坐在床边缝补衣物。 烛光突然晃动一下,天蛊婆婆没有抬头,笑容温和: “桌上有茶水,刚煮好的。” 无声无息出现在桌边的人,提起茶壶,翻开倒扣的茶盏,边倒茶边说道: “婆婆,七绝蛊是什么?” 天蛊婆婆沉默了好一会儿,缓缓道: “大概在八十年前,蛊神的力量喷涌而出,声势是今日的数倍。老头子去极渊查看情况,回来后,带回来一只奇怪的蛊虫。 “它很弱小,但天生就具备七种蛊术。但七股力量非常混乱,难以均衡,随时都会爆体而亡。 “老头子为了培育它,想出一个办法,那就是以天蛊为基石,承载其余六股力量。” 七绝蛊是蛊神之力大井喷时出现的许七安皱了皱眉: “它为何如此特殊?” 除了蛊神之外,没有任何生物能同时掌控七种蛊术,七绝蛊是唯一的例外,这足以说明它的不同寻常。 天蛊婆婆摇摇头,说道: “那次蛊神之力爆发,除了七绝蛊的出现,儒圣的雕塑就是那时裂开的。老头子也因此开始苦思如何修复封印,最后把主意打到大奉国运上。” 蛊神之力大井喷,七绝蛊出现,儒圣雕塑裂开许七安心里一凛,莫名的体会到了脊背发寒的感觉。 “七绝蛊只有本能,没有独立的意识,这点我可以确认,希望是我多想了。嗯,就算七绝蛊有问题,以我现在的实力,也可以轻易压制。 “如果哪天七绝蛊成为我最强手段,那才危险,还好我武道天赋不错” 他心里念头闪烁。 见他久久不语,天蛊婆婆皱纹遍布的脸庞,带着慈祥微笑: “还有什么想问的。” 许七安收束念头,回以笑容: “还真有! “婆婆那只猴子分身,今日在极渊里,都看到了些什么?听到了些什么?” 天蛊婆婆笑容缓缓收敛,叹息道: “怎么看出来的。” 呲溜许七安喝了一口茶,淡淡道: “自我踏入超凡以来,越来越多的人只记得我天赋无双,功绩显赫,却很少还有人记得,我最初是靠什么起家的,靠什么扬名的。 “白日里不揭穿婆婆,只是不方便罢了。” :错字明天再改,睡觉,今天没了。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四十六章 蛊神与白帝的对话 是破案啊! 在修为还没有大成之前,他真正引以为傲的技能,是破案能力。 破案能力等于逻辑推理加细节观察。 他确实不具备监正和许平峰这种级别的谋算,做不到运筹帷幄。 但就算是监正,也别想把他当猴子耍。 就算是自诩足智多谋的许平峰,许七安也一样让他在回收气运时,铩羽而归。 这一切都依赖于他强大的“破案”能力,根据种种线索,仔细分析、推敲,破解了神秘术士的真正身份,从而做好应对计策。 他仅用一年时间,就从一个弱小的、谁都能肆意摆弄的容器,成长为超凡境中也是拔尖的高手。 成长为棋手之一。 他一步步解开了“神秘术士”许平峰的面纱,接下来也会揭开监正的神秘面纱。 两位巅峰术士都不能把他玩弄于鼓掌,何况是天蛊婆婆。。 “婆婆当日来极渊找我,陈述利弊,劝我离开南疆,其实就算我不拿出手串,您也会告诉我如何应对吧。” 许七安放下茶杯,透过昏暗的烛光,望着苍老的天蛊婆婆: “您早就做出选择,与我结盟,而非许平峰,对吧。” “你是个聪明的孩子。” 天蛊婆婆笑了笑,这等于默认了。 许七安点点头,继续说道: “既然这样,那您接下来的行为就让我看不懂了。您表现的太过中立,既不偏向我,也不偏向许平峰,任由五位首领与我战斗。 “但其实您知道我能打赢他们,因为我体内的七绝蛊就是您托丽娜送给我的。也就是说,您早知道,蛊族和云州无法结盟。” “与一方结盟,就必须与另一方决裂,以您的智慧,竟然没有暗中盯牢葛文宣?葛文宣虽然是个小角色,可他背后的许平峰不容小觑。 “我都能想到许平峰会有后手,您不可能猜不到吧。 “所以我认为,您是有暗中盯着葛文宣的,什么理由会让你任由葛文宣在极渊胡来,却不阻止? “你曾经说过,封印蛊神是蛊族永远的动力。我今夜过来,除了七绝蛊,便是想问问这件事。” 天蛊虽然不像天命师那样,可以肆意窥探天机,但多少也能窥见未来一角,面对这样的人物,许七安早就留心眼了。 大概也只有丽娜会认为天蛊婆婆是慈祥的,和蔼的老人家,这或许也对,但这绝对不会是天蛊婆婆的全部。 天蛊婆婆默然不语,低头缝补衣物。 许七安也没催促,自顾自的喝茶,卧房里静悄悄的,只有窗外的虫子孜孜不倦的叫着。 南疆气候炎热,即使是冬天,草木也是绿的,鸟兽也不用过冬,最多是数量较之夏季要少一些。 “知道这些事,对你没有什么好处。” 很久之后,天蛊婆婆叹口气,缓缓道: “知道那股冲天而起的白光是什么力量吗?” 许七安摇头: “请婆婆告知。” “你应该听说过它的名头,云州有过它的记载,有过它的庙。” 天蛊婆婆刚说完,许七安脱口而出: “白帝?!” 许平峰何时与这位神魔血裔搭上关系了他心里一沉,涌起不妙的感觉。 不当人子明显与这位神魔血裔有联系,虽然这不能证明双方是盟友,却有成为盟友的可能。 敌人的朋友,那肯定是敌人。 “之前分析过,云州背靠汪洋,极有可能是五百年前那一脉给自己留的后手,起事不成,便远走海外。如今再看,许平峰选择云州作为大本营,也许还有这一层原因,他暗中悄悄与白帝搭上了关系。” 许七安习惯性的在心里分析起来:“那白帝是什么位格不清楚,总之不会是超品” 他深吸一口气,把发散的思绪收拢,道: “婆婆,你继续。” 天蛊婆婆一边低头缝补,一边说道: “它问了蛊神三个问题,第一个问题是:你何时能挣脱封印。 “蛊神回答它——大时代的落幕里,不会缺少祂。” 这是她根据自己对神魔语的了解,做的翻译。 大时代的落幕里不会缺少祂?许七安“嘶”了一声,心说有些细思极恐啊。 蛊神的回答里,透露了两个信息: 一,大时代的落幕。 这指的可能是某件事,某个机遇,某场灾难,不管“时代”寓意着什么,涉及到的层次绝对很高。 超凡境以下,都没资格参与的那种。 二,不会缺少祂。 蛊神坚信自己能挣脱封印,一个超品不会盲目自信,更何况,天蛊部能窥见命运的一角,而作为蛊术源头的蛊神,当然也可以。 思考结束的许七安,朝天蛊婆婆点了一下头,表示继续。 天蛊婆婆接着说道: “第二个问题,它问蛊神:道尊在哪里。 “蛊神的回复是:或许已经彻底陨落。” 道尊在哪里 这就有意思了啊,一位神魔后裔,海外来的灵兽,竟然会主动关注道尊许七安摸了摸下巴,沉吟起来。 所有超品里,道尊是最神秘,年代最久远的强者。 他成道年代无法考证,无史料记载,只能推测是神魔时代终结,人族和妖族刚刚崛起的年代。 但这段年代的时间尺度是数千年,根本无法精确定位。 白帝为何会关注一个毫无存在的感的道尊?它为何又要问蛊神,蛊神自神魔时代结束后,就在南疆沉睡,一千多年前被儒圣封印。 如果蛊神和道尊有什么交集的话,那应该发生在蛊神在南疆沉睡期间。 另外,蛊神的回复信息量很大啊,道尊可能已经陨落?谁能杀道尊?总不能是道尊自己活腻歪了,自我了结吧许七安问道: “婆婆对道尊有什么看法?” 天蛊婆婆摇头:“不知道。” 不知道,而不是不能说许七安道:“您没有在未来窥探到道尊?” “你对天蛊可能存在误解,窥探命运的一角,何为一角?” 天蛊婆婆无奈道: “不知前因后果的片面,零碎杂乱的片段,以及无法精准窥探某件事的混乱。 “限制大,且不可控。并非老身想知道什么,就能立刻用天蛊去窥探。” 您这个天蛊和监正的“未来直播间”差距也太大了吧许七安嘀咕一声: “那您觉得白帝问道尊行踪的目的是?” 天蛊婆婆再次摇头,声音温和平缓: “第三个问题,白帝问蛊神:守门人是谁。 “蛊神的回答是:牠原以为是儒圣,后来才知道” 许七安等了一下,没等来天蛊婆婆的后续,急道: “知道什么?” 天蛊婆婆无奈道:“老身也想知道,可儒圣雕塑的力量阻拦了蛊神,把它再次封印。” 许七安险些一口老血,心说儒圣不当人子啊,死了还要给我断章。 “婆婆对守门人的看法是?” 他直接询问天蛊婆婆。 “我不知道守门人是谁,但关于守门人的一切信息,都是不可泄露的天机。你与司天监关系匪浅,该明白我的意思。” 天蛊婆婆回答道。 “知天机者,必受天机束缚。” 许七安叹息着点头,这是窥探天机所必许付出的代价,是天道法则。 他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抿一口,盯着老人皱纹密布的脸: “婆婆之所以纵容葛文宣,是为了利用他,从蛊神处打探守门人的秘密吧。” 如果是出于这个动机,那么天蛊婆婆的行为,就能得到解释。 她早就选定与自己结盟,表现的那么中立,那么置身事外,其实是在等葛文宣去极渊。甚至有暗中帮忙葛文宣进入极渊的举动。 比如抹去他的气息,让浑天神镜找不到他。 又比如帮他清理沿途的蛊虫蛊兽,让他能顺利抵达儒圣雕塑面前。 当然,这些只是猜测,也不需要去求证。 天蛊婆婆衣服缝补完了,垂首咬断线头,道: “是的。 “夜深了,老身该休息了。” 许七安道:“叨唠了。” 融入阴影,消失不见。 返回力蛊部,发现大厅亮着烛光,丽娜和莫桑兄妹俩一人一盆的肉食,正在吃宵夜。 两人身上的衣服多有破损,且赤着脚,莫桑胸口残留着血迹,但不见伤口。 许七安推测兄妹俩刚刚切磋过,身为哥哥的莫桑挨了妹妹的揍,此时兄妹俩正进食补充体力。 莫桑说: “你不是说给我拐个大奉公主,或者大奉第一美人回来当媳妇吗。” 中原女人似乎不在你们力蛊部的审美点上啊事关公主和王妃,许七安留心听了一会儿。 “我给你拐回来了啊,许宁宴身边那个女人就是大奉第一美人。” 丽娜信誓旦旦的说。 “生的白就算了,好歹能晒黑的,但相貌如何普通,她是怎么自信到自称大奉第一美人的。” 莫桑幻灭了,气道: “中原的女人果然又白又丑,那些商队在骗我。” 他从中原来的商队口中得知镇北王妃是大奉第一美人,中原商人说的天花乱坠。 莫桑就问他们,比我们蛊族女子如何? 中原商人看着南疆的一群小黑皮,诚恳的说: “天上的云和田里的泥。” 莫桑狠狠嚼着食物,愤愤道: “我算明白了,原来我们南疆的姑娘才是云,大奉的女人是泥巴。” “没有没有,我见过中原的公主,其实水灵的很,就是比我差远了。”丽娜中肯的说。 “那是,你可是我们力蛊部的第一美人。”莫桑点头,赞同妹妹的话。 许七安在心里朝兄妹俩拱拱手,返回房间。 阿呼,阿呼 小豆丁的呼噜声有节奏的响起,凭借强大的目力,他看见愚蠢的妹妹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踢掉了兽皮毯子。 右手的手腕湿漉漉一片,似乎刚刚被啃过。 床不大,被小豆丁占了三分之二,许七安把她的手脚摆放好,拉上兽皮毯子把兄妹俩盖住,闭眼休息。 朦朦胧胧中,他听见了撕心裂肺的咆哮声,这让他一下子惊醒。 这一刻,凭借超凡境强悍无匹的元神,许七安清晰的认识到自己还在“梦里”,第一反应是: 巫神教超凡高手来了? 能在梦境中对付他这种层次的高手,各大体系里,只有四品时称为“梦巫”的巫师体系。 道门虽也有梦中勾魂的法术,但那属于阴神自带的神异,和梦巫相比,属于专业和副业的区别。 吼声的余音里,许七安看见了画面。 他看见蔚蓝的天空之下,一道陨星拖曳着火光,坠向大地。 赤红艳丽的火光里,是一只双翅被撕掉的火焰巨鸟。 火焰鸟随着火焰一起坠落,就如陨落的星辰,而它坠向的大地,满目疮痍,横陈着无数的尸体。 被挖掉独目,空洞的额头流淌鲜血的巨人;被斩断蛇头,龟壳布满裂缝的玄武;脑袋脱离脖颈的十二双手臂巨人;堪比山岳的身躯腐朽,露出嶙峋骨头的巨蛇。 只剩下半边身子的黄金狮子;浑身长满肉球,充满恨意凝视天空但早已死去生命的肉球;头颅和身躯分离的九头蛇 这些是许七安曾经在梦中看见过的,诞生于远古时代的神魔。 “我看见了神魔陨落时的情景” 这里只是一场梦,但许七安仿佛听见了自己狂乱的心跳声。 :错字先更后改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四十七章 平息业火需要仪式感 画面一转,许七安看见浑身伤痕累累的“怪物”,挪动着堪称山岳的身躯,爬进了深不见底的大裂谷中。 这怪物的身躯结构极为惊悚,一根根筋腱凸起,一块块肌肉膨胀,如同一座由肌肉组成的山。 肌肉组成“山”体有一排排的气孔,喷涌出墨绿色的烟雾,缭绕在天空,形成墨绿色的云层。 肉山的底部流淌着黏稠的阴影。 蛊神! 上次看见蛊神,还是他和国师上床后,昏昏沉睡的梦里。 与那次相比,现在的蛊神气息衰弱到了极点,肉山般的身躯遍布伤痕,身边也没有随时随地交配的生灵,以及跟随着祂的行尸走肉。 虽然这只是一场梦,但许七安能感受到蛊神的虚弱。 随着蛊神进入极渊,画面破碎,许七安于黑暗的房间里睁开眼,察觉到自己的手臂被什么东西啃咬。 扭头一看,许铃音抱着他的手臂,一边睡一边啃,浅浅的眉头微皱,似乎是在疑惑为什么啃不动猪蹄。 真的够了,我怎么会有你这种又蠢又馋的妹妹许七安抽回手臂,捏住许铃音的小鼻子,十几秒后,她揉着眼睛醒来,迷迷糊糊的娇憨模样。。 “你是不是饿了?” 许七安问道。 “大锅,我刚才梦到好吃的啦。” 小豆丁手舞足蹈一下,用夸张的语气说。 她旋即委屈道:“但是我咬不动。” 你要是能啃的动大乘期的金刚神功,你就可以下极渊吃蛊神了许七安指着她遍布细微咬痕的右手: “看,你的手也被啃了。” 她的右手还残留着不太明显的牙痕,口水则已经蒸发,许七安估摸着,可能是咬自己手腕的时候有点疼,所以本能的没有下狠嘴。 而咬他的时候,许铃音是使出吃奶劲儿的。 小豆丁看着自己的右手,果然有咬痕,她大吃一惊,表情夸张的瞪大眼睛: “谁要吃我的手啊。” “是丽娜!”许七安说。 小豆丁一听,顿时满脸警惕,憋了好一会儿,大声说: “她肯定是馋我晚上吃的肉。” 许七安用了好几秒才理解她的意思: 丽娜要通过吃掉她,来抢走她晚上吃的那些肉。 “我刚把她打跑。”许七安安慰道。 “谢谢大锅” 小豆丁如释重负,如果师父要吃她的话,那她是没有办法的,因为师父力气比她大。 许铃音刚刚晋级,饭量又大了,所以才会觉得饿,又因为贪睡,所以没能饿醒,这才有了一边睡一边啃“猪蹄”的行为。 许七安出门,在厨房里找到一条不知是哪种动物的大腿,切片,给许铃音炒了一盘肉。 烛光昏暗的房间里,桌边,他看着满嘴流油的幼妹,心思却飘到九霄云外。 神魔曾经是天地间的主宰,神魔到底有多恐怖,时至今日,已经没人能说清楚了。 但能从一些神魔后裔的强大中,管中窥豹,了解一二。 现今雄踞北方的妖蛮、九尾天狐,以及九州大陆上一些强大的灵兽,海外灵兽,这些都是神魔后裔。 由此推测,远古时代的神魔,绝对强大到让人战栗。 后世人族修行者,对神魔终结的原因,一直争论不休。 最广泛、主流的说法是,人族和妖族崛起,打败了纵横远古大陆,主宰天下生灵的神魔。 神魔死后,其后裔与人妖两族进行了长达数千年的抗争,最后被消灭殆尽。 “我所看到的画面里,并没有人类啊,也没有妖族 “这些画面,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七绝蛊“传输”给我的,而七绝蛊多半是蛊神挣脱封印的手段,换而言之,这些画面很可能是蛊神的部分记忆。 “如果不是人类,那什么样的存在,能把神魔屠戮一空?蛊神又是如何幸免于难的。祂看起来也被捶的快嗝屁了。” 许七安想到了“守门人”,守的是什么门?不,“门”应该另有寓意。 “白帝没有问蛊神神魔殒落的事,意味着它是知道真相的。如果守门人屠戮了神魔,那它为何要多此一问? “而蛊神说,祂原以为守门人是儒圣,但儒圣是一千年前的人物。由此可见,守门人应该不是屠戮神魔的凶手。神魔殒落另有原因啊。 “白帝先问道尊在哪里,得知道尊可能已经殒落,然后才问守门人是谁,这是不是意味着,白帝怀疑道尊是守门人? “大时代落幕时,不会缺少祂,啧,这会不会就是儒圣封印所有超品的原因呢。” 凭借缜密的逻辑推理,他还是得出了一些有用的结论。 “啊,对了,魏公在遗书里曾经说过,这个世界远比我想象的要残酷。他是否知晓这其中的秘密,或有所猜测?如果是这样,魏公的格局忽然就不再局限于朝堂了。” 这时,许铃音意犹未尽的舔一舔陶瓷盘,道: “吃饱啦。” 许七安回过神来,看一眼不用洗的盘子: “真的吃饱了?” “要是再来一盘就好了。”许铃音顺着竿子往上爬。 “够了,晚上不要吃太多。” 许七安把她拎起来,丢到床上:“睡觉吧。” “可是不吃饱,我睡不着的嘛。” 小豆丁努力抗争,几分钟后 “阿呼,阿呼” 她睡死过去了。 许七安融入阴影中,离开了族长的大院子。 睡觉对他来说是一种享受,而非刚需,今天收获的信息量太大,让他没了睡觉的心情。 在伯山逛了一圈,他找到一处清澈见底的水潭。 于是打算泡个澡,顺带浆洗衣衫。 今日与蛊族首领交手,又去了极渊,身上绝不干净。 “唉,自踏入江湖以来,我的卫生观念越来越差了,经常不洗澡不刷牙就睡觉” 虽然卫生对一个超凡强者来说,不是那么重要。 噗通 他扒掉衣物,跃入水中,清凉舒适,让人精神一振。 水潭只到腰部,他站在清凉的潭水中,上半身的肌肉匀称、美观,流畅的线条充斥着力量感,但又不是那种夸张的死肌肉。 再加上一张俊朗阳刚的脸,即使抛开身上的光环,对女人来说,也是一副充满诱惑的身体。 “啧啧!一看到许银锣的身子,人家就馋的走不动路了。” 妩媚的娇笑声从岸边传来。 月光下,高挑美艳的女子俏生生的站在岸边,穿着白色裹胸,白色小裤,外罩一件薄纱长裙。 她双腿紧致修长,小蛮腰搭配马甲线,裹胸下是鼓胀胀的风情,脸蛋娇媚诱人。 “你来做什么。” 许七安没好气道:“我虽然答应陪你三个月,但不是现在。” 鸾钰掩嘴轻笑,抬手在香肩拂过,拂落薄纱长裙,她慢慢走入水潭,冰凉的潭水漫过修长双腿,漫过小蛮腰 她走到许七安面前,抛着媚眼: “白天吸收了淳嫣那小贱人的情毒,情毒积累,有些心痒难耐,就特别想许银锣。” 确定痒的是心吗许七安冷冰冰道: “你回去吧。” 鸾钰抿着红唇,撒娇道:“你们男人就是喜欢口是心非,若不是为了与我私会,你来此作甚,别告诉我,你察觉不到我的跟踪。” 许七安叹息一声: “我来这里不是为了与你私会,是另有其人。” 鸾钰脸色微变:“是淳嫣那小贱人?” 许七安摇头:“你往后看!” 鸾钰狐疑的回头看去,月光下,水潭岸边,不知何时站着一位羽衣女子,她头戴莲花冠,背着一把古剑,右手臂弯里搭着拂尘。 她五官艳丽绝伦,倾国倾城,眉心一点朱砂,衬出清冷仙气。 一阵夜风刮来,羽衣翻飞,仿佛随时会乘虚飞升。 此人竟能无声无息侵入自己五丈之内,鸾钰柳眉倒竖,喝道: “你是何人!” 她眼神里透着忌惮,但身边有许七安在,因此有充足的底气。 洛玉衡的笑容便如水潭一般冰凉,眸子更是清冽: “要你命的人!” 刹那间,整片天地被剑气盈满,从四面八方斩向鸾钰。 叮叮叮 细如牛毛,但密集如雨的剑气,被一层金光挡住。 许七安撑开金刚神功的气罩,挡住了洛玉衡的含怒一击,让鸾钰躲过了变成万箭穿身的危机。 “国师,她是蛊族情蛊部的首领,也是大奉的盟友,手下留情。” 许七安忙说道。 又扭头向鸾钰解释:“她是大奉国师,也是我的道侣。” 洛玉衡轻飘飘的睨他一眼,似是不屑,但收了满天剑气。 “走吧!” 他推了鸾钰一把,将她推出水潭,一路飘向远处。 洛玉衡没有阻拦。 赶走电灯泡,许七安嬉笑道: “来南疆办事,距离大奉有些远,一时联络不上国师。” 洛玉衡面无表情:“我去青州找了孙玄机,他说你在南疆。” 来南疆后,凭着对护身符的感应,一路寻到这里。 许七安盯了她许久,道: “国师似乎能收拢业火了?” 洛玉衡颔首: “业火相较上月,减弱了些许。” 所以能压制到现在?许七安连忙道贺:“恭喜恭喜,国师距离陆地神仙,又近了一步。” 道门一品,叫陆地神仙。 洛玉衡这才露出一点笑意,雪莲花一下子变的明媚起来。 她环顾周遭,微微蹙眉: “南疆蛮夷之地,寻不到客栈,我带你返回中原吧。” 双修需要仪式感?许七安左顾右盼,笑道: “这里就很好,荒无人烟,没人打扰。” 洛玉衡俏脸如罩寒霜,冷冰冰的看着他。 许七安走到岸边,拉扯她的广袖。 洛玉衡扯回来,冷着脸不说话。 许七安又拉扯过来,洛玉衡又扯回去。 一番纠缠后,洛玉衡皱着眉头,半推半就的就被拉下水了。 松山县。 城头,许新年身穿戎装,手持火把,行走在遍布裂痕和坑洼的马道上,逐一清点着守城军备。 民兵三三两两的聚在城头,忙碌的修补着残破的城墙。 松山县南邻险峰,地势极高,城墙也要比寻常县城高耸,西边有一条松河,是天然的工事,阻断了敌军的大规模集结。 因此,需要严守的是东城门和北城门。 这是松山县的天然的地理优势,此外,松山县在漕运囊括的地区里,贸易发达,加之土地肥沃,钱粮富足,粮库储备丰厚。 以上几个原因,让它成为杨恭布置的第二道防线中,最为重要的三座城池之一。 许二郎被杨恭委以重任,负责坚守松山县。 “城在人在,城亡人亡。” 他当时是这么回复的。 昨日叛军六千兵马,兵临城下,与守城的驻军展开激烈交锋。 叛军火炮营拉出四十架火炮,和城头上的十二架火炮对轰。 步卒则在火炮的掩护下,展开了攻城。 双方打到黄昏,叛军丢下八百具尸体撤退。 而守军损失三百人。 “你说那群龟孙子,会不会趁夜袭击啊。” 身后传来漫不经心的声音。 许二郎回头看一眼,说话的是个外貌普通的年轻人,一手拎着刀,一手拿着烙饼。 他走路姿势吊儿郎当,穿着遍布刀痕的轻甲。 “夜袭在攻城战中,纯属昏招。” 许二郎淡淡道:“苗兄不必担忧。”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四十八章 给青州的惊喜 “你凭什么如此笃定?” 苗有方不服气,拄着刀,嚼着窝窝头: “我就喜欢夜里偷袭别人,因为夜里要睡觉,是最松懈的时候。” 许新年拍了拍脚边,装满火油的木桶,笑道: “我们的油不只是为了烧死敌军,在晚上,它还可以用来照明。用投石车把它们投下去,火光一亮,士卒们站在城头上,就能把下面的情况看的一清二楚。 “而敌军却看不清城头射去的箭,来多少人都是送死。 “你这一招,只适用于开战前,先发制人的偷袭。” 但现在是双方都有准备的攻守战。 苗有方心里觉得这个读书人说的有理,想了想,眼睛一亮: “那如果对方派出高手呢?” 许二郎默默看着他:“我下令让军中高手夜巡,防备的是什么?” 苗有方服气了,竖起大拇指: “不愧是许银锣的弟弟,有乃兄之风。” 许二郎嘴角轻轻抽动,心说你也和我大哥一样,有粗鄙之风。 他知道苗有方是大哥的跟班,上次大哥回京,两人有过几面之缘,在他奉命驻守松山县前夕,苗有方突然找上门来,要跟着他打战。 许二郎问,是不是大哥派来的。。 苗有方摇头说,保家卫国,大丈夫所为。 一位五品化劲的武夫主动投靠,身份也没问题,军方当然欢迎至极,于是苗有方就随着他来了松山县。 “不过守军中高手太少,竟然只有一个四品。”苗有方摇头。 “四品高手都是身居高位之辈,数量自然稀少。”许二郎回应。 “稀少吗?我随着许银锣南征北战,四品境界的杂鱼都看不上。” 苗有方神气的说。 你也知道那是跟着我大哥许二郎双手撑在女墙上,缓缓道: “对我来说,朝堂诸公也不稀罕,满殿都是。但苗兄见过几位绯袍啊。” 大哥现在涉及的层次,所面对的对手,必然是某势力的最高层,而大势力的高层,自然是九州最拔尖的那批人。 四品当然也就不稀罕了。 但在一个青州,一个小小的松山县,四品就是高高在上的人物。 松山县的守军中,只有一位四品指挥官,与许二郎同级。 那位指挥官负责镇守北城门。 许二郎不打算在这个话题上纠缠,吸了一口寒冷的夜风,道: “我记得大哥说过,你的目标是成为闻名天下的一代大侠。但在战乱之地,你行侠仗义的好事很难传播。因为你今天救的人,可能明天就死了。 “流民百姓们,不是被大奉军救,就是被叛军救,就像货物一样颠来倒去,他们不会刻意去记某个帮助过他们的侠客。 “要当大侠,得去太平的地方,随便一个劫富济贫,江湖上就有你的传说了。” 对于许新年的问题,苗有方挠了挠头,想了好一会儿: “大侠我肯定是要当的啊。 “但本大侠正值韶华,早几年晚几年都不碍事,可大奉已是垂垂老矣,若是不能为它续命,那就真要改朝换代了。 “其实就我本人来说,皇帝由谁做,关我屁事。 “但对黎民百姓来说,这是一场劫难。青州如果守不住,战火会烧到北方,一直蔓延到京城,沿途数万里河山,全部化作焦土。 “所以我就想,能不能把叛军压在青州,把战乱止于青州。” 许新年有些意外,笑道: “苗兄真是让我刮目相看,江湖之中,如你这般爱国爱民的侠义之士,少之又少啊。” 苗有方耸耸肩: “不,其实我对大奉朝廷没什么好感,只是我与许银锣分别时,他对我说过一番话。 “他之所以培养我,指导我修行,是因为当年有个人给了他机会。所求所愿,也仅仅是希望他将来能成为对朝廷,对百姓有用之人。 “许银锣做到的,没有辜负那人的期望。 “所以,我也不想让许银锣失望。” 大哥没看错人啊许二郎默默点头,刚想说话,便听身边的苗有方脸色一变,喝道: “敌军推着火炮过来了!” 许新年心里一凛,凝神眺望,夜色深沉,什么都看不见,但他知道苗有方是五品武夫,目力远胜常人,所以没有去质疑,大声吼道: “擂鼓! “火炮预备,床弩预备。” 靠着女墙休息的士卒,穿着轻甲躺在马道上睡觉的士卒,纷纷惊醒,他们有条不紊的行动起来,填装炮弹和弩箭。 苗有方推开一位火炮手,亲自校准角度,点燃引线。 轰隆! 一团火光膨胀开来,照亮了远处,让城头的守军们可以清晰的看见趁着夜色推动火炮靠拢的敌军。 爆炸的火光还没消退,城头的床弩和火炮接二连三的开火,向敌人倾泻火力。 守城军的优势立刻凸显出来,城头的火炮因为居高临下的缘故,射程比敌军的火炮更远。 敌军想轰炸城墙,就必须先接受守军火力的洗礼。 苗有方把火炮交还给炮手,侧头看向许新年,怒道: “你不是说,敌军不会夜袭吗?!” “啊?你说什么?”许二郎掏了掏耳朵,大声道: “炮声太响,我听不见。” 苗有方爆了句粗口,心说读书人的脸皮果然不比武夫的铜皮铁骨弱。 这时,敌军的火炮队在损失三架火炮,两架车弩后,终于突进到了射程范围内,密集的火炮声当即响起,轰轰轰不绝于耳。 一团团火光在城墙、城头不断爆炸。 期间夹杂着车弩清越的弦声。 床弩的破坏力远不及火炮,不管是对城墙的破坏,还是对士卒的杀伤力,都要逊色于火药的爆炸。 但车弩、床弩的一项作用,让它始终与火炮并列,不曾被淘汰,那就是弩箭单对单的杀伤力。 火炮或许杀不死铜皮铁骨的武夫,但弩箭的破甲之力,能重伤、杀死军队里的高手。 陷入战场的武夫,危机预感会变的“麻木”,因为战场上危机无处不在,这会让武夫容易忽略可怕的弩箭,无法提前规避。 运气好,能杀死或重创敌人中的武夫,就是大赚特赚的好事。 双方对轰的过程中,千余名穿着藤甲的步卒,抬着攻城锤、梯子、盾牌等工具,展开冲锋。 这些步卒是云州叛军聚拢的流民,专用来消耗守城军的火力。 两名护卫举着盾牌,护在许新年身边,而他本人则在城头不停奔走,指挥作战。 “大人,先下去吧,万一被火炮危及到您,得不偿失啊。” 护卫大声劝道。 “相比起我个人安危,军心更加重要。” 许新年单手按剑,来回奔走,指挥着士卒补位,指挥着民兵清理尸体、救治伤员。 这些事不是非他不可,却又非他莫属。 身为松山县最高指挥官,他只要站在城头与士卒并肩作战,守军们就永远不会动摇。 攻防战一直持续到后半夜,敌军抛下一地尸体后,溃败撤离。 南疆。 水潭边,洛玉衡披着羽衣,坐在岸边光洁的石上,屁股底下垫着许七安的袍子。 羽衣下摆,探出莹白匀称的小脚,浸泡在冰凉的潭水里。 她脸颊红晕未退,妙目微眯,不知道是在享受清凉的潭水,还是春潮汹涌后的余韵。 许七安站在水潭里,伸手捞起洁白的,绣莲花图案的肚兜,拿在手里把玩。 洛玉衡比潭水还要清澈的眼波,扫了他一眼,闪过不易察觉的羞赧。 许七安指肚摩挲着材质顺滑的肚兜,回味着方才酥胸的细腻柔软,笑嘻嘻道: “国师,你会怀孕吗?” 洛玉衡眼神一冷,脸颊却泛起红晕,白玉般的脚丫子一踢,“哗啦”,水花宛如世间最犀利的剑气,劈头盖脑的撞在小银锣脸上。 许七安面皮火辣辣的疼痛。 洛玉衡冷哼道:“你我之间只是交易,我借你平息业火,你可借我战力。子嗣之事,想都别想。” 说完,见他盯着自己小腹看,羞怒之情愈重。 嘴上硬的很,双修时却比上次要配合,也更熟稔许七安心里嘀咕。 一个女人喜不喜欢你,喜欢的有多深,双修时是能感觉出来的,别看洛玉衡嘴硬,但身体已经完全接纳他。 对他真的没半分情意,可做不到提臀扭腰。 你和慕南栀还真是好闺蜜,嘴上不承认,身体却很老实许七安厚着脸皮说: “我这不是担心自己哪天被宰了,好歹还有香火留下嘛。 “说正事,这次来南疆,发现一桩大秘密。” 当下,把天蛊婆婆告诉他的蛊神白帝问答经过,详细告知洛玉衡。 听完,洛玉衡精致修长的眉毛轻蹙,沉吟许久: “弄清楚三件事,你便能知晓三个问题背后各自隐藏的秘密。 “一,远古神魔殒落的原因;二,天地人三宗修行之法的结症;三,蛊神为何会认为儒圣是守门人。” 三件事分别对应“大时代落幕”、“道尊行踪”、“守门人是谁”。 洛玉衡趁机抬手,把肚兜抢了回去,放在身边,然后拢了拢羽衣,毕竟她身上就这一件衣服。 为了防备许七安抢夺,她语速飞快的说道: “神魔时代距今过于遥远,没有线索可寻,但你若能与白帝、蛊神对话,便可知晓内幕。我不建议你去尝试,现在的人,还没有和这两者平等对话的资格。 “道门的问题,待我晋升一品,会去一趟天宗,届时等我消息便是。至于守门人,你可以问一问赵守或监正。 “此二人,一个是儒家体系的继承者,一个可以窥探天机。” “不愧是国师,冰雪聪明。”许七安竖起大拇指。 洛玉衡表情清冷,但眼神里蕴着笑意。 对于一个身居高位,性格强势的女人,最吃这一套,当然,必须得是许七安的奉承才行。 因为他是洛玉衡“名义”上的双修道侣,其他男人再怎么奉承,也撩拨不到她的爽点。 “可惜,知天机者,必受天机束缚。监正即使知道,也无法告诉我。” 许七安惋惜的摇头:“罢了,此事不急,青州战事才是燃眉之急。国师刚从青州回来,那边战况如何。” 洛玉衡道: “不曾留心关注。” 想了想,补充道:“你堂弟似是被派去镇守松山县了,此处是杨恭第二条防线中,至关重要的据点之一。” 她的意思是,青州战事暂时稳定,但许二郎会有危险这叫不曾留心关注?国师,你也太傲娇了吧,明明就关注我的家人嘛许七安心里吐槽着,表情微微沉重。 “九尾狐快返回大陆了,南疆的妖族也在集结,我必须要保证南妖的造反能成功,这样才能拖住西域佛门。青州战事,恐怕无法插手了。” 青州输赢,会影响这场战争的胜负天平,但南疆的战事更重要,如果南妖不能夺回十万大山,就无法牵制佛门。 而一旦让佛门腾出手配合云州,就不是影响胜负天平而已,而是大奉直接gg。 “可以让蛊族派兵增援青州。”洛玉衡道。 “嗯,给青州一个惊喜。”许七安颔首。 蛊族的超凡虽然不能离开,但七部的族人可以参战,心蛊、毒蛊、尸蛊可是战场上的宠儿。暗蛊更是顶级的刺客。 这应该能大大缓解青州的压力。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四十九章 暗蛊部 松山县,瓮城里。 许新年听完副将的伤亡汇报,无声的吐出一口气: “下去吧,让将士们留心些,不要给敌军的高手趁夜袭击的机会。” 两次攻城战下来,敌军的精锐保存完好,死的都是些流民组成的杂军。 云州军的主将是个聪明人,懂得用流民的命来消耗守城军的炮弹和弩箭。此外,他们还让高手混在杂军中,伺机攀上城墙大杀一通,破坏守城的床弩、火炮。 “敌军主将是个聪明人,但夜袭又显得格外愚蠢。” 许二郎看一眼身边的苗有方,道: “有些奇怪。” 苗有方完全不懂,耸耸肩:“有什么奇怪的,我觉得他是个聪明人,知道趁夜里不备偷袭。” “夜里攻城的弊端,方才我与你说过了,一个成熟的将领,不会这般冒进。除非他有必须短期内攻下松山县的时限。。” 许新年冷静的分析。 “反正我只负责杀敌,动脑子的事我绝不参与。” 苗有方先表明立场,然后开始吹牛皮: “我可能没跟你说过,当日在南疆十万大山,本大侠协助许银锣,杀入佛门重地南法寺,与众佛门高僧死战。 “最后力挫佛门二品的阿苏罗,为南妖的起事奠定基石。今日有我助你,你可以放一百个心。” 许新年看他一眼,缓缓道: “在青州城的时候,我见过袁护法了,他与我详细说了十万大山的事。” 牛皮被戳破的苗有方表情一僵,旋即龇牙道: “那是只讨人厌的猴妖。” 对此,许新年由衷的认同: “君子所见略同。” 两人默契的斜了对方一眼,仿佛在说: 看来你也经历了让人尴尬的场面。 这时,一名士卒匆匆进来,大声禀告: “许大人,敌军射来一封箭书。” 许新年目光微闪,镇定道: “呈上来。” 苗有方当即起身,从士卒手里接过箭书,递给许新年。 后者拆开,看完,冷笑了一声。 “上面说什么?” 苗有方忙问。 许二郎淡淡道:“敌军主将是个叫卓浩然的,他说三天之内破城,斩我头颅,送给我大哥当见面礼。” 东城门十里之外,云州君营帐。 篝火熊熊,一顶顶帐篷寂静无声,士卒们早早的睡下,披坚执锐的甲士来回巡逻。 更外围还有斥候巡视。 军帐外,一身甲胄,体格魁梧的卓浩然,亲手斩掉了抓获的大奉军斥候。 他舔了一口沾满鲜血的刀背,狞笑道: “想不到负责镇守松山县的,是许七安的堂弟。待我攻破松山县,斩下那厮头颅,一定好好保存,派人给姓许的送去。” 副将赵恬沉声道: “根据这斥候的交代,那许新年是云鹿书院张慎的弟子,精通兵法,不可大意。” 他深知卓浩然跋扈的性子,立刻补充道: “不过,以将军的神勇,破城指日可待。大将军若是知道您斩下许新年的头颅,定会嘉奖。” 卓浩然颔首: “传令下去,斩许新年头颅者,赏白银千两,封百户。” 次日,许七安入定中醒来,看见一位如同丁香花般,结着哀愁的女子。 她美则美矣,哀愁的气质却能让人忽略了她的美貌,让人忍不住想走入她的内心,倾听她的哀愁。 “许郎,你醒啦。” 洛玉衡柔声道。 是你啊,小哀许七安松口气,七情之中,最难缠的是“欲”、“怒”、“恶”三个人格。 怒人格相对较好,就是脾气暴躁了些,一言不合发脾气,动手打人。 欲人格是许七安最畏惧的,这意味着他一天24小时都是打桩机模式,腰子苦不堪言。 恶人格没经历过,上回恶人格是最后一位出场,洛玉衡早早把他赶走了。 根据小姨这般忌惮的表现,许七安推测恶人格就是宫斗戏里,恶毒的皇后之类。 只要不出现这三种人格,其他人格许七安都无所谓。 小哀很多愁善感,总觉得自己年纪可以当情郎的妈了,有些惆怅。 “国师,你便如朝阳一般美丽,让人沉醉。” 许七安像呵护娇花一样,呵护着脆弱敏感的小哀。 小哀露出羞喜之色,低声道: “许郎不必叫我国师,唤一声玉衡便是。” 来了来了,你又来社死了许七安打了个寒颤,心说何必呢,回头等你回复了,又想着提着剑砍我。 极渊外围,原始森林边缘。 以天蛊婆婆等超凡首领为首,七部的四品高手齐聚在原始森林边缘地带。 蛊族众人心头沉重,蛊神之力大井喷,往往意味着可能会诞生超凡境的蛊兽。 一头神智错乱的畸变怪物,且是超凡境,它所象征的,是杀戮与破坏。蛊族历史中,死于超凡蛊兽的首领并不少。 可以说,超凡蛊兽是蛊族首领们拼上性命处理掉的。 “蛊神之力相较于平时,浓郁了数倍。” 说话的是尸蛊部的四品长老,他身边带着三名气息浑厚的行尸傀儡。 “不提诞生超凡,四品层次的蛊兽蛊虫数量会在短期内暴增,若是疏忽大意,我等很可能会有陨落风险。” 毒蛊部的长老说这些话的时候,是看着力蛊部的六位长老的。 大长老骂咧咧道: “你瞅啥瞅,老子杀过的蛊兽比你吃过的肉还多。” 嘴上不服气,大老张的眉头却没松过,始终紧皱。 蛊神之力爆发的次数不多,他们人生中只经历过两次,任何一次都无法与昨日的动静相比。 经过一夜的吸收和消化,极渊附近的蛊虫蛊兽们,恐怕已经初步蜕变。 强大还不是关键的,主要是极渊周边的原始森林广袤无垠,很难做到地毯式搜索,一旦有疏漏,可能就给了未来超凡蛊虫喘息的空间。 “幸好有许银锣帮忙,他是武夫,擅长杀伐,有他助阵,如虎添翼。” 力蛊部的二长老说道。 各部长老们微微点头,即使是不喜欢中原人的毒蛊、尸蛊和情蛊部,也得承认二长老说的是事实。 “如果有术士帮忙就好了,炮轰极渊,能省很多事。或者,像道门人宗这种能驾驭剑阵的体系。” 天蛊婆婆身边,一个中年人说道。 正讨论着,众人看到一道金光御风而来,那是脑后燃着火环的许银锣。 而他身边,有一位御剑飞行的女子,脚踩飞剑,穿着羽衣,手挽拂尘,眉心的朱砂尤其引人注目。 看到御剑女子的刹那,蛊族男子都是一愣,继而流露出痴迷之色,理智告诉他们,这是个白净的中原女子,但眼睛告诉他们,这就是世间最美貌的女子。 他们从这位女子身上看到了自己所钟情的那一款。 许七安降落在地,朝着天蛊婆婆等人颔首,道: “这位是人宗道首,大奉国师。” 人宗道首除了天蛊婆婆外,所有人都诧异的盯着洛玉衡,没记错的话,当今人宗道首,是二品强者。 “我特意请来一起清理蛊兽的。” 许七安又道。 有人宗剑修参与,清理蛊虫蛊兽会容易许多力蛊、心蛊、天蛊、暗蛊几个部族的长老眼睛一亮,由衷的欣喜。 而毒蛊情蛊和尸蛊三个部族的长老,或沉默或尴尬,因为他们内心里,对许七安是敌视的。 因为他代表的是大奉王朝。 为什么要对仇人以礼相待?这是他们共同的心声。 但现在见到许七安为了帮助蛊族清理蛊兽,竟把远在大奉国都的人宗道首请了过来。 这份诚意和善意,让他们无论如何也说不出狠话。 能把大奉国师请到南疆来,想必是耗了天大的人情吧三部的长老们心想。 “能把人宗道首请来,肯定用了天大的人情吧。” 大长老感慨道。 其他部族的人会把疑惑放在心里,但力蛊部的人向来是“有话直说”。 许七安看一眼洛玉衡,“哦”了一声: “无妨,国师是我的道侣。” 这句话说出口,许七安看见在场二十余人,表情一下子变的很古怪。 人宗道首是他的双修道侣 天杀的,如此绝色美人被这粗鄙武夫拱了 许银锣不愧是大奉第一武夫啊,在中原的底蕴比我们想象的要深厚 哼,抢我男人 各种各样的念头在众人心里闪过。 天蛊婆婆朝洛玉衡颔首示意,道: “出发吧。” 有了洛玉衡相助,清理蛊兽的行动变的轻松而快速。 一位即将渡劫的剑修,她能爆发出的杀伤力,让蛊族众人刮目相看。 到了黄昏,许七安与蛊族众人退出极渊,返回部族。 他没有随龙图返回力蛊部,追上天蛊婆婆,道: “婆婆,借一步说话。” 天蛊婆婆拄着拐杖,与他并肩行了一段路程,老人眉目慈祥的问道: “请援兵的事?” 许七安点点头。 天蛊婆婆缓步前行,沉吟道: “情蛊、毒蛊就算了,两个部族对大奉的成见太深,非一朝一夕能改。倒是尸蛊部可以争取,魏渊于尤尸来说有杀父之仇,其族人倒是没那么仇恨大奉。 “暗蛊部因为习性的原因,只比力蛊部稍稍好一些,但也缺物质钱粮,日子过的清贫,你可以从这方面入手。” 习性的原因?他们是不是一天到晚都在玩捉迷藏许七安忍住了,没吐槽。 “心蛊部的族人比较理性,淳嫣对你似乎挺有好感,好好商量,难度不大。力蛊部许以粮食便可,族人好战,不惧牺牲。天蛊部不擅长战斗,观星象之术,术士亦可,便不用惦记着我们了。” “多谢婆婆。” 许七安拱手。 问清楚各部的地址后,他与洛玉衡返回力蛊部,国师进入房间后,做的第一件事是在门窗贴上符箓,隔绝内外。 而许七安则把许铃音送到丽娜房间去。 “啪啪啪” 烛光昏暗的房间里,南疆气候炎热,蚊虫恼人,许七安替国师拍蚊子,一直拍到深夜。 次日,朝阳刚刚升起,许七安趁着国师未醒,前往暗影部。 暗影部坐落于极渊西南边,是一个相当有规模的镇子,三米高的土墙围着镇子,背靠群山,镇外一条小河潺潺流淌。 镇子人口有七千左右。 这当然不是暗影部所有的人口,蛊族在南疆繁衍数千年,发展出许许多多的小部落,这座大镇周边,分散着许多小村庄。 许七安一路阴影跳跃,来到暗影部时,朝阳已经高高挂起。 镇外的河水染上一层瑰丽的金红,静谧流淌。 镇子里静悄悄的,就像一个明明充满活人气息的乡镇,突然人口集体消失,死寂中透着诡异。 他转头四顾,看见一个穿南疆服饰的孩子坐在家门口啃着窝窝头。 “家里大人呢?” 许七安靠拢过去。 说话的时候,他审视着小男孩,衣着朴素,手里的窝窝头似乎就是他的早膳。 小男孩茫然的看着他,显然没听懂中原官话。 这时,门口水缸边的阴影里,爬出来一个年轻男子,穿着青色和蓝色相间的服饰,脸色惨白,头上缠着青色布巾。 “是许银锣吗?” 年轻人恭敬的说道。 “你是他的父亲?” 许七安反问。 “我是巡逻队的,您一进镇子,我们就注意到您了。首领有交代,如果许银锣到访,就带您去见他。” 年轻人说完,看着孩子: “他的父母都藏起来了,不够两个时辰是不会出来的。” 说的我瘾头也犯了,忍不住就想藏一藏许七安点头,语气平静: “带路吧。” :最近在调整作息,每天12点前保证让自己上床睡觉,所以暂时稳定两更。等我把作息调回来了,再来补更。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五十章 半卷地图 走在静悄悄的小镇上,偶尔会看见几个孩子在空旷的街道上瞎逛,或脱掉裤子在街边尿尿。 但很少见到成年人。 许七安推测这些孩子能力还弱,不需要每天把自己藏起来以缓解暗蛊的副作用。 等将来他们长大了,能力提升了,就会变的和父辈一样,天天躲在犄角旮旯里。 “难道天蛊婆婆说暗蛊部的“经济状况”不好,能好才怪了,大部分时间都浪费在无意义的躲猫猫上。”许七安心里嘀咕。 他刚得到七绝蛊时,只觉得暗蛊的副作用很麻烦,每天要抽时间把自己藏起来,一藏就是一两个时辰。 没有联想过如果一个种族的人都这样,其实是一种“灾难”。 “其实晚上也可以藏,没必要非得白天。” 许七安说道。。 巡逻队的年轻男子连连点头: “晚上当然也有人藏着,不过大多都是未成家的。成家的,晚上可没时间。 “另外,层次越高,藏身的目的就不只是消除副作用,您也是暗蛊大宗师,您应该明白。” 副作用是暗蛊最基本的需求,想增长修为,培育暗蛊,还得主动藏身阴影,感悟暗蛊之力。 说话间,他见许七安目光瞄着自己脚下的阴影,便笑道: “您没看错,巡逻队的其他人都藏在我裆下阴影里。” 神特么裆下阴影,你们暗蛊部的人都活在挡下吗许七安一口槽差点就忍不住吐出来。 穿过一条条安静的小巷,两人接近了镇子中央,这里的人烟稠密许多,三三两两的行人穿梭在空旷的街道上,两侧还有店铺。 许七安看见这些行人里,有中原人,有南疆人,穿着破败的布衣,不比中原流民好多少。 主要是,这些行人大部分体内都没有暗蛊。 “他们是奴隶,有的是从中原抓过来的,有的是一些不讲规矩的南疆部落,被我们清剿了,人口由七部平分。” 巡逻队的年轻人说: “这些奴隶是我们族中宝贵的劳动力。” 许七安沉吟片刻,道:“蛊族常常与中原商队进行人口贸易吧。” 人口贸易四个字,让年轻人愣了好一会儿才理解,道: “没错。 “中原的商队知道我们缺人,常常往南疆送人,换一些南疆独有的草药、木材、矿石等等。” 而那些人口,多半是拐骗来的许七安想到了柴家先祖,那位先祖年幼时,全家被仇人灭门,自身也被卖到南疆尸蛊部当奴隶。 后来不知怎么逃回了中原,在湘州老家开宗立派。 对了,还得问尤尸索要地图,柴家老祖的那半张地图就在尸蛊部这时,许七安看见了一座大宅,匾额上写着南疆的文字。 “这里便是首领的府邸,许银锣请进。” 踏入大宅,许七安扫了一眼大院的布局,一条青石铺设的道路通往内院,道路左侧摆着一只只水缸,盖着木板。 右侧则是一个个口径狭小的深坑。 坑里缸里全藏着人许七安收回目光,跟着年轻人继续深入,走了一会儿,半个人影都没看见。 直到他们进入内厅,许七安才看见穿着黑衣的暗蛊部首领影子,坐在主位,手里捧着一杯茶。 他常年不见阳光,因此有些苍白的脸庞,露出些许笑容: “茶已备好,许银锣请坐。” 见客奉茶,这是中原的礼节。 待许七安入座后,他又道: “稍等,我已派人去请长老,出兵之事,非我一人能决断。” 这是昨日战斗时,便已经初步谈好的事。 半盏茶的时间,八道阴影从桌底钻出,于内厅中化作或中年或老年的八位长老。 “首领已经和我们说过,许银锣想请暗蛊部族人北上,协助大奉对抗云州叛军。” 白发苍苍的老人似乎是大长老,语调缓慢的说道: “倒也不是不行,就看许银锣能出什么价。” 许七安抿一口茶,道: “战事平定后,大奉每年向暗蛊部岁赐白银五万两,绢五万匹,粮草三万石,只给五年。” 几位长老微微动容,用南疆话交头接耳起来。 “五万两白银可以把我家房间堆满了啊。” “五万匹绢能让我们暗蛊部族人都穿上漂亮衣服。” “粮草更重要啊,我们族人一直没时间狩猎和耕种。” 白发苍苍的大长老用力咳嗽一声,打断了长老们的窃窃私语,庆幸许银锣听不懂南疆话,不然他讨价还价的底气就被这几个没出息的败光了。 大长老摇摇头: “可若是大奉败了呢?我们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许七安面不改色: “大长老想怎么加?” “爽快!”大长老点点头,沉声道:“加一倍。” “爽快!”许七安默默起身,拱手道: “我还得去一趟心蛊部,不打扰诸位了,告辞。” 影子的手动了动,但忍住了,眼见许七安走到厅门口,他叹口气,说道: “白银六万两,绢五万匹,粮草五万石,给六年。 “作为回报,我族派遣八百名精锐族人参战,放心,都是绝对的精锐。” 蛊族虽然全民皆兵,但刨除老弱妇孺,再刨除普通族人,八百名精锐确实不少了。 许七安停下脚步,笑道: “成交!” 他来之前已经与怀庆沟通过,从她那里获取“岁赐”的合理范畴。 毕竟许七安不是读史的,对于这玩意没什么研究,不知道“岁赐”的市场价。 影子提的要求,在合理范围内。 影子吐出一口气:“暗蛊部的精锐战士们,会竭尽全力助大奉剿灭叛军。” 至于许七安能不能代表大奉朝廷,影子和长老们没有怀疑,此人身上不但顶着大奉第一武夫的名头,同时还是国师洛玉衡的双修道侣。 他说的话,在暗蛊部看来,比中原皇帝的金口玉言还可靠。 “过段时间,我会让朝廷送来文书,作为大奉和蛊族结盟的凭证。”许七安道。 影子微微颔首。 离开暗蛊部,许七安御空飞行,半个时辰后,来到了心蛊部的地盘。 此地鸟语花香,飞禽走兽遍地。 心蛊部的房屋建在茂密森林中,一座座楼阁掩映在碧绿的枝叶间,人和兽类和谐共处。 少女骑着斑斓巨虎,在山野间欢快游玩;田野间充当畜力的是各种各样的巨型生物;灵活小巧的长尾猴子拎着竹篮,漫山遍野的采摘果子。 突然,许七安看见下方的密林中,冲起遍体鳞片的巨兽,扇动膜翼,载着一名年轻的心蛊族人,在他身边盘旋。 “许银锣,首领让我来接待您。” 年轻的巡逻队员毕恭毕敬,说着不太标准的中原官话。 许七安“嗯”了一声,他选择御空而来,便是主动“暴露”,让淳嫣察觉到他。 那年轻的心蛊部族人驾驭着飞兽,朝林子里降落。 嗯,这只飞兽不是雌性,看来骑士是个正经的骑士许七安心里没来由的浮现这个念头,跟随巡逻员,来到山峰南侧,悬崖边的一座阁楼前。 阁楼边有一株亭亭如盖老松。 枝上松鼠嬉戏,松下白猿啼叫。 阁楼外,几只长脚黑羽的大鸟低头啄食,见到陌生人到来,惊慌的振翅飞起。 穿着蓝色长裙,耳垂坠着两条赤色小蛇,眉眼艳丽的淳嫣站在阁楼外,面带浅笑。 “淳嫣首领!” 许七安回以微笑。 两人进了阁楼,在一楼大厅入座,身为心蛊师的许七安,立刻察觉到了躲藏在角落里的各种毒虫毒蛇,以及小兽。 “这里遍地都是的蛇虫鼠蚁、飞禽走兽,有没有给许银锣亲切感?” 淳嫣半开玩笑的说道。 忍不住就想把它们都召集出来,一起跳广场舞许七安笑道:“确实让人流连忘返,倍感亲切。” 简单的一句话,仿佛拉近了双方的距离。 淳嫣杏眼里眼波荡漾,感慨道: “但于兽类过于亲近,也容易迷失在其中。” 你是指与兽类进行前俯后仰运动吧许七安脸上泛起没有丝毫偏见的笑容: “这是他们的个人选择。” 淳嫣定定的望着他,见他确实没有偏见,笑容温柔了几分,道: “族中规定,但凡与兽类有过逾规越矩的,便不得再娶妻嫁人。这既是震慑族人,也是尊重他们的选择。” 许七安接着说道: “忍住来自本命蛊的冲动,有助于磨砺意志,而若是沉沦本能,则有利于心蛊的修行。不得不说,是把双刃剑。” 心里打定主意,在南疆期间,不把小母马放出来,让它好好留在浮屠宝塔里。 不然他担心被心蛊部的人给偷走,或者被力蛊部的人给吃了。 见交谈还算愉悦,许七安道明来意,给心蛊部开了与暗蛊部相同的条件。 淳嫣思考片刻,道: “心蛊部不缺粮草,我希望把粮草换成布帛、茶叶、瓷器、以及盐铁。” 对心蛊师来说,吃肉根本不成问题,耕种方面,也可以驱使兽类充当畜力。 “没问题。”许七安应允。 交易达成,淳嫣笑容扩大,问道: “那么,许银锣想要什么兵种?心蛊师最擅长的是御兽,中原缺少强大的兽类,且分散各地,很难直接投入作战。合理的办法是,从我心蛊部直接征调过去。” 许七安深表赞同:“淳嫣首领有何建议?” 中原不比南疆,毒虫猛兽遍地,城里全是阿猫阿狗,山里倒是有不少兽类,但很难保证战场边缘就有丰富的兽群可以支配。 而普通兽类作用不大,比起南疆的异兽,战斗力不在一个层次。 淳嫣说道: “心蛊部有异兽骑兵和飞兽军两大兵种,我个人建议,许银锣选择飞兽军。异兽骑兵行军缓慢,成群结队前往青州,最少要一个月。 “一路上人吃兽嚼,食物就是个大问题。到了青州后,食物依旧是大问题。大奉寒灾汹涌,本就缺粮,而异兽骑兵只食肉,不吃谷物。 “飞兽军虽说也只食肉,但行军速度快,最多六天就能赶到青州,沿途可以让族人自行寻找食物,这对我们心蛊师来说,轻而易举。 “从作战能力来说,大奉不缺骑兵,但飞兽军却寥寥无几,只有山海关战役中大放异彩的赤尾烈鹰。” 然而,因为国力日渐下滑,养不起赤尾烈鹰,朝廷已经把它们贩卖给雷州当地的商会和豪门望族了,只保留极少数的飞兽军数量许七安内心叹息。 “心蛊部能给多少?” “部族里只有一千两百头飞兽,最多给大奉五百。” “成交!” 淳嫣知道许七安还有事,没有多做挽留,送他出了阁楼。 许七安的下一站是尸蛊部,蛊族七部中,天蛊不擅战斗,排除;毒蛊族人与大奉仇恨太深,排除;情蛊部的催情气体不分敌我,同时对大奉仇恨极深,排除; 所以,他要的是力蛊、暗蛊、心蛊和尸蛊四大部族。 其中尸蛊部的作用最大,虽然尸蛊部操纵尸体需要子蛊,无法像巫师的控尸术那样,成批成批的操纵尸体汇成大军,但尸蛊部的行尸,胜在质量高,战力强。 而一队战力高的敢死队,在战场中能发挥的作用相当可观。 尸蛊部的情况和许七安预料的有些差距,他原以为尸蛊部的大本营,类似于传说中的幽都鬼城。 但其实尸蛊部的大本营,是各部里最气派的,足以和天蛊并列。 这简直是一座小城。 石块垒起高高的城墙,呈方块状。城中的建筑风格与大奉相近,砖块和木材组合。 城中人来人往,贸易颇为发达。 唯一诡异的地方是,抬轿的轿夫清一色的白瞳,活人身边必定跟着一具,或两具行尸,充当随从和苦力。 人来人往的集市里,三分之二是行尸走肉。 这就很惊悚了。 谁能想到,一群铁憨憨的力蛊部,竟是蛊族画风最正常的,仅次于天蛊部许七安无声感慨。 因为刻意暴露气息,他立刻引来尤尸的关注,被请进了城中央的三进大院里。 院子里奴仆来往,做着各自的活儿,巡逻的护卫清一色的白瞳。 行尸与活人相处融洽。 进入内院后,许七安看见许多衣着暴露的婢女,她们似乎习以为常,没有任何羞耻感。 许七安在会客厅等待了片刻,尤尸姗姗来迟,淡淡道: “直接说条件吧。” 他没有直接前来,而是操纵着行尸与许七安见面。 许七安却审视着他,笑道: “是不是打扰到阁下的雅兴了?” 以他今时今日的修为,尤尸本体在里面临幸婢女的动静,能听的一清二楚。 “尤尸”淡淡道: “这是克制尸蛊副作用最好的办法,每当你忍不住想与尸体发生什么时,身边有几个衣着暴露的婢女,可以很好的转移注意力。 “等你把欲念发泄在她们身上时,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不会对行尸产生兴趣。” 巧妙的利用贤者时间,来抗拒尸蛊的副作用许七安微微点头。 尸蛊部相对富庶,因此没有向暗蛊部一样抬价,但尤尸附加了一个条件,许七安在南疆期间,必须把那具古尸留在尸蛊部。 何时离开蛊族,再取走古尸。 听着尤尸强作镇定,但其实无比渴望的语气,许七安沉吟道: “可以,但我同样有个条件。” “但说无妨。”尤尸当即道。 “我曾经游历到湘州,那里有一个柴家,习得尸蛊部的秘术,能炼铁尸” 许七安把柴家的情况告诉尤尸,“你有印象吗?” 柴家先祖距今已有一百多年。 尤尸回忆片刻,点头说: “是有这么一个奴隶,那是我父亲担任首领时的事了,没记错的话,他似乎是用半卷地图,换回了自由身。” 许平峰刻意收集的地图,绝对不简单许七安道: “我需要那半卷地图。” 尤尸沉吟片刻: “好,但我有个要求。” 禁止套娃啊许七安颔首:“但说无妨。” “你将来若是能解开地图的秘密,希望能告诉我。” 等许七安点头答应后,尤尸道:“稍等!” 十几分钟后,一具白瞳行尸迈入会客厅,手里捧着一只黑色的木盒。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五十一章 慈不掌兵 行尸把木盒子放在许七安面前,转身离去。 “咔吧!” 许七安指尖抵在铜锁上,气机代替钥匙,让锁舌弹开。 木盒打开的瞬间,他嗅到了防腐和防虫药粉的气息,盒子里是一卷兽皮。 如果不是刻意以兽皮为材质,那么这幅地图的年代,绝对是两千年以上。儒圣时代,书籍的载体是竹简,而兽皮比竹简更古老许七安心里想着,展开了半卷兽皮。 展开后才能看出,这卷地图从中间被撕裂,是一份完整地图的左半部。 地图绘制手法很奇怪,遍布着扭曲的,不规则的线条,有点类似于许七安上辈子的地图。 除了线条外,没有任何字体。 我记得以前读书时,地形图也是这种乱七八糟的线许七安望着尤尸,道: “此图解密了吗?” 这卷地图当然不可能和上辈子的地形图一样。 尤尸摇头: “我父亲研究过,认为图中的线条,象征这山川和地脉,只有术士才能看懂。。而就算是术士,想在九州大陆找到相应的区域,亦是大海捞针。” 正因为几乎找不到,所以他才痛快的交易给许七安。 反正留在尸蛊部,大概率永远都只能封存着,既然这样,不如用来换那具古尸在部族保存几日。 想到那具堪称完美的尸体,尤尸心跳加速,热血沸腾。 许七安耳廓一动,听见院子深处女子的呻吟声突然嘹亮激烈许多。 他没放在心上,当场从地书碎片里取出棺材,而后把装着半卷地图的木盒子收好。 “对了,劝你一句,不要对它奇怪的事,免得沾染因果。虽然我觉得它身上的因果已经彻底消除。” 许七安笑着提醒道。 “尤尸”用白瞳看他一眼,道: “在我们尸蛊部,有句老话——守不住欲念的,成不了事。 “但凡有望四品的,都能抵抗住本命蛊的诱惑。我族虽然没有禁止这方面的事,但和尸体逾规越矩的,都是些不成器的狗才。” 许七安脸色慢慢僵硬。 “尤尸”没注意到他异常的脸色,全神贯注的欣赏着古尸,摆摆手: “走吧,别打扰我。” 许七安回到力蛊部,暖阳高挂,时间是辰时三刻,他先回屋子里见了洛玉衡。 国师盘腿而坐,吐纳修行,看他进来,睁开美眸,嫣然一笑,便如春日里,花丛中,爱笑的绝色美人。 哦,小喜啊许七安松了口气,小喜和小哀一样,都是正面人格,总是面带喜色,没有任何负面情绪,双修的时候也愿意顺着他的意思。 “南疆真好,气候温暖,鸟语花香,吾心甚喜。” 洛玉衡笑吟吟道。 “就是蚊子多,昨夜帮国师拍蚊子,臀儿都拍红了。” 许七安笑道。 洛玉衡嗔了他一眼,有几分羞涩,但没有动怒,依旧是喜色浮动。 换成“怒”人格,一剑就把我送上天了许七安接着看向床榻上呼呼大睡的许铃音,问道: “铃音怎么回这里来睡了。” 洛玉衡无奈道: “你走后没多久,她便跑进来了,说怀疑师父丽娜想要吃她,害怕的过来找你,但你不在。” 许七安沉吟道:“是不是发现自己手腕有咬痕?” 洛玉衡点头。 铃音晋升之后,饭量明显大增,将来回京城,婶婶要哭了许七安不知该如何评价,只好在心里为婶婶祈祷。 第三日,心蛊部、尸蛊部、力蛊部和暗蛊部的战士集结完毕。 其中,心蛊部五百飞兽军,力蛊部四百战士,尸蛊部六百成熟的控尸手,暗影部八百精锐,总共两千三百位蛊族,外加一千名战力极强的行尸傀儡。 浩浩荡荡的三千多成员的队伍,离开南疆,往青州而去。 值得一提,丽娜的大哥莫桑也在力蛊部出征的队伍里。 而丽娜本人,打算巩固了力蛊,吸收完蛊神的气血之力后,也北上青州,参加战争,磨砺蛊道。 力蛊部对于四百精锐出征,怀着既开心又担忧的心情,开心在于,这批人的口粮以后就交给大奉了,长辈们暗暗吩咐出征的青壮: “可劲儿吃,吃穷中原人的粮仓。” 担忧的则是,这群人走了之后,打猎的人手变的紧缺,以往只要耕种或干脆不干活的老人,现在也得撸起袖子进山狩猎。 深夜! 松山县十里外的军帐内,卓浩然坐在会议桌边,身前是一只铜盆,盆里是刚烤好的羊腿。 他左手拿着羊腿,用力撕咬,右手边的长刀沾着血迹。 会议桌两边,是沉默的将领们。 一场大战刚刚结束,卓浩然麾下的云州军打退了彻夜袭击的大奉守军,这样的袭击战,在过去的几天里,时有发生。 将领们偷偷看一眼卓浩然,没敢说话,军帐内气氛僵凝,只有卓浩然撕咬羊腿的声音。 五日期限早就过去了,松山县仍没有拿下来。 不止没有拿下来,云州军这边可谓损失惨重。 卓浩然是猛将,个人战力骁勇,领兵能力亦是出类拔萃,他对松山县的攻占策略是,前三天,组织流民杂兵消耗对方炮弹、弩箭和箭矢。 以及檑木火油等守城军备。 期间,派高手混迹在流民中,伺机登上城墙,破坏火炮和床弩。 这一招取得了卓越成效。 第三天的攻城战中,守城军只剩两架火炮,一架床弩,难成大势,只能以檑木和火油,以及弓箭手对抗攻城的云州军。 卓浩然见状,立刻派遣蛰伏三日的精锐步卒攻城。 然而,在云州军的精锐步卒冲入火炮射程范围时,城头忽然炮火齐鸣,弓弦霹雳,凶猛的火力打击直接把精锐步卒打懵了。 攻城无果后,丢下七八百人,草草撤退。 那许新年手头还有一批火炮和床弩,但在前三天里,隐忍不用,即使守城军在这个过程中死伤惨重。 单从“慈不掌兵”四个字来说,卓浩然得承认,那家伙是个合格的领兵者。 大将军说过,战争的本质就是不惜一切代价取得胜利。 正面硬攻不下,卓浩然便暗中分兵,让精锐将士趁夜从南边险峰发动进攻,结果踩到了漫山遍野的捕兽夹,以及插着尖锐木桩的深坑。 除了高手能突围过去,士卒们损失惨重。 卓浩然顾虑到松山县连着大半个月没有下雨,山中干燥,那许新年很可能会放火烧山,便又打消了绕过险峰突袭守城军的打算。 第四天夜里,城头忽然擂鼓,继而马蹄声大作。 白日里攻城失败,浑身疲惫的云州军以为敌人袭击,率军迎战,结果发现是敌人虚晃一枪,根本没有袭击。 一连数次后,云州军被搅的疲惫不堪。 黎明时分,城头鼓声再响,但云州叛军没有当一回事,仅象征性的派遣斥候和小部分人马出营查看情况。 结果遭遇了一千轻骑冲阵,云州军死伤两千余人。 六千精锐折损三分之一。 第五天,卓浩然不顾损失强行攻城,铩羽而归,与守城军两败俱伤。 但到了晚上,守城军又一次故技重施,搅的云州军不堪其扰。 眼下是第七天了,流民组织的四千人马死伤殆尽,而卓浩然麾下的六千精锐,只剩三千人。 而守城军一方,还有将近两千人。 从目前的双方人数对比来看,松山县是拿不下了。 卓浩然咽下最后一口肉,冷冰冰的扫过众将领,道: “让将士们好好睡一觉,今夜不会再有袭扰了。 “睡饱了,黎明破城!” 他表情镇定自若,说的胸有成竹,似乎黎明一定能破城。 苗有方和竹钧率领五百骑兵冲过城门,返回大本营。 “竹将军,二郎在城头烹了牛,上去喝几杯?” 苗有方热情的邀请。 竹钧是个瘦削的中年男人,沉默寡言,松山县唯一的四品,负责镇守北城门。 正因为有他在,许二郎才敢让骑兵袭击敌营,否则去了就是送死。 他摇了摇头,淡淡道: “让许大人送来北城门,喝酒就算了。” 说罢,带着自己的部下,策马狂奔而去。 “无趣!” 苗有方摇摇头,翻身下马,沿着台阶攀上城头。 马道上架着一只只铁锅,士卒们正围坐在铁锅边吃着肉。 他们脸上洋溢着幸福笑容,大口吃肉,热情高涨。 苗有方望着士卒们兴奋的脸庞,想起了白日里与许二郎的对话。 许二郎强行征用了县里的百姓的牛、狗、鸡鸭,犒劳守城将士,用少量的米粮补偿。 苗有方一开始觉得不妥,心说这不是变相的掠夺百姓财物吗。 但许二郎告诉他,战乱时期,士卒的利益永远要摆在首位,百姓次之。将士们连日浴血奋战,疲惫不堪,食肉能振士气。 至于百姓,守不住城,他们的结局会更惨。 苗有方现在觉得,他说的确实有道理。 他径直走入瓮城,看见许二郎伏案审视地图,皱眉不语。 “二郎,按照你的说法,他们明日应该撤兵了。” “如果没有援兵的话,确实如此。” 许二郎抬头看来: “但我认为,云州叛军的援兵快来了。”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五十二章 王牌部队 许二郎指着地图,说道: “松山县是杨布政使第二道防线中的重要据点之一,松山县如果保下来,青州的粮草淄重就能通过松河航线运往南边。 “以松山县为着力点的整个西北方,更是可以作为我军的大后方,支撑我军与云州叛军纠缠。” 苗有方探头看去,地图上,许二郎用炭笔画出了被云州军占领的城郭,“松山县”就如同一根钉子,嵌在叛军推进线的西北方。 “你这样画出来,我就看明白松山县的重要性了。本大侠还纳闷呢,这么个小破县,为啥让杨布政使如此看重,虽然你经常说它是防线的重要据点。 “可重要在哪里,苗大侠我也没个清楚的认识。这不就一目了然了嘛。” 苗有方边看边点头: “二郎不愧是两榜进士,云鹿书院出身的读书人,本大侠老怀甚慰。” “有空多读些书,提高一下修辞水准。”许二郎表情平静的回复。。 面对粗鄙的武夫,他算是相当经验丰富了。 绝不会轻易动怒。 许二郎继续说道: “除非云州叛军在东陵、宛郡两条战线大溃败,不得不加大兵力投入战场,无力支援卓浩然,否则,卓浩然是不会撤兵的,而是等待支援。” 东陵和宛郡与松山县构成了第二道防线。 “那我们该怎么办?”苗有方不懂就问。 “城中粮草、守城的淄重都还充裕,自然是坚守不出,等待杨布政使的援兵。”许新年沉吟道: “前提是东陵和宛郡两处的战役不会太惨烈。” “如果很惨烈呢?”苗有方不懂就问。 “那就做好孤立无援,打持久战的准备。”许新年叹息道。 东陵和宛郡两处,相对来说,比松山县更重要。 好在他出兵前,孙玄机给了他数量极多的一批重火器,包括火炮、床弩、车弩,以及火铳,这些东西都是守城利器。 至于火油、滚木等物资,松山县本身富裕的缘故,储备颇为丰厚。 大奉守军是有底气打持久战的。 说话间,他召来一位百夫长,吩咐道: “派遣斥候从西城出去,带上镐子和铁锹,沿着松河潜行,蹲一蹲敌人的粮道。” 等百夫长领命而去,苗有方主动分析道: “你要等援兵来之前,断敌人的粮草?” 前些天他率骑兵冲营,一阵乱杀,烧了叛军的粮草,哪怕最后大火扑灭,所余的粮草恐怕也撑不了几天。 许新年“嘿”了一声: “不,我要毁了官道,拖延敌人援兵的行进速度,然后激怒卓浩然,逼他攻城。这样我们或许可以在叛军的援兵到来前,吃掉卓浩然这支军队。” 行军打仗,必然伴随着粮草和军备的输送,而这些东西是要靠车辆的。 车辆的正常行进,依赖于道路。 一条千穿百孔的路线,会大大拖延援兵的行军速度。 “苗兄,你刚经历一番苦战,去吃些肉,晚上还得值守。” 许新年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吐气道:“我也要休息一会儿了。” 他已经一天一夜没合眼。 支走苗有方,许二郎穿着轻甲倒头就睡,坚硬膈人的装备没有对他造成任何阻碍,很快就入眠。 这得益于当初北上支援妖蛮的经历,那会儿大奉和妖蛮的联军被冲散,残部分散各处,随时都会遭遇危机。 因此练成了穿着甲胄也能迅速入睡的神功。 “咚咚咚” 密集而沉雄的鼓声把许二郎吵醒,他猛的睁开眼睛,从简单的床榻上弹起,下意识的扭头看一眼床边的水漏,时间是卯时四刻。 黎明前夕。 他提着制式军刀奔出瓮城,天色漆黑,城头火把的光芒在寒冷的夜色里熊熊燃烧。 正往瓮城方向赶来的苗有方,与许二郎目光交汇,咧嘴笑道: “那厮是个疯子,竟然主动攻城。这岂不是正合我们心意嘛,都不用想激将法。” 许二郎一边往城垛走去,一边皱眉说道: “卓浩然性格暴躁冲动,容易中激将法,但我们还没使激将法呢,而他也不是泛泛之辈,应该知道光凭所剩的那点兵力,根本不足以攻城。 “此事有蹊跷。” 苗有方问道:“有什么蹊跷。” 我又不是监正,我怎么知道许新年来到城垛边,谨慎的朝远处眺望,借着城头发射的火炮膨胀出的火光,见到密集的敌军正在往城下靠近。 “这是要玉石俱焚吗?” 许二郎眉头紧皱。 念头闪烁间,他猛的朝左侧扑倒,一颗炮弹呼啸着在他躲藏处炸开,火光卷着气浪和碎石,朝四面八方溅射。 苗有方鼓荡气机,将灼热的气流挡开,让许二郎躲过了重伤的命运。 “干他娘的!” 许二郎一身冷汗的爬起来,猫着腰,一边往马道跑,一边高呼: “投石车抛射火油照明。 “弓箭手火铳手准备,火油桶先别抬上来,先抬滚木” 在他的指挥下,守军有条不紊的展开防御反击,到处都是火炮发射的轰隆声,炮弹爆炸的巨响。 膨胀的火光在城下炸开,在城墙上炸开。 火炮手被炸死,预备队迅速补位。 床弩火炮被摧毁,民兵立刻推来新的重火器。 此外,这些被征调来的民兵,猫着腰在马道上来回奔走,抢救伤员。 战况无比激烈。 卓浩然手持制式军刀,灵活的避开火炮、箭矢,以及从城头抛下来的滚木。 顺利靠近城门。 城门早在三天前,就已经被他亲手摧毁,但云州军没能顺利通过城门,因为守城军早已搬运来数以吨计的石块砌死了城门口。 只留下一个仅容一人一马通过的小门。 守城时,小门后被巨大的石块堵死。 出城时,则由数十名民兵用麻绳拉开那几块巨石。 这种战术在术士体系出现前,司空见惯。 在古代,每座城郭的城门口,都会单独建一个储备石块的仓库,以保证在战时,守军能迅速把城门封死。 术士体系出现后,边关重镇、主城,都有阵法守护,便渐渐弃用了“封城战术”。 过去的一年里,杨恭重新启用封城战术,下令各郡县建造仓库,筹备石块。 封城战术主要防备的就是四品境的高手,城门挡不住这个境界的武夫,而封城术则能保证城门被破坏后,依然能阻扰敌军。 毕竟军队里,还是以普通士卒和低品武夫为主。 卓浩然纵身跃起,在城墙连踩几步,轻而易举的登上城头,刀锋一扫,将一架火炮和两名炮手斩成两截。 噔噔噔苗有方在马道上接连踏出深坑,宛如发狂的蛮牛,以五品之躯撞向四品的卓浩然。 卓浩然狞笑一声,刀意爆发,制式军刀瞬间红如烙铁,裹挟着斩灭一切的意,作势要把五品的家伙斩于刀下。 不远处,许二郎在两名护卫的保护下,周身鼓荡起淡淡的清气,一手负背,一手置于小腹,沉声道: “大丈夫,当死而无悔。 “大丈夫,当心怀仁义。” 他腰间挂着的,杨恭的玉佩亮起,为浩然正气添了一份力。 同时,许二郎左侧的侍卫,弯弓搭箭,朝天空射出一道箭矢。 箭矢捆绑着烟花,在高空炸开。 两句话落下,苗有方像是打了兴奋剂,气息暴涨一截,而卓浩然眼神里明显恍惚了一下,仁义两个字,让他没能把手里的刀劈出去。 趁着这个机会,苗有方欺身而近,一掌拍掉他手里的刀,紧跟着弓步侧肩,撞的卓浩然身子不受控制的腾空,然后,便是化劲武夫的拿手绝学—— 一套连死你! 许二郎是七品仁者,他刚才使用的是八品修身境的能力——文胆之力。 文胆之力最大的作用是提振士气,给己方将士增加一定的战力,消除一定的病痛。 其次,能短暂的影响敌人的心志,运用的好,就能削弱敌人。 八品修身的文胆之力,进阶版是五品德行,德行顾名思义,规范人的言行举止,以“君子六德”来要求别人。 这和佛门的戒律非常相似。 只不过戒律没有进阶的空间,而德行,再往上一步,就是言出法随。 到那一步,规范人的言行举止,就不需要“君子六德”,可以做到任意且强行。 砰! 苗有方的连招被回过神来的卓浩然强行打断,小腹紧接着挨了一脚,顿时倒飞出去,在马道上不停翻滚。 卓浩然不顾狼狈的苗有方,在女墙上连踩,目标明确的杀向许二郎。 过去的几次攻城战中,这个出身云鹿书院的读书人,让他吃尽苦头,靠着儒家法术的短暂牵制,配合一个五品武夫,屡屡让他铩羽而归。 苗有方双肘双脚在地面犁出深深痕迹,强行卸力,张开掌心摄来箩筐里的两枚炮弹甩向卓浩然。 再以气机引燃。 “轰!” 膨胀的火光将卓浩然笼罩,许二郎趁机在侍卫的保护下退后。 他异常冷静,丝毫没有被一位四品武夫追杀而惶恐,在卓浩然冲出火团后,再次鼓荡清气: “君子当以和为贵。 “君子当舍生取义。” 苗有方脸色狰狞的从侧面扑出,与卓浩然纠缠着滚下城头。 当当当过程中,两人手脚肘并用,激烈肉搏,顺着云梯攀爬的敌军受到波及,惨叫着坠落。 苗有方很快不敌,被卓浩然一拳打开空门,紧接着,卓屠夫并掌如刀,刀意在苗有方胸口爆发。 当是时,一道犀利的枪芒宛如彗星般射来,打断卓浩然的攻势,逼得他挥舞掌刀格挡。 竹钧在墙头飞掠,于千钧一发之际赶来。 以许二郎和苗有方的实力,应付卓浩然实属勉强,逢着卓浩然攻城,许二郎就会让人以烟花为信,通知北城门的竹钧。 竹钧就知道敌军中的四品在这边,便会立即赶来。 “砰!” 宛如火炮爆炸的气浪里,苗有方趁机挣脱,踩着城墙返回城头,守在许二郎身边。 卓浩然劈开长枪后,同样返回城头,站在女墙之上。 竹钧则插入双方之间,招手唤来长枪,与卓浩然对峙。 卓浩然的目光掠过竹钧,望着后方的许新年,冷笑道: “我曾在大将军面前夸下海口,五天内攻占松山县。如今是第八天,城没攻下,麾下精锐折损过半。 “想不到老子一世英名,栽在你这黄毛小子身上。” 许二郎平静以对,淡淡道: “儿子栽在老子身上,不冤枉。” 卓浩然脸上怒色一闪,忍住情绪,缓缓道: “知道我为何在今夜攻城?” 这正是许二郎疑惑的,但他只是淡淡回应: “因为你活腻了。” 卓浩然额头青筋一跳:“我也不必与一个将死之人动气,因为国师倾心培养的精锐,已经来了。” “戾” 突然,高亢尖锐的啼叫声从天边传来。 此时,东边微露鱼白,天色一片青冥。 在深青色的天空之下,一群庞然大物扇动羽翼,朝着松山县掠来。 “朱雀军!” 卓浩然望了一眼天边,收回目光,狞笑道: “今日破城,老子要屠三天三夜。” 飞兽军许二郎瞳孔收缩。 南疆。 许七安召唤出浮屠宝塔,塔门打开,投下一道光束。 光束中是抱着白姬的慕南栀。 “找我什么事?” 他边收回浮屠宝塔,边看向白姬。 小狐狸通过塔灵传信给他,说有要事相商。 慕南栀的目光,第一时间投向许七安身边的洛玉衡。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五十三章 道尊的壮举 “呦,某人又发情啦。” 慕南栀阴阳怪气道。 掐指算来,距离上次双修,过了将近一个半月,她原以为洛玉衡已经不会再来找许七安双修。 心里暗戳戳的高兴。 但她没想到,最终这个老牛吃嫩草的家伙又来找姓许的双修了,她都快四十岁了,难道就不能要点脸吗? 至于只比洛玉衡小几岁的自己,当然不能算老牛啊。 王妃一直觉得自己是小仙女的。 洛玉衡脸色一冷,看着许七安,面带担忧: “许郎,我感觉到了她的敌意,慕南栀是大奉第一美人,我实在没信心和她抢男人。” 说到这里,她眼里闪过一丝恐惧: “为了不让你离开我,我认为还是把她卖到窑子里,让她变成残花败柳,这样你便看不上她了。不,先卖给力蛊部的人。” 一边说着,一边抬起手扣住慕南栀的手腕,拉拽着她就往屋外走。。 你也太稳健了吧,不对,力蛊部的人审美不一样,瞧不上白妞的许七安连忙把他的花神抢过来,沉声道: “国师,正事要紧。” 慕南栀依偎着许七安怀里,睫毛扑闪几下,眼神里全是后怕,颤声道: “她,她真的要把我卖窑子里” 相识多年,洛玉衡有没有开玩笑,她是能辨认的。 “她现在状态有问题,不是正经的国师。”许七安传音解释。 眼前的这位洛玉衡是“小惧”,她恐惧一切,因为恐惧,所以稳健。 每天醒来时,明明昨夜已经双修过,她硬是要再修一遍。用过午膳后,她又拉着许七安进屋子双修。 理由是,虽然业火通过双修压制、炼化,但只要仍有爆发的可能,那就不能掉以轻心。 九成八的概率不会爆发,四舍五入等于一定会爆发,没毛病! 洛玉衡秀眉轻蹙,摇头道: “许郎是见过她真容的,我亦是见过,这种祸水,留在世上便是祸害。 “我不能坐视她勾引我男人,把她糟蹋了才是上策。” 七个人格全是神经病许七安懒得和只能存在一天的人格讲大道理,附和道: “放心,我绝对不会背叛国师的。” 洛玉衡轻轻摇头: “我不信,除非你发誓一辈子不碰她,不爱她。” 啊这许七安忍不住看一眼慕南栀。 岂料花神转世也不是省油的灯,用力挣开姓许的怀抱,冷笑道: “行,今儿你说了算,你想把我卖到哪个窑子,就卖到哪个窑子。” 说罢,她扬起手腕,摘掉手串。 美貌就是花神最大的武器,她无比坚信,任何男人都无法抗拒她的魅力。任何见到她真容的男人,都无法容忍她被卖到窑子。 摘下手串的刹那,明明是力蛊部简陋的房间,却满室生光。 白姬痴痴的昂起头,望着任何词汇和语言都无法形容的美人。 或者说,如果“美貌”是为谁量身定做的词汇,那么就一定是眼前这位女子。 她艳而不俗,媚而不妖,五官没有瑕疵只是最基础的标准,她的面孔透着让人沉醉的魅力,她的气质让人无法自拔。 纵使是洛玉衡这等自带buff的绝色美人,在她面前也逊色一筹。 “不能卖窑子,她是我的!” 白姬抬起爪子用力拍了一下,凶巴巴的宣布。 奶凶奶凶的咆哮声惊醒了许七安,他连忙抓住慕南栀的手腕,把手串戴了回去,并且传音白姬: “你不是说有正事吗,是不是九尾狐有事找我。” “是哒!”小白狐半沉醉半清醒的说。 他看一眼脸色愈发阴沉,眼中恐惧加深的洛玉衡,急促低语: “召唤她。” 只有鲨鱼能对付鲨鱼。 白姬“哦”了一声,从慕南栀怀里跳出来,稳稳的站在地上,看着许七安,抬起爪子指向简易的四方桌,娇声道: “你把我放到上面去。” 许七安依言,把白姬放在桌上,它蜷缩了起来,松软的狐尾盖在身上。 几秒后,一股强大的意志降临,白姬缓缓睁开眼睛,左眼溢出烟雾般的清光。 它扫了一眼屋内三人,审视着许七安,娇笑道: “你看起来有些焦虑。” 声音柔媚磁性,悦耳动听,是九尾狐的声线。 能不焦虑吗,池塘里的鱼儿要掐架了许七安看了看慕南栀和洛玉衡,见她们都略含敌意的盯着九尾狐,便知转移矛盾的方式奏效了。 他淡淡道: “娘娘找我何事?” “我近日就能返回九州大陆,你可以去十万大山等候了。”九尾狐笑道。 许七安沉吟一下,分析道: “以佛门在南疆的布局,仅凭一个阿苏罗,恐怕很难与我们抗衡。度厄和广贤是否有可能参战?” 白姬在桌上蹲坐,显得乖巧可爱,说出来的话却是成熟的御姐声线: “得益于许银锣的威猛,佛门折损了一位罗汉,两位金刚,伽罗树身在青州牵制监正。佛门想保下十万大山,度厄必然前往。 “广贤的话,应该会派遣一具分身。” 许七安挑了挑眉: “只出一具分身?” 九尾狐娇笑道:“广贤坐镇阿兰陀,五百年不曾离开,你以为他在看守什么?” 看守沉睡的佛陀,如果是这样,夺回十万大山的难度就会降低,到时候扶持南妖与佛门对峙许七安莫名的有种参与历史,改变历史的感觉。 “甲子荡妖”是记载于史书中的战役,而他现在要做的,是为这段历史添加一笔反转。 很多年后,后世人或许会在史书上这样写: 甲子荡妖后五百年,南妖在大奉银锣许七安的帮助下,将佛门赶出南疆,夺回故土! 九尾狐目光旋即落在洛玉衡身上,眯眼笑: “人宗道首也要助我妖族一臂之力?啧啧,不愧是你,把九州大陆最强的女修之一收入后宫。” 不是,你这是在作死啊,洛玉衡是你能这样调侃的?许七安心里嘀咕,观察了一下洛玉衡的神色,见她冷着脸不搭理,无奈道: “不,国师过几天就会闭关,不会参与到南疆战事。” 对他来说,洛玉衡尽快平息业火,渡劫成为陆地神仙,才是重中之重。 有一位一品剑修坐镇,大奉才跟稳固。 在此之前,任何有可能打破洛玉衡“平衡”的战斗,都是没必要的风险。 九尾天狐有些失望的颔首。 “娘娘先别走,我这里有个重要消息,不知是否有兴趣交易。” 许七安本着知识就是财富的原则,打算把蛊神和白帝的对话贩卖给九尾天狐。 大家都是超凡领域的高手,对这种机密消息,不会不感兴趣。 九尾天狐“呵”了一声: “那就要看你的消息值不值得本座关注。” 许七安沉声道: “不久前,曾在云州出现过的白帝,来蛊族找过蛊神。问了祂三个问题。” 九尾天狐左眼溢出的清光震颤了一下,收敛媚态: “你成功引起了我的兴趣。” 许七安便把白帝和蛊神的对话,告知九尾天狐。 说完,他笑道:“娘娘打算用什么报酬换这个隐秘。” “巧了!” 九尾天狐媚笑道: “我前往海外时,也曾遇见过白帝,从它口中得知了当年神魔血裔逃离九州大陆的原因,而且与这三个问题有关。” 许七安脸色一肃,脱口问道: “什么原因!” 尽管后世人族时常宣传,神魔时代是被人族先祖终结,神魔陨落后,神魔血裔也被人族屠戮殆尽,但许七安知道,远古神魔陨落后,其后裔曾经统治九州很多很多年。 那会儿,人妖两族虽渐渐崛起,但超品没有出现,一品恐怕都是凤毛麟角。 很难与数量庞大的神魔血裔对抗。 只不过没有神魔时代那么绝望罢了。 但如今的九州大陆,确实是人族主宰,九尾狐上次说过,神魔后裔在上古时代,突然大规模离开九州大陆,远走海外。 洛玉衡和慕南栀也来了兴趣,前者身为九州大陆巅峰强者之一,自然关注。 后者则是纯粹的吃瓜。 九尾天狐一字一句道: “它们是被道尊赶出九州的。” 被道尊赶出去的所以白帝要问道尊在哪里道尊当年为何要把神魔后裔赶出九州,他妈妈也被神魔后裔吃了吗? 另外,守门人到底意味着什么,会不会和道尊有关 这一刻,许七安脑海里,仿佛有闪电划过,一个个灵感如气泡般涌上来,又转瞬破碎。 他隐约间把握到了什么。 这种状态,就如同查一个线索不足的案子,有了猜测,却无法证实。 同时,他还想到一个问题,得知道尊可能陨落后,白帝是不是要重返九州了? 青州布政使司。 堂内,杨恭坐在案后,听着幕僚们争论不休。 前线传来两份军事情报,宛县被两万大军包围,云州军围而不攻,将前去支援的三路兵马尽数剿灭。 青州军队损失惨重。 东陵城情况更糟糕更复杂,孙玄机和姬玄大战了一场,把半个城墙打成废墟。 东陵已经不是守不守得住的问题,这座城已经废了。 如今原本驻守东陵的青州军撤出了城郭,与云州叛军展开野战,战况胶着。 虽然没有败,但东陵这道防线,已经没了。 “子谦!” 李慕白缓缓吐出一口气: “派往宛县的援兵之所以会被伏击,是因为叛军中有一支飞兽军。在飞兽军斥候面前,我方行军没有任何秘密可言。 “此为死局啊。” 众幕僚沉默下来。 大奉没有飞兽军,等于把天空让给了敌人,一举一动都将在敌人的眼皮子底下,岂有不败之理。 而能对付飞兽军的,只有飞兽军。 杨恭捏了捏眉心,吐出一口浊气: “我已经发急报给朝廷,请求征调雷州的赤尾烈鹰。” 一位幕僚沮丧道: “可是根本不够,雷州能征调出几只?朝廷早就把赤尾烈鹰卖给当地的商会和望族。 “再说,赤尾烈鹰就不出战,能有多少战力。杨公,若不能扼制敌人的飞兽军,后续的作战对我们很不利啊。”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五十四章 援兵 杨恭端起茶盏,抿一口滚烫的茶水,缓缓道: “要想解决飞兽军,倒也不难,让张慎配合军中高手,逐一击破便是。” 普通士卒与低品武夫,拿飞兽军没办法,但能御风飞行的四品高手对付飞兽军不是难事。 李慕白侧头看了好友一眼,提醒道: “飞兽军中亦有高手,况且,如此简单应对之策,我们能想到,叛军会想不到?说不定又是一个请君入瓮的诡计。” 四品高手脱离大本营,孤身御空杀敌,危险性太大,说不准就一去不回。 “如果我们有飞兽军就好了。” 有幕僚感慨道。 “或许,我们可以向妖蛮求援,请金木部的羽蛛南下助阵。”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左侧的一位幕僚心里一动,但这个想法很快被否定: “你的主意,与请求朝廷征调赤尾烈鹰有何区别。而且北境距离青州十万里之遥,如何赶来。” “让孙玄机帮忙如何,他是三品术士,他若能负责“搬运”,未必不可行啊。。” “孙玄机若是走了,谁来牵制那姬玄?唉,没想到云州叛军中,也有一位年轻的三品武夫。” “不过向妖蛮求援之策,确实可行,只是按照流程,得先上书朝廷,再由朝廷派遣使者北上,即使妖蛮痛快答应,等金木部的飞兽军南下参战,也是开春之后的事了。” “远水解不了近渴啊。” “诸公太短视了,当年遣散飞兽军那是因为太平盛世,无用武之处。但靖山城战役后,诸公就应该心怀警惕了。” “如果魏公还在,他肯定早就着手培养飞兽军。” “如果我们有飞兽军就好了。” 李慕白敲了敲桌面,打断这个无可奈何的话题,沉声说道: “东陵已破,守军在孙玄机的带领下,已与叛军转为野战,南北对峙。宛郡被围,叛军打算利用飞兽军的侦查力,围点打援,此为消耗战,短期内不会有变故。 “但若长期不理,宛县迟早弹尽粮绝。” 他停顿一下,环顾眉头紧锁的幕僚们,道: “若不能想办法解开宛郡的困境,那就要想办法保住松山县。” 身边的幕僚先是一愣,继而反应过来,侧头看向杨恭: “东家,若我没记错的话,至今为止,松山县既没有捷报传来,更没有传书求援。” 杨恭点点头: “相较东陵和宛郡,松山县的重要性次之。云州叛军肯定是首攻前两处。” 李慕白“嗯”了一声: “松山县占据地势,粮草充足,又有竹钧和二郎坐镇,想来是能守住的。不过,依照目前的局势,东陵已破,宛县被围。 “云州叛军的下一步,便是松山县了。” 正说着,一位吏员匆匆进来,手里捧着密信,高声道: “布政使大人,松山县传来急报。” 杨恭忙说:“呈上来。” 吏员将密信递上。 杨恭展开一看,脸色瞬间沉了下去。 李慕白等人见状,心头一凛:“信上怎么说?” 杨恭一字一句道: “飞兽军奇袭松山县,二郎求援。” 顿了顿,他脸色忽地难看起来: “这是三天前的信。” 从松山县到青州城,快马加鞭,也得三天。 松山县。 太阳高挂,却不曾带来丝毫热度,许二郎站在城头,抓起一把混合着守军们鲜血和硝烟的碎石。 他没什么表情的环顾四周,城头遍布着弹坑,透着残破和斑驳,几乎没有一处完好。 缠着麻布和细布的士卒,三三两两的分散着,看不见一个完好的人。 而留在城头的,是松山县守军中,受伤最轻的。 松山县原本的两千名守军,如今只剩五百,其他人死在了残酷的攻守战里。 距离飞兽军奇袭已过三天。 飞兽军的攻击方式很简单,就是往城头投放炮弹、火油罐,守军们怎么对待攻城敌军,飞兽军就怎么对付守军。 简单归简单,却很致命。 守军在第一天直接牺牲近千人,城头被炮弹炸的千穿百孔,砖石被烧的遍布焦痕。 黄昏时,敌军退走。 经历了如此绝望的一天,守军士气溃散,认为明日必定城破,人心浮动。 许二郎派人连夜在城中挨家挨户的收集铜镜,并召集匠人改良床弩,改造出一张张对空发射的床弩。 到了第二日,飞兽军再次袭击,摆满城头的铜镜折射阳光,险些晃瞎骑兵和飞兽的眼睛。 守军趁机发射弩箭,击落十二只飞兽,打退飞兽军,战果喜人,守军因此士气大振。 但许二郎知道,这一招只能打对方一个出其不意,黄昏后,铜镜便无法再发挥作用。 于是,在敌军撤走后,他让守军在城头辱骂卓浩然,专侮辱对方家中女眷,叫骂一个时辰,激卓浩然率兵攻城,双方再次拼了个两败俱伤。 卓浩然铩羽而归,黄昏后,因为敌军步卒损失惨重,飞兽军草草轰炸一番后,便撤兵了。 入夜后,许二郎强征民兵,聚拢一千余人,命竹钧和苗有方率队冲营,最后只逃回来三百余人。 至此,双方精锐几乎折损殆尽。 “我已派人向青州城求援,接下来,就看谁的援兵先一步到达了。” 许二郎低声道。 身边的苗有方已经三天没笑了,背着一把弓,低沉的“嗯”一声,旋即又觉得不对,皱眉道: “卓浩然的军队虽折损殆尽,只剩寥寥数百人,但飞兽军阵容完好,若是每夜袭击,我们依旧只能挨打。恐怕撑不到援兵的到来” 他突然睁大眼睛,似乎想明白了什么。 许二郎笑道:“若是我们的援兵先来,那么即使卓浩然攻下松山县,也会因为人手不足,被迫撤离。松山县依旧是我们的。” 但这里的守军和城里的百姓,就成了弃子苗有方嘴唇动了动,“真到了那一步,我会带你先撤。” 许二郎轻声说道: “那多丢人啊,大哥一人守住玉阳关。我却只能夹着尾巴逃跑。” 苗有方眉头一皱,心说这可由不得你,到时候你不走,我便敲晕你。 接着便听许二郎苦笑道: “我只是感慨一下罢了,不会犯轴的,胜败乃兵家常事,高祖皇帝当年起事,也有过屡战屡败的时候。 “要是真犯轴了,就没有现在的大奉。大丈夫能屈能伸嘛。 “但我也能理解史书上那些宁死不退的豪杰,跟着我打拼的将士们都留在了这里,我又有何颜面苟活。” 正说着,远方的天空出现了一大片鸟群。 鸟群疾速靠近,继而是沉雄的咆哮声,嘈杂而响亮。 苗有方和许二郎脸色大变,坐在城头休息的伤病们,也注意到了天边的动静,惊恐的起身。 他们一个个眺望着那黑压压的飞兽群,眼神绝望,脸色惨白。 “又来了,又来了” “数量这么多,这,这叫我们怎么守?” 绝望的情绪在守军之间传播。 “许大人,又来一批飞兽军,松山县守不住了,我们撤吧。” 一位百夫长仓惶的奔来。 说这些话的时候,他目光死死的盯着许二郎,眼神里的情绪复杂,有哀求,有绝望,也有求生的希冀。 许二郎双眼一阵发黑,头疼欲裂。 是啊,要论援兵的话,有什么兵种的行进速度能和飞兽军相比? 亏他还想着与云州军比速度,怎么比? “砰!” 许二郎狠狠一拳捶在墙头,咬牙切齿道: “不除掉飞兽军,青州守不住的。” 他意识到,这些迅如雷霆的飞兽军,是影响青州战役胜败的关键因素之一。 苗有方摘下背上的弓,弯弓搭箭拉弦,一气呵成,边瞄准飞兽军,边道: “带着许大人先走,老子先射下几只畜生,赚够本再说。” 恰好这时,飞兽军已经进入他的射程范围。 苗有方瞳孔收缩,目力放大到极致,瞄准了为首的那只飞兽。 他旋即一愣,因为这批飞兽军与之前袭击的飞兽军不一样。 云州叛军的飞兽,是赤色的巨鸟,体表覆盖一丛丛艳丽的火羽。 而这批飞兽军坐下的怪物,身躯覆盖黑色鳞片,长颈、体态修长,状如蜥蜴,扇动的也不是羽翼,而是膜翼。 另外,骑乘飞兽的骑士,不是身负甲胄的军人,而是一群穿着奇装异服,甚至穿着兽皮衣的人。 为首的那只飞兽背上,坐着一个穿青蓝相间服饰,肤色黝黑,头发天然带卷,正满脸笑容的朝城头众人挥舞手臂,像是热情的打招呼。 苗有方“咦”了一下,松开了弓弦。 “怎么了。” 许二郎的目力不及武夫,见状,皱眉询问。 苗有方面带困惑的回复道: “这群人有些奇怪。”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五十五章 援兵(二) 苗有方之所以放下弓箭,并察觉出这些人有问题,靠的不是智慧,而是武者的危机预感没有反馈。 这说明那群飞兽军没有敌意。 “不对?” 许二郎抬了抬手,挡开要强行护送他离开的百夫长,侧头看向苗有方。 苗有方就把那群人的特征说了一遍,并解释道: “他们没有敌意。” 许二郎听完,立刻做出判断: “南疆人?” 肤色黝黑,头发天生带卷,青蓝相见服饰混杂着兽皮衣。 不管是书上记载,还是亲眼所见(指丽娜),许二郎都能断定来的是南疆人。 南疆人,难道苗有方一拍脑袋,狂喜道: “我明白了!” 他也不解释,把弓箭一丢,站在女墙上,兴奋的朝着越来越近的飞兽军挥舞双臂。 为首的飞骑看到回应,驾驭飞兽脱离队伍,俯冲着降落城头,而其余飞骑则警惕的在城头上空盘旋,保持着距离。 “呼呼” 膜翼掀起的狂风吹飞碎石和沙硕,黑鳞巨兽降落在马道上,缓缓收拢膜翼。 苗有方飞奔着迎上去,语气急促问道: “你们是蛊族的人?” 黑鳞巨兽背上的中年男人,开口说道: “我叫塔莫,是心蛊部的飞兽军统领,奉淳嫣首领之命,前来支援青州。。 “心蛊部已与许银锣达成协议。” 中原官话说的很不标准,苗有方听了三遍才听懂。 果然是他请来的苗有方松了口气,他和许七安是在前往蛊族的路上分别的,蛊族的军队在此时此刻出现,对大奉守军又没有敌意。 用脚趾头想,也能想出这些人是许银锣搬来的救兵。 苗有方回头,朝许二郎颔首,表示安全可靠,然后又招了招手。 许二郎在警惕的百夫长护送下,来到苗有方身边。 “我跟你说过的,我和许银锣是在前往蛊族的路上分别的。”苗有方随口解释一句,振奋道: “他们是许银锣找来的救兵。” 许银锣找来的救兵百夫长直接愣住了。 苗有方喊的声音很大,远处的守军听在耳里,原本警惕且充满敌意的他们,猛的一愣。 许二郎审视着巨兽背上的南疆人,他肤色黝黑,嘴唇偏厚,身形瘦削但不瘦弱,相反,紧绷的肌肉既有爆发力。 许二郎目光一闪,沉着冷静的问道: “我大哥让你来的?” “这位是许银锣的堂弟。”苗有方插了一嘴。 塔莫一听,许二郎的眼神就不一样了,恭敬中带着讨好: “是的。” 许二郎点头,状若随意的道: “你们怎么找到这里的。” 正常情况,大哥肯定会让蛊族的援兵去青州城,先和青州的高层接洽,断然没有直接来松山县的道理。 他假装随口一问,其实是在试探这个自称心蛊部塔莫的反应。 “是许银锣让我们来的,他还给了一份松山县的地图。”塔莫边说着,边从怀里摸出一份地图:“虽然我多年前来过大奉,但途中依旧走错了路,本来昨夜就该到了。” 他看了一眼城头的大奉旗帜,庆幸的说: “还好没来晚。” 大哥让他们来松山县的得救了,松山县得救了,百姓得救了许二郎闭上眼睛,身躯微微颤抖。 他用力吸了一口气,把所有情绪都压在心底,轻轻点头,道: “大哥怎么知道我在松山县。” 这确实符合大哥的作风。 只是不知道大哥是如何知晓他驻守松山县的。 塔莫摇头,表示不知道。 他接着问道: “那我们可以降落了吗?” 见许新年颔首,他抬头,用力吹了一个口哨。 当空盘旋的飞兽军得到命令,有条不紊的降低高度,在城头稳稳降落。但因为数量太多,大部分黑鳞巨兽只能降落在城墙下方。 远处的一名士卒,手里拎着武器,小心翼翼的靠拢过来,问道: “许大人,方才听苗将军说,他们是许银锣请来的援兵? “兄,兄弟们都很想知道是不是真的。” 许新年目光掠过他,看见远处几个受伤的士卒聚在一起,殷切的望向自己这边。 收回目光,许新年看着年轻的士卒,用力点头: “是的,这些是心蛊部的飞兽军,许银锣请来的援兵。” 年轻的士卒面皮忽地抖动,激动的浑身颤抖。眼里却有泪水积蓄,滚落下来。 苗有方跳上女墙,目光从左到右,扫过城头的黑鳞巨兽,接着俯瞰下方更多的黑鳞巨兽。 他眼里有着亮光,闪着水光。 猛的深吸一口气,强忍住发酸的鼻子,咆哮道: “兄弟们,我们的援兵到了,许银锣为我们请来了援兵。我们也有飞兽军了。” 声音滚滚回荡。 激动的情绪一下子在守军和民兵心里炸开,继而掀起了嘈杂的声浪。 有人泪流满面的喃喃着:“有救了。” 有人激动的脸色涨红,大声咆哮。 有人兴高采烈,手舞足蹈,欢呼不止。 城下的民兵打探到情况后,兴奋的沿着大街小巷奔走相告。 告诉城里的百姓援兵来了,是许银锣带来的援兵。 一时间,欢呼声回荡在小县城各处。 许新年深吸一口气,按捺住激动的情绪,道: “塔莫阁下,心蛊部的飞兽军远道而来,本该给你们安排住处,但兵贵神速,战机转瞬即逝。” 塔莫拍了拍胸脯: “许大人有何吩咐。” 卓浩然收到斥候回报时,正在军帐里玩弄营妓,这些女人一部分是行军途中抓来的,一部分是攻克青州第一道防线时,从各郡县中搜刮来的美人。 抢夺妇女随营这种事,即使是大将军戚广伯也无法置喙。 因为营妓本身就是一支军队里,必不可少的组成部分。 于掌权者来说,营妓的必要性在于提振士气,解决士兵们沙场征战的苦闷。 这在战事不利于,效果尤为显著。 数百骑飞兽军?! 乍闻消息,卓浩然第一反应是斥候谎报军情。 青州何时有此等规模的飞兽军? 简直是天方夜谭。 他当即提上裤子,拎着武器奔出军营,御空而去,遥望城墙。 亲眼所见后,他才不得不接受这个“荒唐”的消息。 城头站满了收拢膜翼的黑鳞巨兽。 “青州何时有这般规模的飞兽军?” 卓浩然双拳紧握,脸皮都在抽搐。 破城在即,守军忽然迎来了规模数百的飞兽军援兵,卓浩然气的胸膛都要炸开了,迅速降落,返回军营,下达的第一个命令便是撤退。 营内的朱雀军只有三十余骑,根本无法抗衡守军的飞兽军。 不管承不承认,局势逆转了,现在该逃的是他们。 除了撤退,没有任何办法。 军营一下子乱了起来,仅剩的几百名将士丢下手头所有的事,弃了所有物资淄重,骑上快马,在卓浩然的率领下,奔出军营,扬尘而去。 三十余骑朱雀军振翅飞起,火速撤离。 但让卓浩然没想到的是,己方刚刚撤退,沉雄的咆哮声便从身后传来。 骑兵们回首望去,吓的肝胆欲裂,后方天空中,黑压压的飞兽军宛如乌云般汹涌而来。 黑鳞巨兽扇动膜翼,很快追上骑兵,背上的心蛊师们纵声长啸。 霎时间,训练有素的战马完全失控,急奔中跪伏在地,人和马一起翻滚摔倒,场面一片大乱。 心蛊师们或朝下投掷炮弹、火油桶,或弯弓拉弦,朝下方的败军倾泻箭雨。 “许新年!” 卓浩然仰天长啸。 六千精锐全部折损在松山县,他半生英明毁于一旦。 半个时辰后。 半边坍塌的瓮城里,许新年坐在案后,环顾众人,笑道: “飞兽军剿灭敌方骑兵三百,俘虏二十八人。剿灭朱雀军二十骑,俘虏三人,八骑逃走。 “卓浩然和他的副将逃走,不知所踪。” 许二郎没奢望飞兽军能俘虏四品武夫,难度太大,眼下斩获的战果,已经非常喜人。 在场的有守军里仅剩的两位百夫长、竹钧、苗有方,还有心蛊部飞兽军首领塔莫。 听完许二郎的“汇报”,众人满面喜色,一扫颓败。 “老子是真没想到,许银锣身在南疆,却能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 “废话,你也不想想,许银锣可是著兵书的兵法大家。” 两位百夫长一言一语,兴奋的谈论,言语间把许七安奉若神明,无比崇拜。 不苟言笑的竹钧,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许二郎望着塔莫,笑道: “心蛊部的飞兽军解了大奉的燃眉之急,稍后我会修书一封,你带着它去一趟青州城。结盟之事,交给杨布政使去办便好。” 蛊族和大奉的结盟,目前还是“口头承诺”,需要由杨恭上书朝廷,拿到正式文书,朝廷同意了,才作数。 在许二郎看来,朝廷是求之不得的,不过该走的流程还是要走。 “杨布政使若是知道许银锣为青州带回来五百飞兽军,一定欣喜若狂。” 竹钧嘴角笑容愈发深刻。 塔莫似乎想起了什么,道: “忘了说,除了我们心蛊部,还有力蛊尸蛊和暗蛊的兄弟。” 瓮城里,谈笑声陡然一静。 许新年呼吸变的急促,撑着桌子起身: “还有?数量几何?他们身在何处?” 塔莫沉吟一下,道: “三部统合起来,大概还有一千多人吧。 “至于身在何处,我就不知道了,我们离开南疆后,就分兵了。毕竟飞骑载不了那么多人。” 三部蛊族加起来还有一千多人许新年等人激动了起来。 但凡了解过山海关战役的,就该明白蛊族的战士有多难缠。 蛊族虽然人口不多,无法与大奉动辄数十万的大军相比,但凭借着诡异难缠的蛊术,在山海关战役中,曾让大奉军队吃过许多亏。 若是能善加利用,这一千多蛊族,加上五百飞兽军,绝对能在战场大放异彩。 许新年脸色因为激动而涨红,手指微微颤抖的握住笔杆: “我这就写信给杨布政使。” 又扭头对副将说:“你随塔莫回一趟青州城。” 很快,塔莫背着大奉旗帜,独自驾驭黑鳞飞兽,离开了松山县,朝着青州城飞去。 两日后,布政使司,大堂内。 杨恭低头看着桌前铺开的地图,紧盯着“松山县”三个字,沉声道: “我们要做好松山县失守的心理准备。” 李慕白在内的一众幕僚,心情沉重。 虽然派遣出去的斥候还没回信,但对比松山县的兵力部署,以及敌军的阵容,很容易就能推测出结果。 李慕白叹息一声: “援兵已经整装待发,只要斥候传回详细情报,便能立刻出兵松山县,夺回此城。” 众人根据第二道防线的整体情况,制定的计划是先保住松山县,理由很简单,东陵转为野战,能进能退,倒是不用操心。 宛郡被云州叛军的主力围困,又有飞兽军在头顶盘旋,想要解除宛郡困境,不知道要填入多少兵力,还不一定能保下。 相比之下,夺回松山县是最明智之举。 趁敌军刚占领松山县不久,云州大军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抵达松山县驻守,这时候出兵,夺回松山县的希望极大。 而后陈兵松山县,死守,保住第二道防线的最后据点。 “二郎深谙兵法,非迂腐之徒,他应该不会殉城的。”李慕白心里祈祷。 杨恭环顾众人: “对付飞兽军,诸位有什么妙策?” 一位幕僚说道: “对付飞兽军最好的办法,自然是拥有一支飞兽军。” 顿了顿,道:“除此之外,改造床弩,使其对空发射,或能克制飞兽军。敌我战力不悬殊的情况下,让四品高手出击也不失为良策。” 正说着,一名吏员匆忙进来,高声道: “布政使大人,城外来了一个扛着大奉旗的飞骑,自称蛊族人。”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五十六章 守门人是谁 扛着大奉旗帜的蛊族飞骑堂内的吏员、幕僚们有些茫然,一时间无法把“大奉军旗”和“蛊族”联系起来。 嗯?飞骑? 下一刻,所有人都捕捉到了重点,齐刷刷的看向杨恭。 “清缴兵刃,让他进来。” 杨恭沉吟片刻,不紧不慢的说道。 吏员领命退去,一刻钟后,布政使司的护卫带着两人进入大堂。 杨恭、李慕白和众幕僚带着审视的目光,望着来人。 左边的是一个南疆人,肤色黝黑,眸子浅蓝,头发天生带卷,身上的穿着和极具爆发力的肌肉,让他看起来充满野性。 但那双浅蓝色的眼睛,却蕴藏着智慧的光芒。 确实是心蛊师身为一州最高执政官的杨恭,保持着不苟言笑的威严,把目光投向了塔莫身边的军人。 许二郎的副将。。 顾启立刻看懂了布政使大人问询的目光,抱拳躬身道: “卑职顾启,是许新年许大人的副将。” 停顿一下,见杨恭颔首,他继续说道: “这位是蛊族心蛊部的塔莫,飞兽军统领,是许银锣请来的援兵。” 李慕白和幕僚们发誓,这句话是近一旬来,听过的,最顺耳最美妙的声音。 许银锣何时又跑南疆蛊族去了?还请来了蛊族的飞兽军? 另外,有多少飞兽军,在何处,作战能力几何?他们有一连串的问题想问,但在杨恭开口之前,众人很好的克制住了冲动。 不过心头却悄然火热起来。 杨恭脊背微微挺直了些,目光紧盯着顾启: “蛊族的飞兽军,为何会和你一同前来?” 他问出了幕僚们心里的疑惑。 顾启道: “心蛊部的勇士们奉许银锣之命,前来松山县救援,助守军打退了敌军。” 边说着,边从怀里摸出信函: “有许大人手书为凭。” 吏员上前接过手书,恭敬的递到杨恭身前,杨恭展开看完,朝着直勾勾投来目光的幕僚们颔首。 松山县保住了 又是一句令人飘飘然的好话,众幕僚惊喜不已,彼此对视,传递着兴奋和喜悦。 这时,塔莫从怀里摸出一份手书,说道: “这是许银锣的手书,让我到青州之后,转交给杨布政使。” 这一次,杨恭直接抬起手,隔空摄来手书,有些迫不及待的展开。 与字迹工整飘逸的许新年手书不同,许宁宴的这份手书,写的扭曲丑陋,字体像是由笔画强行拼凑起来。 没错,是宁宴的字杨恭一下子就相信了,再无怀疑。 倒不是说许宁宴的字无人能模仿,而是许宁宴的墨宝极其罕见,当今九州,除了云鹿书院和京城许府,几乎看不到许宁宴的字迹。 许宁宴是个要脸的人,所以非常珍视自己的墨宝,绝不流传出去。 所以纵使有人想模仿,也没有样本提供。 杨恭往下看去,前半部是许宁宴讲述自己在南疆舌战群儒,以绝世无双的口才说服蛊族,以高尚的情操感化蛊族,终于让蛊族冰释前嫌,派兵北上,支援大奉。 杨恭认为,口才或许有的,情操有待质疑。 再往下,是各部派兵的数量。 “心蛊部飞兽骑五百” 看到第一行时,杨恭直接愣住。 他怀疑许宁宴写错了,要知道当年山海关战役中,大奉的飞兽军也才一千五百的数量。 山海关战役结束后,不出几年,朝廷便将飞兽营半遣散,赤尾烈鹰大量售卖。 为什么?因为养不起。 如果重骑兵吃的是银子,那么飞兽军吃的就是金子。 五百飞兽军是什么概念?恐怕占了心蛊部一半的飞兽军数量了吧。 继续往下看,力蛊部战士四百;尸蛊部控尸手六百;暗影部精锐八百,若是再加上五百飞兽军 杨恭心里一沉,又惊喜又担忧,惊喜是因为蛊族的这些精锐战士,无疑能缓解青州军目前的颓势。 担忧则是因为蛊族给的太多了,所图必然不小,杨布政使担心许七安胡乱应承,给出朝廷无法接受的承诺。 他皱起眉头看向手书的末尾,也就是许宁宴给蛊族的承诺。 这杨恭再次怀疑许宁宴写错了。 刚刚是觉得飞兽军数量太多,而现在是觉得代价太小。 太便宜了 杨恭的脊背在不知不觉间,越挺越直,他依旧保持着威严刻板,但双眼已经变的格外明亮。 他不动声色的收好手书,凝视着塔莫: “手书上的内容,心蛊部的首领可有过目?” 塔莫不明白他为何有此一问,想了想,又明白了,沉稳点头: “杨布政使放心,手书上的内容准确无误。” 心蛊师的智商普遍都在水准之上,这也是许七安把手书交给他们的原因。 换成是力蛊部的,恐怕会这样回应: “俺怎么知道!” 或者只会说:“俺也一样!” 塔莫继续道: “还望杨布政使早日上书朝廷,将此事确定下来。” 杨恭颔首: “本官明白,塔莫统领远道而来,旅途劳顿,本官先安排你下去休息,晚上再好好宴请统领。” 让人把塔莫带下去安排住所后,杨恭缓缓吐出一口气,把目光投向了桌边的幕僚们。 而这些精通各个领域,饱读诗书的幕僚,早已迫不及待。 “宁宴的手书上怎么说,有多少飞兽军?” 李慕白代表众人发问。 杨恭露出了一抹微笑:“五百。” “五百?!” 惊叫声在桌边响起,远处忙碌的吏员,也纷纷停下手头工作,愕然的看了过来。 “给我看看。” 李慕白伸出手,沉声道:“来!” 杨恭手里的信纸突兀消失,出现在李慕白手中,他展开信纸,看着看着,呼吸略有急促,拿信的手也轻微颤抖几下,但很快平复。 信纸在幕僚之间传阅,一双双捧信的手在颤抖,一张张脸上露出激动又兴奋的表情。 蛊族精锐的到来,对此时的青州来说,犹如一场及时雨。 浇灌着遍地干涸的战场。 “仅仅是这些代价,就请来如此多的蛊族精锐,许银锣的高尚情操,连蛊族的人都能打动啊。” 一位幕僚抚须赞叹。 天真李慕白和杨恭看了他一眼,后者缓声道: “或许还有我们不曾知道的代价,由宁宴自行支付了。” 桌边气氛缓和起来,幕僚们边感慨边笑谈: “不知道许银锣何时能处理完南疆之事,他若能来青州,叛军何愁不灭。” “他虽不在战场,但依然心系青州不是吗。” 说起那个声望如日中天的武夫,即使在座的都是读书人,心里也只有崇敬。要知道文人最看不起粗鄙武夫。 “如今再看,还是得感谢魏公啊,他让大奉的镇国之柱得意延续,没有因他的牺牲而坍塌。” 大奉没了魏渊,但多了许七安,传承依旧不灭。 李慕白皱了皱眉,哼道: “宁宴不愧是我的学生,合纵连横之术,炉火纯青,不枉费我多年来的教导啊。” 徐宁愿是他名义上的学生。 杨恭面无表情的审视着同窗好友,淡淡道: “是啊,许宁宴这个学生,本官也很满意,不曾辱没本官那些年的倾囊相授。” 云鹿书院的两位大儒对视一眼,空气里仿佛有电火花碰撞。 两日后,宛郡十里外,云州军大本营。 八只赤红如火的巨鸟从天边飞来,掠过一顶顶营帐,降落在军营西北侧。 此时的戚广伯,正与谋士、各营将领沙盘推演。 “以我方兵力,强攻宛郡的话,十日之内便能拿下,不过宛郡有大儒张慎坐镇,此人主修兵法,不容小觑。强攻的话,恐怕会折损我军精锐。” 葛文宣望着沙盘,分析道。 见身边的各营将领眉头紧锁,并不当一回事,他沉声道: “先前说过,打青州,最重要的是稳,而不是快。打的越快,精锐折损速度越快。我们不能打到京城时,精锐部队所剩无几。 “所以对付宛郡,围而不攻,慢慢耗死是最好的办法。青州军若是赶来支援,咱们就吃掉。来多少吃多少。” 一位方脸将领摇摇头: “钝刀割肉的前提是松山县能够拿下来。吃掉松山县和东陵,才能逼青州军拼尽全力来稳住宛郡。 “不然,他们完全能以松山县为据点,派兵与东陵的守军会合,吃掉姬玄的队伍。这样一来的话,宛郡反而成了拖住我军主力的顽石。” 三军主帅戚广伯终于开口: “卓浩然可有情报传回?” 几天前,卓浩然传回急报,所率领的六千精锐在松山县遭遇守军负隅顽抗,请求援兵。 戚广伯派了四十骑朱雀军以最快速度驰援。 按理说,松山县也该拿下了。 “这个许新年,倒是让本将军意外,卓浩然虽不擅长攻城,但麾下六千精锐的骁勇善战,一个弱冠之年的少年郎能做到这一步,殊为不易。” 戚广伯笑道:“是个将才。” 正说着,狂奔的脚步声在军帐外停下,戚广伯望向敞开的账外,看着一名士卒由远及近,道: “何事。” 通报的士卒大声道: “朱雀军已返回军营,带回情报,出兵松山县的六千精锐全军覆没。卓浩然逃亡,不知所踪。朱雀军四十骑,仅回八骑。” 边说着,边地上情报书。 军帐内,众将领脸色一变。 戚广伯眯了眯眼,表情变的有些沉凝,他大步走去,拿过士卒手中的情报书,展开。 “大将军?” 葛文宣低声喊了一句。 戚广伯没什么表情的把手里的情报递过去。 葛文宣看完,沉默了。 情报在各营将领之间流传,静默中,终于有人没忍住,咬牙切齿道: “蛊族与大奉结盟了。” 葛文宣前阵子返回军营,告知众人与蛊族的结盟失败后,云州军高层心里就隐约有了不好的预感。 众将领纷纷看向戚广伯。 这位云州军最高统帅,沉默许久,呵了一声: “有趣。” 当年,他首次参军时,说的便是这两个字。与许平峰沙盘推演,说的还是这两个字。 东陵,南城门坍塌成了废墟。 最初时,大奉守军和云州军在城中展开巷战,战火烧遍城中每一寸土地。 巷战维持六天后,城中人口减少了一半。 有部分百姓逃出东陵,部分被云州军或大奉军强征入伍,部分死于战火波及。 而后,大奉守军撤车东陵,与云州军展开野战。 城中战火才平息下来,但随之而来的是云州军的劫掠,百姓家中钱粮、美貌女子,尽数被抢走。 一座保存完好的小院里,许平峰脸色苍白的咳嗽,掌心沁出鲜血。 伽罗树菩萨盘坐在蒲团上,小院里的温度因他的存在,酷热的仿佛盛夏。 “很多年没受这么重的伤了,老师还是老师啊。” 尽管身受重伤,许平峰眼里却带着笑意。 他旋即看一眼伽罗树:“不过就算是老师,也没能重创你。” 伽罗树闭目打坐,淡淡道: “当年初代监正一样没伤到我,除了覆灭万妖国时,险些死于神殊之手,我已经五百年不曾受伤。 “蛊族好像参战了。” 许平峰不甚在意的摇头: “都是小事,与蛊族结盟只是幌子,目的是送白帝的化身见一见蛊神。至于我那长子,就由他蹦跶去吧,何时晋升合道,才有资格做我对手。 “唉,这么多年了,我终于解开心里的一桩困惑。” 伽罗树睁开眼睛,凝视着他: “何事。” 许平峰笑道:“我大概知道守门人是谁了。”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五十七章 故意 许平峰说完,侧目看着不动如山,波澜不惊的伽罗树菩萨,笑道: “你似乎并不好奇,难道你们佛门早就知道了?” 伽罗树淡淡道: “本座早已四大皆空。” 许平峰不置可否,慢条斯理的煮茶,突然又剧烈咳嗽起来,指缝里溢出鲜血,嘶哑的声音说道: “幸而半数国运已经不在大奉,不然昨日老师的杀阵,恐怕能将我们二人炼化。 “初代竟然没能伤你,那是你们佛门以多欺少。” 伽罗树菩萨不喜不怒,道: “你还打算在青州玩多久?” 许平峰用洁白手绢擦拭掌心鲜血,笑道: “善钓者,必先善诱。戚广伯都能忍,我有何不能忍。” 南疆。 深夜,暴雨! “最后给你一个机会,让我杀了她,或”风华绝代的女子,烈焰红唇缓缓吐出: “杀你!” 狂风大作,电闪雷鸣,浓厚的乌云仿佛墨汁般笼罩在头顶。 许七安单膝跪地,艰难的抬起头,雨水冲刷着他身上的血污,发丝黏连在脸庞。 锈迹斑斑的铁剑横在脖颈,剑光与女子的表情一样森寒冷冽。 他扬起俊朗的脸,挤出一丝苦笑: “那你还是杀了我吧。。” 风华绝代的女子眼神厉色一闪。 下一刻,许七安万念俱消。 许七安猛的从床上坐起,剧烈喘息,他像是睡了一觉,又仿佛经历了漫长的一世,终于从混沌中醒来,来到世间。 紧接着,他左手摸向脖颈,右手摸向眉心。 “许郎放心,人家怎么舍得杀你呢!人家只是用剑气震散了许郎的元神。” 轻笑声从窗边传来。 烛光如豆,窗边站着一个披羽衣的高挑背影,见他醒来,翩然回眸,笑容妖冶。 她是如此的美丽,但美丽中似乎藏着危险,随着美人绽放笑靥,许七安仿佛看见一个绝世妖姬的诞生。 头好痛许七安定了定神,就像宿醉的人渐渐从迷糊中清醒过来,他慢慢想起了“昏迷”前的事。 他被家暴了。 昨天的洛玉衡是“欲”人格,缠着他连续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的双修,索取无度。(注1) 好不容易到了子时,终于把小欲打发走了,许七安虽说没像上次那般不堪,但也感受到了些许疲惫。 谁想,小欲之后的人格是“恶”。 是许七安上次双修,未曾接触的“恶”人格。 “恶”人格现身后,开口说的第一句话是:我讨厌慕南栀,我要杀了她。 并要许七安取出浮屠宝塔,释放出慕南栀。 许七安当然不同意啊,想着凭借三寸不让之舌,让洛玉衡满意,从而打消这个念头。 岂料恶人格直接翻脸无情,头发一甩谁也不爱,与他发生了激烈冲突。 两人在伯山边境打了一场。 “我确实打不过她,虽然没有拼命很多底牌不曾施展,虽然她事先把我身子掏空,但我和洛玉衡之间的差距确实不小 “不愧是半只脚迈入一品的剑修” 许七安无声的嘀咕。 “你想怎么样?”他谨慎的盯着窗边的妖姬。 “人家只是想和许郎双宿双栖,一生一世一双人嘛。” 洛玉衡眨巴一下美眸,嘴角擒着笑。 她莲步款款,走到桌边坐下,托着腮,烛光把她的脸映照的宛如世间最无暇最温润的美玉。 “可你总是带着花神在身边,让人家很苦恼呐。”洛玉衡叹息道。 你是被九尾天狐附身了吧许七安眉头直皱,这样的小姨让他有些水土不服。 “还有你以前狼藉的名声,想到你是个频繁出入教坊司的浪荡子,人家心里就难受的很。” 不等许七安回应,小姨嫣然一笑: “都过去啦,人家不会在意的。在你沉睡的时候,我用剑把你的命根子切了下来。我替你向过去做了告别,现在的你是干干净净的。 “嗯,你要不要看看它?” 许七安胯下一凉,瞠目结舌的看着她。 两人无声对视片刻,突然,洛玉衡咯咯咯的娇笑起来,笑的花枝乱颤,笑的丰满的胸脯发颤。 “我骗你的” 她笑趴在桌上。 我收回刚才的话,九尾天狐没你这么恶劣许七安丝毫没有松口气的意思,因为他摸不准洛玉衡那句话是真,那句话是假。 幸运的是,洛玉衡的“恶”人格还是可控的,自然没有真正的六亲不认。 最开始的战斗,更像是一种彰显自己到来的手段,也可以视作是她的恶作剧。 “她的恶是内敛型的恶,不是那种张杨的,恨不得把坏人写在脸上的恶。另外,七种人格是根据洛玉衡自身的性格演化而来。 “洛玉衡若是本性善良,那么恶人格的状态其实是可以预测的。她或许很坏,但不至于嗜杀成性。嗯,还得多做观察。” 许七安念头闪烁间,听见洛玉衡伸展懒腰: “昨天你那般折腾我,身子骨都要被你拆了,人家要休息。” 昨天是你折腾我吧,腿缠在我腰上掰都掰不开他心里腹诽一句,起身离开床,让出位置。 洛玉衡没动,嘟着嘴,笑吟吟道: “床上都是你的脏东西,换一换。” 许七安就把沾满他万千子孙的床单被套换了新的。 洛玉衡扑倒在床榻上,趴在床上,轻轻撩起羽衣下摆,衣角滑过匀称的小腿肚,到浑圆的大腿根部,堪堪停下。 她回眸,露出无比魅惑的笑容: “要双修吗?” “我觉得适当的休息比双修更能调养气机。” 许七安委婉的拒绝了她。 如果说正常状态下的洛玉衡,是他无法驾驭,但敢嬉皮笑脸撩拨的。 那么眼前的洛玉衡,是他既不敢撩拨也无法驾驭的。 谨慎起见,他决定多做观察,多了解“恶”人格的行为作风。 洛玉衡失望的撇撇嘴,扭头轻轻一吹,蜡烛熄灭。 她钻入被窝,打了个滚,滚到里侧。 许七安重新躺下来,双手枕在脑后,在漆黑的房间里,望着天花板发呆。 现在是寅时两刻,欲人格子时刚走的,按照以往的情况,应该会睡一觉,到次日清晨才会进行人格切换。 但欲人格刚走,恶人格就跳出来了。 这是不是意味着恶人格是七种人格里最强的? 想着想着,他思考的方向又转到了十万大山。 “广贤菩萨的化身一具,保守估计会有二品吧度厄罗汉也是二品,再加上阿苏罗想要夺回十万大山并不容易 “嗯,九尾狐应该能搞定广贤菩萨的化身,她要是没这份实力,复国也想了。 “妖族还有一位超凡,好像是只懒惰的熊,不过只是个三品,额,我是不是太飘了 “如果仅仅这样的话,我们很难夺回十万大山,七绝蛊虽然大有长进,但我大概率打不赢阿苏罗。 “所以,这次打佛门的主力是神殊。唉,其实说白了,是修罗王带着小女儿,打前妻生的小儿子。” 默默吐了个槽,许七安转而思考自己能在这场战斗里获得什么好处。 “尝试俘虏度厄,让他帮我解开最后一根封魔钉,然后我就和王妃双修,晋升二品” “另外,总算能见到九尾天狐的真容了,不知道和小姨比起来,谁更美。” 至于慕南栀,许七安把她排除在外。 美貌是花神最大的武器,她的魅力已经到了独孤求败的境界,以致于到现在,许七安都不敢释放出她的真容。 一来是怕控制不住自己,二来怕麻烦。 花神转世不做伪装的外出溜达一圈,会惹来什么样的麻烦,是可以想象的。 就算有应对任何挑战的能力,也没必要让自己陷入层出不穷的麻烦里。 这时,卷着被子的洛玉衡,默默靠拢过来,一声不吭的舔他的耳垂。 “国师这是作甚。” 许七安板着脸问道。 “勾引你呀。” 黑暗里,洛玉衡的眸子明亮,像是夜幕里的星星。 不要闹他嘴角抽动一下,心里一动,道: “国师,我明日便要出发去十万大山,助妖族夺回故土,你还有几分战力?” 洛玉衡笑嘻嘻道: “你求我,我就告诉你。” 她翻了个身,骑坐在许七安小腹,双手撑着他坚硬的胸膛,笑道: “不行,我肚子里有你的孩子了,不能打架。” 她边说着,边揉了揉平坦的小腹,一脸慈爱。 就算昨天灌了你一肚子,也不会这么快啊许七安不想和恶女解释。 洛玉衡丝毫不介意,娇笑道: “佛门的和尚还是有几把刷子的,有件事我一直想不明白。” 许七安没说话,默默看着她。 洛玉衡继续说道: “许郎觉得,我与你,谁更强?” “你!” 许七安得承认。 说实话,因为洛玉衡要平息业火,准备渡劫,所以已经很少出手,且经常在他面前红着脸,蹙着眉,脸颊通红的咬着嘴,这让他渐渐忽略了对方是堂堂人宗道首。 二品剑修。 比他整整高了一个半品级。 直到今晚打了一架,才恍然间反应过来。 洛玉衡又问道: “那你觉得,加上一个孙玄机,能否赢我?” 许七安审视自身底牌、手段,想了很久,道: “虽然没有打过,但我把握不到。” 洛玉衡红唇微微挑起,柔声道: “那你和孙玄机是怎么打赢阿苏罗的?” 许七安愣住了。 小姨轻笑一声,邪魅妖冶,低头含住情郎嘴唇,吮吸几口,笑着说: “二品罗汉果位,以杀伐之术著称的杀贼;三品金刚神功;以及修罗族最强战士的称号所代表的力量。 “你是如何凭借一己之力牵制他的?你的封魔钉还没拔出来呢。了不起就是接近三品大成,凭着浮屠宝塔和未达超凡的七绝蛊,怎么可能与他纠缠那么久。” 这许七安瞳孔微缩。 他现在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了。 对啊,我当初三品境,靠着儒圣刻刀、镇国剑,以及神殊残肢的帮助,拼的九死一生才斩了二品的贞德。 而阿苏罗绝对比贞德要强。 洛玉衡叹息一声: “你没有和佛门超凡交手的经验,不曾察觉出问题也不奇怪。这次与妖族联手攻打十万大山,你得小心再小心。 “也许,这是佛门布的局呢?故意送出神殊的部分残肢,让妖族看到复国的希望。 “你觉得,这次复国行动如果失败,妖族还有多少气运?” 许七安盯着她: “国师是故意与我打的一架” 《大奉打更人》正文 十万订!!! 今早刚过十万订,本来打算低调的,想了想,还是发个单章,因为十万订的意义比较大。 打更人十万均订了,主站第三本十万订的书。 前两本是《大王》和《诡秘》。 对作者以及这来说,是极大的荣耀,这也是我开个单章的原因。 这也是大家的荣耀啊,没有你们,《打更人》走不到这一步,所有正版订阅的读者,你们开创了几个记录,这个稍后说。 作为作者,首先是感谢大家,感谢正版订阅的读者,因为是你们创造了成绩。感谢运营官和章说助理,感谢读者群的管理。 辛苦你们了。 向你们鞠躬。 向正版订阅的读者鞠躬。。 去年三月中旬连载,5月份上架,时间是十个半月,相当于是每个月一万均订的涨幅,稳如老狗。 所以大家创下的第一记录是:最快达到十万均订记录! 说实话,写这之前,我有预感这成绩不会差,但没想到会这么好,万万没想到。 感恩感恩!谢谢大家! 整整一年的时间里,追订跌跌涨涨,跌跌涨涨,每次掉追订,就焦头烂额的思考剧情张力,肝死无数脑细胞,把追订拉回来。 这里要感谢陪我肝剧情的作者朋友,等他将来开书了,我再公布是谁。 再加上我有本职工作的情况下,基本上就是除了睡觉吃饭上班,然后就是在码字和构思剧情了。 真的尽力了! 这也导致目前为止,成绩一直走高,没有崩,这是非常可贵的。快三百万字了啊,真的不容易。 每天起床看着枕头上掉满头发,我的心情总是很复杂。 男人的头发很珍贵的! 想维持一的热度,远比想象的要难,说一句呕心沥血,不过分。 另外,单章最高订阅22万(俗称高订),这是大家创下的第二个记录——最高单章订阅。 第三个记录是:仙侠类第一本均订破十万的书。 感谢大家的支持,鞠躬! 好了,码字去。 爱你们哦!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五十八章 佛门问心 洛玉衡把一条大白腿搭在他肚子,眨一眨美眸,哀婉道: “人家怎么舍得打许郎,还不是许郎薄情寡义,明明已经有我了,还偏要和慕南栀纠缠不清。还带着她游历江湖。 “将来我诞下子嗣,你肯定要抛弃妻子跟那个小贱人私奔的。” 说着说着,她突然招手唤来锈迹斑斑的铁剑,剑尖抵住自己小腹,哼哼道: “那我就宰了你的崽,一尸两命。” 许七安就有些想念高冷的原版国师,头疼的捏了捏眉心,“国师啊,你脑子是不是有问题。” 冰冷的剑锋横在脖颈,黑暗中,那双眸子冷冽如冰,嘴角冷笑: “你说什么,没听清楚。” “国师啊,我脑子好像有点问题,可能是被你打坏了,你震散我元神后,有把我的魂儿拼好吗。” 许七安能伸能缩。 洛玉衡说变脸就变脸,丢了铁剑,揉着许七安的脑瓜:“乖!” 神经病啊,熬过二十四小时把你送走许七安强颜欢笑的应付。 洛玉衡的表现,让他意识到这位人宗道首的占有欲极强,且对慕南栀极为忌惮。。 除了小爱醋味强,会针对鱼塘里其他鱼儿,其他人格都只警惕和忌惮花神。 “看来在国师眼里,南栀是最强大的情敌,其他女子都不堪一击,花神大概是唯一让国师在美貌上失去自信的女人” 心里想着,许七安斜眼瞥一下身边的小恶。 小恶眨眨眼睛。 许七安收回目光,心说没事,你虽然没她漂亮,但你润啊。 不搭理大白腿在肚皮上蹭啊蹭,他闭上眼睛,开始复盘当日与阿苏罗的战斗。 “杀贼果位我没有接触过,不知道阿苏罗有没有放水,但现在回想起来,杀贼果位的力量似乎没有想象中那么强,虽然给了我一定程度上的打击,但也仅此而已。 “如今想来,就显得很有猫腻。 “就三品金刚的战力来说,阿苏罗没放水。而且,他确实是压着我打可是,如果他一开始就释放修罗血脉呢? “三品金刚的体魄配合修罗血脉,恐怕能直接吊打我。当然,也可以解释为他皈依佛门,告别过去,不到万不得已不愿意释放修罗血脉。 “可还是感觉有些勉强” 尽管他和孙玄机能打赢阿苏罗,是因为配合的好,利用封魔钉给予“致命一击”,削弱对方实力,而且最后抢走神殊双腿后,依旧只能逃跑。 看起来是依仗封魔钉、浮屠宝塔等手段险胜。 在外人看来,不是阿苏罗不够强,是那许七安太阴险。 但这无法说服当事人的他,因为现场情况是,孙玄机大部分时间龟缩在天上打辅助,三品之身的自己独自拖住了阿苏罗那么长时间。 今日和小姨交手后,惊觉二品巅峰高手绝非三品武夫能抗衡。 那他凭什么拖住阿苏罗这么长时间? 他竟然演我许七安“嘶”了一声,阿苏罗不但演他,而且演还很好。 首先,两人交手时,阿苏罗确实压着许七安打,且最后是许七安依靠封魔钉才打赢,可以说是险胜。 这样的情况下,往往会让人觉得是自己赢的很凶险,敌人很强大。 哪里还会怀疑阿苏罗在演戏? “问题来了,阿苏罗为什么要演我首先,他绝对不可能是友军,因为一入空门,四大皆空,想当二五仔的机会都没有。 “佛门的菩萨和罗汉也不是傻的,如果阿苏罗有问题,怎么可能安排他来镇守南疆。 “这样一来,答应可能就只有一个,佛门内部的矛盾。大小乘之争比我预料的更激烈啊,所以需要妖族这个外敌来转移矛盾? “这个解释没问题,但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明儿先去十万大山,等九尾天狐回来,就把这些事告诉她,看看她是什么意见。小姨能察觉出的细节,九尾天狐肯定也能,但她却没说也不是没说,对于我能夺回神殊残肢,她确实有过感慨。 “助万妖国复国,俘虏度厄或阿苏罗拔除最后一根封魔钉,十万大山战役结束,会轰动九州的” 念头浮动间,他察觉到脸颊被湿润温热小舌头舔了几下。 “作甚!” 许七安扭头,看着枕边的绝美的脸蛋。 小恶伸出小舌头,舔了舔嘴唇,美艳的脸上绽放妖冶的笑容,雪白下颌一昂,挑衅道: “来双修啊。” 许七安翻身压了上去:“我的三品体魄也不是吃素的,准备好哭泣了吗。” 次日,浮屠宝塔内。 许七安双手合十,盘坐在塔灵老和尚身边,低声道: “大师,我又悟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许银锣脸庞没有任何世俗的欲望。 塔灵老和尚瞅他一眼,欣慰点头:“善!” 旁边的慕南栀抱着白姬,冷笑道: “大师,他已经悟过两次了。” 许七安瞪她一眼,把花神拉到一边,花神踉踉跄跄的被拖到角落里,板着脸: “谁让你碰我的。” 白姬抬起爪子,啪啪拍打许七安抓住慕南栀胳膊的手,叫道: “松开松开!” 它就像是坚定不移站在妈妈一边的孩子。 许七安收回手,“嘿”了一声,用肩膀拱她一下: “吃醋啦?” 慕南栀报以冷笑:“吃醋?你也太高估自己了,真当天下女子都爱你爱的不可自拔?” 白姬气啾啾的说:“就是就是。” 没有没有,喜欢我的女人,都不及李灵素的十分之一,他才是女友遍天下的大佬许七安看了看白姬,自顾自说: “我明日要去一趟南疆,在这期间,你就不要出来了。” 慕南栀眼圈一红,冷冰冰的看着他: “怎么,嫌我碍到你俩双修了?” 猛吸一口气,嘲讽道:“还没问许银锣和国师双修的如何呢,想来是如胶似漆,一刻也不愿分离。” 反正亦是空空空空如也许七安一脸严肃: “倒不是,你可能不知道,洛玉衡现在的人格是“恶”,恶毒的恶,她昨夜逼我将你从浮屠宝塔里放出来,要亲手杀了你。” 慕南栀脸色一变。 许七安继续说: “我当然不同意啊,就和她打了一架。” 慕南栀又气又怒,咬着牙: “她打你了?” 许七安委屈的点头,握住慕南栀的手,柔声道: “我皮糙肉厚无所谓,但你是不一样,我绝对不会让她伤害你的。” 慕南栀心里的怨气散了大半,轻轻抽回手,哼道: “我和你清清白白,莫要说这些放荡的话。” 抿了抿嘴,趁机掩盖嘴角翘起的弧度。 许七安见好就收,接着说道: “但白姬要跟我一起出去,我需要用它联络九尾天狐。” 慕南栀担忧道:“可你说洛玉衡恶毒的很,她会不会为难白姬。” 许七安从她怀里接过白姬,抱在怀里,面无表情的说: “我觉得这是它这个年纪应该承受的。” 白姬抖了一下,连忙补救:“人家最喜欢许银锣了。” 晚了许七安抱着白姬顺着台阶来到第二层,此处竖立着一尊尊金刚雕塑,或横眉立目,或作势欲打,森严可怕。 这些雕塑组成特定的阵法,被赋予了佛法,构成浮屠宝塔第三层,专做为封印强大修行者的牢笼。 第二层溢散出的“镇狱”之力,甚至能短暂影响到二品。 柴杏儿盘坐在两尊雕塑之间,她本是姿色极佳的人妻,气质楚楚可怜,长期的囚禁让她愈发的柔弱,惹人怜爱。 脸颊苍白消瘦,青丝披散。 苗有方在身边的时候,充当着狱卒的身份,定期投食,更换马桶。 另外,每七天柴杏儿会有一次外出活动的机会,沐浴洗漱。 等苗有方走了之后,投食的任务就交给了慕南栀,至于更换马桶,则由塔灵老和尚来负责。 反正对塔灵来说,念头一闪,便能将塔内的任何物品转移出去——神殊断臂除外。 “没想到,漫长的囚禁生活,竟让你气机愈发浑厚,修为大涨。” 许七安笑道。 柴杏儿睁开眼,看了看他,不卑不吭的说道: “除了吐纳练气,便无事可做,任何人都会和我一样修为大涨。” 顿了顿,她眉眼柔和了几分,问道: “李郎近来可好?” 许七安颔首: “组建流民军队,准备去青州打仗了。你待在浮屠宝塔的这段时间里,寒灾爆发,中原百姓流离失所,云州叛军北上攻打青州,战况胶着。” 柴杏儿默然片刻,苦笑道: “小小一座浮屠宝塔,竟成了庇护所。” 庇护所是没错,前半句话,你问问塔灵认不认同许七安没再废话,于怀里摸出半卷兽皮地图: “你看看,这是不是你祖上留下的那半卷地图。” 柴杏儿伸手接过,展开看了一眼: “似乎是,这与当年宫主从柴家带走的地图材质一样。” “你见过另外半卷地图吗?”许七安问道。 柴杏儿苦笑道:“许银锣觉得,我有资格知道?” 许七安又问道: “对于你们柴家的祖上,你还知道些什么?” 柴杏儿摇头: “现在柴家能追溯到的先祖,便是从南疆回来的那位,再往上,经历过一次灭门,早就彻底烟消云散。” 这就有点头秃了啊许七安无奈的收回兽皮地图。 能入许平峰眼的,绝对不同寻常,大墓的主人是谁,许平峰又是如何注意到柴家的唉,目前来说,这件事不急,先缓缓。 陈设简陋的卧室里,洛玉衡慵懒的打了个哈欠,从储物小袋里取出干净整洁的小裤和肚兜,慢条斯理的穿上,罩上羽衣袍子。 手里把玩着莲花冠,妙目盈盈的望着桌上的玲珑小塔,嘴角一挑: “三品武夫,就这?” 她随手把莲花冠丢在桌上,离开卧室。 因为族中青壮出征,上山狩猎的人数少了许多,身为族长的龙图不得不重新上山干活。 在力蛊部,族长既是手握权力之人,也是责任最重的人。 在面临人力不足,食物短缺的时候,族长龙图被迫营业,上山打猎。 洛玉衡来到院子外,看见许铃音和丽娜蹲在树荫下,升起一团篝火,篝火边插着六只剥皮洗净的老鼠。 “等我们吃完老鼠,火堆下面的地瓜也烤好了。” 丽娜哼哼道:“期待吗。” “期待的!”小豆丁抹了抹口水。 丽娜使唤徒弟: “你去给师父拿水袋来,口渴了。” 小豆丁警惕的看着她:“那,那你别偷吃。” 得到师父的保证后,小豆丁迈着小短腿冲进院子。 “国师好。” 丽娜瞅见洛玉衡,恭敬的打招呼。 她可不是许铃音这种没脑子的笨蛋,深知眼前这位的强大,以及超然地位。 近日来,洛玉衡与许七安在极渊里出了不少力,双修道侣横扫极渊的传说,已经传遍蛊族。 洛玉衡审视着丽娜: “你是那个,那个地书碎片持有者。” 丽娜吃了一惊,没想到国师竟然知道自己的身份。 洛玉衡脚步不停,继续往外走。 丽娜的目光追随着她,敏锐的察觉到今天的国师有些不对劲。 她旋即收回目光,满怀热情的看着快要烤好的老鼠却发现篝火边空空如也。 老鼠,没了?! 丽娜茫然无措的站起身,环顾四周,老鼠呢?我辣么多的烤老鼠呢? 噔噔噔同时,许铃音抱着水袋跑了出来。 看着篝火边空荡荡的,她陡然僵住。 师徒俩大眼瞪小眼。 丽娜动了动嘴唇,艰难的说: “老鼠自己跑了,你信吗?” 小豆丁水袋一丢,坐在地上双腿乱蹬,嚎啕大哭起来。 远处。 微风里,青丝扬,羽衣翻飞,洛玉衡笑靥如花,妖冶绝美。 南法寺。 坍塌的封印之塔外,广场上。 脑后亮着一轮七彩光轮的度厄罗汉,盘坐在蒲团,掌心拖着一只金钵。 “过八苦阵,受问心关,这是广贤菩萨的意思。你若过了这两关,封印之塔被毁的事,便揭过了。” 黝黑枯瘦的老僧,目光平静的望着对面的阿苏罗。 “弟子明白。” 阿苏罗双手合十,跨出一步,进入金钵。 度厄罗汉收回手,金钵徐徐浮空,钵口投射出一道光幕。 光幕中,身披袈裟的阿苏罗双手合十,昂然而立,站在八苦阵前,却迟迟不曾入阵。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五十九章 应运之人和应劫之人 八苦阵,佛门高僧用来顿悟的阵法,过得此阵,烦恼去除,心生佛念。 从此皈依佛门,从此佛法精深。 反之,则永堕八苦之中,元神崩溃。 当然,每一位进入八苦阵磨砺佛心的僧人,都会得罗汉或菩萨关注,以保元神安稳。 简而言之,八苦阵其实是佛门“四大皆空”中的一部分。 阿苏罗若还是阿苏罗,还是那位皈依佛恩的修罗子,那他就无惧八苦阵。 见阿苏罗久不入阵,度厄淡淡道: “阿弥陀佛,阿苏罗,有何犹豫?” 声音透过法器,传入金钵内的佛界。 阿苏罗淡淡道: “只是回忆起了前尘往事,那些早已化作云烟的往事。” 说罢,他不再犹豫,踏入了八苦阵中。 度厄微微眯眼,审视着阵中的阿苏罗,只见这位相貌丑陋却又英武不凡的修罗王幼子,步伐缓慢,但异常坚定的穿过八苦阵。。 过程中,他的表情始终平淡。 穿过八苦阵后,阿苏罗脚步不停,拾阶而上,不多时来到了山顶的古刹。 古刹顶上有一座青铜大钟。 阿苏罗缓步登楼,在青铜大钟前双手合十,念诵佛号。 “当!” 他推动钟捶,敲响第一声。 青铜古钟荡起空旷悠扬的钟声,以及涟漪般的金光。 “当当当” 钟声不断响起,涟漪状的金光层层叠叠扫在阿苏罗身上,先是眉心亮起金光,继而身躯覆盖上一层淡淡金辉,澄澈剔透。 八十一声后,阿苏罗松开钟捶,双手合十,低头垂眸。 度厄罗汉拈花微笑: “佛心无垢,本座会回禀广贤菩萨。近日来,十万大山外围,妖气冲天,南妖复国的野火憋了五百年,此番欲燃遍十万大山。 “我等奉命镇守南疆,不可疏忽大意。” 阿苏罗颔首: “自当如此。” 南疆。 院子外,丽娜啃着地瓜,看一眼身边的小背影,无奈的解释: “老鼠真不是我吃的。” 小豆丁捧着属于她的地瓜,默默的啃着,用小小的背影和后脑勺对着师父,一副恩断义绝的姿态。 丽娜沉吟一下,推了推许铃音的肩膀,许铃音扭了一下身子,不要她碰。 “呐呐,地瓜给你吃行了吧。” 小白皮丽娜说道。 许铃音猛的扭回头,双眼放光的盯着师父:“真的?” 丽娜依依不舍的看一下刚咬一口的地瓜,忍痛点头,递了出去。 许铃音开心的抢过来,抱在怀里。 “不生气了?” “嗯!” 师徒俩重归于好。 丽娜眉开眼笑,说: “那有好东西,是不是要和师父分享?把地瓜给师父一个呗。” 小豆丁也眉开眼笑,头一低,朝着地瓜“呸呸”两声。 丽娜:“” 房间里,许七安从浮屠宝塔内出来,转头四顾,没看见洛玉衡。 空气中残留着国师幽幽的体香,以及蛋白质的味儿。 床铺一片狼藉。 小白狐虽然是幼崽,但也很懂事了,乌溜溜的眼睛转动,看着床铺,怒道: “我要和夜姬姐姐说出来,你瞒着她和别的女人交配。” 说话真粗俗,妖族就是妖族许七安斜她一眼,没好气道: “你凭什么说我和别的女人交配,你有证据吗。” 小白狐抬起爪子,拍一下桌面,奶凶的语气说: “你每次和夜姬姐姐睡完觉,床就这么乱。我还看见你撞夜姬姐姐的屁股” 许七安赏了它一个头皮,骂道: “小崽子知道什么,赶紧召唤娘娘,我有事找她。” 摄于许银锣的淫威,白姬屈服了,蜷缩在桌上,尾巴盖住身子,俄顷,一股强横的意志力从她体内觉醒。 两只巴掌大的小狐狸站了起来,左眼溢出清光,娇媚悦耳的声音叹息道: “本座的威严江河日下,已经成了你随时都能召唤的人物了?” 废话少说,有正事许七安皱眉道: “我今日复盘了与阿苏罗战斗的经过,发现他当日没尽全力。” “你才发现啊。”九尾天狐笑吟吟道。 这小贱人,当初果然看出端倪。许七安面无表情的说: “娘娘,你这样会失去我的友谊。” 九尾天狐“呵”了一声,乖巧的蹲坐,嗓音柔媚,富有磁性: “两种可能:一,阿苏罗出于某种目的,不漏痕迹的让你带走了神殊的残肢。他想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许七安皱了皱眉:“什么意思。” “阿苏罗转世重修,五百年后归位,可归来的依旧是修罗王幼子阿苏罗。他的转世之躯在哪里?转世之躯若到了四品,已经发完宏愿,那么只要完成宏愿,他便能证得菩萨果位。 “以此推测,他的宏愿多半与妖族有关。或者说,为佛门夺得南疆。可南疆已经是佛门的领土。” 许七安摸了摸下巴:“所以要重新丢一次?” “二,这一切都是佛门设局坑我妖族。也许我们攻打“南国城”,会直接遭遇广贤菩萨。我肯定是能逃走的,但你们嘛,难说了。” 许七安若有所思: “你似乎有应对之策?” 九尾天狐狡黠一笑: “若阿苏罗是想证得菩萨果位,那便将计就计。若是佛门坑我妖族,那还是将计就计。” 许七安直接了当的问: “你想怎么做。” 小白狐乖巧蹲坐,笑吟吟道: “想不想打到阿兰陀去,看一看佛陀到底是什么状态,看一看儒圣的雕塑有没有被破坏? “当日助你对付许平峰时,本座从监正那里讨要了几件传送法器,而后派人将刻了相应阵法的石盘暗中送到了西域,我们只要捏碎传送法器,就能传送到石盘所在的位置。它距离阿兰陀,只有三十里。 “广贤敢离开阿兰陀,我们就直接传送过去,抢回神殊的头颅,让他彻底复生。” 许七安没好气道:“广贤菩萨会让我们传送?” 至于监正和九尾天狐私底下的勾当,他倒是不奇怪,对前者来说,这是基操。对后者来说,谋划五百年,要是这点布局都没有,那还复什么国,早点嫁人生娃,相夫教子吧。 “这个你不用担心,我自有办法。” 九尾天狐语气很笃定。 许七安点点头,道: “如果这次复国没有意外,那我要你助我俘虏度厄罗汉,让他拔除我身上最后一根封魔钉。” 九尾天狐笑道: “我额外再告诉你幽冥蚕丝的位置。” 许七安心脏砰砰狂跳两下,语气急促道: “你知道幽冥蚕丝在哪里?” 幽冥蚕丝是炼制招魂幡的主材料之一。 招魂幡则是复活魏渊必备的法器。 九尾天狐道: “不急,等妖族复国后再谈这些。” 东陵城。 许平峰坐在青铜丹炉前,手里握着芭蕉扇,轻轻扇动青色火焰。 “要不要回南疆一趟?” 他侧头,看向斜对面盘坐的伽罗树菩萨。 “本座若是回去,正中监正下怀。”伽罗树菩萨淡淡道。 “倒也是,老师早就与九尾天狐勾结了。” 许平峰点点头:“利用南疆的妖族牵制佛门,是他早就打好的算盘,借我长子之手去做罢了。咱们在青州等消息吧。” 伽罗树菩萨闭目打坐,说道: “机关算尽太聪明。” 他没说后边一句。 许平峰听完,笑容忽然诡谲起来。 靖山城。 萨伦阿古站在荒山之巅,眺望南方。 “山海关战役后,气运尽在西南方啊。” 披着斗篷的老人低声感慨。 “大巫师觉得,南妖能复国吗?” 巫神教唯二的灵慧师,乌达宝塔问道。 “仅凭妖族,差了些,但不是还有许七安嘛。”萨伦阿古笑道。 “不知道他的实力到了什么层次,此战若是南妖得胜,那边真正轰动九州了。”乌达宝塔皱着眉头: “就如当年佛门甲子荡妖,举世皆惊。” 顿了顿,他嘀咕道:“伊尔布送鸣金石,送这么久?” 萨伦阿古淡淡道: “时机没到。” 京城。 观星楼,八卦台。 赵守站在高耸入云的天台边缘,俯瞰着下方的京城。 “京城繁华依旧,然,于我眼里,却蒙上了晦暗萧条,气运浑浊了啊。” 他抚须感慨道。 接着,转头看向监正: “你的力量流失严重,甚至连伽罗树的两尊法相都打破,长期以往,大奉还有胜机?” 监正淡淡道: “万物盛极而衰,皆为天数。从贞德到许平峰,再到许七安,都是应运而生之人,都是中原、人族之大劫。” 赵守皱了皱眉:“人族?” 而不是大奉! 监正笑道:“天机不可泄露,我窥探天机,知晓天命,亦是应劫之人。赵守,你可知我为何要压儒家两百年。” 赵守淡淡道:“天机不可泄露。” 监正颔首:“孺子可教。” 赵守“呵呵”一声,他转了个身,面朝南方: “能不能牵制佛门,就看这一战了。希望他不会让我们失望。” 监正笑着反问: “他何时让我们失望过。” 抬起酒盏,喝了一口,道: “此番进京,是与我闲聊来的?” 赵守“哦”一声,似乎才想起来,道: “杨恭传了一封折子给我,说是蛊族愿与大奉结盟,帮着一起打云州叛军。希望我能转交给小皇帝,我进宫需要你的同意。” 即使是八百里加急,速度也没施展儒家秘法传送的快。 监正颔首: “去吧,青州战事紧迫,小皇帝和诸公正愁着呢,安一安他们的心也不错。”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六十章 婚事 御书房。 年轻的永兴帝,脸色沉凝的坐在铺设黄绸的大案后,听着新任首辅,武英殿大学士钱青书的奏报。 王贞文养病之后,朝廷内部廷推,经过各党一番厮杀,首辅之位落到了武英殿大学士钱青书头上。 依旧还是王党。 “各地多有匪患劫掠乡绅望族之事,在江州和剑州,甚至有城中百姓与匪徒勾结,里应外合打开城门,放匪徒进城劫掠。 “各地皆有类似之事。” 山羊须花白的钱情书沉声道: “陛下,还请早些派兵剿匪,不然大乱将至。若不能稳住后方,青州局势危矣。” 王党成员纷纷附和。 各党成员,一半沉默,一半附和。。 专劫掠士大夫阶级的匪徒,无疑刺激到了诸公们的神经。 “陛下三思!” 高呼声里,御史台左都御史刘洪出列,作揖道: “青州战事如火如荼,朝廷应倾尽全力助杨恭将叛军挡在青州。岂可在朝廷缺钱缺粮之际,耗费国力去清剿流民匪寇。 “那不过一群乌合之众而已,难成大势。” 原魏党成员立刻附和,支撑如今党派魁首刘洪的谏言。 王党成员立刻跳出来反驳: “乌合之众?如今流民成灾,劫掠抢粮,已经是一股不容小觑的势力。放任不管的话,云州叛军还没打到京城,那些流民匪寇先一步兵临城下。” 双方展开争论,御书房议事又称为“小朝会”,相对于早朝,比较松散随意,争论渐渐演变成骂战。 永兴帝冷眼旁观,时至今日,魏渊和王首辅一死一病,朝堂内的格局依旧是两党相争,各党掺和凑热闹。 他扫过群臣,目光落在大理寺卿身上,淡淡道: “寺卿大人有何高见?” 诸公目光不可避免的投向大理寺卿。 大理寺卿年过五旬,须发之间不见白丝,保养的相当好。 “陛下,臣以为,对流民匪寇可采取招安之策,授予贼首官职,让其率麾下人马前往青州抵御叛军。” 大理寺卿说道。 永兴帝沉吟不语,许久后,缓声道: “此事暂且搁置。” 停顿一下,沉声道: “青州第一道防线已被叛军攻占,杨恭未能对云州叛军造成沉重打击。诸位爱卿有谁能告诉朕,这青州能不能守住?能守多久?” 无人应答。 永兴帝沉着脸,看向兵部尚书和户部尚书: “两位爱卿,朕让你们调兵调粮支援青州,可有进展?” 户部尚书出列,作揖道: “尚需时日,请陛下再宽限一旬。” 永兴帝本来想责难,但看了一眼户部尚书憔悴的模样,心里叹息一声,没做为难。 转而望着兵部尚书,淡淡道: “徐尚书举荐的赵俊濡,昨日给朕上了份折子,说是建议把支援青州的军队,由他率领,绕路袭击云州。捣毁叛军大本营。 “真是位不可多得的将才啊。” 兵部尚书心里一凛,见永兴帝面带微笑,眼神却异常冰冷,额头瞬间沁出冷汗,急声道: “臣有眼无珠,请陛下责罚。” 永兴帝没搭理,让他保持着躬身的姿势,脸色难看的扫过诸公: “要粮草没有,要能打仗的也没有,朝廷养士六百年,就养出你们这群东西?幸而西域诸国没有举兵入境,只在雷州边境骚扰。 “不然,西域大军此时都打到京城来了。” 说到最后时,永兴帝是大声吼出来的。 诸公默然不语,知道他是在埋怨钱粮筹备不及时,无法立刻派兵前往青州。 可国库要是有钱,援兵此时已在奔赴青州的途中。 这段时间,户部已经在征收赋税,搜刮民脂民膏了,这是战争之下,朝廷必然会做的,历朝历代皆如此。 而这样行为,是在积累民怨,耗损国力。 战事若能平定,一切好说,一旦朝廷战败,民怨反扑,国家气运瞬间消耗一空。 “战场局势瞬息万变,前方将士以命抵抗,尔等迟迟没有筹备好钱粮、军队,可知会耽误多少战机?” 永兴帝破口大骂。 诸公还是沉默。 这时,清光升腾,一道人影显化在诸公和皇帝之间,正是赵守。 他穿着浆洗发白,但一丝不苟的儒衫,花白的头发随意垂落,整体形象如同落魄的书生,还是老书生。 永兴帝和朝堂诸公吃了一惊,完全没料到赵守竟能“闯”进皇宫。 “陛下!” 赵守微笑作揖。 永兴帝定了定神,挤出一丝礼节性的笑容: “院长无事不登三宝殿。” 赵守笑道: “事已在陛下桌前。” 永兴帝茫然低头,看见大案上多了一份折子,他有些愕然的拿起,再抬头时,赵守已经消失不见。 诸公望着永兴帝,等待他的说法。 永兴帝展开折子,随着,他的表情出现极为生动的变化,先是满脸愕然,然后眉头紧皱,看到后面时,瞪大眼睛,似乎看到了令人惊讶的事。 而后惊讶变成狂喜。 “好,好啊!” 永兴帝龙颜大悦:“有了蛊族精锐的加入,可暂缓青州燃眉之急,许银锣屡屡让朕惊喜。” 蛊族精锐?许银锣堂下诸公面面相觑。 钱青书目光闪烁一下,道: “陛下,可有喜事?” 永兴帝没有回答,望向御座之下的掌印太监赵玄振,笑道: “传阅诸公。” 赵玄振恭敬接过,他内心无比好奇,但不敢窥探内容,恭敬的把折子递给新任首辅钱青书。 钱青书神色平淡,但接折子的速度却极快,他展开折子凝神,半晌后,深吸一口气: “刘尚书可以睡个好觉了。” 刘尚书就是自寒灾以来,整个人苍老好几岁,发际线上移好几公分的户部尚书。 听到这话,刘尚书猛的看了过来,急道: “上面说什么?快,快给本官瞅瞅。” 和你不是一党的钱青书脸色平静的把折子递给身后的刑部孙尚书。 孙尚书默默看完,脸色极其复杂,既有欣喜,也有怅然。 怅然是因为那个以前被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的小子,如今已是高不可攀的人物,九州顶尖的高手。 折子在诸公手里传阅,一张张老脸或如释重负,或欣喜万分,最激动的是刘尚书。 “如此一来,青州局面必将得以缓解,本官也能松口气了,睡个好觉了”刘尚书险些喜极而泣: “许银锣竟能让蛊族与大奉结盟,匪夷所思,匪夷所思啊。” 语气里毫不掩饰自己的敬佩和赞赏。 诸公们低声议论起来。 “能以这么小的代价让蛊族出兵,他是如何做到的?” “蛊族与我大奉仇恨甚深,此次竟没有与云州结盟,而是与我大奉结盟?” “他总能让人刮目相看,他虽然不像魏渊那样,能统率三军,战无不胜。但作为武夫,他在超凡领域里也算是个人物了。” “有他和监正在,大奉多少还是有些希望的” 永兴帝笑道: “盟约之事,就交给内阁草拟。诸爱卿可有异议。” 诸公道: “陛下圣明。” 结束议事后,永兴帝连日来沉重的心情稍稍缓解,蛊族与大奉结盟的事,无疑是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 但永兴帝心里,还有一桩事梗在心头。 “陛下,钱首辅求见。” 赵玄振踏入寝宫。 永兴帝皱了皱眉,道:“请他进来。” 既然没有在御书房议事时说,那便说明钱青书有事要单独启奏。 蓄着花白山羊须的钱青书,在宦官的带领下,返回御书房。 “钱首辅有何事要单独与朕商议?” 永兴帝没什么表情的问道。 钱青书沉声道: “陛下,各地匪患横行,若是不派兵清剿,迟早要酿成大祸。如今青州压力骤减,正好可以分兵围剿。” 永兴帝沉吟不语。 钱青书高声道: “陛下,臣受陛下器重,必为陛下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永兴帝微微动容: “好,那便依爱卿所言。” 如此痛快的回复,反而让钱青书一愣,欣然拱手: “陛下圣明。” 永兴帝颔首: “爱卿先退下吧,朕乏了。” 望着钱青书的背影,永兴帝面无表情的端坐,许久未动。 那件梗在他心头的事,就是许新年曾经提议过的,秘密派遣高手组织流民,落草为寇,以劫掠商贾、乡绅阶层,平息日益肆虐的流民之患。 这种背叛阶级的决定,如果暴露出去,会让永兴帝众叛亲离。 权衡再三,他选择了放弃。 但没想到,朝中有人暗地里施行该计策,并收获了极大的成果,规模日益壮大。 “朕的敌人,不是只有云州叛军啊。” 永兴帝低声喃喃。 那人敌人是谁,他心里一清二楚。 同时,他暗暗下了决定,不能再拖了,赐婚已是迫在眉睫之事。 许新年已经生出异心,暗中投靠了昔日的四皇子,如今的炎亲王。 而他的决定,必然会影响到许七安。 若是许七安也倒戈炎亲王,他的皇位必然坐不稳。 许七安是魏渊一手提拔的,而魏渊与皇后是故交,坚定不移支持四皇子的人,且许七安与怀庆关系颇为不错。 如今再有许新年投靠四皇子 永兴帝能想出的,唯一的破局之法,便是将妹妹临安嫁给许七安。 如此,皇位可稳。 德馨苑。 不久前,怀庆对书房做了一定程度的改造,搬来了沙盘,青州地图,书桌摆满兵书,其中包括许七安写的那本《孙子兵法》。 许七安自称此书是孙子所著,但怀庆知道,他哪来的孙子? 胡诌耍人罢了。 作为一个公主,能如此心系青州战事,殊为不易。 怀庆对兵法其实并不精通,行军打仗更是门外汉,但这些日子以来,闭门读兵书,沙盘演练,进步极快。 当然,这只是大局观方面的进步,实际的排兵布阵,太吃经验,纸上谈兵意义不大。 书桌后,穿着素雅长裙,气质清冷的长公主,纤纤玉指展开纸条。 纸条上写着两件事: 一,蛊族在许七安推动下,与大奉结盟,出兵援助青州。 二,赵守亲自送来青州奏折。 对于第一条信息,怀庆内心毫无波动,因为早已知晓。 但第二条信息,她咀嚼了很久。 门口的光线暗了一下,宫女站在书房外,轻声道: “长公主殿下,炎亲王来了。” 怀庆把纸条收入袖中,起身,带着宫女去了内厅。 内厅里,器宇轩昂的炎亲王紫袍玉带,华贵逼人,手里握着一盏茶,气质沉凝。 “四哥怎么有空来我德馨苑。” 怀庆淡淡道。 永兴帝登基后,把兄弟们都“赶”出了皇宫,但未出阁的妹妹,依然可以留在宫中。 亲王们等闲不会入宫来。 炎亲王挥退厅内宫女,沉声道: “我听说许七安与蛊族结盟,以极低的代价,请来了蛊族精锐援助青州。” 怀庆清清冷冷的说道: “这是好事。” 炎亲王颔首: “确实是好事,于我来说,谈不上好事,但也不是坏事,最多就是再等机会。为兄今日来,是为另一件事。” “四哥请说。” 炎亲王沉声道: “今日赵守入宫了,监正压了云鹿书院两百年,那赵守此生入宫次数仅有两次,一次是逼父皇下罪己诏,再便是这次。 “怀庆觉得,监正这是何意?” 上次入宫情有可原,但这一次,仅仅是送一份折子? 怀庆抬了抬手,让广袖略有下滑,好不妨碍她端茶,慢悠悠的抿一口,淡淡道: “四哥想来有所猜测。” 炎亲王“嗯”一声,边点头边说道: “值此危难时刻,监正恐怕要与云鹿书院妥协,让赵守入朝为官。一位三品巅峰的大儒,值得监正放下身段了。 “四哥此番找你,是想与你一同前往清云山,拜会赵守院长。” 话说的比较直白了,怀庆算是半个云鹿书院学子,曾在书院求学数年。 她的面子,赵守不会不给。 怀庆颔首: “即使四哥不寻我,我也会去找你。” 炎亲王笑了起来:“好妹妹。” 凤栖宫。 临安带着两名贴身宫女,穿过大院,进入清清冷冷的凤栖宫。 她跨过门槛,进入内厅,发现厅内与院子一样冷清,宫女和嬷嬷的数量维持在最低限度。 临安知道,这是母妃在为难皇后。 不过,自从皇帝哥哥登基以来,皇后便彻底没了脾气,无论母妃怎么刁难欺凌,皇后都不予理会。 临安原本认为这是皇后妥协认输了。但某次听母妃阴阳怪气的说,魏渊死后,那贱人就像个死人似的,实在无趣。 素雅简单的内厅,穿着便衣的皇后坐在桌边,没什么表情的看着她。 临安已经很多年没见过皇后了,但印象里,皇后和怀庆是一样的,清清冷冷,对谁都不热情。但不像现在这样,除了冷漠还是冷漠。 “见过母后。” 临安恭敬的朝名义上的母亲行礼。 皇后是个极美的人儿,即使韶华不再,但时间似乎不忍摧毁她的美貌,倾国倾城的容颜没有任何痕迹,反而多了岁月的沉淀。 “陛下刚来找过我。” 皇后看着眼前的人儿,脸蛋圆润,桃花眸子妩媚多情,是个什么话儿不说,就能勾人的女子。 相比起来,她的女儿怀庆,即使身段容貌都不逊色,却太过清冷了。 “皇帝哥哥?” 临安有些诧异。 皇后微微颔首,语气平淡: “临安也到了婚嫁的年纪,陛下是为你婚事而来。” 临安脸色猛的一变。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六十一章 九尾天狐 听完太后的话(注1),临安的第一念头是皇帝哥哥为了稳固政权,打算与朝中勋贵妥协,把自己嫁给某位国公的子嗣。 这不是她无端猜测,之前母妃便提过这方面的事,想把她嫁给定国公的次子。 太后声音很轻,很淡,继续说道: “本宫毕竟是你名义上的母亲,你的婚姻大事,得由我来操持。 “先帝在时,对你们的婚事并不关心,本宫也乐得偷闲。而今新君有此打算,本宫也责无旁贷了。” 皇帝哥哥明知道我和狗奴才走的近,虽然我从未承认过心仪他,但皇帝哥哥难道就看不出来吗临安心里一口气憋着。 脸色瞬间沉了下去,语气恭敬中透着冷漠: “此事不劳烦太后,临安会亲自和皇帝哥哥说。” 太后有些诧异的看她一眼: “你不想嫁?” 临安板着脸: “我谁都不嫁。” 太后点点头,她也无所谓,轻声道: “也罢。 “听陛下说,你与许银锣走的挺近,感情甚好。。原来是陛下会错意了。” 临安满脸呆滞的看着她。 大概有个几秒的石化,临安结结巴巴道: “母,母后说什么?” 太后淡淡道: “陛下要为你和许银锣赐婚,你若不愿意,回了他便是了” 话没说完,临安大声道: “既,既然皇帝哥哥都这么说了,那临安就算千般不愿,也只能从了。 “有劳母后操持了。” 太后盯着她看了几眼,露出少许笑容: “经历那么多事,你倒是成熟不少。 “本宫要说的已经说完了,你退下吧。” “临安告退!” 她面不改色的行礼,带着两名贴身宫女离开凤栖宫。 刚跨出凤栖宫大门,临安脚一软,险些栽倒。 “殿下” 幸好两位宫女眼疾手快,搀扶住她。 “殿下哪里不舒服?奴婢去请御医。” 左边的宫女急匆匆的跑远了。 临安软绵绵的靠在另一位宫女身上,怔怔发呆。 “殿下,殿下你怎么了?” 见状,宫女大急。 临安听着胸腔里,心脏砰砰的狂跳,眼前阵阵发黑,她想扯起一个笑容,眼泪却汹涌而下,喃喃道: “本宫也不知道怎么了” 深夜,南疆。 十万大山外围,一座叫“清风崖”的高山。 圆月高悬,密密麻麻的身影在皎皎月辉下忙碌,有外表形式人类的,有人形但拥有兽类特征的,也有纯粹是兽类形态的。 他们的共同点是——搬运工。 成千上百的妖族们,正往一座大坑里丢活物,这些活物里既有动物,也有西域人族。 但不管是动物还是人族,要么奄奄一息,要么昏迷不醒,对自己即将到来的命运毫不知情。 高空之中,洛玉衡脚踏飞剑,许七安踩着太平刀,白姬挂在他肩膀上。 “盛大的,血腥的祭祀。” 许七安俯瞰着下方,沉声道。 这些生灵被收集起来,目的是让神殊的残肢初步恢复力量。 神殊被封印五百年,气血衰竭,这不是随便吐纳修行就能恢复的。想要恢复超凡境的力量,必然要摄取同等层次的力量。 在许七安看来,符合能量守恒。 超凡境的血丹过于稀少,那就只能让量变引起质变。 “怎么,侠肝义胆的许银锣不忍心看着底下的生灵凭白丢了性命?” 洛玉衡笑眯眯的调侃,像个不正经的妖女。 许七安没有正面回答,而是感慨道: “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 他这才回应道: “人是懂得变通的,也是必然要做取舍的。盲目的遵循某种原则,非智者所为。” 洛玉衡笑嘻嘻的抬起手,广袖滑落,露出雪白皓腕和白玉般的小手,摸了摸他脑瓜: “你从来都不是迂腐之辈。” 正说着,下方的丛林里传来巨大的响动,树木成片成片的倒塌。 从许七安的角度,可以直接看到一条巨大的黑鳞巨蛇缓缓爬来,将沿途的树木轧倒。 “咝咝” 巨蛇昂起头,朝着天空中的圆月吐信。 “是蛇护法,蛇护法来了。” “蛇护法的身躯一如既往的庞大啊,不,是不是又大了一圈?” 底下的妖族们议论纷纷。 巨蛇腹部蠕动,凸起一团圆球,圆球缓缓向上一动,抵达巨蛇喉部时,“噗”一声被吐了出来。 那是一团被气机包裹着的,由西域人堆成的“球”,目测有数十人。 “戾!” 清越的啼叫声回荡在夜空。 两只庞然大物从夜空中掠过,它们分别是一只体长两丈的赤红巨鸟,羽毛红艳艳的宛如火焰;一只体长一丈三尺的雄鹰,羽毛褐中带金。 两只巨鸟爪子里各自抓着一条铁索,铁索中间是一只长宽高各两丈的木笼。 木笼内关押着杂七杂八的动物,食草食肉皆有。 两只巨鸟掠过群妖上空,爪子突然一松,把巨大的笼子砸了下来。 “蛇护法”甩动长长的尾巴,轻而易举的缠绕住木笼,将它稳稳放下来。 紧接着,长啸声回荡在月夜之下,一只体长三丈的巨犬飞奔而来,四肢踏空,如履平地。 通过底下群妖的叨叨声,许七安知道这是万妖国的犬护法。 接下来的一个时辰里,妖族护法粉墨登场,来了十八位,皆为四品妖族。 大坑里的生灵也越堆越高。 “就妖族的妖口来说,强者的占比很不错啊,而且万妖国肯定不止十八位四品大妖,夜姬就没有来,肯定还有其他四品妖族在别处行事” 对于潜伏五百年,卧薪尝胆的万妖国,有这样规模的势力,许七安一点都不奇怪。 “可惜超凡高手只有九尾天狐和一只熊。” 他遗憾的说。 超凡强者数量太稀少了。 万妖国巅峰时期,超凡境大妖的数量是仅次于佛门,连大奉都有所不及。 毕竟南妖象征着妖族正统,凝聚了整个妖族的气运。 而北方妖族就差的远了。 这时,他听见底下有小妖叫道: “清姬长老。” 许七安立刻循声望去,清风崖顶,立着一位穿蓝裙的高挑女子,脸上蒙着丝巾,一双狐媚子眼顾盼生辉,俯瞰着下方的群妖。 她什么时候出现的,有类似暗蛊部潜行的天赋神通?许七安听见白姬惊喜的叫了一声: “呀,清姬姐姐。” 差点忘了,这小家伙也是堂堂白姬长老许七安问道: “这是你和夜姬的姐妹?” 白姬用力点头: “我很久没见到清姬姐姐了,清姬姐姐做菜很好吃。” 你到底有多少姐妹许七安试探道: “她漂亮吗?” 不等白姬回答,许白嫖脸色严肃的陈述事实: “再漂亮也没国师漂亮。” 洛玉衡满意点头,收回了架在他脖子上的剑。 轻纱蒙面的年轻女子,俯瞰着下方群妖,高声道: “有请娘娘!” 声音质感很清澈,不妩媚不甜腻,干净清澈的如同银铃。 “有请娘娘!” 在场所有妖族高呼,声音汇聚成海潮。 “叮玲” 清脆的铜铃声,响在每一位妖族耳畔,也响在许七安和洛玉衡耳畔。 这时候,清冷的圆月似乎黯淡了一下,像是被什么东西遮住。 九尾天狐来了许七安心里一动,侧头望向圆月。 狐族以美貌著称,个个都是拔尖的美人。 这位九州大陆唯一的九尾天狐,又会生的怎样倾国倾城? :字数少了点,下一章补回来。 注1:皇后已经升级成太后了,上一章写错了。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六十二章 大战序幕 圆月之下,许七安首先看见的,是张扬的、美丽的,宛如空缺开屏的九条狐尾。 洁白蓬松,透着妖异的美。 随后才是正主,这是一个让人无法在短时间内找到合适词汇来形容的女子。 她有着毛茸茸的狐耳,满头银发如霜。 她的五官精致又妖媚,有着狐族女子标志性的狐媚眼。 她披着轻薄的纱衣,胸脯用一条不宽不窄的兽皮裹着,鼓胀胀的丰满,往下是白腻紧致的小腹。 腰间系着一条白色狐裘,像披风似的垂在腰后,但并不遮挡两条大白蟒般的长腿。 右脚的脚踝套着一只脚环,黄铜铃铛随着步伐“叮铃”作响。 深邃浩瀚的夜空中悬着一轮清冷的圆月,她嘴角含笑,款款而来。 下方的妖族,不管雌雄,痴痴的望着她。。 许七安得承认,九尾天狐是他见过的,最有魅力的女性之一。 红颜祸水,一代妖姬。 “娘娘真美,娘娘是我哒,姨也是我哒!” 白姬痴痴的说。 兽耳、狐尾、妖姬,不好,心蛊发作了许七安浑身燥热,产生强烈的,求偶交配的冲动。 这是初见慕南栀时,都不曾有过的冲动。 下一刻,一把铁剑横在脖颈,剑气激荡,许七安浑身一颤,瞬间清醒过来。 “放眼九州,论魅惑之力,无人能及九尾天狐。” 洛玉衡舔了舔嘴唇,眯着美眸,在他耳边吹气,柔声道: “许郎要是喜欢,人家把她抓来给你做妾,天天伺候你,好不好。” 被劫持的许七安眨了眨眼。 他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便不再受魅惑影响,啧啧道: “就这身可怕的魅惑,谁还舍得跟她动手?当年的万妖国主恐怕也是如此,佛门果然都是一群不懂得怜香惜玉的木头。 “至于做妾的事就算了,我这辈子只爱国师一个。” 他恋恋不舍的挪开目光,侧头看着洛玉衡: “九尾天狐修为如何?” 洛玉衡凝眸看了片刻,摇头: “看不出来,不过呢,妖族和武夫一样,以体魄和战力为主,你的小妾若是一品,那她不必找你帮忙的。” 在一品境界,武夫的下限很高,属于那种,你们最好别让我抓到,否则一套连死。 而其他体系的一品面对一品武夫,则是你虽然横,但终究只是粗鄙武夫。 前者在正常状态下,立于不败之地。 后者是打不赢,但也立于不败之地。 也就是说,九尾天狐若是一品妖族,那么佛门必须要出动两名菩萨才能压制她,而如今琉璃养伤,伽罗树在云州,能出手的只有广贤。 妖族可谓稳操胜券,根本不必请许七安帮忙。 “国师,你和她谁更强?” 许七安突然问道。 夜风里,洛玉衡撩了一下鬓发,笑道:“为何有此一问?” 因为只有鲨鱼才能对付鲨鱼许七安心里嘀咕。 说话间,九尾天狐扭着腰,莲步款款,摇曳风姿,在脚环“叮铃”的声响里,来到崖顶。 那蒙面的蓝裙女子恭敬的退到一侧。 九尾天狐站在崖顶,背景是深沉的夜幕,白玉盘般的明月,风吹起她的银发,抚动她妖异美丽的狐尾。 她俯瞰着底下群妖,张开双臂,高声道: “万妖国的子民们! “五百年前,佛门杀我族人,毁我家园,将我们赶出了故土。 “这五百年前,我们四处流浪,寻找着栖身之所。或藏身于山林,或隐于市井,与人族混居,一刻都不敢暴露真身。 “还有部分族人,在佛门建起的二十七座城中为奴为婢,世代受西域人凌辱,欺压。 “我们流浪了五百年,漂泊了五百年,今日,我们将夺回故土,将佛门赶出家园,重建万妖国!” 群妖热血沸腾,长啸着回应: “夺回故土!” “重建万妖国!” 数以万计的妖族发出声音,带着愤怒,带着激动,带着仇恨,在此刻齐声高呼。 九尾天狐压了压手,海啸般的声音骤然停歇。 女王啊许七安心里啧啧两声,仅仅一个小细节,便能看出九尾狐在妖族心目中有着超然的地位。 妖族不比人族士兵那样纪律严明,妖族部众更像是江湖武夫,桀骜不驯,最反感纪律。 “今日,本座请来了一位名誉九州的大人物,与我等一同对抗佛门。” 闻言,群妖议论纷纷,交头接耳。 “谁啊,娘娘请的是哪位大人物?” “是烛九吧,咱们妖族中,除了娘娘和熊王,便只有烛九一位超凡。” “烛九大人修为盖世,有他帮忙,我们如虎添翼。” “我觉得不是烛九,我听驻守十万大山的小妖说,前阵子大奉的许银锣来过,还帮妖族夺回了封印物。” “可信吗?” 有妖族一听,立刻激动起来。 妖族分散各地,有的人对许七安略有耳闻,有的完全没听说过,但生活在中原的那些妖族,却深刻的明白在中原,“许银锣”三个字意味着什么。 一位头上两根羊角的妖族,有些兴奋的说: “如果能把他请来就好了,那可是比熊王还要强大的人族强者。” “什么?比熊王还强,你这蠢羊是不是草料啃多了?” 边上的妖族难以置信。 熊王是五百年前就踏入超凡的大妖,南妖里,娘娘之外最强者。 在普通妖族心里,便如神明一般。 羊妖哼道:“食草者慧,你们这些食肉的脑子里只有全是羊屎。” 反驳了一句后,他说道: “我在中原无数次听说他的大名,那是连二品皇帝都能杀的武夫。不久前,朝廷更是发布公告,称许七安在剑州斩了两位金刚。 “是真是假就不知了,但不能否认,他很强大。不过,我没听说他和咱们妖族有来往啊,而且中原大乱,他怎么可能千里迢迢来南疆般我们。 “别想了,这样的帮手请不到的。” 边上一个生活在南疆的妖族摇了摇头: “据我所知,许银锣在一旬前,确实在南疆。” 万妖国的妖族分散各地,消息断层很严重,南疆的妖族不清楚中原的事,生活在中原的妖族也不清楚南疆的事。 当然,妖族高层肯定不会有这样的消息误差。 类似的讨论,发生在各个小圈子里。 九尾天狐目光微抬,笑容妩媚: “许银锣,还不现身?” 群妖愕然回首,抬头,顺着九尾天狐的目光望向身后的夜空。 该我登场了许七安接触天蛊的“移星换斗”能力,让自己“暴露”在大庭观众之下。 一道道目光聚焦在他身上。 许七安一步跨出,如履平地,面无表情的在群妖上空踩过,走向崖顶。 过程中,眉心金漆亮起,七步之后,金漆覆盖全身,铸成至刚至阳的金刚身体。 “嗤!” 脑后火环轰然炸开,熊熊燃烧。 “佛门金刚?!” 群妖大惊失色。 “真的是大奉银锣许七安?!” 而熟悉他底细的妖族,激动的叫出声来。 这时,低下妖族们看见高空中人族强者,忽然抬起手,把脑后的火环拽在手心。 灼热明亮的光线顿时消失,只剩一具灿灿金身。 他要干嘛群妖困惑中,许七安猛的甩出了右手,甩出了手心的火焰。 “轰!” 炽热的火光骤然爆开,流焰在空中铺设开来,化作一袭威风凛凛的,火焰凝成的披风。 挥焰成袍。 霸气张扬的火焰披风,搭配金灿灿的金刚身体,让许七安看起来,犹如天神下凡,神威凛凛。 群妖痴痴的望着,便只剩下这道金光闪耀,披着火焰披风的身影。 金色和红色成为他们眼里仅剩的色彩。 我这不是装逼,是我现在的修为应该有的逼格许七安心里默默说了一句,终于踏上了崖顶,立在九尾天狐身边。 刚才九尾天狐的出场,给了他灵感。 超凡强者出场就自带特效,如果再配上bg就更好了。 九尾天狐笑眯眯的斜他一眼,尽管什么都没说,但许七安仿佛从她眼里看到了四个字: 你好骚啊 许七安面无表情的颔首,目光在她美丽的脸庞略有停留,又看了一眼她身侧的蓝裙女子。 清姬恰好也在偷看他,两人目光交汇,她礼节性一笑,避了开来。 场合不对,许七安没有和清姬,或九尾天狐寒暄,转身望着底下的群妖,朗声道: “西域依仗自身强大,嚣张跋扈,五百年前侵占万妖国领土,而今又试图染指中原。以力压人者,必被力压之。 “我代表中原大奉朝廷,与万妖国结盟。从今以后,共退共进,对抗佛门。” 停顿了一下,他暗中调动心蛊之力,扬声道: “妖族的兄弟们,你们能忍吗?” 突然间,强烈的愤怒和仇恨从心里涌起,即使是最冷静的妖族,也燃起了对佛门的刻骨仇恨,想起了故土沦陷五百年的耻辱。 “不能!” 群妖嘶吼起来,底下气氛瞬间炸锅了。每一位妖族都咬牙切齿,青筋怒爆。 许七安吼道:“那就干他娘的。” 底下的声浪瞬间掀起,直冲云霄,妖族群情汹涌,气势和斗志比刚才九尾天狐“演讲”时还要旺盛三分。 远处,被洛玉衡抱在怀里的白姬,举起右爪,稚嫩的女童声大喊: “干他娘的,干他娘的” 它一副着魔的样子。 在这样的气氛里,四名狐女抬着两只箱子走到大坑边,用钥匙开锁后,迅速后退。 砰! 箱盖震飞,左边的箱子里飞出两条腿,右边的箱子里飞出一副躯干,自动冲入深坑。 与此同时,浮屠宝塔从许七安怀里飞起,第一层塔门打开,一只漆黑的手臂飞出,投入大坑。 来十万大山前,许七安与塔灵老和尚有过一番深谈,慕南栀因此被赶到第二层。 除了两位当事人,没人知道他们在哪里说了什么。 不过谈话结束后,慕南栀再回浮屠宝塔第三层时,发现塔灵老和尚变的极为沉默,再没有说过一句话。 大坑里,数以万计的动物迅速枯萎,化作一具具干尸。 血光从坑中升起,数里之外也能清晰看见半边夜幕被血光染红。 另一处据点,隐蔽的山窟里。 一袭黑色纱裙的夜姬结束感慨激昂的陈词,调动了山窟中群妖们高涨的战意。 她满意颔首,侧头,看向身边的庞然大物。 这是一只巨大的食铁兽,毛色黑白相间,尤其眼睛部位的毛色是漆黑的。 他身高一丈,体型在妖族中不算出类拔萃,不过和身边的夜姬相比,足以称为巨人。 “熊王,您有什么想说的吗。” 夜姬低声道。 食铁兽后知后觉的“啊啊”两声,像是刚神游回来,又像是打盹被吵醒,他望着群妖,缓缓道: “佛门,是可恨的他们,抢走了,我们的地盘我们,我们要” 声音越来越低,眼睛渐渐闭上。 而原本斗志昂扬的群妖,突然困意上涌,眼皮子不受控制的闭上,纷纷东摇西晃,仿佛随时都会躺倒,大睡一场。 “熊王你要挺住啊”夜姬袖子里滑出钢针,狠狠刺在食铁兽腰上。 “要复仇!!!” 食铁兽浑身一震,陡然咆哮起来。 “要复仇,要复仇!!” 群妖随之摆脱困意,大声附和,群情激昂。 月光下,万妖山宛如平躺着的巨人,山势不陡峭,却连绵数百里。 作为南疆地脉的核心,万妖山钟灵毓秀,自古以来,山中诞生了一位位大妖,养育了一个个强大的族群。 如今它已是佛门的地盘,经过五百多年的迁徙,西域人这里建了国——南国! 以南城为中心,辐射出二十六座城。 南城高耸的城墙上,一位身披甲胄的守卒,嚼着南疆盛产的,用于提神的干果,对身边的同僚说道: “妖族真的要造反了?” 西域派兵十万增强南疆守备力量,同时大量采集、收购草药,毁坏除官道之外的山间小路。 聚拢各处山镇的西域居民,坚壁清野。 同僚也嚼着干果,不屑的嘿一声: “也不知道这群牲畜哪来的底气,五百年前南妖何其强大,还不是让我们西域给灭了。 “苟延残喘五百年,还想复国? “不过呢,我听长官说了,妖族迟早要造反,等这口气被我们掐灭了,就再也掀不起风浪。” 最先说话的守卒忽然“嘿嘿”两声: “再有半个时辰就轮值了,一起去玩玩,我前阵子在城东的“犬舍”发现几个姿色不错的女妖,而且还便宜。” 边上的几个守卒听到,齐声哄笑。 “顺便来几颗金枪丸。”同僚们笑道。 那守卒“呸”的吐出干果渣,骂咧咧道: “老子哪次在床上不把女妖” 他突然眼睛发直,颤抖的抬起右手,指着天空: “那,那是什么?!” 远处天边,一大片的“乌云”汹涌而来。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六十三章 战神许七安 那是一片黑压压的飞兽群,有红缨率领的赤鸟族,有金雕率领的雕族,有鹤族 它们组成了万妖国的飞兽军,宛如蝗虫,铺天盖地的从天边涌来。 与此同时,南城十里外的岗哨、五里外的岗哨、三里外的岗哨,逐一吹响号角,然后夏然而止。 “妖族,妖族来了” 城头守军的声音回荡在夜空中,回荡在高耸的城墙上。 紧接着,“咚咚咚”的鼓声开始擂响,沉闷且浑厚,在夜色中传开。 成批成批的守军沿着台阶,登上城墙。 一部分有条不紊的准备起守城的火油、檑木、滚石等等。 另一部分守军则推出车弩驾在箭垛上,瞄准百米外的林子。 南城建在万妖山上,当年建造城墙时,西域人把城墙外百米范围内的树木砍伐一空,清出一片真空地带。 这样的设计就是为了防备妖族借助地利,悄悄靠近城墙。 夜晚没有风,但远处密林在月光下,簌簌抖动不停。。 黑暗中,不知道有多少敌人在靠近。 一位伍长抽出箭矢,箭头在火把上滚了滚,箭头染上火油,熊熊燃烧。 他把箭矢射向空中,裹挟在箭矢中的气机突然爆开,一蓬火光亮起,照亮了周遭。 下方,火光映照处,偷偷靠近城墙的十几只灰狼下意识的抬头,望向天空。 “咻咻咻” 它们旋即被密集的箭雨覆盖,射杀当场。 这就像是大战开启的导火索,大片大片的黑影冲出密林,朝着城门发动冲锋。 它们中,大部分四肢着地,小部分是人形。 “放箭!” 城墙上的弓箭手立刻松弦,弓弦鸣颤声响彻城头。 在弓箭和车弩的攻击下,大片大片的黑影倒地,死于第一轮攻击。 同伴的死亡无法震慑妖族,复仇的野火和对故土的渴望,让它们不惧死亡。 “放箭!” 第二波箭雨激射而去,这一次,天空中席卷而来的“乌云”也进入了射程。 城头守军朝着地面和天空发射密集的箭雨。 一只只鸟妖冲箭坠落,发出凄厉的啼叫。 “放箭!” 第三波箭雨倾泻而出,再次带走数百妖族的性命。 这个时候,鸟妖组成的“空军”已经冲到城头,眼见就要撕毁守军的防线。 嗡! 位于万妖山顶的南法寺,冲起一道金色光柱,直入云霄。 它在高空中散开,化作金色光罩,将整个南城罩在其中。 砰砰砰数以百计的鸟妖撞在金光罩上,撞的血肉模糊,落羽纷飞。 红缨等鸟妖首领,带着残部冲天而起,不甘的在天空盘旋。 城头的守军们刚松口气,忽然集体僵硬,表情惊恐的看着前方。 一只巨大的食铁兽趴在城头,就像小孩子趴在橱窗柜上。 它的头圆滚滚的,耳朵也是圆圆的,白毛为底色,眼睛部位、鼻子和圆耳朵是黑色。 它的目光有些呆滞,以致于看起来有些憨厚,如果体型不是那么大的话。 “嗷呜” 食铁兽平静的叫了一声,体型还在暴涨,这就造成城墙在不停变矮,从与它齐高,到胸口,再到腰间 食铁兽抬起两只爪子,敲了一下金色光罩。 没有撼动。 它似乎生气了,又敲了一下,依旧没有撼动。 砰砰砰它越敲越用力,越敲越快,原本憨憨的圆脸也变的狰狞,獠牙暴突。 金色光罩剧烈抖动,以卸去恐怖的巨力。 “轰!” 光罩破碎,化作金色光屑炸开。 爆炸的冲击力化作涟漪横扫,食铁兽被这股力量推的踉跄跌倒,摔了个跟头。 “戾!” 光罩一破,鸟妖大军尖啸着俯冲,迎着箭雨,扑击城墙上的守军。 守军们丢掉弓箭,抽出兵刃砍杀鸟妖,但很快就被俯冲下来的鸟妖扑倒,被啄破脑袋,啄断脖颈。 下方攻城的妖族没了箭矢的攻击,攀上城墙,与守军厮杀在一起。 体长百丈的巨蟒爬上城头,蛇尾重重抽打,打的城墙不断开裂。 雪白的巨犬率领狼族跃上城墙,横冲直撞。 墙壁缝隙里,长出翠绿的藤蔓,攻击西域守军。 城墙上乱作一团,佛门的武僧和守军中的高手竭力抵抗,火油点燃了城墙,照亮了夜空。 这时,一百零八道金光从山顶投下,于交战的双方上空停留。 那是一百零八位体表覆盖金光的禅师,他们盘腿坐于虚空,将一位长眉枯瘦的老僧拱卫在中央。 禅师们闭目盘坐,似乎对于下方的激战视若无睹,自顾自的诵经念佛。 诵经声起初不可闻,渐渐的,竟压过了厮杀声和兽吼声。 不多时,天地间便只剩梵音阵阵。 西域守军和佛门武僧受其鼓舞,战力倍增,反观妖族,或头疼欲裂,或匍匐颤抖,或眼中杀意尽消,失去战斗意志。 守军们趁机挥动屠刀,夺走一只又一只妖族性命。 “呵呵呵” 突兀的,柔媚磁性的笑声打破了梵音的节奏。 月光下,妖娆的身影扭着腰肢,踏空而来,临近禅师结成的大阵时,她身后收拢的九条狐尾突然展开,微微抚动。 霎时间,城头响彻靡靡之音。 守军眼前出现了一位位身姿娉婷的女子,或笑或扭动腰肢的勾引,一时间意乱情迷,深陷温柔乡不可自拔。 场面立刻反转,妖族大军反扑,杀戮着守军、武僧。 度厄罗汉眉头一皱,睁开眼,轻喝道: “杀贼!” 梵音与靡音双双消散。 毛色黑白相间的食铁兽,慢悠悠的爬了起来,咆哮着冲向一百零八位禅师结成的禅阵。 嗡! 这只巨兽旋即被金色光幕挡了回来,又一次踉跄后退。 阵中的度厄罗汉,脑海的七彩光轮霍然亮起,他伸出了手掌。 熊王的头顶,凝聚出一只金色佛掌,轰然拍下。 熊王立刻抬起两只爪子,抗住佛掌,但它无法抗住这只蕴含杀贼之力的佛掌。 佛掌一丈丈的压下来,熊王的身躯一点点缩水,直至恢复成正常体型。 就在这时,它身后亮起了一道火光,金刚身体自带的火光。 阿苏罗不知何时出现在熊王身后,并掌如刀斩向熊王的脖颈,暗金色的掌刀缭绕着七彩的霞光。 熊王察觉到了危机,便要腾出一只手应对。 阿苏罗口吐真言: “放下屠刀!” 戒律的力量施加在熊王身上,打断了他后续的应对。 “噗!” 圆滚滚的头颅飞起,掉落在阿苏罗脚边。 与此同时,金色佛掌顺利拍下,将熊王的身体打的四分五裂。 合两位二品强者之力,解决一个三品妖族轻而易举。 “熊王!” “不,这不可能” 交战中的妖族见状,失声惊呼。 他们万万没想到,刚一交手,己方的熊王便被斩首,身躯也四分五裂,面对两位佛门强者,毫无还手之力。 得手后,阿苏罗和度厄并没有因此停手,前者取出一口金钵,欲封印熊王。 后者双手合十,望着空中的九尾天狐,沉声道: “不可杀生!” 他借一百零八位禅师结成的禅阵,将戒律的力量增强到极致,消磨九尾天狐的斗志,短暂的影响她,令其无法救援。 阿苏罗将钵口对准熊王,正欲催动法器,忽然一股困意袭来,眼皮重似千斤,意识随之模糊,恨不得立刻倒头就睡。 同一时间,武者的危机预感发动。 阿苏罗脚下,一道阴影膨胀,化作人影。 这是它的天赋神通?不,不能睡,有危险阿苏罗的念头也变的迟缓。 许七安从影子里钻出来,右脚往前一踏,作弓步状,左手持一口木质剑鞘的古剑,右手按住剑柄,他坍塌所有气机,收敛所有情绪。 双眼无喜无悲。 几秒后,许七安的手臂猛的膨胀两圈,紧接着是“叮”的一声,黄铜剑出鞘的声音里,留心观战的人看见了一道纤细如线,却异常刺目的剑光。 剑光一闪而现,复一闪而逝。 阿苏罗与困意纠缠的身体,骤然僵硬,随后,头颅缓缓滚落。 二品的杀贼之力,加上金刚神功的坚韧度,能有效的重创三品妖族的体魄,阿苏罗当日确实放水了许七安没有继续出手,赶在困意袭来前,迅速后撤。 熊王的天赋神通果然厉害啊,连阿苏罗都受了影响。可惜,这种神通不分敌我,不然就趁机封印阿苏罗镇国剑的锋芒加我的玉碎,还有力蛊的爆发力,斩三品金刚的体魄并非难事,但应该斩不了阿苏罗释放修罗精血后的肉身 许七安的气息快速下滑。 玉碎的前身是天地一刀斩,这种刀法本身就是越级战斗用的,但代价是会有一段时间的虚弱期。 这种虚弱,到了三品境,被无限缩短,旺盛气血运转之下,十几秒的时间就能恢复。 “等闲情况,还是不能用玉碎啊,不然这短暂的虚弱期,会被同阶一套连死。” 许七安缓缓吐出一口气,望了一眼城墙上的守军和妖兵,默默摘下后脑的火环,猛的甩开。 火焰流舞,化作炽烈的披风。 这一刻的他,在妖族和西域守军眼里,宛如战神。 “许七安” 度厄罗汉语气复杂的低声自语。 :求一下月票。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六十四章 大轮回法相 度厄罗汉一生中最后悔的事,就是当日没有把许七安带回西域。 虽然许七安关于大乘佛法的理论,让度厄豁然开朗,醍醐灌顶,从度己成佛到度苍生成佛,境界得以升华。 虽然度厄罗汉把许七安称为佛子,但归根结底,还是不够重视他。 因此,在监正和大奉朝廷的阻拦下,在许七安言明不愿拜入佛门后,度厄便放弃了收徒的念头,火急火燎的返回西域,做那大乘佛法的奠基人。 尽管事后征得广贤菩萨和琉璃菩萨同意,让后者亲自前往大奉领人。 可那时,许七安已经今非昔比。 京城风波之后,佛门趁他游历江湖收集龙气,派遣护法金刚和度情罗汉前往中原拿人,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 至此,佛门上下便消停了,即使是推崇大乘佛法的广贤和度厄,也没再提及此事。 度厄罗汉时常会想,当日若将他带回佛门,而今大乘佛法已在西域遍地开花。 佛门的理念、教义,必将传遍九州。。 另外度厄罗汉望着陡然间气势高涨的妖族,望着挥焰成袍的年轻人。 中原不会有许银锣,西域会有一位天资绝世的佛子。 “现在是封印阿苏罗最好的机会,只是要封印一位顶级强者,需要一定的时间。在此之前,我会被“沉睡魔咒”影响,变成一条昏昏欲睡的咸鱼” 许七安望着远处两颗并排的人头和熊猫头,遗憾的叹息。 头颅被斩也好,身躯四分五裂也罢,对超凡境的妖族、武夫来说,都是小伤。 阿苏罗和度厄想捏软柿子,率先封印一位妖王,恰恰中了妖族的奸计。 熊王的领域撑开后,凡领域内的生灵,都会陷入沉睡。 阿苏罗是佛门顶级强者,尽管困的眼皮子睁不开,但依旧能保持少许的清醒,当然也无力再把脑袋按回脖子就是了。 对许七安这方来说,用一个三品妖王拖住一位二品兼三品,无疑是血赚。 不需要眼神交汇,九尾天狐和许七安同时发动袭击,一人如彗星般俯冲而下,冲撞一百零八位禅师组成的禅阵。 一人逆空而起,镇国剑爆发出耀眼的光芒,宛如疾速升空的烈阳。 嗡! 两人同时被淡金色的光幕挡住。 一百零八位禅师盘坐虚空,像是一副静止的油画,不曾动弹分毫,僧袍的衣角都没有任何晃动。 嗡!嗡!嗡! 银发如霜的狐耳妖姬,双拳不停捶打光幕,身后的九条狐尾延展,像是九条触手,奋力拍击。 嗡!嗡!嗡! 许七安浑身筋肉膨胀,化身八尺高的“巨人”,在力蛊爆发力的加持下,挥剑劈砍光幕。 妖族和武夫的攻击就是这么朴实无华,但朴素的拳脚刀剑里,蕴含的暴力能轻易破坏其他体系超凡的肉身。 禅师组成的光幕,在两位超凡强者的暴力攻击下,终于出现明显的晃动。 一百零八位禅师纷纷皱眉,似是遭受到了损伤。 见状,度厄罗汉双手合十,念诵佛号: “放下屠刀。” 品级压制下,许七安手一松,险些握不住镇国剑,心里对兵器产生极度的厌憎。 度厄罗汉旋即望向暴力和美丽完美融合的九尾天狐,双手快速掐动,喝道: “镇!” 脑后七彩光轮猛的一亮。 九尾天狐的尾巴被一股暴力震退,朝四面八方散开,她的身躯宛如瓷器,遍布裂缝,鲜血染红白皙肌肤。 度厄罗汉还是“偏心”了的,他对许七安施展戒律,消磨斗志,而对九尾天狐施展杀贼果位的伟力,直接打破了这位万妖国公主坚固不朽的体魄。 仅是一刹那,裂缝般的伤势尽数恢复。 下一刻,九尾天狐肌肤再一次裂开蛛网般的伤口,周而复始,五次之后,杀贼果位的力量才耗尽。 佛门三大果位中,杀贼果位以杀伐之力著称,锁定敌人,不死不休,直到力量耗尽。 不但能破开同境界武夫的体魄,还能持续不断的消磨武夫的气血和生机。 许七安和九尾天狐立刻展开第二轮攻势,试图以暴力破开禅阵,但在此被度厄罗汉化解。 九尾天狐身上的伤势复原又崩裂,崩裂又复原。 “佛门禅功是“不动明王法相”的简化版,讲究一个不动,入定之后,无我无他,与天地同体。可不吃不喝不睡,亦不怕外邪入侵,外敌攻击。” 九尾天狐传音道: “度厄以二品罗汉之身,集结这一百零八位禅师组成禅阵,即使不反抗,我们想要破开此阵,也得耗费一番功夫。” 原来禅功的升级版是“不动明王法相”,不动明王法相也是一种防御绝学,和金刚法相不同意义的防御许七安皱了皱眉,没来由的想到云州的伽罗树菩萨。 那位大佬兼修“不动明王法相”和“金刚不败法相”,叠甲叠到让人绝望,不知道监正能不能伤他。 “确实棘手,娘娘有什么主意?” 许七安传音回复。 所谓最了解你的,一定是你的敌人。这句话套用在佛门身上,就是最了解秃驴的,肯定是南妖。 他相信九尾天狐一定有办法应对。 九尾天狐笑道: “本座方才说了,禅功讲究一个“不动”,度厄罗汉出手攻击我们时,会自行脱离禅功状态,这时候,是禅阵最弱之时。 “以我之力,打不破一位二品罗汉主持的禅阵,但打破一百零八位禅师组成的禅阵,毫无问题。” 以我之力,一样也能打破禅阵,但度厄罗汉出手时,我们一个受戒律影响,一个受杀贼之力攻击,根本腾不出手来破阵除非我能屏蔽戒律的影响。 然而这是不可能的,不管是道门金丹还是浩然正气,都扛不住二品罗汉的戒律,除非是赵守或者道门阳神亲至 想着想着,许七安灵机一动,心里有了主意。 一枚暗金色的玲珑小塔从他怀里浮出,悬在他头顶。 塔顶浮现一尊拈花微笑的法相,脑后有一轮象征智慧的光轮。 “浮屠宝塔!” 度厄罗汉感应到这件佛门法宝,看了过来,眉头微皱。 许七安大喝道: “度厄罗汉,这妖女率领妖兵,残杀佛门弟子,攻打佛门城池,无时无刻都在想着复国。 “她不死,南疆永远不会太平。她不死,妖族永远不会甘心。快,快杀了她!” 浮屠宝塔顶部,那尊大智慧法相,脑后的光轮逆转。 度厄罗汉听完一席话,宛如醍醐灌顶,对九尾天狐的嗔意瞬间达到顶峰,把她视作妖族心腹大患,视作不顾一切也要杀死的敌人。 他当即双手合十,施展戒律: “慈悲为怀!” 简单四个字,便消磨了绝色妖姬的杀意和戾气,绝美的脸蛋呈现短暂的迷茫。 抓住机会,度厄罗汉脑后的智慧光轮绽放出前所未有的光芒,他抬起手掌,狠狠拍下。 夜空中,一只长达数十丈的佛掌凝聚,灿灿金光将下方城墙照亮。 处在迷茫状态的九尾狐丝毫生不起反抗之意,反而心怀慈悲,甘愿赴死。 轰! 她被佛掌狠狠拍下高空,拍在坚硬的岩石上,拍的万妖山形同地震。 抓住机会,许七安坍塌所有气机,收敛所有情绪,丹田化作黑洞,吞噬着身体的能量。 细如线,亮如昼的刀光再次腾起,带着斩灭一切的伟力,自下而上,劈开了失去二品罗汉主持,仅剩一百零八位禅师的阵法。 禅师们体表覆盖的金光溃散,化作光屑朝四方飞散。 一百零八位禅师坠落如雨。 阵破! 出尽风头的许七安,本想故技重施,来一次挥焰成袍,转念一想,还是放弃了。 特效不能重复,会显得黔驴技穷暂时没想出新一套特效的他内心感慨。 某段城墙上,夜姬将周围的守军和武僧斩杀殆尽,双爪沾满鲜血。 察觉到阵法被破的她霍然回首,看见了持剑立于半空的许七安。 “哼!” 冷哼声从身侧传来,清姬拎着一口青锋,嫌弃的看着夜姬,道: “你违背了姐妹间的约定,私自爱上人族男子。” 夜姬嫣然一笑: “约定?你有字据么。 “我就是爱上人族男人了,怎么的,你嫉妒是不是,嫉妒我男人是顶天立地的英雄。” 清姬看着她一脸骄傲和自豪,“呸”了一声: “就这种见一个爱一个的色胚,也配我嫉妒?” 两人都是轻纱遮面,几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狐媚眼,身段浮凸,气质不同,但都是极出挑的美人。 夜姬笑了起来。 她才不告诉这个爱做菜的女人,鸡精是许七安发明的。 虽然娘娘说,只要九个姐妹都爱上他,那许七安就是万妖国驸马,谁稀罕他当驸马啊。 另一边,九尾天狐浮空而起,银发沾染着黏稠的鲜血,一只狐耳耸拉着,看起来极为狼狈。 九条狐尾或扫或劈或卷,将那些坠落的禅师当场击杀。 “臭男人!” 她咬牙切齿的传音。 娘娘,你听我狡辩许七安微笑传音: “你与我之间,谁更有能力破坏禅阵?虽说大智慧法相的光轮逆转,被法相注视之人的智慧也会逆转,但度厄毕竟是罗汉。 “让他强行舍你不顾的对付我,万一让他察觉出不对劲,摆脱智慧逆转的影响,我们就得不偿失了。” 大智慧法相是法济菩萨留下的,浮屠宝塔最强的能力之一。 虽说比原本肯定不如,但短暂的影响二品罗汉,还是能做到的。 说话的同时,许七安操纵浮屠宝塔,让“药师法相”浮现,玉瓶洒下碎光,助九尾天狐拔除杀贼之力。 得到滋润的九尾天狐容光焕发,气息并没有下滑,可见底蕴浑厚,极为耐操。 作为一名妖族,她是合格的。 度厄罗汉盘坐虚空,悲悯的看着死去的禅师,低声念诵佛号: “请菩萨出手,救我佛门弟子性命。” 话音落下,他捏碎了挂在脖子上某粒念珠。 流萤般的金光在空中迤逦,凝成一位披红黄相间袈裟的少年僧人,他看起来还未及冠,脸色稚嫩。 他的目光慈悲且怜悯,仿佛爱着世间的一切。 “阿弥陀佛!” 少年僧人双手合十,低头念诵佛号。 一件巨大的佛器在他身后凝成,那是黄金铸造的轮盘,轮盘中心刻着“卍”字,边缘刻着“天、人、阿修罗、畜生、饿鬼、地狱”。 轮盘巨大如水车,黄金铸造,透着沉重的金属质感。 轮盘缓缓转动。 颠覆人常识的一幕发生了,方才被九位天狐杀死的一百零八位禅师,睁开眼睛,茫然坐起。 城头上,城墙下,横陈的死尸纷纷坐起,茫然四顾。 这些原本战死之人,妖,都复活了。 复活的生灵里,不包括魂魄被打散的死者。 “大轮回法相” 许七安听见九尾天狐语气凝重的说道。 :错字先更后改。求个月票。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六十五章 白毛萝莉 大轮回法相,死而复生?这也太神奇了吧许七安看的险些呆住,他知道佛门有九大法相,也见识过金刚法相的强大,药师法相的神奇,大智慧法相的降智。 但眼前的大日轮回法相,竟能做到让死人复生,对他造成极大冲击。 “咔咔咔” 金色轮盘缓缓转动,陆续有死者复生,他们眼神茫然的观察自身、审视周围。 “我,我不是死了吗?” “幻觉?似乎不是” “这是怎么回事,阿苏罗尊者和那个妖王死了?谁杀的,是九尾天狐?” 因为搞不清楚状况,复活的人和妖相对比较冷静,没有立刻拼杀在一起,而是警惕的观察周围,试图弄清楚状况。 许七安冷静的观察了一阵后,传音给九尾天狐: “大轮回法相领域之内,所有死者都会复生,但魂飞魄散者例外?” 九尾天狐轻笑道: “观察力很敏锐,不愧是探案天才。” 这个臭男人差不多摸清了大轮回法相的第一重能力。 “大轮回法相有两大能力,你所见的是其一;其二是能让人在短时间内经历一次轮回,阿苏罗当年被我娘杀死,便是广贤助他转世重修,保下一命。” 九尾天狐传音道。 许七安点点头,警惕的扫一眼周围: “来的似乎是广贤的分身。” 九尾天狐“嗯”了一声,两人心照不宣。。 之前他们讨论过阿苏罗“网开一面”的原因,得出的两个猜测是: 阿苏罗的私心和佛门的阴谋。 后者多半是广贤菩萨的真身降临,试图把他们一锅端。 可现在出场的是广贤菩萨的分身,那么答案就很明显了。 “阿苏罗是想通过某件和妖族有关的事,成就菩萨果位,踏入一品?”许七安传音道。 “不能排除广贤真身就在附近的可能,你自己注意点,见机不妙,就按计划行事。”九尾天狐传音回复。 说话间,广贤菩萨蕴含慈悲的目光,望向了熊王和阿苏罗的尸体和头颅。 那里是一片“无人地带”,但凡靠近者,都已经倒地不起,陷入沉睡。 “还不醒来?” 广贤菩萨淡淡道。 轮盘“咔擦”一转,投出一道光束,照射在阿苏罗和熊王的“尸骨”上。 两位超凡强者的头颅,慢慢睁开眼睛,两具身躯站起,捧起自己的脑袋按在脖颈上,血肉蠕动间,脖子便长好了,一点伤疤都没有留。 熊王打了个哈欠,扭动着胖墩墩的身躯,走到九尾天狐和许七安身边。 阿苏罗则返回广贤菩萨身侧,双手合十,垂首侍立。 度厄罗汉在另一侧。 “阿弥陀佛,五百年前那一战,生灵涂炭,不管是西域还是妖族,都死伤无数。施主何必再妄动干戈。” 广贤菩萨双手合十,双眼蕴含慈悲。 九尾天狐笑容娇媚: “广贤菩萨说的有理,不若佛门归还十万大山,退出南疆,自然就不会再生灵涂炭。” 出乎意料,广贤菩萨颔首: “本座可以做主,归还十万大山半数地盘,以万妖山为界,妖族居东,佛门主西。” 顿了顿,他补充道: “这是佛门能做到的最大让步,本座可以立下天道誓言,绝不会反悔。万妖山以东的区域,足够广袤,容纳如今的妖族绰绰有余。” 他的话仿佛具备让人信服的力量,周遭的妖族听完,露出意动之色。 竟觉得广贤菩萨的提议极好,这样既能避免族人战死,又或者足够广袤、丰沃的土地可以栖息。 “不好!” 熊王摇了摇头,缓慢的说: “我,不接受” 少年僧人形象的广贤菩萨,面容平和,声音温柔: “施主有何高见。” 熊王哼哼两声,语气缓慢: “我要提一个刁难人的要求 “北边竹子太少,不喜欢我还要西南边的那三千亩竹林。 “如此宝地,你佛门要是肯割让,我,就相信,你们的诚意” 广贤菩萨颔首: “可!” 熊王的豆豆眼猛的睁大,难以置信,这么过分的要求佛门竟然会同意,三千亩竹林的宝地都愿意割让,确实很有诚意了。 许七安暗暗皱眉。 广贤菩萨这一招,意在稳住妖族,好抽调兵力东征中原,助云州叛军推翻大奉。而仅仅让出万妖山以东的地盘,佛门依旧占据着这座南疆十万大山第一宝地,气运不损。 相当于以最小代价把利益最大化。 不过他倒不担心九尾天狐妥协,这么容易就被“招安”,她也不会隐忍五百年。 九尾天狐笑眯眯道: “夺我家园,杀我族人,用我妖族的领地施舍我等,佛门这是当我南妖一脉是乞丐?” 嘴角带着笑,眼里却没有半分笑意。 许七安趁机发动心蛊的“共情”能力,对周遭的妖族施加影响。 豁然间,新仇旧恨翻涌不息,妖族们再次重燃斗志和怒火,并为自己之前的心动感到惭愧。 广贤菩萨叹息一声,仍不动怒,但也没再试图说服九尾狐,转而看向许七安: “佛子,本座邀你入佛门,并非贪图你的气运。 “你既能开创大乘佛法,便是与佛有缘之人,佛门修果位,果位代价的并非只是力量,而是精神,是慈悲。 “在本座眼中,你是可与佛陀并列之人。你若愿皈依佛门,领导天下佛徒领悟大乘佛法,本座可以助你拔除国运。 “如此一来,大奉灭国,你便不会身死。” 许七安和佛门最大的矛盾在于,佛门想助云州叛军灭大奉,那么身负半数国运的他,必将殉国。 许七安联合妖族、蛊族,所作的一切,首先是要自保,而后是为报仇。 活下去,是人最本能的欲求。世间道义千千万,求生,便是最正的道义。 至于报仇,当然是向许平峰报仇。 这里面既有私仇,也有中原百姓的仇。 若非许平峰为一己之私,窃取国运,大奉二十年来,不会天灾人祸不断。 若非许平峰为一己之私,发动叛乱,青州不会打的生灵涂炭。 “那我是不是要感谢广贤菩萨不杀之恩?” 许七安嘴角扯起冷笑: “你们佛门要灭大奉,要侵占中原疆土,我就得遁入空门,舍弃家人和爱人,舍弃信赖我的中原百姓,成为佛门的佛子,为佛门发扬光大的事业添砖加瓦。 “我若是不愿意,就得殉国。 “在广贤菩萨眼里,我不过是个弱者,所以没有选择权。 “你若真如此推崇我,为何不为了我,与伽罗树为首的小乘佛法决裂,皈依大奉,助大奉平定叛乱。 “本银锣可以承诺,天下太平后,大乘佛法将在中原遍地开花。” 广贤菩萨坦然道: “本座考虑过。” 许七安一愣,怀疑自己听错了。 广贤旁若无人的继续道: “然后,大奉与佛门实力相差甚远,本座即使抛开身份,只为传扬大乘佛法,也该选择实力更强的西域为基石。 “且西域佛国遍地,更容易接纳大乘佛法。本座又何苦选择大奉?” 他在告诉我,大奉实力不行,我实力不行,所以他选择佛门而不是我,坦诚的让人难以置信许七安想了想,道: “广贤菩萨可否为我拔出最后一根封魔钉?” 广贤菩萨摇头: “养虎为患的事,本座不做,除非佛子入我佛门。” 坦诚的过分许七安心里一动,问道: “当年佛门助武宗皇帝造反,广贤菩萨可有参与?” 广贤颔首: “险些被初代监正送去轮回。” 一如既往的坦诚。 术士一品在自家地盘能打好几个一品,监正如今的实力肯定不及初代了许七安问道: “你们是如何杀死初代的。” 问话的同时,他操纵浮屠宝塔,让药师法相洒下光辉,修复熊王的伤势,恢复它耗损的气血。 广贤菩萨道: “与今时今日,如出一辙。武宗在东起事,一路打到京城。佛门僧兵则从西线推进,双方在京城会师。一步步削弱初代,直到杀死他。 “和现在不同的是,起事之初,如今的监正实力差了初代不少。武宗的准备没有许平峰充分。” 所以当时需要多位一品菩萨出手许七安皱了皱眉: “初代有何布置?” 广贤菩萨默然片刻,缓缓道: “不曾!论及智谋,初代比当代差了不少,起事之初,大奉朝廷应对的极为仓促,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被打的措手不及?你在开玩笑吗,那是天命师啊许七安双手合十,道: “多谢告之。” 他迅速把所有疑问压在心里,收束思绪,恢复作战状态。 “不用谢,本座也在拖延时间。” 广贤菩萨坦然道。 话音落下,原本有些暗淡的轮盘,再次焕发金光,转盘上,“畜生”两个字亮起,射出一道光束,直挺挺的打中九尾天狐。 紧接着,“人”字亮起,同样射出一道光束,照在许七安身上。 许七安终于明白九尾天狐没有闪避的原因,在金光射来的刹那,他被戒律的力量影响,失去了“躲避”的念头。 没受到伤害许七安闪过这个念头的同时,看见身边的九尾天狐,身高忽然矮了下去,被不宽不窄的兽皮裹住的丰满胸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缩。 本来深深的事业线没了。 眨眼间,九尾天狐从一个狐耳银发的高挑御姐,变成了十二三岁的白毛萝莉。 粉嫩可爱,纯真妖冶。 “你” 许七安脱口而出,旋即发现白毛萝莉和自己的身高竟是差不多的。 他脸色微变的环顾自身,原本贴合的衣服,变的又宽又打,裤管松垮,就像是小孩子套上大人的衣服。 我也变小了,气机和力量有所削弱,但不算严重他立刻有了明悟,知道了轮回法相第二大能力。 抓住机会,阿苏罗双膝微沉,在地面“轰”的坍塌里,如同炮弹射向九尾天狐。 轰! 熊王也如同炮弹射出去,阻击阿苏罗。 阿苏罗违背力学的一个急刹,说停就停,双膝微沉,脑袋一低,避开熊王的拍击。 紧接着腰背一弹,双拳化作残影,击打在熊王胸口。 砰砰砰刹那间打出数十上百拳,打的熊王胸膛血肉模糊,气机涟漪刮起可怕的狂风。 一条狐尾弹射而来,卷住熊王,往后一甩,让它借此避开了阿苏罗的连招。 九尾天狐其中一条尾巴亮起,继而开始缩小,变成短短一根。 远处,清姬低吟一声,高挑的身躯迅速缩小,变成了一个十二三岁的萝莉。 九尾天狐则重新恢复成高挑妩媚的银发御姐。 “你还挺可爱的。” 她瞅了一眼许七安,笑呵呵道。 许七安:“” 嘲笑完许七安,九尾天狐仰天长啸。 啸声在天地间回荡,远远传开。 俄顷,一道身影从高空坠落,轰然砸入场中。 这是一具残缺的身躯,缺了右手和脑袋,肤色漆黑,每一寸皮肤每一块血肉都蕴藏着磅礴的力量。 强大而可怕的气息,笼罩全场。 令普通士卒和小妖瑟瑟发抖,只觉得精神在崩溃,情绪在狂躁,想要毁灭一切,包括自己。 “神殊” 广贤菩萨脸色凝重。 :错字先更后改。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六十六章 阿苏罗战死?(感谢“魔力飞车”的白银盟) “广贤,又见面了!” 神殊的胸腔里,传出着低沉的声音。 躯干和双腿、左臂融合后的神殊,元神也得意融合,左臂张杨的恶意被躯干的温润中和,双腿的鲁莽狂躁则让他脾气变的很差,喜怒无常。 他仅仅是站在那里,令人狂躁、精神错乱的气息便影响了在场所有生灵。 凡直视他的人,耳边都听到了可怕的呓语,眼前产生幻觉,恨不得杀死周围的一切,包括自己。 广贤菩萨没有回应,身后的轮盘缓缓转动,“阿修罗”三个字亮起,打出一道金光,射向神殊。 但光束打到的只是残影,神殊鬼魅般的出现在广贤面前,左手“砰”的握爆空气,左臂扬起,腰背后拉,狠狠砸向广贤。 轰! 这一拳同样打中空气,广贤的身体溃散成金光。 神殊的拳头砸在地表,制造出一个直径三米的大坑,狂暴的力量沿着地面游走,撕裂出一道地缝。 地缝撞到远处的城墙,“砰”的声音里,城墙开裂,石屑纷飞。 广贤的轮回金光没有打中神殊,说明他的戒律没有奇效,神殊现在的品级至少一品许七安冷静的撸袖子,扎腰带,收裤腿。。 现在的他是十二三岁的小正太,或许还颇为粉嫩,不然九尾天狐不会嘲笑他。 金光在空中汇聚,凝成少年僧人模样。 轮回法相略有黯淡。 刚才他没能躲开神殊的拳头,已经“死”过一次,这具分身的力量,只能死三次。 神殊挺直身躯,发出沉雄的咆哮,如同沉睡万载的凶兽苏醒,迫不及待向世间展现它的伟力。 城头一片大乱,西域守军、僧兵、妖族,不分敌我的残杀起来。 广贤菩萨脑后,轮回法相隐去,一尊三丈高的金身法相凝聚,这尊法相双手合十,低垂脑袋,满脸慈悲之色。 “大慈大悲,常无懈倦,恒求善事,利益一切。” 广贤菩萨双手合十,低声念诵。 话音落下,天地间梵音阵阵,三丈法相绽放万丈金光,照破黑夜。 这沾满血腥的战场,仿佛成了祥和慈悲的菩萨道场。 “哐当!” 兵器坠地的声音接连响起,此时此刻,不管是人是妖,都丢弃了兵器,不愿再造杀戮。 前一刻他们还是以命相搏的敌人,现在彼此对视,眼里充满了慈悲,以及对生命的热爱。 人、妖没有抱在一起道一声“兄弟”,是他们最后的理智。 被神殊躯体影响,变的极为狂躁的僧兵、士卒和妖族,纷纷摆脱,心怀慈悲的他们无心战斗,同时忌惮超凡境的战斗,有条不紊的退出战场。 免得遭受波及。 “大慈大悲法相” 九尾天狐秀眉紧蹙,受到佛光洗礼,她心里的仇恨、算计、怨气和野心,都在佛光中烟消云散。 但强横的元神代表强大的理智,让她知道这样的情绪是不对的,佛门与妖族是死敌。 理智和情绪陷入僵持。 九尾天狐无法屏蔽“大慈大悲法相”的影响,大慈大悲法相极为特殊,它没有攻击能力。 它唯一的作用就是彰显广贤菩萨的“道”。 除非了二品境的合道武夫,已经走完自己道,否则一品之下任何体系,都会受“大慈大悲法相”的影响。 受广贤菩萨的位格压制。 妖族是不走“道”的,修的是天赋神通。 当然,她也不需要担忧被佛门趁机偷袭,因为不管度厄还是阿苏罗,此刻都充满了慈悲。 “这大慈大悲法相和大轮回法相一样,都不分敌我。广贤菩萨感觉就是一根搅屎棍。” 许七安也注意到了佛门众人的状态。 “你” 九尾天狐诧异的看着他,眼前这个毛都没长齐的小男孩,竟半点不受“慈悲”影响。 同时,她注意到许七安手里多了一把刀,刀身修长,呈暗金色。 场上,只有两人不受“大慈大悲法相”的影响——许七安和神殊。 见银发狐耳的御姐,诧异的盯着自己,许七安解释道: “慈悲不是我的道。” 他扬起手里的刀,说: “这才是我的道。” 九尾天狐清晰的看见,靠近刀柄的刀身位置,刻着“太平”两个字。 她沉吟一下,道: “你为自己立命了?” 问完,妖姬眼里有着无法掩饰的嫉妒。 “立命”是儒家三品的名称,儒家对立命的解释是:修正其身,以待天命。 立命和“道”殊途同归。 许七安嗯一声,叹息道: “可能是身负国运的缘故,为它取名时,我自己也莫名其妙的立命了。当初修为还浅,懂的不多,如果再来一次的话,我就不立这样的命了。” 九尾天狐审视着他: “你会立什么命。” 可能会立“白嫖”或勾栏听曲吧许七安笑道:“你猜。” 另一边,神殊肚脐眼裂开,化作嘴巴,发出嗡嗡的怪笑声: “大慈大悲?对我有何用。” 肚脐眼化作的嘴巴,突然“呸”的吐出一口血箭,它击中大慈大悲法相,瞬间污浊了灿灿金身,让这尊三丈高的法相被黑红血光覆盖。 广贤菩萨面皮轻轻抽动,似在承受巨大的痛苦。 噔噔噔神殊发足狂奔,月光下,矫健的身姿充满力量感,一块块肌肉随着奔跑起伏。 但神殊的目标不是广贤菩萨,而是远处的城墙。 “轰!” 高耸的城墙像是被数十吨,上百吨的炸药引爆,在冲击波下,碎石块化作弹丸,朝四面八方激射。 南边的城墙位置,被撞开一道近十米宽的缺口。 这个时候,妖族大军只要从这个缺口冲进去,就能在短时间内攻占南城,夺回万妖山。 但不管是妖族还是西域守军,都早已退出这片区域,或在远处厮杀,或远远围观。 俯瞰着坍塌的城墙,广贤菩萨脸上没有惊怒,反而松了口气般的收起“大慈大悲法相”。 许七安一直在察言观色,心里莫名的闪过一个念头: 广贤施展“大慈大悲法相”真正意图是中止城头厮杀,缓解底层士卒和妖族受到神殊气息影响,陷入狂躁和错乱的精神。 无声无息间,一片阴影笼罩广贤菩萨,那是遮住了月光的神殊,他不知何时又到了高空,像是搏击兔子的苍鹰。 肚脐眼化成的嘴巴裂开,露出狞笑。 恰好这时,斜地里射来一道金灿灿的身影,撞飞神殊,与他交缠着、翻滚着落向远处。 那是阿苏罗。 两具矫健勇猛,充斥着无与伦比力量的体魄在翻滚中缠斗,手脚肘膝身体任何部位都能化作神兵,造成可怕伤害。 广贤身后的轮盘“咔咔”转动,投射出一道金光,照在阿苏罗身上,于他眉心烙印上一个“”字。 另一边,不再受到“大慈大悲法相”影响的九尾天狐,八条尾巴在地面一撑,推着她高高跃起,扑向空中广贤菩萨。 八条尾巴在身后迤逦舞动,妖异绝美。 “阿弥陀佛!” 广贤菩萨屈身盘坐,双手合十。 他体表泛起淡淡的金光。 坐禅功! 当当当八条狐尾宛如触手,拍打在广贤菩萨身上,打的金光一阵阵荡漾。 见状,度厄罗汉摘下脖颈挂着的佛珠,轻轻扯碎,九十九颗念珠浮在他周围,逐一染上五彩光晕。 “去!” 度厄罗汉挥舞袖袍,将念珠尽数打出。 绚丽斑斓的“暴雨”划过夜空,袭击九尾天狐。 小正太从银发妖姬的影子里跃出,左手刀,右手剑,挥舞的密不透风。 “叮叮叮”的声音里,火星溅起,一颗颗绚烂念珠被弹飞。 如果在大奉就好了,我可以利用镇国剑,凝聚众生之力,或许能一剑劈开广贤的禅功许七安目光扫视,看见念珠宛如虫群,绕了一圈,又从侧面袭杀九尾天狐。 这些蕴含杀贼之力的念珠,纵使是超凡武夫也不敢任由它们打在身上。 浮屠宝塔一震,镇狱之力扩散,压制住密如暴雨的念珠。 广贤菩萨有娘娘缠着,阿苏罗则有神殊压制,现在是擒拿度厄罗汉最好的机会,擒住他,我的最后一根封魔钉就能解开 许七安融入阴影,从度厄罗汉的影子里钻出来,镇国剑爆发煊赫的剑光,袭击后心。 但他没能刺出镇国剑,“不可杀生”的佛门戒律笼罩了他。 浮屠宝塔“嗡”的颤动,再次释放镇狱之力,它不是为了抵消戒律的力量,而是作用在度厄罗汉身上,镇压他后续的应对。 这就造成了许七安从度厄身后的影子里钻出来,握着剑打算背刺,却没能刺下去。 而度厄罗汉也背对着他,没有任何应对。 下一秒,戒律和镇狱之力时效过去,镇国剑不再受到阻碍,坚定不移的刺向度厄罗汉的后心。 后者脑后光轮疾速旋转,袈裟鼓舞,彩虹般的绚烂光芒往外一荡。 许七安被这股巨力推的飞了出去,紧接着,便听身后呼啸声阵阵,九十九颗念珠激射而来,宛如绚烂的流焰。 另一边,神殊单臂掐住阿苏罗的脖颈,把他提在半空,嗡嗡怪笑: “小子,你身上有股熟悉的气息。” 阿苏罗脑后火焰光环熄灭,五彩光轮亮起,目光中闪动着金色烈焰。 “不可杀生!” 戒律无效。 他冷静的盘坐,施展禅功,体表笼罩一层淡淡金光。 咔擦!金光旋即被神殊捏碎,坐禅功无效。 阿苏罗拳头中燃起五彩光华,他将杀贼之力催动到极致,拳出如风,打在神殊胸膛。 砰! 一声洪钟大吕,拳劲透过神殊身躯,宛如狂风巨浪般的奔袭数百丈,将沿途的房屋、城墙尽数摧垮。 砰砰砰阿苏罗的拳头不断在神殊胸膛炸开,拳劲透体而过,神殊身后百丈范围,清理出一片不规则的真空地带。 “你在挠痒?” 神殊的肚脐眼开口说话,用疑惑的语气问道。 阿苏罗密集如雨的拳头,微微一僵,出现凝滞。 你应该说:小拳拳捶我胸口远处,目睹这一幕的许七安,心里嘀咕一声。 他不骄不躁的应对着度厄罗汉的念珠,没有急于求成,与熊王一左一右牵制度厄罗汉。 三品和二品的差距还是很大的,尤其度厄罗汉这种积年二品。 杀贼之力能对他和熊王造成巨大伤害,再加上佛门的各种法术。 眼下最好的策略是坐等神殊打死阿苏罗,腾出手来对付度厄和广贤。 神殊抡起阿苏罗,用力掼下。 轰的巨响里,许七安仿佛听见了导弹爆炸的声音,脚下传来剧烈震感。 夯实的地面陡然下沉、开裂,裂缝往下延伸,撕裂万妖山内部的岩体。 阿苏罗双眼圆瞪,喉咙里喷出大口大口的鲜血。 嘭嘭,嘭嘭 沉闷如擂鼓般的心跳声里,阿苏罗皮肤褪去暗金色,漆黑肤色取代。 这意味着他不再压制自己的修罗精血,释放内心战意的他,是不屈的战士,是不败的战神,是 砰! 神殊一脚把他踏进地里,让山体内岩石开裂愈发严重。 “好熟悉的气息,你身上有很熟悉的气息。” 神殊一边说着,一边踩踏,阿苏罗胸骨塌陷,喉中不停咳血,修罗族的不屈战体也扛不住神殊的大脚丫子。 阿苏罗咧了咧嘴,牙床猩红,讥笑道: “你真可怜。” 神殊似乎被激怒了,扬起左手,掌心升起一团黑红色的能量团,内核漆黑,外层笼罩血光,漆黑的内核不断坍缩,迸射出黑色的电弧。 神殊握着这枚能量团,狠狠砸在阿苏罗的脑袋上。 红与黑的光芒瞬间暴涨,像是光罩一样往外扩散,继而“轰”的炸开,化作纯粹的、肆虐的能量风暴。 周围茂密的树林,像是衰草一样,齐齐压弯腰。 许七安、熊王,乃至九尾天狐,同时罢手,侧头看向神殊方向。 神殊站在能量消融出的大坑里,左手冒着硝烟,脚边是一具残破的漆黑尸体,头颅和胸腔消失不见。 死了? 许七安凝神感应,没有捕捉到阿苏罗的元神。 :感谢“魔力飞车”大佬的白银盟,昨天没关注后台,没及时发现多了一位土豪读者。谢谢谢谢!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六十七章 失控 超凡境的武夫生命力旺盛,拥有断肢重生的能力,肉体上的伤势再如何触目惊心,也只能消耗气血,无法真的杀死超凡武夫。 但如果元神被磨灭,彻底烟消云散,那超凡境的武夫就会彻底死去,空留一具“不死”的躯壳。 在各大体系中,杀死超凡武夫的方法无外乎两种: 一,通过不断的给予打击,消磨气血,直到武夫力竭,然后将是将其分尸封印。 二,通过特殊的手段,将武夫的元神摄出,然后经过长时间的炼化,磨灭元神来杀死他。那时,武夫剩下的就是一具的躯壳。 当然,要摄出武夫的元神并不容易,在这方面,只有道门和巫师体系能尝试,还不一定能成功。 至于神殊对待阿苏罗的方式,纯粹是位格上的碾压,粗暴简单,没有丝毫技术含量。 不对劲,神殊那一招固然强大,但物理层面的攻击不足以杀死阿苏罗的元神许七安宽松的裤管里,钻出密密麻麻的黑色虫子,消失不见。 “咻咻!” 念珠从左侧袭来,宛如一群五彩缤纷的萤火虫,瑰丽夺目。 许七安正要挥剑格挡,眼前景物突然变化,染血的城墙、横陈的尸体、巍峨的山脉隐去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是钢筋混凝土的森林,是川流不息的车辆,是一幅充满现代化气息的图卷。 叮叮叮 锐利的碰撞声惊醒了他,前世的画卷破碎,现实的景物再次呈现于眼前。 太平刀和镇国剑操纵主人,将袭来的念珠挡住一部分,另一部分则被熊王挥动爪子拍开。 食铁兽双爪血肉模糊,杀贼之力侵蚀下,伤口短时间内难以愈合。 同时,远处的九尾天狐抬手往下一按,磅礴的气机从天而降,压制住蕴含杀贼之力的念珠,让它们在凝固在半空,任凭怎么震颤,也无济于事。 “多谢!” 回过神来的许七安,朝熊王拱手。 太平刀“嗡嗡”震动,传达出“生气”的情绪,指责主人在战斗中走神。 你已经是成熟的刀了,要学会操纵主人打架许七安如此安抚,正要继续关注阿苏罗的情况,便听银发狐耳的妖姬远远的笑道: “你又变小了,真可怕,留在南疆当我儿子吧。” 许七安这才发现,扎紧的裤管、腰带,又变松了,他的年龄再一次倒退,变成了十岁的小男孩。 另外,气机和气血也衰退了许多,战力下滑更加严重。 这他瞳孔微微收缩,沉声道: “我会一直小下去?” 九尾天狐颔首传音: “接下去的两个时辰里,你会一直变小,直到成为婴儿,这是大轮回法相中的逆转。若是正转,则会让目标人物衰老。 “但你也好,我也罢,都处在巅峰。若是正转,凭我们的寿命,打到明天都不一定会衰老。而逆转的话,你成为超凡才多久?” 许七安再一次意识到九大法相的恐怖之处。 它们或许不擅长攻击,但都有各自的神异,诡异莫测。 “轮回法相能让人记起过去的事?”许七安斟酌的问道。 九尾天狐传音说道: “传说大轮回法相能让人记起前世今生,是真是假,就不知道了。” 她转头望着神殊,高声提醒: “神殊,吞了阿苏罗的精血。” 免得夜长梦多。 不管阿苏罗死没死,吞噬他的精血,不死也得死。 只要解决掉阿苏罗,此战便不会有任何意外和波澜。 同时,十岁的小男孩和成熟妩媚的御姐默契的寻找各自的对手,缠住敌人。 神殊嗡嗡怪笑,拎起无头的阿苏罗躯体,掌心“呼”的生出气旋,攫取着阿苏罗的生命力。 肉眼可见的,修罗王幼子的漆黑体魄,迅速萎缩,干枯。 就在这时,阿苏罗漆黑的体表,亮起了“卍”字,卍字缓缓旋转,于神殊身后显化出阿苏罗的元神,元神脑后,则是具有金属质感的轮盘。 轮盘的中心是“卍”字,盘面外圈刻着“天、人、畜牲、阿修罗、饿鬼、地狱”。 大轮回法相! “咔咔咔!” 轮盘转动,其上的“阿修罗”三个字亮起,一道金光将神殊和阿苏罗照在其中。 神殊强壮的身躯,陡然僵住,气旋消失,阿苏罗的“干尸”跌落在地。 而这时,广贤菩萨盘坐高空的身影,化作碎光消散。 下一刻,他出现在了神殊面前。 他不久前打入阿苏罗体内的金光,正是轮回法相的力量。借阿苏罗的近战便利,让轮回法相的力量笼罩神殊。 神殊兀自僵凝,宛如雕塑,对广贤菩萨视而不见。 “我,是谁” 神殊的胸腔里,传来迷茫的喃喃声。 月夜下,坍塌的城墙,遍地的尸首。 清冷的月辉照亮这片狼藉之地,由于西域守军和妖族大军已经远远退走,此处地显得格外安静,神殊的喃喃自问声里,只有火焰“噼啪”作响,似在伴奏。 轮回转盘缓缓转动,宛如巨大的氙灯,照射出的金光将神殊持续笼罩。 广贤菩萨双手合十,满脸慈悲: “无根之人啊,希望你能在轮回中,找到归宿!” 他的身影处在透明和虚幻之间,似乎即将耗尽力量。 神殊渐渐的平静下来,左手犹豫着屈起,单掌合十,胸腔里传来平和的声音: “阿弥” 声音夏然而止,他在抗拒某种本能,皈依佛门的本能。 许七安和九尾天狐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愕然。 大轮回法相对神殊的影响,出乎他们预料。 大轮回法相勾起了神殊过去的回忆,唤醒了佛性?许七安想到自己刚才所见的现代化都市,心里有了猜测。 突然,阿苏罗的无头尸体猛的跃起,于空中一个回旋踢。 啪!空气仿佛被踢爆,可怕的气机于脚尖炸开,当即撕裂了广贤菩萨的身躯。 这一脚,彻底打散了这具分身的能量。 广贤菩萨的叹息声回荡在夜空,轮回转盘随之溃散成金光,而阿苏罗的元神回归到了体内。 阿苏罗的残躯缓缓站起,细胞疯狂增殖,血肉蠕动,先是脊椎骨生长,补完颈骨,然后头骨从颈椎骨上“生长”,等骨骼生长完毕,嫩红的血肉迅速覆盖,接着是漆黑的皮肤。 他复生后的第一件事,就是震碎体内的十几条尸蛊。 “做的不错!” 九尾天狐侧目,给了小正太一个微笑。 阿苏罗“死”后,对尸体异常敏感的许七安,认为这是个可以利用的机会,立刻分化出尸蛊子蛊,暗中侵蚀了他。 当然,侵蚀不代表操纵和转化。 以尸蛊目前的境界,做不到完全控制一具二品境的尸体,但操纵他做出一些简单的攻击性动作不难。 这就有了刚才踢碎广贤菩萨分身的那一脚。 小正太回了她一个笑容,如今广贤菩萨分身消散,阿苏罗遭受重创,能打的只有度厄罗汉。 失去轮回法相的影响后,神殊依旧处在茫然状态,口中喃喃道: “我是谁,我是谁” 九尾天狐高声道: “你是神殊,也是修罗王,修罗族不屈的战士。” 悦耳的声音回荡。 “修罗王” 神殊稍有平静,突然又开始喃喃自问:“我是谁,修罗王是谁,我记不起来了” 迷茫的自语逐渐变成暴躁的咆哮: “我是谁?!我到底是谁!!” 九尾天狐连说了几声“你是神殊,是修罗王”,全无效果。 她和许七安对视一眼,意识到了不对劲。 神殊失控了。 “大轮回法相能克制神殊?” 许七安缓缓扭头,看着银发妖姬。 银发妖姬眉头紧皱: “你觉得可能吗?” 以神殊的位格和战力,大轮回法相或许能削弱他,影响他,但不可能克制他。 除非问题出在神殊本身许七安心里一凛,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如果当日阿苏罗放水,是他出于私心,想要图谋什么。而不是广贤菩萨真身前来,想要把妖族一网打尽。 那么,知道有神殊残躯的广贤菩萨,今日为何还是分身降临。 他难道自信的以为光凭一具分身和两个二品,挡得住神殊?况且还有他和九尾天狐,以及熊王。 现在,看着势如疯魔的神殊,许七安知道答案了。 轮回法相只是引子,它诱发了神殊的“疯狂”,至于其中缘由,许七安暂时没想明白。 不管是他,还是九尾狐,其实对神殊都不够了解。 最了解这位半步武神的,是佛门。 “我到底是谁?!” 可怕的魔音在万妖山中回荡,神殊体内骤然鼓舞起一团血光,疾速膨胀,吞噬着沿途的一切事物。 在场的五位超凡强者,同时腾空而起,飞快后撤。 血光膨胀成直径十丈的光团,然后轰的爆炸。 站在高空的五位超凡强者,看见整片山头的树林,在这一刻齐齐“弯腰”,而靠近城墙范围的民房,尽数坍塌。 南城的西边,火光移动,无数细小如蚁的人影仓惶的朝城门方向逃去。 那些退走的僧兵、禅师、城防军努力维持秩序。 血光消散,一尊高二十丈的巍峨法相,缓缓直起腰。 祂通体漆黑,后背长着十二双肌肉虬结的手臂,眉心亮起黑色火焰印记,脑后燃烧着灼热火环。 祂的脸庞宛如雕塑,没有任何表情。 祂仿佛是力量和邪恶的化身,每一寸血肉都蕴含着恐怖的怪力,又充满了邪异可怕的精神污染。 许七安如坠冰窖,浑身生寒,浑身毛孔张开,冷汗淋漓。 不是受到可怕的精神污染,而是因为他被锁定了。 神殊锁定了他。 神殊疯了,迫切的要补完自己,而我体内有一条断臂许七安心里升起明悟。 下一刻,巨大的阴影将他笼罩。 那尊二十丈高的法相,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他面前,十二双手臂握成拳头,同时捶出。 好快,来不及阴影跳跃许七安当机立断,让浮屠宝塔震荡出镇狱之力,同时金漆自眉心亮起,迅速染遍全身,脑后火环“轰”的炸开。 紧接着,力蛊进入狂暴状态,浑身肌肉膨胀,体格壮大了一倍。 太平刀和镇国剑交叉斩出。 砰! 刀剑冲天飞起,射向远处。 金光和火光交缠着炸开,金刚神功当场崩溃。 许七安眼前一黑,失去了一瞬间的意识,回过神之后,发现身体正在不受控制地倒飞出去,速度就像流星。 双臂已经失去直觉,无力的耸拉着,浑身骨骼尽碎,没有一处完好。 轰! 他狠狠撞入远处的山中,造成山体滑坡。 正要追击的神殊法相,忽然身躯僵硬,接二连三的颤抖,像是被人用木棍连续敲打身体。 玉碎! 许七安把伤害返还给他,打断了神殊的节奏,为自己赢得喘息的机会。 “阿弥陀佛!” 另一边,度厄罗汉双手合十,缓缓道:“九尾狐施主,神殊非你们能驾驭之人。你根本不知道他的恐怖。” 九尾天狐眼眸闪烁红光,冷冷的望着阿苏罗和度厄: “以彼之矛攻彼之盾,佛门好算盘。本座不明白,神殊为何会失控至此。” 阿苏罗缓缓道: “这只有广贤菩萨知道。” 说话间,他和度厄罗汉一左一右,围住九尾天狐。 “你们说的对,神殊确实非我能驾驭,但同样不是你们能驾驭的,玩火自焚的道理两位大师可知?” 银发妖姬丝毫不慌,笑吟吟道: “你们太小觑许七安了。” 这时,神殊的法相在坍塌的山体上空左右顾盼,似乎失去了目标,再也感应不到自己残肢的气息。 遵循着补完自身的本能,渴望精血的他,缓缓转身,将目光投向了三位超凡境的高手。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六十八章 我是谁(5000) 度厄罗汉、熊王、阿苏罗和九尾天狐,冷汗“唰”的冒出来。 尤其后三者,拥有危机预感的他们,身体每一个细胞都在咆哮,每一条神经都在传输危险的信号。 身为武夫,他们的气血比度厄罗汉要更浑厚更精纯,是神殊的主要目标。 阿苏罗悄然绷紧身躯,强健的肌肉无声的舒展,积蓄力量。 他能敏锐的感知到,自己是神殊的首要目标,修罗精血对神殊有致命吸引力。 突然,远处那尊高大的法相凭空消失在众人视野里。 下一刻,十二双手臂从阿苏罗身后伸展出来,像是捕蝇草张开的獠牙。 神殊法相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阿苏罗身后,法相漆黑的脸庞面无表情,却比任何张扬恶意的表情都要阴森恐怖。 阿苏罗无声无息的坍塌下去,在十二双宛如从地狱里伸出来的手臂合拢前,从下方脱离了“包围”。 阿苏罗的眼睛里闪烁着淡金色的微光,天眼通。。 正是这门神通让他提前捕捉到神殊的动向,这才及时反应过来,否则他会和许七安一样。 下坠的过程中,阿苏罗脑后浮现绚丽光轮,沉声道: “第一戒:不杀生!” 度厄罗汉双手合十,脑后光轮凸显,缓缓道: “第一戒:不杀生!” 豁然间,神殊法相散发的邪恶气息有所收敛,精神污染略有消退。 合两位罗汉之力,终于勉强影响到神殊。 这一刻,九尾天狐有过短暂的犹豫,放任神殊猎杀阿苏罗,后者必死无疑。仅剩一个度厄罗汉,翻不起风浪。 但如此一来,她就必须要率领妖族逃离南疆,否则也会成为神殊的猎物。 另外,这也意味着妖族将失去神殊的“使用权”,没了神殊,妖族不可能复国,纵使夺回万妖山,也终究会被佛门再次攻占。 不,失控的神殊会依循本能,在南疆疯狂杀戮,攫取精血,这里将成为九州禁区。 妖族连攻占万妖山都做不到。 她旋即明白广贤菩萨真正的用意,对于妖族起事,佛门真正的应对之法是以大轮回法相的力量,使神殊失控狂化,把南疆变成禁区,让妖族的复国计划落空。 然后助云州叛军推翻大奉,解决中原的战事。 之后晋升一品术士的许平峰和伽罗树菩萨便能腾出手压制神殊,将他重新分尸封印,届时,十万大山依旧是佛门的。 虽然想明白了佛门的计划,但九尾天狐依旧想不通,为何大轮回法相会让神殊失控。 但不管怎么样,眼下封印神殊,或使起恢复理智是最重要的事。 否则满盘皆输。 八条狐尾迎风暴涨,化作遮天蔽日的大蟒,大蟒掠过夜空,将处在凝滞状态的神殊团团缠绕。 神殊十二双手臂发力,缓缓撑开狐尾的束缚。 九尾天狐雪白的俏脸陡然涨红,身躯轻轻颤抖,额角青筋暴怒。 双方在角力。 亏得她是妖族,气力无双,换成其他体系的超凡高手,连和神殊掰手腕的资格都没有。 抓住机会,阿苏罗沉沉低吼一声,脑后的光轮坍缩回体内,俄顷,一粒闪烁着五彩绚光的舍利子从他头顶升起。 这是象征着杀贼果位的舍利子。 阿苏罗伸手把舍利子握在掌心,拳头绽放出夺目的绚光,将夜空照的瑰丽万千。 这已经不是调动杀贼果位的力量,这是要拿果位和神殊拼命。 刹那间,万妖山地界盈满了肃杀之气。 草木鸟兽,无声无息的死去,尽数被杀。 “喝!” 在阿苏罗的怒吼声里,他那只绽放绚光的拳头,精准的击中神殊的眉心。 天与地之间,一道绚丽的涟漪扩散,将下方的山峦映照的光怪离陆。 神殊后脑的火环炸散,眉心如瓷器般裂开缝隙,将火焰印记破坏。 暴怒的神殊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 嘣嘣嘣缠绕神殊法相的八条狐尾逐一崩断,九尾天狐脸色煞白如雪,似是遭受巨大的创伤。 断裂的狐尾没有下坠,如有生命般的飞回她身后,自己把自己接续。 神殊的十二双手臂,从四面八方笼罩阿苏罗,层层叠叠,将他罩于掌心。 这时,度厄罗汉头顶飘出一颗舍利子,金灿灿的悬浮不动。 “第一愿,愿阿苏罗在我身侧。” 话音落下,本该被遮天蔽日的手掌笼罩的阿苏罗,身影在度厄罗汉身侧显化。 砰! 气机层层叠爆中,神殊的手掌们拍在一起,什么都没拍到。 南法寺有一枚舍利子,是“应供”果位的舍利子。 是第一任南法寺住持,转世重修时留下,许七安和孙玄机抢夺神殊双腿那晚,阿苏罗曾向“应供”舍利子许愿,要一个与自身相同的帮手。 过去的几百年里,这枚舍利子一直被供在南法寺,受香火洗礼。 信徒真心诚意的上供,献上贡品,可积累愿力。 当愿力足够时,应供果位便会在“合理范围”内满足信徒的愿望。 愿力有很强的专属性,它只会回馈上供者。 度厄罗汉给这枚舍利子上供的时间不长,愿力有限,只能满足五个愿望,所以一直当做底牌留着。 这五个愿望当然也得在合理范围内,超出限度,愿望不会实现。 这时,毛色黑白相间的熊王,四肢如飞,宛如一架肥胖的攻城锤,朝神殊发动冲锋。 当! 双爪狠狠拍击在神殊眉心,让裂痕加剧。 受到攻击的神殊,本能的挥舞拳头,“砰”的正中熊王圆滚滚的腹部。 拳劲穿透食铁兽的身躯,在它身后化作肆虐的狂风。 熊王就如同刚才的许七安,化身炮弹激射而去,撞入远处的山峦,造成山体滑坡。 度厄罗汉没有闲着,在熊王扑击神殊法相时,袖中冲出九十九枚念珠,叮叮叮念珠相互碰撞,串成一线,犹如一柄细剑。 一柄绚光闪烁的剑。 度厄罗汉掌心一推,细剑呼啸而去,化作一道彩色流光。 他接着双手合十,道: “第二愿,愿此招威力倍增。” 轰隆! 夜空中乌云层叠,一道粗大的、树状的闪电劈下,叠加在念珠细剑上。 念珠细剑的飞行速度激增,拖曳着银色的电弧,带起尖锐的啸声,洞穿了神殊法相的眉心。 法相的脑袋“轰”的炸裂,没有血肉,溃散成纯粹的能量。 无头法相当即僵凝不动。 为了挽救失心疯的老父亲,女儿和儿子伙同八旬老僧,打爆父亲的头某处废墟里,旁观这场战斗的许七安心里嘀咕一声。 真是孝死我了。 “你也来了啊。” 他接着朝悠悠转醒的熊王说道。 被神殊一拳打废后,许七安借着玉碎打断神殊进攻的节奏,旋即用天蛊“移星换斗”的能力掩盖自身气息,再接着一个阴影跳跃,藏身在密林里。 从而躲开了神殊的后续追杀,并祸水东引,让度厄罗汉和阿苏罗自食恶果。 正看戏看的津津有味,熊王就突然被砸了过来。 “疼死了” 熊王低声呻吟。 “无妨,慢慢躺着,我已经替你屏蔽气息了。”许七安宽慰道。 “你的塔为什么不用?可以疗伤。” 熊王的豆豆眼望着他,表情有些憨,又因为嘴里吐着血,所以看着特别可怜。 “那样会暴露目标的。” 很有道理,熊王接受了他的解释,只能自行养伤,恢复伤势。 其实到这一步,如果是正常情况,许七安已经可以溜之大吉,一手漂亮的祸水东引,干掉阿苏罗或度厄。 “神殊必须冷静下来,且被妖族掌控,这样南妖才能撑起十万大山的后续战役,牵制佛门。我要真走了,那才完蛋,赢了局部,输了全局。 “和大佬们斗智斗勇真累,必须走一步看十步。” 他相信九尾天狐也看明白了这一点,所以才出手制止神殊,与度厄罗汉和阿苏罗暂时联手。 但问题是,阿苏罗和度厄现在肯定想着撤退了……他默默的想。 通过仔细的观察,许七安发现神殊失控后,完全凭借本能在战斗。 没有任何技巧。 在遭遇熊王的攻击时,他遵循本能的反击,而不是趁机控制,然后吞噬精血。 “没有脑子好啊,没了脑子才好对付” 这个时候,他看见神殊法相的头颅重新凝聚,依旧是面无表情的脸庞。 在场的五位超凡,空中三位,林子里两位,心里陡然一沉。 这就是半步武神! 即使残缺,即使失控到只剩本能在战斗,依旧是半步武神。 真是粗鄙的武夫啊许七安咬了咬牙,体会到了其他体系面对超凡武夫时的咬牙切齿。 别看阿苏罗、度厄、熊王、九尾天狐刚才配合默契,摧枯拉朽的打碎神殊法相的头颅,但其实人家根本没受多大伤害。 而己方的容错率却很低,一个不慎,就会被法相抓住,活活抽干精血。 这不就是其他体系的超凡,打超凡武夫时的感受么。 阿苏罗望着宛如神魔的法相,语速飞快道: “向舍利子许愿,离开这里。” 以“应供”果位的位格,模拟一个传送阵法,不在话下。 度厄罗汉早已放弃争斗的想法,不再犹豫,说出了第三个愿望: “第三愿,愿我与阿苏罗返回阿兰陀。” 舍利子亮起,复而黯淡。 两人还在原地,什么都没发生。 直到这时,众人才发现夜色变的漆黑如墨,月亮不知躲到哪里去了。 阿苏罗脸色瞬间难看,缓缓道: “修罗领域! “这是他创立的领域,他找回部分记忆了。” 修罗领域是上一任修罗王所创的斗技,独属于修罗王的斗技,即使是作为儿子的阿苏罗,也没有学会这招。 领域之内,猎物无处可逃,直到被杀,或反杀敌人。 度厄罗汉一脸凝重。 这意味着,他们无法置身事外,要么解决神殊,要么被他解决。而依照双方的战力差距,明显是被神殊解决的可能性更大。 修罗领域九尾狐心里一动,高声道: “神殊,你就是修罗王,修罗王就是神殊。” 她试图加深神殊的自我认识,从而唤醒神殊的理智。 但是没有,神殊法相不为所动,他半转身体,面朝阿苏罗,十二双手臂同时展开。 “杀神殊不现实,做不到,压制他也不可能,该怎么办” 许七安开始审视自身,法宝、靠山、手段在脑海里逐一闪过。 最后想到了封魔钉! “封魔钉肯定无法封印神殊,否则他不会被佛门分尸,封印在各处。但应该能压制他,问题是如何把封魔钉打入他体内” 念头转动间,许七安忽然困意上涌,扭头一看,身边的熊王昏昏欲睡。 卧槽,险些栽在你手里他惊出一身冷汗,连忙骑上去,挥舞小手,一顿大耳刮子。 熊王顿时清醒了几分,无奈道: “我困了,我有时候也控制不住困意。” 许七安心里一动,有了主意,道: “先别睡,待会儿我让你睡,你再睡。” 熊王点头: “我尽力。” 许七安借助阴影跳跃,向着众人下方的密林靠拢,拉近距离后,以心蛊之力远距离传音: “几位,我有办法制服他” 交战中的阿苏罗、度厄、九尾狐,同时侧了侧耳朵,凝神聆听片刻,眼睛一亮。 阿苏罗、度厄,脑后同时亮起绚丽的光轮。 他们同步合十,语气整齐划一: “第一戒:不杀生!” 两位二品再次合力,施加戒律。 神殊不可阻挡的拳头顿时僵凝,但一秒不到便挣脱戒律影响。 这一秒不到的时间里,八条狐尾故技重施,膨胀如巨蟒,将高大的法相缠绕。 与此同时,许七安双手举着食铁兽,从林子里冲天飞起,朝神殊奋力投掷出食铁兽。 食铁兽落在神殊三丈处,悬空不动,呼呼大睡。 神殊法相正与九尾天狐角力,一点点的撑开束缚,忽然间,巨大的困意如海潮降临,困意仿佛直接影响了元神,逼迫着他倒头酣睡。 神殊没有睡,但挣扎的力度减小。 三重强控! 投掷出食铁兽后,许七安招了招手,远处密林里,镇国剑自行飞来,落入手中。 他持剑化身长虹,撞向法相胸口。 滋滋 镇国剑的剑尖抵在漆黑的胸膛,火星爆起,传出让人精神错乱的尖锐响声。 破防,给我破防啊许七安脸色狰狞,额角青筋暴突,力蛊进入狂化,让周身肌肉随之膨胀。 剑尖终于刺破了皮肤。 度厄罗汉见状,双手合十,说出了第四个愿望: “第四愿,此剑刺入胸膛。” 话音落下,镇国剑的光芒暴涨几分,剑尖“噗”一声刺入血肉。 够了灼热鲜血溅在脸上,许七安抽出镇国剑,左手袖子里滑出一枚准备好的封魔钉,夹在指尖,一掌拍向神殊胸口。 封魔钉半截刺入。 剧痛让神殊彻底摆脱困意,修罗精血沸腾,危机中他竟爆发出了更强的力量。 啪啪啪 八条粗壮的狐尾像绷紧的绳一样断裂,九尾天狐疼的脸都抽搐起来。 当! 神殊的拳头打飞许七安,把他打的像一个破沙袋。 阿苏罗从左侧袭来,试图把那半截封魔钉打进去,但没能成功,他也被神殊的拳头捶飞。 紧接着是尾巴刚接续的九尾狐,她从右侧袭击,同样没能近身,被神殊两拳打飞。 神殊大师左一拳儿子,右一拳女儿,凶狂无比。 度厄罗汉的九十九颗念珠,它们如同一片瑰丽的流焰,叮叮当当的撞在神殊的拳头上。 二十四只手,组成密不透风的防御圈。 他们的“自杀式”攻击为许七安提供了机会,他从神殊腋下阴影里钻出,移星换斗掩盖了气息,让神殊没能及时察觉。 当! 许七安握拳直击,捶在封魔钉头部,彻底把它送进神殊体内。 做完这件事,他立刻融入阴影,逃到远处。 度厄、阿苏罗和九尾狐呈三角之势,围住神殊,但没有继续发动攻击。 神殊法相僵硬不动。 除了度厄罗汉,许七安在内的四位超凡气力耗损严重,战力都有一定程度的下滑。 其中许七安和阿苏罗战力下滑最严重。 前者主要是大轮回法相之力的侵蚀,现在已经是七岁的小正太,后续挨了神殊两拳,反倒不要紧,区区致命伤而已。 后者则是被神殊攫取了大半精血,死而复生后,连续一番舍命大战,可谓是气血两亏。 “希望封魔钉能让神殊恢复理智,不然接下来还有一番苦战。” 许七安心里嘀咕,但已经不像刚才那样如临大敌。 理由很简单,封魔钉肯定是能压制神殊,削弱他实力的。如果封魔钉不能让神殊恢复理智,后续的战斗也不会像刚才那么凶险艰苦。 如果神殊能自行念咒,拔出封魔钉,那说明他已经恢复清醒,众人的目的也达到了。 紧张的注视中,先是笼罩在空中的领域收缩,接着神殊的法相也随之收缩。 缺头缺右臂的神殊,再次出现在众人眼前。 熊王还在睡觉,不曾醒来,没人会去打扰它。 让神殊持续受到“沉睡魔咒”的影响,是大家的共识。 “我是谁,我是谁” 喃喃自语从胸腔里传出。 还没恢复?! 度厄罗汉、阿苏罗、九尾狐和许七安,脸色瞬间沉了下去。 随后,他们听见神殊痛苦的说道: “我想起来了,我不是修罗王。 “我,我是佛陀” :看在大章的份上,求月票。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六十九章 复国(5000+) 神殊的话,就像天劫一样劈在四位超凡强者心里。 劈的许七安和九尾天狐脸色陡变,双眼睁大,超凡强者的气度和风范荡然无存。 即使是心如古井,定力高超的度厄罗汉,此刻也失去了以往的镇定,他抬起头,用看疯子似的目光看着神殊。 “佛陀” 阿苏罗喃喃自语,仔细看的话,会发现他的瞳孔是没有焦距的。 显然也和其他三人一样,被“天劫”劈傻了。 神殊是佛陀的话,那佛陀又是谁?修罗王又是谁?佛陀和修罗王是什么关系? “不,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银发妖姬一边摇头,一边喃喃:“神殊不可能是佛陀,不会是佛陀的。一定是哪里出错了。” 虽然场合不太对,但许七安还是想说: 娘娘,你就像是知道男朋友是自己失散多年哥哥的可怜女子。 当然,这个形容用在此处不准确。 应该是:震惊!当年杀我妈的竟然是我爸! 或者:震惊!大反派竟是我爸! 嗯?大反派竟是我爸?!许七安脸色渐渐僵硬。。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度厄大师双手合十,不停念诵佛号,嘴唇疾速开阖,语气极快,似乎这样才能平复他心里翻江倒海的情绪。 “大轮回法相照见前世今生,神殊大师记起了前尘往事,但模糊不清,又因为执念太深,所以迫切的想要补全自己,导致狂化失控。” 许七安的声音清脆,道:“广贤菩萨对神殊大师非常了解啊,想来也知道他真实身份的。” 度厄罗汉念诵佛号的声音一顿,出现凝滞。 阿苏罗则脸色微微僵硬。 感慨完,许七安问道:“神殊大师,您还记得什么?” 神殊盘腿而坐,单手合十,语气迷茫但平静: “我,记不得了” 我似乎明白为什么神殊的头颅会被佛陀亲自封印许七安心里一动,完整的记忆,恐怕在头颅里边。 这时,他听见九尾天狐深吸一口气,平复情绪,望着阿苏罗,道: “修罗族诞生于何时?” 阿苏罗不需要思考,回答道: “神魔时代便已存在,在我们修罗族内部,流传着修罗族是西域人族始祖的传说。是那些弱小的族人被驱赶出族群,分散在西域各地,演变成了西域人族。 “但在西域人族的传说里,修罗族是具备神魔血脉的人族。远古时期的西域人族为了生存,依附了强大的神魔,把族中美丽的姑娘送去与神魔交配,诞生出修罗族。” 银发妖姬有些失望,默然不语。 从进化论的角度来说,西域人族的传说更靠谱,当然,在这个没有生殖隔离的世界,进化论本身就站不住脚 娘娘是认为佛陀就是修罗王,修罗族来源于佛陀?不过,虽然修罗族在远古时代就存在,但这和佛陀和修罗王是同一人并不矛盾许七安没有说话。 九尾天狐看向度厄大师,语气冰冷: “度厄大师,你可曾见过佛陀?” 度厄罗汉默然不语。 现在这情况,娘娘和阿苏罗明显受到强烈冲击,失去战意,打不起来了许七安嗓音清脆道: “度厄大师,今夜发生的事,广贤菩萨的所作所为,你看在眼里。应该清楚神殊大师不会说谎。 “如果他真是佛陀,那此事可不是“机密”二字就能形容。佛陀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何神殊会是佛陀,五百年前的荡妖战役中,佛陀扮演的是什么角色? “广贤菩萨知道此事,那其他菩萨是否知道?这会不会和法济菩萨的失踪有关?又为何瞒着您和阿苏罗。这一切,您就不好奇吗。” 度厄露出犹豫之色,缓缓道: “此为佛门之事,非同小可,本座自会回去问明情况。” 许七安质问道: “你怎么保证广贤菩萨会告诉你!” 度厄沉默片刻,叹息道: “你说服我了。” 停顿一下,他语气低沉的讲述: “本座证得果位一千三百年,佛陀一甲子讲道一次,因此本座只见过佛陀一次。那之后,佛陀便再没现身,菩萨们称,世间业火重重,佛陀以无上果位,为世间平息业火。于是陷入沉睡。” 好家伙,你们抓我回西域当佛子,原来是为帮佛陀平息业火许七安不但不信,还在心里吐了个槽。 九尾天狐霍然扭头,看着唇红齿白的男孩子: “你说过,佛陀被儒圣封印了。” 许七安颔首: “时间上吻合。” 通过度厄罗汉,他们印证了儒圣封印佛陀这件事,云鹿书院有一千两百年的历史,乃儒圣大弟子创办,而儒圣的寿命只有八十二。 说明儒圣封印佛陀的时间,是一千两百年左右。 度厄一千三百年前证得果位,一甲子内见过佛陀,之后佛陀便“闭关”了。 “儒圣封印佛陀?!” 度厄罗汉微微愕然,紧盯着许七安: “这是何意?” 许七安想了想,把赵守告知的信息,透露给了度厄罗汉。 目前来说,双方交换信息是两利之事。 度厄罗汉喃喃道: “既然如此,那五百年前出手降服神殊的是谁?” 九尾天狐沉吟半晌,侧头望向七八岁的小男孩: “你怎么看。” 关于神殊和佛陀的事,她知道许七安了解很多内幕,且有暗中调查,破案方面,九尾狐还是很信任许七安的。 阿苏罗和度厄罗汉,自然也知道许七安的名头,闻言,立刻看过来。 许七安没有立刻回应,思考了许久,说道: “在那之前,能否告诉我如何解除大轮回法相的侵蚀?” 现在的他,就是一个裹着大人衣服的小学生,个头和太平刀一样高。 度厄罗汉审视他一眼: “以你的位格,两天后应该能自行解除。” 两天后我会不会退化成胚胎啊许七安有些担忧,但并不慌张,因为年纪虽然变小,修为也被严重削弱,但依旧处在超凡层次。 他没有察觉到自己气血枯竭,对超凡武夫来说,气血还旺,问题就不大。 “想清楚几个问题,我们就能进解开神殊和佛陀的秘密。”许七安用清脆的童音说道: “儒圣封佛陀在一千多年前,五百年前,佛陀出手降服神殊,击杀万妖国女王。那么,佛陀如何透过封印出手?这是第一个问题。 “神殊自称是佛陀,可他又是修罗之身,那么,修罗王和佛陀是什么关系?这是第二个问题。 “第三个问题:神殊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度厄等人陷入沉默,思考着这三个问题。 “五百年前,佛陀确实出手了,我看见了大日如来法相。”度厄罗汉缓缓道。 他旋即补充道: “大日如来法相,是佛陀独有的法相,为九大法相之首。” 这时,阿苏罗突然说道: “当年我没能坚持到佛陀出手,便被万妖国主击杀。除非你是亲眼目睹佛陀现身,不然,无法肯定大日如来法相是出自佛陀。” 说着,他看了一眼寂然而坐的神殊。 这位自称“佛陀”,他当时必然在场,谁能断定他不会大日如来法相。 九尾天狐摇头: “当年必然有超品参战了,否则谁能封印神殊?” 许七安做最后总结: “好,如今能确定的是,当日确实有超品出手,其中包括佛陀。接下来是第二个问题,修罗王和佛陀是什么关系?” 九尾狐和许七安看向阿苏罗。 丑帅英武的修罗王幼子沉吟片刻,道: “我从未见过他,修罗王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被佛陀镇压在阿兰陀。族中传闻,佛陀欲传经修罗族,修罗王不同意,便与佛陀约战。 “从此一去不回,再后来,佛陀亲自降临修罗族,族人皈依佛门。 “但仍有一部分族人不愿意归降,于是逃离了家园,与佛门进行了长达数百年的战斗。我就是在那时成长起来的,取代了我父亲,成为修罗族最强战士。 “直到遭遇伽罗树菩萨,被他所败,从此领悟佛法,遁入空门,四大皆空。” 说着,他神色虔诚的合十低头,念诵一声:“阿弥陀佛。” 修罗王和神殊并非一人许七安摸了摸下巴,看着度厄罗汉,问道: “神殊是何时出现的。” 度厄罗汉回忆片刻,道: “大概在七百多年前,他原本是一位武僧,天资绝世,修成了金刚法相。而后,开始转修禅师体系,许下的宏愿是,让南疆妖族皈依佛门。 “从此离开阿兰陀,消失了不见。再之后,便是荡妖之战了。 “如今看来,他原本的身份是假的,他是修罗王。” 佛陀的身份暂时不提,修罗王是不会假的,这身修罗神血不会错。 许七安分析道: “佛陀镇压修罗王在前,儒圣封印佛陀在后,大约三百年后,出现了一位武僧,这位武僧其实就是修罗王。他的宏愿是让南疆妖族度入佛门。 “但不知为何,妖族没有皈依佛门,反而与佛门拼的两败俱伤,而修罗王也背弃了佛门。因此被佛陀出手封印。五百年后的今天,修罗王说,他便是佛陀。 “这其中说不清的环节太多了,处处矛盾,但如果推翻其中一个已确定的事实,情况就会出现反转。” 阿苏罗看他一眼: “怎么说?” 许七安回望阿苏罗: “你并没有见过修罗王,我们都没见过修罗王,那么谁能保证,神殊就一定是修罗王?” 度厄白眉狠狠颤动一下。 阿苏罗表情愕然。 九尾天狐若有所思。 许七安继续说道:“如果是佛陀为了挣脱封印,炼化了修罗王的精血,重新塑造出一具身躯,然后重新修行。至于许宏愿的事,恐怕只是托词。 “佛陀真正想要的是南疆妖族的气运,这能助他挣脱儒圣的封印。” 他刚说完,九尾天狐便摇头否决: “佛门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若是与你说的一样,那神殊早就归位成为佛陀。” 许七安咧咧嘴: “如果阿兰陀里的那位佛陀,另有其人呢。” 简单的一句话,让三位超凡强者寒毛直竖,心里悚然一惊。 这样的话,神殊自称佛陀的行为,就有了很好的解释。 甲子荡妖中,与万妖国一起殒落的,是真正的佛陀,而如今阿兰陀的那位,是冒用了佛陀称号的存在。 许七安又道: “这样的话,就能解释为何神殊的宏愿是度化南妖,结果却变成了甲子荡妖。这并非佛陀本意,而是有人在背后推动。 “神殊当年与佛门为敌,便是在与那位存在抗衡。要验证这个猜测,就得去了解甲子荡妖的导火索。” 众人看向度厄罗汉,后者微微摇头。 连二品罗汉都不知道,这无疑加重了许七安推测的可能性。 “第二个可能性,神殊和佛陀是同一个人,七百多年前,佛陀初步挣脱了封印,炼化修罗王精血,于是有了神殊。但对待南妖的问题,他们产生了分歧。于是导致如今的这个结果。 “佛陀最后赢了,占领了南疆十万大山,终于挣脱儒圣封印。但神殊的存在,让他不得不亲自封印,于是陷入沉睡。” 许七安给出自己的第二个推测。 他不是凭空猜测的,而是根据目前得到的线索,逐步推敲出来。 许七安甚至觉得,第二种可能性更高,因为浮屠宝塔里的断臂曾经说过佛陀是个背信弃义的小人。 度厄罗汉摇头道: “一人分化二人,佛门不是道门,没有这方面的神通。三大果位,九大法相,都做不到这样的事。” 你要这样说的话,那件事背后的真相就更复杂了许七安道: “要验证第二条猜测,非常简单,度厄罗汉回阿兰陀后,看一看儒圣的雕塑是否还在。嗯,是找一找儒圣的雕塑。 “雕塑若还在,那么第一个猜测就是准确的。雕塑不在,或找不到,那么就是第二个猜测。” 度厄罗汉和阿苏罗相视一眼,微微颔首。 我现在的修为跌到三品初期了,阿苏罗比我稍强,度厄罗汉还是二品水准,但娘娘受的伤不重,且还有熊王,我们这边的胜算要高那么一丢丢,至于神殊,明显自闭了 真打起来的话,多半是两败俱伤,玉石俱焚许七安道: “那么,告辞?” 度厄罗汉又和阿苏罗对视一眼,前者颔首: “告辞!” 很好很好,大家的求生欲都不错,修到超凡不容易许七安松口气,当即驾驭起浮屠宝塔,遁空而去。 九尾天狐腰后的狐尾伸长,卷着熊王和神殊,踏空而行,很快消失不见。 不久后,万妖国的妖兵开始退去,返回深山老林。 某处隐蔽的石窟。 夜姬怀里抱着粉嫩可爱的女婴,肩膀上站着白姬,疾步穿过甬道,进入石窟。 石窟内火炬熊熊,黑烟从石窟顶部的裂口冒出,石窟里侧还有三条甬道,通往更深处。 这是万妖国在南疆的某个据点之一,叫千窟城。 洞窟和甬道遍布在山腹内,宛如蛛网。 外边有毒虫猛兽、瘴气、密布的河流做掩护,非常隐蔽,从未被发现。 要在遍布原始森林和险山河流的十万大山中,寻找妖族的隐蔽据点,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踏入石窟中,夜姬看见了美艳华贵的娘娘,她盘坐在石座,闭目调息。 “娘娘,你快救救清姬” 夜姬的声音猛的一顿,走的近了,她才发现床边的蒲团上,盘坐着一个五六岁的稚童。 九尾天狐臀部上方,那根短小的狐尾,不自觉的抚动一下,睁开眼,淡淡道: “无妨,她明日便会恢复。” 得到娘娘的答复,夜姬这才松口气,继而频频看向稚童,试探道: “许郎?” 男童天真无邪的眨眨眼,扭头就问九尾狐,道: “妈,这个女人是谁。” 九尾天狐笑眯眯道: “老娘给你养的童养媳。” 八条狐尾骤然射出,把许七安卷了起来,其中一条狐尾顺势就要解开许七安的裤腰带。 “娘娘,有话好说。” 许七安诚恳道。 九尾天狐依旧笑眯眯的: “多了一个娘。 “当娘的打儿子屁股,天经地义。” 终究没有脱许七安的裤子,狐尾用力在他屁股上抽了一巴掌。 “许郎,你何时能恢复。” 夜姬抱着女婴,疾步靠近,水灵勾人的狐媚眼闪着担忧。 “三天后自然恢复。” 许七安叹息一声:“你让妖族的护法们稳住各路妖兵,三日之后,夺回万妖山。” 夜姬没有久留,抱着女婴,从来时的甬道离开。 许七安扫了一圈石窟里简单的陈设,低声道: “娘娘是否有过攻打阿兰陀,夺回神殊头颅,助他完全复活的打算。” 九尾狐淡淡道: “不管你的两个推测,哪个对,哪个错,都不影响我的计划。神殊暂时不会拔出封魔钉,虽然会削弱他的战力,但一品不出,他依旧是无敌的。” “广贤要是真身前来,我们依旧按照原先计划行事。若只是分身前来,有封魔钉在,神殊想来不会发狂了。”许七安道。 说完,他起身往外走。 “你去作甚。” 九尾天狐问道。 “请浮香吃顿金针菇。” 许七安头也不回。 一旬后。 夜姬和清姬坐在南城的瓮城中,一只只鸟妖在城头起落,带来或送走信件。 “两位长老,西部的黑风城已经拿下,剿灭西域敌军两万人,俘虏敌军八百,城中百姓十五万,如何处置。” “战俘充做奴隶,城中百姓暂时妥善安置,等待战事结束。若城中百姓中有人敢暗中捣乱、反抗,格杀勿论。” “两位长老,北部的白壁城被西域军重新夺回,留守城中的妖兵全军覆没。” “封锁白壁城的补给线,暂时围而不攻,等许银锣腾出手再去对付。” “两位长老,熊王攻打东线的沃城时,不小心睡着,城中十几万西域人昏睡不醒。我军不费一兵一卒拿下此城,但没妖敢进城。” “把情报给娘娘带过去,让她定夺吧” 在经历了二十天的征战后,广贤菩萨、阿苏罗尊者、度厄罗汉率领的西域各国军队最终不低妖族,撤离南疆,退守西域。 妖族歼灭西域军队十八万人,俘虏敌军三万人,百姓六十二万。 西域守军退出南疆的第二天,九尾天狐召集群妖于万妖山,宣布复国。 流浪了五百年的妖族,重返故土。 后世史书上,称这一天为“南妖复兴”。 而在这其中,一个中原武夫扮演了至关重要的角色。 :今天更新一万多字。如果拆一拆,我今天能补2000字。求个月票。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七十章 各自行动 南城。 黎明时分,许七安躺在松软舒适的大床,盖着南边独有蚕丝织造的轻裘。 夜姬侧着身,紧挨着他,一副侍儿扶起娇无力的慵懒姿态。 “在京城生活多年,已经习惯了人族的一切,回南疆后,便觉妖族过去的生活,粗陋的很,不够精细。” 夜姬感慨了一声,说道:“我还以为娘娘会一把火烧了南城,重建万妖国呢。” 九尾天狐保留了西域人建造的二十七座城,作为万妖国的据点。 这样的决定其实需要极大的魄力,因为并非所有妖族都能化形,也不是所有妖族都喜欢住在人类城镇。 啸聚山林,在自然中肆意生活,是很多妖族理想的生活。 于是九尾天狐在保留二十七城的同时,在南疆各处划分出妖族各个族群的活动领域。 为了保证兵源充足,且能迅速投入战斗,听从调遣,划分的区域离二十七城不远。。 不过,目前的妖族,大部分都居住在城中,一来是战事刚刚稳定,二来需要足够多的妖兵管理西域人族。 “你们家娘娘是个很理智的女人,不,女妖。保留城池,效仿人族制度,对妖族好处更大。” 许七安笑道。 轻裘之下,滑腻温软的娇躯紧贴着他,夜姬一边不知死活的勾引,一边叹息说: “娘娘担忧的是西域各国不要俘虏,那这些西域人是杀是留,便是个问题了。” 当年西域人来南疆“大开荒”,迁徙数万百姓,在南疆建立城池,享用十万大山里的草药、木材、山珍等等。 五百年后的如今,二十七城加周边村镇,总人口多达百万之众。 这些人里,一部分死于战火,一部分逃回西域,更多的则成了俘虏。 西域各国要容纳这么多人,首先吃饭是个问题,其次住房、田地分配等等。 愿不愿意承担,很值得怀疑。 “她这种走一步想十步的人,不可能没有对策。”许七安笑道。 夜姬摆出小女子姿态,讨好道: “许郎的智慧不输娘娘。” 还是和浮香在一起的时候最爽啊,她懂的如何取悦我,不像国师,只会榨干我许七安感慨道。 不止是国师,慕南栀啊,临安啊,李妙真啊,怀庆啊等等,这些女子都是时代的奇葩,要么持靓行凶,要么娇生惯养,要么比他还侠肝义胆,要么就是让他自卑的女学霸。 想起自己刚来到这个世界时,渴望过三妻四妾的枯燥生活,许七安内心便感慨万千。 混到超凡境界,当大老爷的生活依旧遥远。 要不怎么说理想很珍贵的,因为理想总是遥不可及。 见成功讨好情郎,夜姬笑容妩媚,继续道: “娘娘说,夺回万妖山只是第一步,妖族后续还要陈兵边境,这样才能帮中原牵制佛门。正好,这西域人可以充当民兵,物尽其用。 “总不能白白养着他们,而且妖族率性生活,没有人族那么讲究,不需要奴隶。只有人族里的贵族,才自觉高人一等,讲究规矩,奴役仆人,彰显自己的地位。” 妖族夺回十万大山后,如果就此罢手,那佛门就可以派兵援助云州叛军了。 所以妖族和佛门的战役还没结束,夺回南疆是第一步,后续得陈兵边境,摆出随时会入侵西域的姿态。 如此才能让西域各国警惕,不敢往中原大规模出兵。 这才是牵制。 许七安颔首:“不错的方法。” 他望着头顶的纱帐,想了想,传音说道: “你和白姬,还有清姬,与娘娘是什么关系。你们几个姐妹,应该不是单纯的狐族。” 这夜姬犹豫一下,传音道: “我就知道迟早会被你看出来。 “我们一共有九个姐妹,白姬是最小的,的确不是单纯的狐族,却比狐族更加高贵。我们是娘娘的分魂。” 许七安一愣:“分魂?” 人有“天地人”三魂,分魂的意思,如果没理解错的话,便是三魂之一。 夜姬解释道: “九尾天狐生来便有十二魂,除三魂之外,每条尾巴都有一魂。到了成年之后,九道分魂会随着尾巴脱离身体,化作九名侍女。 “所以上一任万妖国主,至少有九位贴身的长老,其实就是九条尾巴。 “九尾天狐的尾巴有一大功效,可以塑造成肉身,所以对我们九姐妹来说,只要魂魄不灭,肉身随时可以更换、重塑。” 啊,原来我以前赶尸,现在是交尾许七安脸色复杂极了。 “她还有什么天赋神通?”他伺机打探九尾狐的底细。 说实话,夜姬是有过挣扎的,毕竟这是娘娘的秘密,但女人在床上的时候,心理防线最薄弱,很快就胳膊肘往外拐,把九尾狐的天赋神通泄露给许七安。 九大分魂是天赋神通之一,九尾天狐还有三种天赋神通,分别是: 摄魂、疾速最后一种天赋神通未知,这需要九尾天狐踏入一品才能掌控。 这么算起来,九尾天狐就有四种天赋神通,不愧是身具灵蕴,得天独厚的妖王许七安念头闪烁,想到了当日九尾天狐用靡靡之音破解度厄罗汉的诵经声。 那应该就是摄魂。 他接着又问: “难怪白姬的天赋神通是疾速,你的呢?” 夜姬笑吟吟道: “许郎,自从我们在南疆重逢,你是否觉得,越来越迷恋奴家,越来越舍不得离开南疆。” 哦,原来是摄魂里的魅惑啊,你不说我还真没感觉到,都怪慕南栀,和她待久了,等闲的魅惑我已经完全免疫 许七安翻了个身,双臂撑在夜姬腰身两侧,低头看着她,配合着露出痴迷之色,道: “原来如此,难怪本银锣对浮香姑娘夜夜朝思暮想。” 夜姬极为受用,满脸喜悦。 俄顷,床幔开始有节奏的摇晃。 慕南栀抱着白姬,漫步在南法寺的广场。 这里满地狼藉,大殿坍塌,佛像倾倒,铺设青石板的广场布满裂纹和坑洞。 随处可见的妖兵手持武器,指使西域人修补广场坑洞,重建坍塌的殿宇,呵斥声和鞭子声不绝于耳。 慕南栀知道,修缮南法寺是那个九尾狐的命令,据白姬说,这是为了让妖族谨记耻辱,刻苦修炼。 “白姬长老。” “见过白姬长老。” 沿途遇到的妖兵,恭恭敬敬的朝慕南栀怀里的白姬行礼。 白姬很礼貌的用稚嫩的童声“嗯嗯”“啊啊”,回应妖兵的问候。 “你这小东西都是长老,老娘我岂不是要当妖王?” 慕南栀揉着白姬的脑瓜,嘲笑道。 她兴致勃勃的看着周围的妖兵,他们有的是兽类形态,有的是人身,但保留部分兽类特征,比如羊角、鹰爪、鳞片等等。 对花神转世来说,这非常有意思。 本来她还挺害怕妖族的,因为当年北上时,被北方妖蛮追杀造成心里阴影。 后来发现,雄性妖族根本不正眼看她。 慕南栀一时间弄不明白,是容貌过于平平无奇,还是妖族对美貌的概念与人族不同。 白姬突然小声说: “我可能要留在南疆了。 “娘娘让我跟着许银锣,是监督他有没有好好解印神殊残肢,但现在娘娘已经复国,神殊残肢拼凑完整,最后的右手在他体内。 “我没有理由再跟着他啦。” 慕南栀嘴角浅浅的笑容,渐渐失去弧度。 白姬抬起头,道: “姨,你不开心了?” 慕南栀叹息一声: “我当初愿意跟他走江湖,想着就算四海为家浪迹天涯,但终归有个伴儿,旅途不会太寂寞。可这两个月来,我有一半时间是待在宝浮屠宝塔里的。 “还好有你陪着我,也不算寂寞。你要是留在南疆了,我该多寂寞啊。” 她眼里闪过孤独,脸色怅然若失。 正说着,身后传来清脆干净的嗓音: “白姬!” 慕南栀抱着小狐狸转身,看见一位蒙着轻纱的高挑女子,裙裾飞扬的走来。 “清姬姐姐。” 白姬娇声喊道。 清姬招了招手,白姬便从慕南栀怀里跳出来,飞奔向许久不见的姐姐。 慕南栀微微蹙眉,有些不舍。 清姬俯身抱起白姬,狐媚眼儿弯了弯,而后朝慕南栀轻轻点头,错身而过。 慕南栀的目光追随着她的背影,欲言又止,突然看见白姬的脑袋从蓝裙女子肩膀伸出来,并抬起一只爪子,挥了挥。 旋即被蓝裙女子按了回去。 慕南栀笑了笑,沉默片刻,轻轻叹息。 万妖山顶。 银发狐耳的妩媚御姐傲立崖边,说道: “十万大山往南两千六百里,有一座岛,岛中遍地都是彩蚕,我把它取名为蚕岛。 “蚕岛北边有一座谷,幽冥蚕一族就生活在谷中,岛上缭的瘴气毒气极重,谷中的毒气甚至能麻痹超凡强者。幽冥蚕喜食气血旺盛的凶手,它们会用蚕食编织成网,捕捞海中的海兽。 “不过,你有七绝蛊伴身,毒气也好,遍布岛屿的彩蚕也罢,都威胁不到你。” 有极高的智慧,剧毒,蚕丝很难缠许七安听的很仔细。 银发妖姬抬了抬手,一卷兽皮地图浮空: “这是我昨夜绘制的地图。” 许七安接过地图,没有立刻展开观看,而是问道: “你怎么知道我要复活魏公。” 九尾天狐娇艳的红唇抿了抿,娇笑道: “白胡子老家伙说的。” 监正啊许七安没疑惑了,无奈道: “可惜没有俘虏度厄或阿苏罗,我的封魔钉还在。此役之后,佛门对我忌惮倍增,真不知何时才能找到机会,拔除封魔钉。” 南法寺的超凡战后,度厄等人知道他要拔除封魔钉,极为小心谨慎,许七安没能找到机会擒拿两人中的任何一位。 不管度厄还是阿苏罗,都是二品中佼佼者。 击退可以,活捉太难。 “那便等着将来追随为娘攻打阿兰陀吧,到时候,自有办法取出封魔钉。”九尾天狐迎着风,眯了眯眼,银发飞舞。 我的孝心变质了啊许七安吐了个槽。 封魔钉越早接触,他就能越早跨入二品,拖个十年八年的,解了封魔钉也没什么意思许七安默默叹息,道: “对了,我还有一个要求!” 午膳过后,许七安牵着小母马,马背上坐着慕南栀,两人沿着南城宽敞的街道,朝唯一保存完好的北城门走去。 其他三座城门,在战火中坍塌成废墟,如今正在重建。 沿途,许多街道和房屋也在修缮,穿着朴素衣服的西域人,背着竹篓、石块,扛着木材,在妖族的呵斥声和鞭子声里劳作。 “他们为什么不逃走?” 慕南栀下意识的抚摸怀里的小白狐,却摸了个空,她眼里闪过落寞,但很好的藏住。 “他们在城里,最多被奴役,出了城,在十万大山里,随时都会被妖族吃掉。” 许七安似乎没注意到她的异常,牵着小母马,继续往前。 慕南栀“哦”了一声,意兴阑珊的望着街道两侧的景象。 两人很快抵达城门口,许七安说道: “我们下一站是出海,去一个叫蚕岛的地方,那里很危险,得劳烦你再进浮屠宝塔里。顺便帮我培育一些毒草。” 慕南栀轻叹一声: “许七安,我想回京城了。” 许七安愣住了:“回京城?” 慕南栀不敢看他,别过脸去,低声道: “我时常在想,你是不是真的有想过我的感受呢?你有想过我待在浮屠宝塔里也会无聊,会寂寞。我并非不愿意待在塔里,你在外面应敌,我帮不上忙,自然也不能添乱。 “我只是,只是觉得你从未在乎过我的想法,我的感受” 说着说着,她眼眶莫名的湿润。 突然,她听见白姬气啾啾的说: “姨,那你带我回京城吧。” 慕南栀习惯性的摸头,嗯一声:“带你回京城” 后半句夏然而止,慕南栀难以置信的低头,看着怀里的白姬。 “你怎么跟上来了。”慕南栀又惊又喜,频频往后张望。 “娘娘说让我继续跟着许银锣。”白姬娇声道。 她其实无所谓跟着谁,因为两边都是亲近的人。 慕南栀猛的抬头,看着许七安:“你” 许七安牵着小母马继续往前走,没好气道: “真是的,一受委屈就要回娘家(京城),矫情的婆娘。” 停顿一下,他低声道: “等世道太平了,你就不用跟着我颠沛流离,再给了一点时间,不会太久。” 西域的天空澄澈蔚蓝,地貌比之中原,多了几分粗犷。 雄壮的苍鹰翱翔在碧空之下,草甸起伏的旷野上,牛羊悠扬的鸣叫,远处雪峰皑皑,红岩嶙峋。 阿兰陀的山顶覆盖着积年不化的雪,像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盘坐在西域广袤无垠的大地上。 永不停息的诵经声里,阿苏罗穿过一座座殿宇佛寺,步入小径,再来片刻,来到冒着寒气的水潭边。 度厄罗汉盘坐在莲台上,莲台浮于水上,双手合十,闭目打坐。 “广贤菩萨正和琉璃菩萨一起,联络伽罗树菩萨。” 丑帅英武的阿苏罗沉声道。 三位菩萨谈的,肯定是南疆失守之事,以及佛门后续的战略计划。 度厄罗汉睁开了眼,略作沉吟,道: “你去镇魔涧,探一探修罗王的尸骨是否还在。我去禅林面见佛陀。”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七十一章 救 恢弘且巍峨的佛殿外,菩提树下。 少年僧人形象的广贤菩萨,从袖中取出一口金钵,置于身前。 他的对面,是一袭白衣,赤足如雪,满头青丝飘扬的琉璃菩萨。 琉璃菩萨除了嘴唇缺乏血色,没有什么异常。 她那双闪烁着琉璃光泽的眸子,不掺杂感情的望着广贤,柔声道: “九尾天狐实力如何。” 少年僧人平静道: “离一品还差了些。” 琉璃菩萨颔首: “没觉醒那个神通,她就无法完全运用九尾天狐的灵蕴,威胁不算大。” 说话间,金钵投射出一道金光,于两人头顶幻化出伽罗树菩萨,魁梧高大的身影。 广贤菩萨双手合十,语调平静: “南妖复国了。” 镇魔涧在阿兰陀南部,是一座寒冷的山谷,佛门在崖壁上开凿道路、囚室,用来囚禁犯戒的僧人、纵横西域的魔头、以及一些外族敌人。。 早个两三百年,镇魔涧里关押的全是妖族。 后来,那些妖族有点寿命到头,自然死去。有的守不住苦寒和寂寞,皈依了佛门。镇魔涧便渐渐冷清下来。 阿苏罗从高空降落,目光扫过,山谷两侧的崖壁,嵌着一间间囚室空旷冷寂。 越往下,光线越黯淡。 “啪嗒” 阿苏罗降落在谷中,顺势朝西侧望去。 漆黑的崖壁上有一个两丈高的洞窟口,入口上刻着三个字: 镇魔涧! 进入洞窟,便可直入阿兰陀地底。 传说中,佛陀将修罗王镇压在山底,指的就是这个镇魔涧。 谷底是阿兰陀禁地,普通僧众不得靠近,至于罗汉和金刚们,没有菩萨的允许,同样不得入内。 往常有广贤菩萨坐镇阿兰陀,在高处盯着,阿苏罗不管是殒落前,还是归位后,都不曾来过此处。 阿苏罗伸出手,小心翼翼的伸向洞窟,似乎那里有一扇看不见的门。 他的手轻而易举的深入了洞窟内,摸了个空。 没有禁制阿苏罗突出的眉骨下,锐利的目光闪烁,不做犹豫,抬脚进入洞窟。 甬道内漆黑一片,在没有光线的情况下,眼球的结构决定了即使是超凡境也无法视物。 不过,超凡强者想要视物,并不是非用眼睛不可。 尤其阿苏罗还修成了天眼通,但不知为何,出于超凡境强者的直觉,他既没有用天眼通,也没有以元神之力探查周围。 明明武者独有的危机预感没有预警。 沿着漆黑的甬道继续前行,阿苏罗完全不怕碰壁,因为绝世神兵都很难击破他的体魄。 就这样走了一刻钟,阿苏罗停了下来。 “呼,呼呼” 前方,甬道的深处,传来了有节奏的呼吸声。 阿苏罗是来寻找修罗王尸骨的,没料到竟会遇到这种情况。 当年镇压修罗王的镇魔涧里,有人在沉睡? 阴风吹在身上,阿苏罗只觉得遍体身寒,来自灵魂的寒冷。 可是,武者的危机预感依旧没有示警。 象征着力量的伽罗树菩萨,合十盘坐,听闻南妖立国,西域僧兵退出南疆,他沉稳凝肃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变化,只是缓缓道: “连你也没拦住他们。” 对此,广贤菩萨语气平静的回复: “本座非一品术士。” 伽罗树菩萨保持合十姿态,转而问道: “阿苏罗状态如何,归位后,佛心是否无垢。” 他指的是阿苏罗没能守住神殊残肢,让妖族夺了回去,这是造成今日南疆失守的主要原因。 琉璃菩萨也移动视线,看向广贤菩萨。 少年僧人语调缓慢,道: “佛心无垢!” 伽罗树菩萨闻言,轻轻颔首。 琉璃菩萨则收回目光。 “琉璃,你的伤势多久能复原。”伽罗树目光低垂,望向青丝如瀑的女子菩萨。 “监正伤了我根基,短期内伤势难愈,除非法济菩萨归来,用药师法相助我疗伤。”琉璃菩萨微微摇头。 伽罗树微微感慨: “彼时的监正,实力尚还在水准之上,如今的他,想伤你的根基,却是有些困难了。” 等他说完,广贤菩萨不疾不徐的问道: “青州战事如何?” 伽罗树摇头: “尚在胶着。” 广贤和琉璃两位菩萨闻言,微微沉吟: “不该如此。” 后者嗓音悦耳的补充道: “以云州精锐的战力,此时应该已经拿下青州,蛊族终究数量太少,无法左右大局。” 伽罗树菩萨没有回答,而是淡淡道: “尔等在阿兰陀等消息吧,防备妖族攻击阿兰陀,抢夺神殊头颅。” 佛陀沉睡之地,在阿兰陀西部的禅林。 此为佛门众僧的禁地,从普通僧众到一品菩萨,不经召见,不得入内。 红色的围墙如同迤逦在山峦上的巨蟒,层层叠叠,顶着灰色的墙瓦。 禅林外,一轮金光亮起,显化成度厄罗汉的模样。 度厄罗汉双手合十,在禅林外躬身,低声道: “弟子度厄,拜见佛陀。” 禅林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动静,甚至连生灵都没有。 “弟子度厄,拜见佛陀。” 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时间有限,容不得度厄犹豫,踏出了穿着罗汉鞋的右脚。 所谓禅林,既是众僧的陵地,上至菩萨,下至沙弥,死后都可入这片禅林。 这也是他们此生唯一进这片禅林的机会。 度厄一路行去,佛塔耸立,墙垣斑驳,落叶深深,一副荒凉死寂之感。 他有目的性的搜寻着儒圣雕塑。 按照许七安的说法,儒圣雕塑若是还在,佛陀便没有挣脱封印。 雕塑若是毁了,那佛陀便已脱困。 度厄不怀疑许七安所说的真实性,因为在这件事上,他们的目的是一样的:解开神殊“身世之谜”。 许七安没必要说谎或误导,这样做没有意义。 禅林很大,占据整片山头,度厄的目标也很明确,直奔禅林深处,那里有一株菩提树。 传说中,佛陀在阿兰陀山悟道,成道之日,引来天妒,降下暴雨和闪电。 这时,一株菩提树从佛陀身后生长而出,替祂遮风挡雨,替祂挡下雷电。 不多时,度厄来到了禅林深处,看见了那株菩提树。 高大茂密的菩提树伫立在禅林深处,树干粗壮,垂挂下小臂粗的树蔓,密密麻麻,几乎将树干遮盖。 菩提树不高,但朝着四面八方延展,亭亭如盖。 度厄罗汉瞳孔收缩了一下。 树荫下,有一堆风化严重的碎石块,仔细辨认,可以看出是破碎的石雕。 儒圣雕塑毁了,佛陀脱困了度厄罗汉望着那堆石雕,久久不语。 突然,平静的,不掺杂感情的声音,从度厄罗汉身后响起: “度厄,你在此作甚。” 此情此景,换成是一般人,难免心跳加快,冷汗直冒。 但度厄是二品罗汉,修心功夫深厚,缓慢转身,看着身后三丈外的广贤菩萨,缓缓道: “神殊破除封印,重现世间,南妖夺回十万大山,宣布复国。 “事关重大,本座认为,佛陀不该再沉睡。” 度厄是二品罗汉,是佛陀的弟子,理论上来说,地位是不弱于广贤菩萨的。 他有直接面见佛陀的资格。 只不过佛门以果位为尊,罗汉较之菩萨,差了一品,所以平时菩萨的地位更高。 “佛陀消弭世间业火,该醒来时,自会醒来。该见你时,自会见你。” 广贤菩萨语气平静,道: “若不愿意见,任凭你上穷碧落下黄泉,也见不到祂。” 度厄罗汉双手合十,垂首道: “是本座心急了。” 广贤菩萨颔首: “去吧,不要再来打扰佛陀。” 度厄不再说话,举步离去。 就在他与广贤菩萨擦身而过,身后突然传来了细微的、诡异的低语: “救我,救我” :错字先更后改。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七十二章 试探(5400) 呼救声,就如同一颗投入井中的石子,让平静的水面荡漾起涟漪。 度厄的心就是井水。 他停下脚步,缓慢的,一点点的回头,望向身后的广贤菩萨,望向那株菩提树。 广贤菩萨眯起眼睛,面带微笑: “还有什么事?” 广贤菩萨有问必答,不会隐瞒和撒谎,不如趁现在与他坦诚布公,问问佛陀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肯定知道些什么度厄罗汉心里闪过这个念头。 于是再难遏制对真相的渴求,他双手合十,念诵佛号,而后盯着广贤菩萨,道: “伽罗树菩萨执意不肯接纳大乘佛法,我们便只有请示佛陀了,正好伽罗树菩萨不在阿兰陀” 度厄适可而止,没有继续说下去。 广贤菩萨盯着他看了几秒,面色稍有缓和,不疾不徐道: “眼下是佛门千秋大计的关键时刻,阿兰陀上下应团结一心。” 度厄罗汉合十低头: “阿弥陀佛,是本座动了嗔念。” 说罢,他转身离去,步履缓慢,袈裟下摆飘荡,朝着禅林外行去。 广贤菩萨收回目光,看向散落在地的石块,停顿几秒,继而看向虬结粗壮的菩提树。 度厄罗汉脚步稳健的走出禅林,来到崖边,冷冽的风呼啸而来,吹的他袈裟剧烈抖动,也仿佛冻结了他的灵魂。。 身为一个成熟的罗汉,他早已心境通透,不会被喜怒哀乐等情绪左右,好奇心当然也无法让他失去理智。 度厄罗汉一脚踏出,身躯化作金光遁去。 下一刻,他出现在冒着寒气的水潭上,盘坐于莲花台。 “阿弥陀佛” 度厄双手合十,低声念诵佛号,紧接着,体表亮起淡淡的金光。 他进入了坐禅状态。 佛门禅功能屏退一切外邪,也能瞬息间平定心魔。 半柱香时间后,度厄睁开双眼,主动从坐禅状态脱离,他目光平静,脸色淡泊,再无异常。 这时,沉稳的脚步声,从小径外传来,阿苏罗高大魁梧的身影,穿过绿植,出现在水潭边。 目光对视,两人都没有说话,度厄从袖中摸出一口金钵,轻轻倒扣在身前。 霎时间,水潭便被一道屏障笼罩,形状正如倒扣的碗。 阿苏罗这才开口,沉声道: “我在镇魔涧里听见了呼吸声,我想尝试着靠近,但武者的危机预感没有示警。 “这很反常,于是便退了回来。” 身为菩萨之下战力第一人,阿苏罗当然不是无脑莽夫,今日初步试探,点到即止。 毕竟此事涉及到超品,超品有多可怕,阿苏罗不知道,但他无比清楚,在超品面前,自己恐怕只比蝼蚁强大一点。 等他说完,度厄语调缓慢的说道: “禅林深处,菩提树下,确实有儒圣雕塑,但早已坍塌。” 阿苏罗想起了许七安分析过的话,雕塑若在,那么佛陀还处在半封印状态,当年推动甲子荡妖,封印神殊的是另一位神秘超品。 雕塑若碎了,便说明佛陀已借助万妖国的气运,挣脱了儒圣封印,但因为需要封印神殊,所以选择沉睡。 “那便是第二种可能了,佛陀和神殊是同一人,佛陀早已脱困,或许,镇魔涧里的那位就是他。”阿苏罗语气平静,并不惊讶。 毕竟当日许七安已经分析的很清楚,不管是哪一种情况,阿苏罗都有充分的心理准备。 这时,度厄罗汉轻轻摇头: “我未来得及查看,广贤菩萨便到了。当我转身离开时,听见身后传来求救声。” 阿苏罗没有眉毛的、凸出的眉骨,狠狠动弹一下,加重语气道: “求救声?” 度厄罗汉颔首。 这样一来,许七安的第二个可能,就显得不那么靠谱了。 两人旋即陷入沉默,一股寒意从脊背升起。 过了一阵子,阿苏罗缓声道: “广贤有问题。” 度厄罗汉点头:“他把禅林看的很紧,以此类推,菩萨们多半都有问题。至少,菩萨们知道一些隐秘,比如儒圣封印佛陀这件事。” 如今已经证实许七安所言非虚,那么菩萨们肯定知道这件事,却选择隐瞒,连身为二品罗汉的他,都不知道此事。 阿苏罗望着水潭,思索道: “弄清楚求救的是谁,沉睡的是谁,便能解开真相。但这对我们来说太危险了。” 度厄目光闪烁一下,道: “你的意思是” 阿苏罗坦白道: “可以利用南妖,九尾天狐想与佛门分庭抗议,就一定会来夺回神殊的头颅。那时候,才是我们的机会。” 正常情况下,有广贤坐镇阿兰陀,他们根本不可能查清楚情况。 度厄叹息一声: “近日不能再有任何动作,广贤菩萨多半已经对我起疑。” 青州。 军帐中,许平峰眼见广贤、琉璃两位菩萨的身影消失,伽罗树菩萨收起金钵。 他举起杯,哧溜一口,品尝口感略涩的当地茶叶。 “南妖复国,真是一件足以载入史册的大事啊。” 一身白衣似雪的他,语气温和,就像和老友闲谈:“广贤菩萨为何没有不亲自前往南疆,虽说是防备九尾狐趁机攻打阿兰陀,但这事好办。” 他放下茶杯,道: “事先找我要几件传送法器便成,明明有应对的手段,为何不用?广贤是不是离开阿兰陀?” 伽罗树菩萨合十盘坐,闭目不语。 许平峰轻叹一声,低声道: “你倒是有做了一件名留青史的大事,不过嘛,成王败寇,史书最后怎么落笔,还得看后来人是什么态度。 “你若名声太好,岂不显得为父罪大恶极?” 云鹿书院。 院长赵守立于崖边,负手眺望南方,缓缓道: “永兴一年,冬,南妖复起,联安,驱佛门,重建万妖国。” 身后一张桌案凭空出现,纸张铺开,毛笔自己跳入砚池,沾了沾墨汁,在纸上“刷刷”写下来。 墨迹瞬间干透。 “每人一份!”赵守挥了挥手,纸张和桌案消失不见。 书院里,读书声朗朗,一间间学堂内,一位位教书先生,一位位莘莘学子,同时收到了赵守的墨宝。 耳边同步回荡着赵守的声音: “以纸上内容为题,每人写一篇策论,学生交由各自师长批阅,教书先生交我批阅。” 什么大事竟让院长亲自出题,考校全学院的读书人不管学子还是教书先生,又惊愕又诧异的或拾起,或展开纸张内容。 定睛一看,一个个瞠目结舌,愣在当场。 南妖复国了,那记载于史书上的荡妖之战,于今时今日,发生逆转。 那湮灭于历史中的万妖国,重临九州。 这一刻,所有学子、先生,都产生不真实感,有种亲眼见证历史的感觉。 同时,他们也明白了院长赵守的用意,因为熟读史书的他们,看过五百年前万妖国覆灭后,先辈先贤们关于佛门此举的评论文章,以及对九州大陆格局影响的分析等等。 比如,佛门甲子荡妖之举,为人族统治九州大陆奠定根基。 比如,甲子荡妖后,妖族失去栖息之地,四处流浪,为争夺地盘与人族屡屡产生激烈冲突。佛门此举,害苦了普通百姓。 又比如 现在,南妖复国,院长赵守让他们写文章评价此事,也就不难理解了。 “万妖国重现,说明人族想要一统九州,任重而道远。”有人半思索半评价道。 “人族从未真正一统九州,北方妖蛮自古长存。不过,南妖于此时立国,倒是为大奉拖住了佛门” 因为妖族和大奉结盟之事,云鹿书院的读书人罕见的摒弃了“种族之别”,对南妖心怀几分好感。 “等等,何为“联安”,院长怎么没有注释。” “我记得,嗯,妖族和大奉的结盟,是许银锣一手促成的。” 议论声稍有停息,众学子面面相觑,心里恍然大悟。 是许银锣帮助南妖立国的啊 “懂了!”一位学子提笔,在宣纸上疾书: “永兴一年,冬,佛门撕毁盟约,倒戈相助云州叛军,致中原陷入水深火热之境。许银锣奔赴南疆,率领群妖与佛门争斗,将西方人驱逐出十万大山,由此牵制佛门,缓解中原兵灾,此举意义重大” 学堂里立刻安静下来,学子们铺开纸张,奋笔疾书,教书的先生也席地而坐,于案前专心书写。 王府。 临安心情不错的与王思慕在后花园散步,两人喝了一肚子热茶,吃了糕点,披着厚厚的大氅,丝毫不觉得寒冷。 走了片刻,王思慕似笑非笑的说道: “殿下得偿所愿,却似乎并不高兴?” 临安知她所指,目光看向一侧萧条的花圃,想了想,道: “既然是得偿所愿,自是高兴的。只是赐婚” 她当然高兴啊,不然当日也不会立刻应承,欢喜的心跳加快。 但从一个女子敏感细腻的心思出发,赐婚的动机却是非她所愿。 她想要的赐婚是许七安向皇帝哥哥求亲,皇帝哥哥欣然赐婚,把她嫁入许家。 而非出于利益。 他想要的,是许七安想娶,而非“被迫”,连半推半就不可以,因为她对许七安的感情是纯粹的,不掺杂目的的,正如当初他还是个小小铜锣、银锣。 身份的落差并没有影响到她的感情。 不过,经历了这么多的事,她刁蛮任性的性子早已收敛许多,成长许多。 王思慕笑道: “能嫁给心仪之人,便是最大的福气,至于是何种原因,何种目的,没必要过多计较。过于计较之人,都是在自寻烦恼。 “我爹说过,政治的本质便是妥协。做人,也得适当妥协。” “本宫知道,不需要你掰扯这些大道理。”临安嗔了她一眼,又道: “不过,赐婚之事,他本人或许未知,许千户虽然应允,但作不作数,还未可知。” “殿下放心,许银锣自幼被二叔和婶婶抚养长大,虽非父母,却胜似父母。婚姻大事,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依我对许家的了解,许大人的应承是有用的。” 临安心里窃喜,矜持的“嗯”一声。 这时,她听王思慕叹口气: “你贵为公主,本来不管嫁給谁,都是风风光光,耀武扬威的。唯独嫁到许家,这公主的身份,恐怕不管用。” 以许七安今时今日的地位、修为,区区公主之尊,肯定束缚不了他。 可以毫不夸张的说一句,许家那个愚蠢的幼妹在皇宫里可以横着走,而皇子皇女都不敢招惹。 既然如此,临安殿下嫁到许府,只要许银锣不曾与叔婶分家,那她就要受许家主母的压制。 临安并不笨,听出王思慕的弦外之音: “思慕不妨直说。” 王思慕小声道:“许家主母手段极为了得,进了许家,莫要与她冲突,乖顺的做个小媳妇便好。要是被立规矩,被刁难,能忍则忍。” 闻言,临安微微蹙眉,心里莫名的沉重,诧异道: “竟让你都如此忌惮?” 王思慕叹息一声: “我这点道行,比她还差远了。你可见过许玲月?” 临安回忆起当日在观星楼,有过一面之缘的许玲月,点点头: “乖巧懂事,娇滴滴的,看起来甚是柔弱。” 王思慕冷笑道: “那都是装出来唬人的,那个妮子,是个手段阴险,心思歹毒的。对了,她对许银锣这个兄长极为迷恋,你将来嫁入许府,第一件事就是与我联手,把她给嫁出去,不然少不得你苦头吃。” 临安若有所思。 王思慕继续道: “我与她暗地里交锋多次,没讨到好处。能教出这样的女儿,许家主母能是省油的灯?二郎才华横溢,据说也是许家主母自幼鞭挞他读书识字。 “你要知道,许二叔只是一介武夫,可教不出二郎这样的读书种子。还有啊,我听说许银锣年少时,与婶婶关系不睦,被她逼的只能住邻宅的小院,日子甚是清贫。” 临安大惊失色,没想到许七安还有如此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她是了解许七安的,桀骜不羁,谁都不服,从一个小小的长乐县快手,成为如今顶天立地的英雄,谁都压不住他。 这样的人物,年少时竟被许家主母赶到小院。 王思慕沉声道: “当然,那会儿许银锣尚为起事,寄人篱下。可是殿下,许银锣飞黄腾达之后,竟没有秋后算账,反而对他婶婶以及一家子掏心掏肺。 “你现在知道许家主母驭人手腕有多厉害了吧。” 临安当场怂了半边,一脸忌惮,结结巴巴道: “我,我没事干嘛要招惹她,我又不会招惹她的” 王思慕张了张嘴,其实她后续想说,欲对付许家主母,倒也不难,只要我们联手,你听我吩咐 但见临安殿下如此不济,她这些话顿时说不出口了。 散步结束,得到满意答案,但对许家主母心生忌惮的临安,满怀心事的坐上豪华马车,在辚辚的车轮声里,返回皇宫。 此时接近午膳,她没有回韶音宫,而是去了母妃的住所。 陈太妃摆了满满一桌珍馐美味,等着一双儿女共进午膳,见临安进来,微微颔首。 母女俩关系有些冷淡,陈太妃喝了一口茶,淡淡道: “陛下登基后,愈发的听不进母妃的话。我这个当娘的,连自己女儿的婚事都左右不了。” 按照规矩,您本来就左右不了我的婚事临安心里嘀咕一声,皱起眉头: “母妃不满意我的婚事,找皇帝哥哥言明便是,与我说甚。” 陈太妃冷哼一声: “倒也不必,你这丫头心仪他,母妃是知道的。” 陈太妃只是对当初福妃案耿耿于怀,那小子丝毫不顾临安颜面,揭穿她的谋划。害她被先帝降了位份。 “我可是听陛下说了,他并不在青州,亦不在京城。如今中原大乱,青州战事胶着,他不为朝廷出力,东奔西跑些什么。” 陈太妃抱怨道。 也不知道陛下把你嫁给他,能否笼络到那天杀的小子陈太妃心里嘀咕,并未当着女儿的面说出来。 她还是疼爱临安的。 碎碎念着,桌上菜肴齐了,母女俩等了一阵,没等来永兴帝。 陈太妃蹙眉吩咐道: “陛下还未来用膳,派人去安神殿知会一声。” 宫中服侍的宦官应声退去,一刻钟后,匆匆返回,道: “陛下在与诸公议事,奴婢未能见到陛下。” 陈太妃心里一沉:“知道是何事吗?” 如今正是风雨飘摇的敏感时期,她对政事极为关注。 宦官道: “听安神殿的公公说,方才监正派遣司天监术士传话宫中,说南方气冲斗牛,气运翻覆,南妖夺回十万大山,重建万妖国。” 万妖国陈太妃恍然间想起万妖国的存在,风韵犹存的脸庞喜色浮动: “就是那个与朝廷结盟的妖族?” 宦官点头。 “好,好啊” 陈太妃笑容满面,看向临安,道:“前阵子陛下还说,如果那个南妖不能成事,那牵制佛门的计划便难以实现。中原局势堪忧。” 临安笑着附和:“现在看来,皇帝哥哥的担忧不会实现了。” 陈太妃欣喜若狂: “天佑大奉,天佑陛下。” 又等了小半个时辰,永兴帝姗姗来迟,面带微笑,心情极为不错。 已经吃了半饱的陈太妃笑吟吟起身: “正给陛下热着酒菜呢。” 当即吩咐宫女把酒菜端上来。 永兴帝笑道: “今日值得畅饮几杯,临安啊,你也陪朕喝几杯。” 他拍了拍妹妹的肩膀,他表现的一副很重视临安的姿态。 见状,陈太妃微微皱眉,试探道: “陛下,听说南疆出事了?” 永兴帝笑道:“说起来,南妖能夺回十万大山,牵制佛门,许银锣居功至伟啊。若非他身先士卒,南妖想夺回十万大山,可没那么容易。” 临安眼睛一亮。 是他啊陈太妃心情复杂,看了眼容光焕发的女儿,顿时有些尴尬。 天宗。 仙山耸立,祥云笼罩,猿啼鹤鸣之声悠扬响起。 宫殿重重,掩映在云雾和山林间,时而有空旷悠扬的钟声,从这片世外桃源般的仙宫中响起。 云海之上,一只高大神骏的异兽,探下脑袋。 它俯瞰仙山片刻,从云海中走了出来。 其身似鹿,覆满雪白鳞片,头生一对犄角,马蹄,蛇尾。 一双竖瞳蔚蓝如海。 :字数多,更新晚了,错字先更后改。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七十三章 天地会群聊 雪白神骏的异兽从云海中现身,缓步朝着仙山走去。 它宛如九天之上的神兽,正一步步走入凡尘。 白色的云雾从蹄下升起,托着它步履虚空。 嗡! 空气陡然一震,就像水面荡起涟漪,涟漪往下扩散,勾勒出一个碗状的屏障,将连绵层叠的仙山笼罩在内。 “守山大阵……”白帝知道自己位格太高,触发了天宗的守山阵法。 这时,阵法敞开一道缺口,淡漠的声音同步传来: “远来是客,道友请。” 长着犄角的头颅轻轻点了一下,白帝一蹄迈出,消失在空中。 再出现时,它已置身于仙山之巅,那座巍峨高大的仙宫。 粗壮的立柱支撑起百丈高的穹顶,柱身雕刻云纹、火焰、疾风等纹路,整体风格是宏大巍峨中,交织着冷清和寂寥。 因为仙宫空旷,没有任何摆设。。 立柱的尽头,高大的基座上是闪烁着九色光芒的莲台,莲瓣缓缓旋转,其上盘坐一位白发白须的老道。 他闭着眼,微垂脑袋,像是在打瞌睡。 老道士外表和气质平凡且普通,但在白帝眼中,老道士介于真实和虚幻之间,仿佛只是历史中的一道投影。 “你可以称我为白帝,云州的百姓是这样称呼我的。” 白帝口吐人言,声音低沉。 “来我天宗何事。” 天尊并没有客套,说话风格直言了当,也没有因为来者是神魔血裔,而产生情绪波动。 白帝伫立在大殿中,平视天尊,道: “当年道尊把所有神魔血裔驱逐出九州大陆,你可知晓此事。” “并不关心。”天尊如此回答。 白帝对天尊的态度毫不意外,淡淡道: “你的样子,让我想到了当年的祂。” 它继续说道: “我去南疆见过蛊神,蛊神告诉我,道尊或许已经殒落。能让蛊神做出这样的判断,道尊殒落的可能性极高。可我想不明白,当年的九州,能威胁到他的存在,只有沉睡的蛊神。 “但道尊的殒落,显然与蛊神没有关系,那么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一位超品殒落? “能回答我的,放眼九州,大概只有蛊神、巫神、佛陀,如果儒圣没有死,他也算一个。但这些超品,要么死去,要么封印着。 “或许,你能回答我。” 一阵风吹入大殿,白帝脖颈的鬃毛轻盈抚动,它蔚蓝的竖瞳凝望天尊: “我听云州的那个二品术士说,道门的天尊,会无缘无故的消失。” 它怀疑道尊的陨落,和天尊们的消失是一个性质。 天尊垂首盘坐,闭着眼,不曾开口,但有声音传来: “与我何干!” 白帝没有生气,似乎认为天宗就应该是这副德行,开口问道: “当年我离开九州大陆时,道门流派众多,但并没有人宗和地宗。听说这是他后来创立的?天宗可有这两宗的心法。我想看看“天地人”三宗的修行之法。” 天尊不语,但白帝身前,浮现三本典籍,蓝色封皮,其中一本写着《太上忘情》。 另外两本相较《太上忘情》,厚度远远不如,甚至没到一半。 人地两宗的心法,天宗只有开篇,高深的自然不会有。 白帝凝眸,望向“人宗”和“地宗”的典籍。 “哗啦啦” 纸页快速翻动,不多时便见底,白帝沉默了,眼里闪烁着困惑: “此二宗心法,与天宗迥异,且瑕疵极大。道尊当年将我等驱赶出九州大陆时,已是超品位格,何必在开创人宗与地宗?” 带着疑惑,他的目光落在《太上忘情》典籍,书页“哗啦啦”翻动,很快见底。 然后又一次翻动,白帝反复看了数遍,闭上眼睛。 许久后,它睁开蔚蓝兽睛,巨大的叹息在殿内回荡: “我明白怎么回事了。” “你也认为祂已殒落?”天尊罕见的开口问询。 白帝沉默片刻,缓缓道: “此中之事,过于复杂,我无法给出准确答案。但就目前的线索而言,道尊确实殒落了。儒圣不是守门人,道尊也不是,那守门人到底是谁” 它收束思绪,道:“此间事,我不会透露出去。” 天尊寂然盘坐,不予回应。 白帝转身,化作白光消失在大殿中。 一叶扁舟,随波逐流。 海上阳光酷烈,慕南栀戴着垂下细纱的帷帽,穿着单薄的衣裙,坐在小舟上垂钓。 白姬在荡漾的碧波中狗刨,围绕着扁舟打圈,欢快的像一只哈士奇。 短小的四肢在清澈的海水里使劲的刨动。 许七安赤着上身,躺在扁舟上,手里拿着地书碎片,就像前世躺在床上玩手机一样,看着天地会成员传书。 经过一段时间的练兵,天地会成员们麾下的人马,都拥有了一定的战力,弱于正规军,强于杂牌军。 其中以李妙真的军队实力最强,楚元缜次之,李灵素最弱。 至于恒远,因为无法说服自己劫掠商贾富户,他并没有聚拢流民,组建军队,只是在力所能及的帮助饥寒交迫的百姓。 “有时候过于坚守原则,也是一种迂腐啊,恒远大师。” 许七安心里默默评价。 人不可能永远坚守固定的原则,懂得变通之人,应该根据所处的环境、局势,来考虑适当的更改原则。 当然,这得在一定的、合理的范围内。 【七:前日,我被官兵围剿了,而且来的都是精锐。我不愿与官兵死斗,率兵冲出包围圈,没想到那群官兵紧追不舍。】 李灵素说起最近遇到的麻烦,他的大本营被当地官府派兵剿了。 以前也遇到过这种情况,但都是一些散兵游勇,战力不强,或者干脆就是当地乡绅组建的民兵。 这次不同,这次来的是精锐,并且配备了军弩和火铳。 【二:大概半旬前,我也遇到了朝廷的精锐。小皇帝脑子有问题?我们帮他稳定局势,安抚流民,他不感激便罢了,竟派兵围剿我们?】 飞燕女侠在天地会内部重拳出击: 【有这么多兵力,投入青州不行?我看这小皇帝不比他老子好多少,都是尸位素餐之人,看老娘早机会刺死他。】 【四:不应该啊,虽说永兴没有应允二郎的计策,但他是心动过的,知晓此计的妙处。眼下有人替他冒天下大不韪,劫掠乡绅望族,安抚流民,他该高兴才是。】 楚元缜没有遭遇围剿,主要是他的领地并非固定。隔一段时间,便会出兵讨伐附近的流寇团伙,或剿灭或吸纳。 打到哪里,就在哪里待一段时间,把路线慢慢往青州推进。 【一:正因为不是他的应允的,所以才不放心。】 这个时候,天地会的智囊怀庆传书: 【既然他没答应,那么是谁在背后聚拢流民,积蓄力量?永兴帝怕是怀疑幕后主使是某位亲王。比如本宫的胞兄炎亲王。 【对于一位帝王来说,觊觎皇位的兄弟和叛军是一样的。】 天地会成员恍然大悟。 楚元缜传书道:【原来如此,久不在朝堂,我的嗅觉变的迟钝了。永兴魄力还是不够,换成是我,干脆将计就计,先让觊觎皇位的兄弟帮忙稳定流民,等打赢了青州战事,再过河拆桥,或软禁,或暗杀,或将兄弟的谋划公之于众。 【反正身为帝王,要对付一个亲王,难度不大。至于在外头聚拢流民的高手,呵,既然原本是朝廷中人,那么招安可谓毫无难度。即使有一两个野心膨胀,也能掐灭。 【如果打不赢叛军,万事皆空,就更不用顾虑流民的事了。】 怀庆传书评价:【永兴本就是守成之君,论能力、魄力以及手腕,驾驭不了当下的局面。】 楚元缜沉吟道:【相比起来,四皇子确实更加优秀。】 论能力、聪慧、胆识,怀庆的胞兄炎亲王,比永兴帝更胜一筹。 在一个半公开的场合妄议君王,实乃大罪。 不过楚元缜早已退出朝堂多年,且天地会人均反骨仔,所以并不需要忌讳。 气归气,对于永兴帝的操作,天地会成员们毫无办法。 首先这是一个君王本该有的操作,其次,胆识和魄力,不是短时间内能培养的。 永兴帝就这样了,再怎么骂,也无济于事。 这时,怀庆传书道: 【前些天,永兴帝给临安和许七安赐婚了。】 天地会内部陡然一静。 许七安没能拿稳地书碎片,啪叽一下摔在脸上。 【二:什么?都快国破家亡了,小皇帝还有心思操心妹妹的婚事,果然是个昏君,我一定要刺死他!】 李妙真把永兴帝列入必杀名单了,这和赐婚没关系,主要是永兴帝太昏庸无能。 【一:这是好事啊,我寻思着,如此重要的事,该告诉国师才是,可惜国师前阵子不在京城。】 【二:长公主所言甚是。】 你还真派人去灵宝观通知国师了?许七安心里一沉,心说妙真啊,你不用刺了,国师会代劳的。但我的小临安要有危险了。 但他并不慌,因为回去的国师是正版的清冷御姐,是善良的小姨。 不是病娇小爱、稳健小哀,更不是魔女小恶。 善良的小姨不会做出这种事。 【四:宁宴要当驸马了啊。】 楚元缜由衷的祝福。 呸,人渣去死吧李灵素由衷的祝福: 【恭喜许兄成为当朝驸马。嗯,我近来修道有感,忍不住就想去京城找国师请教。啊,对了徐前辈,徐夫人知道这事吗。】 圣子渐渐开始阴阳怪气。 这个损友许七安嘴角抽搐一下,心虚的看一眼专心垂钓的慕南栀。 花神要是知道这事,又得跑浮屠宝塔里,跟着塔灵老和尚修佛了。 【二:是呀,恭喜许银锣了,许银锣当驸马,那是众望所归呢。何时成亲啊,我带着天宗的父老乡亲去蹭饭喝酒。】 雏凤阴阳怪气起来,不比卧龙差。 李灵素拱火:【索性把怀庆殿下也娶了吧,开大奉之先河,盛世之美谈。】 反正是在网上,也不怕怀庆和许七安顺着地书杀过来。 行,等回了九州,我把你的红颜知己都召集过来,让你好好快活一番许七安指头快速书写: 【南妖把佛门赶出南疆了,九尾天狐重建万妖国。】 【四:不错。】 天地会成员没有太大的反应,这是预料之中的事,毕竟早知道许七安会帮助南妖复国。 【七:许兄这是在转移话题?】 许七安“呵”了一声,心说重头戏还没来呢。 【三:此处南疆之行,我发现一桩大事,涉及佛陀的。】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七十四章 白帝的目的 【七:佛陀能有什么事,总不可能现身打你吧。】 想转移话题?拙劣的方法李灵素在心里不屑的嗤笑,并不吃这套,传书道: 【咱们还是继续聊一聊你和临安殿下的婚事吧,临安殿下我是见过的,哎呦,惊为天人,比妙真和怀庆殿下都要美上三分。】 圣子为报剑州武林盟的社死之仇,不惜与许七安两败俱伤。 天地会成员对“事关佛陀”的情报并不热衷,首先是超品之事,距离他们过于遥远。然后,许七安这转移话题的目的太过明显。 摆明了要借佛陀的噱头,把赐婚的事糊弄过去。 【三:上次我说过,去南疆是解开神殊的封印,你们难道不奇怪吗,神殊和妖族有什么联系?佛门为什么要封印神殊。】 旧事重提就没意思了李灵素撇撇嘴,刚要和稀泥,竟看到师妹李妙真传书说: 【神殊的事,能公之于众了?能向我们透露了?】 什么意思?师妹好像很重视这个神殊李灵素一愣。 【四:其实你上次说和阿苏罗打了一架,解开神殊封印,我便想问了。】 他们是知道神殊存在的,许七安早已向地书成员坦白桑泊底下的封印物附身在自己体内的事。。 之前没问,是因为这涉及许七安的秘密、妖族的隐秘。除非涉及自身,或自身有参与,否则过于机密之事,莫要随便开口询问。 天地会成员这点情商还是有的。 【三:在这之前,我要纠正一件事,当初丽娜说的,甲子荡妖中曾经出现过的半步武神,并非万妖国主九尾天狐,而是神殊。】 时至今日,他已经完全回忆起当初的传书内容。 丽娜只说当初甲子荡妖中,有半步武神出手,是自己和其他成员脑补成了九尾天狐是半步武神。 【一:桑泊底下的封印物,那个神殊,原来半步武神是他?】 向来喜欢窥屏的怀庆都忍不住跳出来了,可见其他成员此时内心受到的冲击有多大。 十几秒后?恒远感慨道: 【半步武神啊?原来曾离我这么近。】 因为师弟恒慧的事?他涉入此案,险些被神殊的右臂杀死。 【二:丽娜坑我。】 震惊过后,李妙真下意识的传书感慨?显然,她也和许七安一样?自行脑补成九尾天狐便是半步武神。 【四:甲子荡妖中出现的半步武神是神殊?他是被佛门封印的?而他是佛门中人,却在甲子荡妖中与万妖国同一阵营?嘶,这背后之事,细思极恐啊】 楚元缜用了足够的时间来消化这个消息?而后开始长篇大论的书写?因此是最后一个传书的。 【七:请问?神殊是何人?世上竟有半步武神存在?不是说武夫的极限是一品吗?从古至今,从未有过武神出现。】 李灵素因为掉线半年?对过去的事并不了解。 他执掌七号碎片时,三号和九号碎片都在金莲道长的管理中。 没有人搭理李灵素,怀庆传书道: 【但这些和佛陀有什么关系?】 长公主很会抓重点?没有被半步武神的消息震惊的忘记话题。 【三:助妖族复国的初战中,神殊的残躯也出手了?因为广贤菩萨的针对性手段,神殊陷入癫狂?我们好不容易降服后,他说?他想起了以前的事,想起了自己真正的身份。】 许七安传完这段话,刻意卖了个关子。 【二:他的真实身份?快说啊,你磨蹭什么呢。】 好几分钟没有等来后续的李妙真大怒。 其他成员没有说话,但心里都在咒骂许七安。 【三:他说,他想起自己是谁了,他是佛陀!】 地书聊天群,瞬间进入死寂。 许七安晒着太阳,顺手抓来水袋,咕噜噜灌了一口,很有耐心的等待着。 恰好这个时候,慕南栀钓到了大鱼,花神开心的拉拽鱼竿,身子前倾,幅度夸张到许七安担心她被胸口的脂肪所累,跌入海中。 “白姬,快帮忙!” 慕南栀叫道。 围着小舟狗刨的白姬娇声应了一下,潜入水中,帮慕南栀捞鱼。 海面荡起剧烈的水窝,似乎是白姬在底下和大鱼波动。 几秒后,白姬从水里冒出头来,右爪捂着脸颊,哭唧唧的说: “它扇我巴掌” 慕南栀恨铁不成钢: “没用的东西,你还是万妖国的长老呢。” 一番拉扯后,大鱼成功脱钩,慕南栀又气恼又遗憾,然后满怀期待的开始第二杆。 直到这时,许七安才接收到心悸感,终于有人传书了。 【二:我刚才地书都掉地上了】 乍闻消息,浑身宛如电流游走,直接让她失去了思考能力,忘记了呼吸。 【四:不可思议,简直不可思议。我忽然有些后悔听你说这个消息。】 楚元缜第二个传书。 【七:贫道一身的鸡皮疙瘩。】 李灵素不得不承认,许七安抛出的这个消息,确实足够惊世骇俗,别说是临安公主和许七安的婚事,就算皇帝要嫁给许七安这样的话题,都能轻易转移。 【六:此言当真】 恒远大师没有发表感慨,而是做了追问。 许七安叹了口气,仿佛能看到恒远大师此刻呆滞的目光和苍白的脸色。 【三:千真万确。另外,此事最好还是保密,不要外传,免得惹祸上身。】 他没有给佛陀保密的义务,所以在信得过的小圈子里传播,但毕竟涉及超品,还是要提醒一下天地会成员。 【六:多谢许大人告知,多谢】 【四:多谢分享。】 这个消息太恐怖,层次太高了,任何报酬都无法买到这样的消息,这不是金钱的问题,这是位格的问题。 凡人怎么能有资格知晓仙神之事? 【一:许银锣认为,此事背后真相是怎样的。】 怀庆的话,让天地会成员安静下来,聚精会神的盯着地书碎片的镜面,任何事都不能让他们移动视线。 佛陀为什么会成为“神殊”,祂又被谁封印,甲子荡妖中的幕后真相究竟如何! 尽管自嘲是凡人,不配知道这样的消息,但不可否认,这背后的真相诱惑力实在太大。没有人能忍住好奇心。 既然许七安参与了此事,对幕后真相有所了解,那他们当然乐得“白嫖”。 这就是天地会成员的福利啊李灵素由衷感慨。 【三:此事说来话长,首先,要从神殊的肉身身份说起】 他花了一刻钟的时间,详细的讲述了神殊从修罗王到佛陀身份转变的过程,并把自己的两个猜测告诉天地会众人。 这么做,也想听听天地会成员的分析。 主要是怀庆和楚元缜,天宗卧龙凤雏可以选择性采纳。 【四:你已经把所有可能都罗列出来了,缺的只是验证。倘若你有阿苏罗或度厄的联络方式,私底下能通书信,倒是可以问问他们。】 【一:不,他们未必能查出真相,涉及的层次恐怕超过了二品能触及的极限。强行调查,恐有性命之虞。】 楚元缜继续传书:【能压制超品的,只有超品。如果是第一种可能的话,那么只要细数古往今来的超品,便能猜测一二。】 【一:道尊是吗,道尊是所有超品里最神秘的。】 涉及道尊,李灵素和李妙真精神一振。 李灵素传书反驳: 【道尊有什么理由篡夺佛陀的位置呢。他成道之初,举世无敌,真要想做什么,直接做便是了。气运也好,立教也罢,底子都比佛陀深厚。】 一时间无人反驳。 圣子说的对,道尊比佛陀更早成道,自身创立的天地人三宗更是历史悠久。 如果是道尊篡夺了佛陀的位置,那么佛陀身上必然有他想要的东西,但修为、地位、香火、气运,都不足以成为理由。 【四:那就是第二种可能了。】 第二种可能是神殊和佛陀是同一人,不同面。双方因为南妖之事产生分歧。 【一:本宫也认为第二种可能性极大。但本宫这里还有一个猜测,从篡夺这个角度出发,那位存在想取代佛陀,攫取佛门的香火和气运,那么,他应该是不如佛陀的。】 这样逻辑就合理了,道尊比佛陀“富有”,没有篡夺的理由。 那如果是想上位之人呢? 怀庆继续传书:【我们只知超品有五位,但那些一品之上,半步超品的存在呢?我们全然不知。】 是个思路,但你要这样说的话,案子就难查了许七安摸了摸下巴,决定结束这次群聊。 这时,丽娜发来一条传书: 【五:许宁宴,你和公主成亲时,能把我和铃音带回京城吗。我不是想和喜酒,我就是想祝福一下你。】 “”许七安嘴角抽搐。 我要把你屎打出来他连忙收起地书碎片,不去看李灵素的阴阳怪气,以及李妙真的讽刺。 靖山城。 荒芜的山峰连绵起伏,远处的海面折射着阳光,却显得死寂沉沉。 当日靖山城一役,萨伦阿古抽干了这片天地的灵力,导致土地再长不出庄稼,海水再养不了鱼虾,山峦再也无法复苏。 这需要至少十年的恢复,才能让靖山城方圆数十里,焕发生机。 萨伦阿古披着麻布长袍,立在荒凉的山巅,怀中抱着羊羔。 突然,他把目光投向天空,投向云海之上。 几秒后,云海忽然崩散,探出一只巨大的,宛如山岳的头颅。 牛鼻鳄唇狮鬃,额头一对犄角,双眼是蔚蓝的竖瞳,美丽又妖异。 这只异兽出现的刹那,死寂沉沉的海面翻涌起波涛,水灵之力疯狂汇聚,焕发生机。 它重新变成了可以养殖鱼虾的海域。 “我讨厌死寂的海。” 白帝语气低沉且平静,像是做了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没想到今时今日,还能在九州大陆看到此等位格的神魔血裔。”萨伦阿古笑眯眯道: “下来说话。” 巨兽头颅消失,一道白光从天而降,凝于萨伦阿古身前的虚空中。 萨伦阿古审视着眼前的异兽,道: “白帝!” 白帝蔚蓝的眼睛凝视着大巫师,声音低沉: “巫师体系的一品,你认识我?” 说话间,它脸颊两边的鳞片开合,露出嫩红的鳃。 水陆两栖。 萨伦阿古颔首: “巫神教渗透云州多年,对于大名鼎鼎的白帝,自然如雷贯耳。” 白帝沉默了一下,微微点头,说道: “当年我返回九州大陆,试探道尊的反应,结果很让人意外,上古时期把我们赶出九州的道尊,对我的试探毫无反应。 “我渐渐察觉出不对劲,在云州留下联络手段,直到十几年前,一个叫许平峰得术士破解了我的手段,与我取得联系。 “从他口中,我得知了九州自道尊后的历史,也知晓了祂早已消失。” 阿伦阿古耐心的听完,问道: “你返回九州大陆,以及来靖山城找我的目的是?”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七十五章 没有价值的地图 对于大巫师的问题,白帝没有立刻回答,有着自己的节奏: “我拜访了蛊神,蛊神告诉我,道尊或许已经殒落。 “我认为这不符合道尊的手腕和能力,便去了一趟天宗,看完天宗心法,我忽然意识到,道尊或许真的殒落了。 “祂和远古的神魔一样,都倒在了最后一步。” 大巫师表情平淡,缺乏好奇心的沉默不语。 白帝蔚蓝如海的竖睛打量着他,突然说道: “你果然知道很多隐秘。” 顿了顿,白帝终于回答了方才的问题: “九州要变天了,这片世界要变天了,亘古以来,这是第二次变天。 “上一次变天,神魔时代终结,除蛊神之外,没有任何一尊天地诞生的神魔能活下来。 “变天既是浩劫,也是机遇,千载难逢的机遇。但要想在浩劫中成为最后的赢家,我们就必须要找到守门人。” 萨伦阿古皱了皱眉: “守门人?” 他对这个词非常陌生,不明白何意。。 白帝点头: “没错,守门人! “远古时期,我跟随父亲游历九州,拜见过一位神魔,祂的形象是龟蛇同体,蛇能看穿心灵,龟能占卜天机。呵呵,你们巫神教的卦术,多半是传承于祂。” 当然,这不是说巫神是神魔后裔。 远古时期的人族原本是卑微的蝼蚁,通过后天不懈的钻研和努力,一步步掌握了天地伟力,开创出武夫和道门两大体系。 在这个过程中,天生拥有可怕伟力的神魔,便成了借鉴和学习的对象。 比如传说中,昔日的人皇曾在治理大水时,见一神龟浮出水面,其背部纹理玄奥莫测。 人皇福至心灵,创出了占卜吉凶的卦术。 人族就是这样,一点点的学习,一步步的钻研,直到如今各大体系并存于世。 巫神创立了巫师体系,但巫师掌控的法术里,并非全部由巫神所创,或者说,巫神是在先人的经验和法术上,做了突破、延伸,创立了巫师体系。 就如道尊一样,后世称他为道门体系的创立者,其实在道尊之前,道术体系便已存在,只是从未有过集大成者,未曾出过超品。 “当时已是神魔时代的末期,那位神魔曾说,若此次变天没有结果,那下一次的“变天”将出现守门人。” 白帝缓缓道: “找到守门人,杀死守门人,才能在浩劫中成为赢家。” 说到这里,白帝停了下来,默默的望着萨伦阿古。 后者沉吟片刻,叹息着说道: “我从未听说过守门人的存在,不过,你算错了,其实“变天”的准确时间,在一千两百年前。” 白帝蔚蓝的眼睛里,竖瞳像猫儿遇到强光,骤然收缩: “你的意思是” 萨伦阿古颔首: “儒圣封印了所有超品,把“变天”时间往后推延了一千两百年。你所谓的守门人,总不该是一个已经死去的超品吧。” 白帝露出了恍然之色: “返回大陆后,我最看不懂的就是儒圣为何要封印超品,现在我明白了,也明白了蛊神为何说,他曾以为儒圣是守门人。” 顿了顿,白帝继续说道: “我已经排除了儒圣和道尊,那么剩下的九州大陆强者里,谁最有可能成为守门人,我心里已有判断。但缺乏依据,这便是我来这里找你,与你说这么多的原因。” 萨伦阿古白眉轻皱: “有话便说。” 白帝开门见山,道: “我怀疑守门人是初代监正,也就是你的弟子。” 萨伦阿古摇头: “他和儒圣一样,都已是故去之人。” “这正是我所疑惑的,我本想尝试调查初代监正,却发现他的一切信息,都已被当代监正抹去。想要解开疑惑,便只有找你了。” 白帝沉声道: “术士体系脱胎与巫师,在某些方面,甚至要克制巫师。初代是你的弟子,你对他的评价是什么。” 萨伦阿古望着远方,脸色有些唏嘘: “天纵奇才,但他能创立术士体系,委实是出乎我的预料。我曾困惑了很多年。” 白帝边听边点头: “在你看来,天赋不足以开宗立派,创下术士体系。当然,天赋不能代表一切,一个人的成就,与后天的经历有极大关系。 “许平峰说,他曾率领巫神教的巫师,与大奉开国皇帝逐鹿中原。” 萨伦阿古颔首: “当年孽徒与那小子在中原结识,交情不错,后来那小子欲争天下,吃了败仗,险些挺不过来。便通过孽徒求上门来,说只要巫神教助他推翻大奉,主宰中原,他便立巫神教为国教。 “让巫神教独享中原气数,我和纳兰雨师当时确实有这样的心思,就成全了他。 “等他夺得天下,建立大奉王朝,我欲让他实现承诺,立巫神教为国教。他严厉的拒绝了,还连写了三封信给我,骂我厚颜无耻。 “说自己是堂堂中原人,怎么会和外族做这种给祖宗丢脸的交易。我勃然大怒,写信训斥年轻人不讲武德。他回信让我好自为之。” 白帝问道:“后来呢?” “后来我率二十万精锐,陈兵边境,打算一路推到大奉京城,但被孽徒挡了回来,彼时的他,已经是踏入一品,开创术士体系。中原境内,连我都不是他对手。” 萨伦阿古回首前尘,时隔六百年,早已没了戾气,只是觉得唏嘘和好笑: “大局已定,巫神教吃了个哑巴亏,也只能如此了。” 白帝思索一下,道: “在此之前,你竟完全不知他开创了术士体系?他随着大奉高祖皇帝打天下时,可有表现出异于平常的地方。” 萨伦阿古陷入长时间的回忆,六百年匆匆而过,个中细节,不是刻意去记的话,即使是一品,也很难立刻想起来。 “出征的第三年,他曾经写信给我,问了一些奇怪的问题。有一个问题,在当时让我极为惊讶。他说,中原历代皇帝都是气运加身,可曾有人,将国运纳于一身?” 萨伦阿古沉声道: “巫神教修行与气运无关,他本不该会有这个问题,我写信问他何出此言,他说当时与儒家的大儒有过一番深谈,这才有感而发。时至今日,我也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不过,那应该是他首次接触气运相关的问题。 “再来后,我便听说他自创了炼器之术,当时倒也没想那么多,以他的天资,做出一些开创性的成就,并不困难。” 白帝说道: “那炼器之术,便是如今的炼金术师。他在那时,就已经在开创术士体系了。” 萨伦阿古无声点头: “这便是我困惑了很多年的事,他的变化实在太快了,快到不合常理。” 白帝愈发笃定了: “所以,我才猜测他是守门人,得天眷顾,所以才能短短十余年里,开创术士体系,晋升一品。大奉的高祖皇帝每打下一片领地,他的实力便强一分。 “如果他是守门人,那一切就可以解释了。自道尊消失以来,人杰辈出,超凡高手一代换一代,但唯独初代监正,是最不同寻常的。” 萨伦阿古灰褐色的眸子里,闪过恍然之色,旋即摇头: “但你无法解释他为何身死道消,他确实死了,这点我可以确定。” 白帝凝视着他,道: “我想,你已经得到答案了。” 萨伦阿古叹息一声: “你为我解开了困扰多年的疑惑。” 白帝声音低沉:“我同样如此。” 它朝萨伦阿古轻轻颔首,化作白天冲天而起,遁入云海消失不见。 几个时辰后,青州,叛军军营。 与戚广伯共同俯瞰中原地图的许平峰,似有所感,从袖中取出一枚白色鳞片。 鳞片呈盾形,透着金属光泽,坚固不朽,它正散发出淡淡的白光,忽暗忽亮。 许平峰把鳞片摊在掌心,道: “何事?” 鳞片白光涨落,传出白帝低沉的嗓音: “我同意你的要求。” 说完,鳞片光芒收敛,变的朴实无华。 许平峰把这枚当年从云州白帝庙中得来的鳞片收好,侧头看向戚广伯,笑道: “时机已到!” 戚广伯笑了笑,没有惊喜也没有意外,仿佛一切都在掌控中。 许七安驾驭着扁舟,在汪洋中航洋,慕南栀坐在船头,裙摆像花一样绽放。 双手托着腮帮,蹙眉道: “有点无聊。” 钓鱼也不能一直钓下来,总会腻的。 “那你和白姬下棋吧。” 许七安手里握着地书碎片,一边和李妙真“撩骚”,一边安抚慕南栀。 慕南栀气道: “我的意思是,你能否抓紧时间?明明能飞,为何不飞。” 许七安看一眼她的身侧,木船长出了几根嫩芽: “无聊到都发芽了?” 花神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娇嗔姿态,胜过世间任何美景。 “俗世纷纷扰扰,好不容易安静下来,我想好好想想将来咱们住京城呢,还是找一个世外桃源,过着粗茶淡饭的日子。” 慕南栀脸色微红,连忙“呸”一声,故作恼怒: “谁要和你过粗茶淡饭的日子。” 这时,许七安猛的坐了起来,脸色有些不好看。 慕南栀吓了一跳:“你,你干嘛呀” 许七安摆摆手: “你先别说话。” 他脸色严肃的写着字: 【妙真,你真的看不懂我跟你说的那些图案?】 许七安向她描述的,是柴家的那份地图。 【二:我为什么要看的懂,莫名其妙的,李灵素二号,你在哪儿呢,为何还没回京城和临安公主成亲。】 许七安不搭理她,反手就挂断了私聊。 紧接着向李灵素发起私聊,李灵素磨磨唧唧的,本来不愿意,估摸着脑瓜子被敲的嗡嗡作响,无奈接通了。 【七:什么事!】 圣子一副受气小媳妇的模样,不高兴和他私聊。 【三:你懂地脉吗?】 【七:略懂,天宗有相关的典籍记载,不过说起地脉,还是地宗最懂。】 李灵素的学识要比李妙真稍强,当初许七安收集龙脉,圣子就非常诧异,因为他知道龙脉是什么东西。 【三:金莲这个猫东西,闭关这么久没有动静,我只能找你】 说着,把柴家的地图模样,仔细描绘给李灵素听,甚至还在地书里画了几笔。 【七:这是山川地脉啊?额你不说明,本圣子还真看不懂。】 许七安默默结束私聊。 天宗的卧龙凤雏都认不出来,尸蛊部的前任首领,怎么猜测出这些线条象征着的是山川地脉许七安捏了捏眉心。 许平峰去过蛊族,见过尸蛊部手里的半卷地图。 许七安立刻做出推测,他这是根据天蛊老人和许平峰的交情来推断的。 以他和天蛊老人的交情,借地图一观得要求,尸蛊部前任首领会拒绝? 这样的话,按照时间线推算,许平峰是先看了尸蛊部的地图,才去柴家寻找那卷地图的。 艹!这半卷地图没有价值了。 :剧情要进入本卷第一个高潮了,我有点畏手畏脚,不知该怎么下笔的紧张。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七十六章 金莲出关(17529/10万) 许七安难掩失望。 如果许平峰早已在多年前就见过尸蛊部的这半卷地图,那么所谓的古墓,恐怕早就被许平峰光顾过了。 不管古墓的主人是谁,藏着什么东西,已经没有意义了许七安叹息一声。 不对啊,柴杏儿不是这么说的他旋即皱起眉头,祭出浮屠宝塔,通过塔灵,传音柴杏儿: “柴杏儿,你曾说过,打开古墓需要柴家后人的鲜血。” 几秒后,柴杏儿的声音传来: “是的。” “需要多大的量呢?”许七安问。 “这我不知道。”柴杏儿传音回复。 那就没什么好刨根问底了,想弄一点柴家人的鲜血,对不当人子来说毫无难度许七安道: “过一阵子,我会把你送到李灵素身边,由她看管你。” 柴杏儿的作用立刻缩水,许七安就不高兴关着她了,至于她以前犯下过的罪孽,就交给李灵素去处理。。 李灵素说过的,如果柴杏儿做了十恶不赦的事,就由他带回天宗,永世不得离开。 “正好圣子最近比较跳,给他找点麻烦。”许七安心里嘀咕。 柴杏儿一愣,激动的泪流满面: “谢许银锣不杀之恩,谢许银锣成全我和李郎。” 没什么好谢的,你下半辈子可不自由许七安收了地书碎片,这时,通过天空盘旋的海鸥,他看见了极远处有岛屿。 他一直有利用心蛊的能力,操纵附近的海鸟探路,维持航线。 当然,也有操纵海里的鱼儿,去咬慕南栀的饵,去扇白姬的脸。 看着慕南栀掐着腰,得意洋洋,自以为是钓鱼小能手。看着白姬被扇了几个巴掌后,对海里的鱼极为忌惮,再不敢在鱼儿咬钩时,下海帮忙捕捞。 这些属于他的个人恶趣味,过了一把“棋手”的瘾。 此时,慕南栀趴在船舷别,正清洗手帕。 许七安从地书碎片里掏出浑天神镜。 “不错,你有把我的话放在心里,很久没有打扰我了。” 青铜镜面上,浮现镜灵的卡姿兰独眼。 不,我只是太忙了许七安高情商的说道: “你是法宝,地位非同一般,理当得到尊重。” 浑天神镜就很开心:“很上道嘛,什么事。” 说话间,镜面荡起水波般的纹路,映出一副画面,那是一个轻轻晃动的,宛如深渊的沟壑,以及一片诱人的雪腻。 许七安看了一眼船头俯身洗手帕的慕南栀,收回目光,盯着浑天神镜,又仿佛变回了当年眼睛不离黑板的好学生,说道: “几个意思啊。” 浑天神镜沉声道: “我觉得你会喜欢,可惜这里没有男人,不然你会更满意,这是本座对你良好态度的回馈。” 你才是真的上道啊,还有,你要我解释多少次,我不喜欢男人许七安带着批判的目光看着镜面,道: “利用能力行卑鄙之事,非大丈夫所为,嗯,下不为例。” 浑天神镜没好气道: “有事就说,没事就让我回去,别打扰本大爷享受。” “也不是特别着急。”许七安双眼炯亮,死盯着镜面: “你别说话,我想一个人静静的,嗯,待一会儿。对了,以后再有这种行为,我还要批判。” 空谷间,彩云缭绕,水声潺潺。 十几座茅庐坐落在谷中,清秀温婉的白莲道长,带着弟子们在溪水边盘坐,食山中灵气。 四五只橘猫在房舍间、灌木丛中追逐嬉戏。 地宗弟子搬来此地,已有半年之久。 这半年来,中原寒灾汹涌,流民成灾,对于修功德的地宗而言,实乃天赐良机——这仅是从修行环境而论。 地宗弟子如今超过一半奔走在外,行善积德,弟子们的修为突飞猛进。 便是极少外出的白莲道长,如今也已踏入四品巅峰之境,而半年前,她仅是四品中境。 结束了每日必修的食气,温婉成熟的白莲道长睁开眼,望着二十余位弟子,欣慰道: “长则两月,短则一旬,你们中也有人该外出积攒功德了。 “但要切记一事,行善积德,发乎于心,不可因功利、修行而行善。 “为行善而行善,必被因果反噬,明白吗。” 弟子们朗声回应: “弟子明白。” 白莲道长颔首,正要继续教育,忽听“轰”的一声,南边有座茅屋炸开,一轮瑰丽的光晕升起。 “金莲师兄破关了?!” 白莲道长霍然扭头,又惊又喜。 “金莲师叔破关了。” 众弟子大喜过望。 扭头看去,只见一位满头乌发的老道长盘坐于虚空,身上绽放出一道道七彩霞光,瑰丽壮观,带给人安稳祥和的感觉。 功德之光。 俄顷,金光收敛,老道长缓缓降落。 白莲道长莲步款款,靠拢过去,温婉的脸庞展露笑容: “金莲师兄,华发转乌,想来是修为大涨了。” 她想说的,其实是恢复了部分修为,碍于身边弟子众多,换了个说法。 金莲道长寂然盘坐,没有回答。 “金莲师兄?” 白莲试探的喊了一声。 “是的,我已成就阳神,踏入超凡领域。” 突然,身后传来金莲道长的声音。 白莲诧异回头,看见一只橘猫优雅的舔着爪子,见她目光望来,橘猫陡然一僵,放下了爪子。 “咳咳!” 橘猫清了清嗓子,语气如常的说道: “超凡领域果然神奇啊,竟让贫道一时间控制不住元神,被迫附身于猫。” 众弟子恍然大悟。 原来金莲师叔是新晋超凡,无法驾驭力量,才致使元神离体,附身在橘猫身上。 金莲道长离开橘猫的身体,回到自己肉身,睁开眼。 “我闭关多久了?”金莲问道。 “已有半年。”白莲回答。 金莲缓缓点头,云淡风轻的姿态:“近来外界可有大事发生?” “许银锣把元景帝杀了。” “许银锣一人一刀,挡住巫神教三十万大军。” “许银锣踏入超凡了。” “许银锣在剑州杀了两位金刚。” “魏渊死了。” “云州造反了。” “佛门撕毁了与大奉的盟约。” “中原寒灾汹涌,流民成灾,已经是民不聊生的世道了。” 弟子们一言一语,说个不停。 “”金莲道长听的脸色都僵硬了,木然的看向白莲,质疑道: “贫道,只闭关了半年?” 确定不是十年后了吗?! 襄州与剑州交界处。 一袭黄裙的明媚少女,脚步轻盈的走在官道上。 褚采薇离京游历,已有月余,风吹细了她的腰肢,苦难削尖了她的下巴,粗茶淡饭却沉淀了她的气质。 与离京时的天真活泼相比,褚采薇气质变的沉稳,脸蛋瘦了,大大的杏眼却更加明亮。 起初,她会按照许七安给的“食谱”走,每到一处,便去寻找当地特色美食。 而后乐滋滋的写信回京城告诉丽娜和许铃音。 渐渐的,她写的信越来越少,脸上得笑容也越来越少。 游历的路径也从“食谱”变成了追逐灾情。 “杨师兄,我们这次是去哪?” 作为司天监的放逐之人,褚采薇只能跟着杨千幻。 “近来与我的结拜兄弟取得了联络,我想去看看他。” 杨千幻走在前面,留给师妹一个后脑勺。 “你哪来的结拜兄弟哦。”褚采薇眨了眨大眼睛。 “李灵素啊,天宗圣子李灵素。” 杨千幻道:“我已经想出了压制许七安,杨某一枝独秀的妙计。现在要去和好兄弟分享,顺便看看他近来如何。” 褚采薇“哦”了一声,心里却想起不久前,杨师兄听说许七安在剑州斩佛门金刚,嫉妒的捶胸顿足,嚎啕大哭。 仔细打探后,才知道孙师兄也参与了此事,大出风头。 杨师兄再次捶胸顿足,指天怒骂说,那个臭结巴,肯定是卑躬屈膝曲意逢迎了许七安,才换来人前显圣的机会。 杨师兄很不耻孙师兄的做派。 :考虑到有读者说,最近几章干货太多,有点烧脑,智商不够用,所以我就写了一章的日常,让大家缓解缓解。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七十七章杨千幻的妙计 师兄妹边说边走,半个时辰后,从僻静的羊肠小路拐入官道。 官道一下子就热闹了,不是寻常意义上的热闹,而是官道两边,聚拢着许多流民。 他们穿着破破烂烂的衣衫,有的在努力刨着草根树根,有的在干坐着发呆,有的躺在枯草垛上,气息奄奄。 人群里,还有一顶顶简陋的帐篷。 这里距离城池极远,他们聚在此处作甚,又没东西吃褚采薇看在眼里,有些困惑。 当她收回目光,望向前方的杨千幻时,发现他头上已经戴了一顶帷帽,垂下的并非轻纱,而是厚厚的棉布,超凡武夫都看不穿的那种厚棉布。 “娘,我好饿” 路边,一个六七岁的男孩,蜷缩在母亲的怀里。 母子俩蓬头垢面,饿的瘦骨嶙峋。 “再熬一会儿,熬一会儿就不饿了。” 年轻的母亲把孩子抱在怀里,一边在寒风中发抖,一边说:“等你睡着了就不饿了” 年轻母亲脸上有多处淤青,手腕处有暗红的鲜血,嘴唇发白,似乎有伤病在身。。 褚采薇的眼睛里,倒映出年轻女人无奈又麻木的表情,倒映出孩子对食物的渴望,对饥饿的恐惧。 她缓步走过去,在母子俩面前蹲下来,从随身的鹿皮腰包里摸出牛油纸包裹的两只馒头。 霎时间,一双双冒着血丝的眼睛看了过来,泛着难以言喻的光芒,可怕的仿佛不是来自人类。 年轻妇人接过馒头,摇醒昏昏欲睡的孩子,急切道: “快吃,快吃” 同时,她一边往嘴里塞馒头,一边抓起了放在身边的,打磨尖锐的石头,用凶狠的目光扫过周围吞咽口水,跃跃欲试的流民。 过程中,她不停的催促孩子吃快点。 褚采薇见男童噎的双眼翻白,忙取出水囊递过去,轻声道: “慢点,喝些水。” 趁着男童喝水时,褚采薇望着年轻妇人,问道: “你们聚在此处做什么。” 在她的所见所闻里,流民的生存方式大概分三种,一种是落草为寇,洗劫其他百姓,宛如蝗虫过境,而被洗劫的百姓也成了流民,规模越来越大。 一种是堵在城外,靠着朝廷的施舍度日,或者漫山遍野的找能吃的东西。 一种是应招入伍,成为民兵。 最后这种情况,选择的人最少,首先是朝廷粮草有限,养不起太多的民兵,其次青州正在打战,成了民兵,很快就会被输送到青州战场。 而这批流民聚在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坐在寒风里等死? 年轻妇人咬了两口馒头,就不吃了,握在手里,声音嘶哑的说道: “前面六里外有一座山,山上有山大王,他们隔三差五的出去抢东西,每次抢完回来,就会派人过来送些吃的。” 年轻妇人见孩子吃完了馒头,把手里的那只递过去: “吃吧” 她接着看向褚采薇,一番审视后,低声哀求: “姑娘,你能带我孩子走吗?” 褚采薇一愣,她肯定不能带着一个孩子啊,这男童看起来和许铃音差不多大,但瘦弱怯弱,明显没有许铃音好养活。 而且她是被司天监放逐之人,四处游历,体弱的孩子那里受得了奔波之苦。 正要拒绝,忽听年轻妇人哀声道: “我快保不住他了,那些人看他的眼神越来越奇怪,昨晚有人悄悄把我的孩子带走了,还好我醒来的及时,就跟他们死打” 褚采薇忽然明白她脸上的淤青和手上的暗红血迹是怎么回事。 这一刻,褚采薇几乎无法呼吸。 这时,她耳廓一动,听见了马蹄声。 她起身,朝前方官道望去,看见一支骑队疾驰而来,为首的是一个穿黑裙的秀丽女子,眉浓眼大,英气勃勃。 “哗啦啦” 死气沉沉的流民们瞬间“活”了过来,一下子从地上弹起,朝着这支骑兵靠过去。 啪! 黑裙女子抽动马鞭,逼退涌上来的流民,呵斥道: “排好队行,谁敢冲撞,姑奶奶直接抽死。” 流民们对她似乎极为忌惮,安安分分的排好队形。 骑卒们翻身下马,人手一个布袋,布袋里装着馒头,每人一只的发过去。 每个流民都领到食物时,布袋也空了。 黑裙女子骑在马背上,上下打量杨千幻和褚采薇,道: “看你们的打扮,不像是灾民,哪儿的人啊。” 褚采薇正要说话,便见杨千幻浮空而起,背对众人,缓缓道: “手邀明月摘星辰,世间无物这般人。 “天不生我杨千幻,大奉万古如长夜。” 包括流民在内,在场众人瞠目结舌,一脸敬畏。 黑裙女子满脸忌惮,却不敢造次,沉声道: “阁下来此有何目的?” 她悄悄握紧了刀柄。 不久前,官府还曾派兵攻山,试图剿灭他们。 虽说最后被打退,但李郎料定官府不会善罢甘休,在这个节骨眼上,突然冒出一位修为不俗的神秘人物,极有可能是朝廷派来的高手。 杨千幻缓缓道: “吾来此,拜访友人李灵素,尔等可有听说?” 太阳温吞的挂在天空,带不来一丝一毫的温暖,这座易守难攻的小山寨里,炊烟袅袅。 一个穿着破旧棉衣的男人,拎着竹篮,来到山寨口的瞭望塔,纵声喊道: “下来吃饭了。” “好的” 瞭望塔上,负责望风的家伙应了一声,这时,他忽然纳闷道: “咦,四当家回来了,怎么带回来那么多人?” 黑裙女子快马加鞭来到山寨外,与瞭望塔上的守卫完成“安全回来”的手势。 寨门缓缓敞开。 “四当家,你怎么把外头的那些灾民给带回来了。” 一位守卫殷勤的上前牵马,同时,他目光不断的飘向身后的黄裙少女。 大大的杏眼,略显瘦削的脸蛋,娇俏精致的五官,是个极为难得的美人儿。 黑裙女子淡淡道: “这些不是我们的人,先随便安置一下。” 简单的解释了一句后,她翻身下马,带着褚采薇往里走。 一路上行,穿过一座座简陋的木屋、黄土屋,他们抵达了目的地,依旧是黄土屋,但外面多了一圈栅栏。 黑裙女子高喊道: “李郎,出来,有故人寻你。” 俄顷,屋子里走出来三人,居中那位俊美无俦,器宇轩昂,是个俗世佳公子。 右边是穿白裙的秀美女子,气质斯文,左边是紫衣女子,皮肤白皙,眼儿水灵。 都是极有姿色的美人。 白裙和紫衣看到褚采薇后,眉头微皱,眼神变的警惕。 “采薇姑娘!” 早与杨千幻有过联络的李灵素丝毫不惊讶,左顾右盼,道: “杨兄呢?” 就在这时,屋顶的瓦片上传来杨千幻吟诵般的嗓音: “天不生我杨千幻,大奉万古如长夜。 “手邀明月摘星辰,世间无我这般人。” 众人回首望去,黑瓦之上,白衣人负手而立,衣袂翻飞。 这让不知底细的白裙和紫衣女子心生敬意,认为这是一个世外高人。 而即使是听过两句诗的黑裙女子,依旧满脸惊艳。 李灵素朝三位女子说道: “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司天监的杨千幻,你们喊一声杨师兄就好,他可是监正的三弟子。” 接着又介绍了三位女子。 白裙女子叫“赵素素”,父亲是县令;紫衣女子叫“于含秀”,父亲是当地某个江湖势力帮主;黑裙女子叫“蓝岚”,师从襄州覆云宗,炼神境的修为。 “素素精通算术,能帮我持家做账,管理整个寨子的开支。秀儿以前常帮她爹训练、管理教众,寨子里的秩序全靠她。岚儿修为最强,负责跟我出去抢地主。” 李灵素说道:“妙真说的没错,我不是带兵打仗的料,她教我也学不会,好在我的认识的情缘里,人才济济呐。” 杨千幻憋了半天,吐出一句话: “不愧是你!” 李灵素摆摆手,请杨千幻和褚采薇进屋喝茶,道: “你们怎么会来的?可有要事处理?” 戴着帷帽,背对众人而坐的杨千幻,沉默不语。 褚采薇说: “杨师兄为了让自己风头盖过许七安,打算把司天监的财物全捐赠出去,惹来宋师兄的不满,把他给举报了。于是我们就被监正老师放逐了。” 李灵素憋了半天,吐出一句话: “不愧是你! “那采薇姑娘你怎么也出来了?你何必参与其中?” 褚采薇有些不好意思的说: “拿人吃的,替人做事。杨师兄请我吃饭了嘛。” 不愧是你李灵素心里吐槽。 这时,杨千幻说道: “我把途中遇到的那伙灾民带回来了,打算与你这般,聚拢流民,占山为王。粮草方面,我会处理,但他们暂时得栖身在李兄的寨子里。” 李灵素看一眼管开支的赵素素,见她点头,当即应承道: “好说好说,以杨兄神出鬼没的传送书,劫掠为富不仁之辈得粮库,那是轻而易举。” 杨千幻摇摇头: “我不劫掠,想要粮草,直接买便是。” 赵素素闻言,浅笑道: “杨师兄,这可不是一笔小开支,如今粮价涨的” 话没说完,便听褚采薇说道: “我们离开司天监时,监正老子给了我们每人五万两。” 李灵素瞠目结舌:“五万两白银啊,司天监果然阔绰” 褚采薇摇头: “是黄金。” 杀人劫财吧李灵素心说。 杨千幻沉声道: “我此番的目的,除了不忍百姓苦难,施以援手,最主要的目的是希望聚拢成势,成为一支不容小觑的大军。” “然后去青州打仗?看来杨兄和我是同道中人啊。”李灵素感慨道。 杨千幻沉默了一下,道: “这当然是目的之一,另外,这其实是我想出的、压制许七安的办法。” 虽然不知道凭什么这样能压制许七安,但李灵素听着“压制许七安”五个字,心里就开心,忙问道: “何出此言。” 杨千幻淡淡道: “许七安这狗贼,仗着逢迎百姓,屡出风头。我无论如何也追赶不上,实在让人心灰意冷。” 他的红颜知己个个非同寻常,实在让人心灰意冷李灵素深表赞同:“唉,杨兄知我。” 杨千幻语气依旧平淡,因为自信: “但我近来,突然有一妙计,只要成功,就能让杨千幻三个名字,盖过许七安。” :错字先更后改。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七十八章熟悉的气息 李灵素眼睛一亮,兴奋的搓搓手: “杨兄有何妙计?” 在红颜知己这方面,李灵素暂时是绝望了,如花似玉的皇室公主不说,单凭大奉第一美人和人宗道首洛玉衡,就能让他甘拜下风。 现在听说杨千幻想出力压许七安的办法,圣子还是很高兴的。 杨千幻端起茶杯,掀开帷帽一角,褚采薇和李灵素猛的倾斜身子,试图偷看他的真容。 杨千幻默默放下茶杯,不喝了。 “咳咳!”圣子清了清嗓子:“杨兄你继续。” 他和褚采薇一脸遗憾。 边上三姑娘脸色茫然,看不懂李灵素和黄裙姑娘的操作。 杨千幻背对众人,说道: “其实,许七安的所作所为,只是扬名一时罢了。我辈之人,计较的是千古名声,而非一时声誉。儒家的人虽然讨厌,但他们有句话说的很好。。 “君子当立德、立功、立言,此为三不朽。我何必要与许宁宴争一时之快? “我要成为流芳百世,载入史册的人物。” 说到这里,杨千幻语气热切起来,道: “李兄,如今中原大乱,云州叛军凶猛,各处也有流民揭竿而起。这段乱世必被写进史书里,若我在此乱世中,聚拢流民,逐鹿中原。 “最后平定叛乱,还中原一个朗朗乾坤,还朝廷一个太平盛世,我杨千幻之名,必将压过那狗贼许七安。 “好叫屡屡夺我机缘的许宁宴知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你要能平定叛乱,你为何不直接当皇帝呢?到时候别说许七安,就算你的监正老师,也没你风光啊李灵素满肚子的槽点。 赵素素听到这里,大概明白了,这位司天监的杨师兄,与许银锣有隙,似乎是曾被许银锣夺了机缘。 所以杨师兄要报复。 但听着有些奇怪,既要报复,不应该是对付许银锣吗? 可听起来,竟然是要比许银锣更出人头地,更扬名立万,这算哪门子的报复? 赵素素看向两位姐妹,发现她们眼里有着同样的困惑。 “倘若能打出威名,成为一支骁勇之师,杨师兄确实可以载入史书,流芳百世。” 尽管疑惑,但不妨碍赵素素笑着附和一句。 她说的是实话,自古以来,那些成势者,不管最后是折戟沉沙,还是成就大业,都能在史书上留下一笔。 “啪啪啪!” 褚采薇用力鼓掌,为自家师兄的聪明叹服。 李灵素略作犹豫,道: “杨兄此计是没问题的,英雄趁乱而起,以杨兄的修为和手段,想名留青史也不难。” 杨千幻听着众人的认同,心里愈发自信,为自己的机智喝彩。 “不过,想压许七安,就有点”李灵素微微摇头: “杨兄你可能还不知道……” 杨千幻心里一沉:“知道什么?” 李灵素道: “许七安与南妖联手,将佛门赶出十万大山,南妖复国,万妖国重现。这是一件足以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一笔的事迹。另外,他以一己之力,改变了九州局势,挽回了中原的颓势,更是一件事注定名垂青史的壮举。 “杨兄想压制他,实在是,难如登天呀。” 说完,他发现杨千幻寂然而坐,安静的像是一个一百六十斤的孩子。 赵素素三人没有说话,一脸沉痛,因为就算是刚认识的她们,也能感受到这位杨师兄的悲伤,逆流成河。 蚕岛。 山谷中,瘴气弥漫,阳光照不透,海风吹不散。 “幽冥蚕是一种极为厉害的异兽,它吐出的蚕丝,甚至能缠住超凡境的武夫,且有剧毒。” 许七安牵着慕南栀的手,小心翼翼的走到谷边,俯瞰着幽暗的深谷。 “什么蚕能吃超凡啊,我觉得你在胡诌,但我没有证据。”慕南栀撇撇嘴,抱着小白狐,垫着脚尖朝深谷眺望。 她嘴上说不信,表情却很小心翼翼。 许七安在她翘臀用力拍了一巴掌,拍的她一个趔趄,险些掉入深谷。 “许宁宴!我跟你拼了” 慕南栀吓的脸色发白,把白姬一丢,带着哭腔,张牙舞爪的要和他拼命。 “要不要躲进浮屠宝塔?” 许七安昂着头,不让她抓自己的脸,笑眯眯的问。 慕南栀发了一顿脾气,闻言,有些想凑热闹,又有些害怕。 “见机不妙,我会把你收进塔里的。” “那,好吧……” 许七安揽住花神的小腰,跃入谷中。 蕴含剧毒的瘴气扑面而来,却无法对两人造成丝毫影响。许七安一路走来,吸了太多的毒气,已经喂饱毒蛊,现在甚至有些遗憾。 因为谷中的毒气比外面的更猛更杂。 白姬两只爪子用力捂着粉嫩的鼻子,尽管她体内被植入毒蛊的子蛊,子蛊会替她吸收毒素。 “咔擦!” 两人缓缓降落,脚下传来清脆的声响,那是几截枯骨。 许七安四下环顾,谷地呈深黑色,惨白的枯骨遍地都是,像是垃圾一样被随意丢弃,大部分是鸟类和鱼类,少量的动物。 人类的骨头几乎看不见,此地位处南疆临海,而南疆原本是妖族的地盘,不会有人类渔船航行到此。 “哪有幽冥蚕?” 慕南栀转头顾盼,四周静悄悄的,鬼影都没有。 许七安耳朵微微一动,笑道:“来了!” 他听见了蠕动声,密集的蠕动声。 俄顷,前方浓雾般的瘴气,忽地抖动起来,一道黑光从浓雾深处激射而来。 “噗!” 许七安拉着慕南栀后退,那团黑光嵌入他们原本所站的位置,是一团带着黑色粘液的蚕丝,蚕丝呈淡灰色。 年份不够许七安瞅了一眼,便知这不是自己要找的幽冥蚕丝。 他深吸一口气,两腮鼓起,用力一吹。 深谷中的瘴气顿时被吹散,吹出一片短暂的乾坤朗朗,远处的瘴气袅袅娜娜的飘浮过来,填补空缺。 趁着视野清明,许七安和慕南栀看清了前方的敌人,那是十几只半人半蚕的怪物。 它们肤色灰黑,上半身是人,下半身是肥胖的蚕身。 有男有女,都没穿衣服。 面孔与人类相差不大,就是眼睛宛如黑宝石,没有眼白,且两颗小尖牙外突。 但论五官的话,竟是男俊女俏,颜值非常不错。 “好浑厚的气血!” “这是掉到家门口来的美味啊,嘎嘎” “我要吃他的脏腑,脏腑最是美味。” “咦,他身边的雌性竟莫名的诱人。” “吃,吃,吃了他们,哈哈哈。” “我更喜欢看他们瑟瑟发抖的求饶。” 幽冥蚕们肆意交谈,审视着自投罗网的两个猎物,至于白姬,体型太小,被无视了。 当然,它们的声音,在许七安和慕南栀听来,就是一阵阵无意义的嘶鸣。 我以为幽冥蚕是蚕型态,没想到是人首蚕身,它们拉完屎能转身擦到屁股吗?实力虽然不错,但连超凡都不是,背后一定还有更强的存在许七安并指如剑,敲了敲眉心。 金漆旋即亮起,迅速游走,染遍全身。 “嗤!” 脑后火环炸开,灼热的高温蒸腾瘴气。 “超凡,是超凡!” 前头的一只幽冥蚕尖叫一声,扭头就跑。 其余幽冥蚕做鸟兽散,逃入幽谷深处。 “这就逃走啦?”慕南栀眨巴一下眸子,有些失望: “这和你说的完全不一样嘛,又捉弄我。” 惦记着刚才吓唬她的事,气呼呼的又踢许七安一脚。 “别急嘛,放走小的,自然会引来大的。” 许七安笑道,说着,他刻意外放超凡境的气息,火环熊熊,灼热的高温把谷地蒸的开裂。 慕南栀仅仅是觉得有些热,对超凡武夫的威压毫无反应,反倒是白姬已经瑟瑟发抖,像是鹌鹑缩在她怀里。 大概十息后,慕南栀感受到脚下传来震感,接着,远处响起巨石滚落的动静,仿佛山崩。 而在许七安的感知里,一股强横可怕的气息从地底钻出,朝这边而来。 浓雾离合,一尊巨大的轮廓凸显出来,渐渐的,轮廓清晰起来,出现在两人眼前的,是一只巨大的怪物,它上半身是个皮肤松弛的老妇人形象。 下半身肥胖臃肿的蚕身。 与之前出现过的灰色幽冥蚕不同,这只巨蚕的肤色如同最深沉的夜色。 相比起这只幽冥蚕,许七安和慕南栀渺小如蝼蚁。 “你是谁?” 幽冥蚕口中吐出古怪的音节,审视着许七安。 在它眼里,许七安除非了气血旺盛,气机深不可测,体内还有一股熟悉的气息。 那双黑色如宝石的双眼,盯着许七安看了许久,脸色突然凝重: “是蛊!” 这只幽冥蚕是超凡境,比寻常三品要强,没到二品的样子它说的是什么语言?听起来不像是无意义的嘶吼许七安知道,这就是九尾天狐口中的,真正的幽冥蚕。 能吃超凡境生灵的幽冥蚕。 想杀它不容易,得先把白姬和慕南栀收入浮屠宝塔中,不过,这种异兽有什么手段还不知道,位格又高,冒然出手可能会阴沟里翻船许七安边想着,边祭出浮屠宝塔。 “你是蛊,来这里做什么,当年你们神魔之间的事,与我们这些血裔何干!” 幽冥蚕大声质问,见到这个人形生物祭出一座发光的宝塔,它立刻弓起身子,小腹膨胀,像是孕育着什么东西。 双方剑拔弩张。 就在此时,慕南栀怀里的白姬小声道: “它说的是神魔语。” 神魔语?许七安依旧蓄势待发,问道: “你怎么知道。” 白姬说:“我当然知道,我也会说神魔语。” 别说许七安,慕南栀都大吃一惊,白姬在她的印象里,是个整天哭唧唧的狐狸崽子。 “娘娘会神魔语呀,我刚出生的时候,跟着她学过的。其他姐姐都没学会,就我学会了。” 白姬昂着脑袋。 瞧把你给得意的许七安想了想,道: “那你跟它说,我是来求蚕丝的,用什么换?” 如果能用交易的方式得到幽冥蚕丝,那自然好过浴血厮杀。 白姬闻言,点点头,伸长脖子,尖着嗓子朝幽冥蚕发出一串奇怪的音节。 那蓄势待发,仿佛随时都会攻击的幽冥蚕,听见熟悉的神魔语,先是一愣,耐心听完后,沉默一下,道: “只是要蚕丝? “小狐狸,你先让他回答我,他和蛊是什么关系。” 白姬翻译了幽冥蚕的话。 “你告诉它,我只是得到了蛊的力量。”许七安道。 听完小白狐的翻译后,幽冥蚕没有犹豫,提出条件: “我要你的精血,不用太多,三滴就可以。” 显然,它也知道许七安的强大,认为如果能用交换的方式得到需要的东西,那完全没必要动手。 幽冥蚕腹部鼓胀如球,一点点往上移动,通过胸腔、咽喉,最后猛的喷出来。 噗噗噗一道道纯黑纤细的丝线漫天抛洒,落在谷中,黏在石壁,散发着刺鼻的毒气。 吐完丝,它轻微气喘,消耗不小。 不过这并不影响战力,随意不害怕这个人族出尔反尔。 幽冥蚕丝,色漆黑,性剧毒,坚韧无比,能通幽冥,迎接鬼魂许七安脑海里,闪过幽冥蚕丝的相关记载。 这来自司天监的“材料学”秘籍。 许七安张开手掌,掌心鼓起一团气旋,牵引着幽冥蚕丝飞起,纳入掌心。 他把蚕丝收入地书碎片,接着履行承诺,从地书里召出镇国剑,划开手腕,逼出三滴金灿灿的金刚神血。 镇国剑出现的刹那,幽冥蚕下意识的眯了眯眼,庆幸选择了交换,而不是动手。 “接好了。” 许七安弹出三滴精血。 幽冥蚕丝往前蠕动一小段距离,迫切的张开嘴,接住许七安射出的精血。 “美味啊” 伴随着舒爽的呻吟声,幽冥蚕松垮的皮肉迅速紧绷,粗糙的皮肤变的细腻,皱纹遍布的脸颊重新紧致,少顷,它从垂垂老矣的老妇人,变成了肤白貌美,气质妩媚的妙龄女郎。 它望着两个人类,一只狐狸,感慨道: “我从远古时代存活至今,即使超凡生命的寿元绵长无尽,也终究不可避免的走向衰败。超凡境得精血,能修补我日益衰败的气血。” 它是从远古时期存活至今的神魔血裔?许七安听完白姬的翻译,怦然心动。 这时,幽冥蚕盯着慕南栀,轻“咦”一声,道: “她身上的气息是” :昨晚睡着了,还好是赶出这章了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七十九章 神魔终结的秘密 幽冥蚕此时已返老还童,形如娇媚艳丽女子,不像之前那副衰老模样辣眼睛,但被她黑宝石般的目光灼灼审视,慕南栀还是有些不适应,皱了皱眉,缩到许七安身后。 它不会看出南栀的身份了吧,没道理啊,金莲道长赠的手串能屏蔽气息,连术士都看不穿的许七安皱了皱眉,握着镇国剑的手微微发力。 幽冥蚕丝已经到手,如非必要,他不想和一位超凡境的异兽发生争斗。 但同时也知道花神的灵蕴,对专修肉身的体系有着极强的诱惑力。 刚想操纵浮屠宝塔,将慕南栀和小白狐收入其中,忽见幽冥蚕庞大的身躯一颤,黑宝石般的双眼里,似有光芒层层坍塌,就像人类的瞳孔剧烈收缩。 她艳丽的脸庞露出了极度激动、震惊之色,尖叫道: “甘木,是甘木的气息。” 见幽冥蚕情绪突然激动,但又没有攻击的迹象,许七安停止收人的动作,看向慕南栀怀里: “它说什么?” 白姬娇声道:“是甜木头。” ?许七安和慕南栀心里同时闪过问号,前者心说这异界版的玛丽苏称呼是什么鬼。 后者心说,我什么时候变成木头了,而且还是甜的。 许七安眉头微皱,吩咐道: “白姬,问它甜木头是什么意思。。” 白姬尖声发出古怪音节。 幽冥蚕听完,解释道: “甘木还有一个名字,叫不死神树。生长的九州大陆的西北圣山中,它高千丈,直入云霄,其汁若血,能炼制不死药,凡人服之,延寿八百年。 “其冠连绵十里,无数生灵栖息其上。我的先祖便生活在不死神树上,以它的枝叶为食。” 待白姬翻译后,许七安忍不住侧头看一眼慕南栀,心说你不是花神转世吗,怎么和不死神树扯上关系了。 幽冥蚕继续说道: “我年轻时,曾追随祖先去拜见过不死神树,在它的树冠上修行了数百载,那甘美的叶片,我至今都没有忘记。再后来,神魔时代终结,不死神树作为先天神魔,也在那场灾难中枯萎。” 说着,它露出了缅怀和痴迷的表情。 白姬刚翻译完,许七安便迫不及待的提问: “快问它,神魔是怎么殒落的,不死神树和你姨有什么关系。” 白姬如实转译。 “神魔怎么殒落的?” 幽冥蚕表情有些惊惧,似乎过了这么多年,当初的事,依旧让它畏惧后怕。 “有一天,神魔突然疯了,互相残杀,那一次动乱非常可怕,九州大陆被生生打崩。远古时代的大陆,可比现在要广袤数倍。 “像蛊那样的强大神魔,也有不少,但都死了,死在了那一场动荡中。 “没记错的话,好像只有蛊活了下来。我们这些神魔后裔,也有不少被波及,死在大动乱里。” 原来我当初看到的神魔殒落景象,不是有人杀光了神魔,而是神魔之间互相残杀? 像蛊神那样的存在,也就是超品,神魔里不乏这种级别的存在,这我倒是可以理解,但为什么神魔突然疯了? 许七安脑子里“嗡嗡”作响,一边消化着信息,一边扩散思维,展开分析。 “怎么疯的?”许七安说完,看向白姬。 “怎么疯掉的呢。”白姬用神魔语好奇的问。 “不知道,就是突然疯了,无缘无故的疯了,我的祖先也疯了,不顾一切的参与进厮杀中。”幽冥蚕摇摇头。 这时,许七安终于分析出一点端倪,问道: “你说,神魔们突然疯了,那为何你们这些拥有神魔血脉的后裔,却没有疯?你们是如何规避的?” 幽冥蚕看向白姬,听完稚嫩的女童声后,它回答道: “最初,我们这些神魔血裔并不清楚动乱的原因。等神魔时代终结,世道太平了,神魔血裔们曾试图寻找真相,甚至摒弃前嫌,一同讨论过。 “最后得出一个结论,但无法验证,不知道准不准确。 “神魔之所以发疯,可能是因为祂们乃天地孕育,是先天神魔。而我们这些血裔,是后天诞生,虽继承了神魔血脉,但并不具备神魔灵蕴。” 它转而看向慕南栀,说道: “就比如不死神树,祂的根茎可以栽种出一颗颗具备药性的神树,但那些神树寿元有限,更无法死而复生,因为它们不具备不死树的灵蕴。 “我的祖先说过,不死树是不会死的。现在看来,祖先没有骗我。不死神树即使在当年的动荡中枯萎,可祂现在就站在我面前。” 白姬娇声打断: “你停一下,那么一大段,我听着很吃力。” 白姬连忙把幽冥蚕的话翻译了一遍,听的慕南栀眉头挑起,脸色复杂。 她知道自己是花神转世,大周朝时期,皇帝昏庸,迷恋花神,欲派兵强掳花神回宫,但花神引来天劫自焚,宁死不屈。 可她万万没想到,花神的前头,还有一层身份。 我就奇怪,花神的特性和非凡灵蕴,明显超出了妖的范畴,如果是远古时代的神魔转世,那就合理了,也算解开了我的一个疑惑许七安看着白姬: “问它,神魔疯狂的根源是什么?” 幽冥蚕微微摇头: “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有一个人可能知道。很多年以后,人族和妖族崛起,尤其人族,出现了第一位堪比蛊和龙的存在。他把我们都赶出了九州大陆。 “我不愿意远游,便在这座岛上栖息下来,日月更迭,已经算不清岁月了。” “你们是不是吃了道尊的妈妈啊。”许七安吐槽道。 “你们是不是把道尊的妈妈吃掉了。”小白狐翻译道。 “哎哎,这句话不用翻译。”许七安摆摆手。 “可能有谁吃了他生母吧,但我认为,那人一定是知晓了当年神魔发狂的秘密,他恐九州的神魔后裔影响他,才将我等驱逐出去的。”幽冥蚕说道。 “多谢前辈告知。” 许七安朝它拱手,表达谢意。 他对这次登岛之旅非常满意,首先是得到了幽冥蚕,距离复活魏渊又近了一步。其次知晓了神魔殒落的部分真相,也算解开一个疑惑。 最后,知道了慕南栀的真实身份。 “最后两个问题!”许七安说道: “不死树的灵蕴是否能通过某种方式夺取?” 慕南栀脸色一变,看向许七安的目光无比复杂,但奇怪的是,她的脚步并没有后退半分。 幽冥蚕审视着两人,道: “你若想吸食她的灵蕴,吃了她便是。” 女版唐僧吗,看来割bao皮的梗用不了许七安心里调侃一句,扭头,笑道:“还得防备你被别人吃。” 慕南栀给了他一个白眼。 幽冥蚕说道:“不过这样无法彻底夺去不死树的灵蕴,吃她也好,通过某种办法攫取也罢,只是分一杯羹罢了,就如当年无数生灵依仗祂修行、生存。 “神魔的灵蕴,乃天地所赐,外人无法剥夺。不然,不死树会被其他神魔分而食之,早就不复存在。” “我姨这么弱,以前是不是天天挨欺负。”白姬欺负慕南栀听不懂神魔语,连忙打探八卦。 “不死树可不弱,是远古三大神树之一,但她现在这样的情况,我不清楚。”幽冥蚕摇头。 “你问了什么?”许七安道。 白姬娇声回答:“我说姨是不是远古时代第一美人,它说是的。” 慕南栀开心的摸摸它脑袋。 “最后一个问题,你认识白帝吗?”许七安问。 幽冥蚕听完白姬的翻译,摇头: “什么白帝?没听说过。” 差点忘了,白帝是云州百姓给那位神魔后裔取的名字许七安描述了白帝的模样特征,让白姬翻译。 “这”幽冥蚕眉头紧皱: “它们这一脉,没记错的话,在神魔时代终结后,似乎被一个叫“大荒”的怪物给吞噬殆尽了。怎么还有后裔留存呢?” 白姬同步翻译。 许七安脊背凉了一下:“大荒?” 幽冥蚕解释道: “大荒是一位可怕的神魔,祂与后代都被称为“大荒”一族,第一位大荒,是能与蛊争锋的存在。 “这一脉的天赋神通很可怕,能吞食生灵的精血和天赋,化为己用。当年那位可怕的神魔,先后吞食过三大神树,虽无法侵占灵蕴,但也得了巨大的好处。 “不过祂也已经殒落在神魔动荡中,你们所说的那位白帝一族,在神魔时代终结后不久,便被“大荒”的后裔吞噬,嗯,你们也可以它为大荒。 “如果遇到了,一定要小心。” 它看起来心情极为不错,一边说着,一边抚摸自己光滑细腻的肌肤。 白帝的真实身份是“大荒”一族?白帝的整个族群,被“大荒”的后裔吞噬,那个大荒伪装成白帝做什么许七安道: “我没问题了。” 幽冥蚕点点头: “那就离开我的地盘吧,三千年后,如果你还活着,不妨再来这里一趟,我再用幽冥蚕丝换你精血。” 我的寿命,可能不会比圣人长到哪里吧许七安拱了拱手,心说你还是等我的子孙后代吧。 他驾驭浮屠宝塔,带着白姬和慕南栀御空而起,化作流光消失在天边。 青州。 布政使司,大堂内。 杨恭坐在大案后,听着李慕白的分析。 “东陵战线全面溃败,我军已经退出东陵地界,三万大军折损六成,目前在郭县休整,于当地征兵,补充人员。 “宛郡那边,因为有了心蛊部的飞兽军,我们不再被动,派过去的援兵与守城军里应外合,打了几场漂亮战,与云州叛军各有伤亡。 “目前来说,不会有太大的问题。唯一需要担忧的情况是松山县” 杨恭微微颔首: “我知道,松山县战事一直惨烈,双方死伤加起来,已超过五万。不过,蛊族的军队大部分都在那里,驻守的固若金汤。” 李慕白摇头: “不是兵力的问题,是粮草的问题。根据二郎发来的情报,守军们已经开始啃树根了。” 杨恭皱了皱眉: “青州虽然缺粮,但也不至于供应不了松山县的需求。再说,松山县富庶,粮库储备充足,别说这短短月余,就算是三个月也足够了。粮草问题,从何说起。” 一位幕僚代替李慕白,说道: “那,那伙蛊族人太能吃了。他们一个人能吃二十个人的饭,这还是保守估计。此外,飞兽无肉不欢,直接把松山县吃垮了。 “许大人说,唯有一计能解困境,但需杨公首肯。” 杨恭明白了。 此计名为:吃人! 对于飞兽来说,肉食不分品种,动物吃得,人也吃得。 起先说话得那名幕僚试探道: “若是叛军尸体的话” 杨恭沉声道:“不行!” 又一位幕僚叹口气: “杨公,形势所迫啊,此计虽有伤天和,但松山县已是弹尽粮绝,飞兽是兽类,本就是要吃人的。又不是让守军食人。 “莫要因为一念之慈,导致兵败,从而满盘皆输。眼下的优势,是我们用多少将士的命换来的。” 李慕白拍了拍桌子,看那位幕僚一眼,道: “好了,此事容后再议。” 他接着看向杨恭: “再过一个月,便是春祭。” 众幕僚,包括杨恭,紧绷的脸色顿时松弛。 是啊,春祭了。 再熬一个月,青州的任务就完成了。 另外,就目前局势来说,云州叛军想在一个月内攻下青州,简直痴人说梦。 一位幕僚抚须笑道: “这云州军来势汹汹,我还以为有多强呢,不过尔尔。”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八十章 金莲道长的尴尬 杨恭和李慕白对视一眼,后者说道: “实不相瞒,此事困扰在我心中许久,总觉得云州叛军的水准不该只有如此。但就眼下的局面来说,一个月内想打下青州,除非魏渊在世,否则决计不可能。 “诸位有何见解?” 战场如棋盘,且比下棋更加诡谲,李慕白和杨恭身为云鹿书院大儒,自非庸才,在此等大事上,不介意“自寻烦恼”一番。 闻言,众幕僚纷纷展开猜测: “如今的局面,云州叛军想要攻陷青州,千难万难。会不会嗯,他们其实另有主力,分兵借道,谋夺其他地方去了?而青州这边,实则在与我们斡旋,缠住朝廷主力。” “可这样毫无意义,分别攻陷其他地区?然后孤掌难鸣,成绝境之兵,被我大奉分而食之?许银锣所著兵书有云,以正合,以奇胜。 “这仅仅是一出奇兵,且光有奇罢了。” “杨公,我觉得倒也不奇怪,并非我们高估云州叛军,亦非云州叛军不济事。实是天意如此。诸位不妨想想,若非许银锣请来蛊族精锐,缓解了青州的压力,让我们得以喘息,从而调兵遣将,盘活整个局面,这第二道防线,恐怕已经全面崩溃。。 “若非许银锣与南妖结盟,拖住西域各国联军、佛门僧兵,如今的局面是朝廷两线作战,无力增援青州,战线恐怕已经被推到中原腹地。 “因此,不是云州叛军不济,实在是条条道路,种种谋算,皆被许银锣在局外的运作所化解克制。” 一番深入分析后,纵使是杨恭和李慕白,也承认这个说法是最有道理的。 因为两位大儒也想不到还有其他可能。 议事结束后,李慕白喝完杯子里的茶水,朝之前那位提议“吃人”来解决飞兽军粮草问题的幕僚,拱了拱手,道: “灵瞻兄,借一步说话。” 那位蓄山羊须的幕僚起身,与李慕白一道往外行去。 两人出了大堂,在布政使司衙门走着,李慕白突然说道: “有件事想劳烦灵瞻兄。” 那幕僚拱了拱手:“纯靖兄有话直言。” 李慕白颔首,道: “我希望灵瞻兄能写封信给松山县,告诉许辞旧,非常时期,行非常之事。但不要以杨公的名义。” 幕僚恍然,沉声道: “灵瞻明白。” 京城,养神殿。 安静的午后,永兴帝在龙榻上醒来,神清气爽,已经许久没有睡过安稳的好觉。 醒来第一件事,他召来掌印太监赵玄振,吩咐道: “朕记得,再过一个月便是春祭。 “通知大理寺,要办的隆重些,朕要好好祭一祭祖宗和天地。” 春祭之后,大地就回春了。 这场差点拖垮大奉的寒灾,终于到了强弩之末。 到了万物复苏的季节,首先是寒冷无法再威胁百姓,其次,纵使依旧缺粮,但漫山遍野的,山里转一转,地里刨一刨,总能找到些吃的。 前几天御书房议事,诸公根据青州局势,深入分析,一致认为,云州叛军无法在春祭前打下青州。 而根据双方底子的差距,云州叛军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只会越打越疲,一股欲燎原的熊熊烈火,会逐渐低迷,直至扑灭。 近日来,京城凝重气氛宛如冰河消融,豁然轻松。 内阁连发三道告示,鼓舞民心。 赵玄振刚要退下传话,永兴帝又摆摆手,道: “罢了,直接召诸公来御书房议事。” 他露出些许笑容:“继续商议青州局面。” 凤栖宫,怀庆领着两名贴身宫女,踏入这座清冷的,却是后宫无数女子梦寐以求的宫苑。 炭火熊熊,帷幔垂落,风华绝代的太后坐在案后,吃着自己做的糕点,捧着书,娴静。 “母后!” 怀庆施了一礼,清清冷冷。 太后微微颔首,不比女儿热情多少,道: “前些日子,陛下为临安和许银锣赐婚。 “本宫恍然间想起,过去疏忽了你们几个的婚事。先帝还在的时候,你们这些当女儿的,待字闺中还说的过去。 “如今新君继位,你们的辈分都往上抬了抬,继续待字闺中,不妥。 “今日唤你过来,便是想问问,怀庆可有心仪之人?” 怀庆笑了笑,分不清是嘲讽还是不屑,淡淡道: “母后不必为孩子的婚事担忧,若遇良人,自然会嫁。” 太后也不强求,点了点头: “退下吧。” 怀庆心了一礼,带着宫女离开凤栖宫。 宫墙重重,锁人清梦。 怀庆忽然在某段途中驻足,望向碧蓝的天空。 心仪之人她心里喃喃着这四个字。 返回德馨苑,怀庆忽然没了读书的心思,本打算小憩片刻,忽觉一阵心悸,她不动声色的屏退宫女,取出地书碎片。 【二:我在城中看到告示,说青州战事局势大好,叛军已是强弩之末,就很生气。这群尸位素餐的狗官是在蒙骗百姓。】 心情不佳的怀庆,险些被逗笑。 天宗的圣子圣女,应该是以修行天赋而论,若以智慧而论只是说尚可。 【四:倒也不能说蒙骗百姓,自古朝廷,都是唱好不唱衰。再过一个月便是春祭,大地回春,寒灾过去。朝廷熬过了最艰难的时刻。 【而云州叛军被死死拖在青州,拖的越长,他们越无力回天。朝廷尽管内忧外患,底蕴还是要比云州强的。】 【七:那我们岂不是白白练兵了?】 果然是同门师兄妹怀庆静静的看着,没有参与话题。 【四:李兄此话怎讲?云州叛军积蓄二十年,哪有那么容易对付。我说春祭后,他们便回天无力,可不是说春祭后,云州叛军就会战败。 【我们尽快厉兵秣马,赶在春祭前抵达青州,或许能成为压垮云州叛军的最后一根稻草。说起来,若没有许宁宴纵横捭阖,先后解决掉蛊族和西域这两大隐患,青州恐怕早就沦陷了吧。】 啊,这句话可不能让杨兄看见啊李灵素传书道: 【司天监的采薇师妹和杨师兄就在我寨子里,杨师兄也打算聚拢流民,逐鹿中原,成为青史留名的人物。】 【二:是为了压制许七安吧。】 【四:是为了和宁宴较劲吧。】 【六:是针对许大人吧。】 李妙真、楚元缜和恒远大师,先后发来传书。 李灵素险些捂住脸,本想吐槽一下杨千幻,但念头一转动,道: 【杨师兄实乃至纯之人。不过,他和采薇师妹是被监正放逐出来的。】 把杨千幻和褚采薇被放逐的原因说了一遍,圣子总结道: 【这对师兄妹,实在令人唏嘘无语。】 原本内心颇为感慨的天地会众人,看见这一句,心里默默吐槽: 你们天宗的这对师兄妹也没好到哪里。 【二:监正弟子没一个正常的。】 看见这句话,天地会众人又感慨起来。 这时,金莲道长现身说法: 【诸位,贫道闭关归来了。】 天地会内部安静了几秒,接着便炸锅了。 【二:啊,金莲道长您终于出关了,你不知道吧,外头千变万化,发生了很多事。】 是啊,事情多的让贫道以为闭关了十年二十年金莲道长感慨传书: 【贫道都已经听门内弟子说过了,山中无日月,世上已千年啊。】 【四:道长,你知道的只是一些早已传遍天下的事,天地会内部,有一些隐秘消息,你还不知道。】 楚元缜发来传书。 金莲道长心里一动,他知道许七安踏足超凡境,参与过许多大事,那必然接触到极多的高层隐秘消息。 而以许宁宴性格,多半会在天地会内部人前显圣不,是把消息互通有无。 金莲道长立刻传书询问: 【九:有那些内幕消息?】 楚元缜传书道:【四:我与你说一些能说的,至于许宁宴公布的隐秘,等他同意了,我们再与您说。】 楚状元把金莲闭关后,魏渊战死,众人联手杀元景,游历江湖,于剑州杀佛门金刚一系列事,详细的说一遍。 但隐去了许七安和许平峰的关系,也没提佛陀的隐秘。 【九:魏渊舍身成仁啊,至于贞德的事,实在抱歉,非贫道所愿。都是黑莲的错,大家一定要助我铲除此獠。】 金莲道长心情复杂之余,没忘记甩锅。 大奉今时今日的处境,金莲道长要背一半的锅,另一半在许平峰。 当年若非金莲道长的恶念趁机污染贞德,也就没有后续的那么多破事。 天地会众人默契的没有详说,毕竟这件事并不光彩,且因果太重,算是金莲道长心里难以抹除的伤疤。 见天地会成员们没有揪着此事不放,金莲心里松口气。 这时,丽娜传书道: 【五:金莲道长,你错在哪里?】 金莲道长:“” 金莲道长,你当初怎么就把丽娜招入天地会了天地会成员心里腹诽。 【九:此事说来话长,等哪天见了面,再详细告诉你。】 金莲道长只能这样推脱。 【九:有件事,贫道觉得诸位要警惕,关于青州战事。】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八十一章针砭时弊 金莲道长传书说道: 【九:领兵打仗的事贫道不懂,但有件事,你们似乎都忽略了。那就是黑莲!】 看到金莲的传书,天地会众人心里一凛。 【一:道长,您的意思是】 【九:是的,天地会成员的存在早已经暴露,黑莲和我之间,必定会有一个结果。如今许七安已入超凡,你们也都是四品,战力可观。 【易位思考,如果你们是黑莲,会如何?】 与云州叛军联手,攻打大奉天地会成员脑海里闪过这个念头,至于丽娜,恍然间想起来,自己当初加入天地会时,确实有答应将来修为大成,帮金莲道长清理门户。 时间太长,她都快忘记这个承诺了。 另外,她刚才绝对没有和金莲道长作对的意思,她是真没想明白金莲道长错在哪里。 【二:可是,黑莲并没有出现。】 【一:会不会是黑莲闭关中,无暇顾及外界之事,就如同金莲道长你之前的状态。】 一旦谈及大事,怀庆总是积极发言,不吝啬表达自己的观点。。 【九:不会是这样的情况,黑莲虽大部分时间都沉睡,但他始终在外留了一道分身,不会彻底隔绝外界。】 楚元缜传书道: 【此事确实不同寻常啊,黑莲曾与贞德有过结盟,共同对付许宁宴。那他势必也会和云州叛军结盟。就算黑莲不愿意,许平峰也会说服他。 【可叛军和青州军纠缠了这么久,黑莲始终没有出现,他在谋划什么?】 金莲道长传书分析: 【黑莲狡诈阴险,若再与二品术士同谋合污,合二人之诡计,没人能猜出他们在谋划什么。】 天地会成员们,顿时暗暗警惕起来。 但也不是太忌惮,因为许七安现在的位格,豁出全力的话,单独对付黑莲都不会太困难。 虽说那小子是三品武夫,可他手段多,底牌多,能爆发出的战力绝非寻常三品能及。再说,黑莲道长的状态不对,他是残缺的。 在二品境界中,应该属于中上层次,不及洛玉衡这种半只脚踏入一品的巅峰高手。 金莲传书道:【方才四号说的许平峰】 楚元缜传书回答:【许平峰便是那二品术士。】 【九:这名字有些古怪。】 金莲道长委婉的表达了自己的疑惑,没记错的话,许七安的二叔叫许平志。 啊这天地会众人一时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许家父子的亲情戏码,实在过于复杂,不知该如何说起。你说它“闻者伤心见者落泪”吧,没毛病。你说它世风日下,道德沦丧吧,也没毛病。 【三:他是我父亲,我二叔的兄长。】 这时候,许七安跳出来了。 他其实一直都在窥屏,现在躺在小舟上,晒着太阳,吹着海风,远处是一群海鸥盘旋起落。 群主终于上线了,你再晚个一年半载出关的话,中原可能都改朝换代了许七安莫名的心安。 倒不是说金莲有多强,而是在他还弱小的时候,金莲道长始终充当着可靠前辈的职责。哪怕现在他已经成为巅峰强者,但依旧有种“孩子见到父母”的踏实感。 天地会里,怀庆和楚元缜固然聪明,其他成员固然可靠,但都比不上群主。 金莲道长在许七安看来,是少有的,能与监正、许平峰这些大佬对弈的老银币。 有他帮着出谋划策,分析利弊,再加上金莲道长深厚的江湖经验,许七安会轻松许多。 云州那个二品术士是许七安的父亲?! 金莲道长脑门“嗡嗡”作响,愣了半天,没想到许宁宴竟然这般离奇曲折的身世。 他父亲是二品术士,二品术士出生司天监,许宁宴气运缠身,是监正重视的棋子这一瞬间,金莲道长的灵感,像是电火花一般闪耀。 他想通了很多以前困惑的问题。 【九:具体情况是?】 三号半天没有回应。 许宁宴不说,是因为他不想提及那个丧心病狂的父亲楚元缜心里通透,传书道: 【四:此事还得从杀完贞德开始说起】 思路清晰的楚状元,从许平峰首次现身,欲夺回气运开始,吧啦吧啦,一直讲到云州造反。思路清晰,遣词造句恰到好处,毫不繁琐,但又不缺细节。 深刻展现出一位状元郎的文字功底。 从贞德到许平峰,都是“好父亲”啊金莲道长唏嘘感慨。 【二:许宁宴,佛陀的秘密能告诉金莲道长吗。】 【四:嗯,道长见多识广,接触到的高层次隐秘比我们要多,或许能给出不同的看法。】 李妙真的话,获得了楚元缜的赞同。 李灵素也附和着传书:【一:此事涉及到超品的隐秘,我们以前层次太低,底蕴不够,除了震惊只有震惊,但道长作为地宗道首,或许能由此受到启发,想起一些事。】 你们在说什么啊金莲道长木然的看着地书碎片。 涉及到超品?佛陀的秘密?不是,我虽然是地宗道首,但我也不知道超品的秘密啊不,这不是关键,关键是你们怎么就连佛陀的秘密都掌握了? 而且看起来,似乎又和许七安有关? 金莲道长再次怀疑自己不是闭关半年,而是闭关一甲子。 【三:我来说吧!】 当即,许七安把佛陀和神殊的关系,五百年前荡妖之战的隐情,以及自己的两个猜测告诉了金莲道长。 传书完,金莲道长很久都没有回应,毫无动静。 久到天地会成员们以为金莲道长下线了。 【九:耸人听闻,贫道亦是没有想到五百年前的甲子荡妖有这等隐情。】 回过神来的金莲道长传书感慨,摆明自己的意思——层次太高,贫道也不清楚。 看来金莲道长也难以触及超品的隐秘,哪怕他背是地宗道首原本寄希望地宗典籍中有蛛丝马迹的众成员心里有数了,没有刨根问底,也没有发什么“竟然连金莲道长也不知道”这样的感慨。 不是不能说,是没必要。 道长半年前可是天地会扛把子,大家有什么疑惑,道长总能解答的。 就在众人打算换个话题时,丽娜后知后觉的传书道: 【啊,连金莲道长你都不知道吗?我还以为金莲道长肯定知道一些的,你可以地宗道首啊,整个九州大陆有数儿的。】 天地会成员们默默捂脸。 【九:其实,当初丽娜说甲子荡妖中,有半步武神现身,我便觉得奇怪。据贫道所知,九尾天狐是一品,想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起先我觉得丽娜可能记错了,但后来桑泊案中,神殊引起了我的注意。他来自佛门,也是五百年前被封于桑泊。且肉身不朽,元神不灭,连佛陀都杀不死。 【除了没证据,贫道基本能断定他便是那位半步武神。】 金莲道长在很努力的挽尊许七安传书道: 【不愧是金莲道长,早就知晓了。对了诸位,我刚从海外回来,有件关于神魔的秘闻想与诸位分享。】 他怎么总有那么多秘闻天地会成员们精神一振,旋即心情复杂。 什么时候上古秘辛,超品隐秘变的跟大白菜一样了,而且全给他一个人碰到。 【三:诸位知道神魔是怎么殒落的吗?】 许七安先开了个头。 【七:神魔时代末期,人族和妖族崛起,一位位强者横空出世,人妖两族覆灭了神魔时代。这里面,主要是人族先贤的功劳居多,妖族顶多帮帮小忙。我们道门的道尊,身为人族的第一位超品,是覆灭神魔的主要人物之一。】 李灵素说的是标准答案。 李妙真补充道: 【二:但其实道尊出生的年代,应该在神魔时代之后,虽然天地人三宗没有关于道尊的详细记载。】 说完,她和天地会众人紧紧盯着地书碎片,等待许七安的回复。 【三:我正在从海外返回的途中,不久前,我遇到了一位神魔后裔,它从远古时代存活至今,亲身见证了那场动荡。 【它告诉我,神魔时代终结的真正原因,是神魔无故发狂,自相残杀。】 这个消息就如同一枚火炮,命中了天地会成员的心灵,掀起了足以摧毁理智的狂风巨浪。 一时间,李妙真怀庆楚元缜等人都无法成言,地书聊天群陷入沉寂。 许七安透露的信息,让他们拨开了历史的迷雾,就像闪电劈入脑海,带来电火花般的灵感。 或恍然大悟,或震惊茫然,或不可思议,或激动振奋每个人都无法平静。 同时带来了新的疑惑。 【四:为何神魔要自相残杀?】 可能是他们都得了“你瞅啥,瞅你咋地”的臭毛病了吧许七安叹息着传书: 【不知道,那位神魔后裔也不知道。但它说,道尊或许知晓。当年道尊把神魔后裔尽数驱逐出九州大陆。】 道尊还把神魔后裔尽数逐出九州?!金莲道长又是一惊,又是一个他不知道的隐秘。 天地会成员们没有发表看法,显而易见,这是一件比“佛陀秘密”层次更高的远古秘辛,任何揣测都是无意义的脑洞。 但不代表他们不重视,早已牢牢记在心里。 金莲道长见话题告一段落,无人发言,主动传书说道: 【圣子总算是恢复自由身了,历情劫的滋味可好受?】 这个你要单独问他的腰子许七安吐了个槽,他相信,天地会成员们此刻也在心里吐槽。 【七:惭愧啊,历经情劫,对太上忘情裨益不大,反倒是跟着许兄游历江湖多年,让我险些领悟了太上忘情。】 传书完,圣子心里“呸”了一口,许宁宴这个花心的人渣。 金莲道长无意关注李灵素的心路历程,传书道: 【稍后我要去八号的闭关之地看一看,八号闭关多年了,始终没有苏醒,我有些担心。】 啊,我们天地会还有一个八号?这个疑惑在每一位天地会成员心里闪过。 【二:道长,这个八号是何方神圣。】 李妙真问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九:呵呵,虽然你们七人现在都见过面,结下情谊,无需顾及身份曝光。但这并不包括八号,除非他自己愿意,不然贫道也要遵守天地会的规则。】 见他这般说,众人也就不执着了,反正也是随口一问。 到时候等八号出来,大家一起孤立他(她) 【三:等我返回南疆,便北上参与青州战事,你们也一起来青州吧。黑莲若是敢现身,正好灭了他。】 蛊族和妖族的事都已解决,他再无牵挂,可以投入战场,和许平峰掰掰手腕。 天地会成员们纷纷应承,李妙真甚至有些迫不及待的想重操旧业,征战沙场。 南疆,力蛊部。 丽娜坐在院子外得门槛上,翻来覆去的端详地书碎片。 “咦,他们怎么都不说话了。” 南疆小白皮困惑的眨了眨眼,握着地书碎片,“哐哐哐”敲门槛,依旧没接收到消息。 “怎么好端端的都不说话了,你们还在吗?” 丽娜抱着地书,在群里发信息。 消息发出去,泥牛入海,什么反应都没有。 丽娜在说完“啊,金莲道长连你也不知道”之后,就变成这样了。 她隐约间觉得哪里不对劲。 这时,许铃音带着一群力蛊部的孩子跑过来,挥舞着手: “师父,带我们去打猎呀,带我们去玩呀。” 丽娜当即把地书塞进怀里,高兴的说: “好嘞!” 开开心心的带着孩子们玩耍去了。 :有很多书友反应章说剧透的事情,所以跟大家说一下不要在之前的本章说剧透,如果发现剧透的情况,可以在下面艾特运营官九大爷,会视情况删除或者禁言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八十二章最丑的大嫂 “当当当” 司天监七层的丹室里,宋卿撸着袖子,握着一柄紫金色的大锤,同色的铁钳,站在铁砧前锤炼钢铁。 他身上的白衣沾满黑灰,额头大汗淋漓,配上浓浓的黑眼圈,仿佛随时都会猝死。 锻出杂质后,宋卿取出一枚暗金色的钉子,对准铁胚,用大锤狠狠敲打钉子头部。 刺耳的声音里,暗金色钉子洞穿了铁胚。 “没法比,完全没法比” 宋卿遗憾的摇头:“封魔钉到底是什么材质铸造?世间真有这种金属?” 他手里的封魔钉是孙玄机带回来的,受了炼金术奇才许宁宴之托,把封魔钉交给宋卿。 许公子不愧是愿意为炼金术奉献一切的奇才,是宋卿的知己,把如此重要的神器贡献出来给司天监做研究。 许公子贡献出封魔钉的要求只有一个,那就是希望炼金术师们仿制封魔钉。 炼金术师们感动坏了。 许公子不但贡献出神器,还对他们委以重任。 这时,一位白衣术士快步走进丹室,高声道: “宋师兄,监正老师让你把这个盒子送到楼底,交给钟师姐。。” 监正老师宋卿略有些疑惑的接过木盒,问道: “是什么东西?” 那白衣术士摇头:“监正老师说,只有钟师姐能打开。” 宋卿向来是个有主见(叛逆)的弟子,闻言,直接动手去开盒子,但没能打开。 “行吧!” 宋卿点点头,抱着半尺宽,一尺长的木盒子,离开丹室,顺着楼梯,来到一楼大堂,再通过堂后的铁门,进入地底。 脚步声回荡在幽静的地底,油灯盏盏,把一切染上温润柔和的橘色。 宋卿轻嗅着空气中淡淡的陈腐气息,司天监的白衣术士大多在外,或从军,或游历救人,给钟璃开门透气的时间都少了。 穿过幽暗亢长的廊道,宋卿在一间禁室门口停下来,透过门上的气窗朝内看去。 钟璃盘坐在角落里,寂然而坐。 “钟师妹!” 宋卿推开门,走到她面前,也盘坐下来:“监正老师让我拿给你的。” 钟璃睁开眼,接过木盒子,入手的刹那,锁舌自动弹开。 打开盒盖,黄绸布铺设的盒子里,躺着一柄半臂长的木锤子。 木锤呈浅褐色,手柄摩挲着油光发亮,锤头和手柄刻着细密的阵纹。 钟璃愣了一下,抬头看向宋卿。 宋卿恰好低头,师兄妹目光对视,齐声道: “乱命锤!” 宋卿恍然大悟,道:“难怪监正老师说要由你来打开盒子,这破玩意除了你,别人都使不了。” 乱命锤,据监正老师说,是他年轻时,随性而制。 持此锤敲击别人脑袋,能改变命格,但命格好坏不可控,且持锤之人和被敲之人会一起被改命格。 人分三六九等,各行各业,皆有命数。 一定改了命格,便会遭天谴,寿元减半。 也就是说,这破锤子不但会让人的命格发生不可测的变化,而且起步就是寿元减半。 不过,钟璃是例外,因为钟璃现在的命格属于“天谴”,乱命锤也改不了这么糟糕的命格,所以她反而能规避副作用。 “监正老师把这东西给你作甚?” 宋卿一脸茫然:“虽然你现在是预言师,要遭受种种劫难,乱命锤都无能为力。但你若是用它胡乱更改别人的命格,你的劫难会加重的吧。” 钟璃摇摇头,默默把锤子收好。 “唉,采薇不在司天监的日子,感觉整个观星楼都清净了。钟师妹,师兄还得回去炼器,先走了。”宋卿起身,推开离开。 遥远的海外。 浑身白鳞如玉,牛鼻鳄唇狮鬃的白帝,四蹄飞踏,疾行于海面之上。 波涛万顷,举目是天,除天之外,只有茫茫无尽的汪洋。 白帝在这难辨方向的大海之上,准确的找到了目的地。 它低头,凝视着蹄下的海面,蔚蓝的双眼亮起深沉的、幽暗的光,宛如旋涡。 海面随之出现了一个旋涡,迅速扩大成为直径数十米的大漩涡,白沫翻涌。 白帝一头扎入旋涡之中,少顷,口中叼着一杆似骨似石,似金似玉的弯曲长枪,冲出旋涡。 它四蹄飞奔,宛如骏马,消散在天际。 旋涡慢慢平复,汪洋恢复如此。 东陵城。 瓮城建在城头,许平峰立于瓮城顶上,白衣翻飞,姿态宛如谪仙。 他手里拎着一壶酒,眺望着北方。 云州中军营。 输送淄重的板车,在军营进进出出,底层士卒重复着值守、巡逻的工作,随时等待着出征。 相比起在三条战线中作战的云州军,三万中军是保持最完整的,精锐一直在休养生息,枕戈待旦。 一个月下来,军营几乎没有出过兵。 此时,随着冬天渐渐走到尽头,底层士卒还好,见识有限,但中高层将领开始坐不住了。 他们意识到随着春天步伐的靠近,己方和大奉的优劣势,将一步步开始逆转。 于是,出营作战的声音越来越多,越来越高。 到今日,十几名中高层将领跪在帅帐外,“威逼”戚广伯出兵。 其中就有从左军校尉贬为冲锋营副尉的卓浩然。 “大将军,不能再拖了,不趁着这个冬天拿下青州,我军想在春祭后打到京城,难如登天啊。” 左眼灰白,不能视物的卓浩然咆哮道: “末将但求一死,但请大将军让末将死在战场上,请大将军出兵吧。” 周围的将领纷纷附和,尽管他们看不起卓浩然这个败军之将,但他们此时的立场却是一样的。 闹腾了一阵后,就在众将领以为无功而返时,军帐掀开了。 戚广伯一身戎装,单手按住剑柄,目光平静,脸色淡然,扫了众将领一眼,非但没动怒,反而笑呵呵道: “能熬到现在,还有有点耐性。” 独目的卓浩然愕然道: “大将军?” 戚广伯沉声道: “卓浩然,你在松山县葬送了六千精锐,本该军法处置。本将军惜才,饶你一命。现在问你,想不想将功赎罪。” 卓浩然大声道: “若能雪耻,死而无憾。” 戚广伯丢出一封盖了帅印的令书,淡淡道: “率左军八千精锐,去松山县支援龙象、白犀、破阵三军。” 卓浩然脸色狂喜: “末将领命!” 戚广伯不再看他,转而望向右侧的一名将领: “文宣,率领火炮营六百炮兵,陷阵营三千步卒,支援东陵的黑甲、绿蟒两军。同时把本将军的手书带给姬玄。” 同样丢出一封盖了帅印的令书。 “赵秉,你率领三千轻骑去切断松山县的补给线,务必日夜兼程。” “” 随着一条条命令下达,不多时,帐外的将领被打发走一半,戚广伯扫过剩余众人,不疾不徐道: “拔营,随本帅吞了宛县。” 松山县。 城头的瓮城里,苗有方愤怒的声音传来: “落子无悔,莫桑,我把中原读书人才能学的围棋交给你,你就是这样回报我的? “哼,蛮夷就是蛮夷。” 然后是莫桑的声音: “这就是中原人很流行的游戏?也不怎么难嘛,莫非我是传说中的读书种子?” 苗有方嗤笑道: “你懂什么,这就叫大道至简。越是简单的东西,学问越是深厚。 “你看啊,这五颗棋子,我可以横着摆,竖着摆,斜着摆。也可以先摆两边,再摆中间。玩法千变万化,步骤诡谲莫测。” 已经穿上轻甲的莫桑挠挠头: “虽然你说的很有道理,可我还是觉得很简单,我果然是读书种子。等打完仗,我留在你们中原考个状元再回去,我阿爹一定高兴死。” “你们在说什么?”咬着窝窝头的许辞旧检查完守城军备,刚踏入瓮城门槛,便听见了这一席话。 苗有方一边堤防莫桑偷换棋子,一边说道: “我们再下围棋,棋,君子之道也。” 许二郎心说这粗鄙武夫竟也会下棋?定睛一看,黑白棋子一颗两颗三颗连成线,最长的是四子,不管白子黑子,连满四子就会被截断。 “你,你管这叫围棋?” 许二郎脸色古怪的看着他。 “难道不是?”苗有方反问,不等许二郎说话,他得意的“嘿”了一声: “别以为下棋是你们读书人的特权,其实有什么难的啊。以我的聪明才智,一盏茶功夫就摸索出诀窍了。 “以前不会下棋,纯粹是被你们这群读书人给唬住了。” 莫桑在一边附和: “我也觉得简单,许大人啊,你觉得我能不能像你一样,考个状元?我们南疆还没出过状元呢。” 我觉得你中原话变标准了许新年嚼着窝窝头: “苗兄,你得棋法是谁教你的。” 苗有方落子如飞,应答道: “你大嫂。” 许新年一愣:“哪个?” 哪个?苗有方也一愣,仔细一想,道: “长的最丑的那个。” 许新年仔细回忆了一下,愣是没猜出他说的最丑指的是谁。 “你直接说名字。” “慕南栀啊。” 慕南栀是谁,算了,以后有机会见到,记得告诉她,苗有方说她丑许新年暗暗记下来,然后朝两位才华横溢的战友拱了拱手,走一旁看兵书去了。 读书人心思八面玲珑,基本操作。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八十三章 对弈 “不知道粮草何时能抵达,松山县的粮草,顶多再撑十天,这还是守军勒紧裤腰带,力蛊部战士啃窝窝头的情况” 听着莫桑和苗有方高谈阔论的商议着如何在战后考一个状元,许二郎心里想的却是粮草问题。 力蛊部的战士和心蛊部的飞兽军,直接把松山县吃垮了。 飞兽就不说了,体型摆在那里,胃口大是可以理解的。但力蛊部的族人,让松山县守军们“惊为天人”。 守军们吃饭手里捧的是碗,力蛊部战士吃饭,身边摆的是饭桶。 守军们战时,一天吃三顿饭,平时吃两顿。 力蛊部的战士,一天吃四顿饭,战时五顿饭。 许二郎原本是有一定心理准备的,毕竟丽娜和铃音两个人,就吃的娘头皮发麻,而许家现在很富裕。 何况是四百名力蛊部战士。 但许二郎依旧低估了力蛊部战士的饭量,他以丽娜和铃音平时的饭量做参考是不准确的。。 因为愚蠢的妹妹和她愚蠢的师父,平日里只会嘻嘻哈哈,没有消耗。 如何能与刀口舔血的战士相比? “只要得到粮草补充,我就能一直守住松山县。”许新年暗道。 大奉的火炮和床弩负责火力覆盖,心蛊部的飞兽军从高空投掷打击,尸蛊部的控尸人操纵不惧生死的死士,暗蛊部的人负责暗杀。 力蛊部负责清扫爬上城头的敌军。 再配合他许二郎的指挥能力,松山县守的固若金汤。 如今城外叛军,九千精锐,两万杂牌军改变了策略,从攻城转为围困,试图让松山县成为第二个宛郡。 值得一提,杂牌军是百姓组成的民兵,由流民和强征入伍的青壮组成,领头者则是云州叛军招揽来的江湖人。 “上次听二郎说,只要过了春祭,青州的状态就会好转?” 苗有方一心二用,边下棋边聊天,觉得自己果然是天才。 “是整个中原的情况都会好转,寒灾是主要原因,其次是缺粮,才造成如今混乱的局面。一旦开春,首先是寒冷无法再威胁到百姓。” 许辞旧捧着书,把吃了一半的窝窝头放在桌边,省着点吃,道: “其次,耕种是百姓的本能,春天耕种,才能秋收。很多流民会选择重新拿起锄头,只要到时候朝廷把那些荒废的土地拿出来重新分配,便可解决很大一部分的流民。 “不过到时候,肯定有无数乡绅贵族趁机兼并土地,不给百姓留活路,就看永兴帝气魄够不够了。” 说到这里,他皱了皱精致好看的眉,那位新君什么都好,就是气魄不行,守成有余。 干大事,指望不上。 倘若永兴帝能按照他的计策,暗中“牺牲”掉乡绅贵族,豪强地主,开春后兼并土地的家伙们,数量会锐减。 “如果春祭后,我们还是没能守住呢?” 苗有方习惯性抬杠:“你们会战死在松山县,还是逃走?” 莫桑挺胸抬头: “力蛊部的战士不会逃走,如果我战死在中原,记得帮我把尸骨送回南疆,交给我阿爹。” 苗有方又看向许二郎,后者沉吟沉吟,道: “尽人事听天命,如果真的到了非死不可的情况,许某身为读书人,自然能舍生取义。苗兄你呢?” “我怎么可能战死,我将来是要成为大侠的人。嗯,如果真有这么一天,记得在我的墓碑上刻“大侠”两个字。然后替我向许银锣说声对不起。” 苗有方想了想,道:“对了,每年都要给我烧几个婢女纸人。本大侠就算到了阴间,也是要睡女人的。” 许辞旧摇摇头,目光不离兵书,伸手去抓窝窝头,结果抓了个空。 嗯?他侧头一看,桌上空空如也,再一抬头,看见莫桑嚼了两口,咽下窝窝头,然后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认真的和苗有方下棋。 诚彼娘之非悦许新年暗骂一声,表面没有情绪,道: “莫桑兄,看见你,本大人总想起令妹。” 皮肤黝黑的莫桑茫然回头,道: “怎么说?” 他知道许新年是许银锣的弟弟,也知道丽娜在许家借宿了大半年。 许二郎一脸诚恳: “莫桑兄和丽娜都是至纯之人,把“民以食为天”发扬的淋漓尽致。全天下的人要是都能与你们兄妹这般,九州早已无为而治,就不会有那么多的战乱了。” 莫桑没想到自己和妹妹能得到许新年这位两榜进士,如此推崇,就很高兴,哈哈笑道: “许大人过奖了,为兄愚钝,担不起。倒是丽娜,我爹常夸她打小就聪明。” 你爹是不是对“打小就聪明”有什么误解许新年点点头,安静看书。 苗有方则觉得,许二郎话里有话,但他没有证据。 提及丽娜,莫桑谈性大增,道: “这几天光顾着打仗,你们都在中原混,可知我妹子丽娜在中原江湖的诨号?” 饭桶吗许二郎心里下意识的吐槽。 苗有方则因为和丽娜不熟,没有参与吐槽,不然,以他能说出“最丑大嫂”的低级求生欲,现在已经可能已经围着莫桑展开一段吐槽丽娜的rap。 “什么诨号?” 苗有方趁着莫桑扭头看向许二郎时,以化劲的能力,偷偷换了一枚棋子。 莫桑听着胸膛,齐聚舌尖,像佛门吐真言那样,吐出:“飞燕女侠!” “什么?!” 许二郎愕然的抬起头。 苗有方一脸懵逼的盯着莫桑。 莫桑很满意他们目瞪口呆的表情,挺胸昂头: “丽娜在江湖混了半年,深受你们中原人士爱戴,被称为飞燕女侠。” 许辞旧不愧是读书人,脸色如常,缓缓道: “谁告诉你的。” “丽娜自己说的啊。”莫桑如此回答。 苗有方刚要拆穿,看见许二郎给了自己一个眼色,便传音问询: “怎么了?” 许辞旧还没掌握传音入密的技巧,只是微微摇头。 懂了,二郎的意思是等莫桑大肆宣扬之后,再看他笑话,现在还没到火候,热闹不够大苗有方跟着许七安没白混。 一下子想到了圣子。 等打完仗告诉他吧,不然影响他斗志和士气许二郎心想。 就在这时,黑鳞飞兽的嘶吼声传来,继而风声大作,瓮城内的三人知道有飞兽军降落在城头。 再等片刻,匆匆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一位穿着藤甲的心蛊师奔进来,用南疆语叽里咕噜朝莫桑说了一通。 苗有方和许二郎看向莫桑,后者弹身而起,一口越来越流利的中原官话说道: “十里外的叛军与援兵会合,朝这边来了。” 郭县。 驻守东陵城的青州军,在与云州叛军展开长达半月的野战,折损六成将士后,终于支撑不住,退出了东陵地界,在临近的郭县驻扎休整。 他们的敌人是姬玄率领的“黑甲”、“绿蟒”两支精锐大军,外加三千杂牌军。 黑甲军由六百重骑兵、两千三百名轻骑兵组成。 绿蟒则是四千精锐步卒,配备八十门火炮,三十门床弩,以及两千件火铳和弓弩。 这样一支装备精良的骁勇之师,自然不是青州军能抗衡的。 即使孙玄机在奔赴青州之前,带来了大量的火器和装备,但事实证明,青州卫所的军队,战力远不及云州的精锐之师。 青州军不是大奉军队的王牌,面对的,却是叛军的精锐部队之一。 而论中层战力,东陵这支守军仍然不如姬玄率领的精锐部队。 唯一能扳回局面的,是孙玄机这位三品术士。 诚然,术士的个人战力远不及同品级武夫,但论破坏力,三品这个境界里,术士称第二,无人敢称第一。 白毛浓密的袁护法走在城头,逢人就说: “万妖国重建了。” 东陵军对这位妖族盟友早已熟悉,又爱又恨,爱的是他四品境的强悍战力,是可靠的战友。 恨的是这位战友随时随地都会“捅”你一刀。 今日清晨,南妖复国的消息传回青州,袁护法欣喜若狂,站在城头仰天啼叫,表达喜悦之情。 然后逢人就说这件事。 “恭喜恭喜,万妖国是我大奉的好盟友啊。” 一位百夫长望着凑过来的袁护法,露出热切笑容。 袁护法却一脸不高兴的看着他,道: “你的心告诉我:这死猴子有完没完。” “”百夫长脸色陡然涨红,不知道该解释还是该当做没听见,尴尬的想擅离职守。 好在袁护法没有刁难他,识趣的走远,向其他认识的守军宣布好消息。 “唉!” 百夫长望着袁护法的背影,叹了口气。 不知道郭县能不能守住,能守多长时间。野战中死去的兄弟,尸骨都来不及收殓。 就在这时,天空中传来巨响,一道红光在高空炸开。 这是敌袭的信号,而发出信号的人,正是郭县上空漂浮的炮台中,以望气术警戒来敌的孙玄机。 宛郡。 细数起来,宛郡已经被围一个月。 期间,叛军断断续续攻城数十次,青州布政使司调兵遣将,多次派军队支援,但被云州军吃个精光。 直到心蛊部的飞兽军赶来,这样的颓势才得以逆转。 但对驻守宛郡的守军来说,疲惫已经深入骨髓,便是最好战的人,也渴望着早点结束这困兽般的斗争。 而于张慎这位隐居二十多年的兵法大家来说,首战被逼到如此窘境,实在是奇耻大辱。 尽管他在孤立无援的情况下,把宛郡守到现在,不负盛名。 张慎攀上城头,举目四望,城墙遍布着火炮轰出的坑洞、焦痕,以及裂缝,有些地方甚至被轰开了一道豁口,女墙尽毁,就像被敲碎了牙齿的人。 守军死伤过半,强行征调民兵,现在民兵也死伤过半。 战争的阴云笼罩在这座不大的城池。 蔚蓝的天边,一只巨兽扇动膜翼,朝宛郡飞来。 巨兽通过滑翔,在城头缓缓降落,骑在背上的心蛊师朝着张慎说道: “南边三十里外,有大批敌军靠近。” 飞兽军来援后,抽空学了几天南疆语的张慎脸色凝重的点头,用一口流利的南疆腔说道: “本官知道了。” 他侧了侧身,朝南方眺望,缓缓道: “吾能眺望三十里。” 话音落下,他的视力发生翻天覆地得变化,四周景物消失,视角被无限拉远,一直拉到三十里外。 视线里,长的看不到尽头的敌军队伍缓缓而来,旌旗烈烈。 旗帜在风中翻飞,展开,露出一个“戚”字。 张慎“嘿”了一声,收回目光,低声自语: “兵对兵,将对将,这龟孙终于来了。” 东陵城。 一袭白衣似雪的许平峰,手里拎着一壶酒,一步登天,来到云海之上。 金光紧随而至,化作伽罗树菩萨,立于许平峰身侧。 两人对面,白发白衣白须的监正,早已等待多时。 “监正老师。” 许平峰半飞半飘到双方之间,于云海中席地而坐,大袖一挥,身前多了一副棋盘,两盒棋子。 “记得随您学艺时,每隔三天,我们师徒俩就会对弈一局,我从未赢过。” 许平峰语气平静,用一种感慨的语气说道: “离京二十年,你我相见无期,整整二十年没有对弈了,监正老师,能否陪弟子在下一局?” :月底了,求个月票。错字先更后改。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八十四章 初代的名字 监正目光平静,微微颔首: “为师便圆了你的心愿。” 他的身影一闪而逝,复一闪而现,已坐在棋盘边,许平峰的对面。 白衣对白衣。 许平峰捻起一枚黑子,道: “你曾说,天地为棋,众人如子,身在这方世界,人人都是棋子,超品也不能例外。当时我问你,老师你是棋子吗。你的回答是——不是!” 啪!棋子落下,许平峰望向对面的监正,低声道: “当年我没有想明白,时隔多年,回首往事,才知道您话中的深意。 “监正老师,您,是守门人吧。” 不远处的伽罗树菩萨,目光望向了监正。 后者捻起白子,声音苍老却平淡: “在我的六位弟子里,你天资是最好的。但聪明的人,容易想太多。。不及心无旁骛的愚者。 “以你的位格,守门人的层次距离你还太遥远。先成为一品术士再说吧。” 啪!白子落下,棋盘中的黑子炸成齑粉。 许平峰再想说守门人的事,已无法说出口,他不慌不忙,捻起黑子,道: “老师是天命师,能看穿未来,即使当年你已看到大奉国运会流失,但你却无法阻止。南妖和佛门的矛盾;大奉和北方妖蛮、巫神教的矛盾;蛊族对修复儒圣雕塑的渴望 “这些都是你无力改变的,此为大势。 “更何况,知天机者,必被天机束缚。” 啪!黑子落下,白子化作齑粉。 一品术士,只能有一位,棋盘里,只能有一子。 监正捻起白子,笑了笑: “当年我有防备,可惜移星换斗之力短暂的瞒过了天机,让你和天蛊老人得手了。 “不过,你以为当初那女子,是如何顺利从云州逃到京城的?” 啪!白子落下,黑子化作齑粉。 许平峰表情微微一顿,执子沉吟,道: “你既已知我潜伏在云州,为何二十年来不曾出手。” 监正看他一眼,似笑非笑: “我说了你就信?我要是知道,你还能成事?” 许平峰叹息一声: “天命师总是神神叨叨,罢了,这些事都已经过去。当年决定离开京城,扶植五百年前那一脉,成就天命师。 “我便开始布局,老师可知我最先布置的棋子是那一枚?” 监正微微摇头。 “是陈贵妃!”许平峰落子,将白子化作齑粉,他表情却没有太高兴,感慨道: “说来我与魏渊颇有些同病相怜,陈贵妃是父亲是户部尚书,曾对我有提携之恩。年少时,我俩便已私定终身。可惜世事无常,元景招秀女时,她进了宫。 “当年就是利用她告密,让魏渊和元景君臣离心,逼他自废修为。这些年宫中大大小小的消息,都是通过她得来。 “不过起事之后,这枚棋子便废了。” 陈贵妃是京城中为数不多的,记得他的人。不过,陈贵妃并不知道许平峰的造反计划。 如今两人完全对立的立场。 “对了,我也是通过她,循着蛛丝马迹,知晓了元景帝的状态,知晓了贞德的存在。这才有了蛊惑元景修道,自毁大奉国运的后续。” 监正捻起白子,落下,在黑子炸开的声音里,说道: “为师还得多谢你们父子,助我剜去贞德这块毒瘤。不然我还真拿贞德没有办法。” 许平峰没有捻黑子,低头望着棋盘里的白子,道: “监正老师,这些年不断的复盘、分析当年武宗起事的经过,有两件事我始终没想明白,当年武宗皇帝起事颇为仓促,远不及如今的云州,万事俱备。 “可师祖却应对的极为仓促,似乎没有预料到您会造反。 “我不知道他是否故意视为不见,若不是,那就有意思了,身为天命师的师祖,是如何被你瞒天过海的?术士的屏蔽天机也好,斗转星移也罢,都只能屏蔽一时,屏蔽一物。 “但天命师是能望穿未来的,即使屏蔽的了一时,也屏蔽不了一世。监正老师,您是怎么做到的呢。” 说到这里,许平峰眼里闪过诡谲的光: “因为你是守门人,这就是您能真正弑师的原因吧。” 监正深深的看着他。 “可你是守门人的话,初代又是什么?” 低沉的声音从监正身后响起,不知何时,那里出现了一只白鳞鹿角,鳄唇狮鬃的巨兽。 咚!咚!咚! 松山县,鼓声如雷。 民兵在城头奔走,搬运来一桶桶火油、檑木,承装火炮的箱子,以及弩箭。 火炮手动作迅捷的调整射击角度,弓弩手拎着一袋袋箭囊放在脚边,守军全部动员起来,有条不紊的做着各自的准备工作。 在许二郎的调教下,这一切早已烙印在士卒们的本能里,即使是民兵,也训练有素。 毕竟在过去的一个月里,他们每天要反复练习,不停的把守城军备搬上搬下。 苗有方站在女墙上,举目远眺,看见远处荒野里,黑压压的大军徐徐推进。 在大军最前头,是一辆辆高达两丈,表面覆盖铁皮,宛如一面巨大盾牌的怪车,总共六辆,每一辆都要由十几名民兵推动。 苗有方没见过这玩意,但这段时间培养的战争嗅觉,让他意识到这是敌军制造出来,用于防守城头火炮居高临下轰击的。 “弩箭!” 当敌军缓慢推进到床弩射程时,苗有方大吼一声,声浪滚滚。 “嘣嘣嘣!” 形如长枪的弩箭激射而出,咄咄声响里,轻易的扎入大盾牌中。 但以穿透力著称的弩箭无法有效摧毁这些大盾。 苗有方没有气馁,等敌军进入火炮射程后,大手一挥: “开炮!” 轰!火炮猛的往后一退,炮口火焰喷吐,一枚枚炮弹射出,陨石般的砸在巨盾上,砸出膨胀的火球。 巨盾在火炮中炸开,碎木和灼热的铁片朝四面八方溅射。 但它却是挡住了守军的部分火力,减少叛军的伤亡。 在付出六辆大盾全毁,三架火炮损坏的代价后,叛军终于把兵线推进到自家火炮的射程范围。 “轰轰轰!” 双方火炮对轰,城头和荒野相继膨胀起火团,浓烟滚滚。 叛军在号角声里展开冲锋,黑压压如同蚂蚁,声势如虹。 许二郎站在城头,冷静的挥舞小旗,发号施令。 暗影部族人则宛如鬼魅,杀死一个个蚁附攻城的敌军,再由尸蛊部的控尸手把敌军尸首转化为“友军”。 而力蛊部的战士,膂力恐怖,负责朝下丢檑木滚石。 他们在许二郎的指挥下,配合的默契无比。 “小心!” 离许二郎不远的苗有方,突然将他扑倒。 天旋地转间,许二郎听见“轰”的巨响,女墙炸裂,一根形如长枪的弩箭穿透女墙,在他原本所处的位置炸开。 普通的弩箭不可能裹挟气机,这是高手投掷出来的苗有方念头闪过,扑到城墙边俯瞰,在混乱不堪的人群中,看见了熟悉又陌生的人物。 卓浩然! 他手里拎着一颗暗蛊部战士的头颅,另一只手握着长枪,正狞笑着望向城头。 “挡住他!” 许新年冷静的挥舞令旗。 城内,冲起三百骑飞兽军,爪子里勾起火油桶,骑士们背着弓,手里握着箭头裹着火棉的箭矢。 这让三百骑飞兽军宛如轰炸机一般。 飞兽军是王牌部队,在战场中几乎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即使是四品武夫,若是修的不是“箭道”,也别想靠弓箭威胁到飞兽军。 而御风追杀的话,四品武夫的飞行速度根本不配和飞兽相提并论。 就在这时,一声嘹亮的啼叫响彻天际。 天边,一群赤色的巨鸟振翅而来,浩浩荡荡,足有五百之数。 为首的,是一只展翼三丈,体型夸大的巨鸟,它身上,没有骑兵。 许二郎瞳孔猛的一缩。 郭县! 姬玄站在坍塌了一半的城头,望着天空傲然而立的孙玄机,语调轻松的笑道: “城墙在我眼中,与纸糊何异? “孙玄机,如今我军攻入城中,满城都是。你敢火力覆盖郭县吗?” 孙玄机冷冰冰的看着他。 姬玄嗤笑一声,把视线转到城中,百姓闭门不出,两军将士在城中展开巷战。 “妇人之仁!” 他摇了摇头,评价道。 孙玄机依旧不说话。 姬玄抽出佩刀,啧了一声,笑道: “便是你的妇人之仁,让东陵失守,我若是你,哪怕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哪怕城中百姓尽数死于火炮,也要灭了敌军精锐。 “啊,忘了告诉你,你不忍杀死的东陵百姓,已经被我练成血丹了。耗时半月,得亏你没有发现,不然我就功亏一篑了。” 说着,他取出一只木盒,“啪”的打开,浓郁的生机伴随着红光闪烁。 姬玄捏着血丹,吞入腹中,他的气息在这瞬间暴涨,硬生生提升了一个层次。 三品境可以通过吞服血丹来壮大气机和气血,但最多只能提升到三品中境,再往后,血丹效果就不大了。 “既然你不敢玉石俱焚,我也懒得杀你,滚回司天监吧,三日内,青州失守。” 姬玄说这番话的时候,云淡风轻。 汪洋之上,白姬优雅的蹲坐,左眼溢出清光。 许七安盘坐在船尾,笑道: “娘娘怎么有闲情逸致找我?” 九尾天狐声音柔媚: “有个灵慧师来了南疆,说是寻你的。见不着你人,便来找我打听。” 灵慧师?伊尔布还是乌达宝塔?呵,找我?我看是找死!许七安又困惑又好笑。 “他说是来送鸣金石的。” 九尾天狐补充道。 “啊?”许七安发出疑惑的声音,满脸愕然。 他怀疑自己听错了,因为鸣金石是炼制招魂幡的材料之一,巫神教会把鸣金石送给他? 这就好比许平峰突然到他面前说: 儿啊,为父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呀! 九尾狐不耐烦道:“你若答应,我就把你的位置告知他。本座俗事缠身,没时间陪你唠叨。” “可以!” 许七安颔首。 小绵羊自投罗网,他有什么好不答应的。 “娘娘先别走,有一件事要问你。”许七安赶在九尾狐离开前,喊住她。 九尾狐“嗯”了一声,“何事!” “你以前应该见过幽冥蚕吧。” “自然,否则如何告诉你幽冥蚕丝的所在。” “那你老早就知道神魔殒落的原因了?”许七安没好气道。 九尾狐轻轻点头。 “你怎么没告诉我。” “你也没问呀。”九尾天狐笑眯眯道: “人家知道的秘密可多了,比如人家还是黄花大闺女这样的秘密,我就没告诉你?” 什么黄花大闺女,黄瓜大闺女吧许七安心里腹诽一声,没多做计较,沉声道: “我要说的是,你知道“大荒”这种神魔吗?” 九尾天狐沉思片刻,摇头道: “不曾听说。” 许七安便把“大荒”一族的特性告诉了她,接着说道: “幽冥蚕告诉我,白帝,也就是麟族,在神魔时代终结后,被一只“大荒”吞噬殆尽。这件事你怎么看。” 白姬左眼的清光剧烈颤动,隔了好一会儿,九尾天狐低声道: “我出海寻找同族,整整三个月,非但同族没找到,连一只神魔后裔都没寻到。只在返回九州大陆途中,见到它。” 空气猛的一静。 卧槽许七安在心里爆了个粗口,他想到了一个可能,那就是神魔后裔大部分都被白帝,不,那只大荒吞噬了。 九尾天狐再次陷入沉默,显然,她也想到了这个思细级恐的可能。 “那它为什么没有吃我?” 银发妖姬不解道。 许七安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分析道: “可能会有后遗症,可能他近来要做某件大事,不想节外生枝。” 他立刻想到了许平峰和白帝存在联系的事实,想到了青州的战场。 九尾天狐沉声道: “遇到它时,一定要小心。” 至于自己,她是不怕的,自身本就强大,且有神殊残肢在侧,那大荒敢来,谁杀谁还不一定。 告别九尾天狐,许七安加快了小舟的航行速度。 不多时,海岸线在望。 看到海岸线的同时,许七安也看到了御风而来的黑影,裹着巫师长袍,戴着兜帽。 这位灵慧师在不远处停下来,来的不是真身,只是一件具备人形得,空荡荡的袍子。 “许七安!” 斗篷里传来低声的嗓音。 “是你啊,伊尔布!” 杀镇北王时打过交道,许七安立刻通过声音,分辨出对方身份。 斗篷里飘出一物,“哐当”砸在船头。 这是一块浅黑色的矿石,表面布满蜂窝般的孔洞,在海风中,发出轻微的哀鸣。 “你们巫神教什么意思?” 许七安低头看了一眼,确认是真正的鸣金石。 “呵,你可以自己去问大巫师。” 伊尔布语气不屑,因为真身不在,所以丝毫不怵。 “因为巫神教不希望看到佛门占据中原,这样会让佛陀得益,压过巫神。”许七安给出猜测。 伊尔布冷哼一声,算是默认。 “既然这样,巫神教为何不出兵?干脆和大奉结盟算了,咱们一起打佛门。”许七安谆谆善诱。 “呵,狗咬狗,一嘴毛。” 伊尔布冷笑着表明立场。 “那我也就不用感谢你们了。” 许七安这才收起鸣金石,唯恐伊尔布立刻遁走,弯腰时不忘问道: “对了,你成道多久了?” 伊尔布淡淡道: “本灵慧师大周时期便已成道。” 几百年了还没踏入二品,废物!许七安笑道: “那你一定认识初代监正了。” 伊尔布语气转冷: “你问他做什么,一个叛徒而已。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那叛徒是中原人,游历东北时,拜入巫神教,而后才被大巫师收为弟子。” 这倒是让许七安吃了一惊:“初代监正是中原人?” 伊尔布“嗯”了一声: “中原名字好像叫柴新觉!” :月底求下票。嗯,最近要回收一些伏笔,但时间太久,我有部分忘了,所以回头找找。 嗯,错字先更后改。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八十五章 变天(一) 伊尔布说完,“看见”船头的许七安,宛如被人当头一棒,瞳孔略有扩散,表情瞬间呆滞。 “如果没有事,本灵慧师就先告辞了。” 伊尔布收回目光,语气平淡的说了一声,打算走人。 “等等!” 许七安缓缓吐出一口气,问道: “初代监正祖籍是不是在湘州?” 他问这句话的时候,表面平静,心却悄然绷紧。 伊尔布皱了皱眉: “我怎么知道,我便是知道,凭什么要告诉你。” 趁机怼了许七安一句后,扭头就走。 略显灼热的阳光里,许七安坐在船头,默然不语。 “怎么了?” 慕南栀在船的另一头,问了一嘴。 出于彼此间的熟悉,她能感受到许七安状态有些不对,拿到复活魏渊的炼器材料,本该高兴才对啊,可他却坐在那里发愣。 许七安呼出一口气,定了定神,道: “记得柴家大墓地图的事吗?” 慕南栀歪着头,想了想: “柴家祖辈以前是守陵人,后来因为大墓的地图被灭门,唯一的,嗯,孩子被卖到南疆当奴隶,后来回来湘州,成立了现在的柴家。。” 这句话她说的磕磕绊绊,努力回忆。 许七安又问: “那你觉得那座墓是谁的墓?” 慕南栀嗔道: “我怎么知道呀!” 白姬娇声附和:“就是嘛!” 唉许七安半叹息半吐气的说道: “那我如果告诉你,初代监正叫柴新觉呢?” 慕南栀和白姬同时往左边歪头,表情迷茫,娇憨可爱。 她们脑子没转过弯来。 许七安一时间也分不清她们是没记起初代监正这号人物,还是没听懂他话里的意思。 毕竟初代监正的信息被屏蔽天机,但因为历史割裂感的缘故,无法让人彻底遗忘。 “大墓的主人,就是初代监正。”许七安直接揭开谜底。 然后,慕南栀和白姬同时瞪大眼睛,圆滚滚的。 “那柴杏儿是初代监正的后人?”慕南栀觉得许七安在胡说八道,一脸不信: “这怎么可能呢,姓柴的人比比皆是,或许是巧合呢。” “是巧合呢!”白姬复读了一遍。 许七安摇摇头: “姓柴的人很多,但能让许平峰亲自找上门的,就不多了。世上没那么巧的事。 “而且,初代监正是五百年前死于武宗造反,从时间上来说,虽然无法证明柴家有五百年的历史,但也不存在矛盾。” 推一推时间线,柴家原本是守陵人,而后放弃守陵人身份,在湘州定居。后来,因为有人觊觎大墓地图,灭了柴家满门。并把唯一的孩子卖去南疆为奴。 一百多年前,那位孩子重返湘州,成为如今的柴家先祖。 也就是说,柴家存在的历史,绝对不会低于两百年。 所以时间上没有矛盾。 “我以前一直奇怪,为什么许平峰会关注一个小小的江湖世家。与他这位二品术士相比,柴家就如蝼蚁。知道柴家拥有神秘大墓地图后,我又开始奇怪,这个大墓为何能引起许平峰关注。” 许七安捏了捏眉心:“后来,我以为是许平峰接触了尸蛊部首领,从他那里看到地图,才循着这条线找到了柴家。” 慕南栀用了好长时间,才消化他的话,蹙眉道: “难道不是?” “不排除这个可能,但或许还有另一种可能!” 许七安脸色变的有些难看: “也许,许平峰是从五百年前那一脉手中得知大墓的信息,知道柴家是初代监正的守陵人。只是有几个细节我还没想明白。” “哪些细节呢?” 白姬脆声声问道。 许七安没有回应。 第一:许平峰寻觅初代的大墓作甚?初代人都死了,他的墓还有什么价值不成。 第二:初代监正当年死于武宗叛乱,他的尸骨有没有保存下来还两说,这座大墓里埋的,真是初代的尸体? 靖山城。 披着麻布长袍的萨伦阿古,沿着石阶,登上祭台。 广阔的祭台上,两尊雕塑面对面伫立,其中一位披着广袖宽袍,面容年轻,头戴荆棘王冠。 另一位穿古代儒袍,头戴儒冠,一手负背,一手置于小腹。 萨伦阿古走到巫神雕塑前,微微躬身,行了一礼,接着口中念念有词,隐约听见一些词汇: “白帝守门人初代监正它有问题” 说完,萨伦阿古垂头,做出聆听姿态。 几秒后,阿伦阿古抬起头,眼睛慢慢眯了起来,自语道: “大荒,只有一位” 西域,阿兰陀。 身披袈裟,少年僧人形象的广贤菩萨,盘坐在一株菩提树下。 青丝如瀑,身穿白衣,赤足如雪的琉璃菩萨,手里拎着一只玉壶。 玉壶的“绳索”是一条细小的黑蛇,蛇尾勾住壶柄,蛇头被琉璃菩萨捻在手中。 “守门人确定是监正吗。” 琉璃菩萨声音悦耳,却不掺杂感情。 “伽罗树是这么说的。”广贤菩萨面带微笑,双手合十: “依本座来看,十有八九便是了。” 两位菩萨也是近来才得知守门人的概念,伽罗树菩萨从青州传回来的消息。 琉璃菩萨颔首,语气平淡: “是与否,都不重要。” 她把玉壶递给广贤菩萨,道:“小心着些,莫要伤了护教神龙。” 说着,轻轻摸了摸黑蛇的脑袋。 广贤菩萨捻起小蛇,食指和大拇指按住小蛇的腹部,往上一撸,黑色小蛇骤然僵直,似是极为痛苦,猩红的嘴猛的张开,喷出一股带着腥香的血雾。 血雾没有飘散,而是袅袅娜娜的汇入广贤菩萨身前的金钵中。 广贤菩萨松开细小黑蛇,接着拿起玉壶,倾倒壶口,慢慢滴出一粒淡金色的水珠。 琉璃菩萨心疼的把细小黑蛇捧在掌心,小心呵护。 金钵荡漾起“金红”的光晕,一圈圈的扩散。 广贤菩萨屈指轻敲金钵,低声道: “起!” 金红交融的光辉,从金钵中飘起,宛如流萤,又轻纱缎带,飘向阿兰陀深处。 俄顷,一轮烈日从阿兰陀中升起,金光万道。 山脚下的信徒,纷纷跪趴在地,双手合十,额头抵着地面,赞颂佛门神迹。 白帝现身之后,空气中水元素剧增,云海翻涌起来,相互叠加、碰撞,雷霆因此诞生。 监正等人身下的云海,变成了酝酿雷电的乌云。 白帝蔚蓝色的竖睛,凝视着白衣翻飞的监正,它的声音一如既往的低沉: “守门人不会轻易殒落,你若是守门人,初代又算什么?” 见过萨伦阿古后,它得到一个相对满意,但又充满悖论的答案。 初代监正的种种不寻常表现,昭示着他便是守门人,但若是守门人的话,又岂会死的如此轻易。 见监正没有回答,白帝继续说道: “神魔殒落后,我便一直在想,如果世间有什么东西能象征天道,那么会是什么呢? “是花鸟鱼虫草木精怪?是神魔?是人和妖?是而今的各大体系? “不是,都不是。” 白帝摇着头,一字一句道: “是气运! “神魔殒落,是天命如此。 “人、妖两族崛起,亦是天命如此。包括如今,妖族式微,人族渐渐主宰九州大陆。 “这也是得天道眷顾,人族当兴。而这一切,都绕不开气运。” “与气运相关的两大体系中,儒家是吞纳气运,与之融为一体。故儒家读书人无法长生,此为小道。 “但术士不一样,术士炼化气运,执掌气运。天命师与国同体,国灭则身死,反之,便与国同龄。将自身与天道眷顾者捆绑融合,此为大道。 “因此,我有理由怀疑初代监正是守门人,他得天道眷顾,故而创立术士体系。” 许平峰、伽罗树菩萨默然不语的旁听着。 监正神色从容,与棋盘前端坐,看不出喜怒。 “但我刚才说了,守门人不会轻易死去,而你又杀了初代监正。于是我又想,会不会从一开始,初代就不是守门人。 “真正得天眷顾的是术士体系,而非初代。创立出术士体系后,他的使命便完成了,而后真正的守门人,也就是你,亲自登场。 “那么你的真实身份,很有些秘密啊。” 白帝说完,目光炯炯的望着监正。 监正回望白帝,笑道: “想知道,自己过来试试。” 白帝竖瞳厉色一闪。 轰隆! 云层中闪电亮起,紧接着,虚空中传来“哗啦啦”的响声,监正身后升起一道百丈高的、虚幻的黑色巨浪。 狠狠朝他拍击而去。 这是纯粹由水灵之力凝聚而成,白帝这一击,几乎将方圆百里的水灵之力抽干殆尽。 监正缓缓起身,傲立不动,在巨浪拍打而来时,右手往后伸出,探入虚幻的黑色巨浪中。 接着,右臂猛的一拽,拽出一把漆黑的、宛如实体的长剑。 他身后,黑色巨浪崩溃坍塌。 炼金术师! 普通炼金术师,炼的是钢铁,是器具。 顶级炼金术师,炼的是法器,是神兵。 巅峰炼金术师,炼的是怎么把人和马杂交在一起。 到了监正这个境界,炼的是天地元素,是微观层次的排列和重组。 他如果愿意,可以轻而易举的点石成金。 用对方凝聚而来的水灵之力,炼出一把水灵之剑,当然也在炼金术师的领域范围内。 “还你!” 监正反手一剑斩出去。 水灵之剑斩中的是残影,白帝真身出现在监正面前,右爪扬起,拍出朴实无华的一爪子。 轰轰轰虚空仿佛都被这一招拍的坍塌。 “叮!” 斜地里,黏稠漆黑的剑光,从虚空中窜出。 它又传送回来了。 同时,这一剑被屏蔽了天机,悄无声息,狠狠斩在白帝腰侧。 剑光炸成纯粹的水灵之力,而白帝化作白影倒飞出去,它四蹄“抓握”虚空,滑出数十丈,才抵消斩击之力。 白帝望着远处的监正,低沉的声音缓缓道: “很久没有和你这个境界得敌人交手了,有意思。” 话音落下,伽罗树菩萨头顶,凝聚出两道法相。 许平峰脚下,则亮起一道直径三丈的圆阵,天干地支、五行八卦一应俱全。 三大巅峰高手围杀监正! :这个层次的战斗,写起来很爽,但也得很谨慎。首先要写出一品的强大,还要杜绝“假大空”的描写方式。我要为这段打戏,单独写一个细纲。 双倍月票期间,求个票。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八十六章 变天(二) 许平峰的阵法,威力内敛,含而不露。 伽罗树菩萨的法相,则带来了明显的异象。 左侧的法相身高六丈,犹如黄金铸造,肌肉虬结,背后十二双手臂呈扇形张开,脑后燃烧着灼热的火环。 它仿佛是力量和火焰的化身,甫一出现,高空的温度便急剧上升,进入炎炎盛夏。膨胀的威压伴随着气浪,席卷四方。 右侧是一尊盘腿而坐的淡金色法相,低头垂眸,双手合十。它象征着山岳般的厚重,在它周围,空间凝固,一丝一毫的风都没有。 哗啦啦 浪潮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虚幻的黑色浪潮推起百丈高,像是一睹接连天穹的巨墙。 与之相比,白衣如雪的监正,渺小的宛如蝼蚁。 同时,白帝头顶的犄角跳起“噼啪”电弧,一颗炽白的雷球在犄角之间成型,并在不断积蓄力量。。 监正再次故技重施,右手往后伸出,探入黑色巨浪中,缓缓抽出一把黑色长剑。 许平峰突兀消失,以传送术“闪现”到监正身侧,做出了一模一样的动作——左手探入黑色巨浪,抽出一把黑色长刀。 师徒俩并肩而立,同时抽出刀剑,奋力的交斩在一起。 轰隆隆! 云海之上,万顷波涛的爆炸声回荡。 挡住监正一剑后,许平峰并不缠斗,立刻以传送术撤离。 他的身影一闪而逝,出现在数十丈外的云端,但许平峰没能成功撤离,监正依旧在他身侧,仿佛是他刚才带着监正一起传送。 白发白须的老监正,面无表情的探出手,抓向许平峰的脖颈。 嗡! 许平峰脚下的圆阵运转,“水、泽、土”三个字符亮起,于他身前升起内层灰黄、外层漆黑,表面跳动电弧的屏障。 同时,他腰间的锦囊里,跃出一道道流光,它们分别是厚重的青铜钟、黄铜护心镜、黑铁盾牌、火焰缭绕的七重圆环 整整八件顶级护身法器。 砰青铜钟炸裂。 砰护心镜炸裂。 砰黑铁盾牌炸裂。 砰七重圆环炸裂。 监正的手,仿佛是世间无坚不摧的神器,将孽徒的顶级法器尽数摧毁。 许平峰丝毫不慌,趁着法器抵挡住监正的空隙,抬脚一踏。 传送阵发的光芒里,伽罗树菩萨挡在了许平峰身前,猛的握拳,从肩肘到腰背,每一块纹起的肌肉都充斥着澎湃的神力。 一拳轰出。 同时,伽罗树菩萨头顶右侧的不动明王法相,合十的双手,飞快捏了一个法印。 这片空间的褶皱立刻被压平,陷入凝固状态。 监正的传送阵法再无法奏效,他抬起手掌,轻描淡写的挡向伽罗树菩萨的拳头。 嗡! 暗金色的拳头砸在一道由一块块六边形组成的屏障上,一品菩萨的拳劲瞬间覆盖了正面屏障,让这面屏障剧烈抖动,发出“嗡嗡”的声响。 六边形屏障疯狂卸力,而后崩碎溃散,监正飞快滑退。 兹兹兹,电弧跳跃的声音里,白帝犄角间酝酿的炽白雷球,终于抓住这个机会,激射而出。 云海猛的一荡,密集的电弧一闪而逝,闪电的速度有多快? 无法施展传送术,且处在滑退状态的监正没有闪避的可能,他双手往下一按,准确的把雷球合在两掌之间。 雷球推的监正继续滑退。 抓住这个机会,白帝和伽罗树菩萨同步行动,试图强悍的近战能力给这位天命师沉重打击,扩大优势。 许平峰脚下一道道阵法撑开,将监正笼罩在内。 禁锢的、攻击的、干扰的这些阵法平时自然无法对付监正,但眼下与雷球的攻势叠加,却有了奇效。 白帝和伽罗树一左一右,出现在监正身侧。 前者裂开獠牙大嘴,似要吞噬监正。后者则拧腰摆臂,浑身肌肉炸开,充斥着澎湃的力量。 当是时,监正眼中精光一闪。 嘭!他以暴力生生掐灭了雷球,冒着硝烟的右手,按住了腰间,猛的一抽。 “啪!啪!” 两声清脆的炸裂声里,白帝被抽飞了出去,雪白鳞甲崩裂,鲜血飞溅。伽罗树菩萨踉跄后退,暗金色的身躯出现一道浅浅的鞭痕。 监正手里,多了一条赶羊鞭。 大巫师萨伦阿古的法宝,巫神教第一神器,它还有一个名字,叫打神鞭。 当初斩贞德时,萨伦阿古与监正在观星楼赌斗,双方以天机盘和打神鞭为赌注,赌许七安的死活。 许七安既然没死,那自然是萨伦阿古输了。 “这破鞭子没什么用,打一打你们两个粗鄙的货色,倒是趁手。” 监正冷笑一声,抖手挥鞭。 啪!啪!啪! 鞭子化作残影,无视距离,再次抽打在许平峰、伽罗树菩萨和白帝身上。 许平峰身后,一道白衣身影被抽了出来,那是他的元神。 白帝的元神,则是一道模糊的黑影,刚要脱离身躯,就又强行钻了回去。 唯有伽罗树菩萨免疫了打神鞭的特性,不动明王结印,稳如山岳。 监正没有理会白帝和伽罗树菩萨,手腕一抖,抽打许平峰的元神。 脱离了肉身的元神无疑是脆弱的,除了巫师和道门,任何体系的修士,元神都相对脆弱。 鞭子化作残影,抽向许平峰元神,这一鞭子下去,许平峰的三魂会被抽散。 但就在此时,虚幻的白衣术士身上,流淌出稠密的,宛如淤泥的液体。 这些液体带着堕落、邪恶的气息,迅速覆盖住许平峰的元神,将他包裹护住。 “啪!” 鞭子抽打在淤泥般的液体上,抽的许平峰和淤泥液体一阵抖动,险些震散。 监正抽完一鞭,停了下来,低头望着手中的鞭子。 它沾染上了黏稠的黑色液体,失去了灵性。 另一边,覆盖许平峰身体的黑色液体脱离,扭曲蠕动着化作人形,化作一具人形。他有着人类的模样、五官,浑身流淌着浓稠的、污浊的液体。 只有一双眼睛是真实的人类眼睛。 地宗道首——黑莲! 害大奉沦落到如今境地的两位罪魁祸首到齐了。 “堕落的特性,专门克制神兵法宝,即便是镇国剑也无法免疫。老师不如换你的天机盘试试?” 许平峰元神归位,负手而立,笑容满面: “哦,忘了天机盘是监正老师的压箱底,等闲不会用。” 监正松开手,赶羊鞭化作光芒消散。 他接着右手一翻,掌心多了两件器物,一件是样式古朴的儒冠,一件是朴实无华的刻刀。 监正缓缓戴上儒冠,握住刻刀,朝着四个敌人轻笑道: “我若是请儒圣,尔等今日可有生还的希望?” 白帝蔚蓝的眼睛审视着监正,低沉的嗓音说道: “请来超品,必受天道反噬,哪怕你是一品之身,也要承担巨大的代价,我赌你不敢” 嗤话还没说完,三人一兽就看见监正手里的不知何时多了一页纸张,迅速燃烧成灰烬。 如此果决许平峰瞳孔微微收缩,以传送法阵暴退,过程中,驾驭一件件法器,护住自身。 伽罗树菩萨纹丝不动,不动明王法相结印,不动,就是最强的防御。 作为二品境得黑莲,后退的决心甚至比许平峰还要坚决。 白帝躬起身子,脑袋贴着前爪,喉中发出低鸣。头顶的犄角,一根凝聚雷电,一根酝酿黑光。 监正嗤笑道: “吓唬你们的!” 就在三人一兽面露愕然,神态略松之际,他又突然弹冠高声: “请儒圣!” 云海之上,天穹之下,一双淡漠无情的双眼缓缓睁开。 :这一战是高潮的开端,前期的很多伏笔会一一解开。逐鹿中原卷的第一个高潮要来了,为了更好的体验,我继续码下一章。 通宵!顺便求一下月票,双倍呢!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八十七章 日出西方 淡漠无情的双眼显化后,清气随后勾勒出身形轮廓,突然狂风扫来,衣袍霍然招展,一位两袖飘飘的儒士形象,便出现在许平峰等人眼前。 儒圣英魂重临世间,可怕的威压铺天盖地的降临,如山崩,如海啸,如天倾。 由于距离太近,三人一兽相当于直面了儒圣的注视。 白帝四肢不受控制的颤抖,它像是完全退化成兽类,弓背匍匐,龇牙咧嘴,喉中发出示威般的低吼。 许平峰和黑莲一退再退,二品境的他们,不敢在此刻逞强。 伽罗树菩萨依仗金刚法相的豪横,以及不动明王法相的防御,作为一品境中最抗揍的存在,他宛如礁石一般,抗住了海浪的冲击。 儒圣英魂成型,监正眉心裂开一道口子,鲜血长流。 肉身开始滑向崩溃的深渊,这是必须要付出的代价。 他一步跨出,手中刻刀递出,首先刺向的是伽罗树菩萨。 身后的儒圣英魂,做出同步的动作,仿佛是监正最坚实的靠山。。 伽罗树菩萨巍然不动,袈裟烈烈鼓舞,浑身肌肉膨胀,皮肤下一条条粗壮的青筋凸显。 他虽然没动,但身后的金刚法相迈步向前,挡在了伽罗树菩萨身前。 刻刀不疾不徐的刺来,似乎不怕敌人逃跑。 金刚法相十二双手臂朝前合拢,二十四只手掌做出合掌的动作,将监正和刻刀夹在掌心中。 而不动明王法相,结印盘坐,于金刚法相身后,凝成一道圆形气罩,将伽罗树菩萨罩在其中。 突然,金刚法相的十二双手臂开始颤抖,似是抵挡不住刻刀的突进。 “轰!” 金刚法相脑后火环膨胀,腾起刺目的火焰。 颤抖的十二双手臂重新稳住。 但在下一刻,先是二十四只巨掌皲裂,接着是手臂,身躯以防御和战力著称的金刚法相寸寸崩溃。 法相崩溃溢散出的能量,朝着四面八方肆虐,冲散了下方的云海,露出苍茫大地。 监正握着刻刀,依旧不疾不徐的刺向了不动明王法相鼓起的护罩。 嗡! 淡金色的气罩与刻刀交接处,溅射出扭曲混乱的能量。 一道白光无声无息的靠近监正,从背后偷袭。 白帝蔚蓝色的竖瞳中,只剩下野兽般的疯狂,再无半点灵性。 它压住了自己的灵性,凸显出神魔之血根植在骨子里的疯狂,以此抵消儒圣的威压。 疯狂的神魔后裔是不会恐惧的。 另外,虽然灵性遭受压制,无法再使用法术,但这并不会削弱它的战力。神魔后裔的体魄,比武夫只强不弱,近战搏杀能力极其可怕。 监正抬起左手,“啪”的弹击儒冠,缓缓道: “退去五百里。” 獠牙张开,做扑击状的白帝,在即将接触到监正的刹那,突兀消失,好像从未存在过。 这当然不是监正学会了儒家的言出法随,而是以儒冠的力量施展儒家法术。 不过,没有相同体系的高品修士掌控,儒冠能发挥的威力有限,且白帝品级极高,监正无法借助儒冠的力量对它进行直接性的攻击。 因为那注定无法威胁到白帝。 但儒家的特点本能就不在攻击,而是“花里胡哨”四个字。 暂时将白帝踢出战场后,监正手持刻刀,又超强迈出一步。 不动明王法相撑起的气罩,夸张的瘪了下去。 这不是不动明王不够强,恰恰相反,能在儒圣英魂的加持下,坚持到现在,伽罗树菩萨号称超品之下,防御最强,实至名归。 远处的许平峰打开锦囊,抓出一架巨大的火炮,高九尺,炮管长一丈,通体由玄铁铸造,表面刻着密密麻麻的阵纹。 身为二品的他,无法近距离直面儒圣的威压,好在术士最喜欢的就是远程攻击。 一枚枚阵纹相继亮点,铭刻其上的阵法开始吸收周遭的灵力,黑黝黝的炮口凝聚出一道拳头大小的、不断往内坍塌的炽白光团。 以阵法撬动天地之力,是术士最拿手的绝活。 “轰!” 坍塌到极点,便是爆发,炮口喷射出炽白的光柱。 眼见光柱就要射中监正,一道清光缭绕的阵法,突然横挡在弹道前方。 能重创三品武夫的炮击撞在阵法上,宛如泥牛入海,消失无踪。 下一秒,许平峰身后的虚空里,射出炽白的光柱,将他吞没。 监正用传送阵法,把炮击还给了他。 嗡! 监正身侧的虚空一颤,又一道光柱激射而出,要糊他一脸。 许平峰没有被身后袭来的光柱吞没,他复刻了监正的手段,还治了监正的以其人之术还治其人之身。 就这样,白光在师徒俩之间不断出现、消失、出现、又消失。 直到监正把它传送给远处的黑莲道长,没有武夫危机预感的黑莲猝不及防,只能现出道门的不灭阳神,将炮击生生撕碎。 这时,不动明王法相终于支撑不住,儒圣刻刀刺破气罩,在不动明王法相分崩离析的能量风暴里,刻刀点在伽罗树菩萨额头。 青光一闪。 噗!伽罗树菩萨头颅炸裂,骨块、血肉飞溅。 他八尺高的身躯瞬间松弛,无力的仰面到下,朝着苍茫大地直坠而下。 与此同时,监正的胸口爆出血雾,儒圣的力量在摧毁着他的肉身。 监正没有顾忌身体的状态,也没有攻击许平峰和黑莲,而是转身,刺出了刻刀。 一道白影与他错身而过。 白影化作白帝,狼狈的翻滚着,像是被一脚踢飞的野狗,过程中血水洒落。 许平峰抬手一托,圆形阵法托起白帝,为它卸去冲击力。 “呜,呜呜” 白帝蔚蓝的凶睛充斥着疯狂之色,它的腹部划开一道深深的伤口,几乎被开膛破肚,大肠垂挂而下。 但它嘴里咬着一颗心脏,监正的心脏。 白帝头颅微仰,嚼都不嚼,把心脏吞入腹中,几秒后,他凶睛里的疯狂退去,灵性滋长,恢复了理智。 白帝表情明显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自己会提前恢复理智。 略作沉吟后,明白了什么,望着监正的目光充满了贪婪。 监正缓缓低头,看着胸口的大洞,里面缺失了心脏。 趁他病要他命黑莲眼里射出凶光,阳神当即分裂成四等分,四尊阳神的模样有不同。 一具漆黑如墨,头发像是舞动的水草,周身缭绕着水灵之力化成的轻纱薄雾;一具通体赤红,眉心刻着火焰印记,头发是熊熊燃烧的火焰。 一具仿佛有气流组成,不太稳定,身躯时而倾斜,时而拉长,随时都会化作狂风而去。 一具浑身覆盖石甲,体格魁梧,荡漾出一圈圈的土黄色涟漪。 道门“地风水火”四大法相。 二品渡劫期修的便是这四大法相,到二品大圆满后,四大法相融合为一,然后迎来天劫。 扛过天劫,法相与肉身完美契合,便能成就陆地神仙位格。 黑莲原本早该二品大圆满,奈何金莲离体而去,让他成了“残缺之身”,不仅渡劫无望,连战力都下滑一个层次。 四大法相没有灵智,全靠黑莲操纵,可视作傀儡,并不惧怕儒圣威压。 监正挂在腰间的储物袋里,主动飞出一枚瓷瓶,木塞弹开,一粒黄澄澄的丹丸飞入口中。 刹那间,他胸口血肉蠕动,心脏再生。 术士虽然没有武夫的自愈能力,但术士能氪,生死人肉白骨的丹药随身携带。 静待时机黑莲默默召回法相,选择观望。 “你果然是守门人!” 白帝笑了起来,它腹部的伤口无法愈合,刻刀的力量侵蚀着它的生机。 反观监正,服用丹药后,就像濒死之人续了一口气,短暂的回到巅峰。 “不准动!” 监正抬手,弹动儒冠。 这一次,儒圣的虚影也做出了同样的动作。 白帝身躯一沉,僵在原地。 监正往前跨出一步,朴实无华的刺出儒圣刻刀,就像刚才对付伽罗树那样。 兹兹兹,白帝头顶的犄角,一根跳动电弧,一根凝聚黑色光团。 雷电和水灵在犄角之间交汇,凝成一颗内核漆黑,外层裹着电光的能量团。 儒圣刻刀刺来的瞬间,白帝竭尽全力,恢复了身体的部分掌控权,头颅一昂,犄角迎让刻刀。 炽烈得光芒爆发,一道道粗壮的电蛇像鞭子一样乱舞。 水灵之力则如决堤的大坝,朝四面八方冲涌。 儒圣刻刀层层递进,突破两股能量风暴的冲击,刺入白帝的头颅。 “吼……” 它发出来凄厉的咆哮。 纵使是神魔后裔,也无法抵抗儒圣英魂。 眼见白帝就要步伽罗树后尘之际,西方,突然升起了一轮烈日。 …… :求月票! 《大奉打更人》正文 唠叨一下 争榜这事吧,其实争榜容易伤和气,所以我一开始就采取相对沉默态度。 对于一个比较佛系的作者来说,我其实挺讨厌这种机制的(只敢小声哔哔)。 因为这个对作者对读者来讲,其实都是负担,而且不至于因为这个闹得愈演愈烈,希望大家还是能尽量和谐相处。 再加上二月份口嗨,这事儿我确实高估自己了,也有一个原因是我说完才意识到2月份只有28天。但失信就是失信了,做错就要认,我一直很惭愧。每次看到大家在书评区吐槽,脸上就火烧火燎,所以我就一叶障目,不看书评和章评了。偶尔状态好,抽时间还几章。挨打立正呗。 正因为这样,一半是羞愧一半是佛系,所以从未想过要争榜。 这几天的月票涨幅,厮杀那么激烈,说实话,身为一个作者,我蛮感动的。。就算是这么屑的我,你们还愿意支持。 不过争榜必然会引来骂战和硝烟,前车之鉴太多了,这就是我讨厌这种机制的原因。还是希望大家能有一个良好的环境。 引战带节奏都没必要,容易让作者难堪的。 好在管理一直有删书评,感谢一下书评区的管理们。 说一些题外话,打更人进入后期了,一百万字之内能完结,这是一个初步的评估,精准的字数,我也估不准。 一越到后期越难写,因为伏笔啊,支线啊,人物啊等等,考虑的太多了。我首先是要稳住质量吧。 说实话,300万字了,追订在涨,均订在涨,实属不易。我佛系的原因,其实也是百分之九十的精力都在书上。其他的东西,都要靠后。 下个月均订应该能到11万,我也想看看打更人的极限在哪里,所以对剧情更加如履薄冰,甚至不敢下笔。 码字去!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八十八章 一起上 天空出现了两个太阳,一东一西。 东边的太阳温吞的挂着,西边升起的这轮太阳却是金光万道,将整片云海染上灿灿金辉。 它除了带来光和热,还带来了恐怖无比的威压,让人如临深渊,发自内心的敬畏和臣服。 许平峰、黑莲,包括遭受重创的白帝,耳畔响起了虚幻的、宏大的梵唱。 相比起伽罗树菩萨显化出的“不动明王法相”和“金刚法相”,这轮大日完全在另一个层次,它仿佛是天地力量的显化,带着沛莫能御的力量。 “啊” 黑莲率先惨叫起来,流淌着黑色黏稠液体的身躯,被金光炙烤,腾起阵阵青烟。 “地风水火”四大法相相继消融,化作虚无。 佛光普照之下,不容易一切非同属性的力量存在。 “大日如来法相” 许平峰喃喃道。 他只是看了一眼,便猛的收回视线,眼眶流淌出两行血水。。 九大法相之首,大日如来法相。 黑莲道长惊叫着化作一道飞腾的黑色水流,进入许平峰体内,后者撑起防御阵法,以及大量的顶级法器,艰难的挡住佛光的灼烧。 “退,快退” 黑莲惊恐而急促的声音在许平峰脑海里响起。 许平峰侧头看了一眼监正,以及他身后的儒生英魂。 能对付超品的,只有超品。 大日如来法相,是佛门专门用来克制儒圣英魂的。 经过魏渊在靖山城中封印巫神的壮举,他们怎么可能不把儒家的刻刀和儒冠算进去? 而与魏渊那次不同的是,魏渊好歹是二品武夫,体魄强悍,绝非天命师能比。 儒圣英魂加身,监正所受到的压力,自然也要比魏渊更重。 逼监正召出儒圣英魂,便赢了一半许平峰脸颊流淌出血泪,嘴角却露出了笑意。 他没有死扛大日法相的光辉,一个传送,退到远处。 “嗤嗤” 白帝鳞片迅速焦黑,冒气青烟,它再次发出痛苦的咆哮。 监正刻刀一挑,“噗”的声音里,白帝的头盖骨掀飞,惨叫声戛然而止。 白帝的身躯一软,与伽罗树菩萨一样,朝着苍茫大地急坠落而去。 做完这一切,监正缓缓侧身,望向了那轮烈日,身后的儒圣英魂做出同样的动作。 监正视线里映出大日法相的轮廓,炽烈的光芒灼烧着他的瞳孔,儒圣英魂清光一荡,将大日法相的光芒挡在三丈之外。 “佛陀” 监正与许平峰一样,挑起了嘴角。 他深吸一口气,抬手弹冠,不再压制儒圣英魂的力量。 霎时间,儒圣英魂身形暴涨,从六丈多高,化作二十丈的巨人。 此方天地,顿时被两股力量分割成泾渭分明的两部分,一部分清气满乾坤,一部分炽烈金光笼罩。 这眼见儒圣英魂气势暴涨,许平峰心里一沉,意识到监正方才是刻意压制了儒圣英魂的伟力,没有全力爆发。 他真正的目标是佛陀?! 这个念头闪过,双眼恢复视力的许平峰,看见监正跨前一步,侵入了佛光普照的领域。 大日如来法相,应激爆发出更灼热、更耀眼的光芒,金光变成了炽白的光,吞没儒圣英魂。 同时,梵唱声愈发密集、嘹亮,仿佛有几百上千名僧人同时诵经,佛音响彻整片天地。 炽白的,无穷无尽的佛光海洋里,监正的白衣燃起火焰,皮肉出现黑红灼痕,儒圣的英魂也有一定程度的消融。 手中的刻刀被烧的通红发亮。 但这无法阻拦监正和儒圣英魂的步伐,两位以气运为根基的人族强者,坚定不移的朝前挺进。 他们每前进一步,漫天的清气便侵蚀佛光领域一分。 二十丈,十五丈,十丈,五丈但监正带着儒圣英魂突进到“烈日”三丈时,已是炽白的大日如来法相,忽然显化出一尊金身。 这尊金身面目模糊,体型略显肥胖,祂双手拈花,寂然盘坐。 后脑一轮烈日,正是刚刚释放光与热的大日如来法相。 这尊法相,缓缓睁开了眼睛。 轰直面法相注视的监正,脑海惊雷一响,灵魂仿佛裂成无数碎片,意识当场丧失。 这便是大日如来法相,九大法相之首,佛陀成道的根基。 这时,儒圣伸出了手,握住了监正持握刻刀的手,轻轻往前一递。 烧红了烙铁的刻刀刺入金身法相眉心。 咔擦面目模糊的金身法相,额头迸裂出一道裂痕,裂痕迅速游走,瞬间遍及全身。 下一刻,大日如来法相崩溃了。 它朝内坍缩成一团金色的烈阳,微微一顿后,豁然炸开。 从地表抬头看,会看见云海之上,一道金色的巨浪层层叠的扩散,爬满半边天空。 许平峰猛的闭上了眼睛,感受到了来自灵魂的战栗,护身阵法、顶级法器相继破碎,脆弱的就像玻璃。 所有防护破碎的同时,他已传送到更远处。 阿兰陀。 这座佛门圣山的深处,传来声嘶力竭的吼声,分不清是愤怒还是痛苦。 继而整片山脉开始震动,宛如地震,山顶的雪沫坍塌,相互裹挟,形成规模不小的雪崩。 声势浩大的雪崩刚刚掀起,便被无形的气界挡住,数万吨积雪“轰隆隆”的砸在气界上,气界之下,是佛门僧人居住的区域,遍布着殿宇、禅院。 盘坐在菩提树下的广贤菩萨,脸色一变,霍然扭头,望向阿兰陀深处。 琉璃菩萨花容失色,秀眉紧皱,再不复平时的淡然平静。 寒潭边,盘坐在莲花台上的度厄罗汉,站在池边的丑帅阿苏罗,同时扭头,看向阿兰陀深处。 “你觉得是谁?” 度厄罗汉沉声问道。 他指的是刚才的嘶吼声。 佛陀?神殊?亦或者那位可能存在的超品? 阿苏罗微微摇头: “不知道。 “但能看出,我们这次偷鸡不成蚀把米。或许,正中了监正下怀。” 不久前升起的那轮烈日,遁空而去。 哪怕事先没有得到通知,两人也能猜到是对付监正去了。 度厄罗汉颔首: “永远不能小觑监正,一品术士真正强大的不是战斗,而是谋划。” 顿了顿,老和尚沉吟道: “就是不知道这次吃亏到什么程度。” 阿苏罗点了一下头,又道: “既已出动大日如来法相,那说明青州那边的战事,要出结果了。 “另外,五百年前现出大日如来法相的,不是神殊。” 这个疑点,而今算是解开了。 度厄罗汉沉思不语。 南疆。 万妖山,修缮一新的佛塔微微震动,神殊的躯干走出佛塔,立于塔顶,眺望西方。 “怎么了,神殊!” 九尾天狐出现在他身侧,容貌娇媚,银发狐尾,身姿娉婷婀娜。 “我听见了他的呼唤。” 神殊喃喃道:“他在求救,他渴望完整。” 闻言,九尾天狐露出了笑容,道: “看来青州的战事要出结果了。” 神殊没有说话,只是动了动身子。 九尾天狐笑眯眯道: “我早已监正达成同盟,他曾说过,只要我事事帮衬许七安,助他成长,他便给予我一定的帮助,助我夺回你的头颅。 “不过,这要等到他徒弟造反之后。” 神殊缓缓道:“为何?” 身躯重组后,他的元神获得了一定的完整性,不再那么偏激,当然,如果收到刺激,还是会六亲不认。 九尾天狐摇摇头: “监正是天生的棋手,没人能猜透他的心思,也没人知道他到底想做什么,想要什么。但不管他谋划什么,许七安永远在他的棋盘里处于重要位置。 “盯着许七安,或多或少能看出一点监正的布局。” 至于她看出了什么,没有说出来。 神殊也没兴趣,道: “那小子身上还有我的一条手臂,它能中和我的戾气。” 九尾天狐无奈道: “这只能看时机,不管是度厄还是阿苏罗,我们都擒不了,除非攻上阿兰陀。” 神殊点点头:“明白就打过去。” 九尾天狐嗔道: “不行!你滚回塔里去吧,出来久了,神智又开始脱缰!” 神殊默然不语,跃下塔尖,回归佛塔。 金光散去后,云海之上,只剩下一具焦黑的人形。 几秒后,焦黑的死肉裂开,露出一个光溜溜的监正。 他随手往空中一薅,薅来一件白袍披上,手里的儒冠和刻刀已经化作清光回归云鹿书院。 监正的气息衰弱到了极点,尽管他看来毫发无伤。 肉身也有一定的衰竭,原本红润的皮肤布满褶子,长出老年斑。 “比和尚还干净” 监正嘀咕一声,抬手轻摸自己眉眼、下巴、脑袋,炼出一头顺滑的白发,白须,还有眉毛。 恢复了一品术士风范后,监正侧头,看向了脚下的云海,接着又扫一眼右侧方。 云海破开,两具残缺的身影重返云端,分别是伽罗树菩萨,以及白帝。 前者脖颈处空空荡荡,断口血肉模糊,像是一具无头的行尸。 后者天灵盖被掀开,依稀可见宛如核桃般的大脑,腹部的拖着肠子。 他们的身躯无法复原,儒圣刻刀得力量阻断了血肉的再生。 但伽罗树菩萨作为超品之下防御第一的存在,以及白帝这种远古时便已存在的神魔,视作是一品武夫也不过分,想杀他们绝非易事。 “你对佛陀做了什么!” 伽罗树菩萨的声音,从躯壳里传来。 “以后你会知道。” 监正淡淡道。 这时,许平峰传送返回,立于白帝和伽罗树菩萨之间。 黑莲道长从他体内“爬”出来,并肩而立。 一袭白衣,重新对上四位巅峰高手。 但双方的气息,比之初战时,都有断崖式的下跌,也就许平峰状态相对完好。 “不中用了啊。” 监正叹息一声:“若是巅峰时期,你们现在可以逃跑了。” 说话间,他右手再次往空中一薅,一面八角青铜盘,此盘背面铭刻日月山川,正面刻着天干地支,它甫一出现,此方世界随之沸腾。 众生之力汹涌而来,海纳百川般的汇入监正体内。 他的气息于瞬间攀上巅峰。 眼眸清气一闪,注视着四人: “一起上!” :错字先更后改,解释一下,改错字、润色要重新看一遍,且要特别仔细,基本需要十几分钟。所以干脆先更新上来。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八十九章 区区不肖弟子 伽罗树菩萨头顶,浮现垂首盘坐,双手合十的不动明王法相。 而金刚法相没能凝聚,他被儒圣刻刀重创,伤的不只是身体,还有本源,目前只能凝出一道法相。 黑莲道长的阳神再次四等分,现出道门“地风水火”四大法相。 许平峰脚下浮现圆阵,这是三品之后才能掌控的阵盘,“天罡”和“地煞”的两大阵法宝典融会贯通后,凝练的圆阵。 在阵法师的领域里,这被成为“母阵”。 以“母阵”为根基,可以演化一切阵法,阴阳五行、地风水火雷,以及这十一种大阵延伸的三百六十种小阵,皆可依靠母阵,随心所欲的施展。 白帝失去了独角,虽仍能召唤雷电和水灵,但威力大减,好在作为神魔后裔的它,肉身亦是所向披靡的搏杀手段。 “去!” 黑莲道长真身凝立不动,操纵四大法相,从“前后左右”四个方向掠向监正。 宛如一团气流组成的“风”法相速度最快,呼啸之间,便已来到监正身侧,挥出一道道风刃。 火焰法相化作一道流焰,直扑监正面门,势要与他玉石俱焚。。 流淌着纯黑水灵的法相,坍塌成奔涌的河流,发出“哗啦啦”的涛声,冲击监正右侧。 “地”法相身躯魁梧却笨拙,速度最慢,蛮牛般的朝监正发动冲锋,此刻若是在地面,轰隆声必定不绝于耳。 监正先是朝着左侧伸出手掌,一块块六边形组成的护盾升起,嘭嘭嘭风刃斩在护盾上,发出沉闷的声响,继而溃散成狂风。 紧接着,他主动朝右侧迈出一步,伸手探入奔流的黑色河流,抽出一把漆黑的长剑。 长剑抽出后,“水”法相无力维持,分崩离析。同时,监正大步朝前,一剑斩灭火焰法相。 “嗤嗤”声里,水汽蒸腾,火焰被水灵浇灭。 监正捞起一抹火星,置于掌心,轻轻一吹。 “呼!” 吹出数十丈长的火舌,把狂奔而来的“地”法相吞没。 火焰熄灭,“地”法相化作飞灰,缓缓飘散。 最后,监正聚拢黑灰,用力一握,“炼”出一道数十丈高的黑色土墙,把“风”法相生生拍散。 一系列操作只用了两秒不到,巧妙的以水克火,火克土,土克风,把道门的四大法相瓦解。 身为一品术士,这不过是常规手段,只有武夫才会鲁莽的硬碰硬。 黑莲道长闷哼一声,似是受到极大创伤。 监正眉头一皱,低头看着右臂,不知何时已染上一层漆黑,堕落的力量侵入了他的身体。 “嘿!” 黑莲道长得意的笑起来,他目睹了监正最开始化解白帝水灵法术的手段,知道他有随手炼化敌人法术的习惯。 故而在漆黑的“水”法相中,鱼目混珠了同样漆黑的堕落之力。 果然,监正再次从水灵之力里炼出“武器”,堕落的力量便趁机侵蚀。 地宗修的是功德,成魔之后,功德之力转化为“堕落之力”,是他最强大的手段,远超“地风水火”四大法相。 纵使是监正,一旦被堕落之力侵蚀,也难以完全无视。 监正右手猛的握拳,将大部分浓稠的黑色液体震出体外,残留的小部分以众生之力压制。 液体从高空洒落,不幸接触到它们的土地变成寸草不生的废土,植物枯萎,动物则陷入疯狂。 监正脚下清光一闪,传送到黑莲身后,朝着他的天灵盖一掌劈下。 黑莲感受到的不是掌力,看见的不是监正劈下的手掌,黑莲看见了贞德,看见了许多死在他手里的地宗同门,看见了被他掳来奸淫过的女子,看见了曾经死于他手中的普通百姓。 这些人的愤怒汇聚成河,将他吞没。 众生之力——民愤! 他当即失去了抵抗的念头,只觉得如此堕落邪恶的自己,不如羽化。 当是时,伽罗树菩萨双手捏印,身后盘坐垂首的不动明王法相,跟着做出结印动作。 监正和黑莲之间的空间,仿佛凝固成密不透风的墙壁,那拍向天灵盖的一巴掌,受到巨大阻碍。 与此同时,许平峰抬脚一踏,母阵化作传送阵,豁然扩散,将黑莲纳入阵法范围。 黑莲身形出现在许平峰身边,躲过了必死的局面。 伽罗树菩萨飞快结印,“冻住”监正身周空间,不给他传送追杀的机会。 滋滋,白帝张开血盆大口,口腔中酝酿一颗炽白的雷球。 监正单手按在腰间,猛的一抽,抽出萨伦阿古的赶羊鞭。 黑莲的侵蚀时效已经过去,打神鞭又可以用了。 “啪!” 鞭子抽打在空气中,将这片凝固的空间抽“活”了过来。 他没有试图抽打伽罗树菩萨,以此来打破不动明王印,因为这注定会失败。 因此退而求其次,打破这片空间的禁锢。 下一刻,监正出现在白帝面前,短暂屏蔽了天机的他,顺利瞒过白帝的感知,成功近身。 监正按住白帝的上唇下颌,用力一合。 “轰!” 雷球在白帝口中爆炸,炸的它七窍冒出黑烟,纹路如核桃的脑子飞溅,蔚蓝色的凶睛猛的外凸。 白帝瞳孔里的光芒黯淡,身躯缓缓萎顿,它体表跳动着电弧,四肢抽搐着漂浮在云端,失去战力。 这时,监正头顶,出现了许平峰的身影。 他双手成环,将下方的监正“囊括”其中,嗡,一道道圆阵呈圆柱排列,这些圆阵里,涵盖了阴阳五行和风雷,全是以攻击和破坏见长。 不动明王印再次封锁监正周遭的空间,杜绝他传送躲避。 “放下屠刀!” 伽罗树菩萨不忘施展“戒律”来影响监正,让他无法挥出鞭子,“抽裂”空气。 大家都是一品,就算是监正也无法完全屏蔽“戒律”的效果,只是戒律维持的时间太短,短到忽略不计。 但也聊胜于无。 双重影响之下,监正既没有闪避,也没有抽出手里的打神鞭。 他只是抬起手,抽了一巴掌。 许平峰眼前一花,看见了一个个饥肠辘辘的百姓,他们双眼赤红,在诅咒他,怒骂他,对他咬牙切齿,恨不得扒皮抽骨。 巴掌仿佛扇在许平峰身上,扇的他意识炸成完全碎片,鲜血染红白衣。 众生之力——民怨! 他遭反噬了,气运反噬。 百姓代表着中原的气运,大奉如今的处境,大半源自许平峰。 那一道道圆阵因为失去主人的维系,缓缓消散。 此时,戒律的力量过去,监正出手果断,挥出打神鞭。 啪! 抽打在许平峰身上,把他像沙包一样抽飞。 啪! 监正抽出第二鞭,但这一鞭抽中的是黑莲的“风”法相,关键时刻,以速度见长的风法相救了许平峰一命。 “风”法相溃散,黑莲闷哼一声,如遭雷击。 “放下屠刀!” 伽罗树菩萨狂奔而来,不给监正继续抽打的机会,先以戒律打扰他的行动,顺利近身后,腰背肌肉猛的一炸,撑起袈裟。 轰! 他一拳打出,炸出刺耳的音爆。 即使失去了金刚法相,伽罗树菩萨依旧是一品的体魄,一品的力量,体术不比同境界武夫差。 监正和他对了一掌,双方各自飞退。 加持了众生之力的掌力没能压制伽罗树,但也打断了这位一品菩萨的后续连招,让他无法施展出化劲体术。 此时,云海之上五位超凡境中,都能算是巅峰的高手,白帝浑身抽搐,被自身酝酿的雷霆反噬;黑莲的法相接二连三被破,同样遭受反噬。 许平峰被气运反噬,又被打神鞭抽了一鞭子,状态最差。 监正先是以术士之身承受儒圣降临的代价,而后被大日轮回法相重创,如今虽然容纳众生之力,看起来骁勇无比,但他这副身躯还能支撑多久,尚不可知。 只有伽罗树菩萨,虽然失去头颅,在儒圣刻刀下受了重创,但全靠同行衬托,他是状态最好的。 超品之下,防御第一,名号不是白叫的。 “咳咳” 血染白袍的许平峰,抬手捂着嘴,剧烈咳嗽,黏稠的鲜血从指间流淌。 披头散发的他,望着不可匹敌的监正,眼里没有恐惧和忌惮,只有平静。 “监正老师,当年我退出朝堂,决定扶持潜龙城那一脉,我便知道敌人会很多。因此二十多年来,步步为营,工于心计。 “先后算计死了镇北王、魏渊和贞德,但我知道,我最强大敌人,是你! “若不能杀你,一切谋划都是镜花水月,竹篮打水一场空罢了。” 许平峰咽下涌到喉咙里的血水,缓缓扯起一个笑容: “所以,当我决定迈出那一步时,老师你便成了我第一个要杀的人,关于铲除你的谋划,从一开始便已经定下来。 “其实扶持谁都一样,我为什么要选择五百年前那一脉?老师,你有想过这个问题吗。 “兵马,钱粮,都只是锦上添花,若不能除掉老师,我如何成就大业,晋升天命师? “老师能看穿未来,今日你提前准备好了儒圣刻刀和亚圣儒冠,带上了萨伦阿古的打神鞭。你准备的无比齐全,因为你知道,这一战是我这个不肖弟子的全力反扑。 “想必在你看见的未来里,这一战,死的是我们,胜得是你吧。同时,你还趁机重创了佛陀,为将来的某步棋做了铺垫。 “你准备的是那样的充分,把一切都算计进去了。” 伽罗树菩萨缓缓摇头:“机关算尽太聪明。” “而我要的,就是监正老师这算无遗策。”说到这里,许平峰露出了诡谲莫测的笑容: “老师不妨算一算,知晓天命师权柄的我,一个区区不肖弟子,为何有信心站在这里与你为敌?”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九十章 大难临头(7000) “我曾经以为,老师是依靠与佛门结盟和步步为营的攻城拔寨,裹挟大势,成功弑师。” 许平峰每说一句话,嘴角就沁出一缕鲜血,他伤势很重,表情却张杨却肆意。 有些话憋在心里二十多年,有些谋划苦苦隐忍二十多年,今朝一吐为快。 “但仔细分析、复盘武宗叛乱的过程,其实很容易就能推测出一些不同寻常之处。比如说” 许平峰的目光骤然锐利: “武宗造反之始,初代为何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纵使弑师是术士体系的宿命,但杀徒不也是宿命吗。初代没有理由任由武宗造反,任由老师你晋升天命师,取而代之。 “堂堂一品术士,没能洞察弟子的行动,何其可笑。此中原因,白帝适才已经阐明,老师是守门人,用了某种手段蒙蔽了初代看穿未来的眼睛。。 “弟子说的可对?” 监正手持赶羊鞭,缓缓吐纳,表情漠然的看着他。 “守门人不是重点。”许平峰摇摇头: “重点是你干扰初代看穿未来的手段,正是因为这种手段,让你顺利蒙蔽了初代,让他看不到自己的下场。因此才会被老师你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黑莲冷笑着当了一个捧哏: “哦?那不是守门人的你,该如何对付身为天命师的监正。” 许平峰摇摇头: “我不是守门人,无法在二品境对付天命师,能对付天命师的,只有天命师。” 说到这里,许平峰脚下的圆阵猛的扩散,形成一道直径十几里的恢弘巨阵,把在场所有超凡人物,尽数囊括其中。 阵法扩散的同时,许平峰腰间的锦囊打开,一道道流光飞出,在众人头顶飞舞,那是一件件青铜物件。 它们有着同样的气息和底色,像是某件巨型法器的部件。 一块铭刻太极鱼的圆盘最先稳固下来,凝于空中不动,紧接着,以它为核心,其他部件纷纷吸引过来,在“咔咔”声里,自行排列、组合。 另一边,伽罗树菩萨默契的结印,以不动明王法相封锁住空间,杜绝监正的传送术,为部件重组争取时间。 监正始终淡漠的表情,终于出现了变化,有些意外。 在这个过程中,许平峰叹息着说道: “并不是我找上了五百年前那一脉,而是他们找上了我,他们隐藏的这么好,五百年都没让朝廷找到,我如何在短时间内找到他们,与他们结盟? “主动找上我的是初代监正二弟子一脉的传人,老师,还记得我当年曾经问过你,如何晋升一品?你把真相告诉了我。 “其实那时候,我已经从潜龙城那一脉的术士里,得知了真相。但我仍不愿与您决裂,因此选择入朝为官,尝试着位极人臣,以首辅之位,凝聚气运。 “我认为,只要为大奉开疆拓土,吞并北方妖蛮,以及巫神教的部分领土,中原是有足够气运成就两位天命师的。 “可我的尝试,还没开始,就失败了。元景的打压,各党派的攻歼,让许党分崩离析您为什么不帮我?您当初若是帮我,大奉就不会走到今时今日的地步,监正老师,是你把我推向了五百年前那一脉。” 说起当年往事,许平峰叹息一声,时至今日,已经没有了当初的怨恨,只是这些话,埋在心里多年,现在不说出来,以后就没机会了。 “于是我选择了与五百年前那一脉结盟,而他们给我的筹码,就是它” 许平峰指了指头顶的法器,恰好此时,那些青铜部件重组完毕。 这是一件巨大的圆盘,核心是太极鱼,外沿的图案有五行八卦、花鸟鱼虫、山川日月,以及先民祭祀天地的场景。 仿佛把人族历史,全部刻在了里面。 嗡!法器重组完毕,迅速变大,变成一件直径十几里的庞然大物,恰好与许平峰脚下的圆阵契合。 青铜法器正向转动,许平峰脚下的圆阵逆转。 霎时间,众人察觉一股莫名的力量笼罩了这里,紧接着,他们失去了外界的感知,像是处于另一个世界,与九州天地隔绝。 监正的气息迅速下跌,他被隔绝了与外界的联系,失去了众生之力的加持。 “果然,只有天命师才能对付天命师啊。” 眼见监正失去众生之力的加持,许平峰嘴角一挑,啧啧连声。 这件法器是初代监正留下的东西,它有两种能力,这两种能力,克的就是天命师的权柄。 天命师能在自身的地盘调动众生之力,可以做到同境界无敌,想对付他,必须多名一品修士联手。 这件法器的第一项能力,便是屏蔽众生之力,天命师身处其中,会断绝与外界的联系。 当然,有时效限制。 第二种能力,属于被动能力,它无法被占卜,无法被窥探。 形象的描述是——监正无法在窥探未来中,看到它的存在。 这是天命师自带的权柄。 倘若世上有两位天命师,他们是无法在未来中窥探到彼此的,因为他们有着一样的能力。 “我怀疑守门人的能力,有一部分天命师权柄。当年您是否便是用类似的手段,瞒过了初代对未来的窥探?”许平峰笑眯眯道: “您能窥探未来,倘若知道这一战,自己必死无疑,那您自然会做出针对性的布置,让我们的谋划落空。所以要杀你,就必须要瞒过你对未来的窥探。 “这正是您当初对付初代的办法,也是我的杀手锏。若不是有它,我怎么敢造反呢?” 黑莲道长嗤笑一声,恶狠狠道: “若非他有足够的筹码,我怎么会与他结盟呢。” 他肆意的张扬着自己的恶意、得意,丝毫不压抑人性里丑陋的一面。 许平峰又咳了一声,抹去嘴角的鲜血,道: “当年,您扶持武宗造反,与佛门结盟,初代深知大势已去,更知道监正老师你将来会晋升一品术士,而能对付天命师的,只有天命师,后来的弟子想要取代您,难度太大。 “于是他当时便已经开始谋划如何杀死你,为五百年前那一脉复起布局。” “他留下两件东西,一件,便是这以天命师的权柄炼制的法器,初代把它藏在了高祖皇帝的一个假墓中,并让后人看管那座大墓,等待时机。” 初代监正与国同龄,当然不会有墓,柴家看守的那座大墓,其实是高祖皇帝的一座假墓。 自古帝王不会只有一座墓,真墓之外,还会有几座掩人耳目的假墓,算是基操。 而负责督造皇家陵墓的,正是司天监。 “初代心思细腻,并没有把这件法器的存在告诉二弟子一脉,也没有告诉五百年前一脉皇族。只是说,何时出现一位欲取代监正的二品术士,便带他去找柴家人。 “然而,人心最是难测,柴家后人耐不住清贫寂寞,不顾祖训,放弃了守墓人的身份,回归了红尘。 “彼时我正好着手建立天机宫,把暗子遍布在中原各地,搜寻天下柴姓之人,耗费近十年,终于找到湘州柴家。” 许平峰顿了顿,端详着监正的脸色,企图从他脸上看到惊怒、慌张之色,但他失望了,监正表情从始至终都无比平静。 “以您这样窥探天机的人物,想来早已看穿生死,是弟子得意忘形了。”许平峰轻叹一声,继续道: “第二件东西,其实就是国运。 “利用一场战争来撬动大奉国运,继而通过秘法窃取,再以具备皇室血脉的容器存储气运,缓慢炼化,从而增强潜龙城一脉的气运。 “在这个计划中,首先要有一场席卷九州大陆的战争,规模必须足够宏大,关乎一国存亡,否则难以撬动大奉气运。这便有了二十一年前的山海关战役。 “其次,许七安这个拥有皇室血脉的容器便诞生了。” 五百年前那一脉,同样是皇族,是能侵占如今的大奉气运的。 换成是草莽势力,就只能等待大奉烂到骨子里,王朝气数终结,才能推翻大奉,建立新朝。 “当然,这一步计划是失败的,至今我也没能夺回许七安身上的国运。好在从一开始,我便做了两手准备,那就是击散龙气,加速大奉的衰亡。 “此消彼长,效果是一样的。” 许平峰笑道:“这就是天命师,即使已经死去五百年,依旧是棋手。” 隐忍五百年的杀局,终于在此刻亮出了獠牙。 “这家伙,死了五百年还要给我添堵!” 监正手腕一抖,啪,打神鞭无视距离的抽向许平峰。 后者身前立刻亮起一重重防御矩阵,同时以传送书“召唤”伽罗树菩萨。 砰砰砰阵法相继破碎,打神鞭抽打在伽罗树菩萨胸膛,打出浅浅的鞭痕。 打神鞭对许平峰和黑莲来说,是巨大的威胁,但对上伽罗树,就显得不够强力。 不是打神鞭位格不够,纵观九州的法宝、绝世神兵,没有任何一件能对伽罗树菩萨造成致命威胁,镇国剑也不行。 在这个超品尽数封印的九州,或许真正的一品武夫才能压制他。 监正似乎早料到会是这样,抽打出鞭子的同时,他朝天空甩出了天机盘。 天机盘“呼呼”旋转,要“印”上青铜法器核心的那面太极鱼。 作为天命师,他当然不可能对一件法器束手无策,只要天机盘能融入青铜法器中,监正就有把握让这件法器在短时间内崩解。 从而离开此方“世界”。 就在这时,太极鱼和天机盘之间,出现了一滩黑色黏稠的液体。 它如幕布般展开,让天机盘撞入其中。 “啊” 黑莲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响起。 他旋即恢复人形,惨叫着打滚,漆黑黏稠的身躯里冒气嗤嗤的青烟。 而天机盘表面染上一层深黑,失去了灵性,无力坠落。 许平峰当即道: “伽罗树,时间有限,别管我。” 在这场谋划已久的杀局中,每个人都有各自的分工,黑莲道长的任务是腐蚀监正的法宝,包括但不限于打神鞭、天机盘。 法器是术士最强的手段之一,但黑莲的堕落之力,能克制一切灵性。 而伽罗树菩萨的任务,是正面承受监正的攻击,拖住这位一品术士。 他们熬过了儒圣英魂,进入最关键的、决定性的时刻。 此战若是不能除掉监正,万事皆休。 伽罗树菩萨狂奔而出,于云端拖出一道道残影,过程中,不动明王法相结印,封锁周遭空间,不给监正施展传送术的机会。 监正探手接住天机盘,掌心清光腾起,炼化堕落污秽之力。 同时伸出握着打神鞭的右手,在身前撑起一块块六边形组成的屏障。 砰!无头行尸伽罗树,直拳打在屏障上,打的监正身躯一颤。 双方状态都下滑严重,伽罗树若是鼎盛状态,这一拳能把监正打飞。 砰砰砰漫天拳影爆发,捶打在六边形屏障上,让它掉落数不清的辉芒。 屏障破碎,监正滑退过程中,又一次抽打出萨伦阿古的赶羊鞭。 目标却不是伽罗树,而是许平峰。 后者立刻暴退,退到此方“世界”的边缘,但于外界隔绝的情况下,他离不开青铜法器笼罩的领域。 而打神鞭能无视距离。 啪! 许平峰肉身被抽的皮开肉绽,元神震出体外,发出痛苦的嘶吼。 监正要破局,有两个办法:一,杀死许平峰,让圆阵失去维续,缩短青铜法器的时效。 二,炼化天机盘上的堕落之力,以天机盘克制青铜法器,同样能加速初代留下法器的崩解。 “噗!” 伽罗树菩萨的拳头,趁机打穿了监正的胸膛,拳头从背后穿透而出。 这时,另外一个监正从头顶飘出,手里握着赶羊鞭,朝许平峰挥出。 他舍弃了肉身,元神出窍,对大弟子赶尽杀绝。 伽罗树果然抽拳回援许平峰,不动明王双手结印,挡住双方之间,替许平峰承受下这一鞭。 监正元神当即下沉,回归体内,笑了一声。 天机盘沾染的污秽之力炼化干净了。 刚才,他当然也能用赶羊鞭打破伽罗树的空间禁锢,但在伽罗树近身的情况下,即使抽“活”周遭空间,他也会在下一刻被伽罗树重创。 而无法离开此方“世界”的局面中,受此重创的他必败无疑。 因此那一鞭抽的是许平峰,换来被伽罗树重创的代价,接着元神出窍,再给一鞭。 监正料定伽罗树会援救许平峰,因为,佛门不擅长对付元神,各大体系里,只有道门和巫师擅长对付元神。 既然无法在短时间内毁灭元神,那么伽罗树的选择,肯定是保住许平峰,让青铜法器不至于快速崩溃。 而这一切,其实是监正刻意的误导——他的破局之法是杀死许平峰。 监正真正的破局手段是天机盘,他误导了伽罗树,让伽罗树以为天机盘恢复还需要时间。 至于肉身,反正孽徒宋卿掌控了肉身重塑之法,回头朝许七安借来一粒莲子,便能“重生”,当然,如果逃脱的及时,以术士生死人肉白骨的手段,救活这具身躯并非难事。 眼下敌人不在身边,监正再次朝上空丢出天机盘。 天机盘呼啸旋转,化作清光“印”入青铜法器核心的太极鱼。 “咔咔咔” 青铜法器停止运转,各个紧扣的部件开始脱离,呈现出即将分崩离析的趋势。 这一刻,众人感受到禁锢在此地的力量开始削尖,九州世界离他们越来越“近”。 下一刻,一根弯曲的长枪,突破了空间,无视了距离,从后面刺穿监正。 此枪似金似玉,似骨似石,让人无法辨清材质。 监正缓缓低头,望着刺出胸口的长枪,瞳孔微微收缩。 “嘿!” 低笑声从身后传来,一道扭曲的身影显化,从模糊到清晰,不是白帝,而是一个通体漆黑的怪物,它的身躯略显虚幻,不够真实,是元神而非肉身。 其状羊身,覆盖一块块角质,有着一张酷似人类的面孔,脸颊上有两排眼睛,头上长六根弯曲尖锐的长角。 刺穿监正的弯曲长枪,化作纯黑之色,贪婪的吸收着周围的一切,包括光,也包括监正。 监正的身躯寸寸消融,化作碎光融入长枪,被它吸收。 “守门人的灵蕴,我就不客气了。” 那羊身人面的怪物,伸出长舌,舔了舔嘴唇。 这根“枪”是他头顶的六根长角之一,凝聚着大荒的天赋神通,能吞噬万物,远古时代,纵使最强大神魔,也在它面前吃过大亏。 他以“白帝”之身重返九州大陆,原本是想以假身试探道尊,隐瞒真实身份。 即使从多方打听,了解道尊可能陨落,它仍然没有放松警惕,以白帝之身继续谋划守门人。 毕竟它的真身若是重返九州大陆,很可能引来额外的变数,比如道尊的后手,比如西方那位可能根本就不会出手。 “嘿!”许平峰也笑了起来。 “嘿嘿嘿”黑莲道长见状,强压下灼身的痛苦,得意且猖狂的笑道: “今日除你,大奉必亡!要怪就怪许七安吧,他若不多管闲事,我不会插手此战。” 伽罗树菩萨吐出一口气,双手合十: “阿弥陀佛,五百年前,佛门助你晋升天命师,五百年后,佛门扶持你的弟子成为天命师。这便是因果循环。” 他没有快意,只是有些感慨。 监正缓缓低下头,看向人世间,看见松山县化作火海,看见宛郡城头插上云州大旗,看见孙玄机驾驭炮台,呼啸如风,在强敌的追杀中艰难支撑。 他收回视线,扫过在场三人一兽,闭上眼睛。 终于,身躯彻底瓦解,被弯曲长枪吸收殆尽。 伴随着监正的消失,整个青州,突然间风起云涌,乌云密布,闪电在云层中交织,前一刻还是白昼,下一刻,天地陷入昏暗。 天生异象,黑暗降临。 “白帝”张开獠牙交错的嘴,把弯曲长枪吞入腹中。 它紧接着“咦”了一声,“无法炼化” 许平峰笑道:“大奉不灭,监正不死。” 伽罗树菩萨补充道: “当年,我们付出惨重代价封印初代监正。而后武宗登基,江山易主,他顺势炼化气运,晋升天命师。而后才炼死初代,魂飞魄散。” 许平峰脸上笑容更浓,道: “你且将监正老师封印在枪中,等我们推翻大奉,自可炼化。不过,还得仰仗阁下多多相助。” 既然上了船,就别想着下来。 “白帝”沉吟一下: “好,但要等我将此物送回海外。” 它不放心把守门人留在九州,恐生变故,送回本体身边才能万无一失。 布政使司,杨恭大步奔出大堂,在院中仰望天空,只见穹顶之上,黑云密布,电闪雷鸣。 身为儒家四品,他眼中看到的是一道道气运溃散、流逝。 身为一州布政使,他此刻感受到的,是锥心彻骨的恐惧。 杨恭瞳孔一缩,一个猜测在心里发酵,带来身躯和灵魂的战栗。 “变天了” 他喃喃道。 松山县。 硝烟在城中各处燃起,守军和云州军在大街小巷厮杀。 心蛊飞兽的尸体,有的落在城头,有的落在屋脊,有的横陈在街道。 不久前,松山县遭遇了朱雀军主力,领头的是一位四品大妖——朱雀。 心蛊部的飞兽军无法抵御这个层次的高手,三百飞兽军转瞬间屠戮过半,黑鳞巨兽庞大的身躯坠入城中。 失去了制空权,松山县守军承受不住来自高空的打击,城门失守,守军转为巷战。 两军的厮杀波及到了城中百姓,硝烟在城中各处燃起。 就在这时,天色以不同寻常的速度转暗,黑云仿佛压在头顶,带来窒息般的压迫力。 两边的守军不约而同的放缓交手,彼此警戒,抬头望天。 苗有方一刀劈死眼前的敌人,护着许新年后撤,同时抬头望天: “要下雨了吗?” 不知为何,他心灵一阵阵的悸动。 许新年抬头望天,愣愣不语。 城外,松河滚滚奔流,激撞在岸沿,溅起滔天浪花,又掉头朝着东南隆隆而去,像在悲哭,又像在怒吼。 监正老师炮台上,孙玄机抬头望天,他周身僵凝,无法呼吸,怔怔地凝望着昏暗的天空,突然感到一阵无法遏止地、尖锐刺骨地恐惧和慌张。 京城,皇宫。 锦塌上,正在午休的永兴帝猛的惊醒,捂着胸口惨叫起来。 他右手紧紧抓住胸口,脸色煞白,五官扭曲: “痛死朕了” 伺候在寝宫里的赵玄振慌张的跑过来: “陛下,您怎么了,快,快去请御医。” “滚开!” 永兴帝奋力推开他,嘶吼道:“去,去找监正,找监正。” 他不知道为什么要找监正,但冥冥中的本能让他想立刻见到监正。 国难当头,气运示警! 这一刻,京城中的所有皇族、宗师,同时有了心悸之感,视气运强弱不同,程度也有所不同。 浮屠宝塔内,飞往青州的许七安,脸色陡然苍白,他捂着胸口,缓缓萎顿,蜷缩起来。 撕心裂肺的疼痛遍及全身,穿透灵魂,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冷汗像是开闸了洪水,瞬间浸透了衣衫。 “许,许宁宴你怎么了?” 身边的慕南栀吓了一跳,一时间手足无措。 过了一阵,痛苦稍有好转,但许七安脸色难看至极,一字一句道: “监正,监正没了” 半数国运在身的他,福至心灵般知道了监正的情况。 司天监,地底。 宋卿打开闸门,铁门缓缓升起。 他手里握着一卷书,沿着台阶往下,穿过幽暗长廊,来到钟璃闭关的房间。 “钟师妹,你要的书我给你找出来了。” 宋卿把手里的书放在钟璃面前。 钟璃伸出麻布长袍下的白嫩小手,边拿起褐皮书,边委屈道: “为什么要这么多天。” 宋卿略有些惭愧: “这不是最近太忙了嘛,你知道我做起炼金实验就废寝忘食,能记得你的事,已经很不容易了。” 钟璃“噢”了一声,把视线放在褐皮书上,封面没有名字。 这是监正的手稿,里面记录着他炼制法器的过程、经验和心得,以及相应法器得功效。 这破书弟子们都不爱看,就如小学生不会去研究微积分,只有宋卿偶尔会翻一翻。 钟璃翻动书页,找到“乱命锤”的详细内容。 “气运加身则捶之,可开窍!” 钟璃凝视着最后这句话,陷入沉思。 突然,钟璃和宋卿胸口同时一痛。 :超长章,写的有点久了,如释重负。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九十一章 余波 “咳咳” 许平峰捂着嘴,剧烈咳嗽,鲜血从指缝间溢出。 隔了好几秒才平息咳嗽,轻叹道: “半条命没了,监正老师下手可真狠。” 他环顾众人,给出建议:“先回去养伤吧,诸位伤势都不轻,而我也得花时间炼化青州气运。” 三人一兽里,许平峰自己的情况就不说了,差点死在监正手里,说没了半条命,其实是在挽尊。 伽罗树菩萨头颅无法再生,儒圣刻刀的力量侵蚀体魄,削弱力量,需要时间炼化、拔除。 “白帝”这副肉身的情况,比伽罗树菩萨只差不好,且守门人到手,它现在只想着把长枪送回海外,落袋为安。 至于黑莲道长,没有受到监正针对,受伤最轻。 这样的状态下,他们是不敢直接杀到京城的。。 “初代死后能留下后手,让监正吃了大亏,同样是天命师,谁能保证监正没有相应的后手?”伽罗树菩萨稳健的很: “这一战已经成功铲除监正,没必要急功好利。” 黑莲道长“嘿”道: “谅他一个许七安,也翻不起什么风浪。了不起再加一个洛玉衡,一个孙玄机,嗯,还有金莲那个杂碎,应该也到三品了。” 许平峰笑道:“别忘了,还有一个寇阳州。” 但那又怎么样呢,别看大奉超凡高手还有不少,但都是些三品二品的货色,己方一个伽罗树菩萨,就能压制洛玉衡寇阳州和许七安,打的他们毫无还手之力。 何况还有白帝,有黑莲,有姬玄,还有他这位二品巅峰术士。 等攻下青州,炼化青州气运,他的实力会更上一层。 监正没了慕南栀蹲在许七安面前,眼神茫然。 “什,什么意思啊?” 她小心翼翼的问道。 慕南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她知道一定是大事,应该许七安脸色从未如此难看,刚才他没照镜子。 不然就能看见自己大难临头,如临末日的表情。 在花神转世的认识里,这个男人骨子里的倔强的、桀骜的、骄傲的,生死面前,也不能让他屈服。 但刚才那穷途末路的表情,是她从没看过的,让她没来由的心慌。 “大难临头” 初步恢复的许七安简单解释了一句,立刻从地书碎片里取出传音法螺,传音道: “孙师兄,监正是不是出事了。” 国之将亡,气运示警,他知道监正出问题了,但冥冥中的感应无法让他知道具体细节。 法螺那头寂寂无声,连一个字都没有。 许七安一边焦虑的等待,一边扩散思绪,肯定是青州那边出了状况,以如今的局势,只有这种可能。 “以许平峰和伽罗树的实力,顶多拖住监正,不可能在青州的地盘上威胁到监正。但监正确实凶多吉少了所以他们肯定有帮手。 “如今的九州各大势力,巫神教对中原的态度,毫无疑问是坐山观虎斗,甚至存了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心思。但就目前的节点来说,巫神教肯定不希望大奉败的这么快。 “巴不得狗咬狗,厮杀的更惨烈一些,所以大巫师萨伦阿古多半不会参与。 “其他势力中,蛊族不可能与大奉为敌,且自顾不暇,精力放在镇守极渊。阿兰陀那边有南妖盯着,他们敢入中原援助许平峰,九尾狐早就带着熊王和神殊推平阿兰陀,解印神殊头颅了。但之前通过白姬和她沟通,她似乎没这方面的想法。 “北方妖蛮已经废了,一个三品的大妖烛九,难成大器。 “各大势力之外的超凡里,天宗肯定排除在外,地宗的黑莲与天地会不死不休,而我作为天地会最靓的仔,肯定是他针对的对象。 “白帝是大荒,大荒图谋守门人,与许平峰有联系,但他未必愿意出手对付监正,因为没有直接的利益冲突,许平峰未必能拿出足够的筹码请动他,此兽存疑。 “所以单凭一个黑莲入伙,不可能威胁监正,许平峰另有杀手锏” 分析到这里,许七安已有相应猜测——初代监正! 初代监正姓柴,柴家守的墓就是初代监正留下的,而许平峰早已收集地图,掌控了那座大墓。 如果世上还有什么能威胁到天命师的,那肯定只有天命师。 这时,传音法螺里,响起了袁护法的声音: “许银锣,我是袁护法。” 许七安霍然惊醒,略显手忙脚乱的抓起法螺,置于耳边,迫切的问道: “你说!” 那边沉默了几秒,袁护法道: “干他娘的,监正老师不可能会死老子要杀光云州那群杂碎监正老师不会死的,不会的干他娘的,干他娘的 “现在该怎么办监正老师没有任何交代老师真的被杀了?干他娘的,老子要灭了云州那群杂碎” 这是孙玄机最真实的内心。 监正,死了啊。孙师兄心态崩了许七安表情木然的听着,瞳孔微微放大。 他默默放下手里的法螺,寂然而坐。 慕南栀一声不吭的蹲在他身边,怀里的小白狐蜷缩在她怀里,露出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小心翼翼的看着他。 隔了一阵,许七安问道: “青州局势如何?” 袁护法沉默片刻: “孙师兄的心没告诉我” 孙玄机脑子乱糟糟的。 “但青州多半是守不住了,我估计会撤退,撤到雍州去。”袁护法给出自己的判断。 “我明白了”许七安结束了传音。 蛊族。 极渊边缘,带领一众超凡首领,准备进入极渊清理蛊兽、蛊虫的天蛊婆婆,突然顿足北望。 身边的蛊族首领、四品高手,纷纷停下脚步。 烟视媚行,扭着小蛮腰的鸾钰,好奇问道: “婆婆,怎么了?” 天蛊婆婆沉吟许久,脸色凝重: “监正,没了” 天蛊能偶尔看到未来的画面,刚才那一瞬间,天蛊婆婆看到的是大奉观星楼的八卦台。 空荡荡的八卦台。 作为一名二品天蛊师,她对未来的一角,向来秉持着重视的态度。 仔细解读后,明白了那未来一角的寓意——大奉此后,再无监正! 监正没了在场的蛊族超凡首领,面露茫然。 什么叫监正没了? 监正怎么能没了,那样的话,大奉怎么办? 换成以前,他们得知这个消息,恐怕会欢欣鼓舞,庆祝大奉失去这位守护神。 但如今,虽然算不上与大奉绑在一根绳上,但也是下了血本的。 尤其是力、心、尸、暗四大部族的首领,一颗心顿时提了起来,心蛊师淳嫣蹙眉道: “婆婆,此言何意?” 天蛊婆婆摇着头: “老身只看到监正没了,或许死了,或许被封印了,更详细的情况,便不知道了。” 众首领脸色瞬间难看。 根据他们对天蛊的了解,婆婆既然把这个消息说出来,那说明这是一件已经发生的事,不算泄露天机。 “这”鸾钰收敛媚态,皱起精致的眉头: “没了监正,大奉如此抵御云州和佛门联手,那,那小子还欠我三个月的肉偿呢。” 莫桑龙图侧首北望。 靖山城。 萨伦阿古站在荒芜的山巅,望着南方。 “弑师,是术士的宿命,你因弑师崛起,又因弑师收场,乃因果循环。” 他接着望向远处祭台,巫神雕塑,感慨道: “没了守门人,你们这些超品,总算是松口气了。只是引来了大荒重临九州,不知是福是祸。” 大巫师叹息一声: “你既已殒落,我们之间的赌注,便不作数了。” 他朝南方抬起手,高声道: “来!” 青州,云州军营里,一道流光冲突重重束缚,朝着东北方而去。 阿兰陀。 广贤菩萨盘坐在菩提树下,望着金钵投射出的伽罗树菩萨身影。 他安静的听伽罗树说完,双手合十: “阿弥陀佛,一切付出都是值得的。” 顿了顿,他沉声道: “你切记,推翻大奉之前,务必让许平峰来一趟阿兰陀,佛门不能再重蹈五百年前覆辙。 “另外,那位神魔后裔需得警惕,我们至今不知道他有何谋划。” 伽罗树菩萨因为没有脑袋,所以无法点头,也做不出表情,只是简单的“嗯”一声。 广贤菩萨又问: “接下来有何部署?” 伽罗树声音洪亮,语调却平淡: “待许平峰炼化青州气运,待本座拔除儒圣刻刀之力,养好伤势,再北上征伐。” 广贤菩萨沉吟片刻,颔首赞同: “此乃稳妥之法。” 云鹿书院。 赵守把亚圣儒冠、儒圣刻刀重新请回亚圣殿。 他轻叹一声,走出大殿,朝着司天监方向作揖。 皇宫。 永兴帝坐在铺设黄绸的大案后,右手支撑着头,轻轻捏着眉心,神态疲倦。 他时而抬头看一眼御书房的大门,焦急的等待着。 不多时,掌印太监赵玄振步脚步匆匆的身影出现,迈过门槛,快速奔了进来。 “怎么样?见到监正了吗。” 永兴帝立刻起身,双手撑在案边,死死盯着赵玄振。 后者微微摇头: “奴婢见到了宋卿,传达了陛下的意思。宋卿上了八卦台,说监正并不在司天监。” 永兴帝眼里的光芒渐渐黯淡,颓然入座,有气无力道: “宋卿可有说监正在何处?” 赵玄振摇一下头,欲言又止。 永兴帝眉头一皱:“有话便说。” 赵玄振小心翼翼道: “当时宋卿脸色并不好,有些口不择言,慌慌张张。奴婢询问,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说可能出大事了” 可能出大事永兴帝陷入沉思,内心涌起不祥预感。 这时,外头值守的侍卫,甲胄铿锵的来到御书房门外,抱拳躬身,大声道: “陛下,众亲王、郡王求见。” 永兴帝一愣,心里不祥的预感顿时加重。 青州,布政使司。 一位位吏员沉默着进进出出,一份份战报摞在布政使杨恭的案边。 “宛郡沦陷,守军全军覆没,大儒张慎不知所踪,生死不明戚广伯纵容叛军、流民在城中大肆掠夺、屠城,宛郡一夜间化作废墟” “东陵临近的郭县沦陷,守将赵广带着两千残部撤离,孙玄机离营而去,不知所踪” “松山县沦陷,飞兽军折损过半,守将竹钧率部众迎击敌军,死战不退,力竭而亡。许新年率领蛊族残部共八百人,守军三百人撤离,途中遭遇敌将卓浩然追杀,许新年身中一刀,生死不明” 一夜之间,青州第二道防线全面崩溃,青州军损失惨重。 这让青州高层失去了对局面的掌控,震动惊骇之余,造成了一定的骚乱和惶恐。 “诸位,青州保不住了,本官决定,退守雍州。” 杨恭深吸一口气,缓缓扫视堂内众官员、幕僚,沉声道:“去准备撤离的诸多事宜吧。” 所谓的诸多事宜,包括清空各大粮仓、军需辎重、银两,以及强行迁徙百姓。 当然,按照旧例,迁徙的百姓是乡绅士族阶层,而非真正的底层百姓。 这不是说视百姓如刍狗,而是在战乱时期,底层百姓确实没有任何价值。乡绅贵族阶层有钱、有粮、有人,笼络住他们,朝廷就能得到相应得回报(好处)。 而底层百姓什么都没有,该放弃就要放弃,否则会吃垮、拖垮朝廷。 众官员默默起身,朝杨恭行礼,沉默的退出大堂,各自忙碌。 偌大的堂内,顷刻间不见人影,寂寂无声。 阳光从格子窗外照进来,这位布政使大人,枯坐在堂内,一瞬间仿佛苍老了十几岁。 永兴一年,冬。 青州失守,布政使杨恭率残余军队退守雍州,与云州军展开对峙。 天下震动。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九十二章 恐惧 深夜,司天监。 宋卿趴在桌边沉沉睡去,案上摆着各种炼金器材,丹炉里炭火尚有余温。 某一刻,宋卿突然惊醒,睁开眼,看见身边杵着一袭白衣。 定睛一看,才发现是孙师兄,他脸色颓废,眼神黯淡,默默的看着他。 身边还有一只白猿。 “孙师兄,你怎么回来了?” 宋卿打了个哈欠,道: “不是在青州打战吗?不会又是来要装备的吧,您可放过我吧,前阵子不是刚给了你一批装备吗。师弟我每天只睡一个时辰,铁人也要休息啊。” 他叨叨叨的抱怨着。 孙玄机没有说话,身边的白猿犹豫一下,低声道: “监正老师,可能殒落了。” 抱怨声夏然而止,宋卿呆住了。。 这时,孙玄机轰然倒地,七窍溢出鲜血,生命气息快速流逝。 宋卿心里一颤,一边手忙脚乱的从储物袋里取出丹药,一边颤声道: “怎,怎么回事,孙师兄” 袁护法站在一边,看着孙玄机,低声道: “为了查清楚监正殒落的真相,他亲自去了一趟战场。” 宋卿把脉之后,一颗心幽幽沉入谷底。 孙玄机被伤了本源,经脉尽断,五脏六腑衰竭,元神也衰弱到了极点。 这样的伤势,在一位术士身上,足以造成致命威胁。 之所以还能带着一只白猿返回司天监,大概是心里有什么执念吧。 袁护法看到了宋卿的想法,幽幽道: “是复仇的野火,撑着他回到司天监。” 观星楼,地底。 钟璃怔怔的望着宋卿,凌乱的黑发下,眼睛很亮,似有水光闪烁。 “监正老师,死了?” 她喃喃道。 宋卿“嗯”了一声,声音低沉,他脸上看不到悲恸,但麻木的模样,却更甚悲恸。 “许平峰,地宗道首,伽罗树菩萨,还有白帝,云州那个白帝。”宋卿低声道: “孙师兄看到他们了,是他们杀了监正老师。” 见钟璃久久不语,宋卿道: “我去一趟皇宫,告知小皇帝。” 他转身离去,地底陷入永恒的沉寂。 过了很久,钟璃抬起身边的木盒子,轻抚着盒子表面,泪水汹涌而下: “要报仇啊,你要替监正老师报仇啊” 天蒙蒙亮,京城的城头,火把在寒冬腊月里燃烧,无法驱散彻骨的寒意。 露水浸透了城墙表面,在寒夜里凝结成冰,把城墙冻的宛如钢铁般坚硬。 城头值守的士卒,握着长矛,双手长满冻疮,时不时的往掌心呵一口热气,或伸出双手靠近火把,在严寒的深夜里取暖。 “哒哒哒!” 马蹄声由远及近,传入城头值守士卒耳中。 寒夜里,一骑快马加鞭赶至城下,猛的勒住缰绳,在城头守卒的注视下,声音嘶哑的咆哮道: “开门,八百里加急” 寝宫里,沉睡的永兴帝被赵玄振唤醒,他疲惫的捏了捏眉心,按捺住脾气,沉声道: “何事深夜唤醒朕。” 通常来说,敢在这个时候打扰君王休息,要么是天塌下来了,要么是不想活了。 永兴帝不认为这个狗奴才活腻歪了,那么答案应该是前者,因此他语气颇为低沉,表情也凝重。 赵玄振脸色煞白如纸: “陛下,内阁传来急报,青州失守了” 永兴帝呆愣在床边,瞳孔放大,表情凝固。 “陛下,陛下。” 赵玄振喊了两声,永兴帝如梦初醒般的“啊”了一声。 “折子在御书房” 话没说完,永兴帝便掀开被子,推开赵玄振,赤着脚,穿着白色里衣,朝御书房大步奔去。 御书房与寝宫相连,一内一外,他很快就奔出寝宫,来到御书房。 他径直走到案前,拿起了摆在那里的折子,脸色难看的展开。 折子内容分三部分: 一是青州守军的伤亡情况,青州三十个卫所,外加京城、各州调过去的兵马,总计九万大军,损失六成。所剩的几三万大军,退守雍州。 二是关于监正的,杨恭认为监正可能出事了,希望朝廷能尽快确认监正的情况。 三是杨恭的自我陈述,大抵意思是愧对君王,愧对社稷,但求一死以谢天下。 永兴帝看完,手已经开始抖了。 “一派胡言,监正乃大奉守护神,位列一品,大奉境内,谁是他对手?这杨恭妖言惑众,朕要砍他脑袋,让他求仁得仁。” 永兴帝脸色铁青,奋力拍桌。 现在任何人敢在他面前说监正出事,他都要让对方知道什么叫天子一怒。 这时,外头值守的禁军统领匆忙进来,禀告道: “陛下,司天监宋卿在宫外求见。” 宋卿来了,一定是监正有消息了,监正让他来传话了永兴帝精神一振,高声道: “快,快请他进来。” 当即命宦官赐下御牌。 一刻钟后,禁军统领带着宋卿返回,前者停留在御书房外,后者迈过门槛,踏着猩红地毯进入御书房。 “宋爱卿,可是监正有消息了?”永兴帝跨前一步,脱口问道。 他死死盯着宋卿,眼神里带着希冀。 与之相比,宋卿就如一条丧家之犬,脸色惨白,黑眼圈浓重。 “陛下,监正老师,殒落了” 永兴帝一屁股坐在大椅上,像是被抽去骨头。 隔了好一会儿,他气急败坏的起身,指着宋卿怒吼: “一派胡言,宋卿,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监正是你老师,你敢诅咒监正?” 他站起身,奋力挥舞双袖,咆哮道: “大奉境内,谁是监正对手,你告诉我,谁是他对手?” 宋卿表情木讷的说道: “孙师兄已做过初步探查,监正老师,他确实可能殒落了,当日云州天生异象,气运流失,监正老师气息消失后,再没有出现。” 永兴帝缓缓萎顿在大椅上,喃喃道: “监正他,怎么会,谁能杀死他啊” 宋卿木然道: “云州叛军的超凡高手数量,远超想象。” 永兴帝呆坐许久,似是不胜风寒,身躯微微颤抖起来。 巨大的恐惧将他笼罩。 次日,青州失守,监正殒落的消息传遍京城官场,引来巨大轰动。 群臣聚在午门,要求面见圣上,但被挡在了外面。 永兴帝病了,吓病了。 直到黄昏,诸公才在御书房见到他,一夜之间,永兴帝仿佛被抽干了精气神,目光涣散,脸色惨白。 诸公心里一惊,首辅钱青书哀声道: “陛下,请保重龙体啊。” 永兴帝惨笑一声: “龙体?这时候,朕还在意这副血肉之躯? “诸公,监正死了,该如何是好啊。青州失守,叛军与杨恭在雍州边境对峙,一旦他们稳住青州,势必卷土重来,迟早会打到京城。” 监正是大奉最后的脊梁了。 左都御史刘洪道: “陛下,大奉还有许银锣,我们并不是没有一战之力。” 永兴帝微微摇头: “朕虽然修为浅薄,但也知道,一个三品武夫能做什么,做不了什么。 “连监正都死在叛军手里,许银锣又能如何?” 刘洪一时语塞。 御书房内,气氛凝重且沉默。 许久后,大理寺卿低声道: “陛下,不如求和吧。” 求和永兴帝眼睛一亮,旋即摇头,苦笑道: “叛军来势汹汹,欲夺我大奉江山,取而代之,岂会同意求和。” “陛下,不试试怎么知道呢。”有人道。 “朕累了。”永兴帝颓然道: “让朕考虑考虑。” 皇城,怀庆府。 一辆朴实无华的马车,停在府外,接任魏渊之位,成为前魏党魁首的刘洪,下了马车,径直入内。 穿过前院,来到会客厅。 宽敞雅致的厅内,一袭梅花宫装,气质清冷的长公主怀庆,坐在案边,等候多时。 “本宫已经去过司天监,见过了宋卿和孙玄机,监正恐怕,真的凶多吉少。” 这位长公主脸色罕见的凝重,望着入厅的刘洪,道: “陛下和诸公是什么态度。” 刘洪叹息一声: “没了监正,陛下和诸公的脊梁都断了,胆儿也没了。大理寺卿提出议和,陛下没有同意,但也没反对,只说考虑考虑。” “议和”怀庆低声自语,片刻后,摇了摇头: “叛军志在中原,志在皇位,岂会同意议和。纵使同意,也会狮子大开口,先索要好处,在给予短暂的和平。钝刀割肉,死的慢些而已。” 刘洪苦笑一声: “殿下,你这是旁观者清。 “陛下今日没有早朝,他病了,是吓病的。这个时候,叛军如果主动议和,他会不顾一切的答应,就如即将溺死之人抓住救命稻草。” 说着,刘洪愁容满面: “但陛下恐惧是有理由的,监正都死了,谁还能抗衡云州? “许银锣到底只是三品武夫,国师虽是二品,但她真的愿意为大奉死而后已?纵使愿意,怕也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殿下,您向来多智多谋,您告诉我,该如何破局啊” 御书房议事时,他没反对议和,不是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怀庆寂然许久,缓缓道: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青州。 布政使司,戚广伯坐在原属于杨恭的大案后,下方是一众将领,左边首座是姬玄,右边首座是葛文宣。 此二人,前者一路攻城拔寨,追杀青州逃兵,立下赫赫战功。 后者则随着戚广伯攻陷宛郡,立下大功,再加上许平峰弟子的身份,在军中地位极高,只比姬玄稍差。 至于玄武铁骑和朱雀飞骑,隶属于许平峰,没有出场。 “并非军帐议事,不必拘谨。” 戚广伯笑道:“能打下青州,多亏了众位兄弟,今夜犒赏三军,美酒美食美人,应有尽有。” 众将领笑了起来,高声道: “多谢大将军。” 戚广伯颔首: “不过,今日之后,尔等要约束手底下的士卒,不可再劫掠百姓,青州以后就是我们的地盘,明白吗。” “是!” 众将士应诺。 卓浩然志得意满,问道: “大将军,何时带领我们北上,都说京城是中原首善之城,最是富庶,兄弟们早就迫不及待了。” 有人笑道: “杀到京城后,你特娘的可别给我乱来,京城富庶不假,但水灵女子可比金银要诱人,要是伤了死了,委实可惜。老子他娘的也想尝尝达官显贵的女眷是什么滋味。” 立刻有人笑骂道: “没出息的东西,要睡就睡金枝玉叶,公主郡主、后宫嫔妃,不比狗屁的贵族女眷要诱人吗。” 哄笑声四起。 打下青州后,云州军士气如虹,上到将领,下到普通士卒,都摩拳擦掌的准备北上,恨不得一口气打到京城去。 但想归想,行军打仗自有章法,如今叛军打下青州,便需稳住这块地盘,安抚百姓、乡绅,修缮城墙,收集粮草等等。 这些都是需要时间的,又不是外族劫掠,抢了东西和人就走,来去匆匆。 葛文宣抬指,扣了扣桌面。 喧哗声稍减,他顺势说道: “大将军,末将认为,休整期间也不是闲。 “我们可以派人潜入大奉各州,散布监正已死得消息,一来可以制造混乱,二来壮我云州军的声势。” 戚广伯给予肯定的态度:“此计甚妙。” 姬玄则道: “此战我军伤亡不小,得补充兵力,招揽流民。但流民战力有限,中层战力的补充是个问题。” 戚广伯心里已有注意,仍问道: “子素有何建议。” 姬玄道:“可招揽江湖武夫。” 这算是潜龙城的传统了,在场的将领中,有超过一半原本是江湖匹夫,流窜到云州,后归入潜龙城。 戚广伯点点头,环顾众人,突然问道: “诸位觉得,没了监正,大奉朝廷那边,会有何反应?” 卓浩然哈哈大笑: “小皇帝怕是吓的尿裤子了。” 众将领纷纷附和: “失去了监正这位守护神,大奉就是扒了爪牙的病虎,中看不中用。” “也就一个许七安能撑场子了。” “呸,他撑什么场子,三品武夫固然厉害,但在国师面前,确实不够看的。” 这时,姬玄嗤笑一声: “他确实翻不起风浪了,国师种在他体内的封魔钉,就能把他死死压在三品境。” 葛文宣笑着接茬: “国师料事如神啊。” 眼见话题偏了,戚广伯抬了抬手,喧哗声稍息,他说道: “说的没错,大奉朝廷,上至君王,下至百官,此刻必定惶恐难安。那么,倘若我们主动议和呢?” 众人一愣。 :错字明天再改。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九十三章 四个关键点 葛文宣心里一动,道: “大将军,您的意思是” 戚广伯微笑道: “攻心为上!” 简单的一句话,在场不少精明的人物,立刻懂了戚广伯的想法。 主动议和,是为了攫取更大的好处,且兵不血刃。 等大军休整完毕,稳住青州地盘,粮草、军需到位,国师炼化青州气运,再撕毁盟约北上讨伐。 大目标不变,还能额外壮大实力,扩大己方优势。 姬玄微微点头: “把大奉逼到穷途末路,必然引来疯狂反扑,届时我军也会伤亡惨重,聪明的猎手,会懂的网开一面。 “没了监正,大奉朝廷人心惶惶,我们在这个时候提出议和,就是把网掀开一道口子,让他们看到希望,失去搏命的勇气。 “而我们则可以趁机攫取好处,要钱要粮。” 听着他的解说,那些没反应过来的将领,顿时朝戚广伯投去敬佩眼神。 所谓上兵伐谋,领兵打仗和单打独斗是两回事,后者只需要尽情的宣泄暴力,前者才是技术活儿。 在大伙还沉浸在铲除监正,攻下青州的喜悦中时,大将军已经根据局势、人心,想出了妙计。。 葛文宣顺着戚广伯的思路出发,想到了更多,嗤笑一声: “姬玄少主,钱粮肯定是要的,但胃口不妨再大一些。大奉现在不比砧板上的鱼肉好多少,想与我们何谈,不下血本怎么行。 “怎么也要割让几洲之地嘛。” 众将领眼睛猛的一亮,旋即有人皱眉道: “这不是把大奉往绝路上逼吗,按我说,适可而止,要钱要粮就够了。咱们花大奉的钱粮招兵买马,再反过来打他们。 “胃口太大,反而会竹篮打水一场空。” 这是相对保守的做法。 立刻有人反驳:“监正都没了,我们说什么就是什么,大奉朝廷还敢说个“不”字?咱们便是要那小皇帝下罪己诏,谅他也不敢拒绝。” 这是激进派的想法。 姬玄沉吟道: “尺度要把握好,一味的贪婪,只会适得其反。大奉虽然没了监正,但诸位别忘了,许七安呢?” 他环顾众人,语气铿锵的分析道: “赵守在野多年,没有官身,他不会为大奉朝廷仗节死义,洛玉衡亦是如此。但许七安身负国运,大奉若亡,他必殉国。 “因此,接下来他肯定会左右朝堂大局,此人性格宁折不弯,逼迫太甚,只会让他铤而走险,与我们玉石俱焚。 “当然,云州军入主中原已是十拿九稳,他区区一个三品,翻不起风浪。但大将军这招和谈之计,肯定就要落空。” 葛文宣欲言又止,念及姬玄身份,没有反驳。 笃笃! 戚广伯敲了敲桌面,打断众人的议论,微笑道: “子素,你的眼光还是浅了些,只看到了双方的实力对比,只看到了许七安的性情。” 姬玄微微低头: “请大将军赐教。” 戚广伯是他的启蒙老师。 戚广伯缓缓道: “永兴这个小皇帝,守成有余,魄力不足,这样的一位君王,监正就是他最后的脊梁。在监正死去的情况下,你们觉得他会孤注一掷的死战,还是接受我们的和谈?” “当然是选择接受。”葛文宣笑道。 戚广伯点头,继续说: “其次是朝堂诸公,王贞文卧病在床,魏渊死于靖山城,剩下的,不管是贪是好,都差了些。所以这和谈,唯一的阻碍是许七安。 “但小皇帝和许七安的利益是不同的,对小皇帝来说,求和便能稳住局面,不打仗他就安稳了。至少也能唤来一段时间的和平,让大奉喘口气。 “可对许七安来说,这样就意味着再没有翻盘的希望。所以,他们两人,必定离心离德。” 卓浩然摸了摸下巴,道: “所以,大将军此计,是一箭双雕。若是成了,要粮有粮,要钱有钱,还能不动一兵一卒,逼朝廷割让土地。若是不成,也能让许七安和小皇帝离心离德,要是闹出什么乱子,就更好了。” 卓浩然这种屠夫都听懂了,其他人当然不会听不懂。 姬玄被说服了。 戚广伯接着说道: “那许七安是潜龙城的一块心病,是国师的一块心病。以往他有魏渊,有监正庇佑,肆无忌惮。 “现在,咱们就要让这位大名鼎鼎的许银锣,知晓什么是天高海阔。” 卓浩然等部将大笑着附和: “大将军所言甚是,没了监正和魏渊,他许七安算什么东西,也敢和国师,和潜龙城叫板。没准儿现在也吓的像只鹌鹑,瑟瑟发抖。” “许七安不过名声大些罢了,论修为,我们姬玄少主亦是三品。” “不过尔尔,或许根本不用国师出手,姬玄少主就能手刃此子。” “把他炼成血丹,用来增进姬玄少主的修为。” 众将领或骂骂咧咧,或哄然大笑。 姬玄沉默了片刻,一字一句道: “我倒要看看,许七安如何自处,就凭他一个三品武夫,拿什么来翻盘。” 他恨不得立刻飞到京城,看许七安满脸不甘又无可奈何的模样。 葛文宣笑道: “他翻不了盘,纵使立即晋升二品,也不是老师和伽罗树菩萨的对手,何况还是封印之身。” 姬玄顿时冷笑一声。 戚广伯再次道: “庆功宴结束后,立刻着手此计,务必要把消息散布出去,越夸大越好。国师能否再得数洲气运,就看此举。和谈的具体细节,文宣,你稍后拜访一下国师,问问他的意见。” 以云州目前的兵力,地盘要的太多,反而是累赘,同时也得看国师目前的状态,是否能吃下那么多的地盘。 葛文宣笑道:“是!” 清云山。 在竹林阁楼里静坐的赵守,突然睁开眼,看向桌下的阴影。 一道影子钻出、膨胀,化作人形,正是许七安。 “你终于回来了。” 赵守点了点头。 “刚去了一趟司天监,没见到监正,我便来此了。” 许七安颔首示意,道: “监正到底是死是活?” 赵守道:“大奉不死,监正不灭。他应该是被封印了。” 对于术士体系,儒家了解的还是比较透彻的,知道一些旁人不知道的隐秘。 尽管一直不相信监正会死,但直到听见这个回答,许七安才真正如释重负,问道: “监正是刻意为之?他可有后手留下?” 赵守想了想,道: “我觉得不是,若是刻意为之,实在想不通有什么事,值得他置之死地,将大奉推向败亡的深渊。 “他若提前知晓此事,那就不会入局。” 赵守并不知道初代的后手,凭自身的眼力,给出了分析。 监正这次是真的栽了许七安叹息一声。 得知初代监正就是柴家世代守护的大墓主人时,许七安心里就有准备了。 纵使监正能窥探未来,但如果初代有办法克制呢? 任何体系都有弱点,就如蛇有七寸。 监正也不是神。 许七安把柴家的事告诉了赵守。 “原来如此”赵守恍然,沉吟一下,道: “我觉得监正纵使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失策被擒,他也应当考虑过这样的可能性。普通人尚且未雨绸缪,何况是他。 “不过,失去了监正,大奉已是岌岌可危。 “许七安,你当如何自处?” 身负国运,命运便与朝廷连为一体,国灭,监正要死,许七安一样要死。 许七安道: “这就是我来找你的原因。” 纵观朝廷,能与他议事的,只有眼前这位儒家体系扛把子,三品巅峰的大儒。 赵守沉吟片刻,道: “首先,你要明白敌人是谁。” 许七安回答道: “许平峰,黑莲,伽罗树,还有白帝。” 去过司天监,他才知道当日结束传音后,孙玄机冒着生死危机探查了情况,发现了白帝的存在。 赵守当即问道: “白帝为何要对付监正?” 许七安沉思片刻: “我怀疑监正是守门人” 当即把守门人的隐秘,以及白帝是大荒一族的身份,告知赵守。 赵守默然片刻,忍不住捏了捏眉心,叹息道: “如此看来,是不死不休的局面,许七安啊许七安,你真的是气运加身之人?” 我看你是霉运缠身才对。 吐槽完,赵守把话题拉回来,说道: “有件事我得告诉你,监正出战前,问我借了儒圣刻刀和亚圣儒冠,他应该会效仿魏渊,召来儒圣英魂。” 许七安瞳孔微微收缩,难以置信道: “若是有儒圣英魂出手,他如何能败?!” 赵守摇头: “细节不得而知,所以你要警惕,当时绝对有超品出手了。” 超品出手许七安心里反复念叨这句话,突然有些绝望。 云州背后如果有超品做靠山,那还怎么打,纵使他学魏公、监正,让儒圣来个梅开三度,顶多也只是负隅顽抗,毫无意义。 见他沉默不语,表情僵硬,赵守微微摇头。 如今压力最大的人,不是龙椅上的永兴,不是皇室宗亲,不是戍守边境的杨恭,而是眼前这位名满天下的年轻人。 他是大奉唯一的脊梁了。 “老夫说说己见,你可参考一二。” 赵守敲了敲桌子,让发愣的许七安回过神来: “一:必须弥补超凡战力上的缺陷。 “那白帝、伽罗树都是一品境,或战力堪比一品。许平峰是二品巅峰的术士,炼化青州气运后,实力水涨船高。其次是黑莲。” “二:成为棋手。 “许七安,你要想在这场劫难中活下来,让大奉活下来,就努力去当棋手吧。将才易得,帅才罕见。你也不甘心一直被许平峰,被监正当做棋子吧。” “三:补足大奉粮草问题,有一个稳定的底盘,支撑你去和许平峰博弈。 “朝廷若是垮了,你再怎么努力,修为再怎么涨,都无济于事。永远要记住,大奉是你的根基。” “四:复活魏渊。 “许平峰为何要等魏渊死后才敢造反?魏渊在朝期间,不管佛门、云州,还是巫神教,都不敢妄动干戈。巫神教为了助巫神解开封印,不得不孤注一掷,但结果呢?偷鸡不成蚀把米。 “魏渊的可怕之处,不在于个人武力,他是千年罕见的帅才,论智谋,许平峰也不及他。论领兵打仗,许平峰更是拍马不及。 “他若复生,我不管说大奉必胜,但至少不会如此窘迫。” “谈何容易啊。”许七安苦笑一声。 这四点,任何一个都难如登天。 首先是超凡境的战力,目前唯一有希望踏入一品的,只有洛玉衡。 但她一个不够。 单是白帝和伽罗树两位一品,就可以横扫大奉的所有超凡战力,而修行无法一蹴而就,根本不可能短期内追赶上来。 况且白帝肯定有更大图谋,兴许藏拙了。 其次,成为棋手。 这算是最靠谱的一点,许平峰虽然父爱如山,但心怀孝心的自己不怕他就是了,动脑子的事,许七安确实没怕过谁。尽管在过去的一年多里,始终被监正和许平峰像棋子一样摆弄。 但那时他还太弱小,从零起步,谁弱小得时候没被大佬玩弄过? 然后,粮草问题。 无解! 大奉若是有钱粮,就不会沦落到如今的地步,监正都没办法的事,他能有什么办法。世上最无解的事——穷! 神仙都没辙。 最后,复活魏公。 复活魏公的招魂幡,主材料已经集齐,但还差最后一件,回头找宋卿问问,那玩意怎么寻找许七安起身告辞: “不打搅院长了。” 行了一礼,走出竹阁。 刚出外头,熟悉的心悸感传来。 地书聊天群里,李妙真传书道: 【二:最近各处有人散布消息,说青州失守,监正被杀。云州叛军这是强弩之末了吗,用这等下三滥的手段。 【不过这种伎俩效果确实极佳,自古百姓最愚昧。】 京城各方都焦头烂额,惶恐不安了好几天,李妙真才得到消息。 毕竟她没有发达的情报网,而知情者许七安和怀庆,这几天委实没心情传书聊天。 她发这条传书,一半是吐槽,一半是求证。 :错字先更后改。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九十四章 议和 【七:我也听说了,简直可笑,大奉境内,就算是天尊也不是监正对手。监正怎么可能死呢。】 李灵素发表了看法。 【四:我暂时没有听到传闻,不过以监正的位格,除非超品出手,不然大奉境内是无敌的。】 楚状元哪怕辞官十年,依旧关心朝廷,关心天下大事,地书聊天群里,逢着讨论这类事情,永远不缺他的身影。 【九:不好说啊,大奉风雨飘摇,已是强弩之末,监正能得到的国运加成有限。而没了一国气运的加持,一品术士的战力,也就那样吧。】 金莲道长给出的评价相对客观。 【九:对了,已经确认八号要出关,他安然无恙,甚好。他近期可能会去一趟京城,诸位要不要在京城共聚?】 【七:有空再说吧。。】 李灵素如此回答。 其他人没有说话,在等待许七安或怀庆的回复。 隔了好一会儿,终于等来怀庆的准确答复: 【一:青州失守,监正极有可能陨落。】 简单的一句话,却仿佛焦雷一般炸在天地会成员耳畔,炸的他们脑子嗡嗡作响,瞬间失去思考能力。 整整一盏茶的功夫,没有任何人说话。 李妙真梦呓般的传书: 【二:怎么会】 晴天霹雳! 对于众成员来说,简直是一个无法接受的噩耗。 【七:监正死了,那,那大奉怎么办?不对不对,监正怎么死的?这不可能啊】 他的问题,就是天地会众成员共同的问题。 【一:详细情况暂且不知,根据宋卿说,当日出手的超凡高手中,有许平峰、伽罗树、白帝,还有黑莲。】 【二:白帝?云州的那个白帝?】 曾经在云州待过很长时间的李妙真,难以置信的传书质询。 其他成员想了几秒,心里才有对应的猜测。 【一:就是它,孙玄机是这么说的。另外,对于这位神魔后裔的实力,孙玄机推测是一品。若非一品,根本杀不死监正。】 当时参战的超凡高手里,黑莲是二品,如果白帝也是二品,那么根本不可能杀死监正。 天地会众人倒抽一口凉气,凉到了心里。 他们知道云州的传说,对那位白帝或多或少有些了解,但没想到这位传说中的存在,竟与许平峰结盟,出手对付监正。 【九:奇怪,这只神魔后裔无缘无故,为何插手中原之事,其中必有蹊跷。】 李妙真楚元缜等人,同样无比好奇。 【二:许七安?你肯定知道吧。】 李妙真已经习惯遇事不决,召唤许七安。 如果是他,肯定知道这个念头在每一位天地会成员心里闪过,金莲道长除外。 他们从许七安那里得知了神魔殒落的真相,得知道尊把神魔后裔逐出九州的隐秘,得知佛陀相关的秘闻。 如果是许七安,即使不清楚具体的真相,或多或少会了解一些内幕。 【三:白帝是冲着监正去的,此事涉及到远古时代的某件隐秘,我应该还没告诉过你们,关于守门人的事。】 守门人? 天地会成员对这个称呼完全陌生。 【三:我并不知道守门人具体的含义,待查清楚了再与你们说吧。至于此战的经过,我大概有些头绪,可以告诉你们。】 众成员精神一振,紧盯着地书碎片。 许七安把之前告诉赵守的,关于柴家和初代监正的事,又说了一遍。 【九:曲折离奇,初代监正死了五百年,还能左右当今局势,不愧是术士体系的开创者。】 金莲道长感慨万千。 难怪监正会败,真正克制他的不是许平峰,而是初代留下来的手段怀庆再没有任何怀疑,无奈接受监正被封印的事实。 唯一的好事便是监正没死,但被封印和被杀区别不大,大奉如今的局面,败亡已经是注定了,届时,监正一样要死楚元缜心里默默叹息。 【七:这,这没得打了,我们失去了监正,敌方多了一位一品】 大奉必亡啊。 圣子没把这个想法说出来,此刻,就算是他这样对大奉没有归属感的天宗弟子,也感受到了绝望和沉重。 【六:贫僧记得,许大人说过,你身负国运,与大奉早已不可分割,大奉若是灭亡,许大人也会殉国。】 比较沉默的恒远,突然插了一嘴,把现实血淋淋的揭露在众成员眼前。 李妙真有些恼怒的传书: 【二:臭和尚你说这个做什么,哪壶不开提哪壶。】 许七安想了想,传书道: 【实不相瞒,我没有想出破局之法,眼下的情况,对我,对大奉来说,确实是死局。除了怀庆殿下,你们与大奉朝廷,其实没有太大干系。】 但我们和你有干系啊这句话,飞燕女侠只敢在心里小声哔哔。 恒远再次传书: 【六:贫僧这条命是许大人救的,贫僧说过,有机会定要报答许大人的救命之恩。阿弥陀佛,出家人,能有机会了却因果,实乃幸事。】 恒远大师,你又插旗了许七安心窝一热,连忙用吐槽来掩盖内心的感动。 【七:大师觉悟高啊,我可不会为了他豁出命,不过念在一起走江湖的份上,就陪你小子走完人生最后一程吧。】 话说的不好听,但态度摆明了,不退出。 【四: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练了这么久的兵,总得拉出来练练的。】 怀庆和李妙真没有说话,他们俩不需要发表态度。 前者自身便是皇室,责无旁贷。后者太上旺情,抛头颅洒热血的事,飞燕女侠最喜欢干。 【五:阿爹让我北上打仗。】 这时,丽娜传书过来了。 莫桑已经在中原了,龙图这是要让儿女一次性死一双吗天地会是我最可靠的班底,就算是海王李灵素,关键时刻也还是靠得住的许七安握着地书碎片,迎着温吞的阳光,缓缓吐出一口气。 剑州与襄州交界处。 某座山寨,李灵素收好地书碎片,木然呆坐片刻,轻叹一声,离开屋子。 走出篱笆院,朝着演武场的方向行去。 所谓演武场,其实是手底下小兵们开辟、夯实出的一块空地,用来练武,排兵布阵,以及大伙聚餐和妇女们唠嗑。 “首领好!” 沿途遇到的下属恭敬问好。 李灵素面无表情走着,很快来到演武场,看见杨千幻戴着遮住面容的帷幔,大声训斥着场内的乌合之众。 “现在练功不努力,将来上了战场,全寨子都来你家等着开席。” 听着杨千幻的训斥,李灵素目光扫过一众流民组成的队伍,离谱的发现里面居然还有六七岁的稚童。 “打仗要从小培养,等将来年纪大了,悔之晚矣,全寨子都等着去你家开饭。” 杨千幻的训斥着传来。 就算是兄弟我,偶尔也会觉得杨兄你脑子有问题李灵素深吸一口气,高声道: “杨兄!” 杨千幻早就看到李灵素了,毕竟他是背对众人,恰好面向李灵素走来的方向。 “李兄!” 杨千幻停下训斥,大步走过来,到了李灵素面前,一个转身,背对着他,道: “何事?” 李灵素却没有回答,而是权衡、沉吟良久,心一横,说道: “青州那边传来消息,青州失守了。” 杨千幻闻言,吃了一惊,但没有气急败坏,振奋道: “只有局势危急,才能凸显出杨某的重要性啊,待我练兵结束,力挽狂澜,看云州那群乱臣贼子,纳头来拜,祈求活命。” 李灵素沉声道: “监正,被封印了” 杨千幻“呵”了一声: “那真是天大的好事,监正老师误我多年,没了他的压制,我杨某才能出人头地啊。” 李灵素微微摇头: “杨兄,我不是再跟你说笑。” 当即把许七安那里得知的情报,转述给了杨千幻。 听完,杨千幻默默站在那里,像是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塑。 好长好长时间后,李灵素听到低沉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我知道了” 这时李灵素从未听过的声音,褪去了所有的浮夸和玩世不恭,陌生的不像出自杨千幻之口,又或者,这才是他正常的声音。 “不要告诉采薇。” 杨千幻再次说道。 青州。 姬玄左手按住刀柄,右手拎着酒壶,推开葛文宣住所的门。 葛文宣穿着术士标配的白衣,坐在案边研读兵书。 “姬玄少主日理万机,不忙着招兵买马,筹备粮草,到我这里来做什么?” 葛文宣笑眯眯道。 “和谈使者是我二弟,我听说是你举荐的,过来找葛将军要个说法。” 姬玄把酒和刀拍在桌上,眯着眼,皮笑肉不笑: “听完你的话,我再决定是喝酒还是拔刀。” 作为云州军里,青壮派中的两位实权人物,葛文宣和姬玄的关系向来微妙。 既是好友,又是竞争关系。 既能坐下来喝酒谈笑,又会因为争夺资源拍桌子瞪眼。 戚广伯治军严厉,赏罚分明,不会因为姬玄的身份而有任何偏私。 “姬远公子才华横溢,能言善辩,口才向来犀利,又是城主的子嗣。由他来当使者,与大奉和谈,再适合不过。” 葛文宣道。 姬远是姬玄的弟弟,一母同胞,都输庶出。 在一众兄弟中,排名第九。 与阳刚温和的姬玄不同,这位九公子不爱修行,嗜好读书,是潜龙城主子嗣里,学问最好的。 最难能可贵的是,他学以致用,文思敏锐,并不是读死书的呆子。 “带兵打仗,姬远公子不行,但朝堂论辩,舌战群儒,他可比你这个大哥要强太多了。”葛文宣笑道: “连我都辩不过他,说不过他,读书还没他多,你说气人不气人。” 姬玄毫不理会他的说笑,脸色严肃,沉声道: “你没和许七安打过招呼,你不知道,姓许的就是个疯子。” 葛文宣依旧平静,道: “如果我告诉你,使团里,有元霜小姐和元槐少爷呢?” 姬玄愣住了。 葛文宣继续道: “是国师的主意,许七安是什么人,他比我们更清楚。和谈能解决朝堂诸公和小皇帝,而元霜小姐和元槐少爷,则能让许七安投鼠忌器。” 姬玄皱了皱眉。 房内一时沉默。 姬玄想起当日在雍州城,许七安挑断许元槐手脚筋,但确实留他一命的事。 此人不会因为骨肉之情束手束脚,但确实不是冷血无情之辈,手足兄弟对他不是完全没有影响。 葛文宣则想起了前些日子,许平峰说的话: 他不是嘲讽我冷血无情吗,那我就把他的弟弟和妹妹送到他面前去。 葛文宣喃喃道: “老师是天下一等一的寡情之人啊。” 早朝,金銮殿。 永兴帝渐渐开始害怕上朝,害怕桌上摆的折子,因为上面的东西让他坐立不安,焦虑不已。 流民成灾的,国库空虚的,青州失守的,京城百官人心惶惶,还有最近流言四起,各州布政使司传回来折子,说是民间到处流传着“监正已死,大奉将亡”的 闹的民间也人心惶惶,以为大奉真的要亡了。 对于这类散布谣言,唯恐天下不乱的行为,历朝历代的做法是严惩,最常用的是流放,以及菜市口斩首,震慑百姓。 但在动乱时期,谣言漫天飞,根本堵不住悠悠众口,恐怕底层得官员也是这样的心思。 且青州确实失守了,逃战的百姓把消息传完各地,一传十十传百。 朝廷的努力注定收效甚微。 现在,仿佛全天下都在永兴帝耳边咆哮,告诉他大奉要亡了,他要当亡国之君了。 永兴帝这位太平盛世里出身的君王,何时见过这种阵仗? 但今天上这个早朝,永兴帝的心情是不一样的,就如绝境之人看到曙光。 昨日,雍州布政使姚鸿传回来一份折子,内容是——云州叛军主动议和。 此外,姚鸿还在折子上告了杨恭一状,因为杨恭拒绝议和,试图把这件事压下来。 此罪当诛! “姚爱卿当真是朕的肱股之臣。” 昨日,永兴帝看完折子,喜出望外,至于杨恭,他暂时不打算处置,因为雍州还得靠他守着。 “诸位爱卿,昨日雍州布政使姚鸿递上来一份折子,那云州欲与我朝议和,停止干戈。” 永兴帝环顾众臣,高声道: “尔等以为如何。”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九十五章 使团入京 金銮殿内的诸公,早已得到消息,闻言并不惊讶,首辅钱青书当仁不让的站出来,发表看法: “此计,恐是叛军的缓兵之计,陛下还请三思啊。” 不等永兴帝说话,当即就有人站出来反驳: “钱首辅何时与杨布政使如此默契了?” 说话的是兵部都给事中,喷子里的领头羊之一。 钱青书皱了皱眉,审视着兵部都给事中,淡淡道: “严大人有何高见啊。” 兵部都给事中,高声道: “陛下,自秋收以来,十万大军被魏渊葬送在靖山城,入冬后,又有近六万精锐折损在青州。再这么打下去,我大奉的将士必定耗损殆尽。 “而各处流民成灾,兵力紧缺,兵部已经抽调不出兵马支援雍州了。臣认为,议和实乃正确之举,可解朝廷燃眉之急。” 兵部尚书欲言又止,叹息一声,选择了沉默。 “解燃眉之急?” 右都御史张行英冷哼道: “要想议和,叛军必定狮子大开口,只怕之后,朝廷更加没有余力与其抗衡。钝刀割肉的道理,严大人不明白?” 这时,户部尚书出列,沉声道: “张御史如此明察秋毫,洞悉局势,不如我这个户部尚书的位置,让给你来做。。” 说罢,冷笑一声,朝永兴帝作揖,大声道: “陛下,国库空虚,朝廷若是继续与云州叛军交战,迟早被战事拖垮。春祭将近,大地回春,我们需要的是时间。而议和,恰可争取时间,让我们熬过寒灾。” 主战派和主和派立刻掐了起来,争论不休。 每次事态面临失控,赵玄振便抽打鞭子,呵斥一声“肃静”。 永兴帝默然的旁观者诸公的争论,直到发表意见的人越来越多,主和派渐渐压过主战派,他这才看向赵玄振,用眼神示意。 啪! 赵玄振再次抽打鞭子,光亮可鉴的地面,发出清脆的声响,让殿内的争论声安静下来。 永兴帝环顾众人,缓缓道: “朕体恤将士与百姓,不忍再妄动干戈,议和之事,就这么定了。” 皇城,王府。 豪华马车停在府外,钱青书在仆从的搀扶下,踏着小凳下车,王府外的侍卫知道他的身份,没有阻拦。 一路进了府,在内厅稍后片刻,管家引着他进了内院,来到王首辅的卧房。 像王首辅这么体面的人,见客不在书房,而在卧房,可见病情有多严重了。 兽金炭熊熊,散发温暖,卧房门窗紧闭,外室和内室各有两名婢女侍立。 王首辅坐靠着,腰背垫着软枕。 他瘦的形销骨立,脸色难掩暮气,唯有一双眼睛,依旧明亮有神。 “唉!” 钱青书叹息一声:“你这病怎么就不见好?” 他说着,挥了挥手,让丫鬟们退下。 “许是大限将至了吧。”王贞文笑了笑: “人一上了年纪,便是病来如山倒,神仙也难救。所谓五十而知天命,既是天命,那也就顺其自然了。” 钱青书沉吟一下,道: “本不该来找你,让你安心养病才要紧,只是” 王贞文抬手打断,指着窗户,道: “先帮我把窗打开。” 钱青书皱皱眉: “天寒地冻,开了窗,你这身子骨经得住?” 王贞文摆摆手: “这一屋子的暮气,让我难受,岂不更容易生病?别废话了,赶紧开窗去。” 钱青书略作犹豫,走到窗边,打开一道不大不小的口子,让冷冽但清新的风吹入屋内。 他返回床边,在圆凳上坐下,心里措辞了一下,道: “青州失守了。” 见王贞文没有说话,他也沉默下来,过了一会儿,王贞文声音低沉: “你继续” “监正战死在青州了,叛军如今占据青州,与杨恭在雍州边境对峙昨日,雍州布政使姚鸿递上来折子,云州欲派使团入进议和” 王贞文一声不吭的听着,期间没有动弹一下,目光也仿佛凝固。 等钱青书说完,他眸光微动,恢复了生气: “陛下答应了?” 他语气里有着浓浓的失望。 钱青书轻轻点头: “别无选择,大奉失去了监正,超凡战力出现空缺,就如羊群没了领头者,迟早人心涣散。再打下去,又有什么用呢。 “易位而处,恐怕我也会与他一般” 猛的意识到自己这话是大不敬,叹息着改口道: “换成其他皇子,也是一样。” 王贞文闻言,缓缓点头,道: “人家就是吃准了这个,才在胜券在握时,主动派使团和谈。” 钱青书苦笑一声: “聪明人很多,但都装傻子罢了,这道理谁不知道,可又有什么办法?近日,京城人心惶惶,诸公强作镇定,实则早被吓破了胆,甚至认为大奉灭亡不过时间问题。 “没有另谋出路,已经算是忠心可嘉。 “陛下自己也知道和谈是钝刀割肉,可他能做什么?和谈是他唯一的希望,他会不顾一切的抓住,然后对自己说,这一切都是为了争取时间,等待寒灾过去。” 王贞文沉默半晌,道: “不说这个,你想办法让许七安来见我一趟。” “他?” 钱青书苦笑摇头: “这位大爷谁看得住,我连他在哪里都不知道。” “他在京城,他现在一定在京城。”王贞文捂着嘴剧烈咳嗽,“监正死了,他一定会回来,嘿,云州叛军想要议和,得看他同不同意。” 钱青书起身,大步走到窗边,关好窗户,回身说道: “你觉得,许银锣能破解此事危机?” 王贞文沉默以对,隔了好久,他低声道: “就算魏渊复活,也盘不活这局死棋。” 司天监。 七层丹室,许七安连家都没有回,径直来找了宋卿。 “招魂幡的材料我都集齐了,但还有一个辅助材料。” 许七安取出地书碎片,依次散发森寒阴气的两枚玉瓶,一块布满蜂窝状孔洞的石头,一团漆黑如墨,散发剧毒气体的蚕丝。 宋卿连忙服下辟毒丹,用浸泡了药水的绸布捂住口鼻,然后拔开瓷瓶的木塞,做材料确认。 瓷瓶里分别是古尸的指甲,从颈部动脉里提取出的漆黑的尸水。 鸣金石和散发剧毒气体的蚕丝也确认完毕后,宋卿道: “最后一件材料是魏渊原身的发肤皮肉,用来定位的。但魏渊肉身毁在靖山城,肯定是找回来了。” 其实魏渊肉身被贞德吞噬了,宋卿不知其中细节。 “所以呢?”许七安问道。 “子嗣血脉可以代替。”宋卿缓缓道。 魏公早就绝后了啊许七安心里叹息一声,语气低沉: “必然其他法子替代,不然监正不会让我寻找炼制招魂幡的法器。” 宋卿凝视着他: “魏渊是没子嗣,但你是靠他的血丹晋升三品的,某种意义上说,你便是他的子嗣。 “所以接下来,你要炼出一粒血丹,不用多,指甲盖大小便成,这不会对你修为造成影响。 “然后,你还得帮我祛除掉幽冥蚕丝蕴含的毒性,神魔后裔的毒,我可没办法祛除。” 许七安目光扫过幽冥蚕丝: “炼出血丹祛除毒性,怎么也得三天时间。 “这些都不是问题,真正的问题是,招魂幡这样强大的法器,你能行吗?” 监正已经不在,孙玄机养伤中,杨千幻此时也不在京城,司天监地位最高的是宋卿。 但宋卿只是一个六品炼金术师。 身为炼金术领域的大佬,宋卿对自己有着深刻的认知,对炼金术怀着崇高的敬意,绝对不会逞能,他果断摇头: “我不行! “鸣金石这样的金属,凡火无法熔化,需要以火行之阵凝聚火灵才能熔化它。 “嗯,我可以用一些助燃的材料提高火焰温度,但需要建造一个新的火炉,而助燃材料是我独创,司天监没有储备。 “单是这方面,就要半个月的时间。” 宋卿卡级多年,浸淫炼金术,摸索出很多取代阵法的法子,但这些法子肯定没有直接布阵来的便捷。 “所以需要你以气机代替助燃材料,熔化鸣金石,炼出招魂幡的杆子。至于招魂幡的幡布,只能等孙师兄伤势痊愈再说。因为编织过程中,需要不停的融入阵法。” 许七安耐心听完,道: “炼好招魂幡,就能唤醒魏公?” 宋卿依旧摇头: “而后是刻画聚阴大阵,等待一年中阴气最盛的三个时刻之一,由你来召唤魏渊魂魄。” 许七安皱眉: “最近的一次是什么时候?” 宋卿没有思考,回答道: “春祭日!” 一个月左右许七安吐出一口气,认为这可以接受。 这天,一条腾云驾雾的长舟,破开云海,缓缓降落在京城地界。 御风舟,这件法器原本是东方婉蓉的东西,剑州一役中,落到了姬玄手里,此舟日行千里,是极罕见的大型运输工具。 舟头立着三人,居中的是一位华服青年,五官俊朗,气质温文尔雅,手里捏着一把银骨小扇。 他的长相和姬玄有四五分相似,气质却截然而不同,姬玄偏向阳刚,锋芒却暗藏。 这位年轻人则有一股书生意气,以及腹中填满学识的傲气。 左右两边,分别是黑衣少年许元槐,清冷少女许元霜。 此三人为使团核心人物,除他们之外,还有十六名老成持重的读书人,组成的谈判团队。 以及一百名修为不俗的精锐侍卫。 “京城啊” 姬远手里的银骨小扇转动几圈,笑道: “闻名已久,仰慕已久,元槐元霜,你们难道不高兴?” 许元槐和许元霜都是生人勿进的性格,一个冷漠,一个清冷,这和他们从小生活的环境有关。 但他们确实高兴不起来,任谁都能看出,父亲让他们入京谈判,针对的是谁。 “听说雍州城外,许七安对你俩手下留情,没有痛下杀手。等入了京,你俩可要保护好我。”姬远笑眯眯道: “那厮不舍得杀弟弟妹妹,杀我这个表弟,恐怕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见表弟表妹表情淡淡,他自觉无趣,感慨道: “此次来京城,第一,是为潜龙城攫取更大利益。第二,立功,七哥已是超凡强者,我却寸功未立。若能把这件差事办得漂漂亮亮,父亲会更重视我们兄弟。七哥的位置,才更稳固。 “这第三嘛,就是试探一下大奉如今的底气。你们那大哥,就是我首要试探之人。啧啧,你们觉得,他有没有想过和谈?” 许元霜淡淡道: “他不会! “此人宁折不弯。” 姬远点点头,然后说道: “性情刚烈,不代表迂腐,他若同意和谈,那便是缓兵之计,说明大奉还有后手啊。” 说话间,御风舟缓缓停靠在京城外。 负责迎接云州使团的衙门是鸿胪寺和行人司,领头的是鸿胪寺卿,官居从三品,实在是给了云州天大的面子。 鸿胪寺卿是位蓄着山羊须,面容清瘦的中年人,鱼尾纹深刻,常年笑出来的。 人情练达,处事圆滑。 他率下属迎向御风舟,等待云州使团下来。 可是等啊等,等啊等,御风舟上安静一片,不见任何人影,也没看到踏板放下来。 一刻钟后,一名侍卫从船舷边探下头,高声道: “敢问大人是何人?” 鸿胪寺卿堆起职业化笑容,作揖道: “本官鸿胪寺卿。” 那侍卫“哦”了一声,脑袋缩了回去,十几息后,又探出头来,淡淡道: “我家公子说了,你身份不够,请回吧。”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九十六章 花神的灵蕴(6600字) 竖子!本官堂堂从三品鸿胪寺卿心里暗骂,深吸了一口气,高声道: “本官鸿胪寺卿刘达,前来迎接云州使团。” 连喊了数遍,御风舟上没有回应。 鸿胪寺卿又在寒风中等了一刻钟,在官道来往百姓的好奇打量中,无奈的离开。 舟上的是大爷,等的起,他却等不起,不能把云州使团迎进京城,是他的失职,诸公和陛下都得怪罪于他。 “大人,请上车。” 下属为他掀起马车的门帘。 “上什么车,给本官备马!” 鸿胪寺卿迁怒的骂了一声,从京城到内城,再到皇城,坐马车得何时才能抵达? 嘚嘚嘚马蹄狂奔中,鸿胪寺卿赶往礼部。 鸿胪寺隶属于礼部,既然云州的竖子认为他官职不够,那就只能找官儿更大的。 礼部,堂内。 礼部尚书眉头紧皱: “竖子! “这是要给朝廷一个下马威啊。。” 骂归骂,礼部尚书沉声道: “让算了,本官随你走一趟。” 他原本想让礼部侍郎出面,但考虑到从官职来说,侍郎只比刘达这位鸿胪寺卿大半品,所以决定自己亲自出面。 鸿胪寺卿松了口气,一边与礼部尚书往外走,一边说道: “劳烦尚书大人了。” 礼部尚书年事已高,骑不了马,两人换乘马车,一路朝城门口疾驰。 半个时辰后,马车穿出城门,礼部尚书掀开门帘,看见了官道边,那艘巨大的木舟。 马车在木舟边停靠,礼部尚书高声道: “本官礼部尚书,前来迎云州使团。” 俄顷,船舷边探出一名侍卫,神态倨傲: “我家公子说了,阁下身份不够。” 礼部尚书脸色一沉,压住怒火,淡淡道: “回去问问你家公子,到底怎么样,他才肯进京。” 侍卫没动,嘿了一声,昂起下巴: “九公子说了,要亲王相迎,首辅作陪,礼乐不缺。若是办不到,便早些说,他好打道回府,告诉云州的十五万将士,大奉不愿和谈。” “这不合礼制,让你们那九公子出来说话。”礼部尚书高声道。 侍卫不理会,缩回了脑袋。 礼部尚书额头青筋跳动了一下,深吸一口气,恢复平静。 他旋即看向身边的鸿胪寺卿,道: “派人去请示陛下。” 御风舟上,简易的房间里,姬远坐在桌边,修长白皙的双手剥着橘子,银骨小扇放在手边。 “九哥这是在给大奉朝廷一个下马威?” 许元槐站在窗边,把刚才的对话听的一清二楚。 “聪明!”姬远赞了一声,旋即又摇头: “但还不够聪明。” 许元槐皱了皱眉。 姬远侧头,看向坐在椅上,安静读书的许元霜,笑道: “元霜你有什么看法。” 许元霜头也不抬,淡淡道: “无非是试探底线罢了。” “看看,看看”姬远笑眯眯道: “还是元霜妹子聪明,元槐啊,从我们降落在京城外,谈判就已经开始了,不是非得坐在谈判桌上,明白吗。” 见许元槐似乎不服气,姬远边吃橘子,边说道: “你得知道小皇帝的底线在哪里,明儿进了金銮殿,才能拿捏到他的三寸。” 许元霜蹙眉道: “永兴帝未必会吃你这套。” 姬远拿起银骨折扇,“啪”的展开,平贴于胸,笑道: “这也是一种试探,试试小皇帝的水准。” 他的年纪还没永兴帝大,却带着俯视的语气。 等了近半个时辰,忽然听见外头有人高声道: “炎亲王和钱首辅前来迎接云州使团。” 姬远“唰”的一声,展开银骨小扇,平贴于胸,摇头失笑: “有这么个皇帝,大奉何愁不灭啊。” 豪华的“迎宾队伍”进城,一路上,周遭百姓指指点点。 “这是云州的旗啊,这么说青州真的失守了,前几天说的,朝廷要议和的事是真的?” 百姓里识字的,辨认出了使团里云州旗帜,黄色为底,绣白云,红线修成一个大大的“云”字。 京城的流言蜚语管控的最好,百姓平日里只敢私底下说,不敢在茶馆、青楼等公开场合讨论青州失守,监正战死,朝廷决定议和的事。 此时见到云州使团入京,压在心里的情绪立刻反弹,站在街边大声议论。 “区区一个云州逆党,竟跑到京城来耀武扬威了。” “连许银锣都守不住青州吗。” 马车里,姬远听见这句话,掀开了窗帘子。 “民间到处流传许七安在云州独挡八千叛军,在玉阳关一人一刀,把巫神教二十万大军杀的丢盔弃甲。希望有多大,失望就有多大。” 姬远啧啧连声:“当初我们兄弟姐妹,接二连三听闻许七安在中原的事迹,心里不忿,认为他不过是侵占了原本属于我们这一脉的气运。 “而今真是风水轮流转啊,你们说,议和的事传开后,百姓会怎么议论朝廷,又会怎么议论他们爱戴的许银锣?” 许元霜沉默片刻,盯着他: “难怪你要这般大张旗鼓。” 姬远“啪”的打开折扇,微微扇动,笑而不语。 皇宫。 御书房,永兴帝听完宦官的汇报,得知云州使团已在驿站住下,这才如释重负。 他不再胡乱走动,坐回鎏金色的大椅上。 没多久,赵玄振从外头奔进来,高声道: “陛下,许银锣和临安殿下求见。” 他来做什么永兴帝皱了皱眉,道: “请他进来。” 赵玄振退下,几分钟后,领着一袭青衣的许七安,一身红裙的临安迈过门槛,进入御书房。 一对璧人。 永兴帝看到临安脸上浅浅的笑容,沉重的心情稍稍放松。 他接着望向许七安,笑道: “许银锣总算回京了,来人,赐座看茶。” 许七安摆摆手: “不必。 “陛下,你果真要议和?云州叛军气势如虹,为何要选择在此时议和? “无非是想趁机压榨朝廷,耗尽朝廷最后一口气。如果议和,就真的没有胜算了。” 永兴帝脸上笑容缓缓消失,淡淡道: “那许银锣觉得应当如何?封你做雍州总兵,与云州叛军决一死战? “许银锣有信心打赢吗,朕知道许银锣修为高绝,乃三品武夫。可连监正都死在他们手里,你又能做什么呢!” 许七安道: “陛下如果信得过,我会与亲赴战场,与云州军玉石俱焚。” “可朕不愿意!”永兴帝似乎失去耐心,陡然加重语气,高声道: “议和是唯一的希望,只要能熬过严冬,等来春祭,大奉自然会好转。何必非要在此时与云州叛军玉石俱焚。” 许七安没再多说,转身就走。 永兴帝现在一心求和,停止干戈,劝根本没用,那便不需要劝了。 “狗奴才” 临安追了几步,然后顿足,大步走回永兴帝面前,大声道: “皇帝哥哥,你为何不能试着相信他。” 永兴帝摇摇头,嗤笑道: “信他?信他许七安,大奉就有救了? “监正都无法对付的敌人,凭他许七安,能力挽狂澜?” 临安气道: “你就是胆小怕死。” “你”永兴帝勃然大怒,抬手欲打。 临安红着眼眶瞪着他。 “滚,给朕滚!” 永兴帝指着门口,大吼道。 【一:云州使团入京了,大张旗鼓。】 地书聊天群里,怀庆把今日云州使团入京的经过,详细说了一遍。 【四:他在试探永兴帝底线,唉,还没见面,底线就给人家摸清了。如此火急火燎的请人家进城,这不是赤裸裸的表现出想和谈的意图吗。】 楚元缜心思敏锐,把云州使团的动机猜测的八九不离十。 【二:永兴帝这狗皇帝,连元景都不如,带队的是谁?】 李妙真气的牙痒痒的。 既气云州使团,又气永兴帝懦弱怕事。 【一:潜龙城主第九子,叫姬远,目前住在内城驿站,内外重兵保护,还有两位金锣。】 【二:这是怕许七安去杀人吗?他应该回京了吧。】 【一:他在我这儿。】 去死李妙真咬牙切齿。 皇城,怀庆府。 宽敞雅致的内厅,穿着梅色宫裙的长公主,放下手里的地书碎片,嘴角一挑。 她望着对面的男人,轻声道: “眼下的情况,与号召捐款时不同,你便是把刀架在永兴脖子上,他多半也不会屈服。 “诸公亦是如此,而今京城官场,七成以上的京官,是同意议和的,此为大势。” 刚从皇宫出来的许七安,缓缓点头: “赵守说过,要盘活眼下的死局,大奉的钱粮问题一定要解决。 “其实他真正想说的是,我要与许平峰,与云州叛军死磕,朝廷就必须无条件支持,不能拖后腿。” 现在,永兴就在给他拖后腿。 怀庆沉默半晌,道: “他确实软弱了些。” 许七安摆摆手: “不说他了,寻我过来何事?” 他前脚刚离开皇宫,后脚就被怀庆的侍卫长请来,对方就守在宫门外。 怀庆沉吟片刻,道: “前段时间,你说过,要挽回大奉如今的颓势,只有三个法子,一:超凡强者的数量必须追平;二:解决钱粮问题;三:复活魏公。” 许七安静静听着,点了点头。 怀庆深吸一口气: “复活魏公的事,你已经在做了,春祭时自见分晓。 “钱粮问题难以解决,但你方才也说了,你更需要的是一个愿意陪你死战不退的君王,一个肯赌上国运的朝廷。” 许七安缓缓道: “所以?” 怀庆秋水般的眼波,凝视着他,一字一句道: “逼永兴退位!” 许七安心里早有预料,没有惊讶,摇了摇头: “这样只会加速朝廷的灭亡,我知道你想扶持炎亲王上位,但他的资历不够,身份不够,势力更不够。 “太平盛世时,或许还可以,但如今人心惶惶,我若再行此独夫之举,会把人往云州那边推,逼着他们叛逃。” 倘若他在此关头,妄想着以武力压服一切,确实是能,但人家也会扭头投靠云州。 永远不要忘了,云州那一脉,也是大奉皇族。 怀庆幽幽道: “六皇兄没有资历,没有势力,但我有。” 许七安一愣。 他仔细的,反复的审视着眼前的美人儿。 怀庆巍然不惧,与他对视: “前魏党全是我的人,此外,我自己也笼络了不少朝中官员。若要把他们组合起来,那就是朝堂第一大党。 “至于王党,本宫需要许银锣帮忙。” 许七安凝视她许久,叹息道: “殿下,我早察觉出你一般女子,但我仍然没想到,你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培养出了这等规模的势力。 “还有吗?” 既然把话说开了,怀庆也没隐瞒: “禁军五营,京城十二卫里都有我的人。” 难怪她能派出高手,聚拢流民,手中的势力远比我想象的要恐怖许七安沉吟一下,道: “你还有什么底牌。” 怀庆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许大人搜集了五道至关重要的龙气,云州叛军手里也有一道,剩下的三道龙气,在我这里。” “啥?”许七安掏了掏耳朵,怀疑自己听错了: “你怎么做到的?” 怀庆坦然道: “魏公的暗子,全在我手里。他当日出征前,亲自把打更人暗子组织交给了我。” 难怪,难怪左都御史刘洪说不知道没有接手魏公留下的暗子,打更人衙门的案牍库里,关于暗子的信息也早已消失原来魏公把它交给了怀庆解开了一桩悬案的许七安闭了闭眼睛,心里叹息一声: 果然不是亲儿子啊。 不,果然捡来的儿子,还是比不过初恋情人的闺女。 怀庆不知道他心里那么多的内心戏,继续说道: “容纳龙气,自然便福缘深厚。 “我凭借龙气在身,不管是笼络朝中大臣、军中高手,都事半功倍。” 许七安露出了复杂的笑容: “殿下早就开始谋划这一切了吧,元景死后,你便看到了希望,于是暗中部署,步步为营。等待机会把永兴逼下皇位。” 怀庆微微点头: “从你在天地会内部说明身世,点出云州乱党的存在;从先皇陨落,龙气溃散;我就知道永兴的皇位坐不久。 “这么大一个烂摊子,内忧外患,想要坐稳皇位,推陈革新,就必须有大魄力。 “但永兴太过中庸,太平盛世里,他或许是一个好君王,生在乱世,则祸国殃民。” 你才是真正的“猥琐发育”啊,和你比起来,我简直不要太浪许七安心里嘀咕一句,对于怀庆的话,他没法不认同。 “那你怎么保证炎亲王会比永兴做的更好?” “本宫自然办法。” “好说一说你的详细计划。” 一直到日暮,许七安才离开怀庆府。 回到司天监,探望完养伤的孙玄机,许七安来到四楼的客房,推门而入,温暖如春的屋内,慕南栀对镜梳妆。 白姬蜷缩在床铺酣睡。 她好像刚沐浴过,发丝湿漉漉的,身上一股幽香。 “给你买了点桃花酥,我记得你爱吃这个。” 许七安把一袋牛油纸包裹的糕点放在梳妆台边。 慕南栀没在意,撇嘴问道: “去哪儿了。” 她悄悄嗅了嗅,在他身上闻到一股不易察觉的女子幽香。 以为一包糕点就能打发她了? 许七安坐在床边,一边脱靴子,一边说道: “今日云州的议和使团进京了,我去皇宫见了见永兴帝,他不听劝。然后去怀庆府,和长公主议事。” 他捏了捏眉心,叹息道: “一旦议和成了,大奉可能就真的回天无力。” 而国运在身的你,死路一条慕南栀再一次看向那袋糕点。 她咬了咬唇。 一个男人能在焦头烂额的时候,仍不忘给你带一包爱吃的小甜点,这份价值十几文钱的心意,却比那些甜言蜜语的海誓山盟,豪掷千金的博美一笑,要情深义重的多。 脱掉靴子的许七安,往床铺上一躺,双臂枕着后脑。 如果计划顺利,赵守提出的四大要点里,就满足了两条——复活魏渊和稳住后方。 而成为棋手是一个建议,本身不存在完成度。 “只要六皇子上位,能保证支持我,与云州死磕,那么,虽然钱粮的事仍然没有得到解决,但榨一榨大奉的国力,还是勉强能支撑下去的。 “现在唯一的问题是,我修为太弱了,尽管能与二品争锋,但面对三品必死无疑。而挡在我面前的,是封魔钉。” 封魔钉无法用蛮力破解,除非像阿苏罗那样,懂得解印口诀和秘法。 那么再只中一枚钉子的情况,还是能做到自我拔除的。 许平峰啊许平峰,你倒是机关算尽念头转动间,他忽然闻到了一股幽香靠近,睁开眼,侧头看去。 慕南栀坐在床边,给他一个无限美好的背影,以及半个滚圆的、撑起绸裤的臀儿。 她不知何时脱掉了衣裳,只穿着白色里衣。 要不怎么说少女好,好不过少妇的腰,少妇好,好不过阿姨的臀。 “我十三岁被父母送进来,换取一场泼天的富贵,本以为这辈子会在宫中度过,结果又被元景送给了淮王。自怨自艾的认为自己就是一件货物,被人卖来卖去。” 慕南栀背对着他,幽幽道: “再后来,认识了洛玉衡这个臭娘们,她告诉我,说我是花神转世,身负灵蕴,是淮王的鼎炉,等待有一天他来夺走我的灵蕴。 “我很害怕的问她,灵蕴被夺走会怎么样。她告诉我,当然是会死。 “于是我又觉得,自己连货物都不如,是一个圈养在淮王府的牲口,等待着拉出去宰杀的一天。” 原来她那么忌惮自己的身份被曝光,忌惮被我知道是花神转世,都是被国师恐吓的啊许七安恍然大悟。 “所以我一直害怕自己身份曝光,对谁都抱有戒心,这其中就包括你。” 慕南栀没有回头,但许七安能感觉到她笑了一下: “但是这几天,我反复的问自己,如果姓许的要夺我灵蕴,我同意吗?我愿意为你而死吗?直到你进屋那会儿,我仍没有答案。” 她顿了顿,目光不由自主的看向桌上那包糕点: “可就在刚刚,我突然知道答案了,我是愿意的。” 说完,慕南栀绷紧身子,僵硬的坐着,好像身后有什么可怕的怪物,会随时扑过来咬她。 她等了好久,没等来许七安的饿虎扑羊,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 许七安侧着身,手支着头,笑眯眯的看着她。 白姬也学着许七安的姿势,侧着身,一只爪子支着头,默默看着她。 慕南栀脸色“唰”的涨红,头顶仿佛冒出虚幻的黑烟。 “你们” 她恼羞成怒,抓起白姬就往许七安脸上砸,许七安没事,白姬疼的“吱吱”叫。 “逗你玩呢,别气别气。” 许七安把白姬拨到一边,赶在慕南栀“溜走”前,把她拖上床。 这娘们死要面子,傲娇到让人发指,好不容易鼓足勇气表白,要助他晋升二品,错过了这次,下一次也不知道要等什么时候。 “你是不死树,我夺不走你的灵蕴,顶多是吸收一些,死不了。再说,我体内有封魔钉,即使睡了你,也晋升不了二品。 “我先当一回你的舔狗,吸收灵蕴的事儿,以后再说。” 许七安顺势把脑袋埋进柔软的胸脯里,准备“哧溜”一番,突然,脑袋感觉被人敲了一棍。 这不是寻常的传书,这是请求私聊。 若是平时,许七安会把地书碎片丢开,尽情的当一回舔狗。 但现在是非常时刻,天地会成员私聊他,肯定有事。 恋恋不舍的从慕南栀胸口抬起头,看一眼她红霞遍布的脸蛋 大意了,应该先把手串撸下来,不然看着脸蛋,容易提前进入贤者时间心里吐槽着,他顺手摸出地书碎片,接受了对方的私聊。 【八:我在京城西门外十五里,能否出来一见。】 八号? 许七安皱了皱眉,金莲道长前几天说过,八号已经出关,近期可能会来京城。 他单独找我做什么? 天地会成员里,八号是个万年挂机的,和他,和其他成员没有交集。 先问问金莲道长吧,看这八号靠不靠谱许七安没有回复,结束了私聊,转而向金莲道长发送私聊邀请。 【九:何事?】 道长很快传书回应。 【三:八号来京城了,约我见面。】 许七安开门见山的把情况告诉金莲道长。 【九:贫道的建议是,不妨去见见。】 许七安知道天地会规矩,不经本人允许,金莲道长不会主动透露碎片持有者身份。 结束传书,他紧接着连通八号,回复道: 【好!】 只好无奈起身,恋恋不舍的盯着慕南栀平躺着,仍然颇有规矩的胸脯看一眼,道: “我出去一趟,不必等我,先睡吧。” 说完,他身躯融入阴影,消失在屋内。 慕南栀用力吐出一口气,分不清是失落还是如释重负。 “姨,我也要做你的舔狗。” 白姬飞扑向慕南栀的胸脯,但被花神一巴掌拍开,她蹙眉道: “你是不是跟他待久了,变的像个登徒子。” 她边说边拎起白姬的一条后肢,看了一眼,啐道: “你个雌儿。” 许七安在阴影中不停跳跃,几分钟后便来到西城门。 此时,夜色深重,四周极为安静,城头火把的微光如同萤火虫。 出了城门后,他像一条黑色得鱼,钻入漆黑的夜幕里,宛如遨游在海洋里,沿着官道笔直向前。 约定的地方是西城门外十五里,没有额外的描述,那就是默认在官道上。 十五里不远,他很快就来到目的地,看见一道高大的身影,傲立于黑夜中。 他穿着红黄相间的袈裟,身高接近九尺,与常人相比,宛如巨人。 他相貌丑陋,没有眉毛的眉骨微微凸起,眉骨之下的目光锐利如刀,整体给人一种英武非凡的感觉。 丑帅丑帅。 他手里把玩着一面玉石小镜。 :错字,晚上再改。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九十七章 三品大圆满 驿站,燃着兽金炭的厅内,许元霜取出一只传音法螺,以术士秘法激活法器。 这件传音法螺是极为珍贵的法器,父亲身为二品术士,极品法器多如牛毛,唯独这种能万里传音的法器,只有一对。 它所珍贵之处,不是炼器手法困难,也不是融入其中的阵法品级过高。 而是最基础的原材料问题。 传音螺这种生灵,相传具有神魔血脉,只不过非常稀薄。 它们能发出凡人不可闻的音波,与身在数千里之外的同族交流。 不过,传音螺已经濒临灭绝,父亲的这对传音法螺,还是当年从司天监带出来的。 而这二十年来,他再也没有找到活着的传音螺。 “葛师兄” 她朝着海螺口呼唤。 十几息后,传音法螺里响起葛文宣的声音: “抵达京城了?把传音法螺给姬远。。” 传音法螺炼制成法器时,会融入特殊的传音阵法,只能与同样融入相似阵法的法螺传音。 简单的说就是,就是传音加密功能,同出一炉的法螺之间才能传音。 许元霜把传音法螺抛向一旁的姬远,后者手忙脚乱的接过,抱怨道: “咱们整个云州就两只传音螺,摔坏了怎么办” 边说着,边把法螺凑到耳边,收敛笑容,说道: “使团已经抵达京城,但没有见到许七安。” 葛文宣沉吟道: “以他的性格,如果胜券在握,底气十足,那么今天应该就会给你一个下马威。” 姬远笑道: “今儿打探到一件事,那许七安和小皇帝闹了不愉快,似乎是和谈的事。” 葛文宣诧异道: “你怎么打探到的?” 皇宫里的事儿,他一个初到京城,没有根基的人,居然能这么快打探到。 难道大奉朝廷人心浮动,已经到了随时会崩盘的地步? 姬远说道: “日暮前,陈贵妃私底下派人来见过我,说自己是国师的故人,希望他能看在以前的情分上,和谈时高抬贵手。” 葛文宣沉默片刻,感慨道: “国师的棋子遍布各处,无所不在啊稳住陈贵妃,想办法从她那里套取更多情报。 “另外,和谈是目的之一,另外一个目的,就是想办法让许七安和小皇帝决裂,让他们乱上加乱。在这个过程中,你记得找机会试探许七安,看看他是否有什么筹码。 “监正虽然被封印了,但他会留下什么后手,谁都猜不到。” 姬远嘿了一声: “我倒是迫不及待想会一会姓许的,替我七哥出口恶气。” 葛文宣淡淡道: “注意分寸,大事要紧。” 姬远左手轻扇银骨小扇,笑道: “我知道,许七安迟早是砧板上的鱼肉。” 西城门,十五里外。 阿苏罗许七安望着前方,那道穿红黄相间袈裟的高大身影,脑子里千头万绪,灵光乍现。 既想明白了很多东西,同时也有更多不明白的东西。 “你,是八号?!” 他保持着相对安全的距离,愣愣的望着对方。 阿苏罗把玩着玉石小镜,语气平静: “若不是,你以为当日能那么轻易夺走神殊的残肢?” 他轻笑一声: “当初我若全力以赴,五十招之内,就能让你人头落地,继而封印,慢慢磨死你。” 他果然放水了许七安无声的吐出一口气。 经过洛玉衡的提醒,他察觉到阿苏罗可能放水这件事,后来与九尾狐讨论时,得出的结论是,要么这是佛门请君入瓮的诡计;要么是阿苏罗另有谋划,比如,想趁机攫取好处,晋升一品。 如今看来,他确实另有谋划,但不是为了晋升一品,而是为了给群友放水。 金莲道长是怎么把这货发展成下线的,太牛逼了吧,这就好比我许银锣把监正发展成了下线我以为他只是个爱上猫的不正经道长 许七安深吸一口气,心里有一万个疑惑,问道: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阿苏罗把玩着玉石小镜,目光眺望西方,脸上没什么表情,语气却突然沧桑: “佛门镇杀你父亲,杀你族人,把你洗脑成最虔诚的佛徒。 “换成是你,你会怎么做?” 干彼母许七安斟酌道: “一入佛门,四大皆空,你是如何瞒过他们的?” 阿苏罗笑道: “如果我告诉你,当年万妖国主是故意杀我的呢。 “她知道阿修罗族的往事,虽然我们修罗族,当时已是最虔诚的佛徒,可只要摆脱“四大皆空”的影响,修罗族就能找回自我。 “而死亡,是唯一的方式。” 许七安沉吟道: “而当时,广贤菩萨利用“大轮回法相”送一位位战死的佛门高手转世重修,他当然也不会对你这位二品巅峰的强者见死不救。 “这么说,你是在未曾归位前,成为地书碎片的持有者。” 阿苏罗缓缓点头: “金莲道长能看出一个人的福缘深浅,他说我是有大福缘的人,因此把地书碎片交给了我。 “但我认为,他应该猜到我和佛门有关。” 许七安闻言,点点头,又迅速摇头: “不是猜的,是查的。他把地书碎片给你之后,怕是把你祖宗十八代都查了一遍。”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想起了金莲道长把地书碎片交给自己后,潜伏在京城,对自己有过一番调查、观察。 金莲道长在京城期间,差不多把他这个小铜锣的底细摸了个五成。 剩下的五成,是被监正挡回去了。 许七安记得金莲道长曾说过——你是监正的重要棋子。 若非有监正挡着,除了穿越这回事,“许七安”的裤衩颜色都会被金莲道长摸的一清二楚。 当然,地书这样的法宝,肯定不能轻易赠人,橘猫道长对持有者观察、调查,是情理之中的事。 阿苏罗继续道: “后来我一直闭关修行,直到照见自我,了悟前尘,于是重新回到佛门。” 许七安抓住了一个bug,不解道: “既然如此,你是怎么瞒过几位菩萨的?南疆时,你故意让神殊的残肢被我夺走,菩萨们不可能视而不见。” 重新回到佛门,肯定会被洗脑。 退一步说,就算没有,那么阿苏罗在南疆时当了一回演员,菩萨们肯定也能看出端倪。 阿苏罗闻言,露出一丝笑意: “我刚才说了,金莲道长知道我和佛门有关,那么,你认为他会把地书碎片交给一个对佛门无比虔诚的佛徒?” 许七安隐约把握到了什么,沉吟道: “你的意思是” 阿苏罗没有卖关子,神色平静的说道: “在我还未归位前,他就传授了我道门一气化三清之术。” 果然许七安瞳孔微微扩散。 “归位的阿苏罗确实是最虔诚的佛徒,一入佛门,四大皆空。但另外一个阿苏罗不是,他是最真实的自我,憎恨着佛门的自我。一人为三人,分体时,我就是真正的阿苏罗,是完全独立的个体。即使是菩萨也看不出端倪。 “三人为一人,当我和另一个阿苏罗合体时,他会让我照见自我,摆脱四大皆空的影响。 “当然,一气化三清之术过于深奥,我现在只能分化出一具化身,但作为“坐标”也足够了。” 阿苏罗笑道: “你明白了吗。” 原来如此,这样一来,所有的疑点都可以得到解释,金莲道长前几天说过,确认八号出关,他肯定知道了八号的身份,知道我体内最后一根封魔钉有着落,却暗戳戳的没有告诉我,让我焦虑了这么多天,是因为出关以来,我让他屡屡怀疑人生,所以他要报复? 有些人表面是慈祥的前辈,其实背地里是一只小心眼的橘猫许七安恍然大悟,他旋即试探道: “那你此次来京城” 阿苏罗挑了挑没有眉毛的眉骨,淡淡道: “自然是替你拔除最后一根封魔钉。 “监正已经被封印,我若不帮忙,你和大奉必亡。 “那我报复佛门的计划,也注定竹篮打水一场空,只是这样一来,我便再无法潜伏在阿兰陀。” 三年又三年,你都混成佛门的二品巅峰了许七安默默吐了槽,心情颇为不错。 阿苏罗忽然想起一事,道: “对了,当日监正被封印时,阿兰陀曾有大日如来法相现身,佛陀出手了。” “你确定是佛陀?” 许七安大吃一惊。 同时,他解开了心里的一桩疑惑,云州背后的超品,是阿兰陀里的那位。 监正不容易啊,败的不冤枉。 “这样的话,五百年前,荡妖之战中出手的大日如来法相,源头就有了解释。” 阿苏罗接过话题: “当日南疆之战结束,返回阿兰陀后,我和度厄罗汉暗中调查,发现了一些端倪。” 当即,把镇魔涧里听到的呼吸声,禅林里传来的呼救声告诉许七安。 卧槽许七安涌起久违的,头皮发麻的感觉。 两处之中,必然有一处是神殊的头颅,多半在镇魔涧,而儒圣雕塑已经毁掉,封印想必也没了。 那么,菩提树里的求救声是怎么回事 阿苏罗见他沉吟不语,耐心等待许久,而后问道: “你有什么看法?” 他知道许七安在这方面有着深厚的经验和天赋。 许七安想了想,道: “首先,按照我们当初的第二条猜测——佛陀和神殊是同一人,不同的面。 “儒圣雕塑已毁,封印解除,这符合五百年前发生的事。” 阿苏罗颔首: “你说过,如果儒圣雕塑已毁,那么真相就是第二个猜测。但如何解释求救声?” 许七安一字一句道: “佛门的法济菩萨,不是失踪三百多年了吗。” 这一瞬间,阿苏罗的瞳孔骤然收缩,气息略有紊乱。 许七安接着道: “当然,这是我没有根据的推测,缺乏证据。目前还不能确定第二个猜测就是真相,如果事实是第一个猜测,那这件事就更加复杂了。 “但不管怎样,现在都不是揭开佛陀神秘面纱的时机。” 阿苏罗认同他的说法: “时机未到。 “我一路东来,还未见金莲道长,别浪费时间了,拔除封魔钉后,我就要离开京城。” 许七安当即召唤出浮屠宝塔,将两人收入第二层。 第二层空间,一座座金刚雕塑做怒目状,森严的威压弥漫在这片空间。 柴杏儿察觉到有人进来,睁开眼睛,好奇的打量着身高接近九尺的阿苏罗。 此人一看就是佛门中人,丑陋之余,给人英武不凡的感觉。 “最后一枚封魔钉,在任脉巨阙穴,这是我能解的四根封魔钉之一,你很幸运。” 阿苏罗审视着他,微微颔首。 “开始吧!” 许七安说道。 他把解开封魔钉的位置选在这里,主要是有塔灵老和尚照看着,如果阿苏罗是套娃型二五仔,塔灵老和尚和他联手,能与这位修罗王幼子缠斗。 阿苏罗伸出右手食指,轻轻点在巨阙穴。 他指点亮起金色的闪电,与封魔钉连接在一起。 许七安闭上眼睛,耳边响起一阵阵宏大的梵唱,同时巨阙穴一阵刺痛。 “喝!” 阿苏罗低声咆哮,指骨瞬间粗大一圈,强健的体魄上,一条条肌肉纹起。 封魔钉一寸寸的被拔出这个过程中,阿苏罗咬牙切齿,额头青筋暴突,脸颊肌肉微微抖动。 金色得闪电把整个第二层染上灿灿辉光。 叮! 终于,封魔钉彻底拔出,跌落在地。 阿苏罗气息迅速下跌,胸腔起伏,剧烈喘息,消耗巨大。 在这一片沉寂中,许七安缓缓睁开双眼。 双修而来的气机,辛苦吐纳的气机,在这一刻,豁然贯通任督二脉,彻底复苏,再无压制。 仿佛远古沉睡的巨兽苏醒,强横可怕的力量,在这瞬间充斥了整片空间。 轰隆隆! 浮屠宝塔剧烈震动,像是锁住超越它层次的巨兽。 第三层,塔灵老和尚眯了眯眼,喃喃道: “如此浑厚的根基” 在宛如世界末日的天摇地动中,柴杏儿匍匐在地,瑟瑟发抖,胸腔中心脏砰砰狂跳,越来越剧烈,感觉随时会炸裂。 三品大圆满! :错字先更后改。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九十八章 晋升二品(一) 封魔钉拔除后,巨厥穴的血肉蠕动,恢复如初。许七安的气息,也随之内敛,不再释放威压。 柴杏儿浑身瘫软,大汗淋漓,檀口微张,只顾着喘息。 三品大圆满强者释放的威压,险些让她当场死去。 状态前所未有的好,想和阿苏罗打一场许七安扫了一眼气力耗损严重的八号,从怀里摸出一枚瓷瓶丢过去: “补充气血的丹药,多谢了。” 阿苏罗接过瓷瓶,“啵”一声扒掉木塞,把里头的丹丸囫囵吞下,然后说道: “即使你恢复修为,达到三品大圆满之境,但仍是杯水车薪,无法抗衡伽罗树。 “伽罗树执掌“不动明王法相”和“金刚法相”,连你们的监正都伤不了他。此外还有许平峰、黑莲以及白帝,嗯,我听说有个叫姬玄的小辈,也晋升三品了。” 他是在试探我的底牌,看我值不值得投资许七安想了想,决定公开部分底牌,说道: “我能在短期内晋升二品,人宗道首洛玉衡也能在短期内渡劫,踏入一品陆地神仙境。 “此外,武林盟老盟主寇阳州也是二品。。” 他认为,阿苏罗是可以拉拢的盟友,二加三加二的顶尖强者,如果能把他拉入大奉阵营,毫无疑问,这能弥补超凡强者短缺的弱点。 阿苏罗点点头,神色稍松: “你我联手,再加一位二品武夫,足以抗衡白帝或者伽罗树中的一位。洛玉衡则能再抵消一位一品强者。不过云州还有一位二品黑莲,一个二品巅峰的许平峰,以及一位三品武夫姬玄。” 许七安斟酌道: “金莲道长如今也是三品了,司天监还有一位孙玄机,云鹿书院的院长是三品巅峰境,我会试着把他拉下水” 阿苏罗微微摇头: “还是不够,除非你能再多一位二品境的盟友,或者,获得战力短板的手段。” 云州:黑莲二品,许平峰二品,姬玄三品。 大奉:赵守三品,孙玄机三品,金莲道长三品。 确实还差了一个档次。 这时候,就看棋手的水平高低了许七安淡淡道: “这是我需要苦恼的问题,你不用操心。” 不管怎么样,这副局算是盘活了,整体偏弱,但有了操作的空间。而不像今晚之前,只有绝望,无力抗衡。 阿苏罗斟酌一下,道: “我有个建议。” 等许七安点头,他说道: “度厄罗汉可以尝试拉拢,佛陀的事,让他和广贤菩萨有了芥蒂。而度厄是大乘佛法的狂热推崇者,你是大乘佛法的开创者。 “可以试着利用这份情面。” 许七安立刻摇头: “时机未到,度厄罗汉对佛陀、对佛门还抱有期望,这时候策反他,几率不大。” 阿苏罗略一沉吟,同意了他的看法: “确实如此。” 许七安接着道: “我手头还有监正留下的一份底牌,等和谈结束,自见分晓。” 他返回司天监的第一件事,便是问宋卿,监正可有什么东西留下。 宋卿想来想去,在这个时间节点上,他只知道监正给过钟璃一件法器,叫乱命锤。 许七安以为这是监正留给他的东西,迫不及待的找到钟璃,要求一观法器。 乱命锤能改变人的命格,钟璃说这东西是监正留给她,专门用许七安的。 许七安就说,那来吧,记得怜惜我! 钟璃朝着他脑瓜一锤子下去,把许七安的命格改成了沦落风尘的可怜“女子”,许白嫖当场就脱去衣服,拉着钟璃的手说: 大爷,奴家伺候你休息。 钟璃吓的反手一捶,把他命格改成一个买烧饼的。 许七安就跪在地上,自称大郎,做挑货担状,说: 娘子,你在家等着,我去卖烧饼。 钟璃又一锤子下去,把他敲成一个读书人,许七安安安静静的背了半个时辰的三字经,然后恢复常态。 整个实验下来,唯一的收获就是,乱命锤只能影响许七安半个时辰。 普通人若是被这锤子敲打,命格就会永久固化,除非再敲一次。 当时在旁边目睹全过程的宋卿评价说: “要么老师送给钟璃乱命锤,并非后手。要么我们暂时没有摸清监正老师留下乱命锤的用意。” 虽然宋卿说了句废话,但情况大致就是这样。 接下来就是晋升二品了许七安忙说道: “八号,我先送你出塔,有事地书联系。” 阿苏罗微微点头,不动声色的看他一眼,道: “你突然有些迫不及待。” 急着去插花许七安回了一个端正又礼貌的微笑。 “对了,关于你的身份,能告诉天地会成员吗。”许七安试探道。 阿苏罗意味深长的“呵”了一声,淡淡道: “等见面时再公布吧,隔着地书碎片,看不到他们尴尬时的模样。” 许七安愣了一下,然后想起天地会成员们,之前隔着五湖四海,八卦阿苏罗一家子的事。 啊这,确实是个让人心动的提议许七安被阿苏罗说服了。 他们要是知道八号就是阿苏罗,不知道是怎么样的表情。 两人当即离开浮屠宝塔,在漆黑寒夜里分别,阿苏罗御风而去。 他从头到尾都没有双手合十,念诵佛号望着阿苏罗消失在夜幕里的背影,许七安回想全过程,注意到了这个细节。 “这场风波里,把天地会最大的两条鱼给炸出来了。” 剩下那条鱼,当然是怀庆。 当初走江湖搜集龙气,孙玄机曾经说过,散碎的龙气宿主极少,九道至关重要的龙气宿主也无影无踪。 那会儿许七安就推测有第三方势力在搜集龙气。 如今才知道,第三方就是这位长公主。 继承了魏公暗子网的她,确实有这个能力找出各地不同寻常的事件。 “等一下,就算有地书碎片,没有监正进行改造,她也不可能凭地书抽取龙气的啊,监正你个老银币 “这就有点意思了,监正辅助怀庆收集龙气,他想干什么?他早就把赌注压在了怀庆身上?” 许七安咧了咧嘴,融入阴影,化作游鱼,返回京城。 深夜,怀庆府。 长公主坐在书桌边,接着桌边的灯光,展开手里的密报。 上面写着,剑州总兵杨砚,已经带着三百精锐,暗中返回京城。 “魏公留下的金锣里,肯义无反顾支持我的,只有杨砚了。” 怀庆叹息道。 她把密报凑到蜡烛边,引燃,看着它化作灰烬,丢入洗笔的瓷缸里。 “剩下的金锣,大概只有他出面,才愿意陪本宫做这桩杀头的买卖。”怀庆看一眼屋内的侍卫长。 “您如何保证,许银锣会陪您做这桩买卖,他和临安殿下可是有婚约的。” 侍卫长疑惑道。 “因为他是许银锣。” 怀庆淡淡道。 长公主怀庆其实一直在玩养成计划,她把一个长乐县快手举荐给魏渊,让他入职打更人,那会儿开始,她就打着培养人才的心思。 而后从魏渊那里得知许七安在问心三观里的表现,更加坚定了怀庆培养、观察许七安的想法。 再之后的一桩桩,一件件事情,怀庆都在给予帮助,许七安就这样,被长公主怀庆一点点的养成,一直到晋升超凡,她亲眼看着一个小快手成长为如今的大人物。 她当然知道许七安会支持自己。 只不过这些话,是不会对外人说的。 【八:诸位,我闭关出来了,可否约个时间地点,见上一面?】 大半夜的,天地会成员们收到了八号的传书。 众成员微微愕然,不过有了金莲道长前些天的铺垫,倒也没有太过震惊。 【七:咦,我们天地会还有一个八号?哈哈,开个玩笑,阁下是兄台,还是姑娘?】 圣子考虑到最近地书聊天群的气氛委实有些沉重、僵凝,便拿八号开了个玩笑,活跃气氛。 【二:八号注意了,七号是个色胚,最喜欢骗姑娘家的清白。嗯,三号也是色胚,最喜欢出入勾栏,对这两人要保持警惕。如果阁下是兄台,那当我没说。】 天宗的卧龙凤雏你一言我一语,便把气氛活跃起来了。 【八:当初我持有地书碎片时,九块碎片只有二号和七号有主,其他碎片的主人空缺。】 这八号是在彰显自己的资历吗楚元缜传书道: 【阁下闭关多日,不知道是何修为?天地会成员里,除了三号和金莲道长,其他人都是四品境。你何时出关的?最近可有看地书传书?】 如果出关有些时日,那么应该清楚三号的身份。 因为最近聊的内容,都是关于大奉和许七安的,若是安心窥屏,应该已经知道三号就是许七安了。 【八:修为浅薄,不足挂齿。出关有些时日了。】 这时,金莲道长传书道: 【八号闭关太久,对外界之事不甚了解,你们不妨与他说说,比如一些高层次的内幕。】 【二:啊,这可以说吗?这得许七安同意。】 李妙真自然而然的想到了前阵子许七安说的一些远古秘辛,因为这层次足够高。 【九:我想他不会在意的。】 【七:我来说我来说,八号,你想知道佛陀的秘密吗,那一家子可有意思了。别问为什么是一家子,本圣子告诉你】 天地会成员热切的展开聊天,对于在八号面前装逼这回事,大家都表现的比较主动。 司天监,卧房。 烛光如豆,静静燃烧。 圆桌的影子突然膨胀,许七安从阴影里现出身形。 房间里静悄悄的,慕南栀侧卧着,身上盖着厚实柔软的棉被,进入梦乡。 白姬睡在她身边,两个巴掌大的小身板盖在厚棉被下面。要不是被角露出一簇白毛,完全发现不了它的存在。 “该晋升二品了,唔,先洗个澡” 许七安嘀咕一声,绕到屏风后,发现慕南栀果然没有倒洗澡水。 许七安麻溜的脱掉衣服裤子,赤条条的跨入浴桶,水面漂浮着花瓣,散发着淡淡得幽香。 花神常常培育一些奇花异草,或晒干或制作成粉末,洗澡的时候丢一些。 “香是香了点,但以后要家里要常备青橘了” 许七安快速沐浴完毕,跨出水桶,随手拿起慕南栀挂在屏风上的衣裙擦干净身上的水渍。 接着,他赤条条的走到床边,俯身,朝白姬吐了一口气。 这是毒素制造出的迷药,能让小白狐好好睡到明早,过程中,就算他把床摇塌了,狐狸崽子也不会醒。 许七安把白姬拎起来丢到床尾,掀开被子,钻了进去。 慕南栀迷迷糊糊中,感觉有双手撩起自己里衣的小摆,把绸裤轻轻褪下。 “嗯” 她皱了皱眉,立刻就醒了过来。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九十九章 晋升二品(二) 对于这种一言不合袭击敏感部位的行为,慕南栀脑子迷迷糊糊,身体本能提前做出反抗,夹腿沉臀,双手按住绸裤。 接着,美眸瞬间睁开,瞪的滚圆,看清是许七安后,眉头一皱,嗔道: “你做什么?” 语气里,没有太大的反感和恼怒,更像是嗔他不讲武德,半夜偷袭。 “晋升二品啊。”许七安嘿嘿笑道。 慕南栀愣了一下,然后明白过来,细嫩的脸蛋爬上一抹红晕。 她旋即醒悟过来,以为许七安在戏耍自己,扭过身去,啐道: “你先解开封魔钉再说吧。” 说完,想起他离开前的举动,忙补充道: “不,不许当舔狗。” 虽然刚才一不小心表达出了心意,但那股子感动现在已经过去,再让花神承认自己喜欢他,愿意和他圆房,短期内是不可能的。 我就知道会这样,刚才应该趁热打铁,先当一回舔狗,这样她就傲娇不起来,都怪阿苏罗许七安在她耳边呵了一口气,低声说: “我拔出最后一根封魔钉了。” 他这话是要告诉慕南栀,圆房的时候到了,该交出一血了,两人的关系终于要有实质性的进展了。。 慕南栀霍然转身,瞪大眼睛,怔怔的看着他。 这时候,她才发现许七安是一丝不挂,强健的体魄紧紧贴着自己。 慕南栀心砰砰狂跳,双手推搡他的胸膛: “你,你退开一点男女授受不亲,你别碰我,我是什么人” 她边说着,边裹着棉被往里缩,她缩一寸,许七安的逼一寸,一直把她逼到墙角。 “你是我什么人?你说呢!”许七安坏笑道。 她气急的瞪眼:“我是你长辈。” 论年纪来说,许七安要称她一声姨。 许七安险些破功,缓了几秒,埋怨道: “我好不容易酝酿的气氛,全被你给破坏了。” 他往床上一躺,默默的望着房梁。 没来由的想到了洛玉衡,心说这俩不愧是闺女,这副想谈恋爱但又害怕被日的傲娇,简直如出一辙。 洛玉衡当初主动寻他双修,半推半就的上了床,事到临头又反悔,许七安去脱她衣服,还被她打了几巴掌。 其实刚才对阿苏罗说的话,一半真一半假,洛玉衡只与他双修了两次(两个月),而之前说过,短则三月,长则半年。 她才能彻底平息业火,没有顾虑的渡劫。 也就是说,洛玉衡这张牌,想要发挥作用,怎么也得一个月之后。 现在的她,无法全力出手,否则体内业火失去压制,会立刻招来天劫,身死道消。 除了洛玉衡之外,其他的都是三品,想要插足监正当日的战斗,实在太勉强。一品打三品,恐怕十招之内就能斩杀。 “赵守的态度有些暧昧,想要拉他下水,有些困难,这又是一个难点,总之,得快些晋升二品。” 念头起伏之间,感觉慕南栀悄悄靠了过来,温软的小手在他胸口一阵摸索,吃惊道: “封魔钉真的没了呀!” “我会骗你吗?” 许七安没好气道。 缩在被窝里的慕南栀看他一眼,“哦”了一声,又默默退回墙角。 沉默中,时间飞快流逝,蜡烛静谧燃烧,烛泪流淌。 许七安再一次靠拢慕南栀,小腹贴住蜜桃般的翘臀,粗壮的手臂揽住纤腰。 慕南栀后背被人拿枪威胁着,娇躯骤然僵硬。 许七安尝试褪去她的衣物,但没有成功,她紧紧拽住衣领,蜷缩着身子,仿佛死也不肯就范。 许七安愣了愣,抬起头,看向她的脸。 她红着眼眶,咬着唇,并没有害羞和紧张,有点只有酸楚和委屈。 这一刻,他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气,松口了揽住小腰的手臂。 “对不起” 慕南栀一愣,沉默以对,没有回应。 许七安低声说: “我其实早就知道你身份了,在把你从北境带回京城不久。 “那会儿我对你的感觉很复杂,既想霸占你的灵蕴,又因为见过你真容,难以自控的怜惜和仰慕。所以就把你养在外宅,想着顺其自然。 “后来你随我走江湖,相处的久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我突然不想霸占你灵蕴了。 “我想着,既然寇阳州能依靠莲藕晋升二品,我肯定也行。” 收集龙气的后期,他确实打消了攫取王妃灵蕴的念头。 慕南栀鼻子发酸,强作镇定,语气冷淡的说: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为什么要打消霸占我灵蕴的想法。” 许七安沉默一下,如实说道: “对不起,因为我接触你,得到你的初衷是自私的,并不比贞德要高尚。如果不能直面这个事实,那我根本不配拥有你。 “至于为什么要说这些,我们这一路走来,有太多的事压在彼此心里,有太多的情感没有吐露,我想趁这个机会,把自己的心意告诉你。” 他停顿了一下,接着回答最后一个问题: “因为相处越久,我对你越痴迷,尽管我从未表现出来。我不知道霸占灵蕴会对你造成怎样的伤害。 “更不希望我们真的圆房后,你以后回想起来,会遗憾,会难受,会认为我是为了花神的灵蕴才占有你。” 这些话他憋在他心里有些时日,以前觉得没必要说,等到两人关系渐渐升温,自然而然的滚床单。 这样就不会显得他是刻意为了花神的灵蕴。 但世事难料,人永远是被大势推着走,他现在急需慕南栀的灵蕴来晋升二品。 而慕南栀因为过去的经历,对此尤为敏感。 她刚才坐在床边吐露心声,其实是一次坦白,这辈子首次对一个男人表露真情。 但换来的是男人的急色,她不肯就范,并非不愿意,而是心里涌起难以自控的委屈。 许七安看懂了她的心。 “我觉得这些话,是要说清楚的,我不想你以后有遗憾,更不想这成为我们之间的心结。” 他贴着她的脖颈,嗅着令人陶醉的幽香,声音低沉富有磁性。 慕南栀泪流满面。 “反正也没什么大不了,我,我又不缺什么灵蕴。”她抽了抽鼻子,傲娇的说了一句。 委屈的情绪慢慢消融,心里仿佛有蜜糖散开,甜滋滋的让人沉迷。 刚说完,右手就被他抓起,手串轻轻撸了下来。 然后,慕南栀就看见了他发愣的、痴迷的目光。 她有些羞怯,红着脸,侧过头。 烛光昏黄,床上的美人含羞带怯,任君采撷,抿着唇,长长的睫毛因为紧张,不停的颤抖。 世上再没有如此动人的风韵,许七安捏着尖俏的下颌,把倾国倾城的容颜扭正,低头,含住丰润的红唇。 慕南栀双眼紧闭,两只小手抵在他胸口,喘息声越来越重,脸蛋越来越红。 当许七安抬起头来时,她缺氧般的大口喘息,红唇被用力吮吸有些轻微红肿。 哗 许七安突然用力掀开棉被,翻身坐在慕南栀小腹上,居高临下的俯视她。 他把里衣的下摆撸了上去,露出白皙的,性感纤细的小腰和肚脐眼,肌肤像是凝脂,又如最无暇的美玉。 许七安附身,亲吻她的小腹,像品尝最美味的食物,表情狂热而虔诚。 不知过了多久,慕南栀感觉自己被翻了个身,紧接着,背上一凉,她脑子稍稍清醒了些,轻吟一声: “你干嘛呀” 语气有些惬意慵懒。 许七安拎着酒壶,倾倒壶口,清亮的酒液激撞在慕南栀凝脂般的玉背,然后顺着优美的曲线流淌,汇聚在性感的腰窝。 许七安怀着虔诚的心,俯身低头,品尝一弯“酒潭” 他从来没有如此兴致昂扬的时刻,对双修充满仪式感,认为心急的索取是对大奉第一美人的亵渎。 品尝完一弯秋水汇成潭,他接着又尝试了激流瀑布挂双峰,很快一壶酒喝完。 慕南栀羞的恨不得钻到床底,终于知道什么是舔狗了。 过了一阵,花神转世见他迟迟没有动作,有些茫然。 “不知道该怎么开始” 许七安拎着空荡荡的酒壶,有些无奈。 慕南栀又羞又气,心说关键时刻你跟我说这个,你还要我教你吗,你和洛玉衡双修时,是她手把手教你的吗?! 许七安确实没有头绪,但不是耕田这一块,而是如何吸收慕南栀的灵蕴。 之所以觉得圆房能吸收灵蕴,是因为花神当了二十年的王妃,镇北王一直留在北境,不曾碰她,由此可以总结出,这和花神的一血有关。 算了,用上古道门的双修术试试吧许七安捞起花神的大白腿,腰身一挺。 “啊!!” 慕南栀像是中箭的雌兽,脖颈向后仰起,双手不自觉地攥住床单,叫出声来。 许七安闭上眼睛,以上古道门的双修秘法引导气机在两人之间流转。 当凹凸结合,成为一个严丝合缝的口,两人便宛如一个共同体,气机走完两人的奇经八脉,视作一个大周天。 许七安一心二用,在床榻的“咯吱”声里,运转完一个大周天。 刹那间,他清晰的感觉到慕南栀体内,一股沉眠的力量苏醒,被气机引动,一起搬运周天。 这股力量有着难以想象的生命力,当它随着气机运转,进入许七安体内,他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舒适,四肢百骸一下子被打通。 所有的细胞都得到滋养,欣欣向荣。 许七安的体魄在这一刻,突飞猛进,骨骼便的更加强壮,肌肉变得更加坚韧,细胞充盈了力量。 他不由自主的加快动作,床榻的摇晃声愈发激烈。 慕南栀脸颊酡红,秀眉紧蹙,贝齿咬紧手背,甜腻的声音不断从小嘴里飘出,断断续续。 她整个人就像是在海浪中摇摆的水草。 啪啪啪啪许七安在寒冬里,一丝不苟的替花神拍蚊子。 “气机再壮大,肉身也在快速增强,各方面属性都在暴涨,这是要晋升的征兆,但缺了些什么对,是“意”的升华。 “二品武夫叫合道,不只是肉身增强而已,我的玉碎也应该更上一层楼,南栀真润啊呸,收敛心神,收敛心神。 “嗯,玉碎的升华是什么?初级的玉碎是爆发,高级的是反弹,合道之后是什么,合道之后是什么” 烛光把影子投在墙上,映出男人昂首挺胸的上半身,肩上一条纤细的玉足晃啊晃。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章 晋升二品(三) 许七安睁开眼,停止感悟,目光落在慕南栀的脸,此刻的她,霞飞双颊,娇媚柔弱。 因为身上的男人过于粗暴的缘故,她眼角残留着泪花。 许七安盯着眼前美人,艳而不俗,媚而不妖,灼灼如六月娇花,濯濯如出水芙蓉的姿容,一时间不知道感悟“玉碎”是正事,还是好好品尝美人才是正事。 皓腕凝霜雪,荷花羞玉颜,肌理细腻骨肉匀,楚腰纤细掌中轻。 他的眼神渐渐迷醉,花神本就是人间最顶尖的绝色,而这样的绝色美人,此刻已是任君采撷,眼角含泪。 精神上的满足甚至要重过肉体。 许七安放下搭在肩膀的青葱玉足,俯身,咬住两瓣湿润的红唇。 床榻的摇晃达到巅峰,“咯吱”声急如骤雨。 气机运转,一遍遍的搬运周天,慕南栀体内的灵蕴不断的融入气机中,通过周天进入许七安体内,他身上花神的气息越来越浓厚。 当灵蕴攫取达到某个顶尖时,许七安感觉脊椎发麻,腰子和脑子同时喷薄、爆炸。。 耳边隐约响起慕南栀高亢的尖叫声,但迅速消失,他眼前一片漆黑,直到一束光破开黑暗,照亮蒙昧荒芜的土壤。 土壤忽然被“拱”起,一抹绿色破开土层,钻了出来。 那是一株小小的树芽。 抱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心态,他一边望着绿芽,一边回忆起寇阳州分享的合道经验。 “合道的本质是让武夫的“道”升华,做出一条最完美的道理,但怎么样才算最完美? “刀道千千万,有攻有守有疾有慢,有大开大合有剑走偏锋,哪一条才是最完美?寇阳州也不知道,所以他肉身崩溃成一道道“肉虫”,每一条肉虫都坚持自己的道最完美,他因此走火入魔。 “我的道是玉碎,宁为玉碎不为瓦全,那么补全我的道,让它升华,是把玉碎的本质推向极致?” 这时,嫩绿的树芽生长,主杆变的粗壮,长出分叉的枝丫,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成一株大树,在它树荫的庇护下,根本多了几抹绿意,长出嫩绿的青草。 许七安心里一动,仿佛照见自我,喃喃道: “事物的发展,并不一定是推向极致,完美的定义,也可以是补上短板。 “必要的时候,我可以宁折不弯,宁为玉碎,但我不是不惜命的疯子,我是有求生欲的,我本人是想活下去的。” 他审视自身,照见自我,明白了自己当初领悟玉碎的初衷。 绝境之人退无可退,因此爆发出了宁为玉碎的勇气。但这最本源的动力,其实是活下去。 倘若他当时生无可恋,那就不可能领悟玉碎。 念头闪烁间,一道道雷霆降落,劈在眼前这株大树上,劈的它化作焦炭,生机断绝。 很多年后,它枯木逢春,焕发出生机,焦炭般的躯干长出了嫩绿的芽。 “我的玉碎太霸道了缺少勃勃的生机,缺少求生欲。但我已是不死之躯,自愈对我来说毫无意义” 他凝视着这株参天大树,再次陷入沉思。 参天大树继续成长,仿佛没有极限,它慢慢长成身高千丈,枝叶覆盖十里的庞然大物。 无数生灵栖息其上,攫取着它的养分,它的灵蕴。 但它非但没有凋零,反而愈发的茁壮,依赖它为生的生灵越多,它就越拼命的攫取天地之力,壮大自身。 最后成为了不老不死的神树。 许七安仰着头,深深凝望不死树,眼里映出苍翠的绿意,勃勃的生机,他保持着这个动作,许久没有动作。 十年修行苦,一朝悟道间。 这一刻,他踏入了二品合道境。 这一刻,观星楼外,一道道星光垂挂下来,照亮八卦台。 天生异象。 许七安睁开双眼,视野里是乱糟糟的床铺,玉体横陈的美人,荷尔蒙和女子幽香交织在一起,宛如烈性春药。 慕南栀目光迷离,脸颊、脖颈等处,雪白的肌肤染上嫣红。 她像是被玩坏了,又像是在昏睡,许七安感应动她体内的灵蕴初步复苏,而他的气机,很大一部分留在了花神体内,就如花神的灵蕴很大一部分被他吸收。 两人的气机和灵蕴,完成了一次交互。 再来几次,趁机修一修情蛊他分开慕南栀的腿,重新压了上去。 灵宝观,身披羽衣,头戴莲花冠的洛玉衡,挽着浮尘,从静室走到小院。 她凝视着观星楼,精致的眉头紧皱。许久后,突然冷哼一声,拂袖返回静室。 “早知道当时就不该心软,卖窑子里去” 嘀咕声从夜色里传来。 “殿下,外头有话传进来,说司天监有异象。” 怀庆被身边的大宫女轻轻摇醒。 听说司天监有异象,她立刻坐起身,睡容尽消,道: “拿件袍子过来。” 语气有着刚睡醒的慵懒。 大宫女取来厚厚的广袖长袍,怀庆手腕一抖,锦袍哗啦声里,披在肩上。 她走出寝房,身子宛如鸿毛,翩然跃起,立在屋脊上,朝司天监方向眺望。 从她这个角度看过去,司天监茕茕孑立,露出三分之一的楼身。 此刻,一道道星辉从夜幕中垂挂而下,照在观星楼。 这怀庆皱眉沉思,没能想出个所以然来。 她当即跃下屋脊,返回寝房,屏退宫女,从枕头底下摸出地书碎片,传书道: 【一:许宁宴,司天监的异象是不是和你有关?】 大奉风雨飘摇之际,司天监发生这等异象,她无法假装没看到,更无法镇定的不去想,不去问。 她没等来许七安的回应,倒是李妙真先传书回复: 【二:司天监发生什么了?许宁宴出了什么事?】 然后是状元郎楚元缜: 【四:想来不会是坏事吧,不过这几天,许宁宴神神秘秘的,暗地里谋划着什么,也不传书告诉我们。】 接着恒远大师跳出来解释: 【六:许大人与大奉国运相连,永兴帝又意在求和,于他来说,可谓内忧外患,如何还有心情与我们传书闲聊?】 这时,天地会成员看见八号深夜里传书,积极参与话题: 【八:看来是晋升二品了。】 【二:踏入二品合道?】 李妙真心说你在开什么玩笑,二品合道是说踏入就踏入的? 放眼九州大陆,有几位二品? 【七:哈哈哈,八号挺有意思的,我喜欢你的天真。不过,你可能不知道,许七安身中封魔钉,难以拔除。这种情况下,他是不可能晋升的。】 【四:司天监的异象,或许是来自监正的后手吧,或许是其他事。但圣子说的对,许宁宴体内还有一根封魔钉,怎么都不可能是他。八号,你应该不知道什么是封魔钉,我来给你解释一下吧。 【封魔钉是佛陀炼制的法器,曾经封印过修罗王,嗯,就是圣子与你说过的,那个阿苏罗的父亲。】 【二:话说回来,阿苏罗还是许七安的手下败将呢。】 白姬从昏睡中醒来,头晕目眩,不知道自己是谁,身在何处。 它抬起两只爪子,揉了揉黑纽扣般的双眼,左顾右盼,打量四周,发现自己是在浮屠宝塔里。 南边和西边各有两尊金身法相,东边茶案边,盘坐一个白须的老和尚。 “我的姨呢?” 白姬脚步踉跄的走向塔灵老和尚。 塔灵老和尚端详着它,温和道: “你看起来状态不好。” 白姬步伐摇摇晃晃,就像宿醉后的人类,它用稚嫩的女童声,纳闷的说道: “我昨晚梦见在海上漂泊,船晃啊晃,晃啊晃,我想醒又醒不来,迷迷糊糊的,还听见姨的哭叫声,她好像被人打了。” 它还梦见姨被打了,啪啪啪的响,心里就很气,想帮姨报仇,但怎么都无法醒来。 塔灵老和尚安静的听完,然后解释道: “你是被送进来的,许施主和慕施主没有进来。” 说着,他朝药师法相招了招手,法相掌心拖着的玉瓶溢散出细碎的光屑,飘入白姬体内。 狐狸崽子舒服的在地上打了个滚,露出柔软的小肚皮,然后咕噜爬起来,喜滋滋道: “真舒服,真舒服,头不晕啦。 “谢谢大师。” 塔灵老和尚笑着颔首,双手合十,垂首不语。 小狐狸跳上老和尚身侧的蒲团,蜷缩着,等待慕南栀的召唤,等着等着,它又睡着了。 次日,卯时。 黎明前的天色最是暗沉,午门处,火把熊熊。 文武百官安静集结在午门外,等待着鼓声敲响,等待着朝会来临。 同一时刻,姬远穿着整齐,走出房门。 许元霜和许元槐已经等候在厅内,此外,还有四位谈判团里,辈分和学问极高的老者。 他们精神抖擞,容光焕发,憋着一股气儿,恨不得立刻插上翅膀,在金銮殿内力压主公和大奉皇帝,扬云州威风。 简单的用过早膳后,姬远带着六人出门,行至院中,他看见一个身穿银锣差服,气质跳脱,五官还算俊朗的年轻人,冷冰冰得盯着自己。 “这位大人怎么称呼?” 姬远笑眯眯问道。 “宋廷风!“ 那银锣的语气和他的表情一样冷冰冰。 “名字不错。”姬远不咸不淡的点评一句,面带笑容的走到他面前,问道: “不知在下有什么地方得罪了宋大人? “从昨日起,宋大人看本公子的目光,就极为不善。” 宋廷风皮笑肉不笑: “何须给仇寇好脸色。” “好一个仇寇。” 姬远啧啧连声: “记住了,回头在金銮殿上见到你们大奉的皇帝,本公子就说,打更人银锣宋廷风,视我为仇寇,欲行刺本公子。 “宋大人觉得,你们的皇帝会如何处置你?” 宋廷风脸色一变。 姬远冷笑一声: “视我为仇寇,区区一个银锣,你也配?”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零一章 云州的条件(一) 宋廷风面不改色,冷漠道: “这里是京城,不是云州,阁下要告状,尽管去。 “你要真敢这么做,老子还佩服你是个人物,若不敢,你就是个没软蛋的怂货。” 他单手按刀,表情桀骜。 丝毫没有被姬远吓唬住。 这是个愣头青吗许元霜诧异的审视宋廷风,按照目前的局面,大奉皇帝、诸公都迫不及待想议和,停战。 整个大奉高层都被监正“殒落”的事件吓破了胆,这个节骨眼上,敢不怕云州使团,且这般硬气的,要么是愣头青,要么是有靠山。 但就算有朝堂诸公做靠山,惹怒了九哥,恐怕也保不住他。 “放肆!” 姬远没开口,他身后的云州官员们怒了,指着宋廷风训斥: “敢这么跟九公子说话,你有几个脑袋可以砍?” “当众辱骂和谈使者,仅凭这条罪,就能让你入狱。” “粗鄙的武夫,不知天高地厚。” 姬远“啪”的打开折扇,端详着宋廷风,笑道: “哦,看来是有靠山啊,说来听听。。 “本公子倒是想知道,是谁指使你潜伏在驿站,试图破坏和谈,图谋不轨。” 一大顶帽说扣就扣,如果宋廷风背后的靠山一般,或没有靠山,光凭云州使团的这个指控,就能让他下狱问罪。 守卫驿站的一众打更人里,就这个人敢肆无忌惮的用敌视的目光看他,昨天入住时,姬远就注意到他了。 姬远虽然不至于主动给一个银锣下马威,但也容不得他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放肆。 许元霜皱了皱眉,看一眼天色: “九哥,走吧,时辰快到了。” 姬远身后的一位绯袍老者笑道: “几句话的功夫,不碍事,再说,这不是事出有因吗。大奉朝廷要是问起来,咱们如实说便是。” 这既是为难这个小银锣,刻意晚到,也可以给朝堂诸公心里压力。 轻飘飘一句话给挡了回去,许元霜不说话了。 宋廷风冷笑一声,保持着单手按刀柄的姿态,睥睨着众人。 既没放狠话,也没屈服。 “啪!” 姬远收拢折扇,看了宋廷风一眼,没有在这个小人物身上浪费太多时间。 他手里有让大奉皇帝屈服的筹码,区区一个小银锣,想怎么对付就怎么对付。 望着众人离开驿站的背影,宋廷风扭头,“呸”的吐出一口口水。 “头儿,你刚才可真威风啊。” 旁边值守的几名铜锣凑了过来,满脸敬佩之情。 “但是头儿,你这样不会惹事吗?” 一位铜锣表示担忧。 以打更人的消息灵通程度,他们是知道陛下和诸公态度的,青州失守,国库空虚,连监正这位神仙人物都战死在青州。 明眼人都知道,这么打下去,朝廷肯定完蛋。 能不打,那当然最好,因此议和就成了诸公和陛下眼里的曙光。 宋头儿在这个节骨眼得罪云州使团,是很不理智的。 宋廷风冷笑道: “我以前怎么跟你们说的? “许宁宴是我一手带出来的,现在他飞黄腾达了,见了我还是要喊我一声宋哥,就这点小事儿,我用得着怕吗。 “什么狗屁云州使团,一进京就耀武扬威,嘚瑟个什么劲。这要是当年,老子还在云州的时候,带着许宁宴和朱广孝两个小老弟,二话不说,直接一刀咔擦了他。” 新入职的几位铜锣将信将疑,虽然宋头儿一直鼓吹自己和许银锣是铁杆交情,他们私底下找其他前辈求证,也说当初许银锣和宋头儿,还有朱银锣走得近。 但大家都知道宋头儿喜欢吹牛,其中肯定有夸大成分。 比如宋头儿常常说: “许宁宴这个人吧,有个嗜好,一天不去勾栏就浑身难受,尤其喜欢当值的时候去。我和朱广孝那么正派的人,说不去不去,要巡街。但硬被他拉着去勾栏。你要问我为什么非要当值的时候去,当然是因为他晚上要去教坊司白嫖浮香姑娘,没时间去勾栏呗。” 这不是开玩笑嘛,全京城的人都知道许银锣在教坊司睡花魁都是不给钱的。 区区勾栏,他看得上眼? 所以铜锣们对宋廷风的话,只信三分。 另一边,金銮殿。 殿前议事已经结束,永兴帝按捺住焦躁情绪,不动声色看了一眼掌印太监赵玄振。 后者心领神会,高声道: “宣云州使团觐见!” 静等半盏茶功夫,殿门外静悄悄的,毫无动静。 “宣云州使团觐见。” 依旧没有动静。 赵玄振看了一眼脸色凝肃的皇帝,额头顿时微微出汗,他转身朝御座躬身,从左侧疾步出殿,去打探情况。 不多时,小跑着返回,来到御座前,低声道: “陛下,云州使团还未入宫。” 永兴帝脸色一沉,冷冰冰的看了他一眼。 赵玄振没有解释,只是轻轻道: “已派人去请。” 永兴帝收回视线,淡淡道: “再等一刻钟。” “是!”赵玄振低声应道。 殿内诸公尽管没听清君仆对话,但也能猜到是什么情况,无非是云州使团“姗姗来迟”,误了时辰。 诸公都是经历大风大浪的,不动声色,但心里暗暗评估起来。 云州使团的领袖是一个叫姬远的年轻人,自称九公子,乃潜龙城一脉城主的第九子。 论血统,属于大奉宗室。 这位九公子的行事风格,诸公心里已经有数,锋芒毕露,霸道强势。 还好,没到一刻钟,姬远一行人在宦官的带领下,踏入金銮殿。 诸公纷纷回头,注视着踏入殿内的年轻人。 他穿着月白色的华服,绣精美云纹,双袖自然垂下,腰间环佩叮当,五官俊朗,皮相极为不错。 他身后是一对容貌有几分相似的少年少女,一个冷漠,一个清冷。 再往后,六名身穿官袍的老者中,两名穿绯袍绣云雁,四名穿青袍,绣白鹇和鹭鸶。 他们身上的官袍,无疑刺痛了永兴帝和诸公的敏感的心,区区一个云州,使团穿着正儿八经的官袍,几个意思? “云州使姬远,见过陛下。” 姬远面带微笑,微微躬身,自有一股贵气和静气。 永兴帝点了一下头,声音洪亮平静: “姬大人代表云州来京城议和,朕给了你最大的礼遇,你却来迟了。 “这就是云州议和的诚意?” 他表情严肃,睥睨着殿下的姬远。 姬远丝毫不慌,笑着作揖: “实非在下本意,只是今日出发前,被驿站一位银锣刁难、辱骂,耽误了些时日。 “本官怀着诚意而来,没想到区区一个银锣也敢对本官横眉冷对,言语谩骂,姬远斗胆问陛下一句,这便是大奉和谈的诚意?” 许元霜和许元槐在旁听着,兄妹俩对姬远的口才心知肚明,别说迟到一刻钟,便是迟到一个时辰,他也能把理掰扯的一清二楚。 让自己无理变有理。 这不,反将一军,同时还当着皇帝和诸公的面,给那不知死活的银锣扣了顶帽子。 永兴帝要是不做出处理,那就是坐实了怠慢刁难之意,留下把柄。 果然,永兴帝眉头一皱,沉吟一下,道: “何人刁蛮、谩骂姬使节?” 姬远语气平静的回复: “银锣宋廷风。” 永兴帝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对这个名字没有印象,他第一反应是,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银锣,背后可能有人,受了指使,破坏和谈。 处置一个银锣自然不需要犹豫,他正要发话,这时,左都御史刘洪站了出来,道: “陛下,此中定有误会。” 姬远身后一名穿绯袍的官员反驳道: “这位大人的意思是,我们姬大人在信口胡诌?” 刘洪不理,继续道: “宋银锣忠肝义胆,在云州剿灭乱党时,与许七安并肩作战,而后屡历功劳,是许七安任职银锣时的得力助手。岂会刻意辱骂、刁难云州使团。 “此中必有缘由,请陛下彻查。” 永兴帝淡淡道:“刘爱卿所言甚是,朕自当查明情况,给姬使节一个交代。” 查什么?不用查了! 刘洪的话说的很清楚,那姓宋的银锣是许七安的人。 背后有这么大一个靠山,只要不杀人放火为非作歹,基本可以高枕无忧。 永兴帝自然不会因为这点小事非要与许七安交恶,回头派人告诫一下那个银锣,再把他调回打更人衙门也就是了。 姬远一愣,顿时恍然,明白那家伙为何敢如此肆无忌惮。 原来背靠着大奉第一武夫。 “那就谢过陛下了。” 他见好就收,没有咬着不放。 很显然,小皇帝不会因为这件小事得罪许七安,他揪着不放,只会自讨无趣。 六名随行觐见的官员,愕然的相互对视,难怪区区一个银锣这般嚣张跋扈。 心里仍就不满,但今日议和事大,便不与那小人物计较了。 一番闲谈、扯皮之后,姬远朗声道: “入冬以来,我云州与大奉交战两月,以致百姓遭殃,生灵涂炭,双方将士亦死伤惨重。本官奉命抵京议和,蒙陛下和诸公大义,同意和谈” 和谈的具体流程,是先定下主基调,再由鸿胪寺负责谈判,确认一些细枝末节,若是事情特别重大,则礼部也要参与其中。 在这过程中,还得把每日得谈判流程,交给皇帝过目。 最终结果也得由皇帝和诸公商量后,才能拍板。 今日,定的就是“主基调”,先把谈判的框架搭建起来。 姬远说完长篇大论后,道: “我云州大军势如破竹,已占领青州,大奉监正殉国于半月前。然,父皇心怀仁慈,不忍百姓再面临兵灾,愿意与大奉和谈,大奉需答应我们四个条件。” 潜龙城主早已在云州称帝。 父皇监正陨落永兴帝扫过姬远身后,那几名穿官袍的云州官员,深吸一口气,道: “姬使节请说。” 姬远道: “第一,大奉每年向云州进贡岁币银五十万两、绢六十万匹,和谈结束后立刻生效,本官要先带回今年的岁贡。” 他话刚说完,户部尚书便跳了出来,斥责道: “黄口小儿,睁眼说瞎话。 “白银五十万两?绢六十万匹?你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户部尚书跳脚是有理由的,这些钱在太平盛世时,倒也不算什么。 但眼下国库空虚,为了维持朝廷运转、军费开支,本就苦苦支撑,连赈济灾民都钱粮都没有。 一下子要走五十万两白银,云州甚至都不用打仗,坐等朝廷崩盘就行。 这哪里是议和,这是包藏祸心,要逼死大奉。 户部尚书生怕永兴帝不懂“经济”,贸然答应,因此先跳出来开喷。 姬远“啪”的展开折扇,摇了摇头: “中原土地富庶,区区五十万两算什么。” 他眼睛猛的一亮,道: “莫非,朝廷已经连五十万两白银都拿不出来了?” 户部尚书心里一凛,冷哼道: “我大奉国力雄厚,岂是你一个黄毛小儿能揣度。” 姬远逼问道: “哦,既然如此,那就是大奉并无议和之意。” 此子牙尖嘴利诸公暗暗皱眉。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零二 万事俱备否?(20000/10万) 五十万两,相比起朝廷一年的税收,不算什么,但也要看时机的。 维持朝廷运转、支撑军费开支,需要大把大把的银两,朝廷本就“穷困潦倒”,就等着开春后恢复耕种,回一口气。 议和的初衷是“活下去”,云州想通过议和,把大奉往死路上逼,朝廷肯定不会答应。 永兴帝淡淡道: “朕有意与云州和谈,看来,是云州不愿意与朝廷和谈。” 姬远眉头紧皱: “陛下这就让我为难了,我云州军气势如虹,若非父皇顾念天下苍生,如今恐怕早已兵临城下。我们云州诚意和谈,怎地在朝廷眼里,就像是在施舍乞丐?” 他再次提及云州军在战场上的优势,暗示双方的不对等关系。 闻言,永兴帝与诸公眉头一皱。 这时,姬远突然话锋一转,叹息道: “罢了,本官就擅作主张,退一步,今年的岁贡可以折半,但来年要补。 “陛下,各位大人,以为如何?” 永兴帝默默吐出一口气,含笑道: “细则方面,就交由鸿胪寺与姬使节磋商。” 所谓细则,就是继续讨价还价、扯皮。。 殿前议事,只讨论一个大概,细枝末节不谈。 许元霜默默听着,差不多摸清了姬远的套路,昨夜姬远和葛文宣法螺传音,提前讨论、分析了大奉皇帝和诸公的心里,以及大概的承受能力。 得出的结论是,极限在二十万到二十五万两白银之间(绢另计)。 出发的路上,许元霜还在想,这第一个条件,或许便是一场“恶战”,但以九哥的口才,想必没太大问题。 如今才意识到,自己还是小觑了姬远。 他为何估算的如此精准许元霜心里一动,猜测是与昨日在京城外摆架子试探有关。 初步敲定第一个条件后,姬远继续道: “第二个条件,父皇希望陛下能广贴告示,承认我云州一脉亦是中原正统。” 诸公对此倒是还是镇定,没有人跳出来疾言厉色的指责。 “欺人太甚!” 穿常服的乾亲王,元景帝的弟弟,大步出列,怒视姬远,喝道: “尔等反贼,配称中原正统?不过占山为王的匪寇罢了。” 当即就有几位君王、亲王出列,跟着附和。 与诸公的反应截然不同,皇室宗亲的态度极为激烈,中原一脉算中原正统,那我们呢?我们难道是反贼? 如果非要深究,还真是,但正因为这样,大奉皇室宗亲是绝对不会承认、退让的。 姬远脸色一冷,扫过几位亲王、郡王,淡淡道: “武宗皇帝当年怎么得的天下,诸位心里不清楚?我们只是要回自己的身份、地位,乃人之常情。” 方才站出来的那位亲王训斥道: “五百年前,昏君无道,亲贤臣远小人,残害忠良,武宗皇帝为保祖宗基业,挺身而出,乃顺应民心之事。” 姬远针锋相对,拔高声音: “先帝元景昏聩无能,沉迷人宗道首美色,修道二十载不理朝政,以致于民不聊生。我云州一脉不忍祖宗基业毁于昏君之手,揭竿而起,亦是天理昭昭,顺应民心。” 几位亲王、郡王勃然大怒: “口出狂言!陛下,此子当斩!” 如果让诸公来选择,这是不需要犹豫就能答应的条件,因为不必付出实质性的代价。 当然,也不是没有代价。 一旦朝廷承认此事,那么云州乱党就变的“名正言顺”了,百姓归顺倒还是其次,怕就怕那些乡绅地主,地方官员会理直气壮的叛变,投靠云州。 既是中原正统,那就不算背叛,便是想当忠烈之士,宁死不降都难。 但这些都是小事,因为就大奉目前的情况,打是打不赢了,既然打不赢,官员们叛变投靠是迟早的事。 所以诸公对此,没有太大的抵触情绪。 可在皇室宗亲眼里,承认云州是中原正统,可比五十万两白银更难以接受,因为这是对祖宗的背叛。 永兴帝眉头紧锁,缓缓道: “此事容后再议!” 他不打算在此时做决定,反正殿前议事是定主基调,“两国”谈判,涉及到的细节繁杂,不是短时间内能出结果。 岂料姬远极为强势,摇了摇头: “来之前,父皇特别交代,此事,陛下若不答应,和谈便不用继续了。” 这相当于把话堵死。 你永兴帝要么答应,要么中止和谈,云州在这件事上绝不退让。 “痴心妄想!” 誉王也站了出来,沉声道: “本王也可以告诉你,这件事,朝廷绝不退让。” 姬远负手而立,叹息道: “本官已经在岁贡上做出如此大的让步,给足了朝廷面子,没想到得来的是这样的回报。” 他脸色一沉,厉声道: “尔等真不怕我云州十万铁骑吗!” 先占理,再用势,腰杆挺得笔直,把一众亲王郡王衬托的强词夺理,不识抬举。 一位郡王喝道: “那就先把你杀了祭旗!” 姬远冷笑道: “本官若是怕死,便不会进京。” 其实本次和谈的真正目的,是兵不血刃的逼大奉割地求和,争夺地盘乃云州的核心目标。 因为得到的地盘越多,国师许平峰凝练的气运越多,距离天命师就越近。 姬远咬着第二个条件不放,乍一看是舍本逐末,其实是吃准了永兴帝会答应。 相比起实际利益、生死存亡,宗族的名声就要往后靠。 而此事更多的是大奉皇室两脉之争,不算触及核心利益,诸公反对的情绪不高。 那么,就凭几位皇室宗亲再怎么叫嚣,也不过是无能狂怒。 永兴帝盯着姬远看了片刻,一字一句道: “好,朕答应!” 此言一出,殿内的宗室脸色一变,高呼道: “陛下” 永兴帝抬了抬手,用锐利的目光逼退众亲王、郡王: “朕主意已定!” 包括誉王在内,一众宗室看永兴帝的眼神里,充满了失望。 永兴帝转而看向姬远,问道: “第三个条件是什么。” 姬远伸出手掌,五指张开,朗声道: “割地,大奉要把雍州、禹州和漳州割让给我们。” 金銮殿内,一瞬间陷入死寂,然后又在下一刻掀起嘈杂的议论声。 尽管诸公,以及永兴帝都提前猜测到云州可能会狮子大开口,要求赔偿和割地,让委实没想到胃口竟然这么大。 两边打生打死这么久,大奉也才损失一个青州。 然后想通过和谈兵不血刃的拿走三州之地? 首辅钱青书出列,目光冰冷的扫过姬远等人,道: “青州虽然失守,但大奉仍有十一洲疆域,兵多将广,真以为怕了你区区云州一个弹丸之地? “陛下愿意与尔等议和,同样是不忍百姓再受战火荼毒,并非怕了你们云州。” 姬远哈哈大笑起来,道: “没记错的话,秋收前,魏渊率十万精锐讨伐巫神教,险些全军覆没,此为其一。 “入冬后,朝廷再次集结九万大军,与我云州将士鏖战于青州,折损超过一半,此为其二。 “西北三州的兵力,则要用来抵御西域联军的骚扰,抽调不出兵力驰援南边战事,此为其三。 “兵多将广,好一个兵多将广,敢问钱首辅,朝廷还有兵力可与我云州一战?” 姬远每说一句,殿内诸公脸色就难看一分。 他们口头不会承认,但心里知道,姬远说的句句属实,句句戳中要害。 西边雷州的战事并不严重,西域各国联军以骚扰为主,小战不断,大战没有,毕竟佛门有南疆妖族牵制。 但为防万一,确实不能大规模调兵遣将。 钱青书一时语塞,他自是不屑狡辩,拂袖冷哼。 眼见首辅被怼的愤而不语,诸公面面相觑,思忖着如何反驳。 这时,户部侍郎走了出来,缓缓道: “没记错的话,元景30年,云州记载在册的百姓为八十三万户,敢问姬使节,云州是十户养一兵,还是二十户养一兵?十万铁骑如何得来? “云州有多少精锐,是能算个所以然来的。瘦死骆驼比马大,大奉再怎么衰弱,拼光你云州的精锐总不在话下吧。” 户部侍郎,对钱粮、户籍、人口等数据,最为敏感。 左都御史刘洪旋即出列,附和道: “最后的结局不过是两败俱伤,而别忘了,巫神教在旁虎视眈眈,佛门的盟友,也不是真的对你们云州掏心掏肺吧。” 他刚试图继续陈述局势,说服这个云州来的年轻人。 便被大笑声打断,姬远满脸嘲笑,道: “刘大人,这些话糊弄三岁小孩就够了,在本官面前搬弄唇舌,偷换概念,不觉得太可笑了?” 他看向户部侍郎: “这位大人说的没错,但这又如何呢?如今青州已被我们掌控,流民皆可为兵,想拼光云州精锐尽管在来试试。 “另外,监正已经被我们国师斩杀于青州,没了这位守护神,尔等何来底气说拼光我云州精锐?” 终于还是不可避免的提及这个话题了。 正因为失去了监正,永兴帝和诸公才被吓破了胆,前阵子,夜里都不敢睡,生怕那群可怕的超凡强者杀入京城,杀入皇宫,于梦中摘走自己脑袋。 刑部孙尚书闻言,反驳道: “监正虽死,但大奉并不是没有超凡强者,司天监的孙玄机,国师洛玉衡,以及云鹿书院院长赵守,还有许七安!” “没错,我们还有许银锣。”像是再给自己打气,有人附和了一句。 姬远笑而不语,他身后的一位绯袍官员嗤笑道: “连监正都死在我们国师手里,许七安区区三品,也配与他争锋?看来是九公子过于谦逊,让尔等以为我云州是怕了大奉。 “想议和,就答应我们的条件。不想议和,自然会有我云州的强者杀到京城,先灭了尔等。随后云州大军兵临城下,入主中原。 “尔等还有其他选择?” 图穷匕见,撕破脸皮是谈判的必经过程,强大一方手握筹码,就是用来施压的。 割地是必须要割的,割多割少,才是谈判的细则。 姬远轻摇银骨小扇,淡淡道: “陛下和诸公可能还不清楚监正身陨当日的细节,话说回来,监正确实强大无比,若非国师请来云州传说中的神兽白帝,以及地宗道首黑莲道长,想杀监正,难如登天呐。” 他慢条斯理的诉说着当日众强者围杀监正的过程,当然,全是胡编,但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通过所谓的过程,让永兴帝和诸公了解云州背后的超凡强者有多可怕。 殿内皇室宗亲,文臣武将,脸色都极为难看,或脸色阴沉,或双拳紧握,或无奈沮丧。 屈辱! 永兴帝忍不住捏了捏眉心,沉声道: “三洲之地断然不可能,此事容后再议,第四个条件是什么。” 意思是,答应割地了,数量方面,还得商议。 姬远嘴角一挑,他的目的已然达到,就目前来说,这场谈判一切顺利,没有太大波折。 “陛下放心,这第四个条件,倒也不算什么,只是个添头罢了。” 闻言,永兴帝沉凝的脸色略有缓和,道: “但说无妨。” 姬远“啪”的合拢银骨小扇: “本官要向陛下讨要监正的炼器手札。” 相比起前三个条件,这确实是添头,尽管一品术士的炼器手札必然无比珍贵,可层次过高的物品,委实没有切身的利益来的重要。 一败涂地! 朝廷和云州使团的第一次交锋,输的一败涂地。 这场议和本身就是不平等的,大奉想求和,忍痛割肉在所难免,但过程中诸公和永兴帝表现出的无力感,仍然让不少中低层京官心寒、失望。 而那四个条件,在一些读书人看来,简直丧权辱国。 “割地求和,奇耻大辱!” 最先闹起来的是翰林院,这些手头没什么实权,却是朝中一等一清贵的读书人,群聚午门,破口大骂。 “昏君,仅是青州失守便让你吓破了胆。” “人固有一死,我辈读书人宁可站着死,也绝不跪着活。” “云州一脉是正统?那当今皇室算什么,我等读书人效忠的又是什么,数典忘祖的昏君。” 然后这些人被逐个拉出去廷杖,打的奄奄一息。 这确实震慑住了一部分人,但控制不住流言的发酵,午膳刚过,国子监的学子便罢课了,书生意气最是锋锐,有写文章嘲讽的;有在闹市聚众抨击的;有冲击大祭酒办公堂,要求向陛下递血书的 早朝发生的事,先是在京城官场、上层社会传播,然后慢慢流传到底层百姓中,到黄昏时,市井中流传着朝廷割地求和,承认叛军为中原正统的流言。 “昨儿个看到匪州佬进城,我就知道朝廷要求和了。” “唉,能不打战当然最好,这世道乱的但想想总觉得不甘心呐,怎么朝廷说败就败了,去年派兵打巫神教时,那是多么风光啊。” “听说连监正都死了,那可是司天监里的老神仙。唉,要变天了。” “许银锣呢?许银锣难道眼睁睁看着朝廷割地求和吗。” “许银锣也尽力了,前阵子朝廷不是还张贴告示,说许银锣与万妖国结盟,与蛊族结盟,咱们没了佛门这个盟友,一样有其他盟友。” “唉,谁能想到呢,青州说失守就失守,我这不是没盼头了吗,以前有什么事,许银锣总会出头。” 驿站。 姬远取出法器,撑起一片隔音阵法,听完下属的汇报,笑道: “外头倒是挺热闹,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书呆子,罢了,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人物,我们下一个目标,是试探许七安。” 许元霜一听和许七安有关,问道: “如何试探?” 姬远手里的银骨小扇转动一圈,道: “比如说,我在谈判快结束的时候,突然补一个条件,要求和大奉联姻,对象必须是临安怀庆两位公主中的一位。” 许七安和临安有婚约,这是他从陈贵妃派的人那里打探来的。 许元霜蹙眉道: “你在找死吗?” 真要这么做,和谈能不能成是一回事,许七安放不放他活着离开京城,是另一回事。 姬远哈哈大笑: “两位公主与我是同族,联姻自然不是我们这一脉,是元槐啊。你说许七安会作何反应?他能对自己亲弟弟下手?” “他会!”许元槐脸色陡然一变,这是把他往死路上逼。 “开个玩笑,瞧把你们紧张的。” 姬远恶趣味般的笑着,忽然正襟危坐,道: “许七安一直没露面,他背地里打什么主意,我们尚未知晓。 “监正虽然被封印了,可那是监正啊,谁知道会有什么底牌留下来。国师也不知道,所以他要试探许七安,通过和谈来试探许七安,以此来了解监正的后手。” 许元霜脸色稍稍好转,问道: “九哥觉得,他会有什么底牌?” 姬远想了想,笑了起来: “死局! “这对许七安来说是个死局。我若是他,便会一直对和谈视而不见,然后趁着和谈争取来的时间,四处求爷爷告姥姥,拉拢超凡强者做盟友。 “所以啊,我们这一趟京城之行,是白捡的功劳,不会有什么危险。” 姬远手里的折扇旋转: “他就算有通天的本事,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下来。啊,很想看看他穷途末路的姿态,但现在还不是时候,得等我们攻破京城。” 景秀宫。 “母妃,我听怀庆说,一旦割地求和,大奉就彻底没救了。” 临安忧心忡忡的说道,鹅蛋脸不再明媚,染上一层阴霾。 陈贵妃有些焦躁的说道: “除此之外别无他法,不求和,难道要继续和云州打?若有胜算,陛下和诸公会一门心思的议和吗。 “现在只有议和才是出路,不然指望你的那个未婚夫吗。” 临安咬着唇,泫然欲泣: “母妃你为何这般讨厌他。” 陈贵妃脑海里闪过一个白衣身影,咬牙切齿道: “姓许的没一个好东西。” 她旋即软下心肠,拉着临安的手: “那怀庆从小就是个心眼黑的,她的话不能信。临安,你不懂,现在除了议和,没人能救朝廷了。” 王府。 钱青书披着厚厚的大氅,直奔王贞文卧房。 王贞文见他进来,挥挥手,屏退丫鬟,直截了当的问道: “都有哪些条件?” 钱青书把云州的四个条件转述了一遍。 “逆党!逆党!!” 王贞文连骂数声,忽地剧烈咳嗽起来。 钱青书坐在床边,轻抚他后背,助他顺气,叹息道: “事已至此,陛下都答应了,不过割让三洲之地是不可能的。陛下的底线是把禹州割让出去。” “承认潜龙城一脉为中原正统,乱我大奉人心,索要财帛,榨干我大奉财力,割让三洲,彻底成势” 王贞文喃喃道: “完了,回天无力,回天无力了。” 就算魏渊复活,也盘不活这局棋。 钱青书叹道: “可谁又能说服陛下呢,况且,议和才是顺应大势。如今大奉能逆势而行的只有许七安。 “但是王兄啊,逼许七安和朝廷决裂,何尝不是云州乱党的阴谋呢。他一直没有出现,就是明白了这一点。 “我已查出他在司天监,也派人传信了,他若要来,早就来了。” 司天监,大卧房。 许七安浸泡在浴桶里,背靠着桶壁,怀里坐着年近四十,身娇体柔胜过少女的花神。 她软绵绵的瘫坐在许七安怀里,脑袋枕在他肩膀,脸蛋酡红,眼儿迷离,浑身没有一丝力气。 “什,什么时辰了” 好不容易中场休息,慕南栀有气无力的问道。 “刚过午膳不久。” 许七安掐着慕南栀的柳腰,一刻都不让她离开自己怀里,精神抖擞。 怀里的美人素白柔软,肌肤像是象牙一般,细腻又有弹性。 午膳已过慕南栀带着哭腔骂道: “你是牲口吗?你玩了我一天一夜了,我,我不和你双修了” 和小欲比起来,你的战斗力委实太弱许七安说道: “首次双修效果最好,目前我的气机还在增长,等到了极限再停。你体内的气机同样雄浑,南栀啊,你知道多少人渴望这种修为暴涨的修行吗。” 浴桶边,水渍溅的到处都是,屏风上的衣裳、肚兜也早已滑落在地,被溢出的洗澡水浸湿。 宽敞结实的床榻一片狼藉,棉被落在地上,床单皱巴巴的凌乱不堪,残留着不规则的斑痕。 得益于花神灵蕴的浑厚,许七安只用了一夜的时间,便稳住了根基。 正常状态,晋升后需要一旬左右的时间来稳固境界,适应力量。 这时,他感受到了熟悉的心悸感。 招手从散乱的衣物里唤来地书碎片。 【一:云州使团已经觐见过永兴,云州给出了四个条件。】 怀庆把今早朝会上发声的事,详细的传书在地书聊天群里。 末了,简单评价: 【一:一败涂地,那姬远是个极厉害的角色,加之以势压人,永兴和诸公根本没有和他谈判的筹码。】 【七:窝囊!】 圣子评价道。 李灵素看完怀庆的转述,都替大奉觉得憋屈,何况是嫉恶如仇的李妙真。 【二:这个废物皇帝,倘若真得割让三洲之地,那许平峰岂不是如虎添翼,云州军岂不是如虎添翼。大奉还有胜算? 【许宁宴,到底该怎么办,是拼了还是怎么地,你说句话。】 许七安最近很少传书发言,显得无比消极,这让飞燕女侠急的寝食难安。 天地会其他成员同样心急,眼前大奉一步步滑向深渊却无能为力。 【三:不必担心,安心做你们的事,和谈方面我会搞定。】 简单解释一句后,他一边拥着绵软无力的慕南栀,一边和学霸长公主私聊。 【三:殿下,万事俱备否?】 :这章本来有八千字,我后来删了一千多字。唉,有些心疼。本章6600字,四千字章节,剩下两千六是补的。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零三章 议和尾声 【一:想要逼永兴退位很简单,但如何维持后续的稳定,则并非一件容易的事。】 怀庆通过私聊,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你这个土著接不住我的梗啊,这时候你应该回一句“只欠东风”许七安习惯性在心里吐槽一下,传书道: 【三:殿下说的在理,殿下经验丰富,有什么建议。】 逼永兴退位很容易,他连皇帝都敢杀,何况逼永兴退位。 难的是如何稳住大局,让朝堂诸公接受这件事,并愿意维持朝廷运转,愿意支持他许七安。 【一:要先稳住诸公,魏公留下的班底,我都已私底下有过联络,做到万无一失。】 许七安看完这段传书,再回想起怀庆刚才转述的谈判过程,心里一动: 难怪魏党出奇的沉默,对于谈判结果冷眼旁观,原来早就已经通过气,背地里策划造反了。 “刘洪张行英兵部尚书这些老狐狸,怀庆能压住他们,让他们卖命,驭人之术确实厉害。”许七安传书道: 【单凭魏公的班底,稳不住朝堂。】 【一:没错,所以,我希望你能去说服王首辅,联合王党和魏党之力,足以稳住朝堂,剩余的党派,自会根据形势做出选择。。 【许宁宴,你可有找过王首辅?】 【三:啊这,我最近专注于修行,忘了此事。】 双修也是修行他嘀咕一声,想到这里,一手握着地书碎片,一手拖住慕南栀绵软的臀儿,把她往上颠了颠,省的滑下去。 年近四十,丰腴诱人的花神“嘤”了一声,趴在他肩头半睡半醒。 她体内有股气机在经脉里运行,暖洋洋的,让人昏昏欲睡。 许七安在大冬天泡冷水澡就是这个原因,给双方降降温。 修行?你修为早就到瓶颈了,不拔出封魔钉,如何修行怀庆皱了皱眉,感觉许七安在骗她。 【三:我会负责此事。】 以他对王贞文的了解,以及目前局势的判断,王贞文肯定会选择与他合作。 首先,王贞文本身是个小节有损,大节不亏的读书人,如果有一个可以救国的,且希望颇大的方案,他一定会选择铤而走险的尝试。 其次,王家小姐与二郎有婚约在身,姻亲间的同谋,可比单纯的盟友要可靠多了。 得到许七安肯定答复后,怀庆松了口气,没有过多询问,就如许七安没有询问她如何搞定魏党的老狐狸陪她造反。 这是对双方能力的信任。 【一:而后便是兵力问题,行动后,我会以最快的速度夺下宫门,逼永兴退位。待尘埃落定,禁军方面你就不用担心了。】 禁军五营只忠于皇帝,只听皇帝调遣。 就算她怀庆手眼通天,也不可能策反所有禁军统领,能策反小部分,已经是很不可思议的事了。 不过,禁军虽然难以策反,但拉拢京城十二卫就要轻松多了。 只要有许七安这枚定海神针,怀庆有足够的信心在短时间内占领宫城。 【三:宗室的态度呢?】 【一:宗室现在恨不得把永兴拽下皇位,让他们承认云州一脉是正统,这比杀了他们还难以接受。】 敲定好细节后,怀庆不无忧虑的说道: 【纵使稳住朝廷,待云州叛军休整完毕,雍州依旧守不住。宁宴,你可有什么办法?】 怀庆自诩聪慧擅谋,但唯独追平超凡强者这件事,她苦思良久,考虑过拉拢盟友,比如蛊族,比如南妖,但他们要么被牵制,要么脱不开身。 难以相助大奉。 【三:实不相瞒,殿下,我已经拔出最后一根封魔钉,晋升二品了。】 那边沉默许久,怀庆才传书过来: 【你,你如何做到的?】 她无法用语言来描述自己此刻的心情,喜从天降,茫然不解情绪非常复杂,但有件事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她有种柳暗花明又一村的畅快感。 就如同迷失在浓雾中的旅人,终于拨开了层层迷雾。 【三:可以向殿下透露一二,但务必保密。】 怀庆精神一振,道: 【请说。】 【三:替我拔除封魔钉的是八号,他是阿苏罗。】 怀庆目光发愣的盯着这条传书,险些握不住玉石小镜。 八号就是阿苏罗?是了,八号一直在闭关,而阿苏罗是近期归位的,阿苏罗归位后,金莲道长出关,没多久就说八号出关了,时间上吻合怀庆又惊喜又懊恼。 她还是大意了,没有把八号和阿苏罗联系起来。 “八号如果是阿苏罗的话,他不但助许七安晋升二品,本身?是天地会成员,属于盟友,大奉等于一下子有了两位以战力著称的武夫,金莲道长的这枚暗子,一下子盘活整个局面,厉害啊” 作为善谋者,她认为金莲道长不显不露水,但绝对是当世一流的棋手。 真正的棋手,最精妙的往往不是短期内的高绝操作,而是一些不愠不火,但却伏脉千里的棋子。 在这方面,怀庆心里有一份名单,榜首毫无疑问是监正,榜眼和探花是魏渊和许平峰。 现在多了两位,一位是死后五百年,还能让监正吃大亏的初代,与监正一样位列榜首。金莲道长,则与许平峰并列。 接着,许七安又向她说明了阿苏罗修行一气化三清,以分裂出的化身为“坐标”,对抗佛门“四大皆空”法术的操作。 怀庆再无疑惑,不,还有一个疑惑: 【宁宴为何独独与我说此事?】 却隐瞒了天地会其他成员。 因为只有你没社死,所以告不告诉你,问题都不大许七安传书解释: 【此事毕竟需要阿苏罗自身允许,我不便随意泄露旁人隐秘。但对于殿下,卑职向来掏心掏肺,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怀庆府,午后的书房里,怀庆坐在案边,以手代笔,写道:【我差点就信了】 她没有把这条信息传出去,用指尖抹去,重新输入: 【是因为他们都在群里大肆嘲讽阿苏罗】 想了想,再一次抹去。 最后一本正经的传书道: 【本宫知道了。】 【三:殿下,最后一个问题】 司天监。 许七安从浴桶里站起身,双手托在慕南栀的臀上,她下意识的双腿勾紧健硕的腰,藕臂揽住他脖子,歪着头枕在许七安肩膀。 两人的肤色,一个白皙晶莹,一个古铜色,视觉冲击感极强。 他把慕南栀轻轻放在床上,收回了授予她的把柄。 花神沉睡中“嗯”了一声,精致好看的眉头,轻轻一皱。 这女人比任何催情毒都要浓烈啊许七安恋恋不舍的替她盖上棉被,又捡起遗落在地板上的手串,重新戴在欺霜胜雪的皓腕。 这样花神就从世上最浓烈的催情毒药,变成了让人心如止水的阿姨。 接着,许七安取出太平刀,把它放在桌上,嘱咐道: “看好你的女主人,谁都不能进来,知道了吗。” 太平刀“嗡嗡”鸣颤,传达出“明白了”的意念。 太平刀已经成长起来,一般的四品高手在它面前就如待宰的羔羊。 许七安开门离开,指肚在门上轻轻划过,涂抹了会让人麻痹昏迷的剧毒。 王府。 王贞文刚派人送走钱青书,没多久,管家悄声进来,在外室禀报道: “老爷,许银锣来了。” 原本已经有些疲乏的王贞文,精神一振,连忙道: “快,请他进来。” 管家依言退去,俄顷,卧房的门被推开,王贞文看见一袭青衣,挺拔俊朗的年轻人走了进来。 看见帘外的一袭青衣,王贞文目光恍惚了一下,等看清许七安的脸后,不知是感慨还是惋惜的吐出一口气。 “刚才那一瞬间,我险些以为魏渊回来了。” 王贞文望着进来的年轻人,笑着说道。 “首辅大人这病是怎么回事?” 许七安走到床边,握住王贞文的手腕,感应了一下脉搏,同时侧耳聆听。 这他眉头紧皱,王贞文的身体,就像一台到了退休年纪的机器,各个零件老化严重。 “天人尚有五衰,何况是老夫一介凡人?” 王贞文不甚在意的笑了笑: “司天监的术士来说过了,安心静养,或许能枯木逢春。此次之外,再无他法。” 许七安“嗯”了一声,暗中渡送了几缕气机,助他活血养气。 司天监确实有很多灵丹妙药,生死人肉白骨的不再少数,人宗也有不少极品丹药。 但越是高阶的丹药,蕴含的药力就越强,这绝对不是没有修行过的凡人能承受的。 就拿血丹来说,内蕴旺盛生命力,但因为层次太高,四品强者吞服,十死无生。 所以,复活一个高品级的强者,或许不会太难,但复活一个没有任何根基的凡人嗯,自从宋卿创造出人体炼成术,也不是太难了。 只要有点化万物的九色莲子,凡人也能借壳重生。 “和谈的事,想来你也有所耳闻。”王贞文直入主题,凝视着坐在床边的许七安: “你实话与老夫说,你有什么打算?” 他的目光灼灼,像是绝境之人等待最后一份希望。 我如果告诉他,我没有任何办法,老首辅最后这口气怕是续不上了这一刻,许七安忽然庆幸自己延后来访,倘若当日与怀庆商议完,便来王府拜访老首辅。 那么,一句“我无能为力”,也许会让这位苦苦支撑的老人,黯然消逝。 许七安脸色严肃,一字一句道: “我入二品了。” 王贞文手掌用力抓紧床单,手背青筋一根根凸起,他深深看了许七安一眼,忽然放声大笑起来。 笑声豪放畅快,一扫阴霾。 他从许七安身上,感受到了强烈的自信。 他安心了。 许七安默默坐着,等待着老首辅吐完胸中郁垒。 “你有什么计划?” 王贞文缓慢收敛情绪,又恢复了老练沉稳的姿态。 许七安直言了当道: “我要换皇帝!” 出奇的是,王贞文脸色平静,没有任何意外。 老首辅叹息一声,说道: “永兴是守成之君,扛不起这摇摇欲坠的江山,哪怕顺利解决这次和谈事件,如果有第二次,第三次大不利的局面,他还是会打退堂鼓。 “有时候,来自后方的麻烦,才是最致命的。朝廷想要和云州拼国运,就必须要有一个安稳的后方。” 停顿一下,他望着许七安,道: “你想立谁?” 许七安没有犹豫: “炎亲王。” 王首辅闻言,松了口气: “好,这样就好,炎亲王是嫡子,太后所出,他登基,名正言顺。” 两人商议之后,老首辅抓起床头的铃铛,摇了摇。 门外的管家推门而入。 王贞文吩咐道: “去把钱首辅、孙尚书、赵侍郎他们请来。” 他一连报了六七个名字,都是王党骨干。 许七安顺势起身: “晚辈先告退。” 厉王府。 “永兴糊涂啊!” 年迈得厉王听闻消息,拄着拐棍,颤巍巍的站起身,连拍桌子。 堂内,是一众亲王、郡王。 “乱臣贼子是正统,那我们算什么?祖宗们算什么?”誉王语气低沉: “陛下太怕事了,云州想要的是钱粮土地,咱们就算咬死了不放,本王就不信他姬远敢真的离京。” “谁让他是皇帝呢。” 这时,有人低声说了一句。 众亲王、郡王扭头看去,说话之人正是炎亲王。 历王看了他一眼,淡淡道: “行了,云州以势压人,陛下能有什么办法。” 他扫了一眼满脸愤懑的郡王、亲王,沉声道: “而今之际,是虚与委蛇,等待开春。只要朝廷缓过这口气,什么都好说。只要我们这一脉坐稳了江山,说他黑他就是黑,说他白,他就白。” 尽管心里无比恼恨永兴帝,但历王还是决定以大局为重,稳一稳宗室的情绪。 国家大事,皇帝能做主,但祖宗的事,就不是皇帝一个人说了算。 永兴帝的决策,是把大家的祖辈推向不义。 三天后,云州和朝廷谈判结束,这场议和正是进入尾声。 不管中低层京官是什么态度,京城百姓是什么态度,京城学子是什么态度。 在所有人看来,这次议和已经是板上钉钉。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零四章 造反(22000/10万) 御书房。 永兴帝展开文书,仔细审阅着双方的“协议”,协议内容繁杂,涉及到的细则极多,第一个条件不变: 自永兴一年起,大奉每年向云州进贡白银五十万两,绢六十万匹。 细则上的延伸、改动: 头一年只需要进贡十五万两,绢三十万匹,来年必须还清。 第二个条件不变,和谈结束后,大奉朝廷要立刻朝各地衙门发邸报,承认云州一脉是中原正统,并张贴告示,昭告天下。 第三个条件,扯皮最久。 云州方面要求朝廷割让雍州、禹州和漳州。 雍州再往北,就是京城地界,因此雍州是不可能割让的,这是原则性问题。 谈判过程中,姬远再次以云州超凡强者施压,但这一次不管用,礼部尚书和鸿胪寺卿死不松口。 禹州和漳州,前者铁矿资源丰富,后者是大奉三大粮仓之一,此二洲若是割让给云州叛军,可想而知会有什么结果。 但保下了雍州,禹州和漳州就不得不让出去,从地理位置来说,这两州距离京城还算遥远,不及雍州这般致命。。 第四个条件,监正的炼器手札。 永兴帝昨日已经派人去司天监取,出乎意料,司天监的宋卿很痛快的就给出来了。 痛快的仿佛这不是亡师的遗物。 “陛下,虽然和谈顺利达成,但云州叛军狼子野心,不能轻信啊。” 年迈的历王,此刻也在御书房内,他是在场唯一被赐座的人。 “叔公放心!” 永兴帝的脸上终于有了几分以往的笑容,语气轻松的说道: “此事,朕早已与诸公商议过,等送走了云州使团,朕会亲自找许银锣,让他去南疆搬救兵。蛊族和妖族都有不少超凡强者。让许银锣把他们请来便是。 “再有一月便是春祭,春祭后,大地回春,寒灾可解,局面一定会好起来的。” 历王闻言,微微颔首: “本王听说前些日子,陛下与许银锣闹的不愉快?” 永兴帝摆摆手: “小事而已,朕平日里敬他三分,但国家大事,朕自有主张。不容他逞匹夫之勇。” 至于搬救兵的事,永兴帝完全没想过许七安改怎么请,难不难请,似乎一切都是许七安应该做的。 就像他把蛊族和妖族发展成盟友。 厉王“嗯”了一声,脸色稍松,缓缓道: “原来陛下早有计较,那本王就放心了。” 永兴帝打的是什么主意,刚才说的一清二楚,先议和,稳住叛军,再让许银锣豁出脸去请南疆盟友援助。同时等待开春,消退寒灾。 厉王同样也没考虑过任务难度。 城门外,六骑策马狂奔而来,他们披着斗篷,骑乘快马,呼啸着穿过城门。 入城门,马匹奔驰速度锐减,为首一骑勒住马缰,回首望向城墙。 他脸色僵硬,缺乏表情,像是石头雕刻而成。 杨砚! 楚州屠城案后,杨砚便留在了那里,朝廷任命他为楚州总兵兼楚州都指挥使。 即使在魏渊死后,他也一直留在那里楚州,不曾回京。 “召集所有潜伏在京城的兄弟,等待命令。”杨砚侧头,看向左边的下属。 “是!” 下属双手抱拳,接着拽住马缰,轻轻一拽,与队伍分离,朝另一条道疾驰而去。 义父生前没能扶上六皇子登基,如今,该是我们这一派执掌乾坤了杨砚移动视线,顺着宽敞的主干道,眺望皇宫方向。 打更人衙门。 四名金锣齐聚一堂,门窗紧闭。 金锣赵锦盯着对面的银锣宋廷风,眯了眯眼,道: “许银锣真的这么说?” 许银锣已经成为一种称号,而非官职了。 在大奉,只要说出“许银锣”三个字,谁都知道指是哪位。 宋廷风笑道: “如今中原动荡,朝廷也处于危机之中,几位金锣能否在这场洪流中抓住机会,就看今日选择。 “宁宴是魏公的弟子,四位大人与他亦有交情,并不陌生,还怕他坑你们不成。再说,讲一句大逆不道的话,如今大奉,效忠谁最有前途? “不是坐在金銮殿里,向云州叛军摇尾乞怜那位,而是我的兄弟。” 赵锦和其他三位金锣对视一眼,沉吟一下,道: “许银锣为什么不自己来?” 宋廷风不答,而是取出一张纸条: “看完你们自然知道。” 赵锦接过,展开纸条看了一眼,先是松口气,评价道: “是他的字迹。” 接着,眸光一凝,盯着纸面看了许久。 赵锦深吸一口,压下内心翻涌的激动情绪,不动声色的把纸条交给另外三名金锣,传阅完毕后,他说道: “你回复许银锣,只要他没骗我,我赵锦可以把这条命交给他,但我们要和他见一面。” 驿站。 姬远握着传音法螺,道: “无趣! “大奉的小皇帝无趣,朝堂诸公也无趣,国子监学子更无趣。 “我听说当初镇北王尸体运回京城时,元景闭宫不见百官,有个叫许新年的庶吉士,堵在午门从早骂到晚,骂的元景妥协开门。 “可惜朝堂上没有见到此子,谈判中亦没见着,许是位卑言轻,没资格与我同案辩论。” 关于许新年的事,他是从这几天的谈判中,偶尔听到有人私底下嘀咕说: 那云州来的小子牙尖嘴利,如果翰林院许大人能来,定骂的他当场痛哭流涕,乖乖滚回云州。 传音法螺里传来葛文宣的笑声: “那你怕是没机会见到了,许新年此人,是许七安的堂弟,元霜和元槐的堂哥。 “他并不在京城,而是随大奉军在青州打仗,嗯,青州失守后,他被卓浩然砍了一刀,生死不知了。” 姬远啧啧摇摇头: “一介书生,硬挨卓将军一刀,怕是凶多吉少。不提他了,葛将军,那姓许的至今没有现身。” 葛文宣沉吟一下,道: “看来与我们之前猜测的差不多,姓许的黔驴技穷了,默认了和谈,想着争取时间熬过寒冬,然后向南疆求援。” 这是很容易就能推理出的事情,大奉超凡战力紧缺,尽是些三品之流,根本不可能与一品、二品强者争锋。 而到了超凡境,从三品开始,再想晋升,那可就难了。 资质差的,就像武林盟寇阳州,五百年才勉强晋升,成为二品武夫。 资质拔尖的,比如国师、洛玉衡之流,年纪轻轻就是二品,但也在二品境卡了足足二十年。 既然短期内无法靠自身晋升来追平战力,那么求援是许七安唯一的选择。 姬远嗤笑一声: “南疆蛊族受限于蛊神之力,难以诞生一品,七部中只有天蛊婆婆是二品,却不擅长战斗。南妖的超凡强者更是稀少的可怜。 “那具可怕的残尸不可能离开南疆,九尾天狐倒是有可能会插手中原之争,可是,她如果来了中原,那西域便没了牵制,亦可分一部分兵力进攻中原。 “其实唯一的变数在巫神教,纳兰天禄脱困后,巫神教便有了一位大巫师,一位雨师。 “他们如果和大奉结盟,倒是有些头疼。” “九公子聪明。”葛文宣笑着说: “我亦是如此认为,但老师说,暂时不用理会巫神教,至于缘由,我便不知了。” 顿了顿,继续说道: “许七安既然甘愿做缩头乌龟,便由他去吧,一个三品武夫,翻不起什么风浪了。明日离京?” 姬远“嗯”了一声: “明日早朝交换文书,而后便可离京返回云州了。” 这是必要的流程,谈判结束后,双方交换文书,然后在朝会这种公开场合“告别”。 传音结束,姬远把传音法螺交还许元霜,笑眯眯的问一旁的许元槐: “元槐,京城教坊司里的花魁,个个都是拔尖的美人,今日离京,趁着还有时间,九哥带你去享受享受?” 许元槐并不搭理他。 姬远毫不在意,把玩着折扇出门,他也就随口一说,可不敢真去教坊司,万一遇刺怎么办。 次日,朝会。 卯时,天色漆黑,文武百官井然有序的穿过东西两座侧门,过金水桥,京官候在丹陛、台阶和广场,诸公迈入金銮殿。 今日早朝专为云州使团举行,主角是姬远和一众随行者。 二十多名身穿云州官袍的“谈判团”,迈入金銮殿,趾高气昂,带着胜利者的强势和傲然。 永兴帝高居御座,不痛不痒的聊了几句后,便让人交换文书。 “承蒙陛下和诸位大人款待,本官此行甚是开心。” 姬远笑容满面的朝永兴帝作揖,朝诸公作揖。 金銮殿内,众臣脸色难看,只当看不见他一脸的嘲弄和肆意张扬的气焰。 “对了,京城近来民怨沸腾,公然辱骂朝廷,辱骂陛下。在下建议,该杀就杀,以儆效尤。”姬远笑道。 身侧的许元霜则想起,九哥这几天时常打探民间消息,日日听着京中百姓、国子监学子怒骂云州使团和潜龙城一脉,当时他手摇折扇,看似毫不在意。 原来是暗暗记在心里了。 永兴帝现在只想赶紧送走云州使团,道: “不劳姬使节操心,朕自会处理。另,银两和绢已经筹备妥当,可由姬使节带走。” 至于割地,后续还有一堆工作,比如通知当地官府,撤走乡绅贵族以及当地军队等等。 不可能立刻完成。 “如此,便谢过陛下” 姬远话音方落,忽听“轰隆”一声,火炮声从遥远处传来,紧接着,密集的鼓声也同步传来,是宫门方向。 殿内众人大惊失色,其中包括姬远为代表的云州使团。 偏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事。 永兴帝眼里慌张一闪而逝,强作镇定,望向赵玄振: “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赵玄振领命退去,他跨出金銮殿,俯瞰殿外广场,下方官员一片大乱,脸色惶急,宫中禁卫一部分涌向宫门,一部分奔向金銮殿,保护陛下和诸公。 金銮殿内,姬远眉头紧皱,握紧银骨这扇,沉吟不语。 许元霜和许元槐,前者蹙眉,后者频频朝外张望。 殿内文武官员,皇室宗亲,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直到赵玄振狂奔着返回,他拎着衣袍下摆,跑的像是一条丧家之犬,尖叫道: “大事不妙,大事不妙 “陛下,叛军打进来了,打进来了。” 殿内众人脸色大变,下意识的看向姬远,自云州起事开始,“叛军”这个词就和云州挂钩,听了两个多月,骤闻叛军二字,本能的反应是,云州叛军杀进京城了。 姬远等人也愣了一下。 旋即便听赵玄振喘了一口气,续上话来: “高喊着清君侧” 喧哗声再次于殿内掀起,永兴帝猛的看向皇室宗亲所在之处,接着一愣,因为他看见了炎亲王。 按理说,此刻炎亲王应该不在此地才对,莫非不是他? 一众亲王、郡王同样用怪异的眼神看着炎亲王。勋贵中,有几个修为在身,不动声色的向炎亲王靠拢。 如果说,朝廷里有谁能造反、敢造反,大概只有这位太后所出的亲王了。 擒贼先擒王的道理,没人不懂。 炎亲王懵了。 “什么叫打进来了?可有攻破宫门?” 勋贵里,一名国公大步出列,恶狠狠的瞪着赵玄振: “把话说清楚。” 脸色苍白的赵玄振正要说话,殿外忽然传来喊杀声,兵刃碰撞声,以及惨叫声。 这下不用说了。 叛军有内应,而且规模不小殿内众人立刻做出判断。 把守宫门的是禁军,守皇城的是十二卫,没有任何一支军队能在这么短时间内连续攻下皇城和宫城,除非叛军就是十二卫和禁军。 什么人竟然能策反禁军和京城十二卫? 众人念头闪烁间,喊杀声越来越近,直到有大内侍卫惨叫着摔入金銮殿。 殿门外,人影闪动,一马当先杀进来的,是穿着打更人差服的两名金锣,以及穿轻甲拎长枪的杨砚,再往后则有银锣铜锣、羽林卫、御刀卫等。 成员非常复杂,但他们手臂上都缠着一条红绸。 他们提着带血的刀,将殿内诸公、宗室、勋贵,团团围住。 “杨砚? 一位郡王认出了他,又惊又怒: “乱臣贼子,你敢行谋逆之事,不怕诛你九族吗!” 永兴帝压下所有情绪,维持着君王的镇定,撑案而起,看一眼炎亲王,转而望向杨砚和几位金锣,强作冷静,道: “你们的主子是谁。” 与此同时,两位勋贵一左一右,钳制住了炎亲王。 看到杨砚和几位金锣现身,明眼人就知道幕后之人是谁了。 这些魏渊的党羽,当初可是支持六皇子的。 若非魏渊死的早,许七安杀了贞德后,登基的绝对不会是太子,而是当初的六皇子。 姬远很懂得在关键时刻低调,握着折扇冷眼旁观。 “九公子,大奉朝廷内乱了。” 一位绯袍官员半喜半忧的说道。 这和他们的目标是一致的,如果和谈能让朝廷内部乱起来,那么成与不成,都无所谓了,甚至比谈成议和效果更好。 一旦中枢乱了,大奉朝廷会以让人惊喜的速度崩溃、瓦解。 当然,使团的生命安危就有些不受保障,所有是一半喜一半忧。 “静观其变。”另一位绯袍官员低声说: “不管谁胜谁负,如果不想国破家亡,必定要与我们客客气气。” 依目前大奉的局势,与云州撕破脸皮,那是死路一条。造反的人不会看不到这个事实。 “这,这和我没关系” 炎亲王只是练气境修为,被两位修为高深的勋贵制住,毫无反抗能力。 这时,殿外的厮杀声停了下来,似是分出胜负。 当然,远处依旧有火炮声和鼓声,其他处的战斗还在继续。 “不必为难六皇兄,此事与他无关。” 清冷悦耳的声音传来,殿内众人或回头,或侧目,看见金銮殿外,一袭素白长裙的倩影,跨过高高的门槛,裙摆拖曳于地,走了进来。 长公主? 不明真相的人一脸愕然。 永兴帝愣住了,没想到出现在眼前的人会是她。 “怀庆?” 永兴帝指着她,怒道: “你想干什么,回答朕,你想干什么?!” 他用力一拍大案,气势猛的高涨了几分。 怀庆一步步走到御座之下,望着永兴帝,语气平淡,声音却不低: “请皇兄退位!” 此言一出,殿内一片寂静,落针可闻。 姬远瞠目结舌,端详着怀庆的背影,眼里有着难以掩饰的惊艳。 “你?怀庆” 永兴帝仿佛听见了天大的笑话,他双手撑在案上,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大逆不道的皇妹,突然咆哮道: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永兴帝重拳出击。 换成任何一个兄弟,他会既小心又警惕,但现在要求他退位的、造反的,是一个女流之辈。 笑话! 他没再去看怀庆,而是望向杨砚和金锣们,以及围住殿内群臣的叛军们,怒斥道: “尔等疯了不成,陪一个女人造反?你们有几个头可以砍。 “凭她也能成事?问问这满殿诸公,谁会支持她。问问天下人,谁会支持她一个女流之辈。” 这时,刘洪默默出列,作揖,高声道: “请陛下退位!” 然后是钱首辅,他与刘洪并肩而立,作揖,大声道: “请陛下退位!” 接着,右都御史张行英、刑部孙尚书、兵部尚书一起出列,齐声道: “请陛下退位!” 仿佛引发了群体效应,顿时,一大片的官员作揖出声: “请陛下退位!” 人数占了殿内人数近一半。 王党和魏党,第一次如此齐心。 永兴帝脸色陡然僵住,继而缓缓苍白,他怔怔的望着殿内躬身作揖的官员,好半天,嘴唇颤抖着喃喃道: “疯了,你们都疯了” 皇室宗亲这边,亲王和郡王们茫然无措,唯独炎亲王,欣喜若狂,激动的浑身颤抖。 大理寺卿难以置信,挨个儿的去扶作揖的官员,训斥道: “你们都疯了吗,陪一个女流之辈发疯,谁给你们的胆子,莫要逞一时之快,成不了事的。” 现在只是打了个突袭,后续呢? 皇室宗亲数量庞大,只需登高一呼,就能平了叛乱。 因为没有人会支持一个女流之辈。 跟着一个公主造反,不是疯子是什么? 怀庆双手交叠于小腹,淡淡道: “带下去,让他写退位诏书。” 杨砚领着几名银锣大步上前,朝着御座上的永兴帝走去。 “不得放肆!” 掌印太监赵玄振张开双臂,挡在杨砚几人面前,他脸色微微发白,疾言厉色道: “临安殿下与许银锣有婚约,尔等造反,许银锣不会放过你们!” 这句话,宛如暮鼓晨钟,惊醒了犹豫不定的皇室宗亲、勋贵、以及王党魏党除非的官员。 永兴帝灰败得眼神里,陡然迸发出亮光,就像绝望之人,看到了一缕曙光。 没错,他还有许七安。 只要许七安支持他,任凭怀庆和炎亲王再怎么嚣狂,也成不了大事。 那些徘徊犹豫的人,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永兴帝定了定神,环顾杨砚等人,朗声道: “朕再给你们一次机会,悬崖勒马,朕可既往不咎。拿下逆贼怀庆,朕还要赏你们。 “否则,尔等应该知道谋逆是何下场。” 赵玄振胆儿一壮,朝着喝道:“还不退下!” “乱臣贼子,还不悔改。” “跟着一介女流造反,嫌命长吗。” “速速拿下怀庆,不然,等禁军杀来,等许银锣杀来,你们都要死。” 那些拥趸永兴帝的官员、勋贵,大声呵斥。 “唉!” 巨大的叹息声回荡在殿内,怀庆身后的影子里,一道人影膨胀、伸展,正是刚刚镇压了禁军五营的许七安。 刚才还把许七安挂在嘴边,正主下一刻就来了,永兴帝眼里喜色刚有浮动,便见这位大奉第一武夫,冷冰冰的望着自己,道: “永兴,退位吧,我可以保你不死。 “不然,先帝就是你的下场。” 永兴帝脸色煞白如雪,身子一晃,像是失去了力气自称,跌坐在龙椅上。 那些拥趸永兴帝的官员、勋贵,脸色齐齐僵硬。 姬远手里的银骨这扇,“啪嗒”摔在地上,他瞳孔如遇强光,剧烈收缩。 要造反的,是许七安 …… :四千章节,两千加更。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零五章 称帝 不退位,下场会和先帝一样永兴帝脑海里“嗡嗡”作响,脑海里浮现元景帝死无全尸的凄惨情景。 金銮殿内,一下子安静下来,变的鸦雀无声。 一簇簇目光落在许七安身上,短暂的,无人呵斥,无人抗议。 如今的大奉,如果还有谁敢弑君,且说到做到,眼前的许七安算一个。 隔了好一会儿,誉王沉着脸走出来,劝说道: “许七安,大奉风雨飘摇,内忧外患,经不起折腾了。念及过去朝廷对你的栽培,高抬贵手吧。” 誉王自知对许七安虽然没有提携之恩,但也算帮过他几次,故上前劝诫。 “没错!” 大理寺卿咽了咽口水,鼓起勇气,高声道: “许七安,你是魏渊倚重的心腹,魏渊一心匡扶社稷,为中原百姓开太平。你岂能辜负他的遗愿,亲手把朝廷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 有了两人的开头,拥趸永兴帝的勋贵文成纷纷劝诫。。 在他们眼里,许七安是个无法无天的武夫不假,但他绝不是嗜杀成性的狂徒,相反,他过去做的事,任谁都能赞一声侠义。 因此,他们认为,只要占着理,占据大义,就能向许七安施压。 君子可欺之有方! 永兴帝像是被逼到绝路的困兽,猛的从御座上蹦起来,指着许七安,神色癫狂的咆哮道: “你要逼朕退位? “许七安,朕如此信赖你,倚重你,并把临安赐婚给你。你就是这般回报朕的? “你不怕此事传扬出去,你许银锣的名声一朝散尽吗!他日青史之上必不记你好,不怕遗臭万年吗。” 兔子急了还咬人,何况是皇帝呢! “我要娶临安,自然会娶,何须你赐婚?” 许七安抓起杨砚手里的长枪,手腕一抖,“砰”的声音里,长枪飞射而出,带着永兴帝的衣角,刺入身后的御座。 永兴帝跌坐在地,瞳孔涣散,身躯微微发抖。 刚才一瞬间,他感受到了强烈的杀意,这一枪,就仿佛刺进了他胸口。 他真的要杀我巨大的恐惧在永兴帝心里爆炸。 “不要!” 殿内,哗然声四起。 誉王等人吓了一跳,一位亲王痛心疾首,豁出一切的呵斥道: “许七安,我大奉的皇帝,废立何时轮到你来决定。 “你眼里可有朝廷,可有皇室?” 一众亲王、郡王脸色铁青,倍感屈辱和不忿。 奇耻大辱! 大奉立国六百年,从未有人敢如此胆大包天,就连监正也没有这般强势霸道,将皇室视如蝼蚁。 先帝说杀就杀,新帝说废就废,先帝固然该死,但另一方面也说明了皇室的孱弱,说明了许七安不把大奉皇室放在眼里。 甚至视作任由摆布的傀儡。 此情此景,对在场宗室皇亲来说,是巨大的羞辱。 颜面何存。 许七安缓步走到御座前,望向誉王等皇室人员,道: “元景昏庸无道,背叛祖宗,背叛百姓,故,吾杀之。 “元景死后,大奉风雨飘摇,寒灾汹涌,云州叛军趁势而起。永兴软弱怕事,为保自身地位,割地求和,连祖宗都可以背弃,你们以为,这样一位无能之君,真的可以撑起岌岌可危的朝廷? “高祖皇帝历尽艰辛,才打下这片基业,你们忍心看着他毁于永兴之手? “为什么殿内诸公愿意陪我清君侧,为何王党和魏党势如水火,却肯在此刻冰释前嫌?为何外面的将士,愿意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也要逼永兴退位?谁对谁错,你们扪心自问。 “到底是谁背弃祖宗?” 誉王微微动容,他身边的、身侧的亲王郡王,张了张嘴,似想反驳,却找不到合适的言语。 许七安接着环顾诸公,扫过那些拥趸永兴帝在官员,沉声道: “青州一战,数万将士马革裹尸,好不容易拼掉云州精锐,诸公却一纸文书,将他们的努力付之一炬,尔等食朝廷俸禄,做的可是人事? “国库空虚,维持军费和朝廷运转,本就艰难,永兴为了眼前的和平,自断生路。诸公非但不劝诫,反而乐见其成,促成和谈,一肚子圣贤书,都吃到狗肚子里了? “割让富含铁矿的禹州,盛产粮草的漳州,给云州叛军送粮送铁,唯恐大奉灭亡的不够快?永兴自欺欺人,尔等跟他一样,都是废物吗!” 怒斥声在殿内回荡。 跟着许七安造反的铜锣银锣,以及各卫甲士,握紧了手里的刀,义愤填膺。 近日来,朝廷与云州和谈的事,流言蜚语传遍京城,但凡是有一腔热血的人,心里都是不平的。 自古物不平则鸣。 这下,文官也和宗室一样,被怼的满脸羞愧。 但文官擅长口舌之争,有人不服,低声道: “可连监正都死了,我等有何办法?今时今日,除了议和别无他法,还有谁能抵御云州超凡高手。” 一道道目光落在许七安身上,看他怎么回答。 不是他们没有骨气,而是大奉已经处在岌岌可危的境地,他们的选择,是形势所迫,绝不承认许七安说的话。 “那就让我来!” 许七安语气陡然拔高: “让前线杀敌的将士来,让愿意为大奉抛头颅洒热血的男儿来。大奉是亡是兴,由我们说了算。而不是你们这些只会在庙堂逞口舌之争的文弱书生来决定。 “诸位将士,可愿为中原,为大奉,战死沙场!” 殿内,持握兵器的甲士轰然应声: “愿随许银锣战死沙场!” 许七安环顾周遭文官,冷笑着嘲弄道: “倘若本银锣战死了,大奉甲士折戟沉沙,尔等再投降,也为时未晚。” 再无人说话。 这时,许七安伸出手,语气平静: “来!” 殿外,一道黄澄澄的流光呼啸而来,把自己送入许七安手中。 镇国剑! 它依然选择了许七安这一刻,皇室宗亲、勋贵、殿内诸公,愣愣的看着这把高祖皇帝的佩剑,镇压国运六百载的传世神兵。 他们眼里有惊愕、有无奈、有反思,也有欣慰。 时隔三月,继先帝陨落后,镇国剑又一次选择了许七安。 殿内陷入死寂,再也没有人出言反驳、呵斥。 怀庆表情清冷,双手叠于小腹,淡淡道: “请诸位暂且留在殿内,等待本宫召唤。” 她旋即看向许七安,微微点头。 许七安俯身拎起永兴帝,与怀庆并肩往外走去。 路过云州使团时,他侧目,轻飘飘的看了他们一眼。 姬远许元霜和许元槐三人,心里同时一寒。 等许七安和怀庆离开金銮殿,姬远把声音压的很低: “元,元槐,可有信心突围?” 许元槐看傻子似的看他一眼: “殿内单是四品就有三人,外头肯定还有。” 绝望笼罩在云州使团众人心里。 “该死,这个没脑子的莽夫,不是说许七安智谋极佳,让国师屡遭挫败吗?!”姬远双眼血红,额头青筋凸起: “他疯了吗!!” 他认为,以目前大奉的局势,“委曲求全”是一个智者理当做出的选择,而后再徐徐图之,寻找翻盘的可能性。 姬远正是相信许七安该有这样的智慧,才有十足把握和信心入京谈判,以胜利者的姿态耀武扬威。 但许七安现在的选择,与他过去的所作所为,根本不匹配。 鲁莽的就像一个彻头彻尾的粗鄙武夫。 姬远怕了,寒意从心头涌起。 这样自寻死路的许七安,不会有任何顾虑。 云州使团危矣! 御书房内。 许七安把永兴帝丢在大椅上,望着呆若木鸡的大舅哥,淡淡道: “需要我替你研磨?” 永兴帝脸色惨白,不甘心道: “你不想让朕求和,朕可以改,你想让朝廷继续打,朕也可以顺你的意。许七安,朕把妹妹赐婚给你,你却恩将仇报。 “你恩将仇报!!” 说到最后,他用力咆哮起来。 “我给过你机会的。”许七安拿起一块墨,轻轻研磨: “你把临安嫁给我,不过是为了拉拢我罢了,如果晋升三品的是旁人,你一样会把临安赐给他,临安是我喜欢的姑娘,你却视她为拉拢人心的工具,哪来的恩? “永兴,你最大的错,就是坐在了这个位置。 “没有能力,却贪恋权位,议和只是开始,后续战事若是不利,你会继续做出更多卖国自保的决定,将来青史之上,难逃亡国之君的骂名。 “我逼你退位,既是自保,也是为大奉江山。” 他把毛笔蘸了墨,递到永兴手中: “言尽于此,好自为之。” 许七安接着看向怀庆: “皇宫里还要几处战斗没有平息,我先去镇压,这里交给你了。” 怀庆颔首。 目送许七安离开,她吩咐守在外头的甲士,道: “去吧厉王请来,把殿内的亲王和郡王们一并请来。” 几名甲士领命而去。 不多时,几名银锣与十几位持刀甲士,压着众亲王、郡王进了御书房边的偏殿。 厉王年迈,今日没有上朝,姗姗来迟。 拄着拐棍的厉王买过门槛,略微浑浊的目光,扫了一眼屋内。 穿素白长裙的怀庆坐在主位,誉王这些亲王,还有郡王坐在客位,神态有些拘谨,与悠闲品茶的怀庆对比鲜明。 “叔公,快快请坐。” 怀庆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厉王坐在次位,与她并肩。 厉王拄着拐棍,不紧不慢的走过去,在怀庆身侧坐下,他侧头看向这位不显山不露水的后辈,缓缓道: “说说什么情况吧。” 出乎意料,这位性情刚烈的老亲王,态度出奇的平静。 怀庆笑道: “事越大,叔公越有静气。那怀庆就有话直说了。” 当即把事情简单得说了一遍。 “逼永兴退位”厉王叹息一声: “本王年事已高,无心权利斗争,大奉走到今日这个地步,谁对谁错,本王也算不清了。本王知道你请大家来,是不想流血冲突。 “直说吧,你想立谁!” 在场的亲王、郡王,齐刷刷的看向炎亲王。 炎亲王是太后所出,真正的嫡子,又是怀庆的胞兄,怀庆和许七安联手造反,不可能成全别人。 必定要扶持自己的兄长上位。 如果是这位亲王上位,他们没有意见,永兴帝背叛祖宗,承认云州一脉是正统的决定,得罪了皇室所有人。 他们不可能为了维护永兴帝的皇位,和自己性命过不去。 炎亲王脸色瞬间涨红,听见了自己胸腔里狂乱的心跳,热血沸腾。 不由想起当初怀庆让他看的周史——等待时机! 他知道,终于等来这一天了。 “怀庆,做的好!” 炎亲王深吸一口气,起身走向胞妹,做势要把手按在她肩膀,以示赞赏。 怀庆抬起头,目光冷淡的看他一眼,道: “六哥,坐皇位你不够格。” 她转而看向厉王,扫过在场亲王、君王,一字一句道: “本宫欲称帝!” :先更后改。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零六章 善后事宜 她要称帝四皇子伸出的手僵在半空,怔怔的望着眼前的胞妹,忽然觉得她好陌生。 怀庆的话,宛如惊雷,回荡在厉王等皇室宗亲耳边,震惊程度,甚至要超过她和许七安逼永兴退位。 她疯了吧?! 众人心里同时浮现这个念头。 厉王定了定神,略微浑浊的目光,死死盯着怀庆,道: “你说什么?” 怀庆语气不变: “本宫欲登基称帝。” “啪!” 厉王一巴掌拍在案上,拄着拐杖起身,指头颤抖的指向怀庆,怒不可遏: “荒唐! “你这个孽障,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区区一个女流之辈,妄图登基称帝,谁会服你!我看你是权欲熏心,被蒙蔽了理智。 “你若是登基,何以服众。到时候一定会有人借机造反,大奉亡的更快。” 不能接受! 永兴帝退位,厉王可以忍让。时局动乱总会伴随权力更迭,永兴帝保不住皇位,是他能力不行。 只要继位者是根正苗红的皇室亲王,那便没有问题。。 怀庆是根正苗红的皇族,但她是公主,一介女流,如何称帝! 亲王和郡王们议论起来,或扼腕叹息,或拍腿怒骂疯子,情绪激动。 炎亲王见叔叔、兄弟们反对情绪高涨,他敏锐的抓住机会,抬手压了压,道: “各位叔伯,稍安勿躁。” 这时候,怀庆胞兄的身份凸显出来了,众亲王、郡王果然安静下来。 家里女人得势,光环全在男人身上,怀庆是炎亲王一母同胞的妹妹,她得势,众人就默认话语权在炎亲王这里。 炎亲王苦口婆心劝道: “怀庆,四哥知道你素来有抱负,巾帼不让须眉,四哥答应,会给你一个施展抱负的机会和空间。 “至于登基称帝的事,莫要再提,便是我们同意,诸公也不同意,天下人也不同意。” 就差没明说,你一个女流之辈要当皇帝,这不是闹笑话吗。 怀庆看了看炎亲王,继而扫过众亲王、郡王,语气平静: “谁说女子不能称帝,古来有之,大阳女帝开万世之先河。” “阳”是大周之前的朝代,距今近两千年的历史,大阳中叶,各路诸侯叛乱,攻占大阳都城,屠戮皇室成员,将男丁杀光殆尽。 当时大阳的一位郡主,天赋卓绝,不学琴棋书画,专爱舞枪弄棒(练武,没有别的意思),在父兄和族中男丁几乎被屠尽的叛乱中,毅然而然站了出来。 她聚拢军队,四处平叛,耗时六载,终于平息了诸侯之乱。 而后她登基称帝,成为中原历史上第一位女皇帝。 厉王嗤笑道: “你若是二品武夫,本王跪下来求你登基。” 大阳女帝,二品境。 怀庆镇定自若,表情未变,淡淡道: “本宫修为浅薄,区区四品之境,但许七安已经晋升二品。” 偏殿内,众人满脸错愕。 厉王瞪大眼睛,拄着拐杖的手微微颤抖: “许七安……他晋升二品了?!” 见怀庆不语,急的顿了顿拐杖,怒道: “回答我。” 怀庆笑道: “不然,何以有底气与云州叛军决一生死。” 誉王微微动容: “你是说,他支持你登基称帝” 怀庆恍惚了一下,因为想起当日两人地书传信的情景—— 【三:殿下,最后一个问题】 【一:请说。】 【三:你真的愿意立四皇子?】 【一:为何有此一问。】 【三:因为我觉得,你想当皇帝。】 沉默了很久很久【一:倘若本宫欲登基,你待如何。】 【三:可以!】 直到现在,回忆起那段交流,怀庆依旧能感受到自己当时翻涌不息的心湖。 那一刻,她来到窗边,推开窗户,让阳光和寒流一起涌入。 她迎着阳光,昂着脸,闭上了眼睛,叹息般的吐出三个字。 “许宁宴” 怀庆没有回答誉王的问题,因为没有必要。 她接着说道: “魏党和王党,皆是我的人,京城十二卫大部分都已投靠在我麾下,禁军五营只认虎符,不认人。而虎符如今已是我囊中之物。 “再有许宁宴这位二品武夫支持,叔公,诸位叔伯,皇室之中,可有人比我更适合称帝? “姜律中和张开泰统率在玉阳关数万守军是我的人。楚州总兵是我的人。 “叔公觉得,够不够?” 鸦雀无声,沉默片刻,厉王沉声道: “女子称帝,坏伦理乱朝纲,莫要忘了京城之外,还有一个云鹿书院。” “巧了,本宫正要说此事。”怀庆淡淡道: “本宫已经许诺,让云鹿书院重返庙堂,赵守入内阁。” “……”厉王闭上了眼睛。 怀庆趁势再问: “论谋划论才华论胆识,皇族之中,有人胜我?” 炎亲王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怀庆起身,目光强势的扫过众亲王、郡王,道: “除本宫之人,皇族中还有谁能挽救岌岌可危的大奉,挽救朝不保夕的你们。 “靠一个软弱无能的永兴?” 这是她首次展露锋芒,展露自己的不屑。 皇室成员们这才意识到,过去太小觑这位长公主了,以为她只是好读书,颇有才名而已。 从元景到永兴,她向来低调,不显山不露水,并不关心政务。 直到此时,她才露出自己的真面目,当他们回过神来时,性命已经被握在人家掌中。 见无人违逆,怀庆收敛了锋芒,道: “今日召诸位过来,便是不想让皇族流血,尔等支持我,自可享受荣华富贵,若有异心,杀无赦。 “叔公,你是长辈,你来说句话。” 厉王忍不住看向怀庆,惊觉她眸子暗沉平静,却内含杀机,心里顿时一凛,沉声道: “事已至此,本王还能说什么。” 怀庆接着看向失魂落魄的胞兄,温柔的替他理了理衣襟,抚平胸口的衣褶子,柔声道: “以后就委屈四皇兄和永兴,还有其他兄弟,暂时住在观星楼地底。 “四哥和诸位兄弟的子嗣,本宫会替你们好生照料的。 “几位叔伯如果有兴趣去观星楼小住,本宫欢迎之至。” 在场皇室成员脸色微变。 “啪啪!” 怀庆拍了拍掌,唤来偏殿外的甲士,吩咐道: “带回金銮殿,再把王党成员给本宫带过来。” 王党并不知道她欲登基之事,许七安以立炎亲王为由说服的王贞文。 不过,现在已经上了贼船,再想下去就难了,所以接下来,怀庆要和王党的骨干们谈谈心。 临近中午,皇宫到皇城的骚乱彻底平定,禁军中的高手全部被许七安镇压,十二卫中忠于永兴帝的将士,能劝降的全数劝降,死忠者一律斩杀。 有许七安镇着,皇城里,达官显贵们养的客卿,没人敢冒头。 金銮殿内,诸公、勋贵、宗室再次齐聚,怀庆在两列甲士的护卫下,跨入金銮殿,一袭白裙,裙摆拖曳于地。 她仪态大方的行至御座前,俯瞰殿内群臣,嗓音清冷: “自入冬以来,寒灾肆虐,民不聊生。永兴治国不利,以至于百姓积怨,叛军四起。他自知德不配位,欲退位让贤,将社稷托付本宫。 “众卿可有异议?” 除云州使团外,满殿诸公、勋贵以及宗室,尽皆俯首高呼: “殿下厚德,可承此重任。” 因为没有登基,所以还不能称陛下。 云州使团孤零零而立,心惊胆战之余,又有几分尴尬。 …… 金銮殿顶部,许七安负手而立,俯瞰整座宫城。 冷风掀起他的衣角,吹起他的鬓发,耳边回荡着殿内诸公的声音,许七安没来由的想起两年前,他还是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 元景、魏渊、监正、王贞文,以及殿内的群臣,个个都是身居高位,是他可望不可即的人物。 两年后,这些人死的死,病的病,而庙堂诸公,乃至整个京城,都已在他脚下。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这首词要是丢出去,又能引起轩然大波,二叔又要被骂了。” 低声吟诵后,他脸色复杂的笑了笑: “可我再也没有当年以诗扬名的心情了。” 御书房内,只怀庆和许七安两人。 “我还算有几分薄面,京城十二卫和禁军都已经镇压,大家也很给我面子,暂时安分。” 许七安站在堂内,望着大案后的清冷美人,道: “接下来如何稳住军心,替换心腹,以及稳住民心,就是你的事了。” 他一副事不关己的姿态。 接下来,京城会进入一个短暂的混乱期,各大势力需要重新洗牌。 能拉拢的拉拢,不能拉拢的铲除,当然,该妥协的妥协,做出一定的让步。 这些事就不用他操心了,许七安相信长公主自己会搞定。 怀庆手指抚过笔架上的毛笔,选了一支象牙笔,淡淡道: “接下来怎么面对临安,也是你的事。 “景秀宫的小宫女,刚才冒死过来传话,陈贵妃想见你,临安也在。” 皇宫四门尽在掌控后,怀庆放开了限制,不再禁止各殿各宫的皇子皇女、妃嫔们出入住所。 许七安想了想,道: “稳住民心之事,我倒有个主意,可将云州使团游街示众,再张贴告示,说这场清君侧是由我发起。你一个公主,登基名不正言不顺,没做出功绩之前,天下百姓不会认可你。 “但可借我名声。” “本宫正有此意。”怀庆提笔蘸墨,在纸上随意写些他以前所著诗词,说道: “陈贵妃不必搭理,若是嫌烦,本宫会替你收拾她。至于临安” 长公主嘴角挑起一个嘲讽的弧度: “许银锣最擅长花言巧语,拿出你看家本事便成。” 说话不要这么阴阳怪气的许七安没好气道: “永兴毕竟是她兄长。” 怀庆颔首: “因此留他一命便是对临安最好的交代,哭个几天,她自己也就想通了。” 许七安觉得亏了,不满道: “你这是帮我的态度?” 怀庆放下笔,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永兴已经退位,他赐的婚便不作数,本宫登基后,自会帮许银锣解除婚约。 “你便不用为安抚临安苦恼。” “我二叔已经答应了,岂能解除。”许七安连连摇头。 “本宫说行就行。”怀庆出乎意料的霸道,似乎非解除婚约不可。 “殿下还是操心眼前的事吧!” 许七安拱了拱手,离开御书房,没有去后宫,而是转道出宫,前往打更人衙门。 御书房里,怀庆咬了咬唇,冷哼一声。 …… 骑上小母马,“哒哒哒”的重返打更人衙门,在宋廷风的带领下,去了地牢。 狱卒打开通往地底的铁门,宋廷风走在前头,路过刑讯室时,纳闷道: “宁宴啊,每次看到这些稀奇古怪的刑具,我就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 许七安对打更人地牢不熟悉,对刑具更不熟悉,所以没在意宋廷风的话。 “晚点去勾栏吧,但你得先易容。” “有空再说,现在哪有时间去勾栏。” 两人一言一语的说着,很快来到关押云州使团的牢门口。 云州使团随行的护卫已经被怀庆下令斩杀,留下了谈判团的官员和姬远、许元霜、许元槐。 三人被关在一起,扒去了光鲜亮丽的外衣,套上囚衣。 许元槐手脚筋又被挑断了,戴着手铐脚镣,虚弱的依靠在墙壁。 见到许七安打开牢门进来,三人反应各不相同。 姬远眉头微皱,往后退了一步。 许元槐抬头看他一眼,又扭过头去,一脸冷漠。 “你,你来做什么” 许元霜对这位大哥,心情就要复杂多了,有着从小被灌输的敌意,被母亲影响形成的怜惜,有妹妹对哥哥的崇敬,也有各自为主的无奈。 以致于她自己也分不清对大哥到底怀着怎样的感情。 “许平峰让你俩来京城做什么,故意恶心我,还是提升姬远的容错率?” 许七安对他们横眉冷对。 许元霜低着头,小声道: “我觉得两者兼有。” 许七安审视一遍两人,嗤笑道: “看来是被视作随意可弃的蝼蚁。真是废物,连利用价值都没有。” 许元槐猛的握紧拳头,但手筋已断,连拳头都握不紧。 许元霜既委屈又羞愧,低下头。 “既然来了京城,就别想着走了,这里不适合你们。”许七安扭头看向宋廷风: “把他们转移到观星楼地底。” 宋廷风点头。 “那小子拷问过了吗?”许七安看向背靠墙的姬远。 “找司天监的术士问过话了,内容属于机密,我没看过。”宋廷风说完,看着许元霜,啧啧道: “这么娇俏的小美人,别送司天监了,宁宴,你带回家当小妾吧。” 他不知道许七安的身世,以及与云州一脉的恩怨纠葛。 以后有机会倒是可以带回家让二叔见见他们,顺便看看亲妹和堂妹斗法,哪个更厉害许七安走到姬远面前,居高临下的俯瞰: “你在那群废物兄弟里,排名第九?” 姬远丝毫不动怒,面带微笑: “姬远见过表兄。” 被关押到打更人地牢后,姬远迅速冷静下来,简单分析后,他认为许七安还是有些脑子的。虽然趁机发动政变,捧一个女人上位,但许七安没有杀自己,说明抱着尚有利用价值的心理。 没准是要拿他和云州谈判。 “啪!” 许七安反手一巴掌摔在他脸上。 姬远一个文弱书生,哪里经的住,破沙包一样摔了出去,耳鸣阵阵,半天没起来。 “少攀亲戚,谁是你表兄。”许七安表情平静,就像刚才拍飞了一只苍蝇。 “嫡子庶子?”他又问道。 姬远耳鸣失聪,听不太清,见许七安又扬起巴掌,脸色狂变,还是许元霜念在表兄妹一场,替他回答: “庶子” 许七安“哦”了一声,嗤笑道: “贱妾所生啊,又是一个没什么价值的棋子,你觉得潜龙城那位,愿意花多大的价格来赎你? “想好了再说,这取决于你能不能活着回到云州。” 粗,粗鄙的武夫姬远扶着墙,艰难起身,脸颊高高肿起,突然低头,吐出一颗带血的牙齿。 许元霜低声道: “他是姬玄的亲弟弟。” 许七安眼睛一亮,笑了起来: “有趣!” 他缓步走向姬远,后者惊慌失措的往墙上贴,刚才一巴掌打光了他所有底气和信心。 “不愧是兄弟,你和姬玄一样,都缺乏自知之明。” 他拍了拍姬远的脸,带着宋廷风,还有一对弟妹走出牢房。 姬远背贴着墙,双拳紧握,满脸怨毒和屈辱。 廊道里,许七安没走几步,便听女子清脆的声音,从左侧一间牢房里传来: “哎哎,是许银锣吗?” 扭头看去,是个头发蓬乱,囚服脏兮兮得女子,五官极为明艳。 许七安愣了一下: “你谁啊。” “我是盗门,不,神偷门的阿竹,天人之争时,你把我抓进来的。” 女子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打击,一脸激动的抓着栅栏。 “哦,是你啊,有什么事吗。”许七安困惑道。 “你什么时候放我出去?我已经被关九个月了。”阿竹语气激动。 许七安望向宋廷风: “这个女人怎么处理?” 宋廷风撇嘴: “像她这种江湖有名的惯犯,要么流放,要么斩手,要么关到死。你送她进来前,不是叮嘱过好好看管,将来有用吗。” 许七安心说,我特么都忘了。 现在正好是用人之际,回头给她安排一个岗位许七安刚走出地牢大门,许元霜低声道: “姬远这几天,有与陈贵妃暗中接触。” 陈贵妃……许七安点点头,转而对宋廷风说: “明日把云州使团拉出去溜一溜,给京城的百姓们一个惊喜。” 离开打更人衙门,与押着许元霜许元槐前往司天监的宋廷风分道扬镳。 他一路策马,前往皇宫。 正好,福妃案里有个没有解开的疑团,他要亲自问问陈贵妃。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零七章 爱恨纠葛 许七安把小母马交给羽林卫,径直入皇宫,堂而皇之的前往皇宫禁地——后宫。 后宫以前是男人的禁地,便是大内侍卫都不能靠近,能在后宫里活动的只有女人和太监。 但现在,后宫对许七安来说,是一个想进就进,想出就出的地方,还不用怕下一任皇帝生气。 下一任皇帝即便生气,也是因为另一个原因生气。 “话说回来,像这种频繁更换皇帝的现象,后宫多半也会变的乱七八糟,好在永兴帝只当了三个月不到的皇帝,怀庆又是一个女子。” 想到后宫里貌美如花的莺莺燕燕,许七安没来由的想到这个问题。 可以很负责任的说,如果永兴帝登基后,天下太平,那么不用多久,元景留下来的那些妃嫔,都会成为永兴的玩物。 甚至已经成了。 当初福妃案的起因,不就是永兴喝了点小酒,然后被福妃宫里的小宫女请过去“做客”,这才有了后续的福妃案。 要说永兴对这位父皇的妃子没念想,许七安是不信的。。 后宫之中,大概只有太后和陈贵妃两个地位超然的存在,能免于这样的命运。 而如果这次登基的不是怀庆,是四皇子,那么永兴后宫里的妃子,年轻美貌的,肯定也难逃窠臼,成为新君的玩具。 史书中类似的例子并不少见,当皇帝的抢儿媳妇,抢弟媳妇,抢嫂子,抢父亲的女人等等,都司空见惯了。 很快来到景秀宫,守门的老宦官战战兢兢,声线颤抖的说: “许,许银锣请到内厅稍作,奴,奴婢去通知太妃” 等这位超凡武夫点头后,宦官低着头,大气不敢喘的前头领路。 许七安进了内厅,刚坐下来,那宦官去而复返,卑躬屈膝: “太妃请许银锣到屋里说话。” 许七安当即起身,没让宦官带路,轻车熟路的绕过前院,来到陈太妃居住的雅致小院里。 院子不算大,南边种着光秃秃的几颗树,树边是花坛,西边是一方小池,养着乌龟和锦鲤,北边是整体漆红的二层建筑。 院子里空荡荡的,没有宫女和宦官忙碌。 许七安穿过小院,迈过门槛,在会客厅里看见了坐在软塌上的母女俩。 除了临安的一位贴身宫女,屋内没有旁人。 陈太妃一如既往的美丽,繁复的发髻间,插着华美的头饰,穿着裁剪合身做工精细的锦衣,四十多的年纪,眼角有着浅浅的鱼尾纹,但无损姿容。 反而有着特别的,难以描述的魅力。 正因为有这样的颜值,才能生出内媚多情的临安,永兴的外表也不错。 临安一身绣金线红裙,华美矜贵,鹅蛋脸端庄,但桃花眸妩媚多情,打扮精致华贵,满室生辉。 母女俩眼圈都是红的,似乎大哭一场。 看见许七安进来,陈太妃眼里闪过恨意,临安则是委屈和痛苦,软绵绵的看他一眼,眼眶湿润的别过头去。 “见过太妃。” 许七安作揖行礼。 “不敢当!”陈太妃深吸一口气,冷着脸,淡淡道: “许银锣傲视中原,一言可主宰皇权更替,本官只是一介女流,担不起许银锣此等大礼。” “太妃找我何事?”许七安直言了当的问。 陈太妃没说话,看了一眼临安。 临安抿着嘴,一言不发。 陈太妃眼神骤然锐利,恶狠狠的瞪着她,临安眼泪“唰”的涌出来,抽泣道: “宁宴,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对皇帝哥哥。” 泪珠啪嗒啪嗒的滚落。 她就像被挚爱之人背叛、抛弃的小女孩,除了无力哭泣,没有任何办法,柔弱可怜。 陈太妃也跟着哭了起来,捏着手帕一边哭,一边擦拭眼泪: “你当年还是一个铜锣的时候,临安掏心掏肺的待你,替你向先帝求情,金银丹药,能给的就不吝啬,本宫还记得她向先帝求丹给你疗伤时的情景。 “谁曾想,一转眼,你便这般待她,你许家当初也是有过窘迫之时,现在你出人头地了,便把当初真心待你的人弃如敝履。你的心是铁石不成?” 临安一听,愈发的心如刀绞。 陈太妃哭泣道: “本宫知道永兴大势已去,也不奢求什么,只念你看在临安的份上,让我们母子俩离开吧。本宫知道,你会说自己能看好永兴,保他一命。 “但怀庆隐忍多年,心狠手辣,绝对不会放过永兴,你又不会时常留在京城。她便是将永兴暗中杀了,你又能如何?” 说着说着,哭叫道: “我就这么一个儿子,他若是死了,我也不活了。” 她不是哭给许七安看的,是哭给临安看的。 这招对许七安没用,但对临安,可谓是穿心一击,毕竟骨肉之情无法割舍,看着平日里身份尊贵的母亲如此低三下气,临安泪眼朦胧的望着许七安: “我,我知道自己没用,比不上怀庆,可是许宁宴,你能看在以前的情分上,放过皇帝哥哥吗?” 许七安看着临安的脸庞,看着那双蓄满泪水的眸子,问道: “如果我不答应呢!” 临安眼里的光芒熄灭,她没有说话,没有过激的情绪反应,只是低下了头。 身边的宫女从未见公主殿下如此卑微,愤愤的瞪许七安一眼,然后心酸的抹了一把泪。 殿下一片真心都喂狗了。 许七安接着说道: “大奉交在永兴手里,迟早灭亡,如果我告诉你,大奉一亡,我会跟着身死。你还会让我放了永兴吗。” 临安愕然的抬起头。 大奉灭亡,许七安殉国这件事,她是不知道的。 陈太妃见缝插针,抽泣道: “现在他已不是皇帝,你为何还不肯手下留情。” 许七安哂笑道: “带着永兴离开京城,然后号召各地军队,打着铲除乱党的名义造反,陈太妃打的是这个主意吧。” 陈太妃花容失色,迅速恢复,哭道: “临安,他这是非要置你哥哥于死地啊。” “够了!”许七安皱了皱眉,呵斥道: “陈太妃,你是不是觉得有临安在,我就不会杀你?我连贞德都能是,何况是你。原本想在临安面前给你留些颜面,既然你给脸不要脸。 “那我也不用顾虑什么。” 他旋即看向临安,柔声道: “你想知道自己母亲的真面目吗?” 临安一愣。 “陈太妃,福妃案是你主使的,以太子为苦肉计,引出国舅当年的荒唐事,表面目的是扳倒太后。但真正的目标,其实是让魏渊和元景撕破脸皮。 “元景一旦动了太后,魏渊绝对不会坐视不理。两虎相争必有一伤,不管谁胜谁败,对于某人来说,都是好事。 “这不是你能想出来的计策,你和许平峰是什么关系?” 从他嘴里听到“许平峰”三个字,陈太妃脸色大变。 她迅速冷静下来,摆出一副可怜姿态: “什么许平峰,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许平峰就是云州乱党的领袖之一,陈太妃勾结乱党,这是要凌迟的。”许七安幽幽道。 陈太妃尖声道: “一派胡言,许银锣逼我儿退位,现在连老身都要赶尽杀绝吗。” 许七安却不理她,看向临安,解释道: “当初查此案时,景秀宫区区一个宫女,便能在我望气术之术蒙混过关,是因为她身上有屏蔽气数的法器。 “司天监肯定不会把这种法器给你母亲,那么景秀宫小宫女身上的法器是哪来的? “再联想到福妃案真正指向的目标,临安你想,魏渊和元景决裂,不管谁胜谁负,得利的是谁?云州叛军乐见其成。” 临安愕然的看向母亲。 陈太妃怒道: “你别信他,他害你哥哥还不够,连我都要对付,临安,我的女儿,你的命为什么这么苦。” 许七安冷笑道: “我还没说完呢,姬远已经交代了,和谈期间,你有私底下派人与他接触,希望他能高抬贵手。他因此从你这里套取了不少关于皇室,关于我和临安的情报。 “你一个深居后宫的太妃,凭什么认为云州使团会给你几分薄面?” 他差不多能肯定陈太妃是许平峰的暗子,但毕竟还没有百分百的证据,所以没有说出来。 一个成熟的快手,是不会把猜测说出来的,因为一旦出错,反而让罪犯摸清你的深浅,并作出误导。 “答案已经一清二楚,你狡辩还有意义吗,需要我在临安面前说出来?”许七安一副手握真相的模样。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默默发动心蛊之力,影响陈太妃的情绪,勾动她坦白、发泄和诉说的欲望。 以他目前的心蛊修为,引导一个普通女人的心智,毫无难度。 “母妃,他,他说的是不是真的?”临安难以置信的望着母亲。 受心蛊影响,陈太妃脸色变幻不定,突然尖叫道: “闭嘴! “你们许家的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你父亲当年对我山盟海誓,非我不娶,扭头就怂恿我爹将我送入宫中。 “这些年,他视我为棋子,榨干我所有价值后,便在云州起事,欲夺我儿皇位。” 许七安表情呆了一下,短暂的竟不知该用何种表情应对。 他以为陈太妃是许平峰的暗子,这个猜测没错,但没想到暗子之外,还有一层身份。 临安也忘了哭泣,呆若木鸡的看着母亲。 “还有你!” 陈太妃咬牙切齿:“你这个许平峰的贱种,你父亲负我,现在你又要来负我女儿。要不是陛下需要依仗你,我会同意把临安嫁给你? “现在你逼永兴退位,只要本宫还活着,你就别想娶临安。” “母,母妃你说什么啊”临安更咽道: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 她万万没料到,母亲竟然是未婚夫父亲的旧情人。 许平峰是二十一年前离开京城,决定弑师,在这之前,临安已经出生了,而那时候,元景也快到了修道的节点许七安心里一沉,不动声色道: “临安是你和许平峰生的?” 当年,以许平峰的修为手段,想和陈太妃偷情,成功的可能性极大。监正也未必会管这些破事,当然,如果永兴帝是许平峰的种,那么监正是不可能让他成为太子的。 所以永兴帝肯定是皇室血脉,但临安就不一定了,因为她是公主,无缘皇位。 而临安虽然身负紫气,可气数这东西,既是先天的,也有后天带来的。 一介草莽若是称帝,那他就是紫气加身,同理,临安当了二十多年的公主,就算不是皇室血脉,她也是紫气加身的。 所以望气术只能看气数,无法做亲子鉴定。 陈太妃“呸”了一声: “他也配?” 呼,那就好那就好许七安如释重负,他看见临安也松了口气。 “你和他是如何联络的。”许七安问道。 “景秀宫中有他安排的人,但在知道云州造反后,我便将她溺死了。”陈太妃恶狠狠道。 这时,心蛊的效果过去,陈太妃露出了一抹茫然。 ——我都说了什么? “临安,跟我走。” 许七安抓起小红裙的手,拉着她往外行去。 小红裙亦步亦趋,心情复杂。 “你不能带她走” 陈太妃腾的起身,试图阻止,但两道气机隐晦的击中她的膝盖。 双膝一软,继而剧痛,陈太妃跌倒在地。 她尖叫道:“许七安,你别想娶我女儿,我死也不会答应你们的婚事。” 临安下意识的回头,哭叫道: “母妃” 许七安强行拉着她离开。 离开景秀宫后,临安挣脱了他的手,与他保持一个比较疏远的距离,沉默的走在深宫内苑。 许七安略作沉吟,轻声道: “我告诉过你,我父亲是二品术士,他通过山海关战役窃取了大奉国运,藏在我身上。 “但我没有告诉你,我与大奉命运相连,国灭则身亡。所以我必须救大奉,这既是为黎民苍生,也是为自保。 “永兴德不配位,大奉交在他手里,注定灭亡” 他看了临安一眼,见她冷若冰霜,疏离淡漠,苦笑道: “算了,不说了。 “我还有事要处理,便不送殿下回韶音宫了。” 临安依旧没有反应。 许七安退后一步,化作阴影消失不见。 他一走,临安身子立刻软了,一个踉跄,扶着墙慢慢萎顿,她背靠着红墙,抱着膝盖,嚎啕大哭。 景秀宫。 陈太妃瘫坐在软塌上,咬牙切齿的扶着茶几,喃喃道: “你休想娶临安,休想,你不敢杀我,就像你不会杀永兴,只要我还在,就不让你得逞。” 她绝不会让临安嫁给逼儿子退位的人。 她是拿许七安没办法,但临安是她女儿,她太熟悉了,有的是办法通过临安报复许七安。 这时,院外传来呵斥声: “你们是什么人,敢擅闯景秀宫” 呵斥声立刻变成惨叫。 陈太妃扶着茶几坐起身,看向屋外,恰好这时,一个老太监走了进来。 “是你!” 陈太妃一眼就认出这是凤栖宫里的太监,淡淡道: “你来做什么,替你家主子耀武扬威?” 老太监摇摇头,恭声道: “老奴是受了长公主之命,过来伺候陈太妃的。 “长公主殿下让老奴带了些礼物过来。” 他尖声道: “拿上来。” 两名小宦官迈入屋子,手里各自捧着托盘,托盘里两件东西: 白绫和一壶酒。 老太监笑道: “长公主殿下说,这两件东西,她还没想好赐哪一个,先存在景秀宫。 “哪天太妃闹腾起来,对人世间没有留恋了,便从这里选一个,体体面面的离开。” 陈太妃望着白绫和鸩酒,脸色煞白。 许七安是不会杀他,但怀庆会。 宫墙边,临安哭的累了,扶着墙壁起身,不料脚麻,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幸亏有人连忙扶住。 她本以为是贴身宫女,扭头一看,看见去而复返得许七安。 他穿着天青色的华服,俊朗的脸庞没什么表情,眼里却有无奈和疼惜。 临安别过头去。 下一刻,她便被打横抱起,耳边响起他的轻笑声: “在我们那里,这个叫公主抱,名副其实。” 临安把脸埋在他胸膛,更咽道: “我恨你。” “恨吧!越恨我,你就越不离开我。” 一阵风吹来,青衣和红裙随风鼓舞,两人走在悠长安静的宫墙边,渐行渐远。 :4800字,当做晚更的补偿。错字明天改。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零八章 祥瑞之兆(感谢“女装使我变强”大佬的白银盟) 观星楼地底。 盘坐在房间内,静静打坐的钟璃,耳廓一动,听见了杂乱的脚步声。 这时,有一个脚步声加快,来到她的房门外,喊道: “钟师姐,打更人奉许银锣之命,押送一批犯人来此地关押。” 钟璃起身开门,看见门外站着一位白衣术士。 她先是点点头,而后望向幽暗走廊入口,看见一位绣金锣的中年人,与一众银锣、铜锣,押解着一批犯人走来。 钟璃迎了上去,轻声问道: “发生了什么?” 白衣术士“哦”一声,语气平静的解释: “许银锣和长公主造反了,就想把几个亲王兄弟,包括永兴帝关在司天监。” 作为司天监的术士,看不起皇权是基本操作。 钟璃迎上押解亲王的金锣,后者拱手说道: “本官赵锦,奉命押解人犯,请钟姑娘安排。” 钟璃就说: “这一层有二十个房间,随便挑一个便是。” 宋廷风闻言,随手打开身侧的一扇铁门,推了一把许元槐: “进去!” 许元槐脚下一滑,狠狠摔在地上,脑袋磕到铁门上,痛的闷哼出声。。 宋廷风嘲笑起来:“废物” 话音方落,突然脚下一滑,直挺挺的后仰,脑袋也磕到墙上。 作为一个炼神境的高手,他没有受伤,只是摸着脑袋,脸色茫然。 赵锦皱了皱眉,望着宋廷风,斥责道: “毛毛躁躁的。” 然后他也摔了一跤。 “???”赵金锣脸色茫然。 他不明白自己一个四品武夫,掌控化劲的高手,为什么会在没有障碍、没有行走的情况下,突然就摔一跤。 赵金锣旋即想通,望着钟璃,猜测道: “这是困住罪犯的阵法?” 领头的白衣术士背靠墙壁,点点头: “你就当是吧。” 接着,银锣铜锣们把骂骂咧咧的亲王、永兴帝推入房间,过程中,双方都有人无缘无故摔倒,不是脑袋磕墙上,就是脸撞地上。 钟璃负责关上每一扇铁门,掌心贴在门上,激活阵法。 见事情办完,包括赵金锣在内,一众打更人背贴墙壁,谨慎的挪移,离开地底。 靠着墙壁的白衣术士感慨道: “昨日还是帝王,今日就成了阶下囚,嘿嘿,让这些锦衣玉食的亲王们尝尝阶下囚的滋味也不错,不然怎么能知道人间疾苦呢,是吧钟师姐。” 钟璃愣住了。 她呆呆的站了半天,眼睛越来越亮,急声道: “你快去找许银锣,让他来我这里一趟。” 白衣术士也没问原因,点点头: “好,不过钟师姐,您能先回房间吗?” 他指了指敞开的铁门。 铁门能锁住钟师姐的厄运,他可不想三步一摔,术士的肉身很精贵的,经不起折腾。 “哦!” 钟璃转身进了房间,铁门关闭的刹那,白衣术士听见“啪叽”的闷响,他猜测是钟师姐摔倒了。 白衣术士走出地底,拾阶而上,来到许七安暂住的卧房。 他正要扣门,忽然福至心灵,想道: “不对,规避厄运三大法则:钟师姐的话不能停;钟师姐的身边不能待;钟师姐的东西不能碰。 “我大意了,差点忘记这三条法则。” 一念及此,白衣术士默默转身离开。 还是把钟师姐的话转述给宋师兄,让他当炮灰吧。 司天监,浮屠宝塔内。 白姬蜷缩在蒲团上,声音细软,娇声道: “姨怎么还没来,大师你放我出去吧,好无聊呀。” 塔灵老和尚睁开眼,缓缓道: “小施主若是觉得无聊,不妨与贫僧一起参悟佛法。” 白姬一听,顿时支棱起来,叫道: “我是妖族呀,我生来就是要打佛门的,哪能跟你学佛法。” 塔灵老和尚给出自己的理由: “了解敌人,才能打败敌人。小施主跟我学佛法,将来长大了,才能找到佛门的弱点。” 白姬闻言,愣了一下,觉得很有道理,她的小脑瓜想不出反驳的话。 正说着,塔灵老和尚耳廓一动,继而笑道: “你的主人返回了。” 他屈指轻弹,一道金光激射而出,于室内绽放,然后慕南栀就出现了。 她穿着荷色的长裙,面容憔悴,眼神里满是疲惫。 许七安离开时,没有带走浮屠宝塔,和太平刀一起留在桌上,给花神三重保护。 慕南栀苏醒后,沟通塔灵,便被传送进来了。 “姨!” 白姬欢呼一声,化作白影飞扑到慕南栀怀里。 慕南栀接住白姬,顺势盘坐在蒲团上,双手合十,虔诚道: “大师,我悟了。” 塔灵老和尚反问道: “你悟了什么?” 慕南栀无比虔诚,大彻大悟: “色即是空!” 塔灵老和尚欣慰道: “善!” 同时,他心里嘀咕一声:这话听起来好熟悉。 白姬抽了抽粉色的鼻尖,茫然道: “姨,你身上有股怪味道,不是你的味道” “你闻错了。” “没有没有,我鼻子可灵了。” “闭嘴,小崽子少打听。” 塔灵老和尚听着她们的争论,伸出手指,轻轻点在慕南栀眉心。 花神双眼瞬间空洞,失去神采,身子一歪,昏迷过去。 这变故让白姬吓了一跳。 “贫僧是在帮她疏导气机,郁结在丹田,反而伤身。”塔灵老和尚解释道。 一夜之间,她体内多了一股无法消化的磅礴气机,这是她感觉到疲惫的原因。 王府。 王贞文卯时便醒了,用过午膳,喝过药,便睁着眼睛不肯睡,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天光大亮后,他就听见了隐约的炮火声。 很快又趋于平静。 等啊等,等啊等,午膳到了。 王贞文滴米未进,终于等来管家禀告,说钱首辅和几位大人来拜访。 至此,王首辅如释重负,让管家请人进来。 少顷,钱青书、孙尚书等几位王党骨干推门而入,在圆桌边入座。 钱青书把圆凳搬到床边,坐的最近。 王贞文看着他们的脸色,沉吟半晌,道: “看样子是事成了,但你们为何是这等表情?” 几位老伙伴较为沉默,但又不是凝重,而是那种不知该从何说起的复杂。 刑部孙尚书和其他几位,目光交接,而后齐齐投向钱青书。 钱青书自知避不过,轻叹一声: “事成了,不过结果有些偏差。” “偏差?”王贞文见他欲言又止,心里一沉,想到了一个可能,急道: “许七安,篡位了?! “糊涂啊,大奉气数未尽,下至百姓,上至贵族,都还认可皇室,便是那云州乱党,也要千方百计的宣传自身为正统,不惜一切代价的要求永兴认可,便是为此。 “他好不容易攒下不菲声望,岂可自毁前程?” 急怒攻心,剧烈咳嗽起来。 “稍安勿躁,稍安勿躁”钱青书扶他坐起身,轻拍后背,欲言又止一番,道: “许七安没有篡位,就他那性子,给他龙椅他都不会坐。 “你觉得他是一个愿意埋首案牍,处理政务的人?” 王贞文一想,觉得有理,心态平和了许多,问道: “他准备立谁?” 钱青书幽幽道: “长公主怀庆!” “咳咳咳”王贞文又剧烈咳嗽起来,脸色涨的通红。 孙尚书忙倒了杯热茶,递上来: “喝口茶,压一压。” 王贞文勉为其难的喝了一口,压住咳嗽,而后迫不及待的问道: “你们同意了?” 钱青书无奈道: “我们原以为会立炎亲王,事后才知,那小子虚晃一枪,把我们都给骗了。 “当时箭在弦上,贼船已上,还能反悔?” 喊出“请陛下退位”时,就已经没回头路了。 而且永兴和一众兄弟都被长公主牢牢控制,王党便是想反悔,也没合适的人物推出来。 先帝的兄弟和一些郡王,资格差了些。 再说,当时看一众亲王、郡王的表现,明显捏着鼻子认下怀庆,未必愿意冒险。 王贞文勃然大怒: “女子称帝,简直胡闹,胡闹!” 孙尚书突然说道: “倒也不是不能接受,女子称帝,大阳是有先例的。 “再说,论才华、魄力、能力,长公主都是佼佼者,她当皇帝,远比永兴和其他亲王要强。” 王贞文难以置信道: “她给了你们什么好处。” 孙尚书看向钱青书,新任首辅低声道: “也没什么好处,就是之前永兴答应我们,但以朝堂稳定为由,一直迟迟不曾兑现的承诺。 “再就是,朝堂重新洗牌,空出来的位置,魏党和我们瓜分,从此再无群党相争的局面。” 王贞文不说话了。 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反对无效,怀庆给的实在太多,多到王党无法拒绝。 哪怕都知道她将来肯定会扶持其他党派,不会任由魏党和王党做大,但没人会因为以后的事,拒绝眼前唾手可得的利益。 这和聪明与否无关,和人性有关。 “好算计,和永兴帝比起来,她更像元景。” 王贞文“呵”了一声:“事已至此,老夫也只能顺应大势。” 他一个卧病在床的人,还能怎样? “不过老夫要给你们一个忠告。” 王贞文扫过屋内众人,沉声道: “女子称帝,即使有史可依,亦非主流常态,说服力有限。她想坐稳龙椅,可没那么容易。” 钱青书起身,拱手道: “王兄请说。” 许七安返回司天监,来到自家卧室门前,看见宋卿倒在门外。 “果然有人来找我,还好我做了好几手准备” 他心里嘀咕一声,拎起宋卿,啪啪扇了几巴掌,把他强行唤醒。 宋卿迷迷糊糊的醒来,茫然道: “许公子,你回来了啊咦,我脸好疼。” 没这么夸张啊,我就是轻轻打了两巴掌,哦,我已经是二品武夫了许七安转移话题: “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宋卿揉着红肿的脸,口齿不太灵光的说: “钟师妹托人传话,说有事要找你。” 钟璃小可怜找我啊。许七安点一下头: “不急的话,我抽空过去一趟。 “对了,宋师兄最近是不是熬夜做炼金术实验,很长时间没睡觉了?” 宋卿一愣: “你怎么知道?” 脑子灵光的话,你就不会接钟璃的任务,这是很简单的推理许七安没有解释,恭敬的送走脑子不太好用的宋卿。 目送他的背影离开,许七安抹去门上的强烈麻药,推开而入。 房间里空荡荡的,床铺凌乱,没了大奉第一美人,床单上不规则的斑痕也已经干透。 许七安目光自然而然的望向桌上的太平刀。 太平刀竖起刀尖,指向一旁的浮屠宝塔。 许七安点点头,身形旋即化作金光,遁入宝塔内部。 空旷的第三层,塔灵老和尚盘坐在蒲团上,慕南栀歪歪扭扭的倒在另一张蒲团,昏睡不醒。 白姬凑到她身边,不停的抽动粉嫩的鼻尖,嗅啊嗅。 “狐狸崽子,你干什么呢!”许七安心说,你在猥亵我老婆吗。 白姬见到他进来,表示很开心,然后困惑的说: “姨身上有怪味道,嗯,我总觉得很熟悉。” 许七安吃了一惊,心说你怎么可能熟悉呢,你还是个孩子啊。 白姬盯着他看了片刻,突然恍然大悟: “我想起来了,夜姬姐姐每次和你交配完,身上就有这股味道。” 它抬起爪子,用力拍打一下蒲团,怒道: “你是不是和我姨交配了,她是我的,不准你抢她。” “放心吧,她以后还会抱着你,陪你吃饭睡觉。”许七安安慰道。 给你一个舒服的靠枕他心里补充一句。 白姬一听,就满意了,竖起了毛茸茸的狐狸尾巴。 这时,塔灵老和尚找到机会,说道: “我替她梳理了气机,旁人十年都未必能修来这般磅礴的气机。” 这些都是许七安输入她体内的气机。 顿了顿,老和尚说: “她体内似乎还有一股力量在苏醒,非常神奇的力量,想来就是不死树的灵蕴。” 当日和幽冥蚕交流时,塔灵也是在场的。 许七安点了点头,抱起慕南栀离开宝塔,回到卧室。 他提前回来,就是为帮她疏导气机,花神不通修行,无法自主的运转气机,这样一来,许七安渡入她身体里的气机,会凝结在丹田。 时间一长,反而对身体有害。 现在塔灵主动帮忙,他倒是省了一番力气。 许七安把花神放在床上,脱掉绣鞋,盯着白皙玲珑的小脚丫子看了几眼。 “不能操劳了美人。” 默默给她盖上被子。 这时,他感觉后脑勺被人敲了一棍,于是轻车熟路的摸出地书碎片,查看情况。 鱼塘一号,发来私聊。 【三:殿下?】 【一:本宫派人安抚了一下临安,发现她情绪虽然不高,但已无大碍。】 【三:啊?还有这等事?我完全不知情。】 御书房里的怀庆,看着地书碎片,“呵呵”了一声。 【一:方才钱首辅找本宫,提了几个意见。】 许七安没有说话,耐心等待,不多时,怀庆的长篇大论发来。 【一:女子称帝,阻碍极大,本宫能压制朝堂诸公、军队,却未必能压制各州官府、卫所以及百姓的悠悠众口。 【因此在登基前,首要的是掌控、引导舆论,让京城各大酒楼、茶馆,说一说当年大阳女帝的事迹,让更多百姓知晓这件事。 【而后将云州使团游街示众,拉拢民心。 【最后,钱首辅提议,本宫登基当日,若能有祥瑞之兆,则民心可定。】 提前吹一波大阳女帝的功绩,让百姓心里有个底儿,尽可能的打消抵触心理将云州使团游街示众,是一种拉拢民心的方式,嗯,这在上辈子某个“自由国度”的全民选秀里是常见套路,非常有用。 祥瑞之兆,说白了就是刘邦斩白蛇起义那一套,给自己一个名正言顺,而这一点恰恰是最重要的,永远不能小觑“民心所向”四个字。 许七安在心里分析了一波,传书道: 【钱首辅有治国之才。】 【一:这是前首辅王贞文的意思。】 【三:殿下与我说这个是?】 【一:祥瑞之兆本宫思来想去,没有一个适合的点子。】 这你不能问我,我只是个粗鄙的武夫许七安心里吐槽一句,提了一个建议: 【让灵龙驮着殿下,在京城上空飞一圈?】 【一:京城百姓不识灵龙,抛媚眼给瞎子看。】 【三:我精通御兽手段,可引来百鸟朝凤。】 他刚说完,就自我否定了此建议。 京城不是南方,冬日里几乎没什么鸟类,今年的冬天格外冷,很多耐寒性高的鸟都冻死了。 即使他累死累活,能召唤来的鸟类也有限,小打小闹没意义,凸显不了女帝登基的仪式感。 【三:你握着镇国剑,驾驭灵龙飞一圈?】 【一:皇室血脉之人,皆可握住镇国剑。而且,百姓目力有限,飞太高看不到,飞太低,绕京城一圈,显得本宫哗众取宠。】 怀庆想了想那个场面,觉得太丢人了。 那你去找术士和儒家啊,他们才花里胡哨,我只是个粗鄙武夫许七安皱了皱眉: 【抱歉,我没法子了。】 【一:罢了!】 御书房里,怀庆放下地书碎片,轻轻叹息。 堂下的钱青书当即道: “殿下,许银锣可有主意?” 他不认识地书碎片,只当那是司天监里用来联络的法器。 怀庆微微摇头。 左都御史刘洪说道: “实在不行,可让赵守在殿下登基时,显化出龙凤和鸣异象。” 祥瑞之兆这种操作,他们这些文官是没办法的,只能求助超凡高手。许七安没办法,那便只能找赵守了。 钱青书沉吟一下,道: “此法尚可,但场面稍稍欠缺了些,不够深入人心。” 张行英难得的附和王党大佬的话: “殿下登基,开我朝未有之壮举,非同一般,这祥瑞之兆,自是越宏大越好。” 他们想要的是震惊京城的那种祥瑞。 文官们找遍史书,学习前人操作,共找出三种办法,龙凤和鸣算是最好的了,但怀庆还是不太满意。 当然,如果是天生异象,那法子就多了,只是异象不代表是祥瑞。 事实上,大部分规模宏大的天生异象,象征的都是灾难。 比如地动,比如电闪雷鸣,比如血光冲天 最好的祥瑞之兆,难道不是我背着你在京城里逛一圈吗,我就是大奉最有名得瑞兽啊许七安边吐槽,边放下地书碎片。 突然,他闻了一阵阵花香,以及草木的清新气息。 愕然环顾,室内早已变了一番模样,慕南栀躺在一片花丛中,色彩缤纷的鲜花、翠绿的草,从床上长出来,从棉被里长出来。 从浴桶里长出来,从茶几长出来,从立柱长出来,从一切木质家具里长出来。 这一刹那,许七安怀疑自己不是坐在卧室里,而是坐在花房里。 这,这简直就离谱许七安一脸呆滞。 说实话,这种能力,即使在超凡境都是凤毛麟角,花神灵蕴恐怖如斯。 他正苦恼着怎么清理满屋子的花花草草,忽然心里一动,再次取出地书碎片,向怀庆发起私聊: 【殿下,我有一个注意,可让你登基时,天降祥瑞,载入史册那种。】 :这章六千字,不算加更了,错字晚上再改。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零九章 游街示众 卯时刚过,侧卧在草席,盖着又臭又脏破棉被的姬远,被“哐当”的开门声惊醒。 声音从廊道尽头的铁门处传来,紧接着是脚步声。 很快,十几名打更人出现在姬远,以及云州众官员的视野里。 “起来,带你们出去晒晒太阳。” 一位铜锣掏出钥匙,打开缠在栅栏门上的锁链。 姬远被一名沉默寡言的铜锣粗暴的拽起来,粗暴的推搡着离开牢房。 这是他在打更人地牢里待的第三天,干燥的草席和破棉被救了他一命,没让他冻死在凄寒的地牢里。 但从小养尊处优的他,何曾受过这种罪? 短短两天时间,手脚长满冻疮,脸色发青,嘴唇缺乏血色,头发蓬乱。 这两天里,他无时无刻不在后悔接任和谈使者的身份。 姬远博学多才,能言善辩,这些都是货真价实的才华,但他毕竟是养尊处优,缺乏一定社会历练,江湖经验的贵公子。。 有才华,不代表抗压能力强。 两天来的遭遇,以及对未来的惶恐,让他处在情绪崩溃的边缘。 唯一的盼头,就是自身还有价值,许七安应该不会杀他,而是会用他做筹码,与云州谈判。 正是这个希望,支撑着他咬牙坚持下去。 晒晒太阳也好,继续在牢里待着,我迟早冻死姬远趔趄的走在幽暗的长廊,二十多名云州官员跟在他身后。 出了地牢的门,空气冷冽但清醒,太阳不愠不火的挂在天空,带来一丝丝的暖意。 姬远停下脚步,昂着头,享受阳光照在脸庞的感觉。 身后的铜锣一脚踹在他屁股上,把他踹翻在地。 姬远艰难的爬起来,朝那名铜锣投去愤怒又憋屈的目光。 “瞅什么瞅,信不信挖了你的眼睛。” 那铜锣单手按刀柄,严肃刻板的脸上没什么表情,道: “你不是很嚣张吗,进京要礼部尚书、当朝首辅,还有亲王出城迎接,才肯入城吗。 “你不是在金銮殿里训斥诸公,压的满朝文武抬不起头吗。 “你不是略施小计,就让京城百姓对许宁宴的威名产生质疑吗。 “你继续嚣张啊。” 姬远双拳紧握,咬牙隐忍。 来日云州铁蹄征服京城,他要亲手摧毁打更人衙门,这些和许七安有交情的打更人,全部凌迟。 这时,一个中年银锣走了过来,目光严厉的扫过众人。 铜锣们纷纷整理衣襟,摆正胸口铜锣的位置,确认一切对称,没有问题后,恭声道: “头儿。” 中年银锣微微颔首,满意的收回目光,并不去看头发蓬乱,囚服肮脏且布满褶皱的姬远。 “出发吧,不要耽误时辰。” 出发,去哪里?姬远心里一凛,想开口询问,但又觉得注定得不到答案,反而会被一顿暴揍。 那名沉默寡言的铜锣押解着姬远往外走,随口说道: “头儿,宁宴今晚找我们喝酒。” 中年银锣沉默一下: “勾栏还是教坊司?” “勾栏吧,他说以后不去教坊司了。”铜锣回答。 中年银锣略感欣慰: “一诺千金重,他向来讲信誉。” 李玉春知道当初浮香死后,许七安承诺过以后不去教坊司。 朱广孝略作沉默,补充道: “他说可以把教坊司的花魁都请到勾栏去。” 李玉春不想说话了。 穿过衙门的后方,沿着回廊往外走,再穿过一座座办公堂、庭院,终于来到衙门口。 衙门口,停着一辆辆囚车。 朱广孝看着姬远,淡淡道: “晒晒太阳去。” 姬远脸色僵硬,呆立当场。 京城各衙门的告示墙,内外城门口的告示墙,在清晨时分,张贴了一份新告示。 告示是京城百姓平日里获得官方信息的重要渠道。 平民百姓往日里不会特别关注告示墙,除非近来有大事发生。 眼下的京城,最大的事便是议和。 “告示上说什么?” 告示一贴出来,周围的百姓便涌了过来,或议论,或询问帖告示的吏员。 告示张贴的前一个时辰,会有吏员负责“唱榜”,把内容告之百姓。 毕竟市井百姓里,识文断字的还是少部分。 而这种朝廷官方告示,门槛很高,就算是识字的人,没接受过一定的教育,也看不懂内容。 最后会变成“每个字都认识,但连在一起就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的情况。 “肯定是议和的内容吧,朝廷打了败仗,青州失守,我听说好像要割地求和。” “区区一个匪州,竟然如此嚣张,自从新君登基后,百姓日子过的越来越差,贪官污吏横行。” “嘘,小声点,莫要乱说话。” “怕什么,边上又没有当兵的,再说,大家都这么骂。” 说着说着,话题就从“议和”说到了青州失守这件事。 “许银锣都没能守住青州吗,他可是在玉阳关一人一刀,让巫神教二十万军队全军覆没的强者。” “你这个问题,我已经听过无数次了,谁知道呢,说起来,已经很久没见到许银锣在京城出现了。” “我听来的说法是,监正都死在青州了,许银锣也不是云州叛军的对手。” “唉,难怪许银锣如此低调,没办法,打不过人家啊。” 情绪发泄了那么多天,大部分百姓虽然心头不忿,但也过了最上头的时候,对于朝廷和云州的议和决定,私底下依旧骂,但无能为力。 反对情绪就没那么高涨了。 尤其青州失守、云州使团入京,一系列流言发酵,传播,京城百姓已经渐渐摸清楚了来龙去脉,知道了大奉守护神监正战死青州的消息。 尽管在他们眼里,监正的威望远不及许银锣。 在底层百姓认识里,监正只是一个称号,一个概念。 这时,站在告示边的吏员高声道: “古之君天下者重在保全民命,不忍以养人者害人朕自登基以来,治国不利,以致云州叛军起事,九州沸腾,大局危难,兆民困苦,生灵涂炭,愧对列祖列宗 “长公主怀庆,厚德载物,胜朕良多即由长公主怀庆顺位登基,许七安辅佐,匡扶社稷,平定叛乱,还大奉朗朗乾坤,岂不懿欤?钦此。” 告示洋洋洒洒四百多字,吏员念完,周遭的百姓瞠目结舌,宛如一尊尊雕塑僵在原地。 “啥,啥意思啊?” “好像是皇帝退位给长公主?”说话的人猛的瞪大眼睛: “长公主要当皇帝?” 一下子炸锅了,人群哗然如沸。 告示内容对百姓造成强烈的冲击、震撼以及茫然。 这让他们再也不顾及祸从口出,激烈的讨论起来。 “女人怎么能当皇帝呢,这不是瞎胡闹吗。难道带着当官的一起绣花?” “公主她识字吗?陛下为何要退位给公主,女人当皇帝,不怕被天下人耻笑?” 他们的第一反应是抗拒、愤怒,无法接受,只觉得是天下头等荒唐之事。 随后有人说道: “你们有在茶馆听书吗?好像以前是有一个女人当皇帝的,叫,叫什么来着?” “大阳女帝?” “对对对,你也听说过。” 喧哗声稍歇,很显然,不少人也在这几天,于酒楼茶馆、青楼妓馆等娱乐消遣之地,听过类似的内容。 接着,又有人说: “告示上说,长公主登基,有许银锣辅佐。” 哦,有许银锣辅佐啊。 反对的声音又小了几分,但仍有人嘀咕道: “许银锣为何辅佐一个女人当皇帝,这不是瞎胡闹吗。我大奉开国六百年,可没有这种先例的。” “是啊,真搞不定官老爷还有许银锣在想什么,一边和云州议和,一边捧公主当皇帝。” “许银锣糊涂啊。” 本来视许七安为英雄、保护神的百姓,对青州失守之事便心怀失望,对议和更是视作耻辱,尽管没有人公开指责许七安,但心里肯定是失望的。 告示一贴出来,失望的情绪立刻发酵,转为不满。 突然,一阵喧哗声吸引了告示墙周边百姓的注意。 循声望去,只见一列囚车缓缓驶来,后边跟着一大群百姓,不停的朝囚车上的犯人投掷石子,吐口水。 还有人拎着马桶,朝囚车里的犯人泼粪。 领头的几骑中,一位打更人高居马背,敲打着一面铜锣,高呼道: “奉许银锣之命,将云州逆党游街示众。” 街道两侧,群情激昂,闻讯过来凑热闹的百姓,有的加入投掷石子的行列,有的指指点点,破口大骂,有的击掌高歌,大快人心。 姬远满头是血,心如死灰。 随行的云州官员瑟瑟发抖,痛哭流涕。 黄昏。 御书房中,怀庆坐在铺设黄绸的大案后,堂内是刘洪和钱青书两位党派魁首,以及礼部尚书。 礼部尚书作揖道: “殿下,登基事宜已经筹备妥当。” 穿素雅宫裙的怀庆,微微颔首。 待礼部尚书退回位置后,刘洪出列作揖: “今日举城沸腾,百姓抵触情绪仍有,但不算严重,许银锣的口碑也有好转。京城百姓还是爱戴者居多。” 刘洪说完,忍不住笑了起来: “以许银锣如今的声望,为殿下保驾护航,最适合不过。当朝无人比他更得民心啊。” 公主登基称帝,贵族阶层其实比百姓更容易接受,只要利益给到位,再以武力胁迫,屈服者不在少数。 最主要的是,在统治阶层眼里,怀庆虽是女子,但毕竟是根正苗红的皇室血统。 女子称帝属于破例,下一任新君仍是大奉皇室。 这大大减轻了统治阶层的抵触心理。 但平民百姓可不管这些,要安抚百姓,让他们信服,怀庆威望不够,诸公威望也不够,只有许七安才能办到。 钱青书附和道: “殿下能否凝聚民心,就看明日了。” 怀庆低着头,审阅着手里的折子,没有抬头的“嗯”了一声: “时候不早了,几位爱卿先退下吧。” 三人作揖,退出御书房。 怀庆手里的折子是内阁递上来的,内容是登基后的一应事宜,琐事零零总总,但有一条极为重要,那就是召各州布政使、都指挥使,回京述职。 这其实是一场谈判、拉拢,给各州大佬做一做思想工作。 次日。 这天,京城的气氛极为古怪,上至王公贵族,下至市井百姓,都知道这是一个注定被载入史册的日子。 因为长公主怀庆,于今日登基,开大奉六百年未有之先例。 皇帝登基,普通百姓无缘得见,但不妨碍他们关注、议论。 各阶层都有不同的看法,国子监得学子、儒林,对于怀庆登基之事,痛心疾首,即使云州使团被游街示众,也不能博取他们好感。 最多就是不骂许七安了。 市井百姓阶层,意见最杂,有的无法接受,有的事不关己,有的选择相信许银锣。 许府,婶婶也代表贵妇阶层发表看法。 “老爷啊,宁宴这不是在瞎闹嘛,女人怎么能当皇帝呢。我都不敢出门,害怕被认出是许宁宴的婶婶,万一被人拿臭鸡蛋砸了怎么办。” 婶婶一如既往的美艳,岁月仿佛对她格外怜惜。 虽然与女儿坐在一起的她,没有了少女感,但并不显老,脸嫩肤白,没有任何皱纹。 许二叔低头吃饭,不发表意见。 “大哥自有分寸的。” 相比起母亲,许玲月就很欣赏大哥的壮举。 婶婶见自己的话题冷场,叹息一声: “青州失守,二郎也没了有音讯。铃音在蛊族修行,不知道要何年何月才回来,她会不会被南疆的蛮夷欺负啊。 “许宁宴这个没良心的坏种,回了京城,也不知道回家里看看。” 正说着,婶婶目光一僵,直勾勾的看着厅外。 :错字先更后改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一十章 登基 许二叔和许玲月,察觉到她的异常,扭头看向厅外。 夜色里,许七安一袭天色青锦袍,手里拎着一坛酒,走到了檐下灯笼散发的光晕里。 再一跨步,便越过门槛,进入内厅。 “宁宴!” 喜色从许二叔脸上泛起,他霍然起身,朝侄儿迎上去。 婶婶和玲月也绽放笑容,不过前者立刻哼一声,摆出冷淡姿态,后者则欢喜的像个小女孩,跟着父亲一起起身,迎向大哥。 “二叔,我回来了。” 许七安笑道。 游子归来,一句“我回来了”足矣。 “回来就好。”许二叔拍了拍侄儿的肩膀,接过他手里的酒,转头朝婶婶的贴身丫鬟绿娥说道: “给大郎准备碗筷。。” 许玲月抓住机会,柔柔喊道: “大哥” 语气颇为轻快,显示出少女此刻欢喜的情绪。 许七安端详着大妹妹,笑容温和: “一段时间没见,出落的更漂亮了。” 完美继承了婶婶美貌的她,在颜值方面出类拔萃,清丽脱俗,五官精致。 许玲月脸上笑容更甜美了,轻声埋怨: “大哥今日回府,也不知道提前派人知会一声,我好做一些你爱吃的下酒菜。” 三人旋即在桌边坐下,绿娥取来碗筷后,许七安和二叔喝酒闲聊,说起远在雍州的二郎。 “宁宴啊,你既然回了京城,想必是知道青州失守的消息了。” 许二叔喝了一口小酒,说道: “那想必有去雍州看过二郎了吧,你婶婶一直担心二郎。我就跟她说,二郎就算真有个万一,你早就回来通知我们了。” 许七安表情僵了一下: “青州失守有段时日了,二叔难道没有写信问询二郎的情况?” 许二叔表情也僵了一下。 叔侄沉默对视,相顾无言。 虽然有些不合时宜,但这熟悉的既视感是怎么回事,总觉得以前发生过类似的事许七安沉吟一下,道: “没事,云鹿书院的三位大儒都在雍州,他们会照看好二郎的。” 许二叔也只能这般安慰自己: “说的对。” 这时,许玲月找到插嘴的机会,说: “大哥,你身上怎么有脂粉味儿。” 闻言,许二叔立刻用“嘴上没毛办事不牢”的眼神看侄儿。 “咦,有这么重吗?”许七安诧异的闻了闻,镇定自若的说道: “刚才和打更人衙门里的几位同僚喝酒,席上有姑娘陪着,但我一心只想回来看二叔婶婶,还有妹子你,小坐片刻就回来了。” 许玲月“哦”了一声,展颜一笑,对这个答案非常满意。 主要是大晚上的也没青橘买了,而且铃音不在家,没法看着她一边脸色狰狞一边啃青橘的模样许七安心里嘀咕。 许玲月这么一打岔,一家人便又把二郎的事忘一边了。 许平峰沉吟一下,道: “听说长公主要登基。” 许七安便把大致情况说了一遍,包括自己一定要废永兴的理由。 “风雨飘摇啊。” 许二叔叹息道: “长公主登基之后,你有何打算?” 许七安想了想,斟酌道: “我会先去一趟青州,见一见许平峰,正式与他划下道来,一较生死。” 这将是他正式以棋手的身份,代表大奉,代表自己,向云州和许平峰下战书。 许平志脸色复杂,悲伤、无奈、唏嘘、痛苦皆有,喃喃道: “骨肉相残,父子相戕,何至于此” 许七安摇着头: “二叔,他不是我父亲,你才是我父亲。 “我与他之间,必须要分生死,他不会放过我,我也不会放过他。我会追杀他到天涯海角,不死不休。” 他给许平志倒酒,嘿道: “许平峰没有退路了,他知道我不会放过他,当然,我也是。” 婶婶就说: “回头我就让族里把他的名字划掉,逐出许氏一族。” 婶婶肯定是义无反顾支持侄儿的,虽然这个侄儿又讨厌又不会说话,但毕竟是她养大的崽。 许平峰是丈夫的大哥,又不是她的大哥。 “谢谢婶婶。” 许七安难得说了一回人话,接着又道: “二叔,我在云州还是一个弟弟,一个妹妹,他俩这次随云州使团入京,纯粹是来恶心我的。 “现在被我关在司天监了。” 当下把许元霜和许元槐姐妹的事情,包括雍州时的交集,告诉了二叔。 “听起来人不算坏,好歹也是我许家的血脉。”许二叔语重心长的说道: “有空带回来见见,别虐待他们。” 许玲月突然说道: “爹,大哥怎么会虐待他们呢,就算他们敌视大哥,跟着云州乱党想杀大哥,处处与大哥作对,但大哥就算受尽委屈,念在骨肉至亲,也不会伤害他们。” 许平峰刚要点头,被婶婶愤怒的拍桌声吓了一跳。 “呸,就是两个坏种,带回来作甚。” 婶婶怒道:“不许带回府。” “你好端端的发什么火”许二叔试图和妻子讲道理。 许七安看一眼大妹妹,忙说: “好了好了,别必要因为他们吵架,二叔,喝酒喝酒。” 许玲月嫣然道: “大哥喝酒。” 乖巧的替他倒酒。 你看那云州来的妹妹,只想着害你,不像我,只会心疼大哥。 卯时,天蒙蒙亮。 皇宫中鼓乐齐鸣,凑齐恢弘的乐章。 登基大典异常繁琐,首先,先由礼部尚书带领群臣,替新君祭祀天地。 结束后,新君穿着丧服祭祀太庙列祖列宗。 这两个步骤完成后,登基大典才算拉开序幕。 礼部尚书率领礼部官员,前往天坛、农坛以及太庙,告知神灵与历代皇帝英灵,新君即将继位。 待返回后,礼乐大作,气势恢宏的钟声回荡在金銮殿外。 东宫。 怀庆在宫女们的服侍下,穿上大裘冕。 这种制服结构极为繁复,由冕、中单、大裘、玄衣、纁裳配套。衮冕金饰,垂珠十二旒。 上衣绘日、月、星辰、山、龙、华虫六章纹。下裳绣藻、火、粉米、宗彝、黼、黻六章纹,共十二章,因此又称十二章衣。 穿戴整齐后,两名宫女搬来与人等高的铜镜,摆在怀庆身前。 铜镜中,长公主薄施粉黛,长眉描重,凸显英武锐气。 她本就是清冷矜贵的女子,如今穿上十二章衣,头戴十二旒冠冕,华贵威严之气扑面而来。 即使是平日里言笑晏晏的大宫女,此刻竟大气都不敢喘,垂头低眉,温顺的像一只鹌鹑。 世间罕有如此霸气的女子。 一位礼部官员迈入东宫大门,隔着垂帘,恭声道: “殿下,时辰到了。” 怀庆“嗯”一声,在宫女和宦官的簇拥下,离开东宫,于恢弘钟鼓声中,前往金銮殿。 过金水桥,穿过广场,怀庆行于丹陛之上,目光望向前方的金銮殿,依稀可以看见金碧辉煌的大殿内,那高高在上的御座。 她脑海里闪过的,是天性多疑,容不得才华横溢子嗣掌权的元景;是两鬓斑白的大国手魏渊;是算无遗策的大奉守护神监正;是软弱无能欠缺魄力的永兴。 当她大袖一挥,端坐于御座之上,眼里再无任何人影。 俱往矣! 以后是她的时代,不,是她和许七安的时代。 她和他,是当今大奉站在权力巅峰的两人。 文武百官在礼部官员的引领下,从午门进入,过金水桥,按官职高低,有序的站在御道两侧。 而后,武英殿大学士兼首辅钱青书捧出即位诏书,交礼部尚书捧诏书至阶下,再交礼部司官放在云盘,送到司礼太监手中。 一身红色蟒袍的司礼监掌印太监,躬身接过云盘,向百官宣读诏书: “诏曰 “昔高祖皇帝,龙飞姬河,汛扫区宇,东抵靖山,西谕佛门,仁风义声,震荡六合,扫大周之顽疾,还四海之安康。六百年间,四海承平,煌煌功业,恢于人皇。 “兄永兴以庶出之资,嗣守大业,秉性不孝,昏聩软弱,上不敬祖,下不爱民,谄媚叛党,人神共愤。 “朕本女子,荷上天眷顾,祖宗之灵,遂受命于危难,致英贤于左右。今文武大臣百司众庶合辞劝进,尊朕为皇帝,以主黔黎。 “勉循众请,于一月十七日即皇帝位,定年号“怀庆”。大礼既成,所有合行庶政,并宜兼举。” 言罢! 御道两侧,文武百官纷纷下跪,高呼: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呼声宛如海啸,震耳发聩。 御座之上,怀庆俯瞰百官,君临天下。 观星楼,八卦台。 一袭荷色华美长裙的慕南栀,站在八卦台边缘,轻轻摘下右手腕的手串。 风吹起她的裙摆和青丝,翩然如瑶台仙子,艳冠人间。 她扬起右臂,袖子顺势滑落,皓腕凝霜雪。 青葱玉指做出拈花状,慕南栀阖眸,低声念道: “吾愿京城花开,香满人间!” 凡人肉眼看不见的虚空里,生命的种子从她体内溢散,随风飘扬。 飘过河畔,河畔柳树抽芽。 飘过庭院,庭院万紫千红;飘过大街小巷,草木疯长,刹那花开。 从高空俯瞰,可以看见姹紫嫣红的色彩,在京城各处晕染开来,花香浮动,心旷神怡。 后世史书记载: 怀庆一年,一月十七日,女帝登基。京城刹那花开,暗香十里,天降祥瑞,京中百姓欣喜若狂,出其门,于街中跪拜,高呼万岁。 史书没有记载的是,满城花开的那一天,许银锣在司天监观星楼,插花一整天。 慕南栀眼前一黑,软绵绵的栽倒。 她没有摔在地上,而是摔进许七安怀里。 “休息一下!” 许七安搂着老阿姨的小腰,只觉得世间手感最好之物,便是如此,也只能如此。 慕南栀浑身绵软的趴在他怀里,头晕目眩,呢喃道: “都,都怪你,害我头疼死了” 她半撒娇半嗔怒的模样,能软化男人的骨头。 许七安抬起手,轻轻揉捏她的眉心,感慨道: “世间美人千千万,唯独花神,不可无一,不能有二。” 慕南栀皱了皱眉: “少花言巧语,你便是嘴皮子磨破了,我也不会再和你双修。助你晋升二品后,我们就两清了,再逼我,我就出家。” 许七安也分不清她是傲娇,还是初夜终生难忘,以致于产生心理阴影。 “知道了知道了!” 他抱起四十岁的漂亮阿姨,顺着楼梯离开八卦台。 慕南栀问题不大,就是消耗严重,有些气虚力竭,所以浑身难受。 不死树的灵蕴还在苏醒中,她能使用的力量有限,满城花开的操作对目前的慕南栀来说,有些勉强。 “还难受吗?” 许七安给她倒了一杯温水,渡入些许气机。 慕南栀头晕目眩,嘤咛一声: “我想休息” “双修一下吧,双修能迅速恢复精气神。”许七安趁机提议。 他不是忽悠,气虚力竭时,依靠双修能迅速恢复,远比自然恢复要快。 “不要,你,你要是碰我,我就出家。”慕南栀连忙摇头,啐道: “臭不要脸。” 她绵软无力的侧躺在床上,脚丫子无力的蹬了几下,似乎想蹬掉绣鞋,但没能成功。 许七安抓起她的脚,帮忙推掉鞋子和罗袜。 “我帮你捏一捏,会好受许多” “只许捏脚,别想做别的。” “我是那种人吗?” “嗯,嗯嗯,你轻点” 云鹿书院。 赵守斋戒两日,于今日沐浴,换上了一件崭新的袍子,把头发梳的一丝不苟,戴上儒冠。 花白的胡子也用剃刀精心休整了一番。 顿时,整个人焕然一新,与之前洒脱不羁的狂儒形象,天差地别。 赵守从尘封已久的柜子里,取出一只竹篾书箱,他用汗巾仔细擦干净书箱上的灰尘,背在身后,离开了云鹿书院。 就像当年背着它负笈游学,千里迢迢来京城云鹿书院求学。 历经千帆,他仿佛又回到了少年。 前往京城的官道上,传来朗朗的念书声: “少小须勤学,文章可立身,满朝朱紫贵,尽是读书人莫道儒冠误,读书不负人” 慕南栀一觉醒来,天色已黑,屋子没有点蜡,漆黑一片。 天黑了?睡了这么久?她脑子迷迷糊糊,吃力的坐起身,以手扶额,过了十几秒,昏沉的思绪渐渐清晰,想起了白天一念花开的施法。 没想到恢复的这么快慕南栀感觉除了脑子昏沉,身体状态极好,丹田温暖,像是怀抱火炉。 她刚要掀被子起身,忽然察觉不对劲,后背凉飕飕的,这才发现自己不着片缕,衣裙被扒了个干净。 接着,想起了和许七安回房后的事。 捏脚丫子,捏着捏着,就捏到腿儿,然后就莫名其妙的和他双修了。 “臭不要脸的。”慕南栀抽出垫在后腰的枕头,气恼的砸在地上: “这枕头还能睡吗!” 她掀被子下床,双手在床边的地面抹黑半天,终于摸到裙子,麻溜的套在身上,这是才感觉大腿根部湿漉漉的。 花神是个爱干净的人,也是个懒女人,一想到还要自己去挑水洗澡,怒气值就“噌蹭”往上涨。 套好裙子后,她摸索到桌边,点燃蜡烛,驱散黑暗。 房间里静悄悄的,白姬不在,那把破刀也不在,浮屠宝塔也没有,这让慕南栀猜到狗男人可能还在司天监。 她把房间里的蜡烛逐一点亮,绕至屏风后,借着明亮的烛光看去,浴桶里蓄了满满的水,干净清澈,绝对不是上次被他们弄脏了的水。 慕南栀嘴角微微挑起,又迅速板起脸,哼道: “臭男人,还是有点良心的” 司天监地底。 许七安盘坐在钟璃面前,狐疑道: “你确定只要敲的次数足够,我就能得到监正的底牌?” 钟璃在他面前鸭子坐,以确保自己比许七安高一点,弱弱道: “乱命锤和气数、命格有关,老师的炼器手札里也说了气运加身者,捶之可开窍。所以肯定是给你用的。” “但我除了当一回青楼妓子、武大郎和读书人,什么都没变化啊。”许七安皱眉道。 钟璃细声道: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老师的目的,他留下乱命锤的目的是什么呢?给你开窍么,但你是二品,根本无需开窍。” 说完,她歪了歪头,一副考校你得模样。 啪嗒许七安屈指弹在她脑门,笑骂道: “你在考我的推理吗。” 他旋即收敛笑容,斟酌片刻,分析道: “监正虽然栽了个跟头,但以他的智慧,肯定会一些以防万一的底牌,普通人都知道未雨绸缪,何况是他。 “那么,如果大奉没有了他,最致命的短板就是顶尖超凡战力的缺失,顺着这个方向思考,不难得出监正必有办法弥补双方战力的悬殊。 “乱命锤,与气数有关,开窍” 思路越理越清晰,许七安脑海里突然灵光闪现,宛如一道惊雷劈入大脑。 他眼光炽烈的看着钟璃手中的小木锤,兴奋的身躯开始颤抖。 他知道乱命锤的真正用途了。 :炎亲王是四皇子,不是六皇子,我前几章写错了,所以改了回来。于是你们就发现,一会儿是六皇子,一会儿是四皇子。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一十一章 陛下和朕 乱命锤能给身负气运者开窍,不是正常意义上的开窍,而是气运领域的开窍。 那么,开的是什么窍?许七安不知道,钟璃也不知道。 但其实是有线索可循的,许七安身上的气运,是大奉的半数国运。 它最大的用途是什么? 许七安以前以为是出门捡一钱银子、教坊司白嫖到天荒地老。 但这些和战力加成无关,顶多属于幸运光环。 国运的哪些表现与战力加成有关?答案呼之欲出——众生之力! “是众生之力!” 钟璃见他神色,便知他已猜出真相,啄了啄脑袋,给予肯定的回复。 这可是监正才能掌控的权柄啊许七安按捺住激动的情绪,斟酌道: “我也能掌控众生之力,但必须借助楚元缜的“养意”手段,在百姓群情激昂的情况下,才能调动众生之力御敌。 “按理说,我身负了半数国运,就算没有监正那么强,也应该能稳定的调动众生之力。” 钟璃扬了扬手里的乱命锤,声音难得提高分贝,大声说: “因为你还没有开窍,你需要乱命锤助你开窍。” 许七安颔首: “没错,从始至终,我其实根本没有真正的掌控体内的这股国运,它虽与我融为一体,可我无法掌控它,无法发挥它的强大。。” 如此一来,各个细节就吻合了,所谓开窍,指的是让许七安能掌控众生之力,从而提升战力,在短期内实力突飞猛进。 这便是监正留下的后手。 钟璃突然自言自语道: “国运和气运是不一样的。” 她的意思是,以前一直以为许七安气运加身,所以才能庇护她。 但其实气运和国运是不同的,国运可以理解为气运的升级版,国运可以调动众生之力,而气运是做不到的。 “你说,许平峰知道国运能调动众生之力这件事吗?” 钟璃突然又问道。 许七安愣了一下: “不好说,调动众生之力是天命师的权柄,许平峰未必有多深刻的了解。” 他旋即摇头,眼睛发亮: “不,许平峰不知道。 “他派云州使团来议和,除了想空手套白狼,兵不血刃的夺去领土,还有一个目的就是试探我的反应,从而通过我,来了解监正留下的后手。 “如果他知道国运可以调动众生之力,以他的智慧,早就猜出来了,便不需要派姬远来试探。” 许七安越说越兴奋,恨不得立刻觉醒众生之力,前往青州,给许平峰一个惊喜。 钟璃也有些迫不及待: “那,那我敲你脑瓜了?” 许七安盘腿而坐: “好!” 钟璃手起锤落,“duang!”的一声砸在他脑袋。 许七安脑海“嗡”的一声,瞬间失去意识,瞳孔发散、扩大。 几秒后,发散的瞳孔恢复焦距,他看了一眼钟璃,突然蹦起身,捏着兰花指,声音尖细的唱道: “天下掉下个林妹妹” 这回是戏子命格,曲儿没听过,怪好听的钟璃默默的欣赏许七安一个人表演,看着他扮出各种矫揉造作的姿势,嘴里飘出曲儿。 半个时辰后,乱命锤的效果过去。 许七安茫然的站了片刻,面皮抽搐道: “为什么不直接过?” 再来一锤,命格就会切换,但钟璃硬是让他唱了一个小时的曲儿。 凌乱披散的头发下,钟璃明亮的眸子眨巴一下: “怪好听的。” 许七安摸着钟璃的头,皮笑肉不笑的说: “我要不在这里,或者,刚才唱曲儿的人不是我。也许,今天就是钟师姐你的祭日。” 你会被杀人灭口的! 钟璃小声道: “就是因为你在这里,我才大胆了一些。” 嗯嗯,怎么忍心怪你犯了错,是我给你自由过了火!许七安点点头: “继续,速度要快,我们不要浪费时间” 话刚说完,钟璃一锤子敲了过来。 许七安瞳孔发散,而后一个踉跄跪倒在地,哭喊道: “女菩萨行行好,赏点银子吧。” 乞丐命格。 钟璃手起锤落。 “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劳动人民最光荣” 钟璃手起锤落。 “好吃不过饺子,好玩不过嫂子。”说罢,试图把脑袋钻入钟璃裙底。 钟璃手起锤落。 duang!duang!duang 钟璃敲锤的次数越来越多,越来越快,到最后,锤子快到宛如残影。 许七安茫然呆坐,瞳孔涣散没有焦距。 这一刻,他仿佛经历了无数次的人生,职业的高低贵贱,人性的善美丑陋,体会着民间疾苦,众生百态。 突然,他听见了一声洪钟大吕,震耳发聩,体内好像有什么东西挣脱了枷锁。 许七安睁开眼,随后化作阴影,消失在地底。 再出现时,他来到了观星楼八卦台。 此时夜幕沉沉,整个京城笼罩在黑暗中,只有少部分区域点着烛火。 黑夜中的京城寂寂无声,但在许七安眼里,它是热闹的,是精彩的,是悲凉的,是罪恶的,是美好的 他看待人世间的角度,与平日有了截然不同的变化。 一切美好,皆来自人间。 一切罪恶,皆来自人间。 这一刻,他仿佛超脱了善恶,模糊了正义与邪恶的边界,成为冷漠俯瞰苍生的神灵。 下一刻,他缓缓沉入人间,浸泡在俗世间的善与恶之中,和这片滚滚红尘融为一体。 许七安张开双臂,大声道: “来!” 众生听我令! 刹那间,一道道黎民苍生凝聚的力量,蜂拥而至。 这股力量不属于气机,不属于灵力,不属于精神力,但包含着凡人的喜怒哀乐,贪嗔痴恨,悲欢离合,包含着他们的念力。 非要定性的话,这股力量属于势! 大势的“势”。 众生之力蜂拥而来,许七安便如海纳百川,将这股力量凝聚于体内。 观星楼内,除了慕南栀和孙玄机,所有术士匍匐于地,如临天威。 青州。 深夜里,葛文宣脸色凝重的敲开姬玄的房门。 “我联络不上姬远公子了。” 葛文宣没有任何寒暄,直入主题。 姬玄脸色陡然一变。 “我和姬远公子保持两天联络一次的频率,既是报平安,也是为了解和谈经过,但今天我联络不上他了。”葛文宣手里握着一只传音法螺。 姬玄劈手夺过,把法螺置于耳边,沉声道: “姬远!” 连喊数遍,无人应答。 葛文宣道: “收到传信后,法螺上的阵法会制造出轻微动静,给持有者做出提示。 “倘若法螺在姬远公子手中,他不会察觉不到。” 姬远轻轻把法螺放在桌面,沉声问道: “和谈到哪一步了?” 葛文宣回答: “最后一次联络时,姬远公子说,和谈已到最后一步,大奉无论如何也不肯割让雍州。” 姬玄冷静分析道: “这是和谈的主要目的,姬远素来分得清轻重缓急,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主动失联。那么最有可能的情况是,他出事了。” 说完,他目光骤然锐利。 直觉告诉他,事情出在许七安身上。 葛文宣想了想,道: “此事非同寻常,以大奉目前的情况,议和是唯一出路。许七安虽然会逞匹夫之勇,但不是蠢材,议和对他来说,同样是争取时间的方式。 “另外,元霜和元槐也在使团中,只要姬远公子不自寻死路的招惹他,许七安多半不会对使团不利。” 姬玄摇头: “姬远或许会试探他,但不会刻意去激怒他。此事非同寻常,你速速告之大将军。” 葛文宣颔首,转身离开。 半个时辰后,葛文宣去而复返,沉声道: “大将军有令,明日帅帐议事。” 帅帐议事是军伍中最高规格的会议,军队里的高层都得参加。 【三:陛下,明日我想去一趟青州,打探云州叛军虚实,顺便正式向许平峰下战书。】 掌控了众生之力的许七安,在地书聊天群里发出这条信息。 许七安的想法是,两方开战之前,必须要先见一见许平峰。 他要下战书,要打这位二品术士的脸,要让许平峰知道,他当初势如蝼蚁的容器,已经成长为正恒的棋手。 否则,许七安心里意难平! 怀庆尚未回复,最先看到这条传书的李妙真茫然问道: 【二:你在说什么呀,许宁宴,你是不是打错字了。】 被“心悸感”惊醒的天地会成员们,陆陆续续的取出地书传书,一致认可李妙真得说法。 【一:好,出发之前,来皇宫一趟,朕给你一个惊喜。】 【三:惊喜?哪方面的。】 天地会成员:“???” 除了睡眠质量绝佳,等闲叫不醒的丽娜,其他成员看着两人的传书内容,脑子里闪过一连串的问号。 什么叫陛下?什么叫朕? 许七安喜欢开玩笑便罢了,性格如此,怀庆可不是会陪他开这种玩笑的人。 读书人出身的楚元缜,对“陛下”和“朕”两个词汇非常敏感,小心翼翼传书试探: 【四:两位,这是何意?】 :今天很累,累到心脏负荷跳动,心跳加快。头昏目眩,可能是最近没有休息好。所以申请早点睡,下一章木有了。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一十二章 落子 你们两个在搞什么花样天地会成员心里同时嘀咕。 楚元缜的问题,也是他们的问题。 【一:前几日,朕与许银锣联手逼永兴退位,今日刚举办完登基大典。目前京城局势已经稳定,朝廷正常运转,民心所向。】 哐当!楚元缜手里的玉石小镜跌落于地。 怀庆,登基称帝了?! 虽然他早已是一身白衣,游历江湖近十年,但读书人出身的楚元缜,骤闻消息,只觉得大脑遭遇了无法承受的风暴。 以致于手里的地书碎片都掉了。 啊!长公主怀庆登基了?!圣子李灵素吃了一惊,不过,他身为天宗弟子,学的从来都不是三纲五常这一套。 心里虽然震惊,但不会有太强烈的抵触情绪,震惊之后的第一反应是:女子称帝,那后宫岂不是要颠倒过来? 以前后宫是男人的禁地,现在是不是就成了女人的禁地? 后宫里的丫鬟统统都要逐出去? 第二个反应是: 本圣子如此俊美风流,又同在天地会,怀庆公主,不,陛下会不会强行召我入宫为妃? 第三个反应是: 许七安是后宫之主,公仪天下? 李灵素知道怀庆和许七安也是有一些暧昧的。 最后,这些念头纷纷收束,从他脑海里驱除,心里变的酸溜溜的,因为两人若是有暧昧,那么女帝只能成为许七安的后宫之一。。 而不是许七安成为她的后宫之一。 一代女帝收入房中,可比公主郡主,甚至人宗道首要有成就感多了啊李灵素心里泛起酸味儿。 不行,不能让我一个人难受,我要去找杨兄,好兄弟应该有难同享。 圣子心里暗暗决定。 恒远大师对于怀庆称帝之事,完全没有多余的想法,听说京城局势已经稳定,便打消了回京帮忙的念头。 出家人早就没有世俗的欲望,坐在龙椅上的别说是女子,便是一头小母马,恒远大师也不会在意。 怀庆居然当皇帝了?!李妙真受到冲击,丝毫不必楚元缜要低,同时心里有些尴尬——将来不能肆无忌惮的在天地会内部说: 老娘要刺死狗皇帝! 【一:大奉皇室人才凋敝,除朕之外,还有谁能配合许银锣,与云州死战到底?】 怀庆解释了一下许七安支持她上位的理由。 旋即传书道: 【而且,如此一来,李妙真也不用天天想着刺杀大奉皇帝,有什么需求,直接找我沟通便是。】 啊,这,翻人家黑历史,是不是有点笋啊许七安心里嘀咕一声。 到时候带上许宁宴直接上门打你李妙真看着传书,就有些尴尬,迅速转移话题: 【该死的许宁宴,为什么不提前说?这就是你之前隐瞒的、所谓的办法?】 看着李妙真的传书,天地会成员内心感慨,监正被封印后,许宁宴已经成为主掌皇权更迭的大人物。 中原势力的真正掌权者。 【三:本身就不是什么大事,提前告诉诸位没意义。其实我没帮上什么忙,怀庆陛下早已经在暗中掌握大权。】 这场皇权更迭的洗牌中,他的作用虽然不可取代,但能稳定局面,与诸公达成利益妥协,可都是怀庆自己的能力。 京城里有野心的人太多,如果不是怀庆能迅速稳住局面,让那些家伙收敛爪牙继续臣服,很可能大奉就崩盘了。 【九:你能登基称帝,也算解开了我心里的一桩疑惑,明白你福缘古怪的原因。】 金莲道长传书感慨。 【二:咦,道长这话听起来怪怪的,一号的福缘很奇怪?你是不是很早以前就知道她会当皇帝?】 李妙真的话,成功转移众人注意力,包括怀庆自己。 【九:我又不是监正,怎么可能未卜先知?嗯,每个人的福缘都是不同的,有人是天生,有人是后天。福缘是有颜色的,地宗四品道士的名字,便象征着福缘的颜色。 【初见怀庆殿下时,她的福缘是紫中带金,这是其他皇室成员不曾拥有的。于是我留心调查了一番,而后决定把地书碎片交给他。】 【七:那我呢那我呢?我的是什么颜色?】 关于这个话题,不止是李灵素,大家都很感兴趣,想知道金莲道长当初是怎么挑选、组建天地会成员的。 【九:你?你是白色的。】 【七:白色是什么品级的福缘。】 【九:白丁!】 李灵素:“???” 金莲道长明显是不想说啊,可能涉及到地宗的隐秘许七安正要结束话题,忽然看见八号传书了: 【八:你明日去青州下战书,势必与云州一番产生冲突。你能不能摸清对方的底细我不知道,但你的底细绝对会被摸的一清二楚。】 阿苏罗把话题拉了回来,并点明许七安明日行动的利弊。 李妙真一想,觉得有理:【八号言之有理,只是下战书的话,完全没必要。你可有什么后续的安排?】 许七安屁颠颠的跑过去,许平峰肯定会带着小弟们打他,一旦起了冲突,众生之力,乃至二品修为就隐藏不了。 因为如果不尽全力,许七安很难抗衡云州一方的超凡。 【一:下战书是他的执念。】 怀庆突然说道。 众人一下子不说话了。 【三:我不会因为个人恩怨罔顾大局,今夜选择在群里传书,就是想和大家商量这件事。】 什么是“群里”?众人心里闪过这个疑惑,但没传书询问,凝神望着地书。 【三:我想趁着这个机会,狩猎黑莲!】 众人刚看到传书,还没来得及分析、消化,便看见金莲道长秒回: 【好主意,宁宴不愧是魏渊的弟子,有大局观。】 金莲道长高兴疯了众人心想。 作为天地会智囊之一的楚元缜,冷静分析道: 【首先要解决两个问题,一:把黑莲和云州的超凡强者分割开来。二:补足战力问题。】 众人就着楚元缜提出的“纲领”,积极发表意见。 【七:分割黑莲和云州强者,我有一个主意,许宁宴的兵书上,有一招叫“围魏救赵”。书上说,赵国被魏国攻击,赵国的盟友便去攻打魏国,从而解救了赵国。 【我的想法是,我们可以攻打地宗总坛,逼黑莲回总坛御敌。但这件事必须发生在许宁宴下战书期间,由他来牵制云州的超凡强者。】 不错,圣子也不是只会玩女人,上面的头没有生锈许七安沉吟一下,觉得此计可行。 【二:你的计划有个致命破绽。】 天宗的凤雏,不,雏凤立刻拆台。 【二:黑莲是二品修为,金莲道长三品,纵使加上我们,也不可能是黑莲的对手,况且黑莲还有地宗的妖道们相助。】 【一:我觉得此计可行。】 李妙真刚说完,怀庆就投出赞同票。 你找茬是吧,以为当了皇帝就了不起?李妙真大怒,刚要传书还击,便见许七安也投出赞同票: 【此计甚妙。】 【九:甚妙。】 【八:可行!】 你们李妙真生气了。 啊这李灵素又惊喜又茫然,居然就这样敲定了?分明只是灵机一动的点子而已,莫非我是传说中的帅才? 楚元缜满脑子疑惑,迟疑着传书: 【你们哦,我知道了,道首会参战。】 人宗弟子口中的道首,当然是指洛玉衡。 如果洛玉衡负责主力输出,再有金莲道长和天地会其他成员配合,杀一个黑莲不在话下。 楚元缜接着分析: 【道首是二品,金莲道长已经恢复到三品境的修为。我近来一直在养剑意,杀四品不在话下。】 【六:贫僧对付几个四品也没问题,必要的时候,可以召出舍利子。】 李灵素凡尔赛了一波:【我和妙真联手,能战三到四名四品境。】 天宗是有合击秘法的。 【七:八号呢,你什么修为?八号你什么修为?如果四品都没到的话,就不要凑热闹了。】 【八:自保没问题。】 是不是真的啊,八号一直对自身修为避而不谈,恐怕是不好意思吧,毕竟我们天地会人均四品,还有两位超凡李妙真李灵素楚元缜等人,心里腹诽。 【九:好了,到时候诸位听我调遣,我们找一个地方会合。不过,选在明日的话,时间有点赶,宁宴,你最好再往后拖一拖?】 【三:时间不是问题。】 【四:如果行动能够成功,既完成了对金莲道长的承诺,也能给予云州叛军沉重打击,还能壮我大奉军士气。一举三得。】 而对许七安来说,这是他向生父复仇的第一步楚元缜心里补充一句。 没把这句话传书出去,不管怎么说,父子相残都是一件悲剧。 可怜的许宁宴。 初步敲定计划后,众人结束了传书。 司天监,卧房里。 被慕南栀赶下床的许七安,坐在桌边,放下了手里的玉石小镜。 “这招应该叫做引蛇出洞、瞒天过海、鱼目混珠”他语气轻快的吐槽。 围杀黑莲的计划核心,是阿苏罗! 洛玉衡渡劫在即,偶尔出手可以,但超凡战的强度,会让她体内业火失衡,导致天劫提前降临。 这一点,许平峰知道的一清二楚。 黑莲和许平峰一直认为我才是天地会的主力,但他们根本不知道阿苏罗的存在许七安查漏补缺的思考着计划中的漏洞。 除了金莲道长,他和怀庆,没有任何人知道阿苏罗就是八号。 二加三加二的阿苏罗,是本次围杀黑莲的主力,即便是单打独斗,阿苏罗也能把黑莲单杀了。 何况还有金莲道长相助。 “所以,当他们知道金莲道长突袭地宗总坛后,肯定不会耗费精力设局,顶多派一个姬玄去帮忙。因为这时候,我已经在青州和雍州的边境反复横跳,杀我才是云州叛军的首要目的。 “倘若许平峰决定埋伏金莲,把伽罗树菩萨也派过去,那我就深入青州,以命搏命,把整个云州军给端了,嗯,还得拉上老匹夫一起。” 种种念头闪过,许七安心里涌现久违的激动。 他要落子了,以棋手的身份落子。 收好地书碎片,侧头,看着花神在床上侧躺的曼妙背影,许七安的头微微发胀。 “南栀啊” 刚要开口,慕南栀迅速回应: “滚!” 幽静山谷,天地会临时据点。 茅屋里,油灯如豆。 金莲道长盘坐在枯草扎成的蒲团,闭目打坐。 一只橘猫趴在地上,聚精会神得看着一面玉石小镜。 隐忍多年,终于等来这一刻了橘猫感慨万千,心情愉悦,尾巴欢快的摇动。 突然,茅屋的门被推开,姿容婉约的白莲道长带着一名清丽美貌的少女进来。 大小美人先看了一眼金莲道长,旋即注意力被橘猫摇晃的尾巴吸引。 橘猫的尾巴缓缓僵硬,半天没动弹一下。 金莲道长阳神飘出,宛如实体,面无表情的凝视着她们: “进屋要记得敲门,这是礼貌!” 接着,脸色稍稍缓和,问道: “什么事。” 白莲道长抿了抿嘴,假装没看到橘猫: “秋蝉衣刚游历回来,带回来一个情报。 “地宗总坛都空了,那些妖道不知道搬到了何处。”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一十三章 问题不大 金莲道长一直有安排弟子,在外围观察、打探地宗总坛的情况。 这不需要弟子们铤而走险,只要关注周边地界的百姓生存状况,就能大致摸清地宗总坛里,妖道们的动静。 首先,地宗妖道也要吃饭,所以一定会向周边区域的百姓购买粮食、物资。 其次,地宗道士堕落成魔,一定时间内需要发泄心里的欲望,这包括生理方面的欲望、杀戮欲望等等。 杀戮方面,地宗妖道倒是不会屠戮周边地界的百姓,兔子不吃窝边草嘛。 但在生理方面,地宗妖道时常下山劫掠、凌辱民女。 他们不去青楼、妓馆这些地方,因为只会逆来顺受的风尘女子无法满足他们的恶意,他们喜欢凌辱良家。 “我在总坛附近潜伏了几天,没有遇到出来“狩猎”的妖道,便觉得有些奇怪。” 秋蝉衣蹙眉说道: “向周边百姓打探之后,得到的消息是,地宗妖道已经很久没有出来作乱。” 闻言,金莲道长眉头顿时深深皱起。。 “妖道们最近一次外出活动是什么东西?”他沉吟着问道。 秋蝉衣灵动的眸子往上看了看,做回忆状,道: “将近一个月了。” 金莲道长斟酌道: “修为弱的,大概十天便要发泄一次恶意。四品能忍受半个月的恶念腐蚀,但绝对无法忍受一个月。” 半个月前,发生了什么? 金莲道长稍一思考,就明白了真相——监正被封印的时间,就在半个月前。 他脸色如常的说道: “我已经知道他们躲哪里去了,不必担心。” 白莲道长微微颔首,看一眼橘猫,道: “那就不打扰金莲师兄修行了。” 说罢,带着地宗一枝花秋蝉衣离开。 大小美人离开茅屋,白莲道长扭头看着弟子美丽的侧脸,笑道: “蝉衣,你身上的功德之力愈发浑厚了。” 秋蝉衣清丽的脸庞绽放甜美笑容: “白莲师叔,我已经能阴神出窍啦。” 道门六品,阴神境! 不得不说,乱世是地宗修行的大好时机,因为有太多的机会积攒功德之力,但也是最危险的时期,因为乱世中人人为恶。 你今日救一人,明日那人烧杀劫掠,制造业障。 这份因果,会有一部分转嫁到地宗道士身上,这时候,就需要耗费一定的功德之力去消弭。 当然也有无法消弭的因果,比如某爱上橘猫的道长,蛊惑君王,祸乱朝纲。 “对了,金莲师叔屋子里怎么有猫儿?他刚才是附身在猫身上了吧。” 秋蝉衣刚才没敢问。 白莲道长叹息一声: “自从京城回来后,金莲师兄就染上了附身橘猫的怪癖,且只喜欢橘猫。你就当不知道吧,人皆有怪癖,即使是一些你眼中的大人物,甚至英雄,也会有。” 她想了想,举例说道: “太远的不说,挑一些你熟悉的,天宗的圣女李妙真,癖好是行侠仗义。圣子李灵素,则是见一个爱一个,喜欢玩弄女子的身体和感情,惹怒女子,被软禁半年。 “还有被你们推崇备至的许七安,他未崛起前,日日逛勾栏,夜夜去教坊司,还不给钱。” 天地会成员的性格、爱好,她都是某次闲聊时,听金莲师兄说起的。 非要问那次的话,就是她遍寻金莲师兄无果,最后在花圃里看到一只橘猫欢快的混迹在猫群里,用王八拳教育着小弟。 那还是剑州时的事情。 白莲道长听完,就觉得金莲师叔附身于猫的癖好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了。 秋蝉衣感慨道: “许银锣年少风流,真是让人仰慕呢!” 白莲道长脑子里闪过一串问号。 这时,秋蝉衣已经脚步轻快的跑开了,少女身姿轻盈,小腰细腿小屁股,宛如柳枝新抽的嫩芽。 山寨里。 深夜,圣子默默收起地书碎片,压在枕头底下,然后把压在肚子上的修长大腿挪开,放到左边。这属于喜欢穿黑裙的蓝岚。 再把枕在右肩的螓首放到软枕上,接着,他掀开被子,翻过蓝岚和丁含秀,成功下了床。 圣子在铺了一地的罗裙、肚兜和小裤里,准确的找到自己的衣物,快速穿好。 “果然,兼修武夫之后,体魄比以前强了太多。” 他拍了拍完全不见酸疼的肾子,感慨一声。 自从被东方婉蓉和东方婉清姐妹俩榨干后,李灵素痛定思痛,开始修行武道,他本身是四品高手,高屋建瓴,修行速度极快。 先禁半个月的女色,日日打熬体魄,而后辅以丹药练气,一个月内跨入八品练气境。 下一个境界是炼神境,对于专修元神的道门来说,炼神境毫无难度,但圣子目前卡在练气境。 从练气初期到练气大圆满,便是以他的修为,也需要半年时间。 再往后就是六品铜皮铁骨,从这个境界开始,难度直线上升,而五品化劲,则要看天赋了。 当然,圣子以道门四品的修为兼修武道,并不是为了在武道方面勇猛精进,而是因为武夫能菿奣。 所以他没打算冲击武夫四品,那太困难了。 离开屋子后,他转而去了几百米外,杨千幻和褚采薇居住的小院。 师兄妹,一个住东屋,一个住西屋。 李灵素刚进入院子,东屋的门边自动打开,里头传出杨千幻的声音: “李兄深夜来访,所为何事?” 语气里有一丝警惕。 兄弟归兄弟,你也不能打我师妹的主意。 李灵素并不知道杨千幻的内心戏,穿过院子,进入东屋。 烛光旋即亮起,驱散黑暗。 杨千幻盘坐在床榻,背对着门口。 “杨兄还在修行啊。” 李灵素见他穿着完整,不像是已经睡着。 “尝试冲击三品。”杨千幻淡淡道。 “如何?”李灵素眼睛一亮。 “超凡乃凡人登天之路,迈过去,便不再属于凡人之列。古往今来,每一个时代,四品多如牛毛,超凡却屈指可数。纵使天才如我,也无法短期内晋升三品啊。” 杨千幻感慨道。 那语气,仿佛是在说:就算是我,也只能做到人间无敌啊。 监正被封印后,杨千幻修行变的刻苦了李灵素早已习惯他的说话方式,说道: “深夜拜访,是想请杨兄帮忙,此事非你出马不可。” 杨千幻很喜欢和李灵素打交道,因为他是个人才,说话又好听。 “但说无妨!” “过日子,我要和几位同伴狩猎一名大敌,希望杨兄能出手相助。”李灵素补充道: “不需要你正面承认风险,只需在必要之时,以阵法相助。” 李灵素觉得,洛玉衡虽是二品,但金莲也不弱,且有许平峰等超凡作为盟友。 并不是能随意宰割的敌人,因此,一个既能逃生又能追杀的万金油法术——传送术! 是天地会成员生命安全的保障。 “没问题!” 杨千幻点头答应,又道: “能问问对手是谁吗?” “是当日围杀监正的超凡之一。”李灵素回答。 “什么时候行动!”杨千幻气势陡然一变。 “不急,行动尚在筹备中。”李灵素安抚了一句后,说起今日来此的第二个目的。 沉吟一下,满脸沉痛的说: “有个不好的消息要告诉杨兄,关于许七安的,嗯,杨兄可以选择听和不听。” 杨千幻耳朵动了一下,但语气却很平淡,甚至有些不屑: “许七安那小子,是不是又做了一些人前显圣的小事?” 李灵素酝酿了一下: “怀庆登基称帝了。” 杨千幻愕然道: “她一个女人当什么皇帝,不过还挺有趣的,大奉开国六百年,从未有过女子称帝之事,怀庆殿下算是名垂青史了啊。” 这让杨千幻有些羡慕。 “但这和许七安有什么关系?”杨千幻心说,如果许贼敢登基,我就率兵推翻他。 这样我也名垂青史,他也名垂青史,双赢啊! 李灵素默默道: “许贼扶持她上位的。” 说完,他看见杨千幻身子一歪,无力的倚在了墙上,就如同听闻噩耗,昏厥过去的可怜人。 “杨兄没事吧?!” 李灵素吃了一惊,见他这般反应,心里顿时就满意了。 过了好一会儿,杨千幻喃喃道: “你说,如果我没被监正老师赶出来,如果我还在京城” 他脑补了一下自己身在京城,威压百官,扶持女帝上位的画面 杨千幻用头撞着墙壁,悔到肠子发青:“监正老贼,被封印了还要误我!!” 见状,李灵素便知自己该走了,拱手道: “杨兄,我就回去休息了,你也早点休息,气大伤身啊。” 他转身离开,关上的时候,听见杨千幻喃喃自语: “我可以扶临安上位嗯,她和许贼有一腿,我不信许贼会镇压她” 【九:有件事要通知诸位,刚才收到弟子禀告,地宗总坛人去楼空,妖道已经转移。】 看到金莲道长传书的天地会成员,心里一沉。 【一:情理之中,许宁宴晋升太快,逼的黑莲不得不与许平峰联手,足以说明黑莲对他的忌惮。】 那么转移阵地也不奇怪,难道还傻乎乎的窝在家里等仇人上门? 【九:贫道认为,他们应该在青州或云州。】 推理小能手许七安给出更进一步的结论: 【三:我认为是在青州。地宗妖道修为不弱,是一股极为可观的力量。许平峰不可能把他们闲置在大本营云州。而且对妖道们来说,充斥着杀戮和混乱的地区,才是他们的乐土。】 传书速度还挺快的嘛楚元缜默默抹除自己的推论,和许七安一样的推论。 对哦,肯定不会在云州李妙真也抹去了“我对云州很熟”的传书,改为: 【二:这就麻烦了,青州这么大,想找到他们太难。而且,我们的围魏救赵之计便不管用了。】 【一:不,这并不妨碍我们的计划,只不过需要许宁宴冒险。】 这女人李妙真磨了磨牙,抱着地书碎片,静观后续。 金莲道长问道:【九:怎么说。】 【一:我能在短时间内摸清地宗妖道的所在地,不会耽搁太久。等找出地宗妖道的行踪,继续实施计划,至于云州的超凡高手,需要许宁宴去主动牵制。 【这会非常危险,因为有伽罗树和白帝两位一品,而许平峰多半已经在炼化青州气运,就算没有完全炼化,也会得到气运的加成。此三人联手,超品之下,几乎无敌。所以你需要帮手。】 【二:你凭什么保证自己能在短时间内找出地宗妖道的藏身之处。】 金莲道长和楚元缜也想问这个问题。 【一:魏公留下的暗子在我掌控中。】 就这一句,便打消了金莲道长最后的顾虑。 【四:我倒是还有一个不错的计划,深入敌营太危险,不妨利用云州使团,激怒云州军,让他们主动进攻雍州,引蛇出洞。】 楚元缜开始长篇大论的讲述自己的想法,让许七安和怀庆查漏补缺。 太阳不愠不火的挂在天空。 青州布政使司,议事大堂。 一身戎装的戚广伯迈入大堂,摘下头盔放在桌边,目光平静的环顾两侧的席位。 姬玄、葛文宣、卓浩然等,近二十名军中高层齐聚一堂。 “加快青州各地的接管、募兵等事宜,准备进攻雍州。” 戚广伯开口的第一句话,便让众人吃了一惊。 姬玄这一侧,坐在第二位置得杨川南,率先反应过来: “和谈失败了?” 戚广伯没有回答,看向葛文宣,后者吐出一口气,沉声道: “我与姬远公子失去了联络,目前是生是死,不得而知。” 戚广伯盖棺定论道: “我昨夜亲自让朱雀军潜入雍州,收到了京城里传递过来的消息,议和计划失败。” 青州京城之间,隔着一个雍州。 不算太远,但也不近,消息传递没有那么快,像传音法螺这样的法器数量极其稀少,天机宫的密探不可能拥有。 因此朱雀军潜入雍州,与安插在雍州的天机宫密探接洽,只等了两个时辰,京城那边传来的消息,恰好日夜兼程的抵达雍州。 卓浩然拍桌怒道: “他娘的,大奉这是给脸不要脸,他们真以为就凭那几个三瓜两枣的超凡,能与国师,与伽罗树菩萨抗衡? “能与白帝神兽抗衡?”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一十四章 天地会成员会合(一) 不只是卓浩然,在座的军中高层先是愕然,继而骂骂咧咧起来。 “小皇帝还是个倔脾气?这是嫌命太短了吗,还是龙椅坐的硌屁股,迫不及待想让我们把他赶下来?” “他奶奶的,大奉朝廷哪来的底气,国库空虚,各地乱糟糟的,连监正也没了。” “嘿,既然不怕死,那就打呗,等咱们打进京城,那小皇帝还不得跪下来哭着求饶。” 自从监正被封印、侵占青州后,云州军的士气攀升到了顶点,甚至一度膨胀,认为打下京城,入主中原是时间问题。 平时谈论到大奉朝廷时,言语中有颇多不屑,带着俯瞰的态度。 因此,议和在一众将领看来,完全是施舍和怜悯,大奉朝廷竟然敢主动拒绝? 他们以为,当云州军一路推到京城,当国师以及伽罗树这样强大无敌的超凡高手降临京城,他们大奉有能力对抗? 戚广伯脸色凝肃,等待众将领发泄完情绪,他敲了敲桌面,道: “天机宫密探传回的情报是,许七安逼永兴退位,扶持长公主怀庆登基。” 前一刻还是情绪激昂,叫嚣不断的云州军方将领,此刻听完戚广伯的话,集体失声,面面相觑,脸上布满错愕和震惊。 这个消息确实非常震惊,让人猝不及防。但它的性质更偏向“胡闹”和“离谱”,竟然扶持一个女人登基? “噗”有人没忍住,笑出声: “怎么,姓许的走投无路了?竟整出这么一个昏招来。” “是啊,女人登基当皇帝,他是嫌中原乱的不够彻底?就算京城诸公忌惮他的武力,不敢立刻揭竿造反,但只要他一离开京城,那女帝恐怕扭头就被人赐鸩酒,或不明不白死于宫中。。”卓浩然嗤笑道。 作为一个嗜杀成性的屠夫,女人在他眼中便如玩物,也配坐龙椅? 杨川南摇头失笑: “如此一来,京城人心浮动,怕是更难协力对抗我们了。等国师炼化了青州气运,挥师北上,不用多久便能大破京城。” 其他将领哄笑起来,有嘲讽的,有不屑的,有调侃的,对于议和失败的事,反而没那么放在心上了。 姬玄和葛文宣对视一眼,虽然有困惑和茫然,但没有急着附和众将领,而是看向了戚广伯。 “不错,扶持长公主登基,确实是一步险棋。” 戚广伯环顾众人,缓缓道: “如果我告诉你们,他不但扶持女子登基,还在极短时间内稳定朝堂,并在长公主登基之日,让京城满城花开,京中百姓视为天降祥瑞,认定长公主登基是天命所归,是为拯救风雨飘摇的大奉。 “尔等觉得,这又如何?” 堂内哄笑气氛陡然一静。 众将领脸上没了笑容,沉默的彼此对视,想看看同僚是什么反应。 葛文宣说道: “他逼永兴退位,是为了扶持一位傀儡当皇帝,这样便没有后顾之忧。但既然是傀儡,选一个懵懂稚童不是更好?为何要走这步险棋,扶持女人上位?” 有人“嘿”了一声: “那女帝想必貌美如花吧,没准已经是那许七安的姘头了。姓许的风流好色,众所皆知。” 葛文宣皱眉道: “只会把敌人想成蠢货的人,才是不折不扣的蠢货。” 姬玄略作沉吟: “根据大奉皇室的相关情报,长公主怀庆,是京中有名的才女,曾在云鹿书院求学,元景在位时期,她曾任翰林编修。非一般女子。” 出身原因,姬玄对大奉皇室的成员格外关注,在座的将领或许不太清楚一个公主的底细,但姬玄知道的一清二楚。 “就因为这个?” 卓浩然听懂了姬玄的意思,才华横溢的长公主上位,可能比永兴更加厉害,但出于对女子的偏见,他仍然是一副不屑的态度。 戚广伯再次敲击桌子,道: “天机宫探子传来的消息时,赴京的使团还在,许七安留而不杀,想必是要与我们做交易。” 众人齐齐看向姬玄。 如果是普通庶子,分量有限,断然不会给大奉朝廷狮子大开口的机会。 但这位庶子是姬玄一母同胞的弟弟(非双胞胎),而姬玄作为云州嫡系三品武夫,地位超然,他的弟弟自然不是一般的庶子能比。 姬玄沉声道: “一切听从大将军定夺。” 他主动退让一步。 戚广伯道: “三日后,集结兵力,进入雍州地界。围城不攻,给大奉朝廷施压。再派使者与杨恭接洽,逼他们放人。” 葛文宣颔首: “这样,我们可以花费少量的代价换回姬远公子。” 集结兵力,既是施压,也是表现出强势的态度,断绝大奉朝廷狮子大开口的机会。 堂内将领们闻言,兴奋的摩拳擦掌。 “早等不及了。” “将士们日日夜夜盼着攻打雍州。” “谅他们也不敢不交出姬远公子。” 青州城,与布政使司相隔不到三里的豪宅里。 许平峰盘腿而坐,一道道凡人肉眼不可见的力量朝豪宅汇聚,化作流光汇入白衣术士体内。 这些力量被凝聚在丹田处,形成一个浑浊的气团。 许平峰双掌虚握住气团,一点点的炼化气团中的“杂质”,让它趋向透彻、无暇。 练气士的核心能力,便是把一州气运炼化、提纯,然后融入己身,再以炼化而来的气运,撬动众生之力。 等到气运浑厚到一定程度,产生质变,便可晋升天命师,窥探未来,成为世间最顶尖的棋手。 振翅声从庭院里响起,一只信鸽稳稳的停在院中。 许平峰睁开眼,将半浑浊的气团纳入丹田,然后伸手一招,将院内的信鸽“抓”在手中,信鸽带来的是戚广伯的传书。 许平峰看完纸条上的内容,略一沉思,指肚在纸上一抹。 黑色字迹消失,变成一个字: 可! 他把纸条塞回信鸽脚上的竹筒,轻轻抛出,接着起身,朝左横跨一步,来到隔壁的禅房。 房内温度炽热如盛夏,伽罗树菩萨盘膝而坐,脖颈处不再空荡荡,脑袋已经再生。 “议和失败了。” 许平峰笑道。 伽罗树菩萨睁开眼,严肃的脸庞不见其他表情,缓缓道: “监正果然留了后手。 “不过,是什么样的底牌,能让他有信心与我们一战?” 许平峰负手而立,轻笑着说: “你不够了解他,敢与我们死战,未必是有信心,若是走投无路,玉石俱焚。 “监正老师纵使留了底牌,也不可能让他直接晋升一品,无非是某种增强战力的手段,以及洛玉衡即将渡劫,晋升一品,追平部分战力。 “让他心里有了些许底气。” 伽罗树菩萨微微颔首。 许平峰接着说: “三日后发兵雍州,届时,一探便知。” “白帝还未返回九州大陆?”伽罗树菩萨问道。 “尚需些时日。”许平峰道。 那位神魔后裔在海外做什么,谋划着什么,没人知道。 当然,许平峰如果刻意去调查,还是能查到蛛丝马迹的,但没必要。 那样做只会破坏盟友关系,得不偿失。 司天监。 八卦台,许七安盘坐在桌案边,望着京城众生百态,感悟着众生之力。 身后清光一闪,白衣飘飘的孙玄机带着袁护法,出现在他身后。 “伤好了吗?” 许七安盘坐不起,留给一人一猿挺拔的背影,恰如当初的监正。 袁护法先看着孙玄机,然后回头望着许七安的背影,道: “好了七七八八。” 许七安点点头,从怀里摸出一只锦囊: “里面的东西会告诉你接下来怎么做。” 孙玄机接过锦囊,没有打开,默默的看着许七安的背影。 袁护法体贴的翻译: “你在模仿监正老师吗?但我觉得你更像杨师弟!” 许七安“呵”了一声,不作回答。 袁护法善解人意的翻译: “许银锣的心告诉我:别把我和逼王相提并论,我不是在s监正,我是在模仿诸葛亮卧槽大意了,没堤防这只死猴子,我今晚要吃猴脑。” 袁护法霍然惊醒,从沉浸式读心中挣脱,默默缩到孙玄机身后,战战兢兢的说: “请给我一个机会。” 孙玄机展开锦囊,扫了一眼,“嗯”了一声,脚下阵纹扩散,带着袁护法传送离开。 袁护法如释重负,感觉自己捡了一条命。 同时他意识到,自己的读心神通又有精进,许银锣不收束念头的情况下,他也能看穿。 一时间不知是该喜还是该悲。 孙玄机刚离开,许七安御风而起,朝灵宝观飞去。 回京多日,他还没有去过灵宝观,起初是心情也没时间,再后来,则忙着和洛玉衡双修,主动忽略了国师。 毕竟国师肯定知道他和洛玉衡双修的事,这时候去触霉头,不是一个鱼塘主该有的求生欲。 但现在他必须要去一趟灵宝观。 灵宝观里。 洛玉衡盘坐在水池上方,闭目打坐。 身披羽衣,头戴莲花冠,眉心一点朱砂灼灼醒目。 清冷出尘如九天仙子,常年修道浸润出的仙气,便能秒杀大部分“生于红尘”的女子。 池边的凉亭里,坐着一位抱狐狸崽子的女子,啧啧道: “国师真美呀,肤若凝脂,凤眼朱唇,冰肌玉骨,人间尤物。 “真是让我这样的庸脂俗粉羡慕嫉妒恨呀。” 她相貌平平,年纪一大把,说话的语气却分明在调侃打趣,哪里有半点自卑。 “羡慕嫉妒恨呀!”白姬爪子一拍,附和道。 慕南栀叹息道: “国师美则美矣,但没男人疼也怪可怜的。” 白姬娇声道:“可怜呀!” 慕南栀接着说: “不像我,虽然姿色一般,但好歹有男人疼。” 忽然又摇摇头,愁容满面:“也不是什么好事,急色鬼一个,床都不让人下。” 洛玉衡光洁的额角,一条青筋凸了起来。 她只当做没听见,继续打坐。 小院外,一墙之隔。 悄悄的离开许七安用天蛊的“移星换斗”能力屏蔽气息,从哪来回哪去,深藏功与名。 “慕南栀这蠢货,觉醒花神灵蕴后就飘了国师啊,你这是遭报应了呀,谁让你当初威胁恐吓她的嗯,反正不关我的事。 “这年头都流行姐妹内卷,花神卷国师,怀庆卷临安,玲月卷元霜” 许七安离开灵宝观。 半刻钟后,一只橘猫跃上围墙,来到僻静小院。 慕南栀和洛玉衡同时看向橘猫。 橘猫一点也不慌,嘴里叼着一封信,迈着优雅的步伐走到池边,把信丢下。 然后扭头就走。 国师和花神齐齐皱眉,试探道: “许七安?” 橘猫回过神来,卖萌般的“喵”了一声,继续往前走。 两位上了年纪,但颜值依旧艳冠天下的女人收回目光。 洛玉衡招手摄来信封,展开看完,一脸冷笑。 “谁的信?” 慕南栀假装毫不在意的问道。 “许七安咯。” 洛玉衡淡淡道。 “写了什么?”慕南栀耳朵顿时竖起来。 洛玉衡嘴角一挑,一副云淡风轻的语气: “祈求双修。” 夜里,八卦台。 许七安捧着地书碎片,接着微弱的星光,凝视着镜面的传书。 【一:地宗妖道的据点已经摸清楚了,他们确实在青州,投靠了云州叛军。如今执掌青州的提刑按察使司。总据点就在青州城的提刑按察使司。 【他们还是习惯的穿着地宗的道袍,很好辨认。】 魏渊的暗子着实厉害啊天地会成员内心感慨。 【九:好,那就按计划行事,诸位,我们找一个地方会合。】 【三:我们就在雍州城外的地宫里碰头吧,那地方大家都知道,且雍州紧邻青州,方便行动,没必要再来京城了。】 【八:雍州城外的地宫?】 阿苏罗是不知道地宫位置的。 楚元缜传书道:【雍州城南郊三十里,有一片山脉,你到那里应该就能见到我们。八号你在什么地方?如果距离不远,我们可以御剑过来接你。】 阿苏罗传书拒绝:【不用了,不算太远,我已经在中原了。】 距离雍州也就几千里得路程。 【九:那,明日卯时见!】 众成员纷纷回复:【好!】 明儿有好戏看了许七安收好地书碎片,融入阴影,回到屋中。 烛光如豆。 慕南栀抱着白姬,坐在桌边看有图册和文字的话本。 “怎么还没睡?” 许七安说着,开始解袍子,准备和花神一起把床摇的咯吱响。 慕南栀冷笑道: “许银锣不去找你的国师双修,来我这里作甚。” ?我为什么要找国师双修,又没到双修时间,正常状态下的洛玉衡还是很抗拒和我啪啪的许七安没明白她这是吃了什么醋。 白日里不是耀武扬威,卷的很漂亮吗! “你在说什么啊。”许七安没好气道。 慕南栀“呵”了一声,懒得搭理他。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一十五章 天地会成员会合(二) 弦月寂寥的挂在天空,漆黑的夜幕中,寒星寥落。 一道黑影自高空呼啸而来,掠过巍峨雍州城的上空,朝着南边三十里外的山脉飞去。 临近山脉,黑影开始减速,缓缓悬停在山腰位置,一处盗洞入口。 “看来我是第一个抵达。” 楚元缜环顾周遭,没有看见天地会成员,于是轻飘飘的落地,抱着剑盘坐在一块巨石上,默默等待。 过了半个时辰,楚元缜耳廓微动,听见轻微的地动声。 他侧目朝左看去,只见一道身影冲天而起,跃上高空,再重重砸下,轰隆落地。 是穿青色纳衣,身形魁梧的武僧恒远。 因为粗鄙的武僧和武夫一样,无法腾云驾雾,无法御剑飞行,短暂的御空无法支撑长途跋涉,所以他是一路狂奔而来的。 一夜奔行数百里,充分展现出武僧的超强耐力。。 “恒远大师,看来你离雍州不远。”楚元缜笑道。 “阿弥陀佛!”恒远双手合十: “楚施主气息浑厚,修为又有长进,可有触及到三品的门槛?” 楚元缜沉吟一下,坦然道: “如果只是战力匹敌三品,那么我三个月内,便能成为超凡。 “但我的路子后遗症极大,空有超凡战力,却没有超凡境强者的寿元,因此尝试再做沉淀,不做突破,寻求更完美的道路。” 可怕恒远默默在心里评价一句。 他知道楚元缜以武道为根基,修行人宗剑术,这让他的路子变的很奇怪,非武非道。 一定要强行归类的话,楚元缜已经是一名剑修! “不妨先做突破,等踏入超凡之后,再尝试补完修行之法,或许,楚施主能创出一条新的体系。”恒远说道。 站在一定的高度后,逆推修行体系,比弱小时尝试摸索、开创新的体系要简单。 楚元缜摸了摸下巴,道: “既然说起这个,有件事我倒是颇为奇怪。 “当世的各大体系中,道尊是道门体系的集大成者,巫神虽开创了巫师体系,但巫师体系的法术中,有许多道门的影子。 “以此可以推测,巫神当年也是先修道术,踏入高品之后,另辟蹊径,创建了巫师体系。” 恒远颔首,顺着话题说道: “武道自古有之,蛊术来源于蛊神,术士脱胎于巫师,唯有儒家和佛门,是从无到有的开创。” 儒家和佛门的法术,与其他体系迥然不同,没有任何相似。 楚元缜膝前横剑,摸着剑脊,纠正道: “恒远大师,我要说的是,当今各大体系里,只有术士体系的开创者——初代监正,可以确定是从微末时期,一步步摸索出术士体系的。 “他是所有体系开创者中,最不合理的。” 初代虽然出身巫师体系,但当年他随高祖皇帝征战,还是微末之时,没有高屋建瓴的资格。 “我也尝试摸索一条新的修行之道,正因为这样,才能真正了解到初代监正的惊才d绝艳,以及不合常理。 “真想知道他当年是如何开创出术士体系的。” 楚元缜感慨道。 正闲聊着,两人同时扭头,朝东北边望去。 沉沉夜幕中,一道黑影御剑而来,呼啸如风,朝着山腰斜斜的插来。 剑脊上的人,身覆轻甲,负猩红披风,手里拎着银色长枪,绑着高高的马尾,英姿飒爽。 李妙真恢复了当年在云州剿匪时的装束,一个英姿勃勃的女将军。 红袍女将! 司天监,卧房。 许七安睁开眸子,右手伸出棉被,屈指一弹。 “嗤!” 蜡烛应声燃起,散发昏黄光芒。 他收回手,捏了一把慕南栀绵软中又不失弹性的蜜桃臀儿,酣睡中的花神没有察觉。 许七安取出地书碎片,召出浮屠宝塔,把白姬释放出来。 “你留在这里陪她,我出去办事了。” 许七安拍一下狐狸崽子的脑瓜,吩咐道。 白姬站在床沿,乌溜溜的眼睛看着慕南栀侧躺的背影,娇哼道: “没骨气!” 明明说好不搭理他的,可是许银锣死缠烂打,又亲又抱,她就半推半就了。 还装模作样的往床上一躺,说自己要休息了,不要打扰。 这不是明摆着要和他上床吗。 “姨,你没骨气”白姬扑倒慕南栀身边,挥舞小爪子给了她一套王八拳。 慕南栀睡的很沉,所以听不见它的抗议。 许七安穿戴整齐,说道: “我去雍州了,今日有一场恶战要打,你在司天监好生待着,闲的话,就去城里逛逛,或者去许府坐一坐。” 但不要暴露我们之间的关系,不然你会被玲月和婶婶联手打拳的许七安化作阴影消失。 他一走,慕南栀立刻就醒过来,敲了白姬一脑瓜,嗔道: “你懂什么,姨这是惩罚他,让他伺候我,弥补过错。” 白姬痴痴的望着没戴手串的花神。 李妙真跃下剑脊,左右看了一眼,便知只有恒远和楚元缜在此。 “楚兄,恒远大师!” 她没有行道礼,而是抱拳。 三人打过招呼后,耐心等待着,半刻钟不到,相隔此地不远的地方,亮起明澈的清光,李灵素和杨千幻来了。 “咦,他们在那边!” 李灵素稍一感应,便轻易定位了楚元缜三人的位置。 他定位的地方,是当日与“徐谦”下墓的地点,当时身边还有苗有方和国师。 这和楚元缜、恒远定位的盗口有一段距离。 杨千幻戴着绸布的帷帽,抬脚一踏,两人旋即消失,紧接着出现在李妙真三人面前。 “我给天地会拉来一个强援,有杨兄掠阵,咱们就没任何后顾之忧了。” 李灵素面带微笑,环顾周遭: “咦,许七安和金莲道长没来?金莲道长或许路途遥远,至于许宁宴,没准还在哪个女人床上风流快活。” 他态度轻松的盘坐,从地书碎片里取出几坛酒,笑道: “距离卯时还远,大家好不容易齐聚,岂能没有酒?” 楚元缜是好酒之人,微笑接过,恒远大师是武僧,不戒荤素。 他们升起一团篝火,围坐在火堆边喝酒。 唯有杨千幻,站在不远处一动不动,倔强的要给大家一个高深莫测的背影。 李灵素喝了一口酒,起了一个大家都比较感兴趣的话题: “有谁知道八号的身份?是男是女?” “待会儿就知道了!”李妙真看一眼师哥,呵呵一声: “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若是个姑娘,你最好别打她主意。” 凭什么你能和许七安暧昧,到我这里就兔子不吃窝边草李灵素心里抬杠一句,他纯粹就是好奇八号的身份罢了。 “笑话,李兄身边有三位红颜知己,夜夜笙歌,岂是那种没见过女人的急色之人。” 不远处的杨千幻给兄弟打抱不平。 李妙真三人齐刷刷看向李灵素,心里闪过的念头是: “不愧是你”、“难怪要兼修武道”、“天宗真的是修太上忘情?” 李灵素干笑一声: “我不通兵法,也不会管理军队,便找了几个有这方面才能的红颜知己帮忙。” 这简直是个奇葩,许宁宴说天宗圣子的红颜知己遍布中原,我还觉得太夸张了,现在看来,一点都不夸张楚元缜心里全是槽点。 李妙真知道自家师哥是什么德行,丝毫不奇怪,继续着刚才的话题: “八号的修为应该不会太高。” 金莲道长不会把地书碎片赠送给品级太高的人物,这既没有培养价值,又难以驾驭,所以他选择的将来有望成为一方“诸侯”的潜力股。 从这一点来推算,八号当初拿到地书碎片时,和其他成员一样,修为必定不高。 李灵素“哈哈”一声: “如果未到四品,那就可以让他回去了,不过,既然金莲道长没有阻拦,说明八号还是有些厉害的。” 楚元缜认同圣子的看法: “至少也是四品战力,才有资格参与围剿地宗妖道的行动里。 “这次计划如果顺利完成,我们对金莲道长的承诺,便算是完成了,地书碎片将彻底成为我们的法器。” 李妙真撇撇嘴: “然而,这并没有什么意义,金莲道长空手套白狼。” 正说着,在场五人心有所感,望向西北天空。 夜幕之下,一位老道踏空而来,每跨出一步,便有一道金光凝聚的莲花托住他的脚底,步步生莲。 而当他抬起脚时,莲花就会化作光屑消散。 “金莲道长!” 李妙真等人朗声问候。 同时,众人心里感慨一声:这才是超凡强者该有的排面啊。 金莲道长缓缓落地,身后仍有金光碎屑飘散,衬的他仙风道骨,一派高人风范。 “诸位,一别半年,风采更甚往昔。” 金莲道长笑呵呵道。 总感觉你在自夸天地会成员心里默契的闪过这个念头。 “道长,许宁宴和八号还没来。” 李灵素话刚说完,金莲道长便望向李妙真脚下,被篝火扭曲不定的影子,笑道: “他早来了。” 影子骤然膨胀,化作漆黑人形,继而五官清晰,正是身穿华美青袍的许七安。 “诸位,好久不见了。” 许七安笑着拱手。 李妙真吓了一跳,低头看看影子,白嫩的脸颊浮现一抹红晕,怒道: “你躲我影子里作甚!” 从美少女的影子里钻出来,总好过钻糙汉子影子许七安扭头看向杨千幻: “杨师兄也在啊。” 杨千幻“嗯”了一声,用随口闲谈,满不在乎的语气说: “听说你扶长公主登基了?做的不错。” 明明羡慕的脑袋撞墙了李灵素心里腹诽,接着,他抬头看了一眼天色,道: “卯时到了,八号怎么还没来。” 金莲道长和许七安同时说: “他来了。” 伴随着两人的声音落下,众人身侧的密林里,缓缓走出一位身高近九尺的巨人,穿着红黄相间袈裟,脖子上挂着念珠。 他外貌丑陋,眉骨凸出,犀利的目光暗藏。 丑陋之中,又给人英武的感觉。 李灵素见到远超普通人族身高的身影时,便知八号不可能是他想象中的优质美人,有些失望。 而当八号走进篝火照耀的范围时,看清他长相的李灵素猛吃一惊: “修罗族?!” 在雍州时,李灵素与修罗金刚度凡打过照面的,对修罗族的熟悉要远胜李妙真等人。 “佛门的人?” 李妙真楚元缜以及恒远大师,看清八号身上穿着的袈裟后,一脸愕然。 李灵素取出地书碎片,扬了扬,道: “八号?” 魁梧的僧人也摸出一块玉石小镜,彰显自己身份。 还真是八号啊李妙真等人再不抱希望,无奈接受现实。 说实话,八号是佛门弟子,这是他们没有料到的。 如今的佛门和大奉可谓势如水火,八号居然是佛门弟子,这,我都分不清是敌是友了李妙真连连皱眉。 楚元缜也有同样的顾虑,听李灵素叫出对方是修罗族身份后,他就打消了“或许和恒远大师一样”的猜测,认定对方就是来自西域。 因为只有西域才会有修罗族。 本着对金莲道长的信赖,他把顾虑压在心里,不动声色的扫一样其他人,发现大家都有类似的担忧。 “坐!” 许七安朝阿苏罗招了招手。 阿苏罗丝毫不见外的在篝火边坐下,接过许七安递来的酒坛,灌了一口,环顾众人,笑道: “自出关以来,还是第一次与诸位相见,多多关照。” 兴许是他态度比较友善,谈话风格也偏向温和,李妙真等人的戒心稍减。 楚元缜斟酌道: “八号,大奉和佛门的争斗你心里清楚,围杀黑莲背后的意义,你也清楚。 “你既是佛门弟子,为何要参与此事?” 楚状元向来是坦荡磊落之人,把话说开,陈述利害。 见众人目光凝聚在自己身上,阿苏罗不紧不慢的说道: “我虽穿僧衣披袈裟,但并不认为自己是佛门弟子。佛门和修罗族的恩恩怨怨,在座的各位知道的一清二楚。” 闻言,天地会成员稍稍有些尴尬和唏嘘,他们曾经向八号爆料佛陀和修罗王之间的联系。 对修罗王、阿苏罗、南疆九尾天狐的混乱关系,大加置喙。 冷不丁的知道八号居然是修罗族人,难免有些尴尬。 “那就好!” 确认是友非敌后,李灵素拎起酒坛,道: “我也算和修罗族打过几次交道,你是我见过最特殊得修罗族。 “修罗金刚度凡、修罗王,以及他幼子阿苏罗,都成了佛门最虔诚的信徒。 “那度凡金刚殒落在剑州,阿苏罗接二连三被我们天地会的许七安压制。 “只有你拥有本心,不被佛门度化。” 众成员微微颔首,认为这就是金莲道长选择八号的原因。 通过刚才的观察,他们大致可以确定八号修为不高,在五品到四品之间。 但果然有特殊之处。 李灵素说完,喝一口酒,又问: “对了,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阿苏罗扫了众人一眼,嘴角微微挑起: “阿苏罗!”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一十六章 大军压境 哐当! 李灵素手里的酒坛摔碎在地,他双目发直,怔怔的看着阿苏罗,结结巴巴道: “阿,阿什么?” 阿苏罗面不改色,重复一遍: “阿苏罗!” 圣子结巴道: “什,什么苏罗?” 阿苏罗耐心回答: “阿苏罗!” 圣子咽了咽口水: “阿什么罗?” 阿苏罗指尖点在眉心,骤然发力,金漆迅速游走全身,让他化作一尊暗金色的雕塑。 同时,脑后“嗤”的一声,燃烧起灼热的火环,高温驱散寒冷,让附近进入炎炎盛夏。 哐当 楚元缜、李妙真、恒远大师手里的酒坛子,齐齐摔碎在地。 他们和圣子刚才的表情如出一辙,双眼发直,愣愣的看着现出金身的阿苏罗。 见鬼,八号是阿苏罗?!佛门二品兼三品金刚,禅武双修的阿苏罗?!楚元缜脑子嗡嗡作响,想起自己之前几次三番的试探阿苏罗水准,并表现出一定的优越感,读书人的面皮火烧火燎。 阿,阿苏罗?修罗王的儿子,混乱家庭里的主要成员之一,我,我和李灵素当着阿苏罗的面嘲笑他,而且不止一次名满天下的飞燕女侠,只觉得这一刻,自己身败名裂了。 羞耻尴尬的恨不得满地打滚。 噗通! 李灵素双膝一软,跌坐在地。 “怎么了?”阿苏罗善解人意的问道。 “没,没事八号你还,还真是深藏不露啊。。” 李灵素觉得自己这一刻,终于窥探到了太上忘情的真谛,如果我已经太上忘情,便能从容应对。 阿苏罗目光里带着笑意,逐一扫过圣子李灵素、圣女李妙真、楚元缜,笑道: “在下的家丑,让诸位见笑了。” 场面一下陷入死寂。 李妙真脸色涨红,尴尬的别过头,假装看四处的风景。 楚元缜低着头,脚掌不自觉的抠挖地面。 李灵素嘴角抽搐,强迫自己挂上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太尴尬了,太尴尬了三人心里咆哮,元神已经满地打滚。 幸好贫僧没有乱说话恒远大师怜悯的看着他们。 金莲道长面不改色的喝着酒,一副事不关己的姿态。 哈哈哈哈,我等这一天等了好久许七安险些伸手捂住嘴巴,硬生生凭借化劲的力量,化去裂开的嘴角和凸起的苹果机。 阿苏罗看着集体失声,陷入难以言喻尴尬境地的天地会成员们,心里顿时满意。 在凝固的气氛中,金莲道长咳嗽一声: “其实这次围杀黑莲的行动,阿苏罗才是主力。我们重新把计划复盘一下吧。” 呼李妙真三人同时松口气,楚元缜当即道: “地宗把总坛搬到青州,我们想在青州地盘强杀黑莲,有些困难。” 为缓解刚才的尴尬气氛,李妙真积极发言: “就看许宁宴能否拖住许平峰和伽罗树菩萨。” 许七安饮了一口酒,给出肯定答复: “我有办法拖住许平峰和伽罗树,但你们要争取时间,保证在一刻钟内解决黑莲。” 一刻钟内杀死二品强者,这也太难了吧李妙真等人念头闪过,便听阿苏罗道: “没有问题。” 没有问题楚元缜几个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大致的计划已经通过地书碎片详细探讨过,这次只是简单复盘,天地会很快就散了。 除许七安外,其他人今夜便要秘密潜入青州,为了保证安全,不被许平峰看出来,杨千幻特意带来了屏蔽气息的法术,许七安则再施加一道保险——移星换斗。 夜空中,李妙真、楚元缜和李灵素御剑飞行,刻意落后阿苏罗和金莲道长。 李灵素传音道: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 楚元缜传音回复: “八号是阿苏罗的话,许宁宴身上的封魔钉就能拔除了。不,已经拔除了。不然他不会这么自信。” 李妙真咬牙切齿的总结: “姓许的在坑我们。” 总就是错付了。 楚元缜幽幽传音: “金莲道长也是” 这件事没完,一定要报复回来三人在心里暗暗发誓。 浔州是雍州边界最大的一座城,城南有一条北接京城,南通禹州的运河。 这让浔州成了雍州重要的商贸、交通枢纽,也成了两军的必争之地。 退守雍州后,杨恭便接管了这座商业大城,以及周边的几座郡县,组成一道彼此呼应的防线。 浔州知府衙门。 堂内,杨恭坐在大椅上,望着客座的官员,说道: “转告姚布政使,安排完浔州的事务,本官便去雍州城。” 那官员如释重负,起身作揖: “如此便好,那下官就告退了。” 他一早,李慕白摸着山羊须进来,笑道: “姚鸿这老小子,见风使舵的本事倒是一流。” 杨恭端茶喝了一口: “能做到布政使位置的,有谁是傻子?京城那边大局已定,长公主,不,陛下与许银锣都是主战派,如今谁敢主和,谁就得丢官帽子。 “云州叛军的和谈书是姚鸿递上去的,他也怕陛下和许银锣清算。” 其实,在京城皇权更迭的动荡中,雍州这边也有过一场争夺话语权的斗争。 前青州布政使杨恭和雍州布政使姚鸿间的权力斗争。 杨恭是坚定不移的主战派,而姚鸿恰恰相反,是主和派。 战略目标上的矛盾,让杨恭不放心把大后方交给姚鸿,说不定哪天就给你来个断粮断援兵,身为读书人,深知这样的例子在史书上屡见不鲜。 双方争斗最激烈的时候,姚鸿来了个釜底抽薪,把云州议和的事捅到京城。 再之后,永兴和诸公同意议和,杨恭一怒之下,便回了浔州,开始做城防工作,准备迎接云州叛军迟早撕毁条约的进攻。 结果没想到,长公主怀庆和许七安联手政变,把永兴赶下皇位。 消息传回雍州后,姚鸿立刻服软,派人来请杨恭前往雍州城,运筹帷幄。 “辞旧的伤势如何了?” 杨恭问道。 “恢复的还行,不会留下病根。”李慕白道。 杨恭闻言,顿时放心。 挨了四品高手一刀,能捡回来一条命,除了许辞旧自己命大,还是因为有个好大哥。 许辞旧身上有一件刀枪不入的软甲,是司天监制造的护身法器,正是这件法器挡住四品武夫的奋力一刀。 否则区区七品仁者,恐怕连抢救的机会都没有,当场身亡。 以许辞旧的官职、地位,不会有这种品级的护身法器。 除了许七安赠送之外,不会有其他可能。 就在这时,一名幕僚匆匆进入内堂,语气急促: “杨公,斥候来报,云州叛军在边界集结,正朝浔州而来。” 杨恭和李慕白脸色微变。 “派心蛊部的飞兽军再探传令下去,准备守城迎敌让冲锋营的三千骑兵出城,找地方蛰伏,等待命令” 没多久,浔州的城头鼓声大作,守军迅速在城头集结,民兵搬运者守城器械。 军队驻扎的营房里,听见鼓声的许新年走出房间,眺望城头方向。 他脸色微微苍白,一副大病初愈的模样。 这让本就唇红齿白,俊美著称的许二郎,多了几分楚楚可怜,能把女人心软化的那种。 隔壁的房间里,正在下棋的苗有方和莫桑也走了出来。 莫桑用南疆语骂了句脏话,然后改用中原官话: “他奶奶的,云州军又打来了?” 许二郎眉头紧锁,云州叛军人数有限,想消化整个青州,稳住后盘,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而后方不稳,打仗时是会坏事的。 按理说,不会这么快就进攻雍州。 三人当即离开营房,与其他士卒一起攀上城墙,严阵以待。 太阳渐渐升高,从东方攀到头顶,终于,城头眺望的守军们,地平线尽头,出现了黑压压的大军。 枪戈如林,旌旗烈烈。 “这,这是要和我们死磕啊?”苗有方脸色一变。 那一块块井然有序的方阵徐徐推进,气势如虹,总人数至少五万。 云州军的主力全来了。 这架势摆明了是要一鼓作气拿下浔州。 城头守军,微微骚动起来。 一名名守军握紧了兵刃,暗暗吞咽唾沫,如临大敌。 炮兵满脸紧张,身体僵硬如雕塑。 不怪他们畏惧,相比起京城以及各地得百姓,他们这些青州退守到雍州的将士,才真正明白云州军的可怕。 骁勇的叛军精锐还在其次,真正可怕的是叛军里的超凡强者。 把东陵的城墙打坍塌的绝世武夫,以及杀死监正的可怕强者这些神仙一般的人物,其实他们所能抗衡。 反观己方,浔州一位超凡强者都没有。 云州军在城头火炮的射程范围外,缓缓停下。 接着,一骑出列,朝城门疾驰而来。 “姬玄” 苗有方望着越来越近的那名骑士,咬了咬牙。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一十七章 大召唤术 姬玄在青州战场可谓一战扬名,先后以暴力摧毁东陵、郭县两城,让大奉守军直接溃散。 云州军三线作战,松山县和宛平县的战事都不太顺利,唯有姬玄率领的部队势如破竹,压制了当时青州守军中,唯一拥有三品术士的军队。 这件事对大奉军来说,毫无疑问是一个巨大打击。 对于这位新崛起的年轻强者,谁不忌惮?甚至有人把姬玄和许七安做比较,因为两人都是年轻一代的超凡武夫。 因此,在认出单骑兵临城下的是姬玄后,城头的守军一下精神紧绷起来,紧张、慌乱、惶恐等情绪翻涌不息。 他想干什么? 单人破城吗? 谁,谁能拦住他? 一个个念头在青州守军心里闪过,带来紧张和惶恐,以及一丝丝的绝望。 “开炮!” 城头,一名将领喝道。 但炮兵脸色发白,神情紧绷,像是没有听到。 并非他有意抗命,而是过于紧张,全神贯注之下,忽略了身边的动静。 那位将领一脚踢开炮兵,正要亲自上阵,却见姬玄停了下来,没有继续突进。。 姬玄勒住马缰,眺望城头,淡淡道: “杨恭何在?让他出来见我。” 语气平淡,声音却能清晰的传入每一位守军耳中。 原青州都指挥使周密,按住刀柄,站在女墙边,沉声道: “有话便说!” 姬玄抽出腰间的小刀,拿在手里把玩,眼里仿佛没有周密: “你没资格与我说话。” 周密好歹是原青州都指挥使,权力最大的三把交椅之一,何曾被人这般侮辱。 好在为官多年,武夫的桀骜性子打磨了不少,深吸一口,扭头对副将说: “去请杨布政使。” 不管怎么样,对方既然没有立刻攻城,那总归是好事,且听他怎么说。 副将忌惮无比的看一眼远处的姬玄,领命而去。 俄顷,穿绯袍的杨恭登上城头。 “杨布政使”周密迎了上去,传音道: “云州叛军大规模集结,兵临城下,今日恐怕凶多吉少。” 失去监正牵制云州超凡强者,浔州如何抵抗叛军的蚕食? 周密之所以选择传音,是不想动摇军心,尽管守军们的士气本来就不高。 杨恭脸色凝重的颔首,走至女墙边,沉声道: “本官杨恭。” 姬玄这才停止把玩短刀,扫过城头众守军,高声道: “两军交战,不斩来使。 “云州使团进京议和,遭逢许七安和长公主这对狗男女政变,此二人狼狈为奸,颠覆皇权,将我云州使团下狱。尔等身为大奉士卒,不知清君侧便罢了,我云州皇族的威严却是不容冒犯。” 他停顿一下,目光在城头一阵搜索,道: “许七安堂弟许新年身在浔州,速速交出此人,本将军可放尔等一马。否则,今日便踏平浔州,叫尔等化作灰灰。” 说完,姬玄手里的短刀,爆发出冲天的刀芒,他把短刀一撩,弧形刀光呼啸而出,在地面犁出一道深深的沟壑,然后“砰”的一声斩在城墙上。 咔擦咔擦坚固的城墙崩裂出蛛网般的裂缝,城头守军同时感觉脚下一晃。 何等嚣张! 守军中的将领又惧又怒,可偏偏又拿人家没有办法。 对方嚣张不假,强大也是真的。 能对付超凡武夫的只有超凡武夫。 将领们尚且能怒,普通士卒连愤怒都情绪都不敢有,一个个心里发毛,脊背涌起寒意。 就这一刀之威,如果是砍在城头,砍在他们身上,十条命也没了。多少人都不够这个可怕的年轻人屠戮。 “这小子如今口气这么狂妄了。” 苗有方握紧刀柄,咬牙切齿道: “当初在雍州城,许银锣一个人打的他们屁滚尿流,现在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 苗有方和姬玄是有仇的。 当初龙气还在身时,他被姬玄一伙人从青州追杀到雍州,而后在青楼中被抓。 若非后来遇到许银锣,他苗有方哪来的今日? 许新年猫着腰,低着头,不给姬玄看到自己,脸色凝重: “你也知道是当初,现在这个姬玄也是超凡武夫了。” 莫桑哼道: “我阿爹能一只手打垮他。” 后方,云州军阵营中,葛文宣握着一只单筒望远镜,审视着城头守军的状况,忍不住失笑: “姬玄公子真是一战成名了。 “一人一骑,吓的大奉守军噤若寒蝉,想来打下中原,在史书上添这么一笔,青史留名啊。” 各军团的高级将领,手上皆有一枚单筒望远镜,密切的注视着浔州城墙。 劈出一刀后,姬玄徐徐扫过城头,见无人应答,失笑道: “怎么?女人当皇帝之后,你们也成娘们了?” “休想!许银锣义薄云天,有功于社稷,有功于百姓,我等便是战死,也不叫你如愿。” 城头,一名将领大声喝道。 姬玄二话不说,手腕一抖,短刀呼啸而去。 那名将领修为不弱,提前察觉到危机,朝侧方一扑。 “轰!” 那片城头直接炸出一道缺口,碎石四溅。 那将领避开了这可怕的一刀,但被余波震成重伤,倒地不起。 “不识抬举的,可以再站出来。”姬远咄咄逼人。 大奉守军敢怒不敢言,憋屈的握紧兵器,咬紧牙关。 见守军始终不愿配合,姬玄面无表情的抽出了佩刀,俊朗的面容挂起冷笑: “看来是不愿接受本将军一片好意,那今日,姬玄就一人破城,给你们的女皇帝一份登基贺礼。” 若非考虑到可能一不小心,像捏虫子一样捏死许新年,他岂会浪费口舌。 伴随着长刀出鞘,超凡武夫的威压释放,如海潮,如山崩,降临在城头每一位守卒心头。 让普通守军如临末日,失去抗争勇气。 杨恭刚要施展儒家法术,鼓足“军心”,助守军摆脱三品武夫的威压。 就在城头将士满心恐惧之际。 突然,天空云层汹涌,疾速变化,凝成一张巨大的脸,俯瞰浔州,俯瞰渺小如蝼蚁的姬玄。 “区区三品,也敢大言不惭!” 低沉且威严的声音,从九天之上传来。 云层凝聚而成的脸,在场的守军里不少人都认识。 ——大奉银锣许七安。 青州城。 提刑按察使司两街之外的酒楼,楚元缜站在窗边,俯瞰着行人不是太多的主干道。 “我当年游历青州时,此地繁花似锦,百姓安居乐业。没想到短短几年时间,竟已萧条至此。”楚元缜捏着酒杯,感慨不已。 青州城会变成这样,一半灾情一半战乱。 其实青州城还算好的,云州军攻占此城后,只搜刮过一次百姓的钱财,此后便没有再行劫掠之事。 而是拿出从百姓手里抢来的钱粮,赈济百姓,取之于民用之于民,还能收获一波感恩戴德。 李灵素问道: “杨兄,黑莲还在衙门内?” 楚元缜朝侧退了一步,让出位置。 杨千幻迈步到窗边,背对众人,帷帽下的双眼亮起清光,仔细凝视一番后,闭上眼睛,两行热泪滚滚。 “还在!” 四品术士之身,观看二品强者的气数,难免要受些反噬。 杨千幻会失明半刻钟。 他们很幸运,潜伏青州不久,就发现云州叛军在大规模集结,准备进攻雍州。 而黑莲身在提刑按察使司,没有随军出征。 这就给了天地会一个抓落单的机会。 天地会成员在提刑按察使司附近的客栈住了下来,暂且按兵不动,等待许七安的消息。 如果许平峰和伽罗树出现在雍州,那么他们立刻出击,围杀黑莲。 反之,则继续潜伏,或者取消计划。 但金莲道长认为后者可能性不大,因为云州军是许平峰的基本盘,他不可能不随军出征,否则一旦遇到许七安或大奉其他超凡强者。 大军说覆灭就覆灭。 相反,伽罗树和许平峰随军出征,实力稍弱的黑莲留在青州镇压后方的分配才是正常合理的。 “还有一点要注意,白帝不知去了何处。”坐在桌边的阿苏罗提醒道。 “青州城没有一品。”背对众人的杨千幻淡淡道。 “监正被封印后,白帝再也没有出现。”金莲道长补充一句。 他曾暗中入梦过几位云州军的将领,惊讶的发现,打下青州后,他们就再没见过白帝。 正说着,众人一阵心悸,默契的掏出地书碎片,看见了许七安的传书: 【三:动手!】 “许银锣,是许银锣!” “我见过许银锣,是他没错。” 城头,大奉守军昂起头,望着天空中那张白云凝聚而成的脸,惊喜的叫起来。 “真的是许银锣吗?” “他娘的,你们可别骗人!” 没见过许七安真容的将士,急迫又忐忑的追问。 “是他,不会错的。除了许银锣,咱们还有谁这么厉害?” “也是许银锣终于来了,终于来了。” 议论声在城头各处响起,喜悦洋溢于每一位将士脸上,取代了之前的紧张和绝望。 就像狼群有了首领,孤军有了依靠。 颓废低迷的士气荡然无存。 许银锣出现在战场上,他们便放心了,就算是战死,也不会觉得没有意义。 杨恭无声的吐出一口浊气,嗯,他的学生来了。 苗有方如释重负,激动的双眼发红: “他来了,我就知道他一定会来。” 说着,苗有方抽出长刀,高高举起,咆哮道: “誓死追随许银锣,保卫浔州,保卫雍州。” 他一带头,立刻引来连锁效应,城头的将士纷纷抽刀、举矛,高呼: “誓死追随许银锣。” “保卫浔州。” “保卫雍州。” 许新年环顾周遭,心驰神荡,喃喃道: “这就是大哥如今在大奉声望,独一无二的声望。” 在一片山呼海啸的喊声里,许七安冲破云层,如陨星般直坠大地。 轰! 大地猛的塌陷出深坑,五里之外的云州军清晰的感受到了震感。 这个时候,姬玄早已退去百余丈,留下一匹战马被当场震死,七窍流血。 这时,云州军这方忽生异象,两尊高大巍峨的法相凸显。 左侧的法相身高六丈,犹如黄金铸造,肌肉虬结,背后十二双手臂呈扇形张开,脑后燃烧着灼热的火环。 它仿佛是力量和火焰的化身,甫一出现,高空的温度便急剧上升,进入炎炎盛夏。膨胀的威压伴随着气浪,席卷四方。 右侧是一尊盘腿而坐的淡金色法相,低头垂眸,双手合十。它象征着山岳般的厚重,在它周围,空间凝固,一丝一毫的风都没有。 两尊法相之间,立着一尊魁梧高大的菩萨,冷漠的俯瞰。 另一边,白衣术士的身影旋即浮现,脚踏圆阵,白衣胜雪。 圆阵缓缓旋转,雷电、风、火、水、土、金、木等力量簇拥着他,围绕着他,气势威严强沛。 白衣术士仿佛是看不惯许七安的嚣狂,特意为了压制他一般。 姬玄在前,伽罗树菩萨在左,许平峰在右,互成犄角之势,与孑然一人的许七安对峙。 城头守军的喊声夏然而止,远处的两尊法相,让他们灵魂战栗。 “等你很久了!” 姬玄咧嘴,笑道: “听说你扶持一个女子登基称帝,不少人说你是穷途末路,负隅顽抗,我觉得也是。 “监正给你留了后手,该用的就用吧,省的到时候伽罗树菩萨和国师出手,你连用得机会都没有。” 对他而言,本次攻城是来杀人和抓人的,把许七安的堂弟握在手心,便不怕他不交换人质。 对国师来说,则是一次引蛇出洞的试探,想来国师也想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底气,让许七安敢这般孤注一掷。 这时,一道清光从许七安后方腾起,化作孙玄机白衣飘飘的身影。 身高、容貌、气质皆平平无奇的孙师兄,深深看了一眼伽罗树和许平峰,忽然声色俱厉的咆哮一声: “来!” 抬脚,重重一踏! 传送阵法骤然辐射开来,清光之中,一道人影显化,满头白发如雪,身穿布衣,负手而立,傲然道: “武林盟,寇阳州!” 又一道人影显化于阵法中,身穿羽衣,头戴莲花冠,眉心一点朱砂,容貌倾国倾城,手里拎着一柄锈迹斑斑的铁剑。 “人宗,洛玉衡!” 虽然是来站场的。 第三道人影显化,头戴亚圣儒冠,穿儒衫,一手负背,一手置于小腹,笑道: “儒家,赵守!” 一道又一道人影显化,被传送阵法召来。 “金锣杨砚。” “姜律中。” “张开泰。” “陈婴。” “曹青阳。” “萧月奴。” “戴宗。” “乔翁。” “傅菁门。” “” 近三十名四品出现在阵中,有魏渊旧部,有武林盟的帮主门主,有怀庆笼络招安来的高手。 他们站在超凡强者身后,超凡强者站在许七安身后。 许七安鬓角飞扬,两袖飘飘,一字一句道: “奉女帝之命,清剿叛军!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浔州城头,自青州失守后,便顶着巨大压力的将士们,瞬间热泪盈满眼眶。 谁说大奉无人?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一十八章 惊世一剑 哪怕是在一场大型战役里,数量达到三十名的四品强者,也能起到关键性的作用。 只要不被超凡强者针对,他们是能左右一场战役的结局的。 许七安这一次,是把能调动的四品全调过来了,赌的就是没有人趁机扰乱后方。 如今的大奉京城,连一位超凡都没有,四品高手数量也骤减。 大奉立国六百年,一国之都从未有过守备如此空虚的时刻。 但效果是立竿见影的,在见到一众超凡强者出场,数十名四品压阵的场景后,城头守军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吼声。 无意义的吼声! 只为发泄内心激荡的情绪。 青州失守之后,原青州守军的士气便降到谷底,后续还有监正殒落的事实;大奉超凡强者无法与云州抗衡的流言;以及朝廷忍辱求全的议和决定。 这一切都在告诉退守雍州的将士们——你们打了败仗,大奉岌岌可危了。 颓丧、畏惧之心,可想而知。。 之所以能坚守浔州,没有出现大规模逃兵的情况,除了杨恭治军严厉之外,所有的将士心里,还有一个念想。 这个念想叫“许银锣”。 监正是王公贵族眼里的保护神,有他在,朝廷一切安稳。 但监正对于大部分人来说,距离过于遥远。 许七安才是底层百姓和将士眼里的保护神,有他在,大奉就不会倒。 现在,许银锣来了! 他没有让人失望,正如他在京城斩国公,在玉阳关独挡巫神教大军,在京城冲冠一怒斩昏君。 他从未让人失望。 一身绯袍的杨恭双手按在墙头,深深吸了一口气,高声道: “宁玉碎,不瓦全!” 于是,城头杂乱无章的嘶吼和咆哮,变成了山呼海啸般的“宁玉碎,不瓦全!” 许二郎听着狂涛般的声浪,目光缓缓扫过周遭,守军们的表情一一映入他的眼底。 他们有的高举武器,吼的脸红脖子粗;有的热血盈眶,眼神里却燃烧起熊熊斗志;有的兴高采烈,恨不得立刻冲下城,与大哥站在一起。 这一刻,许新年知道,这是一支无所畏惧的雄师。 情绪是会传染的,当有人能把将士们的情绪调动起来,让他们热血沸腾,那么,即使明知会死,即使前方是不可战胜的敌人,他们也会在心目中领袖的率领下,慷慨赴死。 大奉守军心目中的领袖,是大哥许七安! 姬玄自身是云州一方的天之骄子,也是当代年轻人里,唯二踏入超凡的武者。 可当他看见许七安凭一己之力召来如此多的强者,让洛玉衡、寇阳州等地位超然的超凡人物,甘愿站在他身后陪衬。 让原本士气低迷,唯唯诺诺的大奉守军瞬间情绪高涨,盲目崇拜。 姬玄心里不可避免的燃起炽烈的妒火,他握着刀柄的手,悄然发力,喝道: “许七安,在超凡的领域里,从来都不是人海战术能弥补的。” 他的这一声运足了气力,一下盖过城头的喧嚣声。 接着,姬玄转身,朝伽罗树菩萨合十: “请菩萨出手!” 如果对面只有一位许七安,那么他凭借三品中期的实力,倒也能与姓许的一较高下,即使稍有不敌,差距也不会太大。 但现在许七安可不是单打独斗了。 有一众超凡压阵,姬玄不认为自己有单人冲阵的实力,能做到这一步的,只有一品菩萨伽罗树。 超品之下,防御第一人。 当然,这并不是说伽罗树的攻伐手段差,有时候,防御和攻击是成正比的。 女帝登基后,允许赵守入朝为官了?大奉将出现一位大儒,儒家体系里的二品大儒,好棋许平峰微微眯眼,同样侧头,看一眼伽罗树菩萨。 “劳烦菩萨去探一探他们的水准。”许平峰正色道。 “阿弥陀佛!” 宏大的吟诵声回荡在天际,盖过了所有声音。 伽罗树菩萨一步跨出,天地失色,高空云层翻涌,染上金光,脚下则荡漾起金色涟漪。 他每跨出一步,便有“轰隆”声传来,虚空似乎都承受不住他的重量。 跨出十步后,周遭已是一片寂静,不管是云州军还是大奉军,都陷入诡异的沉寂。 并非他们不想说话,而是不敢说话,“不动明王法相”象征着高山般的厚重,大海般的广阔;“金刚法相”象征着力量,象征着刚烈,主杀伐! 两尊法相叠加,让人如临深渊,如面神灵。 神灵之前,凡人岂敢说话? 这是高位格存在的压制,不以凡人的意志而动摇。 原来监正面对的,是这样可怕的敌人城头守军直面两尊法相,深切体会到一品菩萨的可怕。 皆闻佛门菩萨乃世间巅峰存在,每一位都可以称为无敌,但距离普通士兵来说,菩萨过于遥远,之前一直有监正顶着。 对伽罗树菩萨的强大,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刚才姬玄的一人威慑全军,所表现出的力量是看得见的,在众人认识范围内的。 伽罗树菩萨仅仅是威压,便让超凡之下的武夫、普通士卒,噤若寒蝉。 许银锣他会怎么应对有人看向城下的那袭青衣。 仿佛有默契似的,一道道目光齐刷刷的聚焦在许七安身上,聚焦在这位大奉最后脊梁身上。 “谁去磨一磨他?” 许七安负手而立,面带微笑。 “我!” 孙玄机言简意赅的应道,说完,他以传送法术出现在伽罗树菩萨和许七安之间。 紧接着,孙师兄在众人面前,展示了什么叫司天监阵法的花里胡哨。 他脚下一道道圆阵亮起,幻灯片一样交替闪烁,小圆阵构成大圆阵,威力层层叠加。 同时,他手指在虚空疾画,画出一道道扭曲的阵纹,阵纹组成阵法。 清光不断亮起,不断熄灭,幻灯片似的闪烁。 在众人眼花缭乱中,伽罗树菩萨身下浮现一座直径六十丈的巨阵,此阵以太阴为核心,凝聚四方五行之力,逆时针转动。 伽罗树菩萨头顶天空,浮现一座同样的大阵,此阵以太阳为核心,凝聚罡风、雷电,顺时针转动。 绞杀! 两座巨阵宛如磨盘,凝聚天地间不同领域的力量,让它们化作利刃,绞杀阵中的伽罗树菩萨。 阵法分成两个泾渭分明的领域: 上方是罡风化作龙卷,雷电劈入其中,一道道电弧在飓风中吞吐闪烁。下方是阴阳五行化作旋涡,旋转的方向与龙卷相反。 两股力量交界出,便是伽罗树菩萨。 姬玄挑了挑眉,他和孙玄机交手数次,对这位白衣术士的实力、性格,也算深有体会。 孙玄机是个做事留三分的人,即使是生死大敌,他也很难搏命。 可现在,这位白衣术士爆发出了远超水准的战力,似是孤注一掷,要分生死。 云州大军前方,戚广伯手持单筒望远镜,边望着声势浩大的阵法,边感慨道: “不愧是三品术士,孙玄机有望二品。 “假以时日,他或许会成为第二任监正,如果没有国师的话。” 葛文宣心驰神荡,相比起可望而不可及的老师,孙玄机展现出的力量,更能吸引他,成为他的盼头。 “然而有什么用呢,在伽罗树菩萨面前,这种层次的力量,根本不算什么。” 似乎是回应葛文宣的话,伽罗树菩萨头顶的金刚法相抬起双拳,猛的互相一碰。 当! 天地间,一声洪钟大吕。 狂暴的力量以双拳为核心肆虐开来,摧枯拉朽般的撕裂无形之力,撕裂雷电,撕裂两座阵法。 过程中,伽罗树菩萨脚步甚至没有停顿。 孙玄机首当其冲,身躯骤然弓起,被这股狂暴的力量推的朝后抛飞。 但他没有受伤,于身前凝聚一层层阵法,抵消了冲击波。 “吼!” 大后方,数万云州军齐声怒吼,为伽罗树菩萨壮势。 城头的大奉守军紧张的盯着以许七安为代表的几位超凡强者。 许七安眸子微微眯起,啧了一声,道: “金刚法相本身便坚不可摧,更遑论只有防御的不动明王法相。 “纵使是一品,恐怕也破不开他的防御吧。” 赵守颔首: “监正一直从没能真正重创伽罗树。” 许七安侧头,看向刮痧天王寇阳州,笑道: “前辈,要不要去试试?一雪前耻。” 寇阳州破关后,便一直在剑州稳固境界,打磨刀意,总体实力有所精进。 但要说对付金刚法相的话老匹夫咧了咧嘴: “试试就试试。” 难道不是试试就逝逝?许七安道: “我大概摸清金刚法相的水准了,前辈,国师,院长,合我们四人之力,破了金刚法相。” 要破金刚法相,必须得有一品武夫的爆发力,还不能是初入一品。 洛玉衡和寇阳州颔首,同时浮空而起,与伽罗树菩萨平齐。 闭关五百年,今日要让九州记起我老匹夫满头白发飞舞,缓缓吐出一口意气。 嗡嗡嗡城头的守军,远处的云州军,同时感觉到了刀鞘中佩刀在鸣颤,像是被赋予了灵性,要脱离主人的掌控。 “老夫乃当代刀主,来!” 老匹夫大喝道。 霎时间,一柄柄佩刀出鞘,挣脱主人的束缚,化作浩浩荡荡的钢铁洪流,朝寇阳州飞去。 大奉和叛军,两拨钢铁洪流遮天蔽日。 “神仙手段” 苗有方瞠目结舌,喃喃自语。 两军之中,那些修刀意的武夫,恨不得给老匹夫跪下。 另一边,洛玉衡低头看向许七安,嗓音清冷悦耳: “我只能出三剑!” 待许七安点头后,她淡淡道: “第一剑,心剑!” 话音落下,又一个洛玉衡出现,她与肉身不同,黑水之灵组成层叠仿佛的长裙,火灵蕴入双眼,眸子开阖间,锐气逼人。 土灵托起她的身姿,甘愿匍匐在她脚下。 风灵托起她的秀发,肆意的向上方和四周张杨,发丝根根分明。 道门阳神! 洛玉衡肉身悬而不动,阳神遁入剑中。 霎时间,锈迹斑斑的铁剑绽放炽烈光芒,铁锈飞快剥离。 就在两位二品强者各施手段之际,许七安探出手,咆哮道: “剑来!” 黄澄澄的流光自天边飞来,把自己送入许七安手中。 大奉第一神兵,镇国剑! 握住剑的同时,许七安屈指,敲在眉心。 亮起的不是金漆,而是深沉的黑色,阿修罗血脉独有的肤色。 神殊大师的力量融入了他体内,让本就是二品武夫的许七安,气血和气机瞬间拔高一截。 他缓缓道:“众生听我令!” 雍州境内,众生之力蜂拥而来,宛如汇入汪洋的江河。 这其中包括浔州城头的数千名守军,他们的力量,更加纯粹,更加强大。 接着,许七安坍塌了气机,收敛了情绪,本就融合各种绝学的玉碎,蓄势待发! 镇国剑“嗡嗡”鸣颤起来,似乎无法承受这股可怕的力量。 但许七安仍不满足,握剑的手臂,猛的粗大了两圈,肌肉膨胀。 力蛊——狂暴! 许平峰微微动容,似乎吃了一惊: “众生之力!你能调动众生之力?!” 监正的底牌是众生之力,让许七安拥有众生之力。 许平峰不再有任何犹豫,下一秒,他平息了所有惊讶和愤怒,单手一拍腰间香囊。 一道道闪烁着清光的青铜部件飞出,于空中快速组合,同时许平峰脚下的圆阵扩散,试图将双方所有超凡强者纳入范围。 不需要再试探了,既已知晓底牌,那便以雷霆之势强杀许七安。 伽罗树菩萨眼见目的达到,当即不再以缓步试探,朝着许七安狂奔而来。 就在这个时候,赵守屈指弹在亚圣儒冠上,口含天宪,声音威严: “此地禁止使用阵法!” 他没有说禁止使用法器,这样会影响到蓄力状态的许七安,还有洛玉衡。 但阵法,是术士独有的。 青铜圆盘迅速组装完毕,但没有配套的阵法驱使,无法发挥天命师的力量,隔绝此方天地。 洛玉衡的铁剑、寇阳州的刀阵,同步率先出击,为即将斩出的惊世一剑冲锋陷阵。 “此剑,当势如破竹!” 赵守似乎不满足,施展言出法随之力,为镇国剑再添一份力量。 此剑能否破金刚法相? 青州,提刑按察使司。 潮湿阴冷的监牢里,惨叫声不断响起,伴随着女人的尖叫声和求饶声。 一间间刑房中,上演着惨无人道的折磨,犯人们或被捆绑着抽打;或被烧红的烙铁灼烧皮肤;或被一刀刀的割下血肉,露出森然白骨。 每一件刑具都保证有用武之地,充分发挥它折磨人的特性。 而女子的惨叫声则来源于牢房里,遭遇着地宗妖道的奸淫。 云州军占领青州后,大肆镇压反抗势力,以及不配合的乡绅、江湖游侠等。 这些人里,一部分被格杀,一部分被关入大牢,其中青州城得“犯人”,尽数被押入提刑按察使司,交由地宗妖道处理。 这是比死亡更可怕的折磨。 与惨叫声相呼应的,是地宗妖道的狞笑声、狂笑声,他们肆意的发泄着人性中的丑陋恶意,享受着犯人们痛苦的表情和濒临死亡的惨叫。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一十九章 一剑斩破 某间潮湿阴冷的牢房里,赤莲缓缓站起身,一边提起裤子,一边审视着刚被蹂躏过的年轻女子,满意的说道: “不愧是大户人家的千金,确实嫩。” 那女子蜷缩在地,眼神空洞,白嫩的肌肤遍布淤痕。 赤莲说完,扭头看向身后排起长队的地宗弟子们,嘿了一声: “瞧把你们急的,行了,随你们折腾吧,记得留一命,来日方长。” 穿着道衣的弟子们也跟着“嘿嘿”笑了起来,满脸阴邪: “多谢赤莲师叔,多谢赤莲师叔。 “我们一定会好好疼爱小美人。” 赤莲道长整理衣冠,不去看被弟子们围住的女子,走出了地牢。 地宗张扬人性中的恶念,但不同的人,侧重点也不同。 赤莲道长以为主,喜欢奸淫良家,并享受她们的绝望和哀求,反倒对杀戮和酷刑不热衷。 赤莲道长穿过廊道,来到狱卒们休息的房间,招来一位弟子,问道: “近日可有物色到姿容出彩的女子?” 弟子冷笑道: “有那么几个” 当即把手底下弟子挑中的美人逐一禀告给赤莲道长,比如某某的妻子,某某的女儿 “只是他们都已臣服,投效云州军,不方便明着抢他们的女人。” 赤莲道长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几个女人而已,他们懂得怎么取舍,若不识抬举,便把他们全家关进地牢。。地牢里每天都在死人,总得补充新人嘛。 “要么把妻女送进来,要么一起进来看贫道怎么玩弄他们的女眷。” 说着说着,他眼里的愈发炽烈,似乎觉得这是一个不错的主意。 至于云州军方面,赤莲根本不担心,谁敢为了区区几个小人物,与地宗叫板? 真当道首这样的二品强者是吃素的? 便是那许平峰,也会睁只眼闭只眼,因为他拉拢地宗必须要付出的代价。 那弟子听完,顿时红光满面,狰笑道: “弟子早就看中一个小美人了,今日就带回来,让赤莲师叔享用。” 当然,赤莲师叔享用后,就轮到他们来享用了。 赤莲道长“嗯”一声,端起茶盏正要再喝一口,突然察觉到眼前的弟子,双眸瞬间空洞,而后毫无征兆的抽出背在身后的剑,朝自己胸口刺来。 同一时间,手里滚烫的茶水自行泼出,浇在他脸上。 领口、腰带、纷纷叛变,前者骤然收紧,试图勒死他。后者散开,将他捆在椅子上,束缚行动。 桌上的茶盏翻飞而起,贴在赤莲道长胸口,准确的接住了弟子刺来的剑。 道门七品——食气! 能操纵身边一切物品,化为己用,比武夫的以气御物更加精妙。 挡住弟子的袭击后,赤莲道长头顶浮现一颗乌光灿灿的“金丹”,乌光照射之下,叛变的衣服纷纷失去灵性。 尽管地宗妖道已经堕落,但金丹本身的能力并没有改变,甚至比道门正统金丹要强,因为它还附带一定的堕落之力。 赤莲道长掌心按在弟子胸口,轻轻发力,“砰”的一声,那名弟子撞在墙壁上,昏死过去。 这时,两道虚幻的人影穿墙而入,分别是身穿道衣的俊美年轻人;穿轻甲负猩红披风的妙龄女子。 天宗卧龙雏凤! 这是他们的元婴。 闯入房间后,李妙真和李灵素同时张嘴,吐出两颗金灿灿的金丹,以玉石俱焚之势撞向赤莲的“金丹”。 轰! 混乱的精神力席卷整个地牢,震的外头的犯人、地宗弟子意识错乱。 赤莲道长元神受到震荡,短暂眩晕。 就在此时,墙壁再次“轰隆”一声,一道覆盖金光的身影撞破墙壁闯入房间。 趁着赤莲元神震荡之际,恒远大师快速贴身,一拳打在丹田,一拳打在胸口,一拳打在面门,赤莲道长的肉身瞬间爆裂,鲜血和肉块溅满墙壁。 对于武僧和武夫来说,只要能近身,其他体系的同阶高手就是纸老虎,不堪一击。 赤莲道长的元婴遁出,顾不上愤怒,张嘴发出无声的尖叫。 黏稠漆黑的元婴之力将房间填满,腐蚀着在场的三位四品高手。 趁着李灵素李妙真和恒远对抗堕落之力的腐蚀,赤莲道长拔空而起,欲冲出地牢。 逃离此处,他就安全了。 外头有黑莲道首,有一众同门。 “咻!” 突然,一道雪亮的剑光从恒远撞塌的墙洞中射来,明明是有实体的剑,却把虚幻的元婴钉在墙上。 人宗心剑,心斩灵魂! 赤莲道长脸色狰狞的嘶吼中,元婴寸寸消融,灰飞烟灭。 所有的不甘和愤怒,夏然而止。 一名四品强者,不到十息,便被格杀当场。 解决完赤莲,李妙真语速极快,道: “恒远大师,你负责清场,地牢里的所有地宗妖道,一个不留。” 宛如一尊金身的恒远双手合十,念诵佛号: “一个不留!” 他没有表情的转身,离开房间,走向潮湿的廊道。 金刚怒目! 地牢之外,提刑按察使司。 一道道绚彩斑斓的功德之力降临,凝成金莲道长的身影。 “黑莲,到我们清算的时候了。”金莲道长高声道。 衙门深处,漆黑污浊的气息升腾而起,于空中化作一朵绽放的黑莲,莲台中央,站着一位流淌着漆黑黏稠液体的人形。 整个提刑按察使司,便被绚彩斑驳的功德之力,和污秽浑浊的堕落之力填满,两道气界彼此抗拒,泾渭分明。 他有何一双赤红如血的眼睛,森然的俯视着不远处的金莲: “金莲,就凭你,还有天地会里的几条小杂鱼?” 话音落下,两股对抗的气界之上,出现一道魁梧高大的身形。 他屈指点在眉心,语气低沉道: “还有我!” 嗤脑后炽烈的火环燃起,金漆瞬间覆盖全身,可怕的气息铺天盖地的笼罩。 “佛门金刚?” 黑莲注意力顿时被他吸引。 “不!”阿苏罗再次敲打眉心,脑后火环收敛,一轮绚丽光轮亮起,他嘴角一挑: “是罗汉!” “不可能!” 黑莲气息剧烈波动,发出难以置信的咆哮。 浔州城外! 寇阳州吐出一口刀气,融于浩浩荡荡的刀群中,刹那间,每一把刀都被赋予了可怕的力量,它们彼此呼应,彼此融合,浑然一体。 刀群滚动,呈螺旋状“刺”向伽罗树菩萨。 而在螺旋的中心,是一把雪亮的长剑,洛玉衡的心剑! 洛玉衡的选择,充分展现出她的智慧。 想真实有效的对伽罗树造成伤害,武夫的手段很有限,心剑对这位菩萨的杀伤力,甚至要超过监正的攻击。 元神领域里,道门和巫师才是主宰。 洛玉衡或许没有监正强大,但对元神的打击,监正也不如她,这是体系不同所造成的差距。 伽罗树菩萨立于空中,双手结印,身后的不动明王法相,也随之结印。 不动明王法相唯一的弊端是,施展法术时,本体必须保持不动。 嗡! 空间褶皱瞬间被抚平,伽罗树菩萨身周三十丈范围,变成一潭死水,连一丝风都没有。 无形无质的空间,化作最坚不可摧的牢笼。 叮叮叮螺旋状的刀阵击撞在凝固的虚空中,溅起刺目的火星,一把把刀折断,铁片宛如暴雨,朝四面八方溅射。 双方的将士屏息凝神的望着这一幕,大气不敢喘。 能亲眼目睹如此神迹,是他们的造化。 另外,这场攻与防的较量结果,直接关于到双方的士气。 寇阳州再次吐出一口刀气,附加于刀阵,并掌如刀,朝前迈出一步,递出掌刀。 刀阵瞬间加快翻滚速度,犹如电钻,硬生生的钻破凝固的空间,朝前挺进了三尺。 叮叮叮! “钻头”与空间壁垒交界出,亮起灼灼的红光,那是一把把红如烙铁的刀。 它们继而碎成灼热的铁块,抛向空中,溅在地面。 老匹夫已是面目狰狞,脸颊肌肉抖动,额角青筋暴起,掌刀微微发抖。 老夫斩不破金刚法相,斩不破不动明王,但若是连区区一道法术壁垒都破不开,便白瞎了六百年的修为寇阳州身躯宛如瓷器,寸寸开裂,鲜血长流。 他的气势却层层拔高,前所未有的强盛! “开!” 刀阵像是陷入狂暴,不顾一切的冲击着空间壁垒。 六尺,一丈,三丈,十丈,二十丈,三十丈坚不可摧的空间壁垒破碎,周遭的气流像是堵塞许久的积水,疯狂涌入其中,掀起一阵强风。 叮叮叮! 剩余的刀劈砍在不动明王法相上,只能击撞起可怜的火星。 但真正的杀招,紧随而至。 那柄融入了洛玉衡阳神的铁剑,刺在了不动明王眉心。 “叮!” 铁剑翻转着冲天抛飞,洛玉衡阳神震出铁剑。 伽罗树菩萨不怒自威的双眼,出现一刹那的空洞,进入短暂的晕眩。 他身后的不动明王法相,僵硬不动。 恰在此时,蓄力已久的许七安,斩出了人生中最巅峰的一剑。 这一剑,融入了各种法术,以大奉第一神器镇国剑为载体,目标是金刚法相。 天地间,黄澄澄的剑光一闪而逝,下一刻,便贴在了金刚法相的胸口。 金刚法相的十二双手臂做合握姿态,但它不像“不动明王”法相一般,能禁锢空间。 因此无法抵御“玉碎”无法躲避,不可阻拦的特性。 轰! 此方天地瞬间沸腾,五行之力紊乱,空间剧烈震荡,濒临崩溃。 城头的守军纷纷低头匍匐,借助城墙抵挡肆虐的灵力乱流,远处的云州军则陷入混乱,人仰马翻,阵型不稳。 好在他们虽然没有城墙作为掩护,但距离够远,不然就是神仙打架殃及池鱼。 “呼,呼” 许七安拄着剑,大口喘息。 前方半空中,伽罗树菩萨寂然而立,不动明王法相毫发无损,但金刚法相胸膛遍布裂痕,镇国剑独有的特性,让他无法短时间内修补金刚法相。 裂痕持续扩大,金刚法相一寸寸崩解,化作碎光消散。 “咔擦” 许七安胸口裂开蛛网般的缝隙。 玉碎把力量返还给他了。 二品武夫强大的自愈力修补着伤口,眨眼间便恢复如初,除了力量耗损,导致体力下滑,没有任何后遗症。 “吼!” 浔州城头,数千名守军齐齐狂吼。 强大的自信在每一位守军心里滋生,场中拄剑而立的青衣身影,便如不可撼动的镇国之柱。 至此,监正陨落,青州失守的阴云,彻底在众守军心里烟消云散。 他们重燃了胜利的信念。 蛊族要是有如此强大的领袖,整个南疆都是他们的城头,一部分蛊族战士看到崇敬的望着那道背影,没来由的嫉妒起周围的大奉士卒。 由于蛊神力量有限,且无法直接吸收,蛊族高手也无法像蛊兽一样,直接容纳蛊神之力,这大大遏制了超凡的诞生。 蛊族几乎很少有二品强者,一品更是没有希望。 三品的首领虽能稳步诞生,却时常死于极渊里爬出来的超凡蛊兽。 像许七安这样的人物,蛊族历史上并不多见。 相比起气势如虹的浔州守军,远处的云州军陷入沉默。 姬玄怔怔的望着许七安,脑海里反复闪过一个念头: 无法匹敌! 他因为这个不争的事实,心里涌起滔天的妒火和愤怒。 “我九死一生才晋升三品,费尽心机,借助战乱凝成血丹,将修为推到三品中期,再想精进,血丹效果已然不大即使做到了这一步,依旧无法追赶他的脚步,凭什么,凭什么!?” 愤怒和嫉妒险些摧毁他的理智。 此战之前,他以为自己已经距离许七安很近,姓许的体内有封魔钉,修为无法寸进,而自己一路晋升,此消彼长之下,曾经可望不可及的敌人,早已没有了优势。 直到现在,见到了那让人战栗的一剑,斩破金刚法相的一剑。 姬玄再次体会到了无力感,雍州城外的那种无力感。 场内唯一没有被情绪左右的是许平峰,他脚下的圆阵,毫无征兆的扩散。 在许七安、洛玉衡和寇阳州消耗剧烈,双方将士回味刚才战斗之际,与青铜法器配套的阵法,迅速扩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双方超凡强者笼罩在内。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青铜圆盘表层浮现清光构建的传送阵,下一刻,传送阵吞噬了圆盘,把它送到数十里外得高空。 孙玄机嗤笑一声。 许七安缓缓勾起嘴角: “许平峰,想复刻对付监正的手法对付我们? “你的智慧让人失望。” 监正再怎么强大,也是孤身一人,手段有限。 而他们里,有武夫,有道门,有术士,有儒家,还有准三品的七绝蛊。 手段之花里胡哨,岂是区区监正能比? 即使他们任何一人都会被监正吊打,但数量是可以弥补质量的,各大体系各有特点,彼此配合,绝对比一个监正要难对付。 许平峰看着长子嘲笑的目光,嘴角终于抽动了一下。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二十章 了结因果,净化罪孽(6000) 许平峰没有多看长子,脚下清光闪烁,带着他向高空传送。 初代监正留下的法器是重中之重,它不但能自成天地,屏蔽众生之力,同时具备不可占卜,不可窥探的权柄。 正因为这个权柄,才瞒过了监正老师对未来窥探,让他看到“错误”的画面,以为当初那一战,胜利的是他。 能对付天命师的,只有天命师。 现在,监正已经被封印,但许七安继承了众生之力,且“不可占卜、不可窥探”的权柄,对付其他体系的高手同样有效,比如——巫师! 比如,天蛊! 许七安见状,双腿一屈,在地面“轰”的坍塌里,以超音速窜向高空,欲争夺青铜圆盘。 身后的一众超凡中,羽衣翻飞的洛玉衡念头最纯粹,条件反射般的追上去,不让许七安脱离自己能照拂的范围之外。 然后是姬玄、孙玄机、寇阳州、伽罗树和赵守。 他们彼此防备着对方的超凡高手不讲武德,对付各自的军队。 等在场的超凡相继离开,戚广伯望向浔州城头,深吸一口气,高声道: “擂鼓!攻城!” 云州军这段时间也没闲着,笼络了不少江湖人士,其中不乏雄踞一方的江湖大势力。 毕竟之前云州军的优势那么大,愿意投靠的江湖势力、游侠,不在少数。。 甚至有一些通缉犯,主动跑青州来投靠,渴望捞取功勋,从四处躲避的通缉犯,成为手握实权的人物。 鼓声中,云州军整齐划一的方阵缓缓推进,大盾在前,火炮、车弩在后,接着是抬着各种攻城器械的步兵,骑兵压阵。 咚咚咚! 浔州城头,鼓声打作。 杨砚等四品早已攀上城头,各自镇守一段城墙。 大概很少有这样一座城墙,拥有如此多的四品高手镇守。 有了许七安方才振奋人心的一刀,再有这些四品高手加入,城头守军望着密密麻麻而来的云州军,非但不紧张恐惧,反而摩拳擦掌,充满战意。 许银锣一剑斩出大奉风采,我们又岂会贪生怕死? 高空中,许七安穿透云海,看见了正在收取青铜圆盘的许平峰。 御风状态下,武夫速度再快,也快不过能传送的术士。 无法使用阴影跳跃拉近距离他随意一扫,看见许平峰的影子被扭曲到极远处的云层上。 脚底气机“轰”的一炸,宛如高性能推进器,快速再快一分,同时,他把身体的掌控权交给了神殊大师。 “回头是岸!” 许七安口中吐出神殊的声音。 许平峰身躯一僵,半转过身来,但旋即硬生生的扼制住转身的冲动。 这个时候,许七安已经从不远处的阴影里抽出身形,他没有攻击随时能传送的许平峰,而是扑向了青铜圆盘,试图夺取它。 就在许七安即将触摸到青铜圆盘时,他和圆盘之间,出现一道圆阵! 传送术! 如果被传送术笼罩,他也许会被送到远离战场的某处。 这会给许平峰和伽罗树制造绝佳的反扑机会,专心对付寇阳州和洛玉衡等超凡。 “叮!” 剑光呼啸而来,激撞在许七安腰部,对于化劲武夫来说,这样的力量足够利用,在毫厘之间退出传送术的范围。 许七安借助飞剑的力量,让自己朝一侧翻飞,洛玉衡的铁剑代替了许七安,承受被传送的命运。 许平峰如愿以偿的收取青铜圆盘,让它化作巴掌大小,收入怀中。 这时,他看见翻飞中的长子,握住镇国剑的剑柄,做出拔剑状。 下一刻,黄澄澄的剑光一闪而逝。 许平峰瞳孔微缩,知道这是许七安的“意”,无法阻拦,无法躲避,因为这是他赌上命的一刀,伤害会同步反馈到自身。 二品术士的体魄,做不到无视超凡武夫斩出的蓄力一击。 当是时,许平峰身后浮现“不动明王”法相,凝固了这方空间。 黄澄澄的剑光在许平峰三尺处现形,继而缓缓熄灭,连爆炸都做不到。 伽罗树菩萨的身影,于许平峰身后浮现。 接着,姬玄御风而来,与许平峰和伽罗树站在一起。 另一边,寇阳州、孙玄机、赵守相继冲上云海。 伽罗树菩萨即使暂时无法施展金刚法相,但本身也相当于弱化版的一品武夫,再有不动明王加持,所有人一起上,估计也只能落得刮痧的下场许七安扫过己方超凡,继而看向许平峰三人,心里快速分析、权衡。 没准伽罗树菩萨还会舒服的喊一声: 许师傅,不要刮了! 所以对付伽罗树,只能牵制,不用想着打垮他,监正都做不到的事,我们也不行。而且这场战斗本身就是拖延时间,让阿苏罗斩杀坐镇青州的黑莲许七安迅速做出决定,采用田忌赛马的对策。 他传音给众人: “院长,你与我一起缠住伽罗树;寇前辈去斩姬玄;孙师兄和国师对付许平峰。” 寇阳州好歹是二品,能压着姬玄打,甚至杀了他。 而洛玉衡和孙玄机对付不以高爆发著称的二品术士,既能有效牵制,也不至于让国师耗损太大,导致体内业火失衡。 至于他和院长牵制伽罗树,虽然伽罗树没了金刚法相,但好歹也是一品,一般情况来说,即使两名二品武夫都无法对抗他。 但儒家不一样,儒家是最强辅助,且有亚圣儒冠的力量加持,完全可以一试。 赵守等人略一思量,认同了许七安的安排。 “寇前辈,借你一件神兵。” 许七安胸口微光闪烁,太平刀破“镜”而出,不情不愿的把自己送到老匹夫手里。 寇阳州接过太平刀,刀气绽破云海,他愣了一下,似是没想到这把神兵如此犀利,欣喜的赞道: “好刀!” 虽然武夫号称肉身便是最强兵器,但也看手里的是什么。 只论坚固程度,二品境的武夫肉身已经堪比大部分绝世神兵,但法宝的特性,是武夫肉身不具备的。 比如镇国剑能让伤口无法自愈的剑气灼烧。 太平刀目前还无法与镇国剑相比,不过,在龙气中滋养多日,它能增幅寇阳州的刀意,让老匹夫的攻击力更上一层。 另一边,伽罗树沉吟道: “许七安的实力有些不对劲。” 太强了,出乎意料的强。 许平峰默然片刻,似是想到了什么,脸色微变: “你感应一下,他体内的封魔钉还在不在。” 伽罗树菩萨双眼各自浮现一个金色“”字,审视着许七安片刻,本就严肃的脸庞,变的愈发凝重: “他体内没有封魔钉!” 如果对方身体里还有封魔钉,他的秘法会照见,但是没有。 许平峰脸色一下子难看起来: “他晋升二品了,谁替他拔的封魔钉。” 伽罗树菩萨垂眉片刻,眉毛微动,一字一句道: “阿苏罗” 佛门中,能拔除封魔钉的人物,就那么几个,屈指可数。 结合南疆战事失利,很容易就能推导出问题出在谁身上。 但伽罗树菩萨没明白阿苏罗是如何避开佛法问心的。 许平峰眉头深深皱起。 阿苏罗与许七安结盟了?如此一来,佛门肯定没有这位修罗王幼子的容身之所,可他既已归入大奉阵营,为何此时不现身? 他在干嘛? 还有什么目的? 电光火石间,这位当世超一流的棋手便已猜到许七安的真实目的。 “黑莲,他们真正的目标是黑莲。” 许平峰沉声道: “伽罗树,护住云州大军,我回一趟青州。” 说话间,脚下传送阵亮起。 “此地禁止传送!” 赵守弹动亚圣儒冠,施展儒家言出法随之力,修改了此方天地规则。 他没有直接把“伤害”作用在敌人身上,也没有把牛皮吹的太大,只是限制了传送,甚至没有限制其他阵法。 这样做的好处是,言出法随的力量维持时间会很长。 没有了传送术,术士就失去了引以为傲的机动性,无法脱离战场了。 “赵守!”许平峰第一次露出无比震怒之色,沉沉低吼一声: “他日入主中原,我必断你儒家传承!” 赵守面带微笑: “诚彼娘之悦尔。” 提刑按察使司。 察觉到敌人来犯,地宗的莲花道士们纷纷破屋而出,但旋即被阿苏罗滔天的气焰压了回去。 “佛门要与我地宗为敌?” 黑莲站在莲台上,愤怒的质问。 阿苏罗毫不废话,右拳亮起绚丽光芒,握住了“杀贼果位”的力量,隔空一拳轰出。 这时,提刑按察使司各处庭院中,提前布置好的阵法逐一亮起。 此处是地宗新的据点,许平峰当然不会没有布置,早已在衙门中设下大阵。 西边冲起锐利的金灵,南边火光冲天,北边是沉沉翻涌的水灵,东边则草木滋生,藤蔓宛如触手般涌动,阵中位置,土灵之力喷涌。 黑莲当即现出“地风水火”四大法相,将大阵凝聚而来的力量摄入法相中。 四尊法相瞬间回到黑莲体内,他的拳头上凝出五色轮转的光团。 “轰!” 两股力量碰撞产生震耳欲聋的爆炸,将周围的建筑摧枯拉朽般的拔起。 平分秋色。 “哼!” 黑莲赤红的眸子扫过阿苏罗和金莲,冷笑道: “此阵以青州气运为盘,凝练五行,身在阵中,本尊如虎添翼,猜猜阵眼在哪儿?” 阵眼就是他。 只要他不离阵,此阵便不会破。 而只要坚持足够成的时间,许平峰和伽罗树迟早会察觉到了情况有变,赶回来支援。 “金莲,你以为我把地宗总坛迁移到青州,只是因为害怕你的报复?不,我是要占据主场优势。虽然不知道这个佛门罗汉为何会助你,但你也未免太小觑我们了。” 构建一阵惊世大阵,是他和许平峰的交易之一,也是他放心坐镇青州的底气。 金莲道长“哦”了一声,神情自若,笑道: “术士的阵法我是没办法破解,但这根植于地,借助地脉的阵法嗯,你是不是忘了地书?” 阵法分两种,一种是以术士自身为根基,念头一动,阵法自生。 另一种是固化的阵法,以山川地脉为基本盘,摆下大阵。 前者无法破解,除非杀了那位术士。但后者,恰好被地书克制。 金莲道长摸出第九号地书碎片,朝着镜面吐出一口功德之力,而后抛向天空。 地书呼呼急转,荡漾起绚丽的光晕。 提刑按察使司内,几道流光飞来,与这块地书碎片会合。 七块玉石小镜聚合,形体迅速“熔化”,变成一块块不规则的玉质碎片,就像破碎的瓷器。 这些碎片彼此契合,形成一块缺了一角的方形玉盘。 在金莲道长的操纵下,方形玉盘缓缓沉入地底。 下一刻,提刑按察使司内的阵法崩解,四方五行之力溃散。 阿苏罗耳廓一动,侧头看着地书碎片消失之处,微微皱眉。 身为地书碎片的主人,刚才那一瞬间,他听见了低沉的呓语。 黑莲道长又惊又怒,咆哮道: “你敢让地书聚合?你怎么敢?!” 他语气极为愤怒和惊恐,似乎地书聚合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 地书聚合会发生什么这个念头在阿苏罗脑海里闪过,他没有多想,脑后绚丽光轮隐藏,火环炸开,化作金色流光射向黑莲。 黑莲流淌着漆黑黏稠液体的身躯,骤然虚化,取而代之的涌动的气流。 他化作一阵风,避开阿苏罗的扑击。 同时,留在远处的一滩黏稠液体,宛如喷泉一般,吞噬了阿苏罗的身影。 “回头是岸!” 喷泉中,传来阿苏罗镇定的声音。 黑莲飞遁的势态出现停滞,不由自主的转过身。 见无法逃脱,黑莲当机立断,收起风法相,让身躯坍塌成黏稠的、汹涌的黑色海洋,吞没周围的一切,腐化周围的一切。 提刑按察使司内,普通吏员、守卫纷纷异变,目光失去理智。 他们有的难以扼制内心杀戮的欲望,见人就砍;有的满脑子只想着发泄淫yu,见人就扑,不分男女;有的贪婪掠夺着衙门里的财物,要据为己有。 正在屠戮地宗妖道的四个天地会成员,仓惶御风而起,避开洪水般奔涌的堕落之力。 这股庞大的堕落之力已经超出了道门金丹能净化的极限,至少四品境的他们,无法规避。 反观地宗妖道们,如鱼得水,实力大增。 阿苏罗盘腿而坐,黏稠液体被淡金色的光晕挡住。 坐禅! 金莲道长浮空而起,化身骄阳,绽放出色彩斑斓的功德之力。 嗤嗤 黏稠污浊的液体腾起阵阵黑烟,覆盖住阿苏罗的黏稠液体,迅速瓦解,消退。 阿苏罗俯身,双掌探入翻涌的黏稠液体中,脑后绚丽光轮猛的一炸。 杀贼! 惨叫声在提刑按察使司各处响起,黏稠液体如潮水般退去,重新化作人形,一具不停融化、崩解,几乎难以维持的人形。 杀贼果位唯一的特性便是“不死不休”,这和镇国剑的力量大同小异。 阿苏罗身形一闪而逝,复一闪而现,已至黑莲身前。 拧腰,扬臂,拳出如雷。 轰! 黑莲身躯炸开,黏稠液体宛如泥浆,朝着四面八方炸开。 这时候,堕落之体随时会崩解的特点,反而成为他避免被武夫连死的依仗。 雨珠般的液体飞速逃离,于远处汇聚成扭曲融化的人形,黑莲没有任何犹豫,以风相操纵气流,试图逃出青州城。 “回头是岸!” 阿苏罗双手合十,再次以“戒律”阻拦黑莲逃离。 那扭曲的人形猛的停滞,旋即坍塌成气流,消散无踪。 这是风法相裹挟部分堕落之力伪装成的黑莲,而他的本体 一团漆黑液体射向空中的金莲,骤然张开,宛如幕布,将金莲道长包裹其中。 黑莲真正的目标是金莲道长。 “等我消化金莲,补完自身,便让你死无葬身之地。”黑莲狂笑道。 短暂的交手后,他便知这位佛门罗汉不可匹敌。 眼前这个敌人,既是三品金刚,又是二品罗汉。 即使单打独斗,他也很难赢。 按理说,再加上一位掌握功德之力的三品阳神,黑莲更加不可能战胜。 但金莲不同,两人本是一体,而黑莲是二品,金莲是三品。 这就让金莲道长变成了纯粹的补品。 突然,空中的黑莲尖叫道: “假的?不,不可能” 嗤嗤功德之力从幕布内射出,阵阵青烟腾起。 黑莲什么都没得到,反而被功德之力灼伤,受了重创。 阿苏罗脸色如常,似乎早就预料到了这种状况,他屈膝弹起,将脑后绚丽光轮握在掌心。 第三击! 轰!拳头打穿了“幕布”,黑莲惨叫声里,分崩瓦解,黑色泥浆朝四面八方溅射。 这时,一道七彩斑斓的流光冲入提刑按察使司,将漫天溅射的黑色泥浆包裹。 彩光化作金莲道长,与阿苏罗相视一笑。 这才是真正的金莲道长,刚才那一个,是应供果位制造出的假货。 阿苏罗悄悄逃离阿兰陀时,便知此行再无法返回,于是顺手牵羊,薅走佛门的一枚舍利子——应供果位。 当日地书聊天群讨论,成员们根据己方的种种底牌、敌人的情况,制定出以最短时间解决黑莲的计划。 这个计划有三个核心条件: 一,一具以假乱真的分身。 其核心就是金莲道长这个诱饵。 应供果位是二品罗汉果位,其具现出的金莲道长实力低于二品,恰好附和初入三品的水准。 完美。 二,黑莲会铤而走险,借机补全自身。 堕入魔道的黑莲,本性是贪婪残暴的,怕死和谨慎可不是人性中的恶。 当他陷入险境,却有一线机会逆转局面时,会作何选择,答案不言而喻。 三,阿苏罗对局面的把控力。 他得营造出黑莲既无法逃走,但又不至于绝望的局面,迫使他选择铤而走险,吞噬金莲。 当黑莲选择吞噬假金莲时,他注定偷鸡不成蚀把米,被假金莲的功德之力重创,加速灭亡。 计划看起来简单,其实包含了对敌人心理的把控,对己方实力的评估,以及合理利用底牌的智慧。 当然,以许七安楚元缜怀庆,还有阿苏罗和金莲道长的智慧,这样的计划其实挺简单的。 毕竟这些人里,不是破案小天才就是状元郎,还有一代女帝,隐忍数百年的二五仔,以及深不可测的老银币。 “卑鄙,卑鄙无耻” 金莲道长肉身不断扭曲,体内像是有什么东西要冲出来。 但冲击的力道越来越弱,最后归于虚无。 此时的黑莲,已无法和全盛状态的金莲道长抗衡。 “大功告成!” 金莲道长叹息般的吐出一口气。 即使是他这个位格的强者,此刻也被欣喜和激动填满。 他忍辱负重,培养天地会成员,谋划多年,今日得偿所愿。 终于把自己干掉了。 之后,只要以功德之力炼化黑莲,他就能恢复修为。 金莲道长御风而起,俯瞰提刑按察使司,看见浑身浴血宛如杀神的恒远,御剑飞行,呼啸如风的卧龙雏凤和楚元缜。 也看见了失去战斗意志,朝着衙门外仓惶逃窜得地宗妖道。 “唉!” 金莲道长体内激射出一道道彩光,洞穿一位位莲花道士,净化了他们的生命和过往的罪孽。 “道长,地书碎片有器灵?黑莲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阿苏罗问道。 “啊?你说什么?” 金莲道长一脸茫然。 阿苏罗幽幽道: “你若不坦白,我就联合许七安,还有其他成员,把你逐出天地会。” 啊这金莲道长忽然觉得,会里有太多不可控的高手,也不是见好事。 他想了想,道: “这件事,我会在天地会里详细说明。现在先离开这里,去浔州助阵许七安。”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二十一章 大捷 “断儒家传承?许平峰,老子现在就灭了你!” 许七安拇指一弹,镇国剑铿锵作响,他旋即坍塌所有气机,收敛全部情绪,玉碎蓄势待发。 “锵!” 镇国剑斩出,黄澄澄的剑光一闪而逝。 以许七安现在的体力,能多次超负荷斩出玉碎,不用担心斩出一刀后,体力耗尽。 这是二品武夫附带的强大恢复力。 下一刻,黄澄澄的剑光出现在姬玄胸口,朝许平峰拔剑是障眼法,他真正的目标是姬玄。 柿子挑软的捏! 与此同时,孙玄机抬脚一踏,让一座座圆阵将姬玄笼罩,它们中有电弧闪烁的雷系阵法,有火焰熊熊的烈焰阵,有白光烈面如割的金灵阵 寇阳州的身影鬼魅般的出现姬玄身后,太平刀朝着他脖颈斩下。 赵守朗声道: “此刀威力倍增!” 太平刀爆发出炽烈的光。 杀局! 姬玄一个三品武夫,在瞬间遭遇了大奉超凡的针对。 他对危机的预感完全没有生效,直到许七安的刀意斩中胸口,才惊觉玉碎是针对自己的。 武者的危机预感到当然无效,因为许七安以天蛊的移星换斗,屏蔽了这一刀的气息。。 姬玄没有任何动作,似乎坦然接受了命运,而不远处的伽罗树和许平峰,身形同时消失,并出现在姬玄周围。 伽罗树冷静的双手结印,他身后的不动明王法相同步结印。 空间褶皱瞬间抚平,一丝一缕的风都没有。 斩中姬玄胸口的剑光还没爆开,便被强行掐灭,孙玄机的各大阵法凝固不懂,宛如水墨画。 姬玄身后,试图斩首的寇阳州像是中了定身术。 一招法术便破解了众超凡的攻击,这就是一品菩萨的实力。 纵使损失一具金刚法相,伽罗树依旧在一品之列。 以“不动明王”法相化解攻势后,伽罗树转身掠向老匹夫,比女子腰肢还要粗壮的胳膊抡起,重重砸想寇阳州。 这个过程中,一座座清光构成的圆阵在寇阳州左右两侧浮现,延伸出一道道清光凝聚的锁链,捆住寇阳州的双手双脚。 这一拳打中,寇阳州肉身绝对会被生生打爆。 二品武夫的肉身,显然不可能抗住一品菩萨的攻击。 许平峰和伽罗树配合默契,瞬间让局面反转。 眼下救寇阳州最好的办法,是以传送书带他离开。 他们想逼我修改规则,解除“此地禁止传送”的限制赵守心里一动,瞬间明白许平峰和伽罗树的想法。 一瞬间,赵守便有了应对之法,没有时间让他和许七安等人传音,他选择相信同伴。 赵守跨前一步,以指代笔,在空中画下一道道阵纹。 两座一模一样的阵法出现,于伽罗树菩萨身后浮现,眼神出四条清光锁链,缠绕住他出拳的右臂。 这是儒家五品,儒生境的能力。 可以把敌人的法术“学”过来,并记录于纸张,虽弱于原版,但也不会差太多。 到了赵守这个境界,则不需要依赖于纸张,念头一动,就能白嫖不,就能学习。 清光锁链缠住伽罗树的同时,太平刀自行脱离了寇阳州的握持,嗤嗤连声,割破他的袍子,刀尖顶着破袍甩到寇阳州头顶。 这让袍子罩下的影子,落在了寇阳州身上。 阴影瞬间膨胀,化作许七安的样子,挡在寇阳州面前,他两袖陡然鼓舞,双手在小腹合握,一道道众生之力在掌间凝成朝内坍缩的圆球。 砰砰砰砰! 缠绕在伽罗树右臂的锁链,逐一崩断,无法束缚住膂力恐怖的一品菩萨,但它的使命已经完成,为寇阳州争取了宝贵的喘息之机,为许七安争取到了支援的时间。 许七安双臂肌肉膨胀,力蛊·狂暴! 他奋力将众生之力坍缩成的圆球推了出去,迎向伽罗树的铁拳。 叮叮叮叮! 刀意爆发,老匹夫也斩断了禁锢自身的锁链,双手贴在许七安背后,气机霍然喷涌。 轰! 像是一枚当量庞大的导弹爆炸,涟漪状的气波扩散,把层层叠叠的云海,炸出一道直径数百丈的真空地带。 许平峰、姬玄、赵守、孙玄机、洛玉衡五位超凡齐齐飞退。 双方奇招跌出的第一回合,堪称神仙打架。 姬玄和寇阳州都在身亡的边缘走了一遭。 “限制此地的传送,不让我们离开,是为了给青州的同党争取时间?” 后背冷汗淋漓的姬玄,弹了弹佩刀,哂笑道: “最多一刻钟,伽罗树菩萨的金刚神功便能恢复,到时候看你们怎么死。许七安,你以为超凡强者的人数,能弥补品级的差距?可笑!” 他说的是事实,许七安在浔州城外斩出的那一剑,固然惊天动力,但怎么也比不上儒圣英魂递出的一刀。 继续拖下去,等伽罗树菩萨的金刚法相恢复,大奉的这些超凡里,至少也要死几个吧。 这一次,他和国师不会为了试探底牌冷眼旁观了。 不会给许七安蓄力斩出那一剑。 青州城外。 阿苏罗看向红光满面的金莲道长: “道长不与我去一趟浔州助阵?” 金莲道长摇头: “贫道先炼化了黑莲,恢复修为。浔州那边,你去帮忙便是。白帝尚曾出现,许是不在九州。但它既与许平峰结盟,那就不会袖手旁观。 “为今之计,只要先让贫道恢复修为,以二品的数量来弥补战力不足了。” 等他补完自身,重返二品,大奉阵营便有四位二品强者。 白帝这位神魔后裔必然会重返九州,那时候,才是真正的生死局。 阿苏罗颔首,继而看向金莲身后的楚元缜四人,道: “你们呢?” 李妙真毫不犹豫: “当然是去浔州。” 楚元缜三人跟着点头。 来都来了,当然不能错过杀敌的机会。 阿苏罗微微点头: “我先赶去支援。” 轰的一声,他弹身而起,宛如炮弹冲入天际,转瞬间便化作黑点,继而消失在云海中。 许七安面无表情道: “在那之前,我会先杀了你!” 姬玄冷笑道: “同样的话,我也还给你” 话音方落,轰隆隆的音爆声传来,云层绽破,一道人影宛如流星,凶猛的撞向姬玄。 什么人?!姬玄脸色微变。 他来不及思考,手中长刀往前一递,灼热的气机扭曲空气。 咔擦! 灌注了超凡武夫气机的兵刃当场炸成碎片,姬玄只觉一股霸道无匹的力量顺着刀柄穿入手腕,虎口率先裂开,接着持刀的右臂炸断。 那道身影像是霸道的攻城车,直接把姬玄撞飞。 火环猛的一炸,阿苏罗抓住姬玄的脚踝,把他拉拽回来,准备一套带走这位三品武夫。 姬玄没有被抓的左脚,狠狠踢在阿苏罗侧脸,感觉就像踢到了绝世神兵。 咔擦! 阿苏罗用力捏碎他的脚踝,而后果断暴退。 嗡空间一震,褶皱抹平,一丝一毫的风都漏不进来。 幸好阿苏罗退的快,不然他会遭遇寇阳州之前的险境。 “来了啊!” 许七安咧嘴,笑容前所未有的灿烂。 阿苏罗“嗯”了一声,脚踏虚空,缓步走到大奉超凡阵营。 洛玉衡等人也松了口气。 很显然,青州的行动顺利完成了。 另一边,姬玄被捏碎的脚踝骨骼再生,但依旧有鲜血不停的渗出,似乎有股可怕的力量不断侵蚀伤口,阻拦痊愈。 如果没有伽罗树菩萨相助,十招之内,我会被他杀死姬玄心里凛然。 同时,他也意识到阿苏罗的出现,意味着黑莲已经殒落。 云州少了一位二品超凡。 许平峰早已料到黑莲必死,以他的心机、性格,此时并没有情绪外泄,只是脸色沉了几分。 “许平峰,你不是事事料敌先机?可曾想过会有今日啊。” 许七安却没有打算放过他,连忙趁机嘲讽: “什么狗屁国师,呸!” “阿苏罗!”伽罗树沉声道: “你敢背叛本座,背叛佛门!” 阿苏罗哂笑道: “怎么,真当我把命卖给佛门了?灭族之恨,杀父之仇,我要逐一和佛门清算。” “你是如何背弃佛门的?” “你猜!”阿苏罗笑道。 伽罗树菩萨深深的望他一眼,深吸一口气: “好,本座今日就清理门户!” 九尺高的身形再次膨胀,气血贯穿霄汉,整片空间都在震动。 “尽管来!” 阿苏罗、许七安、寇阳州同时扑向伽罗树,画面仿佛定格! 浔州。 遍布弹坑,沾满鲜血和焦痕的城头上,许二郎听见了云州军撤退的号角声。 大批大批的敌军仓惶撤退,留下满地的尸体。 城头火炮声不断,给予撤退的敌军痛击。 许二郎收回目光,看着铺满城头的敌军和守军尸体,如释重负的吐出一口气。 “应该是许宁宴他们打完了。” 楚元缜走到他身边,扶住了摇摇欲坠的许二郎。 许二郎沉吟一下,道: “目前来看,是大哥赢了?” 李灵素不知道在两人身边,嘿道: “难说,也许是平手。云州军一方,还有一位一品没有参战,大奉的情况依旧不容乐观。” 许二郎看他一眼,与李灵素不太熟,只知道是大哥的跟班。 也是罕见的,能与他在外貌上一较高下的“美人”。 渐渐的,火炮声停息,敌军已经跑出了射程之外。 城头守军不再开炮,他们手握着兵器,大声欢呼起来。 在守军得认识里,这一战是他们赢了。 敌军集结数万大军,兵临城下,超凡强者齐出,气势汹汹的攻城。 如今丢盔弃甲而去,显然是另一个战场上,许银锣打了胜战。 青州失守以来,首次大捷,浔州这一战,注定传遍雍州。 许二郎听着守军们的欢呼,有些欣慰: “此战传回京城,那些心里不服气的人,也该认命了。怀庆陛下登基,是大势所趋。” 相反,如果浔州失守,怀庆登基就会成为某些认攻讦的借口,成为百姓以及天下人质疑、非议的对象。 :《打更人》有声书,在喜马拉雅可以听了,制作很精良,阵容也很强大。我昨儿亲自听了几个小时,确实好,特别是还原原著这一块,做的很到位。划重点:还原!!!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二十二章 李灵素:这位猿兄.........(6600) 面对气势汹汹扑来的三人,伽罗树菩萨双手结印,抚平空间褶皱,于身前凝聚出空间牢笼,挡在三名二品武夫面前。 寇阳州陀螺般的旋转起来,宛如电钻,刀意爆发,把空间牢笼钻出一个缺口。 阿苏罗脑后火环炸开,腰背肌肉快快凸起,每一个细胞都在发力,推动着拳头轰在寇阳州钻出的缺口上。 空间牢笼轰然破碎。 许七安弹身而出,青袍烈烈鼓舞,手里的太平刀和镇国剑交叉斩出。 过程中,一道道众生之力加持于刀锋。 叮!太平刀和镇国剑在伽罗树胸口暴出刺目的火星,留下两道交叉的白痕。 真鸡儿硬许七安心里骂了一声。 下一刻,伽罗树菩萨的拳头打穿许七安的胸膛,淡金色的鲜血朝后喷涌。 大成的金刚体魄,再加上神殊和尚的修罗血脉,仍然没法挡住一品菩萨的拳头,因为这是走武僧路线的一品。。 许七安丢开刀剑,反手抱住伽罗树的右臂,咧嘴笑了一声。 嘭! 伽罗树的胸口凹陷进去,这是他首次受伤。 玉碎! 许七安把伽罗树给予他的伤害,尽数返还。 寇阳州握住太平刀,整个人化作犀利的刀光,撞向伽罗树胸口,二品武夫的刀意撕裂空间,携带着斩破一切的意志。 砰伽罗树单臂抡起许七安,把他重重砸在寇阳州身上,就像两颗陨石撞在一起,气波轰的一震,两人双双震飞。 噔噔噔! 阿苏罗脚踏虚空,见缝插针般的抓住了这个机会,脑后火环收敛,绚丽光轮浮现。 他伸手往脑后抓起光轮,拳头顿时亮起绚丽之光。 当! 杀贼果位之力尽数倾斜在伽罗树菩萨胸口。 阿苏罗的拳头成功贯穿伽罗树的胸膛,给许七安报了仇。 终于破防了寇阳州和许七安几乎喜极而泣,从浔州城外打到现在,终于,终于把这块茅坑里的臭石头打破防了。 “不动明王”法相的特点是“不动”二字。 不动的伽罗树,连监正都拿他没辙,可一旦他动起来,便失去了“不动明王”的加持。 而没有了金刚法相的伽罗树,肉身防御是正常的一品。 许七安以伤换伤的玉碎,以及阿苏罗这位二品境堪称无敌的暴力输出,成功打破伽罗树的防御。 见到阿苏罗的拳头贯穿伽罗树胸膛,姬玄和许平峰眉头同时一跳。 这位佛门战力最强的菩萨,自入中原以来,第一次受伤。 这仿佛是一个不好的预兆。 伽罗树眼中怒火一闪,蒲扇般的大手捏住阿苏罗的脑袋,把他拎起。 此时的他就仿佛筋肉人,一根根虬结的肌肉纹起。 “咔擦!” 阿苏罗头骨碎裂的声音传来,淡金色的鲜血从伽罗树指缝间流淌。 嘭嘭,嘭嘭鼓声突兀响起,一声又一声,急如骤雨。 阿苏罗暗金色的身躯染上一层漆黑,仿佛有墨汁浇在身上。 他释放了修罗族血脉之力。 头盖骨的碎裂声不再响起。 这时,许七安拖出道道残影,鬼魅般的游走到伽罗树身后,他与伽罗树背对背,右手反握镇国剑,朝身后捅去。 镇国剑刺入伽罗树的胸膛,镇国剑的特性和杀贼果位的特性同时爆发,灼烧伤口。 伽罗树菩萨眼里闪过痛苦之色,五百年来,这是他第二次品尝到疼痛,上一次是被监正以儒圣刻刀打穿脑袋。 砰! 还没等许七安抽剑后退,伽罗树一个后踢腿把这个敢伤他的后起之秀踹飞,紧接着,他抡起阿苏罗,用力砸向倒飞的许七安。 两具漆黑的身形撞在一起,许七安和阿苏罗闷哼一声,脑海里闪过同一个念头: 这家伙好硬! 轰轰轰伽罗树脚底气机喷涌,每一脚都仿佛踏在地面,发出轰隆声。 他很快追上倒飞的许七安和阿苏罗,化劲之力爆发,拳脚肘膝皆为武器,打的两人骨断筋折,淡金色的血液如雨般洒落。 过程中,寇阳州屡次试图援助,但都被伽罗树一拳或一掌打飞。 咔擦咔擦! 攻势正猛的伽罗树,身形一滞,体内传来骨骼碎裂声。 许七安以玉碎,强行打断伽罗树的连招。 噗霸道无匹的刀意穿透伽罗树未能愈合的胸膛,对于寇阳州这样的二品武夫来说,伽罗树刚才的凝滞,简直是送到眼前的破绽。 一而再再而三的被人捅穿胸口,伽罗树暴怒了,旋身摆臂,一拳朝后横扫。 老匹夫脑袋缩了一下,接着便听见自己头盖骨掀飞的声音。 另一边,许七安和阿苏罗“拼凑”好折断的胳膊、头骨,把挂出来的肠子放回肚子,在伤势快速治愈中,扑击伽罗树,分担寇阳州的压力。 四人“砰砰砰”的打了起来,时不时就有谁的脑袋飞起,谁的大腿被拧下来,场面血腥又暴力。 伽罗树左一拳许七安,右一拳阿苏罗,脚下还能踩着一个寇阳州,尽显一品高手的本色。 但胸口总是接二连三的被捅,杀贼果位的力量和镇国剑的特性叠加,伤势越来越严重。 许平峰怀里冲出一道清光,呼啸着笼罩在众人头顶,同时,他脚下的圆阵扩大,欲将众人笼罩于内。 他要借机展开青铜圆盘的领域,隔绝此方世界,让许七安无法驾驭众生之力。 众生之力的增幅,让他从一个初入二品的武夫,变成爆发力堪比阿苏罗的巅峰强者,他们两人是对抗伽罗树的主力。 只要把许七安打回原形,就能扭转局面。 赵守屈指弹动儒冠,沉声道: “此地禁止使用阵法!” 扩张的圆阵还没来得及将众人囊括,便被此地规则禁止,无奈消散。 许平峰不怒反喜,嘴角一挑。 突然,原本处在战场边缘的姬玄,不知何时潜伏到了孙玄机附近,在赵守念出此地禁止使用阵法时,他果断暴起,贴近了孙玄机。 无法使用阵法的术士,在一位超凡武夫面前,与待宰的羔羊没多大区别。 孙玄机瞳孔剧烈收缩,他没有武者的危机预感,因此无法提前察觉危险,但现在,每一条神经,每一个细胞都在向他传输危险的信号。 他腰间的锦囊里飞出一件件防御,有青铜钟,有护心镜,有铁盾但这些法器要么还来不及展开,要么就是刚出现,便被姬玄以武夫的暴力生生撕开。 许平峰真正的目标并不是展开青铜圆盘的领域,有赵守这个大儒压阵,他根本没机会祭出初代的法器。 刚才祭出法器只是幌子,他真正要杀的是孙玄机。 孙玄机和姬玄一样,都是在场最弱的超凡,最容易一击必杀。 只要能杀死孙玄机,这场战斗就不算血本无归。 他断定赵守会限制阵法,而不是限制法器,因为阵法是术士独有,但法器却包含了法宝和绝世神兵。 限制使用法器,相当于斩了许七安一条胳膊。 砰砰砰! 接连三件法器爆开后,姬玄势如破竹,一拳打穿孙玄机的胸膛。 鲜血瞬间染红白衣。 正要直接收割这位三品术士生命的姬玄,忽然看见对方取出了一团漆黑的,散发剧毒气体的蚕丝。 蚕丝迅速缠绕住姬玄,把他和孙玄机捆绑在一起。 幽冥蚕丝! 这是编织招魂幡旗后,多余的蚕丝,被孙玄机炼制成了法器。 它只有两个作用:束缚敌人和剧毒。 幽冥蚕的毒素是能对超凡武夫造成一定伤害的,当然,孙玄机选择使用它,并不是因为毒素,而是它坚韧的特性。 他要借此缠住姬玄。 以姬玄的修为,且没有绝世神兵的辅助,短时间内不可能挣脱幽冥蚕丝。 “咻” 破空声里,一把锈迹斑斑的铁剑掠过云海,姬玄的脑袋在剑光中炸开,血肉骨块飞溅。 洛玉衡出了第二剑——御剑术! 失去头颅后,姬玄身躯骤然僵直。 孙玄机趁机解开幽冥蚕丝,朝着赵守方向退去。 他没有试图补刀姬玄,因为术士羸弱的身体,贯穿胸膛是致命伤,不及时救治的话,他比姬玄死的更快。 洛玉衡捏起剑诀,锈迹斑斑的铁剑当空回旋,再次射向姬玄,这一剑,她要以心剑术斩灭姬玄的元神。 许平峰踩着一柄芭蕉扇,就像踩踏滑板一样,轻盈但迅捷的挡住姬玄身前。 他的双手不知何时戴上一双薄如蝉翼的手套,悍然抓向洛玉衡的飞剑。 滋滋滋铁块在砂轮上摩擦的锐响声里,飞剑一点点突进,刺入许平峰胸膛,从背后钻出。 他的手套燃烧,化作尘埃消散,两只手血肉消融,只剩森然白骨。 这并不是单纯的剑伤,还附带洛玉衡无坚不摧的剑气。 对于一位术士来说,这样的伤势即使不致命,那也是折损战力的重创。 但洛玉衡却没有丝毫喜色,反而花容微变,因为她失去了对祖传神剑的掌控。 “不错的兵器,笑纳了!” 许平峰笑道。 他当场炼化了洛玉衡的神剑。 一把没有器灵的神兵,以许平峰的位格,炼化起来并不困难,甚至可以说是轻而易举。 “笑纳你狗娘养的,还给我!” 远处,许七安咆哮一声,奋力投掷出太平刀。 洛玉衡循声望去,恰好看见许七安掷出太平刀后,脑袋被伽罗树生生打爆。 面对一品菩萨,还敢分心?许平峰嗤笑一声,正要顺手再把太平刀收走,但赵守抢先一步握住太平刀。 许七安是给院长送刀的。 握住太平刀的赵守,眉心亮起金漆,迅速游走全身。 他白嫖来了许七安的金刚神功。 理论上说,只要赵守品级够高,他甚至能白嫖伽罗树的不动明王法相。 叠加了金刚神功后,赵守握着太平刀,朝许平峰斩出势大力沉的一刀。 当! 许平峰横剑格挡太平刀的直劈,但他的力量怎么比得过此时的赵守,白骨森森的右手瞬间断折,神剑脱手飞出。 这个时候,无头的姬玄终于元神归位,旋身一脚把赵守踢飞。 许平峰见状,吐出一口气。 虽然没有收走洛玉衡的剑,但他保姬玄的目的达到了。 尽管付出了惨重代价。 这时,伽罗树一拳打飞拦截的阿苏罗,冲到了姬玄和许平峰身边,沉声道: “走!” 你的金刚法相快恢复了许平峰目光闪烁一下,最后还是没有反驳,带着姬玄,迅速撤退。 赵守识趣的没有追击,孙玄机身受重创,洛玉衡发挥不出修为,他冒然追上去,今日儒家可能就失去领袖了。 “呼,呼呼” 阿苏罗和寇阳州微微躬身,大口大口喘息,血水和汗水浸透了他们破烂的衣衫。 “许平峰,明天还是这里,再打一架啊,你这个怂瓜!” 许七安气定神闲的喊道。 许平峰回首,隔着很远,深深望他一眼。 目送三人身影消失,许七安收回目光,望着蔚蓝澄澈的天空,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赢了! 打赢许平峰了。 堂堂正正的,面对面的,打赢了许平峰! 这一瞬间,他觉得笼罩在心里的某一道阴影,彻底烟消云散。 许七安快速收敛思绪,掠至孙玄机身边,道: “孙师兄,你怎么样?” 孙玄机胸口的贯穿伤已经愈合,脸色略显苍白,点一下头: “不” “不用担心?嗯,我知道了。”许七安顿时放心。 想想也对,司天监家大业大,生死人肉白骨的丹药肯定不少,只要不是当场去世,孙师兄多半就能靠氪金活过来。 孙玄机张了张嘴,一脸难受,他想说的不是这个。 不追吗?!不追杀他们吗? 孙师兄突然有些想念袁护法。 “给” 孙玄机有些不高兴的取出一枚瓷瓶,抛给许七安,又指了指阿苏罗和寇阳州。 洛玉衡脸色冷淡的站在一旁。 接过瓷瓶的许七安心里一动,打消投喂的念头,掠向洛玉衡,柔声道: “国师,没受伤吧。” 洛玉衡微微颔首: “无妨。” 但我还是得先投喂你许七安拔开木塞,倾倒出丹丸,道: “多谢国师出手相助。” 洛玉衡这才满意,接过药丸后,俯冲而下,去捡遗落的神剑。 许七安趁机投喂寇阳州和阿苏罗,助他们恢复体力。 阿苏罗望着云海之下,淡淡道: “这个女人能不能渡劫成功,决定了我们的结局是死是活。” 许七安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沉吟道: “那将是一场恶战。” 虽然“斩莲行动”大获成功,大奉将多一位二品强者,可只要白帝重返九州大陆,联手伽罗树和许平峰,一样能横推大奉。 伽罗树的强大有目共睹,这就是一品。 大奉如果一直没有一品强者,很难打赢云州。 距离天劫只差半步的洛玉衡就成了关键性因素。 许平峰当然也能看到这一点,所以,他不可能容忍洛玉衡顺利渡劫。 阿苏罗沉声道: “你有信心吗?” 许七安摇摇头,又点点头: “五五开吧。” 他没有多做解释,转而看向赵守: “院长,你还要回京城?” 赵守“嗯”一声: “京城需要一位超凡坐镇。” 话是这么说,但没有了你这个挂逼,我们的胜率会直线下滑许七安正要说话,忽然看见赵守裂开了。 他的肉身裂开蛛网般的伤痕,血流如注。 “遭反噬了。”赵守叹口气,轻弹儒冠,道: “我的伤全好了。” 亚圣儒冠清光一闪,下一秒,赵守的伤势便恢复。 而亚圣儒冠色泽黯淡,变成一件平平无奇的儒冠。 “我可以利用亚圣儒冠的力量来施展言出法随,反噬由它承受,只要不是太夸张的“诉求”,儒冠都能抗住。”赵守笑着解释。 果然是挂逼啊许七安内心感慨。 赵守不知道他的内心戏,说道: “我明白你的顾虑,这件事其实好办,司天监的传送书可以完美解决。 “可以让孙玄机在京城,以及雍州各城刻画传送阵,再制作相应的传送玉符,如此,不管是我支援雍州,还是你们返回京城,都是瞬息之间。” 许七安眼睛一亮。 阿苏罗和寇阳州评价道: “此计甚妙。” 孙玄机点头: “可!” 阿苏罗传音给许七安: “与金莲联手杀黑莲时,遇到一件怪事!地书似乎有器灵。” 他把地书碎片聚合后的异常,告诉了许七安。 这,地书果然有器灵的,我就说嘛,堂堂法宝怎么会没器灵许七安传音回复: “以金莲道长的性格,恐怕不会告诉我们真相。” 阿苏罗道: “我想到这个可能了,所以找你商量,他若是隐瞒不说,我们就把他逐出天地会,地书归我们。” “你真阴险!”许七安说完,补充道: “现在不行,得等他帮我打赢云州。” 阿苏罗“呵”了一声: “你真不要脸。” 洛玉衡在一处山坳里寻到了人宗祖传神剑,经过许平峰的炼化,它表面的铁锈已经消失,但品质没变,依旧是绝世神兵。 毕竟绝世神兵已经是法器里的天花板,法宝则需要机缘,非人力所能炼。 她微微松口气,小心的收起神剑。 人宗就这么一把绝世神兵,没了就太可惜了。 没了的话,就把许七安的刀拿过来用她心里突然闪过这个念头。 洛玉衡旋即皱了皱眉,想起刚才不满他没第一时间关系自己,故意板着脸给他脸色看的举动。这些小女儿姿态的举动和念头,竟然会出现在她身上。 青州,布政使司。 后堂里,服用了丹药的许平峰,望着血肉缓慢生长的双手,沉声道: “黑莲没了,地宗的妖道也被杀光。” 身在青州,他便是主宰,念头一动,便知提刑按察使司的情况。 姬玄脸色顿时有些阴沉。 伽罗树菩萨淡淡道: “无妨,还有那只神魔后裔,黑莲只是锦上添花,一品强者才是决定胜负的关键。我没看错的话,洛玉衡快晋升陆地神仙了。” “不会让她如愿的。”许平峰说着,望向伽罗树,问道: “为何要撤? “你的金刚法相明明已经快恢复了。” 以刚才的形势来看,只要再支撑一段时间,局势就能反转。 但许平峰知道伽罗树菩萨不会无缘无故撤退,必然有原因。 姬玄脑袋已经长好,同样面带困惑的看着伽罗树。 “许七安二品了,踏入了合道境。”伽罗树菩萨扫了两人一眼: “可在刚才的交手里,我没有察觉到他的道是什么。” 闻言,姬玄眉头皱了起来。 许平峰若有所思,沉吟道: “那无视距离,无法躲避的斩击,是他四品时的意。返还伤害,在剑州时他用过一处。这些都是合道前的能力。” 伽罗树脸色凝重的说道: “在刚才的战斗中,寇阳州和阿苏罗体力消耗极大,唯独他,不管我怎么打他,他的气息都不曾下滑。” 说完,他又摇了摇头: “不,准确的说,他气息下滑到一定程度后,会突然暴涨。如此反复了几次后,他的战力已经触及到二品大圆满。 “如果这个趋势不变,那么在我金刚法相恢复前,他很可能触及一品战力的门槛,那样的话,你们两个必死无疑。” 姬玄悚然道: “这就是他的道?” 许平峰眉头紧锁: “也可能不是全部不行,必须找机会探查清楚他在合道境领悟了什么能力。” 夜里,浔州营房。 演武场架起一只只铁锅,浓郁的肉香随着冷风飘散。 铁锅里汤汁翻滚,猪肉、羊肉、马肉,以及动物内脏,随着热汤翻滚。 守军们六人守着一只铁锅,分食着锅里的食物,吃的满嘴流油。 每个人都红光满面,这里面既然食欲得到满足的幸福,也有今日大捷的喜悦。 更多的是,他们终于摆脱了连日来的阴影,重拾了信心。 “我前阵子总抱怨许银锣没有来青州参战,他如果早点来,也许青州就守住了。现在我不抱怨了,许银锣肯定是有原因的嘛。” “许银锣再不来,估计就有人要当逃兵了,现在嘛,大伙儿总算有个盼头。哪天就算死在云州佬手里,也是为了打胜战牺牲,心甘情愿。” “这女人当皇帝怎么了?以后谁再敢说女人当皇帝祸国殃民,老子第一个砍了他。” “你们说,许银锣现在是几品?白天那一刀可真厉害啊,难怪许银锣能在玉阳关外,一人一刀杀死三十万巫神教大军。” “狗屁,不是一人一刀,是一刀斩杀三十万叛军。你们看看白天那一刀,想来当初在玉阳关,许银锣就是这么干的。” 大头兵们说的唾沫横飞。 浔州,知府大院。 杨恭在院中设宴,款待杨砚等支援浔州的四品高手,其中包括武林盟的门主帮主,以及李灵素几个天地会成员。 李妙真和萧月奴是唯二得女子。 杨恭敬了一杯酒后,突然感慨道: “此情此景,若是能得宁宴一首诗,那便完美了。” 可惜今非昔比,如今怕是没人敢在酒席上说: 听说许银锣素有诗才,不如作诗一首。 甚至邀他同席吃酒,都是一件难如登天的事。 一众超凡今晚都没来,或养伤,或回京,或调养气息。 傅菁门听完,侧头看向身边的萧月奴,笑道: “萧楼主,当初他还是六品境时,曹盟主说过让你嫁给他,你没答应,现在后悔了没?” 萧月奴皱了皱眉,“闭嘴!” 她端起酒盏,掀开面纱一角,斯文的抿了一口,眼神有些恍惚。 李灵素是个跳脱的性子,因为是战时,所有没有歌姬舞姬助兴,难免有些无聊。 他就把目光投向了袁护法,这是席上唯一的妖族,混在一群人族里,就像黑夜里的萤火虫,那么的醒目。 “这位兄台,高姓大名?” 李灵素握着酒盏,笑眯眯的凑过去。 杨恭见状,连忙咳嗽一声,道: “李道友” 他想提醒一下李灵素,莫要招惹这只猴子。 说时迟那时快,苗有方见机不妙,立刻猛拍桌子打断杨恭,凑过去和李灵素勾肩搭背: “李兄,我来介绍,我来给你们介绍。” :错字先更后改。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二十三章 天地会成员:孙师兄,这猴卖吗(6600) 李灵素侧身,仔细的审视着苗有方,然后谨慎的后退一步,道: “你打什么鬼主意?” 苗有方一脸委屈,不忿道: “你这是什么话,袁护法和我是旧相识,我跟着许银锣在南疆混的时候就认识他了。 “你我之间也是结伴走江湖的交情,我热心肠的把他引荐给你,你却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李灵素惊讶道: “哎呦,多日不见,都会文绉绉的来几句了嘛,跟着庶吉士混就是不一样。” 经过白天的交流,他知道这段时间苗有方一直充当着许新年的副将兼护卫。 说完,圣子没好气道: “你刚才的样子和许七安那贱人一模一样。” 那我岂不是也能勾搭到国色天香的美人儿苗有方面不改色,道: “袁护法是南疆妖族的妖,性格淳朴,从不说谎。另外,他还有一项神通。” 身为市井无赖出身,混迹江湖多年,苗有方睁眼说瞎话的本事炉火纯青。 李灵素顿时来了兴趣: “什么神通?” 苗有方神秘莫测道: “这位袁护法能知天下事,任何人的秘密,他都一清二楚。包括你心里最难以启齿的事,他也能知道的清清楚楚。。” 听到苗有方的话,青州这一边,饱受“猿猴之苦”的官员、将领,露出了复杂又期待的表情。 苗有方这厮蔫儿坏,他故意这么说,是在引导天宗圣子回忆自己内心最难以启齿的事,从而让袁护法窥探出圣子的内心想法。 这不能说苗有方丧尽天良,只能说毫无人性! 但是吧,有过前车之鉴的,这些从青州退守过来的将领、官员们,内心有那么一点点期待! 当你在一个坑里栽过跟头,你会想着别人也能栽一下。 期待之余,又有点不满,因为天宗的圣子,修的是太上忘情。 这样的人,道心止水,挖不出什么有趣的事儿。 苗有方这家伙,一肚子的坏水李灵素眼睛一转,笑道: “我不信!除非你证明给我看。” 当初跟着许七安走江湖,两人相处那么久,也算摸清彼此长短,以他对苗有方的了解,这货肯定是没安好心。 但圣子走南闯北多年, 见多识广, 还真不信世上有这样的人。 见李灵素落入圈套, 苗有方高兴坏了,迫不及待道: “袁护法,快, 快让他看看你的厉害。” 袁护法微微颔首,蔚蓝澄澈的眼睛看着李灵素, 道: “苗有方的心告诉我:快, 快把李灵素最羞耻的事说出来, 让他当着大伙的面出糗,就像当初他和万花楼那个可以当他娘的妇人私会被我们发现并当场戳穿。 “你既不愿意我做你情郎, 那我就做你儿子。老子现在想到这句话,还是觉得好笑,啊哈哈哈哈” 场面瞬间安静下来, 筹光交错的场面, 一下子变的落针可闻。 席上众人默默放下酒杯, 愕然的注视着李灵素和苗有方。 万花楼的妇人萧月奴脸色一沉。 苗有方呆住了, 一脸的猝不及防,就好像明明和盟友说好一起对付敌人, 结果盟友扭头一剑,把他和敌人串一起了。 他是想看李灵素出糗啊,没想过自己也变小丑啊。 李灵素端着酒杯的身姿僵在原地, 他感觉自己的“衣服”被一层层的剥开,从内到外, 从身体到灵魂,被在场数十人赤裸裸的注视着。 他堂堂天宗圣子, 将来还有什么脸在江湖上混。 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啊圣子脸色涨的通红,继而渐转苍白。 袁护法蔚蓝色的眸子看一眼李灵素, 接着看向苗有方: “姓苗的,同归于尽吧!” 袁护法大惊失色,关切道: “苗有方,本护法给你个忠告,快逃吧。” 可恶,你还没有说李灵素这辈子最难以启齿的事是什么呢,哦,也许就是今时今刻苗有方酒盏一丢,武者的危机预感在向他传输危险的信号。 催促着他赶紧逃离。 “咻咻”两声,苗有方和李灵素消失在知府大院。 场面静默了几秒,杨恭用力咳嗽一声,干笑道: “喝酒,喝酒,刚才都是玩笑话,专为宴会助兴的。” 原青州的官员、将领纷纷附和,说喝酒喝酒。 心满意足。 武林盟的四品高手们神色略有茫然,仿佛看明白了,又没有完全弄懂。 而李妙真几个天地会成员,目瞪口呆,满脸惊奇。 这位袁护法刚才说的话,正是当日李灵素和万花楼蓉蓉师父私会时,说的情话。 这种恬不知耻、臭不要脸的话,私底下说说倒也没什么,被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公开,换成我是李灵素,我可能已经拔剑自刎了楚元缜心里暗想。 堂堂天宗圣子,竟与一个年纪足以当娘的女子苟合,天宗的长辈们倒不会在意,但李灵素怕是要成江湖笑柄,传奇人物了,唉,赶紧太上忘情吧师哥,哈哈哈哈李妙真心里狂笑。 恒远大师沉吟一下,道: “这位袁护法莫非修成了佛门的他心通?” 袁护法闻言,望了过来,双手合十: “本护法曾经在佛门待过一段时间。” 恒远大师轻轻颔首,楚元缜问道: “佛门他心通?” 恒远道: “他心通是佛门秘术,能读懂旁人的内心。不过限制极大,此术对同阶强者,几乎难以奏效。” 众人恍然大悟,难怪袁护法刚才没有读李灵素,而是读了苗有方的内心。 李灵素是道门四品中的佼佼者,比袁护法还要强上一筹。 “月奴有一事不明,想询问袁护法,以及飞燕女侠。” 萧月奴一听他心通对同阶无效,便不再犹豫,盈盈起身,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李妙真和楚元缜相视一眼,心里大概有数了。 万花楼女子非常注重名节,越是容易招惹非议,在作风上就越注意。 当初萧月奴对付柳红棉的招数,就是陷害她水性杨花。 万花楼女子可以婚配,但必须经过门派允许,不能自由恋爱。 如今,身为楼主的萧月奴听说天宗圣子与门内美貌妇人暗结连理,私相授受,肯定不能坐视不理。 “你想问什么?” 袁护法默默的看着这个在人类中,应该算顶尖美人的女子。 “方才你说,天宗圣子李灵素,与我万花楼弟子关系非同一般?” “是苗有方说的,不是我。”袁护法把锅甩出去。 萧月奴没在意这些细节,沉声问道: “那苗有方可有说是哪个弟子,叫什么名字?” 袁护法摇摇头: “苗有方没有说,听姑娘兴师问罪般的语气,似乎此中有不妥之处?男欢女爱有何不可。你自己不也喜欢着许银锣吗。” 萧月奴花容微变,声音拔高了几分: “你胡说八道什么。” 袁护法看向傅菁门,实话实说道: “刚才那位阁下问你,是不是后悔没有嫁给许银锣,你让他闭嘴,但你的心告诉我:我当时也没拒绝啊。” 周遭人的心声就如苍蝇般嗡嗡叫唤,他原本是不在意的,但听到一些敏感词时,会比较留意。 比如许银锣! 武林盟的帮主、门主,诧异的望向萧月奴,那复杂的眼神仿佛在说:没想到你是这样的萧月奴。 蒙着薄纱的萧楼主,一张粉面瞬间通红,作为女子,她此时的羞赧和窘迫已经不输刚才的李灵素了。 席上,众人长长的“哦”了一声,带着戏谑的目光看着萧月奴。 英雄爱美人,美人也爱英雄,试问许银锣这样的天纵奇才,哪个姑娘不喜欢? “哼!” 萧月奴拂袖而去,裙摆飞扬,走的飞快。 他不是看不穿四品的内心吗楚元缜侧头,朝恒远大师投去茫然的目光。 李妙真目光追随着萧月奴的背影,直到她拐入拱门离开院子,飞燕女侠这才收回目光,拿起茶盏饮了一口,心里不屑的想: 哼,又一个觊觎许宁宴的女子,烦都烦死了。 白猿护法一愣,蔚蓝澄澈的目光投向李妙真,不受控制的读心: “你的心告诉我:哼,又一个觊觎许宁宴的女子,烦都烦死了!” “噗!”李妙真一口酒喷出来。 “你胡说八道什么?!” 她也体会到了师哥心里的苦,脸颊火烧火燎,英气勃勃之余,竟多了几分妩媚。 楚元缜悄悄斜了李妙真一眼,她果然对许宁宴有好感的不,不能再想了,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 白猿护法兴致缺缺的收回目光,不去看楚元缜。 啊,连飞燕女侠也武林盟四品们表情顿时复杂起来。 尽管萧月奴号称剑州第一美人,身段、气质俱是一流,但武林盟的武夫们,心里的梦中情人是飞燕女侠李妙真。 混江湖的侠义人士,没几个不仰慕飞燕女侠的。 “咳咳!” 身为主人的杨恭,不得不出面打暖场,笑道: “喝酒喝酒,袁护法其实没有恶意,天赋神通和佛门他心通无比契合,倒是神通失控,他也逼不得已啊。” 白猿护法还是有些求生欲的,一脸诚恳道: “抱歉” 突然话锋一转:“杨布政使的心告诉我:今儿的晚宴真有意思,让这些平日里高高在上的人物,一个个羞耻出糗。” 杨砚、姜律中等金锣,还有武林盟四品高手,以及楚元缜等人,一言不发的看着杨恭。 杨恭脸上的笑容,一点点僵住,宛如一幅静默的山水画。 晚宴提前结束了,有了几人的前车之鉴,没人敢继续吃下去,因为“大人物”和“笑柄”之间,差的可能只是袁护法的一个眼神。 牺牲李灵素几个就够了,大家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没必要想不开。 天地会成员的住所安排在同一座院子,房间相邻。 散席没多久,楚元缜等人察觉到李灵素返回,拎着一个鼻青脸肿的苗有方。 “李兄啊,我也是被那猴头给坑了,咱们应该一致对外,今晚吃猴脑吧。” 苗有方试图祸水东引。 李灵素没有回应,李妙真推开窗户,说道: “好,一人一筷!” 苗有方循声看去,眼睛一亮。 他看见房中还有一位千娇百媚的女子,穿一袭白裙,眉目如画,五官立体精致,那股子勾人的媚劲,对男人来说宛如毒药。 苏苏近来刚刚破关,她修为有所长进,从一个擅长魅惑的艳鬼,变成既擅长魅惑又擅长战斗厉鬼。 鬼魂状态的她,实力强大,可一旦融入肉身,那便只是精神力强大的普通女子。 这才是苏苏一直犹豫不定的原因,肯定不是害怕被姓许的测量深浅啊。 “这个姐姐我好像在哪里见过。”苗有方嘿嘿道。 “别想了,她是许宁宴的小妾。”李妙真直截了当的说道。 “哦,师母好。” 苗有方态度恭恭敬敬。 李灵素坐在院中的石桌边,高声道: “师妹,楚兄,出来一下。” 李妙真关上窗户,打开房门来到院子里,另一侧的房门打开,楚元缜披着青色袍子走入院中。 李灵素拍了拍石桌,示意他们过来坐,兴奋道: “那只臭猴子能看穿人心,超凡一个不慎都会阴沟里翻船。” 李妙真和楚元缜吃了一惊: “真的假的?” “不信问苗有方。”李灵素踢了姓苗的一脚。 大侠苗有方能屈能伸,也能卖师父,立刻说: “南疆时,许银锣也屡次着猴子的道。” 楚元缜心里一动:“所以?” 李灵素兴奋的搓搓手: “我们要报复啊,报复许宁宴,报复金莲道长,报复阿苏罗。猴子就是我们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手段。” 苗有方嗤笑道: “许银锣很了解袁护法的,不会中招。” 李妙真眸子亮晶晶: “但金莲道长和阿苏罗不知道啊,以许宁宴这个贱人的人品,他绝对不会提醒两人,反而会顺水推舟,我们至少先把金莲和阿苏罗给报复了。” 楚元缜轻轻击掌: “善!” 苗有方插了一嘴: “猴子是孙师兄的,你们得问他卖不卖。” 另一边的房间里,恒远盘坐在床上,听着院子里的讨论声,他眉头微皱,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天地会以前不这样的吧? 这股恨不得所有人都颜面扫地的风气是谁带起来的? 孙玄机行走在鹅卵石铺设的小径,萧条的花园寂寂无声,亭台静默,远处檐角飞翘的屋子早已熄了灯。 他进入花园,准确无误的在假山里找到了蜷缩一团,藏身于黑暗的袁护法。 白猿护法原本一脸警惕,见是孙玄机,顿时松了口气。 蔚蓝的双眼凝视着孙玄机,直接读取了孙师兄的心声,然后回答道: “我感受到了四面八方的敌意,害怕睡觉时被人砍掉脑袋做成猴脑,所以躲起来了我没说什么,我只是说了些实话也没得罪什么人,至少没得罪所有四品 “三品以上的高手内心不要乱读?孙师兄放心,我肯定不会去读二品强者的心啊,我只是控制不住神通,但我不是活腻了,绝对不会去招惹二品的。” 孙玄机放心点头,这样的话,他还是能罩这只猴子的。 深夜。 青州布政使司,灯火通明。 从雍州边境的浔州城撤军后,经过了休整、清点阵亡人数等一系列工作后,云州军的将领们,终于有时间聚在此地议事。 “大将军,伤亡人数清点完毕,攻城营一到六营,六千人马全军覆没” “大将军,火炮损失二十一架,床弩六架,持锐营第二营全军覆没” “大将军,武营三百人,折损一百六十二,重伤八十人” “大将军” 戚广伯靠在椅背,默默听着将领们汇报各部伤亡情况。 白日一役,云州军损失惨重,伤亡总数过万,这样的减员强度,简直让人心头滴血。 唯一庆幸的是,攻城营是杂牌军,并非云州嫡系军队,是打下青州后,陆续扩充兵源,招募来的新兵。 武营也不是嫡系,但却比嫡系的折损更让人心疼,因为武营里全是身手了得的江湖高手。 这些人里不乏四品、五品、六品,是攻城战中尖端力量。 可这一次,大奉守军里的四品高手实在太多。 “唉!” 葛文宣叹息一声: “此战失利,对我军士气影响极大。” 听他这么说,各将领不由想起各自麾下士卒低迷的情绪。 士气这东西非常现实,打赢了就有士气,打输了就垂头丧气。 本来也不算什么,胜败乃兵家常事,可问题是,打败他们的是许七安。 姓许的威震中原,名头太响亮了。 打胜仗的时候,倒也不怕,一旦打输了,士卒们的士气就会跌落谷底,会认为对手是许银锣,许银锣无法战胜。 尤其现在云州军已经不是刚出云州时的军队,吸纳了江湖人士、青州流民,以及各处流亡过来的灾民后,结构便的很复杂。 这其中敬畏许七安的比比皆是。 今日就有人因为说了一句“许银锣是无敌的,打不赢的”,被上级以霍乱军心为由,当场斩首。 戚广伯喝了口茶,语气依旧镇定: “与你们说件事,地宗的道士全军覆没了。 “今日青州遭遇高手袭击,包括道首黑莲在内,地宗所有高层尽数被斩,只剩几个外出的小道士侥幸活着。” 在座的将领,闻言脸色大变。 返回青州后,他们通过各自的渠道,了解到白天提刑按察使司里发生过大战,但地宗道士全军覆没这事儿,他们还真不知道。 黑莲是二品超凡,怎么说死就死? 刹那间,众人心里的阴霾愈发浓重。 戚广伯似乎觉得打击的还不够打,道: “今日之战,是许七安设的局,利用京城的政变,以及姬远的安危,诱导国师和我们进攻雍州。而后他负责出面牵制国师和伽罗树菩萨。 “其党羽负责斩杀黑莲,削弱我方超凡战力。” 杨川南眉头紧锁: “杀黑莲的是谁?” 这才是问题的关键。 姬玄咬牙切齿道: “佛门二品罗汉,兼三品金刚,阿苏罗!” 原本就气氛凝重的大堂,愈发的寂静,众将领面面相觑,脸色都不太好看。 己方死了一个黑莲,对方多了一个二品,此消彼长,差距瞬间被追赶上来。 戚广伯终于露出凝重之色,道: “明白了吗,这就是许七安!他盘活了连国师都认为无解的死局。他是魏渊的传人,是监正培养的棋手,是个绝对不容小觑的人物。 “这个人,不是杨恭能比拟的,如果你们以为接下来的战斗,会和青州一样,那么你们迟早死在战场上。 “不想死的,就给我打起精神来吧。” 将领们沉默下来。 葛文宣没来由的想到了许七安的身世,想到他和老师的恩恩怨怨。 时至今日,老师是怎样看待这个嫡长子的? 愤怒?憎恶?后悔?或者有没有一丝丝的恐惧? 许七安二品了啊。 单打独斗,二品术士绝对不是二品武夫的对手,那个原本作为容器的弃子,已经成长为连老师都难以战胜的绝世武夫。 当然,如果老师占据主场优势,比如战场在青州,那又另当别论。 砰! 姬玄猛的一拍桌子,声色俱厉: “二品又如何?今日三名二品强者,依旧被伽罗树菩萨压制。待来日白帝重返九州,两位一品联手,大奉谁人能挡? “不必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容那姓许的杂碎多嚣张几日罢了。” 姬玄公子心态有些不对劲,今日的战斗对他似乎造成了不小的打击,也是,他一直以为自己已经追平许七安了杨川南心里了然,默默叹息。 姬玄的话,重燃了众将领的信念和信心。 没错,两位一品联手,大奉没了监正,如何抵挡! 这时,堂外有士卒高声道: “姬将军,斥候带回来一件物品,说是送给您的。” 堂内的军方高层纷纷循声望去,姬玄皱了皱眉,道: “呈上来!” 士卒抱着一只正方形的木盒进来,恭敬的放在桌上,汇报道: “有支斥候小队在雍州边境被截杀,大奉军的人留了一个活口,并让那名仅存的斥候带回来这个,说是给您的。 “盒子上有阵法,我们打不开。” 姬玄皱了皱眉,单掌按在木盒表面,微微发力,果然感受到了阵法的反弹。 他掌心微微发力,挤压的阵法濒临破碎,这个过程中,武者的危机预感没有启动。 这说明打开盒子不会有危险。 出于对自己的信心,以及对青州境内堪称无敌的许平峰的信任,姬玄掌心在木盒表面一划拉,硬生生抹去阵法。 “咔擦!” 他打开了木盒子。 盒子里盛着一颗人头,肤色发青,遍布血丝的眼球凸起,恐惧的表情凝固在脸上,眉眼和姬玄有四五分相似。 姬远! 姓许的杀了姬远公子,他怎么敢众将领瞬间噤若寒蝉,小心翼翼的看向姬玄。 他们看见的,是一张狰狞的、悲恸的,宛如野兽般的脸。 姬玄只有一个弟弟,一母同胞的弟弟,比他小两岁。 因为都是庶出的缘故,兄弟俩没有“皇储之争”的顾虑,从小感情极好。 自母亲死后,姬远就是姬玄唯一的亲人,对他们这种人来说,父亲不是亲人,其他兄弟姐妹也不是亲人,全是博弈的对象。 现在,他唯一得亲人没了。 “许七安!!” 姬玄凄厉的咆哮声回荡,像是哀嚎,又像是怒吼。 与知府大院相隔两条街的府邸,这里是许七安今后暂住的地方。 原本是浔州城一位大商贾的宅子,得知青州失守后,吓的带着财物、仆人和女眷,逃离了浔州,宅子也不要了。 毕竟这个节骨眼,再好的宅子也卖不出去。 东屋灯火通明,洛玉衡盘坐在柔软的床榻,静坐修行。 “吱” 突然,外屋的门被小心翼翼的推开,一道人影鬼鬼祟祟的钻了进来。 洛玉衡睁开眼,又长又直的眉毛微皱,淡淡道: “有事站在外面说,说完走人,莫要打扰我修行。” :错字明天改,先睡了。这两章字数够多了吧。生产队的驴都没我这么勤奋的。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二十四章 加班 东屋烛光明亮,屋角的高脚茶几上的放着一尊栩栩如生的金兽,兽口吐出袅袅檀烟。 许七安用手掀开帷幔,走入内屋,在桌边坐下,一本正经的说: “国师啊,今日一战耗损极大,我不放心你,特意过来看看。” 说话间,他欣赏着床榻盘坐的女子,外袍已经脱下,里面是一件光鲜的丝绸小衣。 腰间束着一指宽的玉带,勾勒出盈盈一握的小腰,与高耸丰满的胸脯搭配着,一下子就把女子最美好的曲线和比例展露出来。 男人总是无法抵抗胸脯丰满,而小腰纤细的女子。 何况床上的高冷美人儿,还有一个圆滚滚的,弹性极佳的翘臀。 洛玉衡淡淡道: “非得挑在深更半夜?” 不晚上,难道白日宣淫吗许七安心里嘀咕一下,正色道: “说起来,自入江湖至今,我们也双修过两次了。” 一次周期是七天。 洛玉衡闻言,精致如玉雕的容颜,微微一变,冷冰冰道: “双修是你我之间的交易,无需多提,往日里,我们该保持怎样的距离,便保持怎样的距离,莫要因为交易期间发生的事,乱了心境。” 你这是提上裤子不认人了啊,说这句话的如果是我,我一定能口诛笔伐的人渣许七安对国师的态度,有几分预料了。。 当日去灵宝观找她,是想请她出面来浔州给自己站台,结果遇到慕南栀那个愚蠢婆娘跑灵宝观耀武扬威 许七安就知道国师不会给自己好脸色了,今日之所以来浔州,是国师大局为重,这点许七安就很欣赏,国师和陛下是最理性最有大局观的鱼儿。 “当然当然,国师乃人宗道首,女中豪杰,和普通女子自然不同。但我要说的是” 停顿一下,许七安道:“下一次双修是何时?嗯,国师不要误会,您也知道黑莲虽然已除,金莲道长也能恢复修为,重返二品位格。 “但云州还有伽罗树和白帝两位一品,双方差距仍然巨大,这还不算青州和云州境内的许平峰。” 许七安一个初入二品的武者,靠着众生之力,以及种种手段,能把战力推到和阿苏罗持平,若是全力爆发,甚至能破伽罗树菩萨的一尊法相。 那么,身为二品巅峰的许平峰,凭借众生之力的加持,让战力达到一品的门槛,想必是没问题的。 许七安翻开杯子,喝了一口冰凉的水,道: “所以啊,国师您何时能入一品,就非常关键了。” 洛玉衡颔首,认同了他的说法,眼下大奉方的超凡强者里,除了她,没人能在短期内晋升一品。 “那国师下一次业火灼身是”许七安试探道。 “半月后!”洛玉衡表情清冷的开口。 半个月后啊,果然不是每个月一次了,她渐渐的能压制业火,延缓它的发作!许七安心里做出判断,又问道: “国师,我还有一事不明。” 洛玉衡没什么表情的“嗯”一声,示意他有话直说。 “我记得,双修的核心目的是平息业火,将来渡劫时,国师就能专心对抗天劫,不用担心业火灼身,导致身死道消。” 洛玉衡听完,微微颔首。 许七安再问: “也就是说,其实并不是非要等到业火反噬才能双修。” 洛玉衡冷冰冰的看着他: “你想说什么。” 许七安兴奋的搓搓手: “我申请加班!” 如果能申请到九九六福报就更好了。 话音落下,洛玉衡一剑斩了过去,虽然她不太明白“加班”这个词的意思,但看许七安挤眉弄眼的模样和语气,立刻意会到他想做什么。 神剑“叮”的斩在许七安肩上,斩出一串火星,屋内的帷幔霍然一荡,绿植摇曳。 “国师这是害羞了吗?” 许七安身形一闪,已经来到床边,笑眯眯的勾住洛玉衡的腰肢。 “松手!” 洛玉衡柳眉倒竖,怒道: “我是不是对你太宽容了,让你越来越放肆。” 神剑在背后“叮叮叮”的戳许七安的后背,就像小拳头拍打想要凌辱自家小姐的丫鬟。 你要是不想双修,留在浔州做什么,白天就回京城了。你若不想双修,大半夜的点着蜡暗示我?还有,香炉里的檀香里混杂着轻微的催情药粉,不是想双修难道吸着好玩吗 “国师”许七安低声说着软话,净是哄女子的甜言蜜语。 他不能当年拆穿洛玉衡,得说一些好话,衬托出是他色欲熏心,而不是国师有意双修。 不然国师会当场爆炸,并动真格把他赶出去。 洛玉衡这样身份高贵又矜持骄傲的女子,最吃的就是半推半就这一套。 许七安一边哄着,一边解开洛玉衡的腰带,低头在她脖颈间亲吻。 “放手!” 洛玉衡一手推搡在他胸膛,一手按住腰间的手,怒目相视: “等我业火反噬时,自会找你,给我起来,本座耐心有限。” 神剑释放出冲天剑意。 许七安紧紧搂着她,笑道: “就让把我们串在一起吧,能和国师殉情,死而无憾。” 说着,便把洛玉衡扑倒在床上。 “起来!” “不!” “许七安你找死吗?” “嗯。” “” 僵持了片刻,高高的胸脯起伏,洛玉衡粉面微嗔,侧着脸,冷冰冰道: “就这一次!” 神剑“哐当”掉落在地,挑起的床幔自动脱落,遮挡住床内风景。 东屋里一片安静,隐约传来“窸窸窣窣”的脱衣声。 俄顷,垂落的床幔动了一下,滚落出袍子、罗裙、肚兜等。 在过片刻,低垂的床幔开始晃动,木质结构的大床发出在寂静的夜晚独奏。 京城,卯时。 这是长公主登基以来,第三次朝会。 京官们原以为新君登基,必会展现出勤政的态度,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会出现日日早朝的现象。 当年的元景,以及不久前退位的永兴,都是这么做的。 但是怀庆没有,她表现出强大的自信和底气,没有通过这类方式来展示自己勤政的态度。 今日朝会,百官于钟鼓声里,穿过午门,过金水桥,或在台阶、官场站立,或进金銮殿。 诸公里,多了一些陌生的面孔。 除了朝堂清洗中上位的官员,还有第一批进京述职的各州大佬。 京城局势稳定后,怀庆便下令让各州的布政使、都指挥使,以及一些权位较重的官员入京述职(做思想建设工作)。 如今第一批官员已经达到京城。 他们在驿站里忐忑的等待了三天,愣是没得到女帝的接见,这就很尴尬了,因为没见过皇帝之前,他们是不能私底下接触京官的。 直到昨日,终于收到参加朝会的通知。 这些回京述职的官员,压下心里的怨气和忐忑,跟随诸公进入金銮殿。 “陛下,春祭将近,臣派人清查了各州农户情况,发现土地兼并现象严重。即使春回大地,流民便是想回乡耕田,也没有田地让他们耕种了。” 户部尚书出列。 普通百姓在活不下去的情况下,卖田是常规操作,这就给了贵族阶层和大地主们低价购田的机会,甚至都不用威逼百姓,就有活不下去的平民主动买田。 户部尚书指出的现象,是严冬过去后,朝廷面临最严峻的难题。 这算是寒灾的后遗症。 穿着明黄龙袍的女子,气态威严的扫过群臣: “众爱卿可有良策?” 诸公纷纷献计,但都是一些老生常谈的办法,治标不治本。 自古朝廷最恨土地兼并,却又最无可奈何。 因为兼并土地的,就是各州各地的“掌权人”,那些乡绅豪门,很大一部分就是告老还乡的官员。没有人会傻到自己打自己,诸公也是这个阶层的人。 其次,抛开自身阶层来说,这个问题确实难以处理,因为逼迫太过,会遭遇土地主的反弹。 尤其是如今动乱不安的局势,更让诸公束手束脚。 永兴这个废物怀庆默默听完,说道: “朕倒有几个法子,诸公可以一听。” 当初永兴如果采用许二郎的计策,土地兼并现象便能大大缓解。 君王无能,便是祸国殃民。 怀庆道: “在剑州和禹州增设关市,建立集镇,增进与北方妖蛮、南疆万妖国、蛊族的买卖,收取中原商队和异族的商税,充盈国库。” 诸公眼睛一亮。 这确实是个好法子,南疆物产丰富,木材、药材、猎物、皮毛应有尽有,可谓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宝地。 北方妖蛮同样盛产皮毛,而这些恰好是如今中原最紧俏的物资,中原商队必定趋之若鹜,挤破脑袋的前往关市做生意。 银子就能大把大把的流入国库。 换成以前,陛下的法子肯定不行,但近来许银锣和万妖国、蛊族结盟,双方是有和谐贸易的基础的。 这样一来,不仅可以充盈国库,南疆和北方的物资也会涌入中原,大大缓解物资匮乏的窘迫局面。 而有了贸易,必然能带动劳作,让百姓有事做,有收成。 在诸公分析着此计利弊的时候,怀庆继续道: “战时买卖田地,人头落地!让户部彻查入冬以来的田地交易情况,凡买卖田地者,杀无赦!” 这句话,瞬间把诸公拉回现实,那些如今述职的各州大佬,脸色一变。 “陛下三思。” 首辅钱青书出列,沉声道: “若是如此,必定引来当地豪绅的反扑,乱上加乱,后果不堪设想。” 怀庆微微颔首: “钱爱卿言之有理,朕初登大宝,不宜乱造杀孽,便让那些购田者,以买时的价格,卖还给朝廷。” 诸公闻言,愣了一下。 忽然明白怀庆陛下增设关市的原因,这是为收回田地做铺垫。百姓卖田,肯定是贱卖,朝廷回购不需要花费太大的代价。 但这办法好是好,但各地乡绅地主,未必答应啊。 一位回京述职的布政使出列,高声道: “陛下此计虽妙,但时机不对。” 以时局动荡为由,吧啦吧啦的说了一通。 他当然不能明着和怀庆抬杠,用战争做理由是最好的挡箭牌,而且确实有道理。 朝廷现在并没有这个能力做这件事。 怀庆高居御座,面无表情的听他说完,望着下方的诸公,道: “朕昨夜收到许银锣法器传书,浔州大捷,杀敌一万余,许银锣击败云州超凡强者,将地宗道首,斩于青州。” 金銮殿内,猛的一静。 安静了几秒后,左都御史刘洪狂喜,高呼道: “天佑大奉,天佑陛下!” 喜悦的情绪在殿内传播,诸公精神大振,满脸亢奋。 自监正“殒落”后,朝廷便处于低迷状态,太需要这样的捷报来振奋人心了。 那些入京述职的官员,骇然对视。 这一刻,他们突然明白女帝为何故意冷落,心里的不满和警惕,烟消云散。 对于强行回购田地之事,也不敢再反对,他们相信以女帝的手腕和魄力,绝对做的出大举屠杀乡绅豪强的举动。 而事实证明,朝廷有这样的能力。 散朝后。 孙尚书追上首辅钱青书,感慨道: “我仿佛又回到了魏渊在时。” 他指的是元景在位时的局面,与永兴帝不同,元景的手腕、心机,是能压住魏党和王党的。 钱青书沉默一下,摇头道: “不,陛下的能力,远超元景帝。” 怀庆处理政务的能力,绝不是元景帝能比拟,后者厉害在于帝王心术,前者是实打实的能力。 刚才陛下的一系列计策,让钱青书产生自己是尸位素餐之辈的羞愧。 孙尚书笑道: “这是好事。” 钱青书默然几秒,叹息道: “是,天大的好事,大奉气数未尽。” 天亮后,各大衙门的告示栏,城门口的告示墙上,张贴出浔州大捷的情报。 正如刘洪所说,这是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它一下子把怀庆登基最后的后遗症抹除。 即使最执拗死板的人,也没法再说出“女子称帝祸国殃民”的话。 “陛下真的是天命之人,难怪登基之日,天降祥瑞,看看,这才登基多久,雍州就打了胜仗,咱们也不用担心叛军打到京城来了。” 雍州紧邻着京城,如果雍州战局不利,京城百姓就要慌了。 “陛下当然是天命之人,因为她是许银锣选的。” “我就说嘛,许银锣在玉阳关可是一人一刀,赶走二十万巫神教大军的英雄,区区云州叛军而已。” “二品高手是什么境界,很厉害得样子?” “当然厉害,但再厉害,也没许银锣厉害,许银锣是一品。” “胡说八道,那不是只比这个二品厉害了一个品级而已,许银锣明明是皇帝级别的,没有品级了。” 消息迅速传来,市井百姓欢呼如沸。 浔州,大宅。 许七安酣睡中,忽然被熟悉的心悸感惊醒。 他懒洋洋的伸出手,地书碎片从凌乱的衣服堆里飞起,撞入低垂的床幔。 然后被一只白皙的玉手截胡。 洛玉衡睁开眸子,收回手臂,像看手机一样看着地书碎片的镜面。 许七安只能凑近了她,和她一起看镜面显示出的文字。 洛玉衡皱了皱眉,淡淡道: “你压到我头发了。” 剪成寸头吧许七安心里吐槽一句,小心翼翼的把她散在软枕上的青丝收束好。 洛玉衡这才满意。 【九:贫道已经初步炼化黑莲的元神,嗯,可以告诉你们一些隐秘了。】 不错,金莲道长很守承诺吗许七安眼睛亮了,给小姨解释道: “是关于地书碎片的秘密。”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二十五章 地书和守门人(两章合一) 地书碎片的秘密洛玉衡心里一动,握着地书碎片的手紧了紧,防备许七安突然抢走。 她是有身份地位,有人设的,不能像慕南栀那样一把年纪了,还对一个小男孩撒娇耍脾气。 嗯,以上是洛玉衡出于情敌心理的主观臆测。 道长,我觉得阿苏罗是开玩笑,我们不会把你逐出天地会的李妙真看到金莲道长的传书,差点没笑出声。 【七:是地书融合后出现呓语的事?】 身为地书碎片的主人,李灵素同样也听到了可怕的呓语,后续阿苏罗“威胁”金莲道长时,他依然在场,所以立刻明白金莲道长所谓的秘密,多半就是这件事。 其他地书碎片持有者没有说话,全神贯注的盯着地书碎片。 这时,丽娜久违的跳出来传书: 【道长,对不起啊,我什么都没做。没能完成对你的承诺。】 心性淳朴的南疆小白皮,对这件事非常愧疚。 【九:无妨,世事无常,本就不可能按着我们的想法走。。你当时不在中原,无法赶来,这不怪你。】 这条传书刚发出去,他就看见丽娜又传书了: 【但是道长啊,你融合了黑莲后,会不会又堕入魔道?】 丽娜的一番话,就像警钟一样敲在众人心头。 【四:这,这丽娜说的很有道理,我昨日竟忘了此事。】 【七:啊,对哦,道长融合黑莲的话,万一又堕入魔道怎么办。】 【六:不至于,不至于。】 恒远大师替金莲道长说话。 【八:甚至有可能已经堕入魔道了,现在与我们交流的不是金莲,是黑莲。】 阿苏罗因为自身的遭遇,是个资深的阴谋论爱好者。 【二:听八号这么一说,我想起来,当初金莲道长蛊惑贞德修道时,也是伪装成老好人的模样。】 我当初为什么会把丽娜招入天地会金莲道长深刻反思了三秒,得出结论是,福缘有时候也不能尽信。 丽娜或许福缘深厚,但福缘和智商是没有关系的,尽信福缘,不如无福缘。 【九:放心吧,黑莲的意志已经被磨灭,即使将来贫道真的堕入魔道,也是很久很久以后的事了。百年之内,不存在这样的隐患。】 棉被下,许七安的右臂轻轻揽住洛玉衡的小腰,手掌轻轻摩挲,感受着小腹肌肤的细腻和嫩滑,问道: “国师觉得呢?” 洛玉衡没搭理许七安的轻薄,淡淡道: “要诞生一个邪恶意念,并非一朝一夕之事。另外,地宗修功德,因果反噬之下催化了黑莲的出现。这是金莲数百年行善积德积累的因果。” 同样是道门大佬,洛玉衡的话在许七安看来,就是权威专家的发言。 于是更专心的享受国师的小腰。 女子纤腰是最容易被忽略的宝地,人们往往只顾着欣赏它,却极少去把玩、品尝它。 当然,这只限于身段好的女子,小肚腩不包括在内。 解释完了,金莲道长回归正题: 【没错,地书确实隐藏着一桩秘密,此事要从地书的诞生说起,你们对地书了解多少。】 地书的诞生?我好像听李妙真说起过,但忘记是怎么回事了许七安把半张脸埋在洛玉衡的玉颈,一边亲吻、舔舐,一边抽空看着地书碎片。 李妙真和李灵素对地书有些了解,但没搭茬,因为不想给金莲道长东拉西扯的机会。 其他成员则对地书的来源好不知情,另外,也不想给金莲道长东拉西扯的机会。 见无人应答,金莲道长只好无奈的自己接过话题,传书道: 【相传在上古人皇时期,有一种修行体系,叫做“香火神道”,这种修行体系的核心,是以武力占据一条河流,一座名山,而后在占领的地盘上建立属于自己的神庙。 【有了这个基本盘之后,再广收信徒烧香上供,贡品有牲畜,也有童男童女,这得看神庙的主人是人族还是妖族。后者多数是靠威逼百姓。 【等信徒规模到达一定程度,他们就会慢慢凝聚出一种法宝,叫做“神印”,神印又分“山神印”和“水神印”两种。手持神印的山神或水神,在他们领域内是无敌的。 【怎么样,是不是听着很熟悉。】 和术士体系差不多啊,这不是弱化版的术士吗许七安想这么回复,但“手机”被小姨女友霸占着,他无法传书。 另外,他想起来了,当初聊到地书碎片时,李妙真说过,地宗的地书好像是道尊从一群传说中的山神水神手中获得,嗯,应该是李妙真说的。 【一:术士体系?!】 怀庆脑子永远是最灵光的,立刻给出答案。 【四:路子是和术士很像,但没有术士那么夸张,监正是能调动整个中原的气运的。】 楚元缜分析了片刻,传书说道。 宗门的古籍里没有说的那么详细李妙真和李灵素想起来了关于地宗地书的记载,只知道是源于古代山神水神,但古籍里没有记载的那么详细。 另外,值得一提,李灵素和李妙真可谓博闻广识,天宗的古籍,他们都看过,且牢牢记于脑海。 这并不是说卧龙雏凤有多好读书,而是身为天宗圣子圣女的硬性指标。 连几百都记不住,那当什么圣子圣女,什么?你说不想当?行,那今天就清理门户。 天宗的教育方式大概就是这样。 而且师父们清理门户起来,眼睛都不会眨一下,毕竟太上忘情。 【九:没错,与术士体系的一品天命师非常相似。】 【五:那这个体系为什么消失了呢?】 【九:香火神道的消失,有一部分原因是时代发展的因素,历代人皇都把这些神道人物、妖物,当成必须要打压和铲除的对象,这大大限制了香火神道的传承和发展。 【另外,道尊在成立地宗前,把这些神道人物给一锅端了。】 道尊把香火神道灭了天地会成员尽管心里有所猜测,但看到金莲道长点明,仍难掩惊叹。 道尊这位最神秘的超品,背地里做的大事,真是一件比一件震撼。 【八:地书碎片,和这些神印有关?】 阿苏罗提出猜测。 【九:没错,道尊当年灭香火神道,就是为了夺取山神水神手中的神印,后来,它把所有集齐起来的神印炼成了一件法宝,称为“地书”。】 这就是地书的来历啊,难怪地书能收取龙脉,难怪地书能克制地脉天地会成员恍然大悟。 【一:这和器灵有什么关系?】 【九:道尊为了炼制地书,自己当做材料之一。】 !!!就像一道惊雷,在天地会成员耳边炸开,炸的他们汗毛瞬间竖起,鸡皮疙瘩爬满全身。 果然是内容越短,事儿越大。许七安吞了口唾沫,喃喃道: “地书碎片的器灵,难道是” 他感觉到怀里的洛玉衡,娇躯紧绷了一下,似乎也被这个消息震撼到了。 【九:没错,地书的器灵就是道尊的元神,地书炼成当日,发生了非常可怕的事,地宗古籍中记载:地书成妖,噬生灵,吞万物,本宗弟子伤亡殆尽,将地书碎九块,封镇妖灵!】 很长时间没有人说话。 洛玉衡和许七安沉浸在这则震撼人心的消息里,久久无法平静。 洛玉衡默然片刻,道: “手给我。” 许七安一愣,然后心领神会,把按在小姨腹部的手伸出被窝。 洛玉衡抓着许七安的手指,快速书写: 【三:道尊炼地书的目的是什么?他一气化三清,成立“天地人”三宗时,应该已经修为大成,晋升超品。还有什么东西,值得他这般折腾的去尝试?】 许宁宴还是那么的条理清晰天地会成员脑子里有十万个为什么,但又不知道从何问起。 见许宁宴清晰直观的指出事件的核心原因,众人心里松了口气,一边在心里夸赞许宁宴,一边静等金莲回复。 国师你还是不够聪明啊,道尊的目的,我已经猜出来了许七安轻叹一声,还是小恶聪明,小恶是国师智商巅峰的表现。 【九:地宗没人知道道尊的目的,我以前也不知道,直到从宁宴那里得知了守门人的隐秘,我才明白,能让超品趋之若鹜的,只有守门人了。当然,守门人代表是什么,我们至今也不清楚。】 他的话,说服了天地会成员。 【四:还有一个问题,道尊成为器灵后,为何会异变成妖?】楚元缜不解道。 【二:对于这一点,我倒是有数了,道尊的那尊化身,修的是功德之力。他炼成地书后,出于某些原因,可能遭了天谴,变的和金莲道长一样变态邪恶。】 逻辑清晰! 没必要次次提黑莲,好歹给我些面子啊,你们这些小辈安全不懂尊老金莲道长传书道: 【这也是地宗历代道首的猜测。现在唯一的疑点就是,炼制地书,和守门人有什么关系?这个问题涉及到守门人,注定没有答案。】 道尊灭了香火神道,炼制地书,香火神道炼化气运的方式与术士几乎如出一辙许七安脑子像是被人敲了狠狠一棍。 瞠目结舌! 一瞬间,他想明白了很多事,过往不解的线索,在此刻全部串联起来。 【二:许宁宴,你有没有眉目?】 李妙真对许七安有迷之自信,遇到烧脑推理的难题,第一时间想到大奉的传奇推理专家——许银锣! 洛玉衡看到镜面传来的文字,扭动螓首,回眸看了一眼身后的许七安。 许七安回过神来,凝视着灵动的美眸,笑道: “国师,我要是能想出来,再来一次好不好?” 说完,他把小腹贴了上去。 洛玉衡皱了皱眉,朝床边退了退身子,赌气似的不搭理他。 许七安才刚体会到那柔软绵弹的触感,立刻就没了,一阵失望。 【七:愚蠢的师妹,你想什么呢,许七安又不是天命师,他是个破案的。他也是第一次知道地书碎片的器灵便是道尊,哪来的线索。】 李灵素跳出来打脸。 他现在可讨厌许七安了,在剑州坑的他颜面扫地不说,他的徒弟昨晚让他在一众大人物面前再次颜面尽失。 【四:妙真确实为难宁宴了。】 【八:此事就如佛陀隐秘一般,短期内无法有任何进展,以后可能会浮出水面,蛊神不是说,时代即将落幕吗。】 阿苏罗已经从天宗的卧龙雏凤口中,得知蛊神和白帝的谈话,是和“相亲相爱修罗王一家”这个笑柄同步知道的。 洛玉衡看着地书碎片,秀眉微蹙,似是有些不高兴。 “我确实推测出一些东西了,只是有些让人惊悚了。”许七安叹息道。 洛玉衡抓起他的手,按在地书碎片上,淡淡道: “说!” 许七安酝酿斟酌片刻,以指代笔,书写道: 【我确实有些不成熟的推测而已。】 还真有想法? 天地会成员精神一振,金莲道长也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答案,传书道: 【说来听听。】 【三:不了不了,圣子说的对,我了解的情况也不多,我又不是天命师,我只是一个破案的,万一推测错误,反而误导你们。】 【二:他向来狗嘴吐不出象牙。你别搭理他。】 【一:圣子方才的话并无不妥,这符合他的认知。】怀庆阴阳怪气的说了一句。 “”李灵素一脸郁闷。 许七安传书道: 【我只说三件事,剩下的你们自己去思考。 【一:道尊炼化神印,目的与守门人有关,我可以肯定这一点,理由在第二件事。 【二:香火神道的特征与术士很像,而当代监正疑似守门人。 【三:初代监正崛起的秘密,是不是就可以看出一二了!】 超品图谋守门人相关事物,监正是守门人,术士体系与香火神道的关系宛如前世今生,这样就能解释道尊为什么要灭香火神道,炼制地书虽然只是推测,但我相信真相多半就是许宁宴推测的这样,又知道了一个大秘密……李灵素啧啧赞叹,感觉跟着许七安这个狗贼蹭秘密,实在太爽了。 待会儿我还可以向杨兄炫耀,他心里羡慕嫉妒然后嘴硬的样子特别有意思,嗯,这样会不会显得太不讲义气? 超品强者图谋守门人的目的,香火神道和术士之间的联系,以及初代监正不合常理的崛起速度,厉害哦,一切都脸上了,这就是破案的魅力,这就是我为什么沉迷破案的原因李妙真感觉周身电流划过,带来战栗般的感受,当场就颅内高潮了。 飞燕女侠当初没少向许七安讨教破案的经验。 初代监正是不是得到了香火神道的传承,触类旁通,因而创立术士体系,这好像是唯一的解释,我的疑惑终于解开了楚元缜“啧啧”惊叹。 他曾经有过质疑,初代监正和其他体系的开创者都不同,所有的超品强者,他们创立体系的经过不是从无到有,而是先修行到一定境界,再高屋建瓴逆推体系。 从各大体系之间,或多或少都有交叉的领域和法术,就能看出来。 唯独初代监正,虽说术士是脱胎于巫师,但初代创建术士体系,是从低品级开始的。 这就很离谱,因为低品级的修士,根本没这个能力开创体系,天赋再强都没用,眼界这东西在于经验,跟天赋没关系。 就好比一个智商再高的童子鸡,也有可能被绿茶玩弄于鼓掌。而一个智商平平的老海王,却有顶级的鉴裱能力。 但如果初代是有传承的呢?他得到香火神道的传承,再凭借惊人的天赋,以香火神道为基础,去尝试摸索,走出新的道路。 这是完全有可能的。 而且,恰好当年中原大乱,群雄逐鹿,这正是香火神道茁壮成长的沃土。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有点意思啊,出关以来,我从天地会内部得到的隐秘,比我过去上千年的积累还要多阿苏罗忽然尝到甜头了。 更一群幼崽级别的人族相处不过半月,竟然让他了解到这么多,层次这么高的隐秘。 他们在说什么啊,感觉很厉害的样子,但看不太懂丽娜挠挠头,有些愁,但又害怕被天地会成员嘲笑,忍着没问。 毕竟她一直假装自己和许七安几个是一样聪明的,至今为止,伪装的很好,没人发现。 恒远大师有些惊讶,惊讶过后,便不当一回事了,只是欣慰的感慨一声: 不愧是许大人! 洛玉横微微睁大眼睛,失神的盯着地书碎片。 以她的智慧,当然能轻易解读许七安给出的信息背后的真相。 让人颅内高潮的真相。 今天地书里的这番交谈,如果不是恰好被这个色胚缠着修行,就算是她的位格,恐怕也很难知晓这样的隐秘。 天地会这群人,大部分人品级马马虎虎,接触到的层次倒是夸张的跟。 思绪飞扬间,她感觉一只滚烫的手伸入了股间。 洛玉衡勃然大怒:“滚!” 祖传神剑“咻”的穿过床幔,准确的扎入许七安小腹下三寸,“刺啦”一声,棉被撕裂,里面传来叮的一声。 叮叮叮洛玉衡这回是下狠手了,神剑不停的刺击。 来啊,击剑啊许七安心里是不服气的,认为自己的硬度绝对要强于绝世神兵。 但他知道方才的亲昵动作,让洛玉衡觉得自己被玩弄了。 连忙说好话哄她,求饶认错。 这条鱼就吃这套。 “国师,还没谈完呢,您稍后再找我算账成吗。” 洛玉衡冷哼一声,让神剑飘落,躺在枕边,继续看天地会的传书。 【七:呐呐呐,金莲道长,你早就知道术士体系和上古时代就已经消失的香火神道有关?好啊,我们掏心掏肺的对你,你竟然藏着掖着,完全没把我们当自己人。我李灵素在此建议,把金莲道长踢出天地会。】 【二:附议。】 【四:附议。】 社死三人组在报复。 金莲道长一点也不慌,传书道: 【一来,你们品级太低,知晓这些没有意义。二来,当初监正没被封印,谁敢把术士体系的隐秘泄露出去?那老东西永远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样,其实最心狠手辣。】 反正监正已经没了,他说话也不用太顾忌。 道长,你大意了啊,监正只是被封印,不是真的死了许七安心里一动,觉得没必要提醒金莲道长。 【一:接下来你们有什么打算?】 怀庆传书问道。 【二:我打算把手底下的将士带去雍州打仗。】 其他人的想法和李妙真一样,养兵多日,是个上战场的时候了。 【一:虽然浔州大捷,但这只是暂时的。白帝一旦归来,大奉又将面临大危机,诸位可有对策。】 地书群一下子安静了。 硬实力上的差距,很难用计谋来弥补。 许七安也没了法子,心头有些沉重。 【一:无妨,白帝既然未归,那便还有时间,期间有什么计策,便在地书里提出来,我们一起商量。】 这场天地会内部会议,暂告一段落。 收好地书碎片,洛玉衡察觉到“不对劲”,收了收臀,正要起身穿衣,忽听许七安叹息道: “其实,刚才我还有一件事没说。” 洛玉衡侧了侧头,躺着没有动弹。 “我现在终于明白佛陀和巫神,为什么要争夺中原。也终于明白他们为什么凝练气运,却依旧可以长生。” 洛玉衡心里一动: “你是说,祂们也用了香火神道的手段?” 许七安点点头: “只有这种方法,才能凝练气运,却又不受寿元桎梏。我到现在才明白,所有与气运相关的人、物、体系中,儒家是最特殊的。 “儒家凝练气运的方式,恐怕与香火神道完全不同。这也导致了儒家寿命短,却强大的可怕。” 洛玉衡微不可察的点头,认同了他的说法。 “算了,这些距离我还是太遥远。” 许七安突然又不正经,“嘿嘿”一声: “国师,大奉就靠你了,我们继续平息业火吧。” 洛玉衡柳眉倒竖: “昨天刚说完的话,你就忘了?” 许七安不吃这套: “可我刚才也说了,如果我能回答他们的疑惑,你就与我再双修一次。” 洛玉衡冷哼道:“我答应了?” “你也没拒绝啊。”许七安振振有词,他委屈道: “难道不是默认? “再说了,我们这不是还没下床嘛,并不算第二次。我保证,就这一次,下了床,我便不缠着你。” 说着,他去搬洛玉衡的肩膀,想让她躺平。 小姨连忙一个侧身,不让他得逞,背对着他。 旋即察觉到这个姿势更危险,又慌忙扭过神来,睁大美眸,怒气冲冲的瞪着他。 许七安轻嗅着她发丝间的幽香,手臂紧紧搂着光滑细腻的小腰: “就一次,真的就这一次。” 洛玉衡缓缓吐出一口气,似乎有些无奈,把头扭到一边,冷冰冰道: “就这一次。” 许七安压了上去,双臂撑在她腰身两侧。 宅子里还是有仆人的,虽然数量不多,但总归要照顾到主人的衣食住行。 杨恭年轻时,也是满楼红袖招的风流读书人,他给许银锣安排的全是妙龄美婢。 本就给许银锣暖床用的。 得知是派遣服侍许银锣,美貌婢女们那叫一个兴奋,若是被许银锣看中,收入房中,那就是土鸡变凤凰,从此飞黄腾达。 谁想许银锣入住当天,带回来一个国色天香的仙子,一看便不是凡间俗物。 这不,太阳都升的老高了,眼见要用午膳了,还把许银锣死死的制在床上。 真是个磨人的妖精,分明长的跟天仙似的,没有半分狐媚劲儿。 丫鬟们假装在院里做事,听着屋内床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心说真能忍啊,从清晨到接近午膳,愣是不发出半点声音。 同样的清晨。 京城许府,婶婶在绿娥和几个小丫鬟的服侍下,穿上一品诰命夫人常服。 自从怀庆登基后,她便被封为一品诰命夫人,许七安没爹没娘,叔婶养大,这份好处,自然就落到婶婶头上了。 一品诰命是什么概念? 丈夫或儿子必须是一品大员,女子才能被封为诰命夫人。 一品大员是三公级别,当朝的一品诰命夫人都已白发苍苍,或步入老年,或早已故去。且都是妻子,没有母亲。 但凡能爬到一品的,哪个不是半只脚入棺材的,自身都半只脚进棺材了,父母当然早就躺进棺材轮回去了。 婶婶大概是当朝唯一以“母亲”身份成为一品诰命的天才人物,且最年轻。 搁在修行界,同行们要倒抽一口凉气,说一声: 此女恐怖如斯! 但婶婶其实什么也没做,在家里种种花,喂喂鱼,就莫名其妙的天下无敌,举世无双了。 就连许二叔,刚听说婶婶被封为一名诰命夫人是,也忍不住在心里感慨: 傻人有傻福! 当然,嘴上说的是: 夫人是有大气运的啊。 一品诰命夫人的常服极其奢华,从头饰的数量,到丝绦和图案等等,都有严格的讲究。 就比如婶婶现在头上顶着的清镀金铺翠凤冠,由于过于华丽和沉重,让婶婶每走几步就得扭一下脖子。 “玲月,你准备好没有?” 婶婶穿着华丽的服装,带着丫鬟们,推开了许玲月的房门。 婶婶本就是极美艳动人的女子,穿上奢华常服后,美艳中便多了一份贵气。 见长女一身家常衣裙,坐在桌边翻书,婶婶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老娘跟你说的话,你有没有听进去?怎么还不换衣服,马上要进宫了。” 许玲月淡淡道: “穿了这身衣服,娘就不能在自称“老娘”,粗鄙之语有失体统。” 婶婶被女儿怼的愣了一下,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只好说道: “绿娥,快帮小姐换衣。待会儿就要进宫见皇后娘娘,商量你大哥和临安公主的婚事。” 许七安和临安已经订婚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婚期也被安排在春祭后半个月,而现在距离春祭,也是半个月。 也就是说,许七安和临安公主的婚期,在一个月后。 身为“母亲”的婶婶,现在要去宫中和皇后娘娘商量婚礼的细节、礼仪等等。 这是长辈之间必须要走的过场。 许玲月放下书,面无表情的说: “我今儿头疼,便不去了,早膳时不是与娘说过了吗。” 婶婶又是一愣,纳闷道: “我这不是忘记了嘛。” 许玲月说: “没事,我不怪娘。” 婶婶噎的说不出话来,心说这闺女今儿是怎么了,我那么软弱可欺的长女,今日竟如此牙尖嘴利。 竟把老娘都说的无言以对,实在是罕见。 许玲月似乎心情不佳,语气冷淡: “不是有思慕姐姐陪娘一起去吗。” 她审视着母亲,“哦”了一声,道: “娘是紧张,怯场。想拉女儿去撑撑场子。可女儿一个柔弱无能的女子,哪见过那种阵仗,不去就是不去。” “我会怯场?胡说八道!” 婶婶掐着腰,觉得女儿是在贬低她,虽然她确实怂了。 许玲月想着毕竟母女情深,虽然心情很差劲,但还是给她支了一招,道: “娘什么都不用说,脸上带着笑儿,有答不上来的问题,直接看一下思慕姐姐就成。她会帮你应付的。” 直接看一下思慕婶婶听进去了,嘴上啐道: “黄毛丫头,少出馊主意。算了算了,你不去便不去,老为娘自己去。” 当即带着丫鬟去了内厅,一边叫人备好马车,一边等待王思慕。 不多时,穿着鲜亮衣裙,保持端庄姿态的王思慕来到许府,进入内厅,一脸乖顺的说道: “伯母,时辰到了,我们进宫吧。” 婶婶挺胸抬头,微微昂着雪白下颌,矜持道: “嗯!” 压力好大王思慕看一眼不怒自威,板着美丽面孔的未来婆婆,深吸了一口气。 浔州。 许七安和国师的双修被提前打断,孙玄机带着袁护法登门拜访,商议搭建传送法阵的事宜。 孙师兄你过分了啊许七安心里暗骂,本来想让丫鬟传话,叫孙师兄稍等几个时辰。 但洛玉衡却不给他机会,一脚把这个索取无度的混蛋踢开,快速穿上肚兜、小裤,套上罗裙羽衣。 并施了小法术,掩盖自己身上的气味。 许七安和洛玉衡在内厅接待了孙玄机和袁护法,丫鬟们奉上热茶。 “云鹿书院和司天监,灵宝观,还有皇宫都要搭建一个传送台。” 许七安心里早有相应的部署,道: “其中,传送司天监和皇宫的传送玉符给我,传送到云鹿书院的玉符给院长,传送灵宝观的玉符给国师。” 传送皇宫的洛玉衡冷冰冰的斜了他一眼。 “至于雍州这边,首先是我这座宅子要一座传送阵,能让我从京城迅速回到此处。另外,雍州防线上的各大城池内,都要有传送阵,以确国师和院长能随时随地的支援。” 孙玄机点点头,看一眼袁护法。 袁护法展开一份地图,道: “杨恭已经在地图上做了标记,定好了搭建传送阵法的地方。” 这可比许七安说的要细致多了。 不错,有了这些传送阵,我方的机动性会强的让云州军绝望。如果传送术能传送军队就好了许七安满意点头。 袁护法正专心读取孙玄机的心声,没有注意他。 传送玉符是一次性物品,需要不停炼制,造价不贵,但也不便宜,不可能让几百几千,乃至几万士卒同时持有。 氪不起! 而术士虽然也能带人传送,但以孙玄机的三品位格,一次性带几十个就是极限了,难以承担几千几万人的传送消耗。 “皇宫的传送玉符我也要一个。”洛玉衡淡淡道。 孙玄机顿时看向许七安,后者立刻说: “国师的要求,当然要答应。” 孙玄机颔首,没有意见。 俏丽婢女们抱着床单和被单走出东屋的门,穿过大院,来到僻静小院浣洗。 她们抖手展开床单,挂在竹竿上,发现床单湿漉漉的,不规则的水印子沾满了一半。 “呵!” 那抖开床单的美貌婢女嘲笑道: “还以为是多清冷矜贵的仙子呢,看看这床单。” “真是人不可貌相,正常女子哪有她这般天赋异禀的,难怪让许银锣下不来床。” 婢女们围在床单边,啧啧称奇,旁观起来,说着荤话。 内厅。 洛玉衡粉面骤然涨红,恶狠狠的瞪着许七安,那架势,仿佛要和许七安拼命。 高冷国师的范儿,瞬间破功。 以他们的修为,宅子里任何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五感。 你哪次和我双修不是湿半张床单,还没习惯呢?就会假正经许七安心里嘀咕一声,脸上露出惭愧之色,刚想传音认错,说些好话。 边上的袁护法眼睛一亮,蔚蓝得眸子审视着许七安,沉声道: “许银锣的心告诉我:你哪次和我双修不是湿半张床单,还没习惯呢?就会假正经” ???许七安僵硬着脖子,目光从洛玉衡脸上挪开,一点点的扭向袁护法。 几秒后。 “轰!” 内厅的屋顶突然掀飞,断木和瓦片朝四面八方抛射。 一道暗金色的身影御空而起,朝天空逃去。 羽衣翻飞的女子紧追其后,森然道: “剑来!” 东屋,一道剑光冲天而去,落入洛玉衡手中,与她一起消失在蔚蓝的天空中。 内厅里,袁护法不受控制的读心结束,扭头四顾满地碎瓦断木,惊觉自己闯大祸了。 毛脸煞白煞白,望着孙玄机,颤声道: “孙,孙师兄,我不是故意的,我,我控制不住自己” 孙玄机摇了摇头,一脸温和的拍打他肩膀。 袁护法读出了他的心: “没事。” 袁护法刚松口气,便听到了后半句: “这辈子你没得选,下辈子,做个好猴子。” :香火神道这个伏笔,其实很早很早以前就埋下了,我估计你们都忘了。另外,这章9000字,字数太多,所以更新晚了。错字晚点再改。 另外,看一下“作家的话”,就在下面,对于一部分鲍鱼读者来说,这是打脸内容(笑)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二十六章 原谅 车轮辚辚,奢华宽敞的车厢里,王思慕略显拘谨的坐在铺设羊毛的软椅上,时而打量一眼面无表情,端坐不动的婶婶。 她的气场很强啊,让我感受到了些许压力王思慕心里暗想,碍于未来婆婆给予的压力,她也一动不敢动。 思慕为什么都不动啊,表情那么拘谨严肃,见太后有这么可怕吗,你倒是说几句话呀,老娘屁股都坐疼了,想挪一挪婶婶保持着冷艳姿态,心里急的不行。 但她从没有入宫觐见太后过,以为这是必须的仪式感。 王思慕不动,她也不动。 许府距离皇城不远,两刻钟后,奢华马车进了皇城,又过一刻钟,终于来到宫门。 通过羽林卫的问询后,马车轻松驶入皇宫,在停泊马车的棚屋边停下来。 王思慕在丫鬟的搀扶下,踏着小木凳走下马车,而后她转身,像丫鬟扶自己一样,扶婶婶下马车。 未来婆媳领着丫鬟们,朝凤栖宫的方向行去,婶婶目视前方,保持着在家里练习许久的仪态,故意掐着平淡的语气,道: “思慕,我是第一次进宫,这宫里的规矩啊,不怎么熟,你跟我说说。” 其实婶婶是知道一些的,太后娘娘多周全的人啊,知道许家主母是个未进过宫的,相应的礼仪,早就派宫里的嬷嬷去许府教过了。。 只是婶婶学的不太仔细,常常打哈欠犯困,跟着嬷嬷学了几天,愣是一点错儿都没有。 倒也不是婶婶天赋异禀,只是许银锣的婶婶,怎么会错呢? 王思慕有问必答,轻柔的说着宫里的规矩,婶婶一听,心说哎呀,这跟我学的不太一样啊,可恶的老嬷嬷,居然敢耍我。 这要是在家里,婶婶就要掐小腰,竖眉毛了。 边说着,一行人在宦官的带领下,进了凤栖宫。 凤栖宫的环境,布置,让婶婶愣了一下,难以想象是太后娘娘居住的地方,过于清冷了。 跨过门槛,在宽敞明亮,飘着檀香的会客厅里,婶婶见到了太后娘娘,当今女帝的生母,一个雍容华贵,美貌绝伦的女子。 婶婶也算阅美无数,因为侄儿是色胚的缘故,家里时常有优质美人住进来。 加上自己,以及长女许玲月,同样是很出挑的美人儿。 但此时见了太后娘娘,猛的发现,这位太后娘娘要是年轻二十岁,恐怕就是京城第一美人吧。哦,那位国师才是京城第一美人。 至于某位花神,婶婶又不认识,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记在心里。 太后娘娘是个性子冷清的,并没有因为许七安的缘故,就对婶婶谦虚客套。 太后娘娘现在无欲则刚,前阵子当了皇帝的女儿找来,说废除临安和许七安的婚约,但被太后以婚事已定,无法更改为由,给挡了回去。 怀庆试图用自己的气场逼母亲屈服,但发现母亲无欲无求,毫无畏惧,灰溜溜的败下阵来。 那次以后,怀庆就赌气一般的,再没来探望太后。 太后也无所谓。 “许银锣少年英杰,是无数待字闺中女子梦寐以求的配偶,他以前的事呢,我也听说过一些。” 太后喝着茶,语气不疾不徐,不咸不淡,凸出一个优雅淡泊: “临安是我大奉公主,断然没有和其他女子共事一夫的道理。我听思慕说过,你是个有主见的主母,自小就能把他压的死死。 “这事儿,我需要你给个肯定的答复。” 我哪里把他压的死死的?那兔崽子三天两头的气我,跟铃音一样,天天和我过不去婶婶没有任何表情,心里却开始为自己叫屈。 这个问题她不知道该如何应承,扭头看了王思慕一眼。 她看我做什么,是不满我向太后告密?让我解决自己折腾出来的麻烦?王思慕心里一凛,面不改色的笑道: “太后放心,许银锣和临安殿下两情相悦,定不会辜负殿下的。” 咦,看来玲月和思慕提前说好了啊,那我就放心了婶婶眼睛一亮,见太后望来,她就点点头。 太后也跟着点头: “如此甚好。” 接下里双方根据婚礼流程展开讨论,偶尔闲聊一些题外话。 婶婶每次觉得太后说的东西太高端时,就会看一眼王思慕。 王思慕就觉得这是婆婆在给自己机会,是把自己当未来儿媳妇培养的,顿时就很殷勤。 用过午膳后,王思慕返回车厢里,如释重负,感觉就像打了一场仗,身心俱疲。 太后和我未来婆婆都不是省油的灯,可苦了我,夹缝中生存,二郎啊,你何时回京?王思慕忽然有些想念未婚夫了。 同时,她无比佩服未来婆婆,明明第一次进宫,第一次见太后,居然能板着脸,那般拿捏姿态,给人的感觉好像她才是太后。 一般的妇人,即使家中骤然富贵,身份地位不可同日而语,但心态和气质方面的培养,绝不是一朝一夕的。 未来婆婆真是田野埋麒麟啊 累死我了,脸绷的都快僵硬了,许宁宴这个混蛋,成个亲还要拖累老娘婶婶恨不得用手揉脸。 御书房。 坐在大案后,批阅完奏折,怀庆铺开一张宣纸,提笔写道: “道尊,香火神道,地书,术士,监正,守门人” 她脑海里,将这些线索都串了起来。 当年道尊灭香火神道,收集山河神印,其目的不明,但已经证实与守门人有关。 这一点,是通过初代监正创立的术士体系反推的。 术士体系明显是香火神道的延伸,或分支,而当代术士疑似守门人,这说明什么? 说明当年的香火神道,很可能就涉及守门人,守门人就是要从香火神道中诞生。 因此道尊的行为就附和逻辑了。 许七安在地书里提及的三个问题,便是这个真相的因果关系。 “道尊那具地宗元神,成了器灵,那么初代监正和道尊就没关系了,初代应该是机缘巧合,获得了香火神道的传承。如今看来,道尊当初炼制地书的路子,是错误的。 “反观初代监正,误打误撞,走出了正确的守门人道路?总感觉哪里不对。” 怀庆沉吟不语,积极开动脑筋。 但因为天地会成员至今都不知道“守门人”是什么意思,象征着什么,所以很难做出有效的推理。 怀庆心里一动,把发散的思路收了回来,回归问题本身——道尊! “根据先有的线索,不难推断出道尊一直在尝试着什么,地宗的分身尝试的是香火神道。天宗和人宗两尊分身,尝试的是什么? “对了,当初那位把神魔后裔统统驱赶出九州的道尊,是本尊,还是天人两尊分身中的一位? “另外,有了地宗这尊分身做参考,天宗道首离奇消失这件事,背后所隐藏的真相,其实已经浮出水面了。” 这也是道尊的一个尝试,但似乎都出了问题。 半晌后,怀庆捏了捏眉心,决定把这件事告诉许七安,让他伤脑筋吧,朕累了 这时,一位宦官匆匆入内,低声道: “陛下,许家主母方才去了太后娘娘那儿。” 怀庆淡淡道: “知道了。” 她停顿一下,说道: “去一趟司天监,把许七安留在那里的女子,送到许府去。而后给灵宝观带个消息,就说许银锣和临安在一个月后大婚。” 怀庆还是不屑针对临安这种菜鸡的,她只是给亲爱的许银锣制造一点点压力。 让他好好在雍州打仗,莫要想着儿女情长了。 浔州,知府衙门,议事厅。 杨恭召集了所有高级将领在此议事,其中包括许七安这位顶梁柱。 浔州守城战赢了,但只是局部胜利,形势依旧严峻。 接下来,才是大奉守军要面临的真正危机。 孙玄机带着袁护法进入议事厅,杨恭和众将领吃了一惊,望着袁护法,心说这是怎么回事? 袁护法穿着囚衣,带着手铐脚镣和木枷,一副即将上刑场被砍头的模样。 袁护法扫了众人一眼,轻易读出了他们的心声,了解了他们的疑惑,袁护法悲伤的解释道: “这是许银锣给我戴的,目的是让我长长记性,牢记祸从口出。” 众人心里大喜,同时忍不住问道: “若是不长记性呢?” 袁护法悲伤的说道: “我都这样了,下一步当然是拉出去斩首。” 杨恭摆摆手: “不至于此,不至于此。” 许二郎摆摆手: “大哥有些过分了。” 苗有方叹息道: “好歹袁护法也是盟友,许银锣确实过分了。” 袁护法看了他们一眼,更悲伤了。 杨恭的真实内心是: 这猴子也有今天,果然是天理昭昭,报应不爽,许银锣为民除害啊。 许二郎的内心是: 大哥肯定遇上了无比窘迫的事,回头打探一下情况,哈哈。 苗有方的内心是: 斩首之后猴脑能分我一口吗。 但有了许银锣的前车之鉴,袁护法硬生生的违背本能,忍住了解读内心并付之于口的冲动。 李慕白没好气道: “猴子,你怎么惹到许宁宴了?” 袁护法正要说话,许七安姗姗来迟,从厅外走了进来。 众人看着他,惊呆了。 许银锣脑壳上插着一把明晃晃的铁剑,剑身从天灵盖贯入,只露出一个剑柄。 太,太惨了吧杨恭等人瞠目结舌,齐刷刷的看向袁护法,心说你都造了什么孽? “大,大哥,你这是?” 许二郎心疼的嘴角都快裂到耳根了。 “不小心得罪国师,国师让我插剑反省,哪天剑原谅我了,她就原谅我。” 许七安看一眼袁护法: “她什么时候原谅我,我就什么时候原谅你!” 袁护法焦急得问道: “那剑什么时候原谅你?” 许七安闻言,用一种“看开点”的眼神,注视着猴子: “这是一把没有器灵的神剑。” “”袁护法呆若木猴。 孙玄机拍了拍袁护法的肩膀。 下辈子争取做个哑巴。 许新年“咳嗽”一声,道: “杨公,人都到齐了,开始议事吧。” 他怕自己控制不住,狠狠嘲笑大哥。 想当年大哥经常揪着他的糗,使劲的埋汰他。 如今大仇得报。 :肘子新书《夜的命名术》,简介我就不发了,肘子的书不需要简介。 这很好看,我亲自验证过的,文笔细腻,质量高。肘子的新书,就如他古道热肠的本人,让人欲罢不能。 推荐大家去看看。 另外,今天一滴都没了,我要睡觉去了。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二十七章 如何晋升一品武夫 许七安天灵感插着剑柄,坐在议事厅的主位。 他坐这个位置,并非众人敬于他声望,畏于他修为。 理论上来说,许七安现在明面上的官职是打更人衙门的首领,权位堪比朝堂诸公,就算没有实权,官帽子是要比杨恭这位一州布政使大的。 “诸位只管说吧,本官听着。” 许七安环顾两侧官员,起了个头。 行军打仗、调粮运兵,稳定后方等等事宜,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门外汉。 在这些领域里,出出主意,指出不足倒是可以,让他去统筹、安排,那只会碍事。 杨恭点点头,接替许七安的话语权,说道: “本次议事,有三件事要与诸位讨论,分别是钱粮、兵源、防线。 “其中,钱粮和兵源息息相关。青州失守后,尽管我们带走了绝大部分的军需辎重,但钱粮短缺问题,始终困扰着我们。。 “从漳州运来的粮草,不久前沉江了,押送粮草的大军全军覆没。” 漳州是大奉粮仓之一,粮草储备最充足,一旬前,议和期间,漳州运往大奉的船队遭遇袭击,粮草沉江不说,随行押送的军队全军覆没。 这是云州叛军在有目的的截断各州运往雍州的粮草。 大奉疆域辽阔,不管是走水路还是陆路,路途都极为遥远,押送过程中遭遇敌人埋伏,属于不可规避的意外。 当然,大奉军也有派精锐高手潜入云州、青州,做着截道的行动。 这种时候,拼的就是双方的物资底蕴,以及高手数量了。 云州和大奉相比,最大的优势是战略纵深不足,没错,地盘小也有小的好处,这意味着押送路程短,地形不复杂,失误的概率也相应的减少。 李慕白沉吟道: “雍州富庶,但一边要稳灾民,一边要供养军队,最多支撑一个月,一个月后,我们就要搜刮“民脂民膏”了。” 许二郎插了一嘴: “如果募兵的话,可以大大缩减钱粮开支。” 把那些吃白食的流民编入军队,让资源利用达到最大化。 李慕白沉声道: “这样的话,可以撑三个月” 他看了一眼苗有方身边的力蛊部战士莫桑,改口道: “两个月没问题。” 众官员、将领沉默着,眉头紧锁。 钱粮问题,向来是大奉面临的首要难题,没钱没粮,打什么仗? 我可以让花神催熟一批粮食,但只是杯水车薪啊许七安想到了花神的灵蕴。 但旋即觉得这个提议不靠谱,慕南栀能催熟的粮草有限,而朝廷需要多少粮草?有多少嘴吃饭?不是一个量级,不过,这个法子可以用来应急。 到时候,催熟完毕的花神会哭着说:没有了,一滴都没有了! 许七安想到这里,嘴角翘了翘。 “咚咚!” 他敲了几下桌面,吸引众人目光,说道: “陛下会在楚州和禹州境内增设集镇,开关市,不需要多久,大奉会有钱粮。” 当即把怀庆朝会上的政策告知众人。 朝廷政令传入各州需要时间,这肯定比不过“天机宫密探”这类快马加鞭,且依靠传送术传递消息的组织。 当然,等孙玄机的传送阵法搭建完毕,雍州这边的消息往来速度会得到巨大增幅。 “妙!” 张慎抚须微笑: “这两条政令能解大奉燃眉之急和后顾之忧。” 增设集镇,开通关市,可以充盈国库,解朝廷国库空虚之急。收回荒废农田,则能让流民在开春之后,有田地耕种。 这年头,安抚百姓其实很简单,给他几亩田,云州叛军再想招募流民当炮灰,就难了。 李慕白赞叹道: “陛下当初在云鹿书院求学时,便展露过不俗的实干能力。如今登临大宝,乃大奉百姓之福。” 众人纷纷开口称赞,相比起永兴,女帝登基让他们看到了希望。 大概也只有许银锣才有这样的魄力,扶植一位女子登基。 众官员、将领,用敬佩的眼神看向许七安,但看到他头顶的剑柄后,又纷纷低下了头,没让自己笑出声。 袁护法蔚蓝色的目光扫过众人,嘴唇动了动,正要开口,孙玄机把茶杯递到他面前,面无表情的说: “喝!” 袁护法连忙张开嘴,喝了一口,借此把涌到嘴边的话咽下去。 众官员、武将,心里捏了一把汗,朝孙玄机投去感激的目光。 如果他们刚才的心里话被袁护法读出来,那么现在,大家就是站着议事,或者跪着议事了,总之许银锣不会放过他们。 杨恭轻咳一声,把话题扯回来,脸色无比严肃的说道: “第三个问题,防线! “而在这之前,我们需要估测云州军下一次的进攻是在何时。” 前青州都指挥使周密,沉吟一下,道: “云州军遭逢大败,浔州城一战,算是伤了筋骨,没有那么快卷土重来,应该会等那位传说中的白帝返回九州大陆。” 白帝的存在,对于在座的高层来说,并不是秘密。 斩首黑莲的行动中,白帝没有出现,暴露了它不在九州的事实。 “不,我觉得,他们会在近日内进宫雍州。” 李慕白给出不同意见,这位云鹿书院的大儒分析道: “首先,春祭将近,这场战打半年一年,云州能承受。打了几年,他们会被战争拖垮。而陛下的两条计策,正是打持久战的基础。 “云州叛军若是得知,就绝对不会拖延下去,会即刻进宫。” 苗有方突然说: “也有可能进攻禹州,阻止朝廷的计策。” 禹州与南疆紧邻。 他刚说完,便被身边的许二郎否决: “云州的兵力,不足以支撑他们两线作战。” 这就是当初云州想要议和,兵不血刃的拿下禹州的原因。 众人再次意识到,当时如果议和成功,云州军接管禹州或漳州,那才是真正的大势已去,朝廷灭亡只剩时间问题。 大奉已经在灭亡的边缘徘徊过一次了文官和武将们心里感慨。 许银锣的这场政变,改变了大奉王朝的命运。 杨恭做最后总结: “从休整到出兵,最多不会超过半个月,春祭前,云州和我们会有一场恶战。接下来,我们需要构筑第一道防线,选定守将” 青州布政使司。 同样的清晨,云州军方高层也在开会议事。 所有人到齐后,葛文宣环顾众人,开了个头: “天机宫刚得到消息,京城那边,准备在剑州和雍州开设关市,与北方妖蛮、南疆蛊族、万妖国互通商贸,以丰盈国库。另外,还有一条政令,以原价从乡绅贵族手中回购田地,春祭后,用来安抚流民。 “这不是一个好兆头啊,处处击中我云州软肋。” 闻言,在座的高层将领眉头紧锁,已经意识到这两条政令施行后,对局势造成的影响。 卓浩然咧了咧嘴: “开关市?想得美,老子率领死士把他们一锅端了。” 葛文宣不咸不淡道: “可以,我们会提前为卓将军准备葬礼。” 卓浩然竖眉。 没给他发怒的机会,杨川南沉声道: “剑州的事,路途过于遥远,我们掺和不了。 “禹州与青州相邻,倒也算触手可及。但你想过没有,朝廷开关市,最高兴的,是蛊族、万妖国和中原商队。 “中原有蛊族急需的茶叶、瓷器、绸缎、盐铁等等,万妖国刚刚建国,除了草药和食物不缺,什么都缺。蛊族和妖族必定会派兵驻扎集镇。 “而南疆物产丰富,足以让追逐利益的商旅发狂。以前蛊族和大奉不对付,佛门统治十万大山时期,拒绝与中原做买卖,他们没办法。 “如今没了这些忧虑,势必会有大量的商队蜂拥禹州,世道不太平,他们会雇佣一定规模的武装力量保护。你率死士端了他们,呵,到底是谁灭谁?” 要知道,中原武林繁荣,江湖势力多如牛毛。 这些江湖匹夫不会管大奉死活,但却可以被利益驱使,甚至会有各地江湖势力组成的商队前往禹州。 葛文宣点头,赞同杨川南的分析,补充道: “发兵禹州的话,以我们的兵力和物资,两线作战有些冒险。” 卓浩然沉默了。 戚广伯淡淡道: “你们现在知道,许七安为何要扶持一个女子登基了?他扶持长公主登基,不只是为了稳固后方,更因为此女才情无双啊,许七安相当于如虎添翼。 “以后我们要面对的敌人,不再只是许七安,还有大奉这位女帝。” 一位将领沉吟片刻,试探道: “京城没了监正坐镇,国师为何不直接杀入京城,灭了那个女皇帝。” 众人眼睛一亮,认为这是一个可行之策。 戚广伯默然,而后叹息道: “那便是玉石俱焚了。” 他没多做解释,看了一眼沉默寡言,显得有些自闭的姬玄,道: “执着于情,非帝皇之材。你若不想被国师和陛下看扁,就把姬远两个字,从心里抹去。” 姬玄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戚广伯继续道: “禹州要打,但不是现在,先准备进攻雍州,我只给你们半个月的时间。半个月后,出兵禹州。” 杨川南吃了一惊: “大将军,不等白帝了?” 戚广伯摇头: “大奉耗的起,我们耗不起。另外,洛玉衡渡劫在即,而许七安同样是个不稳定的因素,给他们的时间越多,不可控的事情就越多。 “再说,你知道白帝何时归来?云州的命运,我们的命运,不会寄托在一个外援身上。” 【一:皇宫的传送阵,必须在朕的寝宫里,你若是不放心临安,就让孙玄机在她的韶音宫也搭建一座。许平峰和伽罗树若是真的袭击京城,传送阵只有在寝宫,朕才有一线生机。】 【三:没问题,只要陛下不介意,臣当然也不会介意。】 【一:什么意思?】 【三:定向传送符,通往皇宫的,我手头也要有几枚。】 怀庆好半天没说话,但也没说不允许。 许七安继续传书:【只是真到了那一步,委实有些惨烈了。】 两人是在私聊。 【一:周史末期,雍誉年间,巫神教大军打到京城。雍誉在大军护卫下,逃离京城,把皇室女眷、百姓留在了城中。巫神教大军屠戮三天三夜,把帝姬、嫔妃掳回东北。 【雍誉帝在边关集结大军,六年时间,便将巫神教军队逐出中原。 【京城从来都不重要,只要朕不死,大奉就不会灭。】 怀庆的传书里,透着强大的,无与伦比的自信。 【一:另外,许平峰敢来京城,就别想短时间内重返青州和云州,这同样是我们把云州叛军的总部一锅端的机会。以许平峰的性格,不到绝境,不会做玉石俱焚的选择。 【你现在需要考虑的两件事:一,助国师渡劫。二,如何晋升一品。】 助国师晋升一品,啧啧,本银锣是奉旨双修许七安传书回应: 【明白。】 结束通话。 许七安坐在浔州城头,望着蔚蓝的天空,沉吟许久。 各大体系,晋级后便没有关隘了。 只要积攒气机,磨砺体魄,把“玉碎”提升,就能依靠时间,慢慢把修为推到二品巅峰。 换句话说,不管什么体系,什么品级,最难的,是破关。 许七安当初依靠魏渊的血丹晋升三品不死之躯,之后便没有瓶颈,与国师不停双修,气机稳步增长。 真正难的是提升品级时的关卡。 就像老匹夫,三品到三品巅峰,几十年时间就到了。 但晋升二品的关卡,却卡了他整整五百年。 “三品晋升二品,是合道,把“意”补完。那二品晋升一品呢?”许七安紧皱眉头: “一品武夫似乎没有名字,这里面的水很深啊。我感觉,武夫体系也许是所有体系里最特殊,水最深的。” 武夫体系自古以来便已存在,却从未出现过超品。 武夫体系的一品,是没有名字的。 单是这两点,就足以说明这个体系有问题。 他闭上眼睛,盘坐内视,解开对神殊大师的封印。 以他目前二品之尊,封印神殊的一条右臂并不难,虽然神殊大师是和尚,对男女之事并不在意,但双修得时候,许七安还是拒绝旁观者的。 洛玉衡也拒绝自己被小小银锣顶撞时,边上有个旁观者。 眼前出现了迷迷蒙蒙的大雾,雾气如轻纱抚动,云雾深处有一座破庙,庙门前盘坐着一位俊秀的年轻僧人。 “大师,我想请教一个问题。”许七安双手合十: “如何晋升一品武夫?” :本来想请假的,因为从监正被封印到浔州守城战,我的细纲已经写完了,后续的细纲没有写。嗯,细纲不是大纲,大纲我一直做到完本,倒是不用愁大纲的问题。 思来想去,觉得断更不好,所以坚持码了这一章。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二十八章 重返南疆 破庙前,盘生而坐的神殊愣了愣,双手合十,表情不变的说道: “是什么让施主产生贫僧知道如何晋升一品的错觉?” 许七安沉默一下,轻声叹息。 果然,向一个残魂索要答案,还是太勉强了,他想了想,道: “我已经履行当初的承诺,替大师集齐了头颅之外的身躯,大师若是愿意,我可以让您与它们聚合。” 神殊面带微笑: “多谢施主!” 神殊的各个部位里,这位是最具佛性的许七安点点头,主动退出神殊的意识世界。 右臂不知道的事情,不代表躯干不知道,等把除头颅之外,所有部位凑齐,或许量变能达到质变,让神殊想起更多东西。 神殊是半步武神,武僧的路子和武夫很相近,如果世上还有谁能成为许七安的老师,非神殊莫属。 另外,当年的万妖女王也是一品强者,九尾狐肯定知道该如何晋升一品。 所以接下来的目标很明确——去南疆! 京城,灵宝观。 洛玉衡踏着祥云,于蔚蓝天空中降落,飘入灵宝观内。 观内弟子见到道首回归,立刻来到僻静小院外,恭身道: “道首,宫内传来消息,说一个月后,许银锣和临安公主大婚,请您务必参加婚礼。” 听见消息的洛玉衡,下意识就要伸出手召唤飞剑。。 猛的想起祖传的神兵被她留在许七安脑子里了,那臭小子脑子里想的都是些狗屁倒灶的玩意,需要神剑好好清理一番。 一个月后大婚洛玉衡蹙着眉头沉吟片刻,忍不住望向皇宫方向。 呵,那个女人想拿我当枪使,破坏大婚?你都不急,我急什么。 她打算忍耐,不作回应。 但想了想,她确实应该急的,女帝和许七安至今为止,清清白白。 可她与姓许的双修了一次又一次,嘴上再不愿意承受,她自己也知道,心里是有他的。 堂堂人宗道首的双修道侣,岂能另娶旁人。 于是洛玉衡说道: “去司天监,找许七安留在那里的女人,就说许七安和临安公主一个月后大婚。” 她虽然不好出面,但可以让花神出面啊,花神又蠢又笨,最容易当枪使。 最主要的是,花神人长的好看,没有男人能无视她的无理取闹。 灵宝观弟子不疑有他,点头道: “弟子明白。” 道首有令,弟子不敢耽搁,立刻前往司天监,但是扑了个空。 另一边,一辆样式普通的马车停在许府,一位长相平庸的妇人,拎着裙摆跳下去车,施施然走到府门。 门外一对披坚执锐的侍卫把手。 许府如今的地位今非昔比,府里府外都安排了高手护卫,还有打更人的暗哨在附近潜伏。 “我与许七安是故友。” 慕南栀朝着侍卫说道:“他请我来府上小住片刻。” 今日清晨,宫里派人来说,许七安托皇帝给她带话,希望她从司天监搬出来,到许府小住。 在慕南栀看来,姓许的这是在变相的讨好她,司天监再好,也是别人的地盘。 许府则是他的家。 两名侍卫对视一眼,左边的说: “您稍等片刻。” 匆匆入府禀告。 俄顷返回,把慕南栀请了进去。 随着侍卫穿过外院,走过曲折的廊道,慕南栀在内厅见到了衣裙光鲜亮丽,容貌艳丽动人的婶婶。 婶婶也看见了侍卫带进来的妇人,婶婶心说不对啊,这样的女人,怎么可能被我侄儿看中。 她听说有女人来家里,自称倒霉侄儿亲自邀请,第一反应是侄儿在外面惹的风流债到家了,总不好拒绝吧,于是允许对方入府。 看清女人长相后,婶婶觉得不对劲了。 以侄儿风流好色的脾性,他相中的女子,必定年方二八,貌美如花。 而眼前的妇人,姿容平庸,五官普通,除了胸脯傲人,以及一看就好生养的大屁股,除外再无亮点。 年纪看起来和自己差不多。 大郎绝对看不上这样的女人。 “咦” 婶婶审视着她,道:“我想起了,你是当初佛门斗法时,坐我家马车一起去司天监看斗法的人。” 而且还诋毁铃音是亲戚家的女孩记仇的婶婶心里嘀咕一句。 “你还记得我呀!” 慕南栀点点头,有些惊讶婶婶的记性,她在内厅环顾一圈,很快就被摆在观赏架上的九星兰吸引。 婶婶打量着她,问道: “宁宴让你来的?” “难道是我自己来的?” 王妃傲娇惯了,哼哼唧唧道:“要不是他死皮白赖的邀请,我才不来呢。” 岂料婶婶也是个傲娇的,听完心里就不开心了。 “你这盆兰花养的不行啊,它渴了,要喝水。瞧把它蔫的。”慕南栀走到架子前,把弄着九星兰。 “哎,谁让你动它的!”婶婶顿时柳眉倒竖。 这盆九星兰是她心爱之物,此花耐寒性极高,只在冬日里开花,共九朵,每一朵颜色都不同,明艳动人,故称九星兰。 这种花观赏性极高,是达官显贵们钟爱之物,据说最初是从镇北王府上流出来的。 另外,此花最珍贵之处在于,它很难培育,以致于数量稀少。 九星兰是前首辅千金王思慕送给婶婶,用来讨好未来婆婆的。 别说是慕南栀了,家里谁都不给动,就算是婶婶最疼爱的幼女许铃音,那也是动次打次动次打次。 婶婶本来把它养的很好,但不知道怎么回事,半个月前,花朵突然凋敝,它再没有开过花。 “它渴了。” 慕南栀又重复了一遍。 “你怎么知道它渴了,它告诉你的?”婶婶哼哼道: “九星兰可耐寒了,不需要多浇水,五天浇一次就好。” “那为什么蔫了呢?”慕南栀一针见血的指出。 婶婶哑了一下,解释道: “因为它娇贵呗。” 慕南栀指着厅内的兽头炭盆,没好气道: “你天天烧着炭,屋子里就热,它当然渴了,偏还用养在外头的规矩来养它,好好的花叫你养成这样。” 婶婶大怒,感觉自己在专业领域里遭受了羞辱,怒道: “你懂什么花?你懂什么花!” “比你更懂!”慕南栀针锋相对: “我还能让它当场开花。” “那你倒是让它开啊。”婶婶掐着腰冷笑道。 慕南栀眼珠子转了转,道: “如果我让它开花,你就管我叫姐姐。” 婶婶哼道:“一言为定!” 慕南栀朝着九星兰轻吹一口气,奇迹发生了,九星兰迅速结出花苞,而后徐徐绽放,碧绿之间,点缀出九朵色彩缤纷的花朵,煞是好看。 婶婶小嘴长成“o”字型,表情僵在脸上。 慕南栀淡淡道: “叫姐姐吧。” 以后我就是许宁宴的长辈了,他要是再敢碰我,就是大逆不道。 南疆,南法寺。 封印之塔外的广场上,清光一闪,青衣和白衣,以及套着木枷,戴手铐脚镣的白猿现身。 “什么人?” 广场上巡逻的妖兵发现了他们,手持武器,大喝着靠拢过来。 等到靠近了,看清来人的长相,妖兵们纷纷躬身,态度大变: “见过许银锣。” 许七安微微颔首,释放气息,几息之后,九尾狐御风而来,出现在广场上。 她有着银色的秀发,脑袋上一对毛茸茸的狐尾,蒙着面纱,挡住倾国倾城的容颜。 上半身是一件不宽不窄的裹胸,下半是兽皮短裙,以及一件围在腰身的皮裘,看起来像是前面开叉的裙。 身后,九条狐狸尾巴如有生命,时而像孔雀开屏,时而朝着不同方向抚动,美奂绝伦。 “你脑袋上的剑是怎么回事。” 九尾天狐一见面,目光就牢牢盯着许七安天灵盖上的剑柄。 “被家暴了” 他摆摆手,表示不愿意多谈。 “你是来搬救兵的吗?我可没精力跑中原去替你打架。” 九尾天狐眨巴美眸,笑吟吟的问道。 声音柔媚磁性,带着玩世不恭的媚劲。 “你消息太落后了,我刚晋升二品,与许平峰打了一架。”许七安笑道。 九尾天狐愣了一下,端详着许七安,半晌,咯咯笑道: “做的不错。” 表情太平静,这让我怎么人前显圣许七安吐槽了一句,说道: “我是来送神殊右臂的你受伤了?” 九尾天狐语气平静的解释: “刚和广贤,还有琉璃打了一架,受了些伤。幸好琉璃被监正重创,伤了本源,没法发挥全部实力,不然我伤的会更重。” 看来南疆这边也不是风平浪静许七安目光落在封印之塔: “神殊大师无碍吧。” 九尾天狐撇撇嘴,给他一个白眼: “超品不出,谁能真正伤他?你来的正好,神殊的恶念和烙印在骨子里的好战,实在太难控制。右臂是他的佛性,融合右臂里的魂魄后,神殊会变的更温和。” 正说着,封印之塔的大门“轰隆”敞开,只穿了一条黑色长裤的,赤着上身的神殊走了出来。 他通体漆黑,肌肉虬结,宛如雕塑,脖颈处空空荡荡。 神殊的身体甫一出现,许七安体内的右臂立刻出现异动,他的胸口凸起一个右臂的轮廓,轮廓一点点隆起,一点点分离血肉,要从许七安体内钻出。 有点疼许七安皱了皱眉,清晰的感觉到血肉分离般的疼痛。 神殊右臂在他体内蛰伏多年,早已融入他的血肉,此时剥离出来,让许七安的感觉就像手脚被人硬生生扯断。 俄顷,一条漆黑的右臂“破体而出”,飞向神殊躯体。 “不,我不要见到这个虚伪的家伙。” 突然,神殊的左手大声抗议,并一巴掌把右臂拍飞出去。 气机“轰”的一炸,右臂飞出九霄云外。 许七安愣在原地,心说这是闹什么? 念头刚闪烁,一道流光呼啸而来,右臂飞了回来,一记冲天炮打向左手,并伴随着右臂残魂的声音: “这可由不得你!” 这时,神殊的左腿飞起,准确击中飞来的右臂,又一次把它踢飞。 “我也讨厌这个虚伪的家伙。”左腿大声说。 “你俩不识抬举啊。” 神殊的躯干自行脱离左臂和双腿,气机凝聚成双臂和双腿,沉声道: “那就打一架吧。” 躯干和右臂一样,都是性格偏温润的。而左臂是恶意满满,双腿则是桀骜好战。 于是,躯干、右手、左手、双腿,开始打了一起,场面极其惨烈。 九尾天狐抿了抿丰润鲜艳的小嘴,不让它抽搐,深吸一口气,这位万妖女王没什么语气的说道: “让它们打吧,打完就和谐了,呵,每个人都有意见不同的时候,我们一边说话。” 每个人都有意见不合的时候?就像每次贤者时间的我,会憎恨不久前急色的我不爱惜身子许七安点了点头,大概明白神殊现在的状态了。 “正好有事要请教娘娘。” 他们离开封印之塔,来到南法寺南边的一座华美宫殿。 殿内灯火通明,铺设着绣工精湛的地毯,摆放盆栽、金银玉器,支撑穹顶的立柱包裹着金箔玉片。 穿着清凉的狐妖美人侍立在殿中,个个容貌娇媚,活色生香。 许七安还看见了气质清冷,宛如大家闺秀的清姬,她正坐在案边,批阅着折子,处理万妖国的事务。 清姬抬头看了一眼入内的许七安孙玄机和袁护法,欲言又止一下,低头继续做事。 猩红地毯的尽头,是一张宽大的美人榻,九尾天狐慵懒的侧躺在塌上,九条蓬松美丽的狐尾,徐徐抚动。 “你身上最后一根封魔钉是谁拔的?” 九尾天狐问出了好奇许久的问题,刚才忍着没问。 “你哥哥!”许七安笑道。 九尾狐无暇仙颜愣了愣,愕然反问: “阿苏罗?” 她是个聪明的狐狸,心里略一盘算,立刻联想到阿苏罗先前放水的事。 但她没明白阿苏罗这么做的目的。 “因为阿苏罗是天地会的八号。”许七安掏出地书碎片,扬了扬。 对于这个隐秘组织,九尾天狐略有耳闻,知道是地宗道士组建,以地书为信物的组织。 许七安简单解释了其中缘由,等九尾狐微微颔首,表示已经明白,他开门见山的问道: “今日来此,除了兑现承诺,送还神殊大师右臂,还有一个目的!” “如何晋升一品?”九位天狐挑了挑眉。 “娘娘果然聪明。”许七安笑着恭维一句。 “这没什么难猜的,你想力挽狂澜,挽救大奉,二品修为确实不太够。伽罗树是一品中的佼佼者,白帝表现出了一品的实力,单凭这两位,就够你头疼了。 “何况白帝的它真身是远古神魔后裔——大荒! “它暗中图谋着什么,我们难以知晓。总之你现在的二品实力,无法抗衡云州,晋升一品是你唯一的出路。” 九尾狐叹息一声: “但我给不了任何建议。” 许七安闻言,眉头紧皱,不解道: “娘娘此言何意?” 他才不信九尾天狐不懂如何晋升一品,且不说前任万妖国主是一品。 眼前的九尾狐就是二品中期或巅峰,下一步就是晋升一品。 谋求晋升是生灵的本能,九尾狐肯定知道晋升一品的正确姿势。 “妖族和武夫体系是很接近的,只不过一个修的是天赋神通,一个修的是“意”,除此之外,几乎没有区别。但九尾天狐并非纯粹的妖族。” 银发妖姬叹了口气: “我们是神魔后裔,神魔和当今各大体系是不一样的,这么说吧,灵蕴是神魔后裔的根基。对我来说,只要灵蕴完全复苏,融入我的肉身和元神,我便能踏入一品。 “所以,你非要问我如何踏入一品,那我只能告诉你,只要有神魔灵蕴就好了。” 这,这就和慕南栀一样,她不用修行,只要灵蕴复苏,自然而然就能重返巅峰许七安一阵失望。 “那,神殊大师知道如何晋升一品吗?” 许七安不甘心的问。 “可能知道,可能不知道。”九尾天狐笑吟吟的说: “等他们打完了,你再问便是。” 殿内当即无话。 袁护法看一眼许七安,又看一眼九尾天狐,满脸失望。 因为他们有刻意收束念头,袁护法的天赋神通,还无法强行窥探超凡的念头。 看来以后很难再窥探到许银锣的内心了袁护法心情复杂的想。 银发妖姬审视一眼白猿,诧异道: “咦,这只猴子还没死啊,你们人族挺宽容的嘛。” 许七安淡淡道: “离死不远了。” 袁护法象征性的抬了抬套在脖子上的木枷。 半个时辰后,外面狂暴的气机波动停止,一切变得风平浪静。 众人联袂离开大殿,来到封印之塔外。 广场上,无头的神殊傲然而立,手脚齐全,看样子,经过一番磨合,它们选择了和自己妥协。 许七安连忙迎上来,拱手道: “前辈,晚辈有一事请教。” 神殊默然片刻,感慨道: “九州已经多久没有一品武夫了?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在我回答之前,请你思考一个问题。 “我与其他武夫,最大的区别是什么?” :在做细纲,接下来我会写一写战争中的其他角色,比如天地会成员们,比如许二郎。但考虑到主角的戏份会稍稍降低,又担心这样会掉追订,所以在思考如何完美的衔接剧情。 这书到中后期了,撒的网太多,思虑的东西也多,更新慢是不可避免的。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二十九章 渡劫在即 区别在于你的身体一言不合就解体,然后自己跟自己打架? 许七安先是吐槽了一句,旋即沉默下来,在心里默默分析。 首先排除神魔血脉,修罗族应该是神魔和人类杂交后形成的族群,拥有神魔血统,但血统还不足以凝成灵蕴,顶多是让修罗族天生强大。 但没有九尾天狐这样得天独厚的水准。 其次排除“佛陀”身份,因为这不可复制,神殊不可能拿这事来回答他。 最后又回到了开头许七安心里一动: “不死不灭的特性?” 没错,神殊与普通超凡武者最大的不同,就是他不死的特性。 许七安如今也是二品武者了,知道“合道”境的武者,依旧是会死的。 但神殊这样的情况,委实有些难以理解。 他被分尸封印五百年,弹尽粮绝五百年,在没有外界灵力补充的情况下,凭借自身的生命力,坚强的存活五百年。 就连超品的佛陀都杀不死他。 “没错,与其他武夫相比,我最大的特殊在于不死,超品也杀不死我。。” 神殊的肚脐眼裂开,化作嘴巴,开口说道: “一品武夫修的,就是这种不死之术。” 许七安沉默许久,道: “这听起来,似乎有些平平无奇。” 不死之躯是三品武夫的能力,到了二品境,这种能会有一个大飞跃,就许七安目前的生命力,即使被分尸,也不会死去。 这样一看,一品武夫只是提升生命力,就显得德不配位了。 要知道武夫可是攻杀之术最强的体系啊。 而且,普通的一品武夫,还不可能有神殊这样强悍的生命力,因为神殊是半步武神。 半步武神被超品佛陀封印,那么就算是武神,似乎也只是比超品略胜一筹? 委实有些配不上“单挑最强”这四个字。 “有些失望?” 神殊“呵”了一声,自顾自说道: “你应该知道,武夫体系和所有体系不同,各大体系到了高品,有的可以随意修改规则;有的能点石成金操纵地风水火;有的凝练气运,运用众生之力;有的直接借用一方天地之力。 “唯独武夫,不与天地交汇,只修自身,所有的神异都来源于自身。” 要不怎么说武夫粗鄙呢许七安为自身的体系感到悲伤。 神殊说道: “这其实就是武夫最核心最本质的道路,它告诉了你该如何晋升一品。” 不等许七安询问,神殊便说出了答案: “把精气神融合为一,元神便是身躯,身躯便是气机,气机便是元神,周身之力凝成一股,你的战力会突飞猛进,成为当世数一数二的强者。” 这还算说的过去!许七安点点头,表示能够接受。 可神殊却说道: “但这依旧不能匹配一品武夫的位格,武夫体系从九品到二品,每提升一个品级,都会获得一种全新的能力。其他体系亦是如此。 “可是一品武夫,只是提升了三品不死之躯的能力,提升了近战搏杀能力,并没有获得新的能力。” 闻言,许七安皱起眉头,如果神殊说的是对的,那么这确实值得奇怪。 一品作为武夫体系最后一个品级,却只是加强了三品和五品阶段的能力,的确说不过去。 虽然这让武夫变的更难杀死,且战力会有大幅度提升。 神殊肚脐眼发出叹息: “其实儒圣已经给出答案了。” ?许七安脑海里闪过一个问号,旋即瞳孔微微放大,灵光一闪,他脱口而出: “一品武夫并不算一个正常的品级,只是一个过度?” 儒圣将各大体系划分为九品,每一品级都有各自的名称,唯独一品武夫没有留白。 千百年来,无人知晓其中缘由。 但现在,许七安心里闪过一个大胆的猜测。 神殊替他说出了那个猜测: “因为一品武夫,极有可能是武神的一部分,它不是一个单独的品级。” 沉默了一下,许七安也如神殊一般,叹息道: “我就知道武夫体系的水很深,但,从古至今,似乎并未出现过武神?儒圣是如何得知的。” 神殊微微摇头: “我不知道,我还有许多关键性的记忆留在头颅那里。儒圣的依据是什么,没人知道,但借儒圣的品级划分,猜出一品武夫是半步武神的人不在少数。 “不然,你觉得为什么南疆蛊族的人会把我称为半步武神?如果非要给我一个准确定位的话,我是一品大圆满。” 一品武夫是武神的一部分,所以一品大圆满的神殊被称为“半步武神”。 看来天蛊婆婆知道的不少啊许七安听丽娜说起过,当年甲子荡妖里,有半步武神出手。 而丽娜又是从父亲龙图那里得知,根据许七安和力蛊部的接触,深刻知晓这个部族是什么德行,所以有理由怀疑,龙图也是从天蛊婆婆那里知晓的。 不管怎么样,一品武夫还是足够强力的,没有新技能无所谓,只要能拳打白帝,脚踢伽罗树,这就足够了许七安虚心求教: “该如何将精气神凝练成一股?” “有一个口诀:以身为炉,神为柴,气为火。” 神殊说完口诀,道: “知道为什么气运加身的帝王,更容易踏入一品吗?因为这个过程无比凶险,稍有不慎就会魂飞魄散。气运加身者,不容易走火入魔。” 许七安默念了几遍口诀,又问道: “大师,你对武神有什么看法?” 肚脐眼没有开口,反而是右臂传来温和的声音: “我在你体内寄宿许久,始终没看明白监正到底为何要培养你。但我能看出,他在有意识的替你叠加气运。 “龙气可还在你身上?” 许七安颔首: “尚在地书碎片中。” 右臂语气温和的说道: “留着它,莫要归于龙脉,或许将来有用。你不觉得奇怪吗,龙脉溃散后,监正为何自己不收集龙气,偏要让你去走江湖?” 许七安陷入沉思。 遥远海外。 漆黑无光的深海里,一条寂静幽深的大海沟。 海沟深处,隐约闪烁着淡淡的白光,越往下,白光越浓郁。 一颗颗璀璨的夜明珠点缀在海沟崖壁,散发柔和纯粹的光辉。 海沟底部,躺着一只体长百丈的怪物,它通体漆黑,其身似羊,头长六根弯曲的长角,长着酷似人类的面孔。 白帝静静的站在这尊沉睡的巨兽面前,望着其中一根缭绕清气的角。 “我的角能吞噬万物,纵使你为守门人,也休想摆脱它的吞噬,别指望脱困了。” 白帝没有开口,而是以传音之术与角里的守门人交谈。 “难怪你要夺取我的灵蕴,原来是这具身体出了问题。” 监正的声音从角里传出,同样以传音的方式回答: “你巅峰时期,应该是超品吧,与蛊神同阶。” 白帝道: “准确的说,是灵蕴出了问题,当年神魔之间内战,我遭受难以想象的重创,灵蕴半数融入大道,返还这片天地。最后我以假死之术逃过了大劫。 “但失去半数灵蕴的我,根本争不过超品。这些年我在海外猎食神魔后裔,试图修补我的灵蕴,但它们的力量都太过弱小。好在我得到了你,我只要炼化了你,其他超品根本争不过我。” 监正笑道: “你知道为何守门人没有出现在远古时代,没有出现在道尊时代,而是出现在人族崛起之后?” 白帝坦然问道:“为何?” 监正答非所问: “因为远古时代,没有武神诞生的条件。” 白帝蔚蓝的竖瞳盯着长角,缓缓道: “我听二品术士说过,各大体系中,只有术士和武夫没有超品。你似乎知道如何晋升武神?” 监正笑道: “你猜!” 白帝不是很喜欢这个老头子的说话风格,淡淡道: “再过几日,就能压制你的元神。而后便去九州大陆,灭了中原王朝。” 这时,白帝遍布鬃毛的耳后,一枚白鳞亮起,他侧耳聆听,听见许平峰的传音。 “人宗道首渡劫在即,速回!” 靖山城。 腰间缠着赶羊鞭的萨伦阿古,缓步登上祭台,在头戴荆棘王冠的长袍男子雕塑前停下。 俯身一拜,微笑道: “弟子刚卜了一卦,上上大吉,大吉在春祭。” 巫神雕塑静默不动,头顶一道虚幻的青衣身影浮起,继而下沉,像是被什么力量拉扯了回去。 浔州。 大院的东屋里,许七安在夜姬的服侍下更衣,两人身后是凌乱的床铺,屏风后是漆红浴桶,浴桶边缘一圈是昨夜溅出得水花。 从南疆返回后,许七安把夜姬带回了中原,目的性很明确——修行(双修)! 道门上古房中术确实厉害,气机增长幅度,远比吐纳要快。 如果能找洛玉衡这样的道门顶尖人物双修,但洛玉衡经过上次的双修后,便回京城闭关了。 本来还有更合适的人选,花神目前还在司天监,日夜盘着与他双修呢。 只是既然去了南疆,索性就把夜姬带回来住一段时间,正好双修。 其实许七安有些“害怕”和慕南栀双修,不是对小欲的那种害怕,而是花神魅力太强,他害怕自己从此不愿下床。 距离南疆回来,已经过了半旬。 夜姬尖俏妩媚的脸蛋,布满疲惫,但双眼烨烨发光,神华内敛,她也在双修中得到巨大好处。 “府上的丫鬟有些碎嘴,你闲着的时候,多管教管教。” 夜姬翻了个白眼,嗔道: “你日夜折腾奴家,奴家哪来的精力管丫鬟。” 许七安笑着在她臀上掐了一把,笑道: “接下来会有很长一段时间不折腾你了,我去一趟京城。” 洛玉衡昨夜玉符传信,三日后渡劫。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三十章 决战前夕 【三:金莲道长,你修为恢复的如何?】 【九:贫道已恢复二品,如今在巩固境界,呵,黑莲意志磨灭后,炼化他便不再有任何阻碍。】 【三:洛玉衡要渡劫了。】 许七安的一句话,让天地会成员又惊又喜,又忧又虑。 惊喜当然是因为洛玉衡若能踏入陆地神仙境,大奉将多一位一品高手,这才真正有了与云州抗衡的实力。 忧虑是因为这也意味着将遭遇云州超凡的疯狂反扑,伽罗树和白帝足以横推大奉,何况还有许平峰这位算无遗策的术士。 一个不慎,国师极有可能身死道消。 【三:金莲道长,您对道门天劫了解多少。】 【九:这可是道门的机密啊,罢了,就与你们说说。 【都知道道门一品叫“陆地神仙”,但这个境界的核心力量,却鲜少有人知晓。陆地神仙超脱轮回外,不在五行中,能点石成金,搬山移海。。 【这段描述,暗示着陆地神仙的两大核心能力:万劫不磨之躯和化腐朽为神奇之力。】 【三:万劫不磨?这和武夫的不死不灭一样?】 许七安因为刚从神殊那里听说了一品大圆满的特殊,所以对“万劫不磨”特别敏感。 【九:当然不是,道门体系非要归类的话,是两条路子,金丹和元婴是一条路子。阴神和阳神是一条路子。二品渡劫,是融合两条路的过程。 【金丹路子走到极致,便是万劫不磨,其特性是免疫一切法术。阴神路子走到极致,则是凝练“地风水火”四大法相融于肉身。 【道门典籍中记载,天地万物,皆由地风水火组成,因此到了陆地神仙境,便具有点石成金,化腐朽为神奇之力。当然,术士体系认为,金木水火土五行之力,才是构成天地万物的本源。】 天地会众人听的如痴如醉,就连丽娜,也感觉很厉害的样子。 看看,看看人家道门的一品,听起来就高大上,相比起来,一品武夫简直粗鄙许七安无声吐槽。 不过武夫体系情况特殊,严格来说,武夫体系没有超品,是儒圣硬生生把“武神”分割成两个品级。 根据许七安自己推测,这应该是“武神”比较特殊,无尽岁月以来,所有武夫的天花板,只到“精气神”三者合一,再想晋升就不可能了。 而三者合一只是具备成为武神的条件,却已经匹敌其他体系的一品,所以干脆把这个阶段划分为一品。 但因为这只是武神的起始,所以名称就留白了。 神殊之所以被称为半步武神,是因为他把这个阶段修行到了极致。 【九:天劫共分五重,第一重是金丹劫,第二重是风雷劫,第三重是地雷劫,第四重是水雷劫,第五重是雷火劫。 【五重天劫分两个阶段,对应陆地神仙两大能力,历时十三日。渡过这五重天劫,阳神与肉身融合,方能成就陆地神仙境。】 十三日众人心里一凉。 如今大奉一方有五位二品,但渡劫的洛玉衡不能算入战力中,只剩许七安、金莲、阿苏罗和寇阳州四位。 四位二品能在伽罗树和白帝手里支撑十三日? 答案是否定了。 【九:不用慌张,本座说了,天劫分两个阶段,金丹劫之后,会有一旬时间的平息,给渡劫者巩固“万劫不磨之躯”的时间。】 金丹劫和“四大法相劫”是不一样的,处于不同阶段。 【一:能否请来天宗的天尊相助?】 怀庆问道。 【二:不可能!】 【七:别想了。】 天宗的卧龙雏凤立即否决了她的提议。 【四:可我记得,天人之争对天尊来说非常重要。】 【二:你别忘了我们天宗修的是什么,是太上忘情,天人之争对天宗来说确实重要,但个人情感、目的,是无法左右天尊的。】 换句话说,如果天尊会因为个人情感、目的,插手洛玉衡的天劫,那就不是太上忘情了。 忘情非无情,但从某种角度来说,忘情就是无情。 本质不同,但外在表现却雷同。 他们不会因为贼人杀人放火而惩戒,也不会因为好人行善积德而称赞。 太上忘情的最终目的,是天人合一。 而天地至公,从不惩戒恶人,也不奖赏好人。 【九:天宗这群人吧,你无法利用他们,无法拉拢他们,所以也就不用管他们了。】 反倒是李妙真和李灵素两个货,可能会成为隐患金莲道长决定私底下和许七安谈谈师兄妹的事。 是个麻烦啊。 天宗要回收废品,许七安不同意的话,肯定会引发冲突。 【七:蛊族的超凡帮不上忙,不如请万妖国的九尾天狐和半步武神来帮忙?】 【八:九尾天狐和神殊一旦来中原,万妖国顷刻间就会灰飞烟灭。说话之前动动脑子,明白自己的敌人是谁。】 那几个菩萨,哪个不是老谋深算之人,何况还有以谋算、布局著称的许平峰。 沉默许久,天地会智囊之一的状元郎说话了: 【目前只有两个办法——增强己方战力;削弱对方战力。 【盟友这个选项先排除,不妨尝试增加战力,比如召唤儒圣英魂。】 怀庆第一个反对: 【一:首先,监正已经召唤过一次儒圣英魂,短期内,刻刀和儒冠的力量不足以再进行一次召唤。另外,超品的力量过于强大,召唤儒圣,许七安会有殒落的风险,魏公和监正就是例子。】 或许是诅咒吧,每一个召唤儒圣英魂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怀庆不得不相信,这也许是天道的反噬。 她不愿意许七安承担这种风险。 楚元缜继续说道: 【那就削弱敌人,把国师渡劫的地点安排在北境,云州的超凡强者敢倾巢而出,我们就直接踏平青州和云州。孙玄机是三品,没必要掺和渡劫之战。 【寇阳州是武夫,作用与八号、三号重叠,可以不用参战,与孙玄机一起荡平青云两州。】 李灵素以指带笔,写下:“你这个计谋,许平峰会看不出来?说话之间要动脑子” 他忽然愣住,然后连忙抹去这段话。 他明白楚元缜的意思了,不怕许平峰识破,因为这条计策的核心目的,就是牵制。 单凭一个姬玄,肯定挡不住孙玄机和寇阳州,那么许平峰就要留下来。 也就是说,渡劫当日,他们面对的敌人就只剩伽罗树和白帝。 把部分超凡人物排除在战场中,确实能有效预防意外,尤其许平峰身上有初代监正留下的法器阿苏罗沉吟片刻,传书道: 【就算这样,凭我们四人之力,仍然不是伽罗树和白帝的对手。】 他同意把寇阳州踢出队伍,选择三品巅峰的赵守做队友,虽然二品武夫的战力肯定要强于三品大儒,但寇阳州的能力与许七安还有自己是重叠的。 而儒家的手段诡谲到不讲道理,赵守的性价比要高于寇阳州。 另外,赵守的攻伐之力不足,若是让他去面对许平峰,双方最多五五开。 但寇阳州是武夫,他如果能抓住机会贴身姬玄或许平峰,那是有可能一套带走的。 状元郎还是有些东西的许七安捏了捏眉心,传书道: 【三日之后见!】 浔州,大院。 东屋里,夜姬把青铜狐香炉摆在茶几上,点燃黑色檀香,深吸一口气。 青烟袅袅浮起,她深吸一口气,将烟雾吸入鼻腔。 俄顷,左眼腾起水雾状的清光,一道强大意志降临。 “娘娘,洛玉衡要渡劫了。” 夜姬开门见山,说出自己的诉求: “请娘娘出手相助。” 九尾天狐沉默片刻,叹息道: “情爱让你昏了理智,没了头脑。本国主牵制佛门,同时也被佛门牵制,帮不了他。” 夜姬哀求道: “可您不帮他,谁还能帮他?云州不会眼睁睁看着洛玉衡渡劫成功。一品的强大您最清楚,许郎没有胜算的。 “他若败了,万妖国同样有覆灭的危机。” 九尾天狐冷冰冰道: “你是为了万妖国,还是为了你的情郎?你们几个姐妹中,但凡有一个能晋升超凡,我便有把握冲击一品。可你们诞生不过数百年,白姬还未成长,九尾齐聚遥遥无期,这便是命。” 训斥完,她语气转柔,道: “那小子不是简单人物,大奉超凡强者哪个又是简单人物,赵守、金莲、阿苏罗,以及那位女帝天塌下来,他们会顶着。 “何时轮到你一个小狐狸操心。” 九尾狐突然有些恨铁不成钢,没好气道: “做妾的命,操着正妻的心。” 司天监。 怀庆穿着便服,把丫鬟和宦官留在楼下,独自登楼。 她穿着月白色的袍子,绣五爪金龙,白线勾勒着繁复的云纹,腰缠玉带,头戴金冠。 这套偏中性的常服穿在她身上,既凸显出帝王贵气,又完美的与她清冷的气质契合。 “陛下有何吩咐?” 听说新君来访,宋卿作为如今司天监的扛把子,不情不愿的放下手里的炼金术实验,过来迎接。 怀庆淡淡道: “打开密室大门,朕要见魏公。” 宋卿当即取来一大串钥匙,逐一打开那扇让四品武夫都束手无策,但墙壁一拳就能打穿,所以然并卵的铁门。 “退下吧!” 怀庆吩咐道。 宋卿欢快的回去做实验。 怀庆步入密室,穿过摆放各种法器和试验品的外室,来到内室,阳光透过气窗照射进来,内室的软塌上,躺着一位青衣男人。 面容清俊,鬓角微霜。 “魏公,你当日将打更人暗子交给朕,是在暗示我称帝吧。” 怀庆坐在床边,望着沉睡的中年男人,叹息道: “你算无遗策,可有算到白帝? “大奉若能度过此劫,你便可复生。若度不过,您和母后,只能来世再续前缘了。” 阿兰陀。 菩提树下,广贤菩萨合十盘坐,望着金钵投射出的伽罗树身影,道: “道门天劫,分两阶段,历时十三日,洛玉衡想顺利渡劫,难上加上。但尔等不可大意,切莫被天劫卷入其中。” 他的声音分听不出男女老幼。 伽罗树菩萨沉吟道: “你的意思是,他们极有可能想借天劫,驱虎吞狼。” 另一侧的琉璃菩萨,不掺杂感情的语气说道: “不然,他们如何战胜你与那神魔后裔。” 伽罗树点了点头,道: “度厄可还在阿兰陀?” 广贤菩萨回应: “日日传播大乘佛法,他佛心透彻,与阿苏罗不同。” 提及这个二五仔,三位菩萨脸色都不太好看。 广贤菩萨岔开话题: “此战决定了中原战事的成败,切莫大意。” 伽罗树菩萨颔首。 浔州。 杨恭目光平静的扫过两侧,左边是原青州武将、文官,右边是李慕白、张慎、许二郎、蛊族四部的领袖,以及李妙真、李灵素、楚元缜、恒远四位天地会成员。 还有站在角落里,倔强的用后脑勺朝着众人的杨千幻。 “这应该是最后一次议事了。” 杨恭得语气和眼神一样平静: “诸位身上都背着各自的重担,此役后,不管雍州是否守住,在座的诸位中,包括我,将有人永远留在战场上。” 任谁都能看出,此战关乎着大奉存亡,将解决大奉和云州的命运。 “交战之初,大奉国库空虚,民生凋敝。从青州到雍州,数万精锐马革裹尸,留在了战场。一路行走,我们解决了兵力的问题,解决了粮草的问题,解决了盟友不足的问题。 “不久前,我们失去了监正,但依旧挺过来了。现在,我希望诸位,希望大奉,依旧能挺过去。” 杨恭双手撑在桌案,语气低沉: “许银锣曾经在云鹿书院的亚圣殿题字,本官未曾有幸亲眼目睹,但牢牢记在了心里。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生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他声音陡然拔高: “身在乱世,当死则死。 “本官恳请诸位,为大奉,为中原,慷慨赴死!” 距离浔州攻城战已经过去一旬,云州军整装待发,骑兵、步兵、炮兵、飞兽骑各大营纷纷于青州各地集结。 青州布政使司,大堂。 戚广伯一身戎装,单手按着佩刀,环顾桌边的众将士,沉声道: “功败在此一举,诸位,与本帅一起,踏平雍州。” 姬玄率先起身,一字一句道: “踏平雍州!” 众将领纷纷起身,高声回应: “踏平雍州!” 这一天,青州城雷电交加,大雨如注。 城中百姓、士兵,看见一只龙角狮鬃,鳄唇牛鼻的异兽,从青州城上空飞过。 云州瑞兽白帝,重返九州。 云州军士气大涨。 :好消息是,慢慢理清思路,接下来怎么写,怎么构建剧情张力,心里有数了。坏消息是,今儿就一更,睡觉去。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三十一章 生死与共 御书房。 宦官们搬来沙盘、小旗,按照女帝的吩咐摆好,红色小旗代表大奉军,蓝色小旗代表云州军。 此外,还有南疆、西域、巫神教,整个就一微缩型九州大陆。 其中有十几个黑底金边的小旗,旗上写着“洛,赵,许,寇,金,阿,孙”等字。 怀庆挥了挥大袖,殿内宦官次第退下。 安静的御书房里,怀庆把“洛”旗推到北境,然后各自的盟友和敌人一起推过去。 清除一切杂七杂八超凡,只和白帝、伽罗树死战,这是大奉方认为最好的局面。 但也许,敌人会有不同看法。 于是,怀庆把“白帝”和“伽罗树”的小旗推到雍州。 如果云州军趁洛玉衡渡劫,集中力量一举拿下雍州,那在怀庆看来,这是可以容忍的损失。。 别说攻下雍州,就算把京城拱手相让,怀庆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因为许平峰不可能在十三日内炼化雍州和京城气运,攻下雍州,也不过是短时间内占领,可换来的是洛玉衡渡劫成功,晋升一品陆地神仙。 到那时,大奉完全有能力反扑。 这就是她的大局观。 随后,怀庆又把“洛”棋推到南疆,如果把战斗的地点安排在南疆呢? 这里可全是大奉的盟友。 “这个选择,利弊都很明显,佛门还有两位一品,一位二品,而蛊族虽然超凡强者多,但三品不足以插手这个层次的战斗。唯一的二品天蛊婆婆,还是个不擅长战斗的。 “关键是,许七安无法在南疆调动众生之力,导致的结果就是,我方超凡强者数量倍增,但高层次的战力反而下滑。” 怀庆摇了摇头。 而且蛊族超凡未必肯帮忙,因为这对他们来说,是随时都可能殒落的。 此外,她还有一个顾虑,没人不知道阿兰陀里的那位,还有没有余力施展出大日如来法相。 如果神殊参战,那位又还有余力,大日如来法相现世,好,满盘皆输。 算来算去,让洛玉衡把渡劫地点选在北境,是最稳妥的法子。 于是怀庆又把棋子搬回北境,把伽罗树、白帝,以及“许、阿、金、赵”四位超凡排在“洛”棋边上。 “许七安” 怀庆闭了闭眼睛,喃喃道: “你是真有把握,还是已经孤注一掷?” 许府。 一列禁军步履匆匆的闯入府中。 此时的内厅里,婶婶还在兴致勃勃的向慕南栀讨教养花秘籍,许府的外院和内院,开满绚烂花朵,在寒冷的冬末里,显得如同仙境。 “姐姐,你快教教我,这么神奇的法术怎么才能学会?” 婶婶现在可崇拜花神了,张口闭口就是“姐姐”。 倒霉侄儿三天两头往府里带人,先是那个表现礼貌客气,背地里在那面小镜子里说她坏话的李妙真。 然后是整天就知道吃的饭桶丽娜,每天大鱼大肉吃许家的就算了,还伙同孽女许铃音偷她的养颜丹。 前面两个她都不喜欢,就这个叫慕南栀的,她很喜欢。 年纪也差不多,有共同话题。 “慕姨和我大哥是什么关系?” 边上的许玲月一脸纯真无邪,温婉无害的模样。 许玲月其实不认为大哥会看上这样平平无奇的妇人,年纪还和娘一样大。 但这个女人一看就是有夫家的,为何偏要住到许府来? “没什么关系,他天天缠着我而已。”慕南栀说道。 婶婶一听,就怒了,愧疚的拉着慕南栀的手: “你说这个倒霉小子,真是不要脸,是我没教好他,是我的错,姐姐你告诉我,他是怎么缠着你的。回头我让他去祖祠里跪三天三夜。” 正说着,管家领着禁军进来了。 厅里的三个女子同时起身,茫然望向外头。 禁军们在厅外停下,分列两侧,铿锵作响的甲胄声一歇,带队的头领迈步入厅,抱拳躬身: “奉陛下旨意,接许家女眷入宫。” 这天京城里,从禁军营统领到朝堂诸公,所有实权派人物的家眷,都被接到宫中。 国库和粮仓刻满了传送阵法。 朝廷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了,一旦洛玉衡渡劫失败,大奉超凡强者殒落,京城的实权人物就会立刻转移。 这一战,对女帝,对诸公,对朝廷来说,是赌上国运的一战。 而对于底层百姓来说,今日与昨日并无区别,日子不算富裕,却安平喜乐。 最多在茶余饭后谈论一下南方战事,抱怨怎么朝廷还没有传来许银锣一人一刀,把云州区区十万大军杀绝的消息。 灵宝观。 洛玉衡站在小池边,看着对面的年轻男子,探出手: “回来!” 许七安头顶的神剑“出鞘”,回归到主人手里,带出一堆红的白的。 “我的脑浆” 许七安连忙接住,吸收鲜血和脑浆里的生命力,然后蹲下身,洗干净手。 过程中,他头顶的剑伤愈合,恢复如初。 洛玉衡抖了抖手,把剑上的血水抖尽,冷哼一声。 好歹是人宗道首,忒小心眼了许七安心里吐槽完,下意识的左顾右盼,没看见袁护法,顿时松口气。 想想又觉得心酸,好歹是二品大佬了,竟然被一个猴子搞出心理阴影。 洛玉衡眯了眯眼,冷冰冰道: “你又在胡思乱想什么?” “我在夸国师美若天仙,能与国师成为道侣,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事。”许七安厚着脸皮笑。 洛玉衡淡淡道: “那就取消与临安的婚事。” 许七安“哈哈”一声,脸上笑容继而收敛,挠了挠头,叹息道: “我能给她的只有名分了。” 洛玉衡深深看他一眼。 许七安起身,一步跨过小池,凝视着精致无暇的御姐脸,低声道: “我能给你的,是生死与共。 “此战,我生,你生。你死,我死!” 洛玉衡抿了抿嘴,忽地低下头,似乎不敢与他对视,望着被风吹起褶皱的池面,轻轻“嗯”了一声。 两人化作长虹,消失在京城上空。 渡劫尚未开始,雍州已经陷入烽火狼烟之中。 云州大军绕过浔州,在浔州东南八十里外的南关城外集结。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大举攻城,半日内便拿下守备力量不是那么强的南关城。 攻下南关城后,云州军并不占据,而是屠城。 随后劫掠剩余人口、物资,大举退兵,留下化作废墟的城池。 这是很经典的劫掠式打法,集中力量,打一发就走,劫掠物资以战养战的同时,还能让守军疲于应付,为修缮城墙耗费人力物力。 外族常用这种战术,核心思想就是“光脚不怕穿鞋的”。 屠城之后,大奉军的斥候潜入南关城查看情况,发现这座原本生活着数万人口的城池,已经只剩残垣断壁。 城中鸡犬不留,房屋坍塌、烧毁,守军和百姓的尸体堆积如山,整整十二座京观。 每一座京观前都树了一块木牌,以血字书写: 屠城者——卓浩然! 筑京观以示战功。 雍州战场最高指挥官杨恭,连夜召集幕僚议事,保留坚壁清野对策的同时,分出三成兵力则负责驰援、骚扰、切断敌军补给线等任务。 战争从坚守不出,变成了半野战半守城。 许新年率领四千骑兵,五百火炮手,游曳在荒凉的战场上。 在青州的守城战中,许二郎展现出了极强的指挥能力,因此他和天地会的几位成员,各自统率一支骑兵,负责打游击战。 除了自身能力外,许二郎被委以重任的原因还有两个。 恒远大师在他率领的队伍里,而恒远能与天地会其他人联络,消息传递速度极快,更容易打配合。 这在战场上,简直是个不讲道理的优势。 而更不讲道理的是,许新年手里有一面镜子,可以观照方圆千里的法宝。 浑天神镜! 这是许七安离开时,交由堂弟的外挂。 浑天神镜,观照千里,进可突袭敌军,杀对方措手不及。退可避其锋芒,自保逃命。 这便是许七安当初为什么要强留浑天神镜的原因,在战场上,它实在太重要了。 “阿弥陀佛!” 恒远大师收好地书碎片,满脸慈悲的合十,念诵佛号。 许二郎侧头问道: “大师?” 恒远大师叹息道: “李妙真道友方才去了一趟南关城,通过地书描述了城中惨状,贫僧不忍再看。” 许二郎心里一动,试探道: “给我看看?” 恒远大师点头,掏出地书碎片递过去。 许二郎伸手接过,定睛看向玉石镜面,一行行小字在镜面凸显。 【二:云州军终于暴露本性了,他们连妇孺都不放过,把南关城杀了个干净,这般乱臣贼子,还有那个卓浩然,老娘要亲手杀了他。】 李妙真气的直发抖。 【四:云州军来势汹汹啊,屠城壮军心。我有预感,雍州这场战,打的会比青州时更惨烈。】 【七:要不我们去暗杀卓浩然?】 李灵素刚才听完师妹的描述,心里头有些窝火,他终究还是没有太上忘情,仍会被情绪左右。 【四:首先你得先确认他的位置,云州有朱雀军斥候巡逻,我们找到他的时候,他也能发现我们。想锁定卓浩然非常困难。】 卓浩然许二郎摸了摸胸口,想起了松山县沦陷那一天。 姓卓的在松山县吃过大亏,当日破城后,卓浩然大肆屠戮守军和百姓,追杀他数十里,险些一刀把他杀了。 李妙真骂咧咧了一阵,与天地会成员约定好,一旦有卓浩然行踪,便立刻率兵奔袭,斩杀这位屠城的狂夫。 随后地书群平静下来,无人再传书。 许二郎把地书还给恒远大师,问道: “大师为何不像他们那般,组建军队?” 恒远摇头: “贫僧一介武僧,不懂这些。” 许新年点了点头,旋即感觉怀里一烫,连忙取出一件缺了半块的青铜镜子。 “臭小子,你连龙气都没有,也配拥有本座?” 浑天神镜的镜面凸显出一张嘴,“呸”了一口,骂咧咧道: “本座是你无法拥有的宝贝,你想使用我,得加钱,得用气机温养我。” 气机当然不能和龙气相比,但也是至纯至阳的能量。 恒远闻言,道: “交由贫僧来吧。” 许二郎是儒家弟子,没有气机这东西。 许二郎皱了皱眉,说道: “大哥与我说过了,你和他达成交易,暂时留在我身边,现在跟我提这个,是想坑我?” “是又怎么样!”浑天神镜一副光脚不怕穿鞋的姿态。 许二郎看了它一眼:“我看你是讨骂。” “别骂了,别骂了,你这个人族牙尖嘴利。” 半刻钟后,浑天神镜感觉自己变成了法宝中的败类,怒道: “我懒得和你争辩,没事别叫我。” “等下!” 许二郎摘下水囊,喝了一口: “你先给我展示一下你的本事。” 浑天神镜一想,觉得不算事儿,便道: “看好了!” 青铜镜面当即玻璃话,荡漾起水波般的涟漪,涟漪缓缓抚平,显化出一幅画面。 那是一座军帐里,一个身材魁梧的壮汉,赤条条的趴在一位纤瘦少年背上,做着重复而单调得运动。 那少年脸色发白,额头沁出冷汗,似乎极为疼痛。 “你给我看这个作甚。” 许二郎感觉被冒犯了,大怒道。 达官显贵中,以及军中,有龙阳之好的不在少数,但没什么好奇怪,但许二郎就是觉得这破镜子在内涵他。 浑天神镜心里闪过一个问号,有些不解和委屈: “你不喜欢吗?你大哥就很喜欢看男人洗澡。” 许二郎脑子里也闪过一连串的问号,接着嘴角抽搐: “大哥是大哥,我是我,我和他不一样。” 许二郎不太相信镜子说的话,但这不妨碍他将来回京,把大哥的癖好告诉爹娘,让他们审判大哥,让大哥也和他当初一样,在家人面前抬不起头。 这时,许二郎看见镜子里,那个壮汉浑身战栗,停下单调重复的动作,昂起头,一脸享受。 壮汉五官粗狂,左眼是白瞳,不能视物,脸颊有一道长长的刀疤。 卓浩然! 雍州边境。 寇阳州一脚踏入青州地盘,而后肆意的释放气机。 下一秒,半空中出现一袭白衣,以及一个腰悬佩刀的俊朗年轻人。 许平峰和姬玄。 满头银发如霜的老匹夫,冷笑一声: “我过来了,打我啊。” 他接着往后退了一步: “我又回来了,快来打我。”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三十二章 道尊转世? 寇阳州又一次踏入青州地界,嘲讽道: “我又过来了,来打我” 话音方落,许平峰的身影传送到他面前,白衣之下,手掌探出,朝寇阳州胸口印去。 还真敢与我近身寇阳州并掌如刀,悍然劈出。 一人站在雍州地界,一人站在青州地界,掌与刀强势碰撞。 轰! 宛如火炮爆炸,空气水波般荡漾,周围的地皮掀起,就像人脸上出现一块黑斑。 寇阳州没有趁着近身的机会,一套连死体魄孱弱的二品术士,不是他不想,而是办不到。 噔噔噔寇阳州连退数步,每一脚都造成轻微地动。 “他在青州地界有众生之力加持,强行推平青州城的计策果然不行啊。” 寇阳州眯了眯眼,放弃了一路打到青州的念头。 先前制定计划时,老匹夫拍着胸脯说,那许平峰就算再厉害,我也能单枪匹马把青州给搅的天翻地覆。 表现出充足的、二品武夫的自信。。 但现在他得承认,许七安没有糊弄他,炼化一州之地的二品巅峰术士,可以调动众生之力的术士,他确实打不过。 虽然这众生之力比起许七安差远了。 卓浩然? 竟然看到了卓浩然! 许新年握着浑天神镜,盯着卓浩然享受一泄如注快感的脸,他的心狂跳了几下,继而涌起强烈的兴奋和激动。 得来全不费工夫! 他深吸一口气,平复激动的情绪,冷静问道: “此人身在何处?” 浑天神镜回答: “西南方六十里,除了他之外,我还找到好多雄性交配、雄性洗澡的场景,你要是喜欢的话,我可以逐一显示出来。” 他的语气很奇怪,透着一种“你果然和你大哥一样,装什么装”的嘲讽。 “你能锁定他吗?” 许二郎想起大哥传授的,关于浑天神镜的使用说明。 但凡被浑天神镜照到过的人,神镜便能标记他,然后在能力范围内,随心所欲的锁定。 “当然可以。” 得到肯定答复,许新年松口气,当即说道: “拔高视野,我要鸟瞰附近的情况。” 他变的非常冷静,就像一个成熟的指挥官。 镜中视野瞬间拉升,出现军帐的顶部,然后是一座座坐落有序的军帐,以及或者站岗或巡逻的士卒。 许二郎目光随意一扫,便凭借经验,评估出这支军队的数量在三千到五千之间。 “继续!” 他说了一句。 视野继续拔高,当这支军队的军营变成模糊的“小方块”时,镜面出现了新的敌军,一支数量庞大到惊人的敌军,军营的规模是卓浩然这支军队的数倍。 两座军营之间,距离大概有五里。 “这是云州军的一支主力部队,卓浩然率领的是先锋军。” 许新年心里有了判断。 一般来说,主力大部队前头,都会有一支或两支先锋军负责探路,在敌人大规模突袭时,为主力部队争取迎敌的缓冲时间。 一支军队从散漫状态,到迎敌状态,是需要时间的。 但军队的数量多达数万时,更需要集结的时间。 许二郎当初在北境打仗,妖蛮和大奉联军曾经被靖国铁骑冲散,很大原因就是缺少集结军队的时间。 几十人上百人,很好集结,几千人就难了,几万人难上加难。 因此,能在点兵点将是,夸下海口说“多多益善”的人,要么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傻子,要么是用兵如神的强人。 许二郎握着浑天神镜,看向侧方并肩而行的恒远,道: “恒远大师,请替我联络天地会成员,就说,我要狩猎卓浩然。” 恒远愣了一下,温润的双眼猛的一亮,双手合十,笑道: “许施主稍等!” 说完,他以极快的速度取出地书碎片,松开握马缰的手,快速传书: 【六:许施主托贫僧告知诸位,他要狩猎卓浩然。】 雏凤第一个回应: 【二:我也想狩猎卓浩然,但首先要先找到他。】 【四:不急,迟早会对上他的。】 【二:但这样谁都无法保证,第二次屠城会不会发生,云州军已经铁了心要让雍州化作焦土。】 【六:诸位放心,许施主已经捕捉到卓浩然的踪迹。】 地书聊天群猛的一静,接着是楚元缜的传书: 【你们遭遇卓浩然了?战况如何,可有危险?在什么位置,我立刻御剑过来。】 李妙真和李灵素也纷纷传书,既有对卓浩然迫不及待的杀意,也有对许二郎安危的担忧。 【六:不用担心,我们并没有遭遇卓浩然,是许施主锁定了卓浩然的位置,利用那件可以观照千里的法宝。】 李妙真和楚元缜愣了一下,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李灵素则立刻想到了浑天神镜,毕竟这件法器他曾经持有过。 【七:嘿,许宁宴这个狗贼,对堂弟还真是掏心掏肺啊。】 “狗贼许宁宴”是天地会成员对许七安心照不宣的诨号,最开始是从杨千幻口中流传,后来渐渐被李灵素“引流”到天地会。 接下来,许新年通过恒远,把卓浩然的位置,以及其率领的先锋军和后方主力部队的位置,告知楚元缜等人。 【六:行动定在黄昏时,斩首行动一定要快,先锋军中可能还有四品,而后方大部队里,四品高手更多。五里路,对四品强者来说也就十几息的时间。 【所以我们必须制定好详细的计划。】 黄昏,卓浩然提起裤子下床,看了眼奄奄一息,肛肠寸断的清秀少年,这明显是活不下去了,消耗点珍贵药材和丹药,倒是还能救回来。 只是为了一个贱民俘虏,不值得浪费药材和丹药。 像这种姿色的少年,军营里还有很多。 而且卓浩然虽然不忌口,但平时还是跟喜欢睡女人,偶尔腻烦了,才会换一换口味。 清秀少年在他眼里,本就是用完一次就丢的玩物。 “废物,连个娘们都不如。” 卓浩然把佩刀挂在腰间,呸了一口。 至少女人不会玩一次就废。 望着床上纤瘦少年的身体,卓浩然没来由的想到了许七安的堂弟,那个让他吃了大亏,险些被军法处置的俊美少年郎。 唇红齿白,眉目有神,那皮相比他见过的大多数女人都要出彩。 “嘿,有机会的话,倒是想尝尝他的滋味。啧啧,凌辱许七安的堂弟,这可比睡许七安女人还要带感。” 攻陷松山县后,卓浩然大仇得报,已经没那么痛恨许新年了。 杀心消了,色心就来了。 他认为,俘虏许新年的好处,远比杀了他更大,军中好男色的将领不少,想来很乐意临幸许七安的堂弟。 卓浩然来到桌边,将酒壶里的烈酒一饮而尽,只觉得神清气爽。 十三日后,姓许的死无葬身之地,云州军再攻陷雍州,如此,云州入主中原的大局就是板上钉钉了。 哦,还有那个女帝,哪天大军攻入京城,她必定成为云州军蜂拥抢夺的对象。 “下一站屠哪座城呢?” 卓浩然望着立架上的地图,陷入沉思。 就在这时,军帐内,清光一闪,六道身影鬼魅般的出现。 居中的是一个白衣背影,传送阵缓缓缩回他脚下。左侧是穿轻甲披猩红披风的妙龄女子,以及穿道袍,俊美无俦的年轻男子。 右边是额前一缕白发的青衫剑客;手持一面青铜镜的俊美年轻人;身材魁梧,苦大仇深的中年和尚。 杨千幻、楚元缜、李妙真、李灵素卓浩然瞳孔一缩,脑海里浮现几人相关的画像、资料。 除了许新年和不认识的光头和尚外,这些人全是四品。 他们怎么做到如此精确的传送没有任何犹豫,卓浩然双腿不需要蓄力,化作残影扑向军帐之外,同时高喊: “敌” 声音猛的卡住,衣领死死缠住他的脖颈,腰间的佩刀自动出鞘,怒斩主人。 军帐内的物品“乒乒乓乓”的砸向卓浩然。 下一刻,这些杂物被四品武夫的气机统统震飞,眼见卓浩然就要冲破军帐,许二郎手腕一翻,将浑天神镜照向卓浩然。 青铜镜面中,映照出卓浩然的身影。 他身躯随之僵凝,无法再迈出一步。 李妙真和李灵素的阴神离体,师兄妹联袂掠向这位以嗜杀闻名的武夫,并同时伸出手掌,抵在卓浩然胸膛。 猛的发力! 卓浩然的元神当即被震出肉身。 紧接着,楚元缜背后的飞剑出鞘,“咻”的一声,穿透卓浩然的元神。 心剑! 本就半虚幻的元神,愈发黯淡。 卓浩然元神扛过这一剑后,立刻下沉,试图回归肉身。 但这时,一抹金光已掠到肉身前,浑身染上金漆的恒远大师,弓步拧腰,右臂后扬,一拳轰出。 砰! 卓浩然的脑袋当场炸成西瓜,骨块血肉飞溅。 元神再无法回归肉身,只好快速上升,试图逃离军帐。 可是,李妙真和李灵素的阴神,却在此时抓住了卓浩然元神的双腿,阻止他逃离。 对于专修元神的道门四品来说,没了肉身的武夫,就是任由拿捏的蝼蚁。 咻! 楚元缜的飞剑折返回来,一剑刺穿卓浩然元神。 这位四品武夫发出无声的、凄厉的尖啸,随后烟消云散。 天地会成员配合默契,再辅以法宝相助,整个过程没有超过五息。 杨千幻淡淡道: “走了!” “等等!” 李妙真飞快扫了一眼床上不着片缕,奄奄一息的少年,道: “带他一起走!” 杨千幻没有反对,抬脚一踏,传送阵笼罩众人,带着他们消失在军帐中。 他们离开几秒后,两名穿甲胄的将领冲入军帐,一个拎着铜锤,一个持着重剑,他们目光一扫,纷纷看向卓浩然的外头尸体,以及散落各处的杂物。 “死了” 拎着铜锤的将领沉声道: “从我们察觉到动静,到赶过来,只有三息,卓浩然没有任何还手之力。” 两人相视一眼,心里骇然,涌起惧意。 扪心自问,刚才的袭击若是针对他们中的任何一人,结局不会比卓浩然好到哪里。 手持重剑的武夫沉吟一下,道: “不用慌,先通知大将军。 “今晚我们住一起,不要单独行动。 “暗杀者看起来是针对卓浩然的,应该是他率军屠城,惹了众怒。” 拎铜锤的将领闻言,略微松了口气: “他太残暴了,我就知道迟早惹来杀身之祸。” 黄昏余晖里,杨千幻带着五人返回许二郎率领的骑兵阵营,恒远大师接过李妙真抛来的疗伤丹药和治疗外伤的软膏,走向半死不活的少年,耐心的替他擦拭“伤口”,喂下丹药。 李灵素手刃恶徒,心情亢奋,提议道: “我们是不是可以如法炮制,猎杀主帅戚广伯?” 李妙真同样满脸笑容,神清气爽,但不妨碍她一口否决师哥的建议,并吐槽道: “你想死尽管去,别拉着我陪葬。” 许二郎道: “戚广伯本身修为如何不重要,但身为云州军统帅,身边必定有高手护卫,且数量不少,凭我们几个很难杀死他。最好的结果是同归于尽,更大可能是自投罗网,自寻死路。” “哎呦,这兄弟是怎么了?” 苗有方小跑到少年身边,啧啧感叹: “这都能塞鸡蛋了,可怜,可怜呐。” 然后莫桑也跑过来,和他一言一语的评头论足。 “水路不走走旱路,那卓浩然死有余辜。” “是啊是啊,此等心态扭曲之人,在我们南疆是没有的。” “得了吧,你们南疆蛊族连兽类和尸体都不放过。” “但这跟我们力蛊部有什么关系,反正我们力蛊部男人是喜欢姑娘的,你们中原人可真变态,好好的一个男儿,以后屁股不能用了。” “对了,许银锣是有修行蛊术的,你说他会不会和你们蛊族一样变态?” 边上的许二郎一听,心里顿时沉了下来,忽然觉得浑天神镜的话,也许有几分可信度。 李灵素心里则想着,哦,这个苗有方,背地里腹诽狗贼许宁宴,我回头要悄悄告诉狗贼,让他教训这个不肖弟子。 戚广伯用晚膳时,收到了卓浩然被暗杀的消息。 他面不改色的吃着米饭:“卓浩然破阵骁勇,是一把难得的尖刀,可惜了。” 边上伺候着的副将附和了一句,不无担忧的说道: “那伙暗杀者来去无踪,杀人在顷刻间,军中将领因为此事,人人自危。” 戚广伯淡淡道: “传令下去,五品以上的高手,三人一组,片刻不得分离。扛过对方的瞬杀手段,死的就是他们。” 这不算什么大事,很容易就能应对。 戚广伯接着道: “这场战打不了多久了,十三日内见分晓。在伽罗树菩萨和白帝斩杀许七安前,我也要收下杨恭的人头。” 楚州。 荒无人烟的平原,羽衣翻飞的仙子,拎着一口长剑,立于广袤的旷野上,抬眸,望着暗沉沉的天空。 墨云层层叠叠翻滚,时而亮起蓝白的光芒,恐怖的雷霆在云层中酝酿。 云层翻滚之剧烈,宛如涛涛奔涌的河水。 方圆百里之内,所有生灵都感觉到了末日般的气息,或颤抖匍匐,或当场暴毙。 幸而楚州地广人稀,周边的百姓也早就做过一次疏散,确保百里之内荒无人烟。 墨云堆积的边缘处,探下一颗狰狞又威严的龙头,头顶的两根龙角间,一颗内核漆黑,外层跳动电弧的“水雷球”缓缓凝聚。 当龙头探下来之时,水雷球便已经凝聚完成。 “轰!” 音爆声里,水雷球化作流光划过半空,沿途留下密集的电弧。 洛玉衡五官精致如刻,昂首,全神贯注的凝视着天空中的劫云,对于恐怖的水雷球无动于衷。 一道青衣身影凭空浮现于水雷球和洛玉衡之间,双臂缓缓展开,做合抱状。 过程中,一道道众生之力蜂拥而来,汇入他体内。 “嗡!” 水雷球被许七安的双掌拢住,不断震颤,推的他朝后滑退。 许七安眼里精光一闪,双臂膨胀数倍,撑破衣袖,“嘭”的一声,他以暴力生生掐灭了雷球,两条手臂也被暴力震碎,两肩空空荡荡。 骨骼迅速再生,血肉滋长。 许七安甩了甩皮肤白皙的两条胳膊,咧嘴笑道: “劲儿够大,过瘾。” 白帝声音宏大威严,缓缓道: “比起监正,你差远了。” 许七安笑道: “比起大荒,你也差远了,本体怎么不来?” 白帝蔚蓝得竖瞳里,出现明显的情绪波动,沉声道: “你知道我的身份?” 许七安伸了个懒腰,笑容淡然,一副信心十足,智珠在握的模样。 “哦,忘了告诉你,我是道尊转世。” 道尊转世?! 白帝的双眼里,露出极度震惊之色。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三十三章 神仙打架 白帝蔚蓝的竖瞳,审视着许七安许久,缓缓摇头: “道尊早已殒落,就算他还活着,你也不可能是他。” 果然,关于道尊的话题,才能让这位神魔后裔重视,并有效拖延时间许七安并没有被拆穿的尴尬,笑道: “过于自信了,白帝! “一位超品的谋划不是你能想象的,相应的局,在当年我把你们赶出九州大陆时,便已经埋下。” 白帝沉默片刻,叹息道: “你连这个也知道,若非笃定你不是祂,我还真可能被你欺骗。” 突然,翻滚的墨云中,一道粗大如碗的雷电劈下,歪歪扭扭的砸向洛玉衡。 金丹劫开始了。 洛玉衡头顶冲出一枚灿灿金丹,辉光照耀四方,这枚不朽金丹主动迎上雷劫,承受淬炼和洗礼。 西边天空,亮起道道佛光,伽罗树菩萨的身影当空凝聚,遥遥望向白帝,道: “动手,不要被他拖延时间。” 白帝犄角间,雷光闪烁。 许七安高声道: “我知道的远比你想象的要多,我还知道超品图谋守门人,你也图谋守门人,但你绝对不知道,道尊做到了哪一步。” 白帝犄角凝聚雷光的速度减缓。。 它知道许七安在拖延时间,为洛玉衡渡过金丹劫创造机会。 道门天劫分两个阶段,一个是金丹劫,一个是四象劫。 两个阶段不是延续性的,金丹劫渡完,会有短暂的休整期,供渡劫者巩固“万劫不磨之躯”。 但,关于道尊的信息,对于白帝来说,委实有些诱人,很多谜团,它至今没有解开。 索性也不会耽搁太久,不妨听听,只要这小子有任何一句胡诌,我便立刻出手心里想着,它又减缓了雷球的凝聚速度。 它知道的远古秘辛很多,能轻易分辨许七安是胡编乱造,还是真的知道一些关于道尊的秘密。 许七安用一种考校的语气问道:“你听说过香火神道吗?” “略知一二,那是在神魔时代结束后出现的修行体系,不过,在香火神道萌芽初期,神魔后裔便被道尊赶出九州。” 白帝说道。 许七安: “香火神道是修行方式,是炼化山川精粹,化为神印,而后建立神庙,凝聚香火气运。如此一来,执掌相应神印的修行者,便能在自身的地盘上做到“无敌”。 “怎么样,是不是很熟悉?” 白帝蔚蓝的眼里有了亮光,脱口而出: “术士体系!” 他旋即想起了当日与萨伦阿古的对话,那位大巫师对自己弟子开创术士体系一事,感到深深的困惑和不解。 真相大白了! 术士体系和远古时期的香火神道有关,初代监正得到了香火神道的传承,以此为根基,开创术士体系。 白帝眼神闪过恍然之色,解开了一桩疑惑,它变的主动了些,问道: “但这和道尊有什么关系?” 说话间,又一道雷霆降下,凶猛的劈在金丹上。 金丹劫有九九八十一道,能拖一道算一道,怎么都是赚的许七安嘴角笑容扩大,回答了白帝的问题: “如果我告诉你,道尊灭了香火神道呢! “如果我告诉你,道尊集齐了所有神印,以身为材,炼制了一件叫做“地书”的法宝呢。” 白帝露出震惊之色,它双眸凝固,一言不发的半晌,咀嚼着许七安给出的信息。 良久,白帝似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询问,说道: “香火神道与守门人有关,道尊看出了这个秘密,所以灭了香火神道,把神印据为己有。 “道尊没有猜错,他是对的,因为无数年后的如今,术士体系的一品,当代监正确实是守门人。 “但道尊为什么失败了?” 如果道尊当年成功,便没有后来的这些事,术士体系也不会出现。 另外,白帝从许七安这里,再次解开一桩疑惑,那就是当代监正为何会是守门人。 术士体系并不是无缘无故出现,当代监正成为守门人,这些都是可以追溯到根源的。 “我可以告诉你原因,但你要用什么东西来换?”许七安笑道。 “我听你说话,便是给你最大的报酬。”白帝淡淡道。 这话听起来桀骜嚣张,像是强者在怜悯弱者,施舍时间。 许七安当即略过这个话题,再次用一种考校的语气问道: “说完了地宗分身,现在说说天宗,你知道天宗分身为何离奇消失?” 他和白帝说这些,除了为洛玉衡渡劫争取时间,再就是想从白帝这里薅一把羊毛。 这位从远古时代活到如今的神魔后裔,必然知晓许多秘辛,它不会无偿的告诉别人,尤其是敌人,但如果这个敌人同样知晓极多的远古秘辛,“知识”储备是同一等级的呢? 那么白帝就会以讨论的姿态诉说秘辛。 许七安把香火神道和术士体系的关系,道尊分身炼制地书的行为,坦然的说出来,就是为了给自己塑造这样一个人设。 白帝眼神冷漠,语气没什么感情,道: “无需你多说,此事我早已知晓,天宗的那具分身,早已融入天道。 “天宗历代道首都会神秘消失,这是因为他们修的是“天人合一”,顾名思义,修行到巅峰之境,人和天的界限将无限模糊,人就是天,天就是人。 “而人又永远是人,不可能成为天,所以唯一的结局就是化入天道,成为规则的一部分。” 卧槽,原来如此这条隐秘对许七安造成了极强的冲击,解开了一直以来的困惑。 原来天宗的“天人合一”不是嘴上说说,而是真的会天人合一,这就是历代天尊神秘消失的真相。 那么道尊的那具天宗分身,早已化作规则的一部分,相当于“殒落”了。 我似乎明白为什么天人两宗会有一个“天人之争”,天尊如果不与人宗道首论道,就会神秘消失,据此反推,论道就不会消失。 其核心,就是在天尊心里留下一个执念,胜负心的执念,以此来抗拒自身被规则同化。 因为“天”是没有感情的,而有了胜负心,有了执念,便有了感情。 真是悲哀啊,一边追求着天人合一,一边又要向“人”靠拢,不然就会被天道同化,道门三宗的果然是个坑许七安无声感慨。 另外,如果只是胜负心的话,不一定非要人宗道首不可,胜负心可能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天地人”三宗本为一体,存在莫名的联系,所以只有人宗道首能帮天尊稳固心态? “轰!” 天地一片炽白,又一道粗如手臂的雷柱降临,劈在洛玉衡头顶的金丹上。 雷劫在加强。 这是第四道雷劫了,洛玉衡无风无险,白赚了四道雷劫。 另一边,伽罗树菩萨没有再给许七安拖延时间的机会,头顶浮现“不动明王法相”和“金刚法相”。 前者合十垂眸,神华内敛,不展神异。 后者主攻,张扬着十二双手臂,凝聚气机,试图隔空攻击洛玉衡。 伽罗树没有鲁莽的闯入天劫范围,虽然早已是一品的他,并不惧怕天劫。可不怕,不代表可以无视天劫。 天劫就像一个强敌,没必要去招惹。 这时,三道人影显化于伽罗树身前,为首的通体漆黑,宛如一尊炭人,脑后燃烧着炽烈的火环。 他身高并不比伽罗树矮,且同样是肌肉虬结的硬汉形象。 左侧是一位头发花白,脸色红润的老道士,袖袍飘飘,仙风道骨。 右侧是身穿儒衫,同样头发花白的读书人,头上儒冠,手里握着一把古朴刻刀。 金刚法相至刚至阳,象征着力量和杀戮,是大日如来法相之外,佛门最强的攻杀手段。 换成是平日,纵使是二品巅峰阿苏罗,面对这样一尊可怕的法相,多少也会受到压制。 所以他提前开启了修罗族血脉,修罗族是好战的种族,敌人越强,战意越高,天生不会惧怕。 阿苏罗左手往脑后一薅,将火环抓在掌心。 右手接着往脑后一薅,进璀璨光轮抓在掌心。 于是左手腾起炽烈的火焰,右手亮起刺目的绚光。 他沉沉低吼一声,双臂猛的一振,火焰和绚光沿着手臂冲涌,在胸膛处汇聚。 以修罗族战体为基石,承载金刚神功和杀贼果位之力。 是阿苏罗目前能爆发出的,最强的力量。 他像是孤胆的英雄,迎上了佛门战力最强的伽罗树。 两人“轰”的碰撞在一起,四掌互抵,腰背低伏,似在角力。 碰撞出的气机化作飓风,席卷四面八方。 “不知天高地厚!” 伽罗树脸色严肃,淡淡开口。 他双臂肌肉一胀,一点点的掰弯阿苏罗的手掌。 背后,金刚法相的十二双手臂跟着缓缓合拢,像是捕蝇草张开的獠牙,要将阿苏罗吞噬。 额角青筋一条条凸起,阿苏罗听见了自己指骨断裂的声音,余光瞥见了四面八方合拢的法相手臂。 不管是力量还是气机,伽罗树都要比他强太多。 但没事,他还有两位帮手。 赵守屈指轻弹儒冠,沉声道: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一道清光激射而出,融入阿苏罗体内。 刹那间,他的信心暴涨,战意高昂,坚信自己战无不胜,能一人独挡举世敌。 这不是错觉,他的气机、体力、力量,都得到了难以置信的涨幅。 被掰弯的手掌一点点挽回优势,身周缓缓合拢的十二双法相手臂,似乎卡壳了,难以合拢。 伽罗树冷哼一声,脑后的火环“轰”的炸开,冲起熊熊火焰。 金刚法相气势暴涨。 噗! 阿苏罗的双臂被硬生生撕了下来。 十二双手臂猛的合拢,十二道力量眼见就要倾斜在阿苏罗身上。 不远处,口中念念有词的金莲道长睁开了眼睛,双目映出伽罗树的身影,眼底七彩绚光一闪而逝。 “轰!” 水雷球狠狠激撞在金刚法相上,撞出大片大片的电弧,和溃散得金光。 金刚法相猛的朝后一仰,连带着伽罗树不受控制的踉跄后退。 水雷球是白帝释放的,但攻击的对象是许七安。 许七安侧身避开了水雷球,而他的后方恰好是伽罗树,所以伽罗树遭受了无妄之灾。 这看起来就是一个巧合。 这确实是巧合,但却是人为的。 金莲道长削弱了伽罗树的福缘,让他陷入短暂的霉运中。 :错字先更后改。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三十四章 独战一品 趁着伽罗树被白帝蓄力的水雷球击退,阿苏罗张嘴吐出一张纸页,“嗤”,纸页燃烧成灰烬。 踉跄中的伽罗树,胸口“咚”的巨响,有所凹陷,但没能撕裂金刚体魄。 巫师——咒杀术! 阿苏罗把伤害部分返回给这位一品菩萨,可惜儒家记录下来的法术,较之原版有所差距,且以返还伤害的方式施展的咒杀术,威力远不及以敌人血肉作为媒介。 咒杀术的两种形式: 以敌人贴身之物为媒介;以自身伤残为代价返还。 后者与许七安的玉碎有些相似,但又有所不同,首先是威力不能相提并论,其次咒杀术的返还方式比较单一,针对心脏和元神攻击。 而许七安的玉碎,是以牙还牙。 再次以咒杀术拖延时间后,阿苏罗的两条断臂自行飞来,接续在断口处,这比断肢重生要省体力。 北境之战,他们是做好打持久战准备的。 伽罗树低头看了一眼胸口的凹陷,不甚在意,相比起这个皮外伤都不算的小伤,水雷球爆炸造成的伤势,反而更加严重,让他感到火辣辣的疼。 白帝同样是一品强者,蓄力一击,虽然没有破开金刚法相的防御,但造成了强烈的疼痛。。 伽罗树身经百战,尽管以前没有和地宗道士交过手,也不曾领教过地宗功德心法的威力,却不妨碍他察觉到自身“运气”出了点问题。 佛门没有儒家百邪不侵的浩然正气,也没有“一颗金丹破万法”的道门金丹,禅功的源头——不动明王法相,倒是能屏蔽霉运。 但施展不动明王法相的话,他本体也无法动弹。 短暂思索后,伽罗树的决定是,不管了。 霉运缠身固然麻烦,但也有个限度,以一品位格对二品的压制,霉运顶多是带来一些小麻烦,既然没有清除的手段,那就不管了。 伽罗树双膝微沉,继而“轰隆”一声,脚下平原骤然坍塌,他化作一道金光射向阿苏罗。 阿苏罗口中吐出一把暗金色的长刀,握在手心。 太平刀! 许七安把这件半步法宝借给了阿苏罗。 以太平刀如今的锋芒,能斩二品武夫肉身,对上伽罗树的金刚神功,虽说做不到一刀破防御,但总比阿苏罗用拳头强。 品级的差距无法弥补,但可以通过法宝、法术等外物,尽可能的弥补。 绚丽的光轮收敛,沿着手臂冲入刀锋,为太平刀添加了一层炫光特效。 眼见金光迎面撞来,阿苏罗弓步,侧身,手里的太平刀在对方身上拖出刺目火星。 伽罗树眉头当即一皱,他感觉到了火辣辣的疼痛。 这把刀尽管没能破他的金刚法相,但也让他感受到了兵刃加身的威胁。 伽罗树化身的金光说停就停,右手扣住阿苏罗手腕,欲夺走太平刀。 阿苏罗掌心一松,把刀递到左手,绚丽的刀锋划向伽罗树的双眼。 伽罗树身躯后仰,避开刀锋,带动膝盖狠狠顶撞在阿苏罗小腹。 气机透过阿苏罗后背,轰的一炸。 这一下原本能把阿苏罗撞飞出去,但赵守“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加持还在,阿苏罗比往日里更加骁勇。 伽罗树冷笑一声,腰身一弹,后仰的身躯猛的收回,头锤凶猛的砸在阿苏罗脸上。 涟漪状的气机霍然一炸,阿苏罗失去了一瞬间的意识,沙包般倒飞出去。 金莲道长用力吹出一口气,气流在阿苏罗身后凝成“风相”,裹挟着他一个折转漂移,避开伽罗树的后续追杀。 双方四人各展神通,展开激战,由阿苏罗直面伽罗树,顶住压力,赵守和金莲道长辅助。 伽罗树有金刚法相加持,气势汹汹,猛追猛打,阿苏罗三人则小心应对,不敢有丝毫错漏。 前者可以尽情犯错,而后者的容错率几乎是零。 伽罗树一记直拳轰飞阿苏罗,不需要蓄力,化作金光扑向另一侧的金莲道长。 伽罗树目标明确,阿苏罗比寻常的二品巅峰武夫要强,体系原因,防御强生机旺,即使是他,也很难在短时间内杀死这个二五仔。 而赵守是儒家体系,儒家可以随意修改规则,最是难缠。且有亚圣儒冠和儒圣刻刀两件绝世法宝辅助,赵守的水平未必就比阿苏罗差。 所以三人中,又以地宗的老道士最好拿捏。 金莲道长脚下的土地隆起,凝成一尊身高三丈,覆盖石甲的巨人,双臂交叉于胸,做防御姿态。 地相! 道门“地风水火”四大法相,地相以防御著称,金莲道长二品巅峰的位格,施展出的地相,防御力要高于三品武夫,若于二品。 砰! 地相在伽罗树的铁拳下炸开,金莲道长胸口如撞,鲜血狂喷,身躯弓缩如虾,倒飞出去。 伽罗树乘胜追击,贴了上去,对于非武夫体系的高品来说,这就等于死亡宣告(肉身)。 赵守大袖猛的一挥,沉声道: “退去两百丈!” 金莲道长突兀消失,出现在两百丈外,险而又险的避开了肉身被打爆的下场。 赵守没有选择让伽罗树退去两百丈,而是把金莲道长送到相对安全的地方,这样操作的好处是,言出法随的反噬会很轻很轻。 而达到的效果却是一样的。 一个成熟的儒家弟子,应该懂得如何秀出操作。 送走金莲道长后,赵守取出弹动儒冠,沉声道: “此刀必中!” 他轻轻递出了手里的刻刀,过程中,眉心亮起金漆,迅速覆盖全身,让他的体魄短暂达到三品武夫的程度。 赵守手里的刀,突破了空间的限制,将儒圣刻刀刺向伽罗树胸膛。 伽罗树深知这件法宝的可怕,双手快速结印,交手以来,第一次施展不动明王法相。 但就在这个时候,天空忽地墨云翻滚,一道水桶粗壮的雷柱劈下,正中伽罗树。 劈的他身体麻痹,僵硬当场。 手印没能结成。 这不是一般的雷电,这是洛玉衡的天劫。 但不知道为什么,劈错了人。 “噗!” 不动明王法相的防御未能施展,儒圣刻刀刺入伽罗树的胸膛,破开了金刚体魄,暗金色的鲜血狂涌。 一招得手后,赵守立刻收刀,似乎不敢再伤害伽罗树。 下一刻,他眉心裂开,血流如注,清光缭绕的儒冠和刻刀都黯淡了几分。 言出法随的反噬,根据效果不同,反噬的强度也不同。 别看赵守平时口嗨,动不动就退出几百丈,或给队友狂加buff,但这些要么是间接影响,要么是制造麻烦,难缠,却不会造成直接性的伤害。 所以反噬很轻。 但这次不同,这次他直接以言出法随的力量,用儒圣刻刀刺伤了伽罗树。 要不是有儒冠和刻刀帮忙扛着,赵守这会儿受到的反噬还会更大。 不远处,金莲道长吞下疗伤丹药,断裂的胸骨和破损的脏器缓慢愈合,笑道: “贫道是有大福缘之人,伤我是要遭天谴的。” 伽罗树低头,按住了刺穿心脏的伤口,他脸色变的异常严肃。 这样的伤势虽然不可能威胁到他的生命,可儒圣刻刀的力量短时间内无法拔除,伤口就不能愈合。 这意味着,他的金刚体魄将有一个致命的破绽,不再无懈可击。 力量和防御是伽罗树傲视九州的资本,防御上出现了纰漏,将直接导致战力受损。 在场大奉方的超凡强者,会心一笑。 刚才的雷劫不是劈错了,劈的就是伽罗树。 这一切都在计划之中。 当日在雍州,超凡混战,许七安寇阳州和阿苏罗,三位二品武者才能勉强对抗伽罗树。 许七安事后分析,发现原因是三人都是同体系的,或相近体系,而对手也是相同领域的。 简单来说就是,许七安三人擅长的是气机、肉搏和防御,可他们再强,能有一品的伽罗树强? 这就造成了同体系品级差距的压制。 大奉超凡强者痛定思痛,重新排列组合,发现如果三人组的体系换一下,由一位二品巅峰的武者打头阵,另外两位其他体系的二品打辅助。 效果远比三位同体系二品联手要强。 因为体系之间是存在克制的,而且每个体系都有其优势,克敌手段会变多,打起来胜率更大。 就像地宗削福缘操作,伽罗树就没有任何办法。 而佛门的戒律,则被儒家的浩然正气和金丹克制。 这是三位二品武夫根本做不到的。 当然,阿苏罗、金莲道长和赵守,依旧很难战胜伽罗树菩萨,但只要他们能缠住,能拖延,能打的有来有回,不被单方面吊打,就够了。 “你们这套战术想成功,最关键的是你能不能扛住我的攻势。” 白帝扫了一眼远处厮杀的四人,又看了一眼雷劫中的洛玉衡,最后目光落在浑身血迹斑斑的许七安身上。 “目前为止,我只用了五成力,你就不行了。” 它觉得,这几个超凡强者,是有些小聪明的。 但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智慧这东西不值一提。 正如它所说,这套战术想要成功,关键在于许七安有没有资格和一位一品神魔后裔争锋。 白帝不是武夫体系,没有危机预感能力,没有化劲能力,但神魔后裔先天肉身强大,速度和力量不输同品级武夫。 且天赋神通威力杀伤力巨大。 它只需要三记水雷球,就能让眼前的年轻人肉身崩解。 许七安深吸一口气,遍布焦痕的伤口瞬息间痊愈,屈指轻弹镇国剑,在清越的剑鸣中笑道: “现在可以用六成了。” “那我就如你所愿。” 白帝犄角间,凝成一个朝内坍塌的纯黑能量球,噼啪一声,电弧跳跃,包裹住外层。 短暂蓄力后,水雷球激射而去,沿途电弧一闪而逝。 它的目标却不是许七安,而是很不讲武德的偷袭洛玉衡。 轰! 许七安闪身挡在洛玉衡和水雷球之间,竖起剑锋,斩在水雷球上。 水雷球当即爆炸,让空气一瞬间遍布电荷,一道道电弧在半空闪烁熄灭。 许七安的金刚体魄又一次被爆炸撕裂,但这一刻,尽管破开肉绽,却没有露出白骨。 他变强了,如请报上显示的一样白帝语气不变,哂笑道: “爆发潜能的手段?你的信心,就是这个?” 说话的同时,它没有闲着,四蹄如飞,腰背伸缩间,像只敏捷的豹子扑杀猎物。 神魔后裔是不怕近战的,甚至这本身就是它们杀敌得手段之一。 趁着水雷球造成的麻痹效果,它准备以最短时间猎杀许七安,解决战斗。 十七道雷劫了许七安身躯无声无息的坍塌,融入阴影,消散不见。 “逃?” 白帝嗤笑一声,口中喷出两道黑色利箭,射向洛玉衡。 相比起被死死缠住的伽罗树,它面对的敌人只有许七安,而许七安是不可能凭一己之力缠住他的。 所以它经常能腾出手对付洛玉衡。 渡劫中的洛玉衡分出部分精力,右手竖起剑指,操纵飞剑斩向两道黑色利箭。 轰!轰! 水灵之剑凝聚的利箭炸散,洛玉衡身子晃了晃,脸色苍白了几分。 许七安从白帝身下的阴影里钻出,手持镇国剑,黄光如爆,捅向它的生殖器。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三十五章 越战越勇 白帝浑身覆盖鳞甲,坚不可摧,这种得天独厚的神魔血脉不容小觑,许七安没有信心剥鳞片,但捅丁丁他还是很有把握的。 首先是腹部没有鳞片,相对薄弱,而生殖器是生物最脆弱的部位,神魔想来也不能避免。 许七安以“移星换斗”的法术,屏蔽了自身的气息,而白帝不是武夫体系,没有危机预感,当白帝察觉到许七安在自己胯下时,镇国剑已经爆发出黄澄澄的剑光,以摧枯拉朽之势,捅向白帝的生殖器。 白帝巍然不动。 这时,捅出镇国剑的许七安,看见白帝的腹部猛的一鼓,生殖器猛的一胀。 武者的危机预感汹涌而来,许七安脑海里浮现一副画面——白帝一泡尿滋穿了他的脑瓜! 作为天生能御水、控雷的神魔后裔,白帝随时随地,想尿就尿。 不划算许七安衡量了这一剑捅出去的结果后,果断放弃,一个侧身翻滚,从白帝胯下滚了出来。 下一刻,一道拳头粗的水柱从白帝胯下激射而出,水柱像是切豆腐一样,深深穿透地底,深度无法预测。 可想而知,这泡尿要是滋在脸上,许七安的脑袋会当场炸裂。 白帝身躯突然僵凝,一阵风吹来,身躯寸寸消散,这是一道残影。。 它真身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袭击到许七安身前,魁梧的身躯人立而起,双爪狠狠拍击。 好快的速度许七安刚从翻滚中起身,劲风裂面如刀割,他横剑于胸,左手托住剑身,强行招架! 叮! 利爪拍击在剑身上,大奉第一神剑的强度,承受住了白帝肉身的力量。 但许七安没能守住,气机轰的一炸,他像是一辆加装了推进器的列车,猛的朝后滑了出去。 许玲月给他缝制的牛皮靴,应声炸裂。 不受控制的滑退过程中,许七安脑海里浮现一幅画面——白帝出现在他滑退的路径上,张开血盆大口,从身后咬掉了他的脑袋。 许七安没有惊慌,松开镇国剑,双臂展开画了一个大圆,众生之力疯狂汇聚、加持于身,同时,他的身躯膨胀成两丈的筋肉巨人,撑裂了青衣。 浮屠宝塔从头顶浮出,镇狱之力一荡,镇压周遭一切敌人。 砰! 他旋身,朝身后推出双掌,与扑咬而来的白帝撞个正着。 一人一兽的撞击造成山崩般的可怕声势,方圆数百丈的地面,陡然下沉,无数尘土扬起,却又在下一刻被肆虐的气机吹散。 许七安双臂瞬间炸碎,没有感觉疼痛,因为早已失去知觉。 他像狂潮海啸里的扁舟,被抛飞出去,化劲的力量完全无法卸去这股巨力,这种无法自控的“震飞”是很致命的。 对手完全可以利用这个机会,贴身一套连招,把他打废打残。 白帝当然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浮屠宝塔的镇狱之力,只是让它出现轻微的凝滞,镇压是不可能的,就算是他法济菩萨亲临,也不可能镇压它。 它化作一道风奔向抛飞的许七安。 这样局面下,如果许七安是普通的二品武夫,他会死的很惨,几乎没有翻盘的希望。 在相近领域的体系里,一品和二品是无法逾越的鸿沟。 但许七安不是普通的二品武夫,他掌控着另一个体系——蛊术! 许七安的身躯迅速“阴影化”,以阴影跳跃避开白帝的追杀。 他保持着抛飞姿态,身影出现在地缝里,出现在巨石的阴影里,出现在树影里,在周边一个个事物的阴影里出现,继而又消失。 连续不断的做着阴影跳跃,以此干扰、规避白帝的追杀。 二十七道雷劫白帝扫了一眼洛玉衡,收回目光,蔚蓝的竖瞳里映出许七安忽闪忽现的身影,它深知蛊术的诡异,当即放弃追击,不做无用功。 “噼啪!” 白帝头顶的犄角,跳跃起电弧。 噼啪噼啪越来越多的电弧在虚空中跳跃,布满整片空间,让此方天地化作雷电的领域。 天劫让此处的雷电能量异常充盈,对于白帝来说可谓如虎添翼。 当然,坏处就是伽罗树不敢再针对金莲道长。 这位地宗的老道士数百年间,积累了庞大的功德之力,杀这样的人是要受天罚的,而此处劫云遍布,天罚的力度更大。 伽罗树菩萨已经吃过一次亏了。 滋滋滋强力的电流遍布整片空间,化作电网,让阴影跳跃中的许七安出现凝滞、僵硬。 抓住机会,白帝口中喷出漆黑水柱,贯穿了许七安的胸膛。 哒哒哒!它旋即狂奔起来,一口叼住许七安的脖颈,咔擦,咬断他的脖颈,大口啃咬起来,转瞬间就把这个年轻人的上半身嚼烂咽下。 “许七安!” 雷劫之下的洛玉衡,突然发出凄厉的尖叫。 轰! 紧接着,水缸粗壮的雷柱将她吞没,逼的她不得不全力对抗。 成了? 远处的伽罗树听见洛玉衡的尖叫,收了收攻势,侧头看向白帝。 这一看,他瞳孔微缩,喝道: “小心!” 在白帝身后,是一个完好无损的许七安,他握住镇国剑,坍塌了所有气机,收敛了所有情绪,众生之力依附在黄铜剑上。 他沉声开口: “第二愿,此剑势如破竹!” 丹田位置,一抹淡淡的金光浮出,凝于镇国剑,为玉碎再添一份力。 阿苏罗薅来的应供果位在他身上,借此交换太平刀。 开战之前,大奉方的超凡有过一次聚首,对双方的战力做过细致的剖析,制定了许多套战术。 细致到在什么时候用什么法宝,什么时候施展什么法术,会对伽罗树和白帝造成怎样的伤害,会被他们如何防御那是一场堪称头脑风暴的推演。 在这场“保卫战”里,最凶险的是许七安,他需要独自面对一位一品强者。 他缺的不是输出手段,而是制敌之术(花里胡哨手段),所以,太平刀归阿苏罗,舍利子归许七安。 刚才许七安是假的,应供果位制造出的分身,以假乱真的分身。 应供果位能完美复制个体,只需要许七安在心里默念一句: 第一愿,需要一个和我一样的帮手。 除了真实战力差于本体,其他方面没有任何区别。 刚才阴影跳跃中,许七安召唤出了这具假身,再以天蛊移星换斗的手段屏蔽自身气息,借助阴影跳跃,出现在白帝后方。 白帝啃食假身时,许七安蓄力完毕! 玉碎! 黄澄澄的剑光一闪而逝。 白帝蔚蓝的竖瞳里,映照出黄澄澄的剑光,它已经从伽罗树和许平峰那里得知许七安的详细情报。 知道他的斩击无法躲避,无法靠法器格挡,只能凭借自身力量硬抗。 白帝犄角开始凝聚水灵和雷电,左边的犄角染上漆黑之色,右边的犄角化作炽白。 它前肢微微弯曲,身子随之低伏,短暂蓄力后,宛如羚羊冲撞,猛的朝前一顶。 白帝化作一道白光,朝着许七安冲锋,它要破了对方的杀招,彻底灭绝对方的自信。 让这个人族知道,一品和二品到底存在怎样的差距。 叮! 两根犄角间,爆起刺目的火星,暴起黄澄澄的剑光。 剑光不是一斩而逝,而是狠狠顶在与犄角,白帝蔚蓝的双眼被剑光刺下,留下殷红的鲜血,脊背的鳞片张合,龙头微微颤抖,竭力角力。 咔擦! 剑光削断了犄角,自身力量也随之耗尽。 白帝发出痛苦的咆哮,但同时,它也冲锋到了许七安面前,因为断裂而显得尖锐的断角,狠狠刺入许七安的胸膛。 砰! 许七安头骨炸裂,玉碎伤害返还。 同时,白帝的犄角爆发出耀眼的雷电,将他吞没。 这团电光是如此的耀眼,如此的盛大,似乎要一举将二品武夫的生机灭绝。 雷电中,许七安发出了凄厉的咆哮。 当是时,疯狂输出中的白帝,体表鳞片猛的炸开,一道道电流从体内流窜出来,在它雪白的身躯上炸出道道焦痕。 玉碎! 伤害的返还打断了白帝的输出,为许七安赢得一丝喘息之机,抓住机会,浮屠宝塔镇狱之力一荡,接续玉碎,维持控制。 这还没完,塔顶浮现一尊身材肥胖,脸颊圆润,慈眉善目的金身法相,脑后璀璨光轮逆转。 白帝智商因此降低,宛如野兽般浑浑噩噩。 过程持续不到一秒,但配上玉碎和镇狱之力,成功为许七安争取来脱身的时间。 他身躯化作阴影消融,在远处浮现。 此时的许七安身躯百分之九十以上都已经碳化,完全是一具焦黑的人形,他拄着剑,大口大口喘息,呼吸声宛如老旧的风箱。 与一品神魔后裔交手,每一招都是致命伤,每一个失误,都是在生死边缘徘徊。 这是许七安此生打过的,最凶险容错率最低的一战。 镇国剑、浮屠宝塔、应供舍利、蛊术、众生之力再以他二品修为做根基,配合精细的操作,仍然不是白帝的对手。 浮屠宝塔顶上,圆润的大智慧法相消散,药师法相浮出,洒下道道细碎金光,治疗伤势。 “绝望吗?” 白帝腹部微微鼓动,气息有些紊乱。 它一边平复玉碎带来的伤势,一边说道: “区区二品武夫,能把我伤到这个程度,你足以自傲。 “但又能怎样?金丹劫只过了一半,你便已伤成这样,更别说还有四象劫,整整十三日。不,不需要等到四象劫,我不会给你们喘息的机会。 “金丹劫之后,人宗的女娃娃要么强行渡四象劫,要么助你迎敌。不管哪个选择,她都死路一条。” 金丹劫结束,天劫会暂时消失,给渡劫者一旬的时间巩固修为,而后才是第二阶段的四象劫。 但他们怎么可能给敌人喘息的机会? 洛玉衡根本不会有一旬的时间来巩固修为,她只能被迫加入战斗,如果撑过十天没死,那么四象劫如约而至,那时,战斗中耗损了力量的她,如何渡四象劫? 他们当然也可以选择逃走,不过,没有超凡牵制的白帝和伽罗树,以及许平峰,就能顺势踏平京城,拿下中原。 呼! 白帝突然张嘴,吐出一团漆黑水球,轰向洛玉衡。 这逼的许七安不得不停止疗伤,以身为盾,挡在洛玉衡面前。 嘭他胸口被水球射穿,溅散出红中带黑的内战。 白帝嘴巴像是机关枪,不停的发射出漆黑水球,带着一阵阵尖锐的破空声。 许七安或用镇国剑劈砍,或以身为盾,在猛烈的攻势下,一点点的千穿百孔,一点点的支离破碎。 咻! 飞剑掠过许七安的头顶,射向白帝,但被他用力嗑开。 “臭娘们,你想死吗!” 许七安怒道:“好好渡你的劫,前头的危险,老子替你抗着。” “许七安!”洛玉衡咬牙切齿。 许七安一剑斩灭射来的水球,咽下涌动喉咙的血水,笑道: “你不是不喜欢我吗? “双修只是为了交易,晋升陆地神仙的交易。你苦熬二十年,好不容易要功德圆满,就不要为我一个工具人感情用事了。 “对了,几道雷了?” 洛玉衡哽咽道: “五十六了。” 这个时候,白帝抚平了玉碎带来的伤,但犄角暂时没能自愈,因为镇国剑的特性在持续磨灭伤口的生机,阻止断角重生。 白帝的身躯出现凝滞,宛如静止的画。 同一时刻,许七安的危机预感开始预警,每一个细胞,每一条神经都在催促他赶紧逃命。 白帝的身躯在风中消散,本体突破了音速,快的仿佛瞬移,出现在许七安面前。 血盆大口凶狠咬下。 这一瞬间,让分出一部分心神关注这边的伽罗树、阿苏罗、赵守和金莲同时停了下来,表情各不相同的望来。 让洛玉衡闪过一丝玉石俱焚的果决。 生死边缘的许七安,却突然平静了,所有的绝望诡异得沉淀,化作新生的动力。 沉眠在体内的花神灵蕴部分被唤醒,春潮般涌入四肢百骸。 咔擦碳化的皮肤裂开,露出嫩红的,新生的肌肤。 众生之力蜂拥而至,加持于身,力蛊狂暴,肌肉膨胀间体格暴涨,化身三米高的巨人。 脑后火环炸开,金刚神血在血管里咆哮。 接着,这些力量尽数沉寂,朝体内坍塌。 许七安身躯后仰,右臂后扬,短暂蓄力后,在白帝咬来的刹那,狠狠打出拳头。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三十六章 性格决定命运 嘭! 手臂横扫,拳头轰击在白帝侧脸,爆炸的气浪中,白帝翻滚着飞了出去。 它没有被拳劲打的丧失身体掌控力,在空中翻转,调整身形,落地后,四蹄犁地滑退一小段距离,稳住了颓势。 “噗” 白帝吐出一颗带血的獠牙,此时,它的眼球恰好愈合,低头看了一眼断牙,而后难以置信的抬头,望着三米高的魁梧人族。 这一拳给了它火辣辣的疼痛,造成轻微皮外伤,对于肉身强大的神魔后裔来说,这点小伤完全可以无视。 但白帝眼里的震惊却如翻涌的海潮: “这不可能,你怎么可能拥有这样的力量?” 通常来说,潜能爆发只能带来一刹那的力量激增,能维持短暂的时间便已经很不容易。 可在白帝的感知中,许七安的力量更上一层楼,并稳定了下来。 这是什么意? 简直离谱! 修行者的力量是一步一脚印积累出来的,二品初期就是二品初期,没道理越打越强,凭空出现的力量是哪里来的? 这完全违背了常理。 白帝活了无尽岁月,从远古到现在,就没见过这么离谱的事。 如果能这样搞,那修行的意义在哪里? 这小子仍然没有触及一品战力,但比之刚才,强盛了一大截。 白帝开始担心这样的增幅何时是个尽头? 许七安张开五指,碎裂的指骨快速愈合,鲜血淋漓的拳头瞬息间自愈。。 见状,洛玉衡如释重负,浑身一软,有种紧绷过度,四肢乏力的感觉。 我就说当日浔州一战时,他的状态不对劲,越打越强阿苏罗心里一松。 金莲道长和赵守旋即放松了紧绷的情绪,这样就还有的打。 尤其金莲道长,心情极为复杂,浔州一战,他急着炼化黑莲,没有参与,对许七安的战力了解不深。 今日才知道,这小子的战力已经夸张到这个地步。 伽罗树面沉似水,许七安二品时,到底领悟了什么道,至今还是个谜。 也是一个极大的不确定因素。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正如白帝所想,修行者的力量是一步步积累的,所谓的越战越强应该有个极限。 多半不可能跨越一个品级。 只要还是一品之下,那么问题就不大。 许七安目光南眺,那是雍州方向,深吸一口气,笑道: “我热身结束了,三位,你们还撑的住?” 闻言,阿苏罗“呸”一口,吐出一口血沫,嗤笑道: “别说十三日,打一个月我也没问题。” 赵守笑道: “要不是监正耗费了儒冠和刻刀大部分的力量,老夫此刻已经让伽罗树滚回西域了。” 金莲道长斜了他一眼,心说读书人天天吃大蒜,口气不小。 “道门法相与天地灵力接驳,法术深厚似海,不怕持久战。” 作为九州巅峰层次的强者,体力和法力从来都不是需要考虑的问题。 唯一的问题是许七安能否撑住,眼下看来,这小子比所有人想象的还要持久。 三人信心倍增。 许七安再次南望,他两次南望了。 院长赵守轻声道: “你是大奉的脊梁,是将士的信念,你不倒,大奉的信念就不倒!” 许七安收回目光,一吐胸中豪气: “男儿到死心如铁,且看我” 他主动迎向白帝,像一个无畏的勇士。 且看我,只手补天裂。 天宗,云雾缭绕的仙山中。 冰夷元君和玄诚道长,一个驾仙鹤,一个御剑飞行,来到崖顶恢弘的天尊殿。 白发苍苍的天尊盘坐在莲台,佝偻着身躯,低垂脑袋。 “见过天尊!” 两位道门阳神面无表情的行了道礼。 “本座预见了圣女死劫,你们去一趟雍州,顺便把两人带回来。” 天尊的声音回荡在殿内。 冰夷元君和玄诚道长相视一眼,不掺杂感情的声音说道: “是,天尊!” 天尊缥缈无情的嗓音再次回荡: “大劫将至,待天人之争后,天宗封山,断绝于外界联系。在这之前,尔等不可参与凡俗之事,不可招惹因果。 “否则,一律逐出天宗。” 冰夷元君和玄诚道长知道,天尊是在告诫他们,不要因为任何人,任何事,插手中原战事。 上次在雍州寻找李灵素时,两人就中了许七安的计,被迫替他御敌,针对佛门金刚。 “弟子明白!” 两位阳神退出天尊殿。 浔州,知府大院。 一位甲士手里握着情报书,快步迈入大厅,躬身道: “布政使大人,有紧急军情。” 杨恭正与幕僚议事,闻言,颔首道: “呈上来!” 甲士将情报递上后,立刻退下,他只负责传递消息,没有旁听的权利。 杨恭展开火漆封着的情报,仔细,他没什么表情的放下情报,道: “二郎传来消息,云州叛军大举集结,准备强攻浔州!” 众幕僚脸色微变,心知这一天终于来了。 这段时间以来,发生了很多事。 两军在浔州为核心的防线上,厮杀异常激烈,野战、守城战,大大小小战役总和达百余次。 整个雍州就像是绞肉机,数万生命灰飞烟灭。 而在这一系列惨烈的战役里,许二郎名声鹊起,率领麾下的骑兵驰骋沙场,连连告捷,杀的云州游骑兵丢盔弃甲,立下煊赫战功。 与他配合的“义军”同样发挥巨大作用。 可以说,浔州城能守到今日,他们做出了极大的贡献。 但就在前日,李妙真等人试图潜入云州大营,火烧粮仓,结果落入戚广伯精心安排的陷阱里。 所幸这货“义军”首领本领高强,杀出重围,虽受重伤,但无人牺牲。 杨恭不清楚具体经过,但他知道,要对付杨千幻的传送术并不困难,云州叛军里同样有术士体系,许平峰必然留下了克制传送术的法器。 “杨公,云州军来势汹汹,此战怕是不易了。” 一位幕僚感慨道。 现在的局势是,经过多日的鏖战,防线已经被打的稀烂。目前只剩下浔州尚存,云州军想北上鲸吞雍州城,就必须扒掉浔州这根钉子。 杨恭侧了侧身,望向北边。 “真正凶险的不是我们,是许银锣,是国师,只要他们不败,我们就死守雍州。” 杨恭沉声道:“传令下去,备战!” 李慕白等人望向了北方。 他们都可以死,所有人都可以死,只要北方的渡劫战不败,大奉就有希望。 那里,有大奉的脊梁,有将士们的信仰。 云州大营。 军帐内,戚广伯站在沙盘前,一面面红蓝小旗落在不同的方位。 那一面面象征大奉军的蓝旗边缘,都有相应的红旗牵制着。如果仔细看的话,会发现浔州已经孤立无援。 至少短时间内,不会有援兵出现。 开战前,象征大奉守军的蓝棋,一面面的插在防线,与浔州成犄角之势,守望互助。 而今那些旗帜被一面面拔除,或全军覆没,或成为散兵游勇,转打野战、突袭战。 当然,云州军同样损失惨重,折损了三分之一的兵力,其中嫡系精锐损失达八千。 精锐部队和杂牌军可不一样,打一点少一点,都是云州的心肝宝贝。 “局已经做好了,接下来,该会一会名满天下的紫阳居士了。” 戚广伯俯瞰沙盘,目光沉稳。 这位不务正业的败家子,轻文蔑武,唯独对领兵打仗情有独钟的狂人,当年能被许平峰相中,在与他拥有可怕的大局观。 领兵打仗,奇谋妙计永远摆在次要位置,统率能力和大局观才是一位统帅必备的能力。 魏渊为何被誉为军神? 不是因为他的修为,也不是他的计谋,而是他能驾驭数十万,乃至上百万的军队,他拥有俯瞰整个战场的大局观。 当双方的兵力、超凡强者数量相差不大时,这样一位可怕的统帅,是能轻易左右战争胜负的。 戚广伯是许平峰见过的,仅次于魏渊的帅才,比靖国的国主,夏侯玉书更高一筹。 “大将军,那许新年似乎有侦查类法器,他若是提前察觉到您的布局,如何是好?” 杨川南皱了皱眉。 葛文宣则笑道: “我们大军尚未集结,尚未进军浔州时,他不可能察觉。就算有侦查类法器,也不是时时刻刻都在侦查。至于现在,察觉便察觉了,我们晌午之前,就能兵临城下。 “大奉军现在才注意到,为时晚矣。” 又有将领沉声道: “许新年率领的骑兵,战力极强,还有天宗圣子圣女相助。他们若是回援浔州城,会给我们带来不小的麻烦。” 戚广伯笑了笑,道: “不用管他们,自有人对付。” 荒凉的山脉,紧邻着荒凉的平原。 许新年率领着七千人马,在山脚下的河流边驻扎。 骑兵们自觉的洗刷马鼻,清洗手脚、面孔,步兵们则垒起石灶,搬出铁锅,准备烧热水,补充干瘪的水袋。 “休整两刻钟,立刻回援浔州城。” 许新年转头吩咐了苗有方一句,而后看向身边的李妙真,低声道: “你的伤真的没问题?” 李妙真脸色有些惨白,微微摇头: “无妨,有杨千幻留给我的丹药,三日之内就能痊愈。这点小伤不影响我的战力,道门的力量来源于元神。” 她的伤是前日遭遇埋伏时留下得。 当时云州军埋伏了大量的高手围杀他们,其中不乏四品,而杨千幻的传送阵遭遇了同体系高位阵法的克制,难以施展。 之所以能杀出来,全依赖恒远大师的金刚神功,抗住了大部分伤害。 所以恒远大师受伤最重。 天地会成员里,就楚元缜和李妙真伤势算轻的。 后者带着李灵素和恒远,退往雍州城疗伤。 飞燕女侠则把私军并入许二郎的队伍里,随他一起踏上征程。 有时候常说,性格决定命运,便在于此。 :献祭一,《重生之我要做富二代》书荒的读者可以去看看。 :书籍详情页右下角有一个大奉周边企划,点进去可以给角色周边投票,这个票是免费的,大家还没投可以去投一下,满5000票就会出周边,超过的就不用投了,可以投其他的。 《大奉打更人》正文 又到了愉快的单章时间,关于更新的 熬夜码了半章,本来想码完再睡,但撑不住了。 说一说最近更新问题,知道最近更新拉胯,也知道天天有人骂,我是个实诚的人,不会立人设,被骂了也不还口。 但想想,该解释的还是要解释,不然只会导致误会加深,让你们认为我飘了。 大概一个多星期前,我时常感觉头晕、疲惫,缺乏食欲。感觉身体被掏空,不,不是感觉。 你们年轻人可能不理解我现在的状态(当然,我也还年轻),简单描述一下,就是犯困,精神疲惫,注意力不集中,一坐久了,就觉得累。 最近几日郁郁寡欢,做什么都不开心,情绪低迷。 去医院做了检查后,医生说我身体没大问题。 问了我的作息规律和工作强度,顿时吓一跳,说:年轻人,你这是年少不知身子贵啊 他给我的建议是,调整作息,修养身子,最好找老中医开几服药补补。 我身子确实虚了,当然不是你们理解的那种虚,是积劳成疾这种。。 长期以来,我的作息是什么样子,大家都知道,所以该明白我以上所说,不是无的放矢。 我显然不是机器,也会疲惫,以前仗着精力旺盛,什么都不怕。可慢慢的,每次熬夜之后,都会感觉胸闷,疲惫,突然就意识到再年轻的身体,也经不起长期的折腾。 唠叨这些,只是想解释一下更新差的原因。 不解释只会加剧大家的不满。 但我也得说清楚,更新和狗命之间,我肯定选择后者。 体谅体谅! 容我更新再拉胯几天吧,生产队的驴也要休息啊。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三十七章 瓦罐不离井上破 咚咚咚! 浔州城头,一声声沉闷的鼓声回荡在天际,一列列披甲持锐的守军奔向城头。 民兵也训练有素,有条不紊的搬运守城器械。 在迎敌的鼓声里,从民兵到士卒,从士卒到将领,每个人都展现出极强的素养和经验。于城中百姓来说,有一支高素质的军队守护城池,这是幸事。 于守军个人来说,此中之辛酸,却是不足与外人道。 经过了多少次铁与血的洗礼,才有如今临阵不乱,训练有素的能力。 在城头鼓声大作之时,知府大院里,杨恭戴上官帽,整理衣冠,望向堂内的张慎和李慕白。 “从青州带过来的精锐,差不多打光了,雍州卫所的兵力,也折损了七七八八。现在轮到我们几个亲自上阵了。” 杨恭笑道: “谨言,慕白,我们相识半生,似乎从未在疆场并肩作战。。” 张慎嘿了一声,道: “云鹿书院沉寂两百年,世人早已不知道我儒家的厉害。” 历代云鹿书院的读书人,都有两个心愿: 一,儒家体系的读书人能重返庙堂。 二,让九州各大体系的修行者,回忆起被儒家支配的恐惧。 在术士体系没有出现前的中原,撑起历朝历代江山的,撑起中原王朝脊梁的,不是粗鄙的武夫,而是儒家! 是儒家压制了巫师,震慑了佛门。 西域有佛,东北有巫,南疆有蛊,北境有妖蛮都是垃圾! 唯中原儒家,傲视九州。 两百年前,程亚圣谄媚君王,创立国子监,将云鹿书院乃至整个儒家体系,挤出庙堂。 这里面,也有监正推波助澜。 儒家因此沉寂两百年,三品凤毛麟角,二品一品更是从此绝迹。 当今九州的修士,早已忘记了儒家巅峰时的辉煌。 李慕白显得更加务实: “来的可都是云州军的精锐啊,能杀一个算一个,一定要把云州军的精锐,拼光在浔州。 “院长已经得女帝认可进入庙堂,这一战打完,我和谨言立下的战功,也能封王拜相了。将来我们若能晋升超凡,再去找院长那个老东西的麻烦。 “他抢了我们好几首诗词。” 不,是抢了我的杨恭和张慎同时在心里反驳一句。 三位大儒相视一笑,齐声道: “吾所处之地,非大堂,而是浔州城头。” 言出法随! 三道清光腾起,笼罩三人身影,带着他们消失在大堂。 轰轰轰! 城头,火炮轰鸣,一颗颗炮弹冲出炮膛,落入密密麻麻的攻城大军中。 每一颗炮弹都是一团膨胀的火光,炸起大片的土石和残肢断臂。 云州叛军在付出一定的伤亡后,成功推进火炮和车弩,把城墙纳入射程范围。 随后便是两军互相开炮,火力比拼。 密密麻麻的敌军有了自家炮火的掩护,瞬间冲到城墙下,随后开始蚁附攻城。 首批负责攻城的是先锋营和攻城营,两个大营各有九个小营,总人数三千六百人,由江湖人士和新兵组成,化劲武夫或铜皮铁骨境武者率领。 两大营的作用很明确,为后续的精锐步卒百战营开凿出一个突破口。 因此先锋营和攻城营的伤亡是最高的,但戚广伯不在乎,为帅者既要明白慈不掌兵的道理,还得有用兵如泥的觉悟。 自古攻城,本就是要用士卒的命去堆的。 戚广伯手持单筒望远镜,眺望城头惨烈的攻防战。 在火炮的掩护下,先锋营和攻城营迎着檑木和箭矢,付出惨烈的代价后,终于杀上城头,与守军展开死斗。 口子已经凿开。 戚广伯脸色平静,顺势从马袋里摸出两面小旗,一面玄色,一面赤色。 玄旗代表的是百战营精锐,足足一万步兵,由前云州布政使杨川南,以及一众四品高手率领,是真正的嫡系精锐。 不管大奉还是云州,其实主力还是步卒。 骑兵能有多少?中原不比塞北,有广袤无边的草原,有成群的牛羊骏马。 咚咚咚! 战鼓擂起,早就跃跃欲试的百战营奔袭而出,万人方阵散开,由各自的首领带着奔向城头。 “城头的火炮有点凶啊。” 戚广伯再把红色小旗丢给副将。 副将立刻将他的指示传递下去,很快,一杆绘着赤色巨鸟的大旗奋力挥舞起来。 “戾!” 响彻天际的啼叫声里,四百骑朱雀军从大军后方冲起,振翅翱翔。 羽色赤红的巨鸟背上,坐着背箭囊的骑手,鸟爪勾着一桶桶的火油,浩浩荡荡的掠向城头。 几在同时,浔州城内,冲起两百骑黑鳞飞兽军,由飞兽军首领塔莫带头,以自杀般的方式阻截朱雀军。 继方才攻城营与先锋营用生命在城头“凿”出一道口子后,第二场惨烈的厮杀,率先发生在连四品武夫都难以触及的高空。 高空中,羽色赤红如火的朱雀军,鳞片漆黑扇动膜翼的飞兽军,宛如一片红云和黑云,高速冲撞在一起。 领头的赤色巨鸟背上没有骑士,它是一位四品大妖,许平峰早期收服的属下,也是朱雀军的首领。 松山县一战中,它率领的朱雀大军将心蛊部的飞兽军屠戮大半,从四百飞兽减员到两百二十骑。 飞兽军减员的同时,朱雀军同样损失惨重,此刻的四百骑朱雀军,是云州军仅存的飞骑。 心蛊部战士悍不畏死的气焰,给这位四品大妖留下极为深刻的印象。 两支飞骑军在空中交汇的一刹那,大妖朱雀双翼猛的朝后张开,带动身子人立而起,比钢铁还要锋利的爪子罩向塔莫。 塔莫是初入四品的境界,修为不及大妖朱雀,近距离搏杀能力更是逊色不少,但心蛊最擅长控制,当即轻啸一声,以声波为媒介,强行影响大妖朱雀的元神。 罩向塔莫的利爪微微一滞,这个间隙里,塔莫驾驭的黑鳞巨兽与大妖朱雀擦身而过,他手里的长刀在朱雀腹部划出一串刺目火星。 只斩落了几片红色羽毛。 飞骑不像马匹,一旦起飞便不能停,两名首领擦身而过,撞入对方阵容。 大妖朱雀旋身翻转,双翼宛如利刃,当场将两名心蛊族战士,连人带兽切割成数段,鲜血沾染赤色羽毛,愈发显得妖艳。 另一边,塔莫驾驭着黑鳞巨兽,边以心蛊术威慑赤鸟,边挥舞战刀,将沿途的朱雀军骑手斩落于空。 黑鳞巨兽和赤色大鸟的尸体,纷纷坠落。 第一波冲杀结束,双方位置对换,各自损失三十余骑。 两支飞骑迅速调整阵型,塔莫高举战刀,用南疆语高声喝道: “心蛊部的战士,随我冲锋!” 大妖朱雀尖啸一声,率领朱雀军振翅迎上。 第二波惨烈的冲杀结束,双方各自损失二十余骑,尸首坠落如雨。 第三波冲杀后,心蛊部的飞兽军只剩一百骑,朱雀军剩余两百六十骑,抛开大妖朱雀这位首领不说,朱雀军的个体战力,远不比心蛊部的飞兽军。 心蛊本就是御兽的行家,且能对敌方飞骑施加影响。 第四波冲杀后,心蛊部只剩五十骑,而朱雀军人员缩减到一百八十余骑。 大妖朱雀没有再以命换命,四百朱雀军拼的只剩一百八十骑,心疼的在滴血,这些可都是她嫡系后裔。 “大奉朝廷的事,轮得到你一个南疆人来抛头颅洒热血?” 大妖朱雀厉声道: “你心蛊部有多少飞兽军让你这样折腾,为了大奉,值得?以大奉朝廷的善变和无耻,今日你们为大奉战死沙场,明日没准就挥师南下,荡平你们蛊族。 “恩将仇报的事,大奉朝廷做的还少?” 塔莫“嘿”了一声: “臭娘们,少他娘的废话,蛊族的战士,不怕死! “兄弟们,随我冲锋!” 心蛊部仅存的五十余骑,齐声怒吼,驾驭飞兽冲向朱雀军。 这是第五次对冲了。 这一次,五十骑飞兽军一个都没能活下来,他们和同伴一样,坠落下方战场,永远留在了大奉。 只剩一个浑身浴血的塔莫,他身上的铠甲已经碎裂,手里的刀卷刃,身上多处致命伤。 大妖朱雀彻底暴怒,因为它苦心经营的朱雀军,已经不足百骑,十几年心血,付之一炬。 “我不会让你死的那么容易,我会撕掉你的手脚,剖开你的肚皮,把你的内脏一点点的啃食殆尽。”朱雀厉声道。 塔莫低下头,望着城头上,城池下,零散着的同胞和尸兽尸体,轻声道: “都死干净了啊。” 许银锣的堂弟许新年,有句话说的好——瓦罐不离井上破,将军难免阵前亡。 说的真他娘的有道理,他怎么就说不出这么有水平的话呢。 真想让族里的崽子们也能像中原孩子一样,有机会读几年书。 好在这样的机会,将来也不是不可能。 等大奉打赢了这一战,身为盟友的蛊族,就能和中原贸易往来,中原的茶叶、瓷器和丝绸,蛊族再也不缺了。 以首领淳嫣的智慧,肯定会想到向大奉借教书先生的。 读书好啊,读书的孩子更聪明。 塔莫低头,看向浔州城头,大声道: “告诉许银锣,答应给我蛊族得,一文钱都不能少,这是老子应得的。 “浔州城外的碑林里,要有我蛊族将士的名字,你们这些狗娘养的中原人,千万要记得我们啊。” 吼完这两句,他没去等待城头守军的回应,扬起卷刃的佩刀,吼道: “兄弟们,跟老子冲!” 可身后已经没人了。 孤零零的一骑冲了上去,自杀式冲锋。 心蛊部四百飞兽军,全军覆没,战死于浔州城。 :书籍详情页右下角有一个大奉周边企划,点进去可以给角色周边投票,这个票是免费的,大家还没投可以去投一下,满5000票就会出周边,超过的就不用投了,可以投其他的。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三十八章 飞燕女侠(12000) 北境! 劫云缓缓消散。 八十一道金丹劫顺利渡完,阳光穿透云层,重新将领大地。 让人压抑的天劫气息荡然无存,方圆百里内,存活下来的生灵如释重负,虚脱般的瘫在地上。 洛玉衡羽衣翻飞,莲花冠束起柔顺青丝,浑身完好无损,头顶悬浮的金丹,在渡完九九八十一道雷劫后,缓缓融化。 金丹融成金汁,浇在洛玉衡身上。 刹那间,她整个人化作灿灿金身,绽放无量金光。 万劫不磨之躯,大功告成! 从此万法不侵,不死不灭,逍遥天地间。 嗡! 洛玉衡手里的神剑绽放出恐怖的剑光,跃跃欲试,恨不得立刻上阵杀敌。 她将目光望向了远处浑身浴血,苦苦支撑的许七安。 “还不出手?” 白帝语气冷漠,淡淡道:“没看出来吗,他体力衰弱的厉害,这种潜能爆发的“道”,能支撑多久?上限也不可能超过一品。。你再不帮他,他可就死定了。” 白帝在激洛玉衡出手,只要洛玉衡敢参战,她就失去了巩固修为,迎接第二阶段天劫的底蕴。 经历过一场生死大战,如何还能渡劫? 若是洛玉衡选择撤退,藏起来巩固修为,那当然最好,许七安和阿苏罗几个超凡,必死无疑。 他和伽罗树不会让他们逃走。 “别管我,渡劫!” 许七安舔了舔干裂的嘴角,沉声道: “按计划行事,继续渡劫!” 计划?白帝眉梢一挑,它不是无脑的兽类,听到这句话,本能的警惕了一下,并在脑海中分析、思考大奉方的超凡强者可能存在的后手。 被逼到如此绝境,想翻盘,靠自身力量肯定不行,多半有盟友,但此次渡劫之战,九州超凡都在关注,人人都在棋盘里,不大可能出现奇兵天降的事。 嗯,也有可能是这小子在虚张声势,吓唬它。 洛玉衡深吸一口气,取出几枚丹药吞下,接着,她分裂出了四尊女性形象的法相。 分别是覆盖石甲的土相,燃烧炽烈火焰的火相,黑色水汽弥漫的水相,以及由气流组成的风相。 四周不知不觉变的阴沉,劫云再次笼罩而来,遮挡阳光。 恐怖的威压席卷方圆百里。 那道由气流组成的风相,飘飞而起,向着天空掠去。 过程中,一道道罡风刮来,几次都险些把它吹散。 轰! 粗壮的雷电从劫云中劈下来。 四象劫第一重,风雷劫! 放弃巩固修为的机会,主动引来劫云,强行渡劫? 伽罗树脸色严肃,望向了倾国倾城的半步陆地神仙。 她洛玉衡哪来的自信? 许二郎通过浑天神镜,漫无目的的搜寻,捕捉到了戚广伯率领云州中军,在浔州城集结的动静。 他已派人快马加鞭将情报送去浔州城,给留守在浔州的守军提个醒。 随后立刻带上骑兵,准备驰援浔州。 他隐约间已经猜出戚广伯的真实目的——奇袭浔州。 虽然以浔州为核心的战线,在连日的征战中已经被打的稀烂,但不代表大奉军放弃了防线,仍有许多游骑军在防线附近扎营,派遣斥候巡逻。 城墙打没了,那就不要城墙,改打野战。 防线不会因为失去城郭而退步,因为背后就是雍州城,沿途有不计其数的百姓。 防线上的军团分成复杂,有杨砚等人率领精锐,有楚元缜等义军率领的杂牌军,也有武林盟的教众。 因为军队素养参差不齐的缘故,互有胜负,比如许新年率领的是骑兵精锐,加上浑天神镜的能力,连战连胜,很好的守住了他负责的防线。 但杨千幻、李灵素,以及武林盟的部分军团,这些杂牌兵一旦遭遇云州的精锐骑兵,多少个脑袋都不够云州军砍。 值得一提,杨砚之所以留在雍州,是因为北境有洛玉衡在渡劫,能震慑妖蛮。 虽说北方妖蛮和大奉目前是盟友,但双方同样是世仇,且世上没有绝对的朋友,只有绝对的利益,大奉不可能对妖蛮毫无防备。 就如姜律中、张开泰两位金锣,早已返回玉阳关,坐镇东北边境,防止巫神教大军趁着中原内乱时出兵。 作为防守方,大奉这边相对比较被动,时常被云州军牵着鼻子走。 杨恭也曾利用过浑天神镜,试图对云州大部队发动奇袭。 但云州的主力部队,既有先锋营在前探路,更外层又有伺候巡逻,天空中还有朱雀军巡视。 大部队想搞突袭,几乎无法成功,反倒是利用术士的传送阵去火烧粮仓的李妙真等人更容易神不知鬼不觉的把事情做了。 云州军没有给他们这个机会。 李妙真和许二郎走到河边,前者蹲下身,说道: “一路快马加鞭,怎么也得休息一刻钟,不然即使赶到浔州,也是一群疲兵。浔州守备森严,戚广伯想迅速拿下,想都别想。 “杨恭只要撑住,等援兵赶来,云州军自然会撤军。” 许新年轻轻颔首。 这种情况在青州时并不少见,他自己就曾经历过,松山县被云州大军包围,险些到了弹尽粮绝之境。 撑过去了,援兵自然会来。 他现在就扮演着援兵的角色。 许二郎掏出汗巾,擦拭脸上的尘土,再仔细的洗干净汗巾。 他不无忧虑的说道: “我们仗着浑天神镜的便利,才提前发现了戚广伯率领的中军踪迹,杨砚和武林盟等人,恐怕没这么快反应过来。而且他们很可能遭遇云州骑兵的阻击。” 戚广伯就是想打一个时间差,一举拿下浔州城,只要拿下浔州城,他就能和大奉军平分雍州,把战争推向下一阶段——争夺雍州城。 那么在这位云州主帅的计划里,肯定有详细的部署,有派军队负责牵制防线各处的大奉军。 说着,许新年扭头一看,看见李妙真扑在河边,“咕噜咕噜”就是一阵豪饮,然后用双手掬起一捧水,用力拍在脸上。 冰凉的水打湿了她漂亮的脸蛋,浸湿了她的鬓发,染湿了她胸口的甲胄。 潇洒不羁的飞燕女侠。 不是,你不注意卫生的吗,喝生水是要生病的,哦,你是四品高手,那没事了许新年默默收回目光,悄悄藏好自己的汗巾,也掬起一捧水拍脸,显示自己粗犷。 李妙真斜了他一眼,眯眼笑道: “你沿途多用浑天神镜观照,以戚广伯的手腕,如果其他军团有敌军牵制,没道理我们这边没有。” 她笑起来又俊俏又洒脱。 许二郎微微颔首,他目光扫过军队里,那些偷偷看着飞燕女侠的年轻人,笑道: “对了,这些高手你是哪里找来的?” 李妙真的私军战力极高,都是有修为在身的,而且以年轻人居多。 “都是以前的老伙计。”李妙真一副江湖人的语气,道: “许宁宴有没有告诉过你,我以前在云州是剿匪的,组建了自己的私军,成员是五湖四海结交的朋友,或冲着我的名声来的。 “都是些侠义之士啊。” 明明是馋你身子吧许二郎心里嘀咕一声。 话说李妙真和大哥似乎关系非同一般,不知道是至交好友,还是红颜知己。 许二郎对大哥风流多情的作风是很有意见的,风流债这东西吧,伤人伤己。 至于许二郎自己,他就很专一,只喜欢王思慕。什么?教坊司?读书人去教坊司那是只谈风月不谈感情。 许新年沉吟一下,压低声音问道: “李道长觉得,北境的渡劫之战,我大哥有赢的希望吗?” 李妙真皱了皱眉。 许新年道: “我虽然品级低,但知道双方实力差距有多大。甚至可以说是毫无胜算。” 李妙真沉默片刻,缓缓点头: “你说的没错,正常情况来说,是毫无胜算。 “但你能看出的问题,许宁宴也能看出,阿苏罗、赵守这些超凡强者也能看出。 “我能告诉你的是,洛玉衡渡劫前,这些超凡强者曾经聚在一起,有过一天一夜的深谈。 “相信他们的智慧,等待结果吧,虽然我也没有猜出他们的破局之法。” 许新年轻轻点头。 这时,一个年轻人突然走了过来,强势插入许新年和李妙真中间,淡淡道: “许大人,让一让!” 说着,不管许新年是什么反应,不轻不重的把他挤开。 这个年轻人叫李士林,出身武道圣地剑州,从小就是孤儿,被一个叫“真气宗”的三流门派收养,目前是练气境修为。 在门派里,算是很了不得的年轻俊杰了。 受益于剑州浓厚的江湖气影响,李士林自幼便有行侠仗义的梦想,渴望着铲奸除恶,成为一代大侠。 心目中完美的伴侣是同样行侠仗义的仙子。 认识李妙真后,李士林就确认,自己心目中的仙子出现了。 可是师父光教他练武练气,没有教他追求心仪女子的本事,这可能也和师父自己是个光棍有关,教不了那么高端的知识。 再加上李士林性格内向,平时和飞燕女侠多说几句话就心跳加速,结结巴巴,所以至今都没有表露心迹。 于是他追逐着飞燕女侠的足迹,随她一起去了云州,每天过着刀口舔血的日子,以沉默的方式陪伴着心目中的仙子,与她一起行侠仗义。 李士林是个不擅长隐藏感情的人,云州时,军团里的兄弟就取笑说: 大概也就飞燕女侠不知道你的心意,好好一个小伙子,偏喜欢上一根木头。 但李士林觉得,就算一辈子不表露心迹,也挺好,只要能跟随飞燕女侠,一起行走江湖铲奸除恶,就很好。 真的很好。 所以当初李妙真解散军团,他难过了很久。 前段时间,李妙真重招旧部,组织军团,他收到消息后,二话不说,辞别师门,从剑州千里迢迢赶来雍州。 当初云州军团里的兄弟,很多都来了,就因为飞燕女侠一句话。 李士林喜欢这样的江湖义气。 正如许银锣那首词里说的,肝胆洞,毛发耸,立谈中,死生同,一诺千金重。 言归正传,李士林最近在几位云州时一起剿匪的兄弟鼓励下,终于鼓足勇气,打算向李妙真表白。 这不是李士林终于开窍,而是他察觉到了威胁。 威胁来源于许新年。 不怪李士林心生警惕,委实是这位许大人过于俊美,而且看飞燕女侠的态度,似乎与他颇为熟稔,有说有笑。 这还得了? 虽然他以前一直安慰自己陪伴在飞燕女侠身边也挺好,但那是因为李妙真侠肝义胆,无心儿女情长,而且身边也没有像样的“敌人”。 自打许新年出现后,李士林就充满了危机感。 于是在赵白泷和桂同福的怂恿下,他打算向飞燕女侠吐露心声。 李士林挤开许新年后,看着李妙真无暇的侧脸,欲言又止,心里酝酿许久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只能木讷的做着面部和双手的清洁。 李妙真道: “我去清点一下粮草。” 啊这李士林望着她的背影,在心里做伸手挽留姿势。 许新年也望着李妙真的背影,看了一眼刚才对自己无礼的李士林,以及边上两位匹夫,淡淡道: “你们都喜欢她吧。” “咳咳咳” 身后两人似是被口水呛到了,脸色涨红,剧烈咳嗽起来。 李士林愕然回头,直勾勾的看着他们,目光里充满了疑惑和警惕,丧失了人与人之间的信任。 那两人就是赵白泷和桂同福。 休整一刻钟后,军队收拾好行李、物资,整装待发。 许新年和李妙真决定留下步卒看管淄重,带上速度更快的骑兵先行一步,这样能充分发挥骑兵的机动性,赶去支援浔州。 “李道长,消息传递需要时间,目前的情况,援兵支援的越及时,浔州度过危机的几率越大。你能御剑飞行,你去通知一下杨砚和武林盟的高手们。 “让他们这些四品先支援浔州。” 许新年策马狂奔,一手握着马缰,一手用袖子挡住迎面而来的风,大声说道。 李妙真颔首,认同许二郎的建议,骑兵再快也没四品高手快,而且四品高手们脱离军队支援浔州,隐蔽性更强,能有效的瞒过敌军。 “你先看看他们的位置在哪。”李妙真说。 许二郎当即从怀里取出浑天神镜,逐一观照杨砚、傅菁门、萧月奴等高手的位置。 他不但有标记敌军,连友军也标记进去了。 李妙真默默记下四品高手们的位置,背后的剑鞘里,飞剑铿锵出鞘,当空游舞。 她正要跃上剑脊,御剑离开,突然听见许新年惊叫道: “停!” 他旋即从马袋里取出一面旗,舞出“停止行军”的棋语。 “吁”声大作,整支骑兵队伍仓促但不混乱的勒马,停了下来。 李妙真皱了皱眉: “怎么了。” 许新年语速极快,道: “前方十五里,发现一支敌军,数量两千左右。” 数量两千的话,问题不大李妙真心里刚一松,又听许二郎脸色难看的补充道: “有一部分是重骑兵!” 李妙真脸色微变,在陆地战场上,重骑兵向来是无坚不摧的大杀器,铁骑之下,碾碎一切敌人。 只有号称射程之内,一切化作焦土的重火炮能克制重骑兵。 许新年沉声道: “你预料的没错,戚广伯确实在通往浔州的途径上,部署了人手。” 戾! 天空传来一声尖锐的啼叫,一只苍鹰低空滑翔,它发现了这支大奉骑军,发出啼叫示警。 李妙真眉毛一挑,并指如剑,点向翱翔的苍鹰。 飞剑呼啸而去,刺穿苍鹰。 许新年立刻看向浑天神镜,心里一凛,画面里,地方的轻骑兵猛的加快速度,朝这边奔掠而来。 “他们来了!” 许新年脑海里迅速思索对策,这样的情况下,最好的应对之法是拉出火炮,给对方迎头痛击。 但他们携带的十门火炮和淄重一起留在了步卒那里。 李妙真召回飞剑,语速极快: “二郎,你带着两千骑兵先走,我和飞燕军断后,支援浔州要紧,别在这里拼光了兵力。” 许新年是个果决之人,并不优柔寡断,也相信李妙真的能力,当即点头: “好,李道长多保重!” 他挥舞旗语,调转马头,带着属于自己的骑兵朝右侧的荒原疾驰而去。 飞燕军的精锐骑兵有一千五百人,很大部分是当年在云州剿匪时的老人,由李士林这样的江湖人士组成。 这支骑兵不管是单体战力,还是群体战力,堪称出类拔萃。 李妙真敢留下来断后,是有底气的,没准还能一口气吃掉这支狭路相逢的敌军。 许新年刚走数十息,地面震感便传来,嘈乱的马蹄声由远及近,约莫一千五百骑出现在视野中。 双方遥遥打了照面,那一千骑却突然勒马急停,以一种忙而不乱的架势停下来。 “李妙真!” 为首的将领,手持大戟,穿暗金色铠甲,皮肤古铜色,脸部线条冷硬。 银甲红袍的飞燕女侠,凝目看了片刻: “哪来的鼠辈。” 使大戟的王杵闻言大怒,厉声道: “上次你和许新年追了老子三十里,今天老子是来报仇的。” 他好歹是骁骑营的统率,堂堂四品武夫,难道在你李妙真眼里,就是不值得一提的土鸡瓦狗? 李妙真“哦”了一声: “原来是个手下败将。” 她在战场上杀的人太多,鲜少会去记敌人的长相。 不过飞燕女侠的大名,在云州军里,丝毫不逊色许二郎,她麾下的飞燕军骁勇善战,战力拔尖,就算是云州军里的精锐骑兵,一旦和飞燕军遇上,心里也会发怵。 反观李灵素、楚元缜和杨千幻,他们率领的乌合之众,通常是给飞燕军打打小手,负责捡漏。 倒也不是天地会众人无能,而是精锐部队,是靠一颗颗人头喂出来的。 百战方能师。 大戟王杵冷笑一声: “不过今日自有人来对付你。” 话音落下,地面再次传来震感,嘈乱而响亮的马蹄声传来。 一支身负玄铁重甲的骑兵出现在飞燕军视野中,这支重骑兵胯下的战马,远比一般的马匹要高大强壮,披着厚厚的甲片。 马背上的骑士更是武装到了牙齿,身穿玄铁重甲,脸部覆盖面甲,手里拎着斩马刀。 号称一刀之下,人马俱碎的斩马刀。 王杵抬起左手,奋力一挥,其率领的一千五百轻骑分成两队散开,朝飞燕军左右包夹而去,这是非常典型重骑兵和轻骑兵配合战术。 轻骑兵速度要胜过重骑,前者想逃的话,后者只能眼巴巴看着。 为了弥补机动性方面的不足,一支规模不小的重骑兵,必定配备数量更大的轻骑兵辅助。 就像现在这样,王杵率领的轻骑兵负责包夹、追击和干扰敌军。 “知道你面对的是什么敌人吗?” 王杵持着方天画戟,已是胜券在握的姿态: “这是玄武重骑! “国师一手培养的王牌之师,与朱雀军一样,是精锐中的精锐,是用来断大奉最后一口气数的无敌之师。” 王杵的自信是有道理的,绝非盲目自大。 国师麾下有两大势力,一个是收集情报为主的“天机宫”,一个是二十八星宿——青龙白虎朱雀玄武。 白虎是秘卫,负责保护云州的高层,原本由大妖白虎率领。 不过据说那位大妖几个月前,死在了剑州武林盟。 朱雀是飞骑,呼啸如风,它早已用实际战绩证明了自己的强大和可怕。 青龙则是水师,尚未派上用场。 最后就是这支陆战无敌的玄武重骑,哦对了,眼下的五百重骑只是玄武铁骑里的一个营。 玄武重骑有五千人,身上的甲胄和斩马刀皆是法器,十骑就能在正面战场上碾压五十名精锐轻骑兵。要养这么一支规模庞大的重骑可不容易,军费都是国师自己承担的。 国师在过去的二十年里,通过户部侍郎周显平这类的暗子,侵蚀大奉国力,攫取钱粮铁矿,其中一部分就是用来打造这支重骑。 青州战场时,玄武重骑藏剑于鞘,被大将军戚广伯“雪藏”着,当做压箱底的手段之一。 这时,玄武重骑中,为首的一骑高举斩马刀,沉沉低吼一声。 五百重骑兵纷纷高举战刀,大喝回应。 玄武重骑展开冲锋,杀向飞燕军。 王杵见状,大喝道: “弓弩准备!” 一千五百骑兵,纷纷摘下军弩,对准迎向玄武重骑的飞燕军。 “放!” 一千多道弓弦声同时响起,“崩”的一声,震的人心里一颤。 李妙真单掌一拍马背,翩然飞起,飞剑自动托住她的脚底。 飞燕女侠瞳孔透明化,脸上面无表情,透着一股冷漠。 她伸出双臂,朝着两侧,猛的一握。 霎时间,一根根箭矢背叛了轨迹,或向左偏,或往右飘,或向上浮,或往下沉,完美没避开了飞燕军。 在这个过程中,飞燕军和玄武重骑已经短兵相接。 砰! 前排的数十骑飞燕军,胯下战马当场被重骑兵撞死,人仰马翻。 失去战马的骑手身子朝前扑去,好在身手都不弱,就地翻滚,便稳住身形。 后方的玄武重骑挥舞斩马刀,人头应声飞起,将这些失去战马的飞燕军骑手斩于当场。 只有少数几个炼神境的高手提前预感到了危机,避开势大力沉的斩击。 玄铁重骑犹如一柄大锥,凿入飞燕军阵营,砰砰之身不绝于耳,野蛮和暴力的冲撞是重骑兵的艺术。 哪怕没有甲胄和兵器的加成,玄武重骑的战力也未必输飞燕军,能被戚广伯视作底牌的军队,必然是精锐中的精锐。 不断有飞燕骑军被斩落马下,或失去战马,坠马者在这种骑阵厚度的持续冲撞下,往往连对玄武重骑造成奔速凝滞都成了奢望,玄武重骑挥舞斩马刀,轻而易举的收割人头。 甫一交手,飞燕军就损失了上百人。 两军展开对冲后,左右两侧的云州骑兵便停止了射击。 李妙真一拍腰间香囊,一枚枚黑色令旗飞出,插入地面,周围温度瞬间阴冷了几分。 与此同时,一道道阴魂哭嚎着从香囊里的飘出,扑向玄武重骑。 一道道阴魂消融在玄武铁骑的铠甲上,被法器的力量蒸腾成青烟,但也给部分修为弱的重骑兵带来了浑身僵硬、头脑发胀等负面效果。 养鬼是小道,在道门里属于奇技淫巧。 因为阴魂的攻击力太弱,一个高品质的阴魂,连低品级的修士都对付不了。 道门修士养鬼不是用来攻击人的,而是用来驱使的。 李妙真没指望自己刚收集没几日的残缺能对付这群血气滔天,戾气深重的骑兵,目的只为干扰。 战场上的军魂是最没用的,人死之后,天人两魂会出窍,但异常脆弱,很轻易被战场中的煞气和戾气吹散。 即使保存下来,也是残缺的,这样的魂魄完全就是傀儡。 有了阴魂自杀式袭击,飞燕军稍稍挽回了颓势,凭借人多的优势,策马冲杀,将十几名浑身僵硬的重骑兵斩落马下。 李妙真双手捏剑诀,轻啸一声。 飞剑“嗡”的一荡,化作白虹呼啸而去,穿透一名又一名黑甲重骑兵。 叮! 一气贯穿八名甲士后,飞剑被一位重骑兵挥刀嗑飞。 这位重骑兵手里的斩马刀沾染鲜血,刀身灌满扭曲空气的气机。 五百玄武重骑的首领。 一位修为不弱的武夫。 他昂起头,戴着铁面甲,冷冰冰的望着英姿飒爽的女将军,而后猛的一夹马腹,朝飞燕女侠冲锋。 李妙真摄来一柄散落于地的战刀,驾驭着它御空而起,接着,她头顶飘出阴神,俯冲而下。 众所周知,不能与武夫肉搏,但道门阴神是例外。 武夫缺乏对付阴神的手段,而阴神却能给予对付的元神沉重一击,当然,这时候,李妙真的肉身就成了破绽。 所以她才御刀飞行,让肉身留在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 李妙真的阴神毫无阻滞的穿透玄武重骑首领的身躯,从他身后穿出,手里掐着一尊元神的脖颈,把他从肉身里拖出来。 这位武夫的元神,上半身被拖出肉身,下半身倔强的不肯出来。 能轻易被扯出一半元神,意味着这位首领的修为是五品,差了李妙真一个品级。 这时,王杵腿部肌肉一炸,脚掌一踩马镫,胯下战马哀鸣跪趴,他御风而起,掠过交战的骑兵,手里的大戟狠狠劈向李妙真。 咻! 飞剑激射而来,撞偏了戟锋。 李妙真果断放弃与化劲武夫的元神角力,朝着肉身张开五指,猛的一收。 肉身“御刀”飞来。 她一阵风似的掠向肉身,阴神归位。 她扫了一眼战况激烈的骑战,眼里闪过决然,元神熊熊燃烧。 叮! 李士林挥舞佩刀,重重砍在一名重骑兵的铠甲上,溅起火星,竟没破甲。 这一刀他运足了气机,可仅仅在对方甲胄上斩出一道白痕。要知道普通凡铁可经不起他劈砍。 什么怪物李士林暗骂一声,旋即飞起一脚将那名玄武重骑踹落马背。 身后的赵白泷和桂同福策马一掠而过,合力将那名玄武重骑斩落马下。 李士林刚想喝彩,斜地里撞来一名玄武重骑,对方凭借吨位的差距,蛮不讲理的撞死了李士林的坐骑。 在骑兵对冲中失去战马,意味着什么,已经算是久经战场的李士林心知肚明。 “上来!” 赵白泷用力一夹马腹,从后方赶了上来,朝李士林伸出手。 李士林握住他的手,顺势骑上马背,根本来不及喘息,也没时间说话,继续冲锋杀敌。 “咻!” 雪亮的飞剑在重骑兵中凿穿一道缺口,李妙真的声音响彻天际: “冲过去,撤退!” 她旋即被王杵缠上,仍倔强的不肯召回飞剑,助飞燕军杀敌。 左右两翼包抄的一千五百骑兵,不知何时已经聚拢,在飞燕军正前方五十丈出集结。 这支人马体力俱佳的轻骑兵,将接替玄武重骑,展开第二轮冲锋。 但剩余不足千骑的飞燕军终于凿穿玄武重骑,便恰好直面上奔行速度提升到极致的云州轻骑兵 一方刚经历惨烈冲杀,不管是速度还是势头都在下降,一方气势如虹,正值巅峰。 飞燕军根本没有喘息的机会。 走都走不掉飞燕军众人心里一凛。 自幼被师父夸赞八字硬的李士林,握紧了手里卷忍的佩刀,他目光扫过周围满脸发狠,但眼神绝望的同伴,扫过已经逼近的云州轻骑。 最后,他忍不住回头看向了顶着大戟王杵压力,杀入玄武重骑的李妙真,看见了她眼里的悲恸。 生死关头,李士林分神了,没来由的想起初见时的场景,那是一个阳光正好的午后,出道不过一年,却名满江湖的少女拄着剑,英姿飒爽,笑道: “你要追随我?行的,但我李妙真是有规矩的。 “记住了,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李士林回过神来,眼里迸射出高昂的战意,咆哮道: “杀!” “杀!” 飞燕军齐声咆哮。 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雍州城。 驿站里,脸色惨白的李灵素,手里捧着一碗药,推开恒远大师的房门。 楚元缜也在房间里,盘坐在另一边的软塌上,吐纳故新,疗养伤势。 恒远身上缠着白布,脸色灰败的坐靠在床头。 能在火铳、军弩集火之下,挨一众四品毒打,后为救李灵素,主动迎了一记火炮,还能活下来,恒远大师确实够硬。 是个硬邦邦的和尚。 李灵素感激在心,这几天给大师端茶倒水,觉得大师才是天地会最善良最忠厚的人。 恒远大师喝完药,又吞了一枚杨千幻留的丹药,长出一口气: “说起来,李妙真道友也受伤不轻,不宜再继续征战。贫道有些担心她。” 李灵素无奈道: “她就是这样的性格,拦不住的。我始终觉得她是投错胎,投到我天宗门下。” 说完,见恒远大师和楚元缜同时看向自己。 李灵素狡辩道: “我广结情缘是为了太上忘情。” 楚元缜道: “难道不是风流?” 李灵素沉声道: “天宗弟子的事,能叫风流吗?是红尘问心。 “唉,大师好好休息,我晚膳之前,我会再给你送药过来。” 他拿起空碗,起身离开。 李灵素走到门边,打开格子门,然后愣了一下,不紧不慢的把门关上,背对着门。 楚元缜问道: “还有事?” 李灵素低声说: “一定是我开门的方式不对,再来一遍。” 他转过身,重新打开房门,默然几秒,又重新关上,然后,脸色发白,一副大难临头的模样。 “李道友?” 恒远大师从床铺里探出头,问了一句。 李灵素深吸一口气,牙一咬心一横,再次打开门,在门外两位说话之前,他一个猛虎落地式跪倒,抱住其中一位的大腿,嚎啕大哭: “师尊,徒儿好想你啊。 “下山游历三载,徒儿日日夜夜都在想你。” 玄诚道长和冰夷元君,面无表情的俯视着他。 楚元缜探出头看了一眼,默默缩了回去。 李灵素是不是在江湖待久了,忘记自己宗门正确的打招呼方式了? 算了,还是不掺和了。 恒远大师显然也有类似的想法,默默把脑袋缩回床铺,闭上眼睛,睡觉睡觉。 李妙真抖了抖飞剑,抖出一道猩红的血迹。 她的身后是仅存两百骑的飞燕军,前方是四百骑玄武军,左右两侧是折损了整整一半人数的云州轻骑。 他们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飞燕军。 王杵麾下的骑兵虽是精锐,但比起玄武重骑这种装备和个体战力拔尖的王牌军队,宛如云泥。 飞燕军在玄武重骑手中吃大亏是情有可原,但瘦死骆驼比马大,即使云州轻骑占尽天时地利人和,也一样被飞燕军拼掉半数人马。 如今只剩不到八百骑。 赵白泷靠拢过来,眼圈发红,低声道: “妙真,李士林死了。” 他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李妙真,犹豫一下,说: “这小子一直有句话想对你说,但他脸皮薄始终说不出口,我寻思着既然人已经没了,做兄弟的,总该替他说出来的。” 李妙真低声道: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 原本只是眼眶发红的赵白泷,一个堂堂七尺男儿,顿时悲从中来,满脸泪水: “好,好,值了” 这时,玄武重骑调整队形,缓缓转向,绕到了飞燕军左侧。 因为在玄武重骑和飞燕军之间,横尸遍野,人马皆是。 已经不适合冲锋了。 李妙真收回目光,望向身后曾经跟随她在云州剿匪的老兵,拱手道: “抱歉,是李妙真害了你们。” 一位炼神境武夫笑道: “此次再入沙场,乃为家为国。能跟着飞燕女侠赴死,无憾!” 又有人说道: “既然上了战场,就做好了马革裹尸的觉悟。可惜没有看到最后的胜利。 “将来朝廷打败云州叛军时,妙真记得告诉我们一声。” 李妙真嘴角咬出了血,她尽力了,她拼上命燃烧元神了,但还是救不了他们。 李妙真扫过众人,笑道: “不会让诸位兄弟走的寂寞。” 咚咚咚! 玄武重骑展开冲锋。 王杵高举大戟,喝道: “放箭!” 弓弦声里,箭矢如雨,射向飞燕军。 李妙真翩然跃起,以天宗心法改变箭矢轨迹,护住仅存的两百飞燕军。 赵白泷一夹马腹,吼道: “宰了这般王八羔子。” 两百骑绝尘而去,一去不回。 李妙真没去看飞燕军的结局,她踏着一把战刀冲天而起,朝着拎大戟杀来的王杵,张开掌心。 霎时间,王杵身上甲胄、衣衫、鞋子纷纷背叛,投靠了敌人,或试图缠住他,或试图勒死他,以此讨好新主人。 唯独王杵灌注了气机的大戟,一如既往的支持着主人。 “就你现在的战力,老子一人就能杀你!” 王杵气机一震,将甲胄和衣衫撕裂。 刚才的交手中,他欣喜的发现李妙真伤势未愈,上次李妙真追杀他时,可是连他手里的武器也能控制的。 摆脱束缚后,王杵在空中狂奔,每一脚都有气机炸开,让他如履平地。 隔空一拳轰出。 李妙真脚踏一把战刀,操纵飞剑横在身前,飞剑与人一起倒飞出去。 她顺势砸入玄武重骑中,飞剑宛如一道匹炼,在玄武重骑中的穿梭,破甲、杀敌。 玄武重骑的甲胄足够坚硬,每杀一名重骑兵,她的气力便耗损一分。 而道门修士的法力,是不能和武夫的体力相提并论的。 何况她有伤在身。 幸而飞燕军把玄武重骑拼光大半,让她压力大减,不然面对五百法器精良的重骑兵,就算是她豁出命,也很撄锋。 “叮!” 飞剑刺中那名玄武重骑首领,入甲三分,旋即被对方双手牢牢抓握,这位五品化劲武夫,凭借铜皮铁骨的肉身以及重甲法器的加持,短暂的牵制住了飞剑。 飞燕军在时,尚且敌不过,如今她孤身一人,如何对付尚有三百骑的玄武军,以及有一位四品武夫的轻骑兵? 但她不走! 不会让兄弟们在九泉之下走的寂寞,既然答应了,岂能食言。 江湖皆知,飞燕女侠急公好义,飞燕女侠一言九鼎! 李妙真眼中厉色一闪,喷出一口血雾,指尖沾染血雾,在眉心画了一道扭曲的符。 她的脸庞迅速枯败下去,元神却于刹那间重返巅峰! “疾!” 那柄入甲三分,便被钳制得不能动弹的飞剑,猛的爆发出冲天的杀气。 一剑穿心! 那名玄武重骑首领,胸口爆出血雾,轰然倒地。 另一边,在李妙真奋力一剑斩杀敌人时,王杵已经无声无息的欺身,他不可能放任这个机会,同时,见到李妙真不惜代价的压榨潜力,威势大涨。 王杵果然放弃大戟,免得遭受武器反噬。 噔噔噔王杵脚踏地面,化身残影,成功近身,重重一拳轰在李妙真后背。 他眼里闪过复仇的兴奋,这一拳未必能轰杀李妙真,但已经成功近身的他,完全有能力让李妙真死无葬身之地。 可就在拳头辣手摧花般砸在李妙真后背的前一秒,没错,前一秒,李妙真昂首,发出凄厉的尖叫。 王杵脑子嗡的一响,元神震荡,陷入短暂眩晕。 李妙真被这一拳的惯性砸飞出去,脏器破裂,呕出大口大口的淤血。 这个过程中,飞剑纵横捭阖,气势如虹,收割一个又一个玄武重骑的性命。 以血换血,以牙还牙! 玄武重骑只剩八十骑。 李妙真元神已经接近崩溃。 王杵元神迅速稳定下来,四品体魄的他不怕李妙真趁机飞剑袭杀,但扫了一眼损失惨重的玄武重骑,王杵又惊又怒。 五百玄武重骑战损近九成,就算他摘了李妙真的人头,大将军多半也要给他好看了。 “你李妙真既然找死,那我就成全你!” 王处脸色狰狞。 李妙真脚踏飞刀,浮空而立,眸子忽地透明化,冷漠无情的俯瞰他: “我还有一剑!” 她的发髻炸开,一根根发丝朝着上方和四周肆意张扬,根根分明。 她的元神熊熊燃烧,每一秒都在消耗生命,奔赴死亡。 飞剑自行而来,于她身前悬停。 李妙真一口精血喷在剑身,让这柄师门传承给她的法器染上凄艳的红光。 “去!” 她轻声说道。 飞剑呼啸而去,李妙真却闭上了眼睛,没有去看结果。 因为怎样都无所谓了。 只是有些遗憾,她只能做到这一步,杀不光敌军。 最后的最后,她没有睁眼,但把脸朝向了北方。 江湖儿女江湖死,就不矫情的道别了。 王杵瞪大了眼睛,武者的危机预感疯狂示警,提醒他逃命。 这是天宗圣女燃尽生命的一剑,是她最后的风华。 王杵一退再退,飞剑一路相随。 退至百丈时,飞剑追上了他。 王杵疯狂调动气机,铜皮之下,肌肉块块纹起,双掌用力一合,夹住飞剑。 叮! 飞剑并没有想象中的势不可挡,被四品武夫的膂力轻易夹住,不得寸进。 只是,剑尖喷出了一抹血雾,点在王杵眉心。 骁骑营统领王杵,身躯陡然一僵,凝立不动。 他死了。 肉身完好无损,元神魂飞魄散。 仅存的八十骑玄武重骑,以及八百名轻骑,肝胆欲裂。 他们甚至不敢去看李妙真的状态,撇下遍地横尸,撇下首领的尸体,策马逃离,生怕晚了一步,那柄可怕的飞剑又重新活过来,杀光他们。 李灵素哭着脸,脚踏飞剑,乖顺的跟在师尊和冰夷师叔身后,朝着浔州方向掠去。 他知道许新年和李妙真负责哪部分的防线,很快就知道了被留在河边的步卒。 询问之后,从步卒口中得知许新年和李妙真率领骑军,先一步支援浔州。 于是玄诚道长和冰夷元君,带着李灵素一路追了上来。 不多时,三人看见了血腥惨烈的战场,看见了满地的横尸,看见人和马的鲜血把土地染成暗红色。 飞燕军全军覆没李灵素脸色瞬间苍白。 这片曾经发生过惨烈骑战的战场,只有两人是站着的。 一个是青丝披散的李妙真,一个是保持夹剑姿势的王杵。 但李灵素知道,两人都已逝去。 他没有感觉到任何元神波动。 李灵素身子一晃,险些无法御剑,他踏着飞剑,疯一般的冲向李妙真。 飞剑尚未挺稳,他便从剑身跃下,踉跄的奔到李妙真身前,怔怔凝视几秒,突然双膝一软,跪伏在地,脑袋杵着地面,嚎啕大哭起来。 “妙真,妙真!师哥来晚了,师哥来晚了啊” 他神经质般的捶打地面,哭的声嘶力竭。 李灵素和李妙真从小一起长大,因天资出众,未及冠便被封为圣子圣女。 两人一起修道,一起背诵古籍经典,一起切磋法术,相伴着走过了童年和少年。 李灵素那么风流一个人,却对容貌出众的师妹没有念想,那是真的把她当亲妹妹了。 看到飞燕军全军覆没时,他便料到李妙真的结局。 生死与共的兄弟们全部留在了战场,以她的性子,便只剩玉石俱焚了。 她不会逃的。 冰夷元君迈步走到徒弟面前,脸色冷漠的审视片刻,道: “天尊预见了她的死劫,没想到应验的这么快。” 她语气平静,仿佛死的是外人,而不是徒弟。 冰夷元君沉吟片刻,单手捏起法诀,口中念念有词。 俄顷,周遭风停了,但却愈发的阴冷,一道道残破的军魂浮现。 冰夷元君在这些残魂里看见了李妙真,她表情木讷,默默的与一众军魂待在一起。 “她把地魂烧没了。” 玄诚道长没什么表情的摇摇头。 在道门领域里,这已经算是魂飞魄散了,缺了一魂,想替她拼也拼不回来。 李灵素双目通红的看着李妙真的残魂。 很显然,李妙真战死时,用了禁忌法术,以魂飞魄散为代价,提升了修为。 “还有的救。” 冰夷元君摄来李妙真的天魂,屈指弹入肉身。 接着,从袖子里摸出一枚瓷瓶,拔开木塞。 一股异香飘出,盈满空气,李灵素尽管心情悲恸,闻到这股香味,仍不受控制得产生“食欲”,来自元神的食欲。 “紫金丹!” 玄诚道长面无表情,语气淡漠:“这是你晋升二品用的丹药,这是你最后的凡心?” 如果把太上忘情分为“前中后”三期,三品境的他们,处在前期阶段。 这个阶段的天宗阳神,会保留极少部分的凡心,对象或是道侣,或是子女,或者徒弟。 李灵素又惊又喜,连忙抹了一把鼻涕和泪水。 同时看一眼自己师傅,冰夷师叔的凡心在李妙真身上,那么师尊的凡心是不是在我身上? 遵循内心的求生欲,他没敢把这话问出口。 冰夷元君脸色冷漠,没有回答玄诚道长,撬开李妙真的嘴,把紫金丹塞进她口中。 紫金丹是给阳神进补的,阳神是阴神小成后的另一种称呼。 阳神尚且能受裨益,何况是阴神呢。 用紫金丹修补魂魄,委实是小题大做了些,可却是唯一能救李妙真的办法。 :昨天特意没更,想着一口气把这段剧情写完。宁愿拖更也不断章。大家算我三更吧,一章4000字。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三十九章 春祭日——复活 紫金丹入口后,冰夷元君并指点在徒儿眉心,以法力化开极品丹药。 丹药化开后,并不流入腹中,而是化作紫气,氤氲在李妙真眉心。 这个过程持续没有太久,一刻钟不到,紫气便缓缓收敛,于她眉心化作一道紫纹。 紫纹与丹药上的纹路如出一辙,是药力沉淀的象征。 李妙真四品之躯,无法彻底吸收药力。 她很快醒转,视野从模糊到清晰,首先看见的是哭的鼻子眼睛通红的李灵素,李妙真茫然了一下,心说师哥呀,你也来陪我了吗。 接着,就看见了师尊冰夷元君,还有师伯玄诚道长。 她便明白了怎么回事。 脸色苍白,嘴唇干燥的她,勉强笑了一声: “多谢师尊救命之恩。” 大难不死,本该是高兴的事,只是目光所及,那些战死的故友,她心里沉甸甸的,未曾有一丝一毫的喜悦。。 “你是天宗圣女,掌教继承人之一,为师自该救你。” 冰夷元君不掺杂感情的声线说道: “为师和你玄诚师伯此次下山,是奉天尊之命,带你们师兄妹回宗门。 “天人之争后,天宗封山,任何人不得再下山。” 李妙真感应了一下自身状态,脏器多处破损,肉身岌岌可危,反倒是燃烧的元神已经修补完毕。 她自知无力反对师尊,沉默了几秒,道: “天尊会如何处罚弟子?” 冰夷元君摇头,淡淡道: “那是天尊的事。” 李妙真没再多问,转而看向李灵素,道: “弟子还有唯一的心愿,戚广伯奇袭浔州城,情况紧急,务必要将此事传给杨砚等将领。请师尊垂怜,成全弟子。” 冰夷元君皱了皱眉: “你既已死过一次,还是看不开凡俗之事?” 李妙真再次望向横尸遍野的战场,目光悲伤,“我的朋友都留在了战场,我已经走不了了。” 走不了,指的是心。 冰夷元君点点头,索性这个弟子已经做过太多“错事”,她不会因为愤怒或恨铁不成钢之类的情绪,强压弟子。 不,其实她现在什么情绪都没有,连愤怒都不会有。 玄诚道长亦然,不过额外提出一个条件,他取出一枚碧绿色的丹丸,递给李灵素,道: “为防止你再次逃跑,把它吃了吧。” 噬灵丹! 此丹是天宗独有的丹药,服下之后,三日内不得解药,便会元神枯竭。 超凡之下,统统难以幸免。 身为圣子,李灵素当然识得此丹,难以置信的望着玄诚道长,颤声道: “师尊啊,我,我是你从小带到大的弟子啊,您心里不会痛吗,不会愧疚吗。” 玄诚道长面无表情,语气冷漠: “你觉得为师会吗。” 天杀的太上忘情李灵素领命而去,驾驭飞剑消失在蔚蓝天际。 他现在无比确认,师尊的凡心绝对不在自己这里。 这天宗不待也罢。 春祭日前一天。 往常的春祭日,必定是中原家家户户最热闹的时候。 它象征着春回大地,万物复苏,每年的春日祭,朝廷会举行笼罩的祭天大典,祈祷今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百姓也会在这天烹羊宰猪,祭祀天地,祈祷今年有个顶好的收成。 今年春祭,对于百姓来说最为窘迫,富户人家不变,贫苦人家就只能用草扎的祭品代替。 至于朝廷,大概官场上下,都没什么心情搞春祭大典了。 并非缺银子的问题,朝廷再怎么拮据,也不至于办不了春祭大典,委实是雍州的战事令人焦心。 距离洛玉衡渡劫已经过去八日,期间,雍州的战事已经不能用简单的“悲壮”、“惨烈”来形容。 首先是云州军奇袭浔州,城中两万守军死的只剩三千,前青州布政使,现雍州总兵杨恭在守城战中断了一臂,心蛊部飞兽骑全军覆没。 浔州危难之际,许新年等游走于防线上的军队及时赶回支援,身受重创的杨恭当机立断,亲率剩余守军出城,与援兵里外夹击云州大军。 奇袭浔州失败的云州主帅戚广伯已经开弓没有回头箭,只能咬着牙命其麾下的中军精锐,与大奉军展开鏖战。 双方在浔州城外鏖战一天一夜,血流成河,据传回京的情报上说,人与马的尸骨铺的骑兵无法行进的夸张程度,形成天然的拒马屏障。 这一战,原本是有机会吃下云州中军的,一旦成功,也许会成为中原战事的转折点之一。 直到一支可怕的骑兵出现,以蛮横到近乎不讲理的架势插入战场,在云州中军的配合下,里里外外将大奉骑兵凿穿数次。 原本占尽优势的大奉军难以在平地上与这支骑兵争锋,只得退回城中,这才得以喘息。 这支骑兵如今被大奉朝堂诸公牢牢记在脑海,深深印在心里,叫“玄武军”。 它从未在青州战场上出现过,却一战扬名,成为了大奉军的噩梦,乃至朝廷诸公听见“玄武军”三个字,也忍不住头皮发麻。 戚广伯是铁了心要破浔州,当夜再次展开攻城,不计代价的投入兵力,黎明时浔州失守。 大奉军撤离浔州,杨恭与张慎李慕白三位大儒,率八百人马断后,云鹿书院大儒手段高超,诡谲莫测,成功掩护大奉守军撤离。 但杨恭因频频施展言出法随之术,加之重伤在身,法术反噬之下,内伤外患爆发,退守雍州城后便昏迷不醒,命悬一线。 这一战,直接打光了大奉军仅存的精锐,自秋收时,十万大军半数战死于靖山城,大奉的精锐部队便处在捉襟见肘的处境。 青州战役中,朝廷调兵遣将,把各州卫所里能调动的精锐,几乎都调到了青州。 结果近五万人战死沙场,残部退守雍州。 女帝上位后,兵部尚书咬牙切齿,又从附近几洲调过去一万兵马。 浔州一战,连这点家底也拼的差不多了。 同时武林盟、李妙真等义军同样湮灭在这场必将载入史册的惨烈攻城战中。 武林盟死了两位四品帮主,麾下教众死伤达八成。尤其李妙真,她所率领的飞燕军全军覆没,本人和师兄李灵素被天宗长辈带回宗门,再无消息。 浔州失守后,云州军彻底偃旗息鼓,与大奉军展开对峙。 云州军出云州时,总共有六万嫡系部队,分左中右三军,俱是精锐中的精锐,这还不算民兵。 攻占青州后,凭借储备充裕的钱粮,招揽江湖人士和流民,兵力扩充到十万,这就造成了云州军越大越多,大奉军越打越少的现象。 大奉国库空虚,流民成灾,云州有备而来,积蓄了二十年。 其实拼的是底蕴。 青州战役中,云州军乍一看越大越多,实则左军三万精锐,已经被大奉军拼的七七八八。 雍州战役开始后,杂牌军和精锐日益减少,直到近来夺取浔州的这场惨烈战役结束,大将军戚广伯的直系中军,彻底打的精光。 招揽来的江湖人士和杂牌军已所剩无几,曾经驰骋战场,翱翔天空的朱雀军,已经只剩下二三十时骑,彻底沦为空中伺候。 现今的云州,全靠右军主力和玄武重骑撑场子。 这也是雍州战役开启后,戚广伯改变战术,采用以战养战的方式。 云州底蕴也是有限的,不可能一直耗损下去。 但是,近日来,战场局势又有了变化,兴许是北境的超凡战迟迟没有结束,让云州军嗅动了一丝不妙的味道。 戚广伯集结了所有精锐,陈兵雍州城外,大战一触即发。 破了雍州,云州军就可以直达京城了。退一步说,就算暂时拿不下京城,也可以让许平峰炼化雍州,增加底蕴。 另外,除了牵动整个中原局势的渡劫战外,还有一处超凡战,也打的险象环生。 根据斥候、打更人密探观测到的情况,武林盟老匹夫数次遭到许平峰暗算,被强行传送入青州。 这位二品巅峰术士欲在主场强杀老匹夫,老匹夫不愧是成名已久的高手,每次被打的嗷嗷叫,但每次都能凭借武夫的皮糙肉厚,从青州杀回雍州,卷土重来。 相比起两位二品术士的巅峰对决,孙玄机和姬玄的战斗可圈可点,密探们并没有太多关注。 御书房内。 头发花白的兵部尚书向女帝哭诉: “陛下,除了陈兵边境的部分精锐,兵部真的调不出兵力了,各州卫所能用的兵都用完了,只保持着最低限度的人马,维持各州稳定。 “春祭临近,可距离天气转暖尚有些时日,流民匪寇需要兵力镇压啊。一旦调空卫所兵力,后果不堪设想。” 钱青书出列呵斥: “雍州大战一触即发,可守军数量难以守住雍州,若是云州军顺利攻占雍州,下一步就是兵临京城。如今除了拆东墙补西墙,还能如何?” 诸公在御书房里吵的不可开交。 战事进行到这一步,便是这群老狐狸,也难以保持静气了。 大案后,女帝气态威严,轻轻抬眸,看一眼兵部尚书,淡淡道: “让你调兵便调兵,朕不想听任何理由,朕只要听话的人。” 兵部尚书心里一凛,颓然道: “臣明白。” 诸公面面相觑,吵闹之声慢慢停歇,兵部尚书是魏渊的轻信之一,陛下敲打起来,完全不看情面。 怀庆环顾众臣,缓缓说道: “云州军要打便打,再有五日,国师渡劫便结束了。五日之内,云州军不可能打到京城。而五日之后,国师顺利晋升一品,我们便仍有机会。 “反之,万事皆休,云州军是否攻下雍州,便不再重要。” 大奉存亡与否,便看背景的情况了诸公心情复杂,或忧虑或期盼或悲观。 怀庆继续说道: “明日春祭,朕会让誉王叔替朕祭天,朕有其他要事,便不参与了。” 诸公觉得不妥,只不过扪心自问,他们也确实没心情搞春祭,推己及人,也能明白女帝的心情。 因此无人劝谏。 春祭日。 一辆金丝楠木制造的豪华马车,缓缓停靠在观星楼外。 就在京城百官参与春祭之时,身为一国之君的怀庆,穿着明黄色便服,踩着宦官摆好的木凳下了马车。 她站在宽阔的广场外,抬眸看了一眼高耸如云的观星楼,转头吩咐宦官: “在朕没有出来前,任何人不得靠近观星楼。” 掌印太监躬身道: “是,陛下!” 怀庆当即进了司天监,从一楼大堂到第七层,她沉默攀登,沿途有白衣术士问候,她也置之不理。 脚步越走越快,似是迫不及待。 不多时,她来到七楼,宽阔的丹室内,宋卿早已等待多时,躬身道: “陛下,您再不来,我可就复活魏渊了。 “毕竟我手头还有几个炼金实验要做,实在忙的很呐。” 怀庆看了一眼“天大地大,炼金实验最大”的宋卿,面无表情的点头: “带路!” 也没什么好责怪的,和褚采薇做了这么多年的朋友,她几个师兄什么德性,怀庆早习以为常。 话说回来,采薇被监正“逐出”司天监后,最初频繁寄信给她,分享各地美食,渐渐的,开始说起灾情和民生,言语间少了欢快,多了几分沉重。 再后来,就不寄信了。 怀庆最近一次得知褚采薇消息,还是通过地书,从李灵素那里了解。 馋嘴的小姑娘漫山遍野的采药,给寒灾中生病的流民治病,或隔三差五出资购粮,赈济灾民。 两人来到密室,宋卿打开那扇四品武夫都震不开的铁门,见到了躺在床上昏睡的魏渊。 这具肉身里,有魏渊的天魂。 当初赵守施展言出法随之术,让魏渊凯旋而归,儒圣刻刀和亚圣儒冠,便带回来了魏渊的天魂。 随后南宫倩柔出莲子,宋卿炼肉身,让天魂与这具新的肉身完美契合。 如今只要召回魏渊的魂魄,补齐三魂,他便能苏醒。 许七安游历江湖归来,集齐了炼制招魂幡的材料,终于大功告成。 怀庆的手,轻轻搭在魏渊肩膀,气机牵引着他悬空漂浮,随着怀庆离开密室,走向八卦台。 宋卿紧随其后。 登上八卦台,怀庆率先看到的是一座朱砂刻画的圆阵,阵纹繁复,密密麻麻。 “这是孙师兄走之前留下的,与招魂幡匹配的招魂阵。” 宋卿示意怀庆把魏渊放在阵法中央,接着,他摘下腰间的锦囊,取出一杆两人高的大旗。 幡杆由暗金色、布满气孔的金属制成,垂下一面漆黑如墨的旗帜,旗帜上用金粉写着小如蝌蚪的阵纹。 “给你!” 宋卿手忙脚乱的把招魂幡丢给怀庆,仿佛这是烫手得山芋。 “此幡有千年古尸的剧毒和阴寒,陛下只有一刻钟的时间,如果一刻钟后,你不能召回魏渊的魂魄,那么就只能等待三个月后。 “因为下一个适合招魂的日子,在三个月后的晚春。” 三个月后,大奉等不起了怀庆颔首,淡淡道: “朕还需要做什么?” 宋卿有问必答: “挥舞招魂幡,高呼:魏渊,魂兮归来! “唉,本来这事儿是许宁宴做的,毕竟他算是魏渊的半个儿子,晋升的血丹就是魏渊给他的。换了陛下 “陛下别觉得宋某说话直,陛下您和魏渊熟吗?万一不熟,他一听是你在喊他,不搭理你,那就完蛋。” 宋卿这人还是一如既往的令人讨厌怀庆面无表情: “此事不需要你担忧,许宁宴赴北境前,已经将此事托付于我。” 说罢,她走到八卦台边缘,高举招魂幡。 宋卿则点上了一炷香。 恰好此时,皇宫方向鼓乐齐鸣,春祭开始了。 哗啦啦怀庆挥舞招魂幡,嗓音清冷的高喊: “魏渊,魂兮归来!” 女帝舞幡,气势不输儿郎。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四十章 大青衣 哗啦啦 黑色为底,刻鎏金阵纹的幡舞动间,八卦台上的空气似乎阴冷了许多。 不,不是似乎,当怀庆舞动招魂幡时,观星楼头顶的天空,阴云汇聚,遮住了阳光,层层叠叠翻涌。 呜呜 气流穿过鸣金石打造、遍布空洞的旗杆,发出如泣如诉的哭嚎。 宋卿皱了皱眉,感觉元神似要随着哭嚎声离体而去。 这破旗要把我的魂给招出去了宋卿从怀里摸出木塞子,塞住耳朵,这才感觉好了一些。 鸣金石又被成为“唤灵石”、“招鬼石”,它所在的地方,必定群鬼云集,所以才是招魂幡必备的主材料之一。 “呜呜呜” 哀嚎声突然剧烈起来,京城内外,一道道冤魂被唤醒,它们有的从湿冷的河水里爬出,有的从荒废的旧宅里的升起,有的荒草丛生的坟茔里飘出 阴风呼啸,头顶阴云密布,整个司天监都笼罩在阴森恐怖的气氛里。 司天监的白衣术士们早就得到了通知,纷纷下楼,三楼以上,不得有活人存在。 “魏渊,魂兮归来!” 抖动的招魂幡上,一枚枚鎏金阵符亮起,随着幡舞出的气流,飘向远方,宛如一条扭曲的接引之路。 靖山城。。 高耸的祭台上,身穿华美长袍,头戴荆棘王冠的青年雕像,轻轻震动起来。 远处天空,阴风卷着碎金般的光芒,从天空的尽头延伸过来,铺成碎金色的道路。 巫神雕塑的头顶,一道青衣身影缓缓浮出,继而下沉,如此反复。 每次青衣身影浮出,青年雕像的眉心,便有一道清光亮起,将魂魄压回雕塑内。 “魏渊,魂兮归来!” 碎金道路的尽头,传来嗓音清亮的呼唤。 不够真实的青衣身影再次浮出,虚幻的身躯频频抖动,似是竭力在向上漂浮,要从雕塑里挣脱出来。 而雕塑内部,一股股黑气推涌着青衣身影,仿佛在助他一臂之力。 但三股力量,同时被巫神雕塑眉心的封印之力压制。 反复几次后,黑气和青衣身影变的萎靡,不再做尝试。 任凭碎金道路尽头的呼唤声反复响起,青衣身影都没有再浮现。 “魏渊,魂兮归来!” 怀庆只觉得双臂一阵冰凉,握住旗杆的手,结上薄薄的冰壳。 武夫的优点在此时就体现出来,换成宋卿来舞招魂幡,两只手已经冻成石头,寸寸崩裂。 至于法器自带的毒素,虽让怀庆感觉到轻微的不适,但凭借四品武者的体魄,短时间内不会有碍,只要在一刻钟内停止便成。 司天监头顶笼罩的阴云越来越大,气温越降越低,招魂幡的力量影响着周围,让司天监隐约间化作了“冥土”,京都内外的阴魂蜂拥而至。 它们有的在八卦台上空游曳;有的穿透墙体和窗户,侵入司天监;有的围绕着观星楼飞舞。 司天监内,术士们举着不同的收纳法器,像孩子扑蝴蝶一样,捕捉着满室乱舞的阴魂。 “快,快把它们收集起来,这些都是极好的炼器、炼药材料。” “简直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啊。” “小心点,别把魏渊的魂给收了。” 白衣术士们一边振奋于“材料”的数量,一边又唏嘘感慨,认为最近京都内外死的人太多了。 人死之后,魂魄会在七天内聚集,而后在半个月内彻底烟消云散,无法通过自身长存人间。 也就是说,招魂幡招来的这些阴魂,都是新鬼,近半个月内死去的人。 又过了半刻钟宋卿看了一眼越少越短,即将燃尽的香,脸色顿时变的有些难看: “魏渊的魂魄怎么还没来? “没道理啊,难道真的因为和陛下您不熟,所以拒绝回来?” 怀庆清丽容颜已是一片青白,睫毛沾上白霜,眉宇间慢慢凝结一丝焦虑,叱道: “少废话,看看是哪里出了问题。” 宋卿没再说话,先是检查了一遍阵法,虽然不打算晋升阵法师,但该学的阵法,他都学过,用足够多的材料和风水宝地,宋卿也能摆出威力奇大的阵法。 只是不能像阵法师那样,念头一动,阵法自生。 “招魂阵没问题,招魂幡没问题,肉身和元神更没问题” 宋卿说完,抬头看了一眼女帝娉婷婀娜的背影。 “你的意思是,朕有问题?”怀庆眉梢一挑。 她发誓,宋卿敢在这个时候触霉头,她回头就判宋卿一个菜市口问斩之罪。 宋卿眉头皱起,沉思许久,道: “两种可能,魏渊的魂魄,要么已经彻底灰飞烟灭,要么受到了某种封印,所以即使连招魂幡这样顶级法器,也无法召唤。” 他露出了做炼金实验时的严谨。 怀庆沉吟片刻,边舞动招魂幡,边回头看一眼: “有何办法?” 宋卿回答道: “刚才是与陛下开玩笑,说许七安更适合招魂,除了他身上有魏渊的血脉嗯,这么说不太准确,您意会就好。 “但主要原因其实是,许七安有足够的气运。” 怀庆皱眉: “气运?” 她不解的是,难道招魂这件事,还需要运气?如此儿戏的话,要招魂幡何用。 宋卿耸耸肩: “我不懂,这是当初赵守将魏渊的残魂送来司天监时,亲口交代。他说,将来若是要唤回魏渊的魂魄,那便让许七安来,因为他气运足够。” 怀庆想了想,反问道: “许七安知道这事?” “自然是知道的。”宋卿给出肯定的答复。 “那朕可以!” 怀庆语气笃定的说道。 因为本就是许七安交代给她的任务。 深吸一口气,怀庆漆黑的瞳仁深处,腾起一抹金光,金光化作龙影,在瞳孔里游曳。 霎时间,怀庆给人的感觉就像变了一个人,威严、强大,高高在上的人间君王,让身后的宋卿险些跪下来膜拜,不敢直视君王的威仪。 她调动了体内的龙气。 登基之前,她以地书碎片为桥梁,吸收了三道主龙气,以及数百道散碎龙气。 这些龙气蛰伏在她体内,无法调动。 直到她登基称帝,气运加身,体内蛰伏的气运才彻底臣服她,变成可以主动使用的东西。 “魏渊,魂兮归来!” 双眼化作灿灿龙瞳的怀庆,气运丹田,声音响彻天际。 “魏渊,魂兮归来!” 靖山城,那条碎金大道的尽头,传来春雷般的喝声。 伴随着声音而来的,是两道金灿灿的光束,从碎金大道的尽头,直挺挺的照射在巫神雕塑的眉心。 眉心处,那道清气凝成的封印,像是分化一般,缓缓剥离。 祭台边缘,萨伦阿古的声音浮现,迈步走到雕塑前,笑道: “这才对嘛!幸而大奉还有一位气运足够浑厚之人。 “魏渊,当日你封印巫神,巫神索你魂魄,乃因果循环,你以生命之力修补儒圣封印,今日由你自己抹去这份封印,同样是因果循环。 “老朽再送你一份力量。” 他抽出赶羊鞭,赶羊鞭亮起炽烈的白光,溅起“滋滋”的电流,宛如一条雷鞭。 “啪!” 萨伦阿古抖手抽在青衣魂魄身上,鞭子里的白光瞬间融入魂魄中,青衣魂魄绽放出刺目白光,一下子充满了力量。 与此同时,雕塑内的黑气剧烈涌动,一点点把青衣魂魄顶了出来。 另一边,在金光的照射下,眉心的清光终于消弭殆尽。 轰! 头戴荆棘王冠的猛的一震,黑气像是泉水般喷涌,将青衣魂魄推了出去。 咔擦!儒圣雕塑的眉心,再次皲裂,与当初魏渊修补之前,如出一辙。 青衣魂魄脱困的瞬间,阴风化作的接引大道便延伸过来,将他卷走,接着瞬间收缩,消失在天空尽头。 而那道黑气继续往上喷涌,于高空凝成一张巨大的、模糊的人脸,俯瞰整个靖山城。 萨伦阿古松了口气,有些如释重负,又有些失望。 魏渊封印巫神,到他复生,过了五个月。 就这么五个月,让巫神教失去了吞并北境,继而以北境为基石,南下鲸吞中原的最佳时机。 “如今九州风起云涌,那披着一层假皮的神魔重返九州,半步武神脱困重组,洛玉衡若是渡劫成功,道门又多一位陆地神仙。局势越来越复杂了。 “天意如此!” 萨伦阿古惋惜的摇头。 说话间,高空那张由黑气凝成的模糊人脸,迅速崩解、坍塌,尽数缩回巫神雕塑内。 雕塑原本空洞的双眼,浮现两道幽暗的光,凝视着对面的儒圣雕塑。 仔细观察的话,会发现儒圣雕塑眉心的裂痕,在“凝视”中,一点点的扩散、延伸。 这个过程非常缓慢,但坚定不移。 “时间到了!” 宋卿低声道: “陛下,一刻钟已经过去了,您丢了招魂幡吧,拿久了有伤龙体。” 怀庆银牙紧咬,不理会宋卿的劝阻,继续舞动招魂幡。 “哗啦啦”的声音里,宋卿点的香余热散尽,香灰脱落。 宋卿摇头叹气。 又过了片刻,怀庆身子一晃,手里的招魂幡脱落,“哐当”摔在地上。 不是她想放弃,而是她已经到了极限,无法在拿捏住招魂幡。 她白皙秀美的脸颊,爬满了青黑色的血管,她红艳的嘴唇变成了黑紫色,她的双臂凝结了厚厚的冰壳。 招魂幡这样的顶级法器,没一件主材料都涉及超凡境,是四品境的她,难以长时间驾驭的。 漫天阴云消散一空,阴风随之停歇。 围绕在观星楼游曳的阴魂,渐渐离开。 “陛下,驱驱毒。” 宋卿从怀里取出瓷瓶,随手丢了过来。 一点都没有双手奉上的觉悟。 搞研究的人就是不够“聪明”。 所以怀庆没有接,踉跄走到魏渊身边,一言不发的凝视着清俊的脸庞,眼里有着深深的失望。 这一刹那,宋卿竟从女帝身上看到的一丝悲凉。 他恍惚间想起,怀庆还当公主的时候,似乎跟着魏渊学过几年的棋,如果他没记错的话。 突然,怀庆脚下的招魂阵法亮了起来,继而天边涌现一片散碎的金光,层层叠叠的翻涌,朝高耸如云的观星楼疾速掠来。 金光来势极快,几息内便逼近八卦台,在阴风的“护送”下,扑入阵法中大青衣的体内。 怀庆此时退出阵外,美眸一眨不眨的盯着那袭青衣。 俄顷,那袭青衣眼睫毛颤动一下,缓缓睁开眼睛。 他望着天空默然三秒,缓慢坐起身,环顾四周,目光最后落在怀庆身上。 他两鬓斑白,眼里蕴含着岁月洗涤出的沧桑,温和一笑: “好久不见,陛下!” 怀庆眼圈一红,泪水无声滑过眼眶: “魏公” 京城外,一名黑衣人骑马冲出城门,沿着夯实的狂奔而去。 雍州。 许平峰心有所感,以传送术拉开距离,躲避老匹夫的刀气。 接着,扭头眺望北方,明明是白日,北边天际却挂着一颗璀璨的星辰。 “魏渊” 身为二品术士,解读形象是领域范围内的能力。 许平峰缓缓握紧拳头,额头青筋凸显。 魏渊复活并不可怕,一具孱弱之身能成什么气候? 可如果洛玉衡顺利渡劫,那么大奉不仅在超凡战力上有了与云州抗衡的底气,在战场上,许平峰就算再看重戚广伯,也没底气认为他能和魏渊掰手腕。 “我必须要去一趟北境,就算是分身” 许平峰扫了一眼下方的老匹夫,有些头疼的捏了捏眉心。 想磨死一位二品武夫,绝非一朝一夕之事。 这颗茅坑里的臭石头。 南疆。 极渊外的原始森林里,天蛊婆婆透过层叠茂密的枝叶,眺首北望。 “魏渊复活了。” 天蛊婆婆眯着眼,皱纹横生的脸庞,露出些许笑容: “你们几个不用担心竹篮打水一场空。” 龙图几个蛊族首领,闻言先是一喜,继而皱眉。 妖娆妩媚的鸾钰,皱起精致眉梢: “他能恢复生前修为?” 天蛊婆婆摇头。 龙图顿时一脸失望: “那有什么用嘛,还得看许七安能不能撑过渡劫战。” 尤尸则说: “大奉要是败了,我们不但血本无归,没准还要被清算。” 他心里想的是,许七安这家伙,还没把那具古尸给我呢。 对于众首领的不看好,天蛊婆婆笑了笑。 观星楼,八卦台。 魏渊坐在原本属于监正的桌案后,手里捧着一杯热茶,抿了抿,摇头道: “没有花神种的茶吗?” 与他相对而坐得怀庆,此时已收敛了所有情绪,悄不可察的撇一下嘴角: “魏公可以问许七安要。” 宋卿已经被赶出八卦台,当然,他本人也很乐意,毕竟魏渊复生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并不足以让他放下手头的炼金实验。 魏渊放下茶杯,道: “许七安没来,说明大奉已经到了岌岌可危的处境。监正这老东西被谁封印了?” 从未向他吐露过半点情报的怀庆,看了一眼鬓角斑白的男人,喟叹道: “魏公,您是不是出征前,就已经算到自己会复生? “大奉现在确实到了岌岌可危的处境,怀庆正想向您请教。”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四十一章 埋了五个月的后手(五一快乐) 问出魏渊是否早知道会复活时,怀庆本能的皱了皱眉头。 目前来说,其实有很多证据可以证明魏渊对自己复生之事,是有预料的,甚至有所准备。 比如赵守借儒圣刻刀和亚圣儒冠的力量,施展言出法随,带回来魏渊的一缕魂魄。 赵守不可能不把这件事,提前告诉魏渊,没有隐瞒的必要。 又比如,宋卿创造了“惊世骇俗”的人体炼成术——某种意义上说,这确实称得上惊世骇俗。 这肯定瞒不过魏渊。 以他的谋算能力,必然已经将其纳入计划之中。 但怀庆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 对了,是莲子,魏公当初特意让许七安相助金莲道长,从金莲道长那里换取了一枚莲子怀庆想起来了,魏渊通过许七安,从金莲道长那里要来了一枚莲子。 根据以上种种线索,不难推断,魏渊早在出征前,就准备好复活的计划。 当初只以为魏渊索要莲子,纯粹是奇货可居的心态,没想到所谋之深远,让人喟叹。。 “先与我说说大奉的近况。” 魏渊说话的时候,目光眺望的是桑泊方向。 那里正在举行春祭大典,距离他复活,到两人坐案交谈,也只过了半刻钟而已。 恰好是煮茶的时间。 “此事说来话长” 怀庆斟酌了一下,道:“我挑重点于您说。” 所谓的重点,就是大奉如今的情况,其中包括青州和雍州战场的经过、监正的“陨落”,以及大奉和云州超凡强者的数量、实力对比。 再就是目前的渡劫战。 这样有助于魏渊迅速了解大局。 至于她如何登基的,大奉官场的权力变化,以及那些上古秘辛,都是次要的。 “比我想象中的要好。”魏渊喝了一口茶,笑道: “我指的是战场,打到如今的局面,大奉只差一口气,云州也半死不活了。这就很好。” 此时的怀庆,还没明白他所谓的“好”,好在哪里。 她沉声道: “如今,大奉成与败,就看北境的渡劫战,可洛玉衡能否顺利渡劫,朕心里没底,魏公觉得呢?” 怀庆迫不及待想听一听魏渊的见解。 魏渊却没有回答,反问道: “许七安晋升二品时,可有攫取王妃灵蕴?” 他仍习惯称慕南栀为王妃。 刚才的描述中,怀庆只说了许七安解开封魔钉,而后晋升二品,并未提及慕南栀。 闻言,怀庆咬着唇瓣,点了一下头。 魏渊表情微松,说道: “你要关注的并不是北境的超凡战,无法干涉的事,便不需去劳神。因为成与败,不会因为你的意志而改变。 “我也一样,这副身躯与常人无异,北境之战我无可奈何。 “许宁宴让你复活我,是想我帮忙解决雍州战事。” 他审视着怀庆身上的常服,欣慰道: “你没让我失望,选了一个恰到好处的时机登基,不过,我当初以为你会扶持四皇子登基,自己暗中操纵朝局。当然,你若选择在元景死后夺位,我也替你留了后手。” 怀庆一愣:“除了打更人的暗子,魏公还留了什么手段?” 她之所以在先帝死后,选择隐忍,是因为太子乃正统,而那时的大奉还没有变的如此糟糕,所以时机未到。 而且,那会儿龙气溃散,云州叛军蓄势待发,先帝又几乎榨干了国库。 永兴登基,面临的就是一大烂摊子,以他的能力,绝对驾驭不了局面。所以怀庆认为,隐忍是最好的办法。 她没想到魏渊竟然还给她留了底牌? “既然没用上,那就不必说了。”魏渊眯着眼,道: “我方才说好,是杨恭和大奉将士的战力出乎我预料,比我想象的要好。原以为会是一场苦战,结果云州军已经是强弩之末。 “但白帝的出现,却非我预料之中。至于监正的马失前蹄,倒是不奇怪。 “许平峰敢造反,那必然有办法应对天命师的力量。关于这一点,不需要窥探未来,用用脑子就够了。” 他看着表情猛然一震的女帝,笑道: “是啊,我能想到的事,监正会想不到?” 怀庆不傻,沉默了好一会儿: “您是说,监正是故意为之,主动进的圈套为什么?” 魏渊摇头: “那老东西想什么,没人知道。记住这步暗棋就够了,继续往下看,自然便能猜出来。” 怀庆思索片刻,嗯一声,表示学到了。 魏渊继续道: “白帝对付监正,对付大奉的目的是什么。” 这同样是怀庆方才没说到的。 她知道魏渊会问,顺势说道: “此中之事说来复杂,魏公可听说过守门人的存在?” 魏渊一边摇头,一边恍然: “监正?” 怀庆在他面前,从未有过自己是个聪明人的感受,无奈的点头,当即把守门人的概念,以及远古神魔陨落真相等相关之事,统统告诉魏渊。 “原来是和超品一个目的。”魏渊恍然,他一口喝光半温不凉的茶水,道: “四日后渡劫结束,嗯,你现在立刻传令雍州,连夜撤军,退守京城。” 他怎么知道超品和白帝图谋的是一件事怀庆没看过魏渊留给许七安的遗书,短暂疑惑后,便被魏渊的话惊的瞠目结舌,蹙眉道: “杨恭重伤不醒,雍州守军群龙无首,就等着您去主持大局。雍州是最后一道防线,为何凭白拱手让人?” 魏渊慢条斯理的添加热水,笑道: “我就是要把雍州让给他。” 见怀庆眉头紧锁,魏渊解释道: “许平峰是二品术士,他想来已经知道我复生了,易位而处,你觉得他会如何应对?” 怀庆分析道: “趁您刚复活,还来不及掌控局面、掌控军队之前,以快打快,拿下雍州。他不可能给您时间。” 魏渊又问: “大奉精锐早打光了,你觉得雍州能守住?” 怀庆摇头,抿着唇道: “但可以再拼掉云州军一部分主力。” 魏渊摇头: “仗不是这么打的。雍州没多少精锐了,但京城有啊,京城还有一万禁军,这是大奉最后的兵力。京城有储备最精良的火炮和装备,有最坚固的城墙。高手同样不缺,王公贵族府上,养着不少高手。 “京城还有监正亲手刻画的守城大阵,虽说没了他的主持,阵法威力大减,但总归是一层坚固的防御。再集无营禁军和雍州残部之力,是不是比让杨恭他们殉城更划算?” 守城大阵是京城建城之初就布下的。 大奉开国时,高祖皇帝在此建都,司天监所有术士倾巢而出,参与建成。 在各处城墙里投入相应的材料,刻画阵法,由初代监正亲自统筹,京城看似平平无奇的高大城墙里,到底蕴藏着多少阵法,无人得知。 当代监正上位后,京城阵法大改造,耗费朝廷近半年的税收。 除了京城外,只有边关一些重要的主城才会有阵法,但也只是一些粗略的守城大阵。 委实是这玩意太劳民伤财。 可这样我们就没有退路了怀庆凝眉不语,又听魏渊说道: “这是最正确的应对之法。在许平峰看来,是我会做出的选择。这点非常重要。” 怀庆皱眉道: “什么意思?” 魏渊望向雍州方向: “速战速决的意思。” 深夜。 雍州城四十里外,云州军营。 军帐内,十几位将领齐聚一堂,相比起刚出云州时,能进戚广伯军帐议事的将领,已经换成了许多新面孔。 卓浩然、王杵等经验丰富,修为高深的大将,陆续战死在沙场。 新提拔上来的人,要么修为差一些,要么领军打仗的经验差了些。 相比起精锐部队的损失,这些高级将领的战死,才是戚广伯最心疼的。 一个经验丰富的将领,有时能决定一场战役的胜负,要不怎么说千军易得,一将难求? 不过这场战打到现在,大奉的损失只会更重。 不但打光了精锐,连雍州总兵杨恭都命悬一线,此时的雍州军群龙无首,官职最高的是雍州布政使姚鸿,一介书生。 而雍州都指挥使,更是一个躺在祖宗功劳簿上混吃等死的世家子弟。 雍州紧邻京城,连通南北,自古富庶,极少有兵灾。 因此从上到下,军队战斗力极弱,向来是世家弟子镀金的好地方。 浔州一战后,大奉能打的精锐几乎折损殆尽。拿下雍州是迟早的事情。 但云州军同样损失惨重,士卒疲惫不堪,戚广伯直系军队在浔州打的几近全军覆没。 因此云州军虽在雍州城外驻扎,却只对峙,不开战,一边休养生息,一边等待北境渡劫战结束。 但就在今日,一个让云州军高层头皮发麻的消息,从国师那里传来。 魏渊复生了! 在这个节骨眼上,魏渊复生了。 但凡军伍出身的人,谁不知道魏渊的大名。 这位打赢山海关战役的一代军神,是注定要名留史册的存在。 纵使将来云州得了天下,史官修史时,笔下也绕不开这位千年一见的帅才。 “国师是什么意思?” 杨川南望一眼姬玄,又看一眼戚广伯。 姬玄是今日返回军营的,这意味着雍州的超凡战结束了,但没有寇阳州或孙玄机战死的消息,不难猜测,双方只是暂时休战。 姬玄沉声道: “国师的意思是,不计代价,拿下雍州。再北上与京城对峙,不给魏渊机会。” 戚广伯脸色凝重,但双眸炯炯有神,前所未有的斗志高昂,补充道: “打下京城,将陛下迎来,举办登基大典,届时国师炼化京城气运,大奉朝廷便再无回天之力。” 杨川南颔首: “这确实是最好的办法。” 其余将领没有说话,只是点头。 他们明白国师的顾虑,不能给魏渊时间啊,拖的越久,局面越不利。 北境渡劫战若是胜了,一切好说。 可万一失手了呢? 洛玉衡顺利晋升一品,超凡层面的战斗差不多就能追平,再有魏渊运筹帷幄想想就觉得头皮发麻。 众人对渡劫战原本极有信心,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大部分人都动摇了。 接近一旬了,伽罗树菩萨和白帝仍未杀死许七安等人。 能杀早就杀了,至今还未有结果,说明北境的战斗肯定遇到麻烦了。 戚广伯道: “传令下去,黎明时攻城。” 姬玄道: “我与国师会负责牵制孙玄机与武林盟的老匹夫,尔等务必尽快拿下雍州。” 众人齐声道: “万死不辞!” 冷月高悬。 一骑飞驰在狭窄山路中,时而停下来,根据圆月的方位,辨别方向。 经历整整一夜荒无人烟的奔驰后,前方终于出现火光。 火光越来越亮,相应的建筑轮廓也映入黑衣骑士眼里。 那是一座建在山坳里的废弃军镇。 马匹飞奔在遍布石子的小道,抵达军镇外,突然一根箭矢于夜色中射来,钉在骑士前行的道路上。 马背上的骑士猛的一拽缰绳,战马长嘶中,一个急停。 碎石小路两侧的草丛里,钻出十几名持锐甲士。 为首的甲士喝道: “什么人!” 骑士丝毫不慌,语气沉稳道: “奉魏公之命,来见你们的首领。” 他并不知道首领是谁。 军镇中央的小楼里,南宫倩柔坐在桌边,擦拭着雪亮的战刀。 这五个月里,他习惯于睡前擦拭兵刃。 等待着将来有朝一日,率军踏平巫神教,为义父报仇雪恨。 油灯光晕昏黄,映照着他美艳绝伦的脸蛋,气质阴柔,雪肤樱唇,眉目如画,若非一双眸子冷冽逼人,非女子所有,以及喉结明显,凭谁见了都会认为他是女儿身。 且是绝色美人。 当日遇见孙玄机后,他按照义父留下的锦囊指引,来到了这处废弃军镇。 这里什么都有,有够一万大军吃整整一年的粮食,毕竟这批粮草是供给十万大军的。 除了粮草外,还有蜡烛、火油,以及相应的生活用品及物资,不过数量极少。 看到这些军粮后,南宫倩柔恍然大悟,明白了征讨巫神教时,消失的军粮去了哪里。 不过他只猜对了一半,这些军粮确实就是当初消失的那一批,不过并不是魏渊断的粮,先帝明修栈道暗度陈仓,通过漕运转移了这批军粮。 只是途中被魏渊安排的人劫了。 先帝断粮草,是魏渊预料中的事。 南宫倩柔并不知道自己的使命,魏渊通过孙玄机给他三个锦囊,其中一个锦囊是一个地址,以及让他在此处等待时机的命令。 等待什么时机,南宫倩柔并不知道。 后续的两个锦囊,他没有拆。 南宫倩柔相信,如果时机到了,魏渊自然会让他拆锦囊,哪怕这位算无遗策的大青衣已经死去。 这时,一位甲士扣响南宫倩柔得门,道: “南宫将军,镇外有人求见。” 南宫倩柔擦拭的动作一滞,深吸一口气,压住心里翻涌的情绪,道: “带进来!” 很快,一位黑人男子被带了进来,南宫倩柔审视着他,吃了一惊: “你?” 那黑衣人同样审视南宫倩柔,目光从茫然到愕然,接着露出恍然大悟神色: “南宫金锣?!” 屏蔽天机之术,在见到其本人时,对于“目击者”来说,便已无效。 但要让所有人都想起,则必须暴露在大众视野里,既三个以上的人(这个设定在第二卷结束的时候说过)。 南宫倩柔颔首: “原来你也是义父的暗子,怀庆殿下知道吗。” 此人,正是怀庆府上的侍卫长。 心腹中的心腹。 “现在是怀庆陛下了。”侍卫长说完,露出苦笑: “以前不知道,但怀庆陛下接手魏公的暗子后,便知道了。陛下宅心仁厚,没有处罚我,依旧愿意重用我。不过,她仍不知魏公出征前,交给我的任务。” 陛下南宫倩柔追问道: “义父给了你什么任务?” :五一快乐!劳动节快乐!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四十二章 撤离 “魏公交给在下两个任务” 侍卫长忽然罢口,看了一眼身后的两名甲士。 南宫倩柔望着两名下属,道: “你们退下!” “是!” 两位甲士退了出去,顺势把门关上。 侍卫长顺势在桌边坐下,先取出一个锦囊: “魏公的第一个任务是,先帝死后,怀庆殿下若想替四皇子夺位,便让我来此处寻人。说实话,来之前我并不记得南宫金锣,锦囊里只有地址。” 南宫倩柔点点头: “这是术士的屏蔽天机之术,京城里恐怕没人记得我了。” 自己事自己知道,除了义父之外,他和任何人都不熟络,而因果越浅,越记不起来。 就像一个人如果没了父母,他会铭记于心,而对于一个陌生人的消失,却不会放在心上。 “你刚才说,怀庆殿下若是四皇子夺位,你便来找我。可你为何称怀庆殿下为陛下?”南宫倩柔忍不住问出心里的疑惑。 “怀庆殿下登基了,是许银锣扶上位的。。”侍卫长笑道。 南宫倩柔用了好一会儿才消化这条震撼人心的消息,愕然道: “许七安扶上位?等等,元景怎么死的。” “先帝是许银锣亲手斩杀的,魏公死后不久,许银锣便晋升超凡,现在更是二品武夫。”侍卫长满脸崇拜。 “等,等等!” 南宫倩柔抬了抬手,打断他的话,呆坐了半天,表情不太确定的问道: “魏公讨伐靖山城,是元景几年的事?” “今日刚春祭,魏公讨伐靖山城,是去年秋,距今五个月左右。”侍卫长用无比肯定的语气回复。 所以我真的只是在这里呆了五个月,不是五年,也不是五十年南宫倩柔捏了捏眉心: “不急的话,你先告诉我外头发生了什么事。” 侍卫长当即把魏渊死后,许七安一人一刀在玉阳关外独挡三十万巫神教大军,回京后,怒闯金銮殿,斩杀昏君元景,以及江湖行中的种种事迹,一直到近来的渡劫战,简单的概括一遍。 尽管已经说的很简略,但南宫倩柔依旧听傻了,满脸呆滞。 “这样啊” 他又捏了捏眉心,有种山中无岁月,世上已千年的沧桑感。 孙玄机屏蔽他时,没记错的话,那嬉皮笑脸,只会和他争宠的小子,是五品境的修为,二品是初入五品。 “说吧,义父给你的第二个任务是什么?” 侍卫长直言不讳: “魏公交给我的锦囊里说,许七安和司天监会想尽一切办法复活他,倘若观测到观星楼有动静,便立刻离京来找你,让你打开第三个锦囊。魏公给了我此处的地址。” 他身为侍卫长,陛下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 观星楼的情况,他看的一清二楚。 “义父复生了?” 南宫倩柔脸颊倏然涨红,涌起娇艳的红晕。 他整个人微微颤抖,目光又激动又凶狠的盯着侍卫长。 橘黄的光辉里,他眼眶有晶莹闪烁。 “这是魏公交给我的锦囊。”侍卫长直接取出锦囊递过去。 他相信,任何言语也没有这份锦囊有效。 南宫倩柔抢过锦囊,迫不及待的展开。 反复观看后,他鼻子一酸,深吸一口气,没让眼泪滚下来。 接着,南宫倩柔起身从床底拉出一只木箱,取出两只锦囊。 没有避讳身边的侍卫长,先打开写着一个“贰”字的锦囊。 “倩柔,我给许七安留下了一枚血丹,我战死靖山城后,他已是绝境之人,要么晋升四品,再服下血丹冲击超凡,要么死在贞德的清算中。 “他气运加身,多半能安然度过此劫。 “以他的脾气,晋升超凡后的第一件事,定是杀贞德。 “太子性格怯弱,安于享乐,挑不起大梁。而怀庆素有野心,且有气魄,她极可能趁机联合许七安政变夺位。 “然大奉还未到山穷水尽之境,朝堂诸公只认太子这位正统,夺位艰难,更不宜内耗。因此你要助怀庆压制禁军,以最快速度奠定大局。 “凭一万重骑兵的战力,足以胜任。” 确实是让我助怀庆夺位南宫倩柔放下纸条,打开了第三个锦囊。 “倩柔,当你打开这份锦囊时,意味着怀庆没有夺位,那么你接下来的任务,就是奇袭云州。 “大奉十三洲中,云州人口只比楚州略多,许平峰想以云州为根基,北上伐奉,不管事先筹备有多妥善,兵力不足是最大的弊端。 “留在云州的守军不会太多。当然,这仍然不是寻常军队能够吞下。因此,我倾尽心血,打造的这支重骑兵便有了用武之地。从马种到甲士,以及你们所穿铠甲,所用兵刃,皆为法器,足以横扫千军。 “我会通过心里暗示,让自己复生后记得留下克敌的底牌是奇袭云州,却不会记起你。因此,你要询问我派来的暗子,了解大奉和云州的具体战况,视情况做定夺。 “若大奉军不堪一击,被云州军和西域僧兵联手压制,或两军仍以青州为战场,处在角力状态,亦或云州有超凡留守,你便放弃奇袭云州的行动,并让通知你的暗子,迅速回京禀告于我。 “我会改变策略,放弃速战速决的计划,尝试掌兵,在正面战场抗衡云州军。” 义父就没想过,万一他醒来时,大奉败局已定?嗯,真到那时,许七安和怀庆多半不会复活他了南宫倩柔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他看向侍卫长,道: “如今超凡强者皆在征战,云州军损兵折将,兵临雍州,是个奇袭云州的绝佳机会?” 侍卫长笑道: “我觉得可以! “陛下说,那许平峰算无遗策,不会给大奉偷袭云州的机会。可他不会知道南宫金锣麾下的这支重骑兵。毕竟连魏公记不起你们了。” 南宫倩柔吐出一口浊气: “好!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我现在就率兵南下。” 侍卫长抱拳道: “祝南宫金锣凯旋!” 观星楼。 夜幕之下,魏渊站在八卦台边缘,俯瞰沉睡中的京城。 他先是眺望南边,沉吟不语。 而后望向东北方向,眉头紧锁。 他既已复生归来,儒圣封印便破了,巫神又恢复了当初的状态,破开封印是迟早的事。 现在想来,如果当初没有杀到巫神教总坛,眼下巫神已经彻底破开封印。 “蛊神破开封印也不远了,西域那位,至今状态不明,但想来比蛊神和巫神情况要好很多,大劫将至。” 魏渊接着转身,望向北境。 “臭小子,连洛玉衡都成了你的双修道侣。” 其实,他现在已经隐约间猜到许七安想谋划着什么了,只是没告诉怀庆。 笑骂一句后,魏渊轻声道: “你做的很好。” 当然不是指睡了大奉第一美人后,又把大奉国师睡了这件事。 许七安能在他之后,扛起大奉,这就很好。 雍州城。 雍州城已经封城数日,城中百姓、士卒,一律不得进,不得出。 城头守军日夜巡视,蛊族的暗蛊族战士充当斥候,于阴影中监视着云州军的一举一动。 只要不靠近云州军,暗蛊族的战士就是最隐秘的斥候。 这几日,整个雍州城笼罩在惶恐不安的气氛里,尤其是城中百姓,日日想着出城逃命,天机宫的密探们在城中煽风点火,制造恐慌,鼓动百姓作乱,冲击城门。 雍州布政使姚鸿难以管束,因为那些想出雍州城的百姓、贵族阶层里,包括他自己本人。 谁都知道雍州守不住了,浔州失守后,大奉最后的精锐不足五千,退守雍州。 就凭这点兵力,如何抵挡城外虎视眈眈的云州军。 最后解决这件事的是许二郎,他把姚鸿给杀了,然后让尸蛊部的首领将姚鸿转化为傀儡,先稳住了雍州官场。 接着打着为富不仁的旗号,把闹的最凶的几个豪门抄家灭门,把闹事者抓起来斩首示众,再用抄家所得的财物、粮食,救济百姓,在粥棚前以三寸不烂之舌给百姓画饼。 许二郎的口才极为厉害,很擅长蛊惑人心,只是平时用来喷人而已,换而言之,喷人能喷的如此出神入化,恰是口才好的证明。 恩威并施之下,城中百姓果然安分许多。 许二郎结束巡城工作,返回营房,看见褚采薇带着士卒,挑着一桶桶得鱼进了厨房。 这些鱼是雍州城河里捕捞上来的,除了吃之外,它还是一味“药”,准确的说,鱼皮是一味药,专用来治疗皮肤烧伤。 由于火炮、火油等原因,大奉军里烧伤者极多。 伤口不及时治疗,很快就流脓、感染,最后只有一死,而药材的短缺不可能让所有伤员都能得到救治。 于是褚采薇发明了鱼皮治烧伤,只需在烧伤处覆盖鱼皮,便能防止感染。 这确实是褚采薇才能钻研出的法子。 许二郎进了营房,正往自己房间走,途中遇见老师张慎。 “你来的正好!” 张慎沉声道: “营房里那座传送阵,刚传来宫里的掌印太监,是陛下派来的。我去召集所有四品议事。” 雍州城作为雍州的核心主城,孙玄机有在这里建设传送台,传送阵最多只能传送一州之地。 “何事?” 许二郎问道。 张慎脸色一下变的难看:“陛下有旨,让我们连夜撤离雍州。” 许二郎的脸色也沉了下去。 :这章字数少点,反正也是加更的。五一快乐!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四十三章 老女人太后 张慎之所以出来集结四品高手,以及一些权位重的将领,是因为关于撤退的指令过于重大,而从官职来说,他只是杨恭的幕僚,不是能做主的人。 能做主的杨恭昏迷不醒,生死难料,另一位能做主的,被许二郎给宰了。 从青州到浔州,一路征战杀伐,这位皮相绝色的文弱书生,心里积攒了难以估量的戾气。 搁在以前,给许二郎十个胆,也不敢杀一位从二品的承宣布政使。 乱世之中,人命如草芥,并不是单指百姓,官员、士卒同样如此。 很快,除了值守岗位的将领外,所有高层被召集在营房的指挥使大院里。 这些人里,有武林盟的几位帮主、门主,有楚元缜恒远杨千幻等义军首领,有杨砚陈婴等朝廷中任职的武将,也有修为不高,但领兵打仗经验丰富的原青州守军将领。 值得一提的是,原青州都指挥使周密,这位除杨恭外,官职最高的人物,已经牺牲在浔州。 内厅,身穿蟒袍的中年太监,待众人齐聚后,环顾一圈,沉声道: “杨公伤势如何?” 左侧首位的李慕白淡淡道: “命是保住了,只是仍昏迷不醒,至于何时醒来,尚未可知。” 掌印太监皱起眉头,看向一侧,背对众人的白衣身影: “连杨千幻你都救不回来?” 那道背对众生的白衣身影,昂了昂下巴,倨傲道: “若非手邀明月摘星辰的杨某在此,杨恭已经殉城了。。” 掌印太监嘴唇动了一下,打消与杨千幻交谈的想法,收回目光,继续问道: “姚鸿呢?” 众人看向许新年。 说实话,杨砚等人在官场沉浮多年,不到逼不得已之际,还真不敢杀从二品的布政使。 而武林盟的门主帮主们,更不会做这种事,一州布政使,堂堂从二品,岂是他们这些外人说打杀就打杀。 武林盟与大奉朝廷结了这么大的香火情,若是因为冲冠一怒,导致关系破裂,或心生嫌隙,那就得不偿失了。 大概只有许新年有这份底气和果决,见苗头不对,立刻掐灭,甚至知道大伙有所顾虑,主动站出来扛下这份担子。 虽然不如堂哥许七安耀眼夺目,可这位庶吉士的能力、胆识、担当,获得了杨砚等人一致认可。 许新年语气平静的回应: “姚布政使为了安抚官场、乡绅,积劳成疾,在府上养伤。” 回头随便给姚鸿一个“殉国”的机会就行了。 许新年并不怕事情曝光后女帝兴师问罪,且不说怀庆会不会问罪,就算会,他回头把大哥往前一推,哪只虫儿敢出声? “辛苦姚大人了!” 掌印太监咳嗽一声,直入正题: “咱家今日奉陛下圣旨,命尔等连夜撤离雍州,保存实力,退守京城。” 无人说话,众人沉默着用眼神交流,也没有惊讶,只有愤怒和不愿。 首先,雍州是最后一道屏障,丢了雍州,云州军就打到京城了。 以许二郎等人的眼光,其实也能明白,在京城与云州军决一死战,胜算会大一些。 可问题是,这是一步险棋啊,大奉将彻底没有退路。 其次,把雍州拱手相让,许平峰的战力将再上一个台阶,云州军也会顺势攫取雍州物资,招兵买马,好不容易打废了云州军,难道要前功尽弃? 最后,雍州城里的百姓怎么办? 虽说乱世人命如草芥,可人也是有恻隐之心的,云州军若是屠城,这十几万的百姓 李慕白见无人说话,咳嗽一声,道: “恕难从命! “若是放弃雍州,那便是助长云州军的气焰,更会让他们恢复元气。北境渡劫战尚未有结果,可按照陛下的指示来做,就算许银锣打赢了北境渡劫战,我们也未必有胜算。” 别忘了,洛玉衡渡劫成功,也只是勉强追平战力,而不是说大奉可以反打云州。 张慎淡淡道: “陛下才情高绝,却不擅领兵打仗。错估之处,在所难免。 “所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我等亦有自己的主张,陛下事后怪罪,自可来找我张慎。” 杨砚等人是魏渊的心腹,也是女帝的心腹,但在这件事上,却支持云鹿书院的大儒。 怀庆陛下才学不输男儿,甚至远胜一般才子,可她也是一介女流,她懂什么打仗? 不过,他们毕竟是女帝的人,心里想归想,不会表现出来。 傅菁门冷哼道: “要退你们自己退,武林盟不退!” 杨崔雪摸着剑,低声道: “老朽的弟子们都死在了雍州,我也该死在这里,这样才不枉师徒一场。 “武林盟不归朝廷管,要走你们走。” 青州部将微微动容,热血激昂。 陛下所料不差,这群人果然抗命了掌印太监想起前往雍州前,陛下交代的话。 陛下说,如果雍州守军集体抗命,便告诉他们,魏公复生了。 陛下料事如神啊!掌印太监深吸一口气,道: “这是魏公的命令!” 说完,他发现堂内陡然一静,落针可闻,众人一言不发的看着他。 那眼神非常奇怪,难以描述的奇怪。 大概过了几秒,杨砚额头青筋凸显,一字一句道: “你在拿我们寻开心?” 他发誓,如果这个死太监敢承认,他就敢当着众人的面,一枪捅穿对方胸膛。 掌印太监是怀庆府上出来的,见过大风大浪,丝毫不怵,不疾不徐道: “魏公今日已经复活,陛下亲自招的魂。诸位不信,回了京城,自可验证。” 堂内哗然。 众人表情各不相同,狂喜的、茫然的、惊愕的、质疑的、激动的 张慎沉吟道: “如果魏渊真的复活,那我同意退守京城。” 因为有魏渊执掌军队,那么退守京城的决定,就不是孤注一掷,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但众人仍然不信。 魏渊早已战死在靖山城,何来复生一说。 这时,堂内众人听杨千幻缓缓道: “他没说谎!” 一双双目光立刻朝白衣术士的后脑勺聚焦而去。 杨砚连忙求证,问道: “你用望气术看了?” 你好像一直没转头啊许二郎等人心里补充一句。 杨千幻“呵”了一声,用一种缓慢的,能急死人的语调说道: “不,我没看。但” 他刻意停顿了一下,以此博取众人关注。 好想打他杨砚等人手背青筋暴起,忍不住握紧了武器。 不管外人什么感想,杨千幻自己稳如老狗,不紧不慢的说道: “但我在宋卿的密室里见过魏渊的身体,也知道许七安一直在尝试复活魏渊。” 哦,是许银锣复活的魏渊众人恍然大悟。 杨砚等金锣心里的那点疑惑,随之消散。 如果是许七安在复活魏渊,那确实比掌印太监说的“陛下亲自招魂复活魏渊”的解释要可信许多。 李慕白如释重负的吐出一口气,环顾众人: “那,诸位觉得如何?” “撤吧!”傅菁门立刻道。 当场,所有人都选择撤离雍州,杨砚等人甚至有些迫不及待,想即刻返回京城,见一见魏渊。 “杨砚、陈婴,杨千幻” 掌印太监逐一点名,都是魏渊和女帝的心腹,外加一个逼王,道: “你们另有任务,不用随军返回京城。” 杨砚等人相视一眼,道: “魏公有何吩咐?” 掌印太监顺势取出锦囊,笑道: “都在里面。” 掌印太监可以说走就走,大军撤离却是一个繁琐复杂的工作,包括但不限于召集人马、转移军械钱粮,以及毁掉无法携带的床弩和城头火炮。 由于云州军就在五十里外,为了不惊动对方,所以无法带上百姓,大规模撤离。 所以守军没有惊动百姓,但许二郎让苗有方带队,把那些有钱有粮的乡绅、官员,统统带上。 不愿意走的,就以理服人。 此外,李慕白命人扎了草人,密密麻麻的摆在城头,用来迷惑云州军的斥候。 黎明,天色最深沉的时刻。 早已集结完毕的云州军,在大军的掩护下,悄然靠近雍州城。 一位修为不错的斥候,凭借强大目力,借助单筒望远镜,眺望雍州城头,看见了黑暗中伫立在城头的、密密麻麻的身影。 “嘶,不对啊” 斥候抽了一口凉气,自语道: “人数怎么突然激增数倍,难道料到我们要攻城?” 正常来说,城头不会有太多的守军值守,只保持一定数量,大部分士卒在城下的营房里休息,以保证身体状态在巅峰。 警戒是斥候的事儿。 这位斥候转头对同伴说道: “回去禀告,就说城头情况不对,有大批人手值夜,恐防有诈。” 他担心己方的动向被提前预知,守军有了充分的防备,甚至制定了袭击计划。 斥候迅速前往云州军汇报情况,谨慎起见,大军停了下来,派遣斥候在周边游曳,收集情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东边渐露鱼白,漆黑的天色变的青冥。 这时候,云州军才发现不对劲,城头站着的,竟然是一个个草人。 草人? 军帐里,听闻汇报的戚广伯心里一沉,道: “派一名飞骑去探查情况。” 朱雀军的一名骑手,驾驭着飞骑冲向雍州城,在城池上空游曳了许久,折返回云州大军,给出的回馈是: 大奉守军撤离了雍州,营房空空荡荡。 戚广伯不再犹豫,派大军兵临城下,轻易夺下雍州。 一番摸索、探查后,发现大奉守军带走了粮草、金银、军备,摧毁了大型器械。 只留下十几万的雍州百姓。 瓮城内。 白衣如雪的许平峰听完戚广伯的汇报,并不意外,吐息道: “魏渊是要在京城与我一较高下啊。” 一身戎装的戚广伯手按刀柄,缓缓道: “不愧是魏渊,这份果断,非一般人能有。” 与其死守雍州,保留高端战力和兵力,退守京城确实是更好的办法,但相应的代价,却足以让一群经验丰富的老将、谋士,左右为难。 可魏渊复生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雍州的兵力调回京城,增加京城的防卫力量。 一名合格的统筹者,就是从这些细节里体现出来的。 戚广伯继续道: “钱粮和军备都带走了,不过百姓还在,家家户户都有些储备,雍州的江湖势力也还在,甚好。” 能生活在雍州城里的,都是家境殷实者,掘地三尺,倒也能搜刮出一笔不菲的财富补充军队开销。 而雍州的江湖势力,则可以拉拢,收为己用,填补战力缺失。 许平峰道: “稍作休整,待我初步炼化雍州,立刻北上。魏渊想用雍州喂饱我们,拖延时间?岂能如他所愿。” 戚广伯深吸一口气,斗志昂扬: “国师的想法是,北境渡劫战结束前,陈兵京城,逼许七安等超凡以京城为战场,彻底与大奉分个胜负。” 许平峰微微颔首: “这场战打到现在,该结束了。难道还要与大奉再纠缠数月?我不会给魏渊喘息的机会。以快打快,速战速决。” 戚广伯点头,这也是他的想法。 局势已经到这一步,战场推到京城了,却是可以为这场逐鹿之战盖棺定论。 “北境战事如何?” 伽罗树和白帝竟然还没杀死大奉方的超凡,他有些难以置信。 许平峰道: “我的分身已经前往北境。” 分身没有什么战斗力,他只是不放心北境战场,想亲眼看一看怎么回事。 作为棋手,他习惯了把一切掌控在手中,所以当北境战事陷入胶着时,心里便本能的焦虑和不安。 可以肯定得是,渡劫战肯定出问题了。 许平峰多少能猜出问题出在许七安身上,出在他那个越战越强的“道”,只是,即使以他的智慧,依然没想明白,什么样的力量能支撑一个二品武夫,与一品鏖战如此之久。 闻所未闻。 他当然不知道,当世之中,知道这个的人,屈指可数,且都是活了无尽岁月的老怪物。 那株不死树,现在在皇宫里过的可滋润了。 “慕姨,你难道不知道吗?” 许玲月眨了眨眼,柔柔弱弱没有坏心肠的语气说道: “春祭已过,我大哥和临安殿下的婚事,就在半个月后,我娘竟然没告诉你?” 皇宫里,雅致的大院,石桌边,慕南栀气道: “你娘整天就知道养花养花,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才是花神呢!” 许玲月茫然道: “什么花神?” “没什么,我去一趟凤栖宫,见见那老女人!”慕南栀起身。 许玲月吃了一惊,反复打量慕南栀,老女人是指太后吧,她到底什么身份,敢这么称呼太后。 :继续码字,但我建议你们明天看,别等啊。因为我码累了,会趴着睡一会儿,明早肯定有更新,但夜里未必能码出来。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四十四章 辣个男人回来了 许玲月也不是非要弄清楚慕南栀的身份,只是这个突然混进许府,而后又被带到皇宫的“长辈”,表现出大家闺秀都望尘莫及的矜贵和傲气。 她明明那么普通,为什么却那么自信。 许玲月当然也好奇啊。 反正她待在家里挺闲的,替父亲和大哥二哥做做袍子、靴子,看看书,便没什么事儿可以做了。 以前家里还有一个小豆丁会缠着她,自打幼妹去了南疆,家里就清净了许多。 偶尔会看看人宗的道书,研究一下人宗的心法,当初许七安入江湖时,她为应对母亲的“逼婚”,借着大哥的名头,顺利拜入人宗,成为灵宝观的记名弟子,随着一位坤道修行。 她当时问过大哥的,大哥同意了。 闲着没事,就喜欢找点事儿做,恰好这个叫慕南栀的女人就来了。 “慕姨,我陪你一起去吧。” 许玲月随之起身,柔声道: “凤栖宫在何处,你未必知晓,我来过皇宫一次,可以为你带路。。” 慕南栀摆摆手:“不必,我自己去。” 她心说,老娘当初在后宫混的时候,你这个丫头片子还没出生呢。 许玲月提醒道: “那您千万不要冒犯太后呀。” 慕南栀又摆摆手,边说边往外走: “不用你操心。” 她心说,老娘十四岁就压的太后黯然失色,我还怕这个老女人? 许玲月望着慕南栀的背影,陷入沉思。 过了半刻钟,婶婶从后院出来,怀里抱着一盆袖珍竹,娇艳的脸上布满笑容。 “咦,你慕姨呢。” 婶婶正要和好姐姐分享这盆漂亮喜人的竹子,左顾右盼,没看到人。 “去凤栖宫找太后麻烦了。” 许玲月柔弱的语气说道。 婶婶闻言一惊,连忙把怀里的竹子放在石桌上,急道: “找太后麻烦?她一个民女,去招惹太后,这不是嫌命长了吗。” 许玲月细声细气道: “娘,慕姨是傻子吗?” 婶婶一愣,嗔道: “瞧你这话说得,你才是傻子,和铃音半斤八两。” 她指头戳了一下许玲月。 许玲月一脸委屈的说: “既然不是傻子,那慕姨心里自然有底,娘你没发现吗,慕姨对皇宫熟悉的很,那些乱七八糟的官名,什么掌印太监秉笔太监,张口就来。 “我要没猜错,她要么是皇室宗亲,要么是后宫妃嫔。” “真的假的?”婶婶张大嘴巴,一脸质疑: “她要是后宫嫔妃,或皇亲国戚的,她来我们家作甚,你这蠢丫头,就知道胡思乱想。” 蠢丫头许玲月叹息一声,失去了和母亲讨论的兴趣,单手托腮,望着袖珍竹发呆。 婶婶道: “娘去凤栖宫看看,不能让你慕姨得罪太后,娘现在知道了,原来太后也不敢得罪娘的。” 说着,看了一眼女儿清丽脱俗的脸蛋,眼睛又大又亮,五官立体,樱桃小嘴,皮肤细腻白嫩,已经出落的亭亭玉立。 “等气候转暖,娘就给你挑一挑如意郎君,你该成亲了。”她说。 “哎呀,娘你快走吧,慢了,你的好姐姐就要被太后伺死了。”许玲月不耐烦道。 “帮娘把竹子放到花圃里,晒晒太阳。”婶婶迈着急促步伐,裙裾飞扬的出了院子。 许玲月托腮,眯起灵气四溢的眸子。 听到大哥和临安公主的婚事,反应这么激烈,这位慕姨不管是后宫嫔妃还是皇室宗亲,与大哥关系都绝非一般。 “又一个” 许玲月叹息一声,秋波流转的眸子,看向身前的袖珍竹。 她轻轻挥舞袖子,一股清风拖着盆栽,稳当当的飘过十几米的距离,落入花圃。 说起来,她近来学会了驱使物品,但她不知道这算什么水准,毕竟已经很久没去灵宝观了,都是自己一个人根据人宗心法瞎捉摸。 道门七品——食气! 皇宫很大,大到婶婶走的气喘吁吁,走出一身细汗才赶到凤栖宫。 她很轻易就进了后宫,没有人拦着,一来她的身份地位摆在这里,后宫之人谁敢得罪?二来后宫是男人的禁地,却不是女人的。 三来,自从女帝登基,后宫就变的不那么重要。 虽说仍不许男子进入,但这里已经变成太妃们的养老之地。 刚到凤栖宫门口,婶婶看见慕南栀掐着腰,雄赳赳气昂昂的出来,一副打胜仗的小母鸡模样。 “玲月说你来凤栖宫了。” 婶婶迎上去,关切道: “没出什么事吧。” “能出什么事?我来这里,就跟回家了一样,上官当年不是我对手,现在依然不是我对手。”慕南栀哼哼唧唧两声。 她是来找太后退婚的,太后不同意,一个气焰跋扈自信无敌的花神,一个无欲则刚油盐不进的太后,于是吵了起来,相互阴阳怪气冷嘲热讽。 最后是慕南栀赢了。 花神和女人撕逼就没输过,手串一摘,垫着脚点就能把天底下的女人压服。 再加上游历江湖期间学来的粗鄙之语,可把太后气的不轻。 慕南栀说完,猛的发现自己得意忘形了,说漏嘴,连忙看向婶婶。 婶婶松了口气: “那就好,那就好,对了,上官是谁?” 她完全没察觉出来嘛慕南栀放心了,心里升起相逢恨晚的感觉,觉得婶婶是个可以推心置腹的朋友。 “没事,我们回去吧。”慕南栀拉着婶婶往回走。 她脸上笑容渐渐消失,一脸郁闷。 虽然吵架吵赢了,目的却没有达到,太后并未同意退婚,当然她也知道以自己的身份、权力,根本左右不了太后的决定。 等许宁宴回来再说花神暗暗下决定,刚走出没多远,迎面看见穿帝王常服的怀庆,乘坐大撵,缓缓而来。 “陛下!” 婶婶是很有规矩的贵妇,连忙行礼。 怀庆脸色柔和的颔首,“嗯”了一声,接着,冷冰冰的看一眼花神。 后者还了她一个白眼。 双方擦身而过,怀庆乘坐大撵进入凤栖宫,在宫女搀扶下,她下了大撵,不需宦官通报,一路进了屋,看见太后脸色铁青的坐在案边,一副余怒未消的模样。 “那个女人怎么回事?她不是死在北境了吗。” 见到女儿到来,太后大声质问。 “母后这是吃了火药桶?” 怀庆心知肚明,却装作不知道怎么回事,淡淡道: “她并没有死在北境,跟着许七安回京了,成了许七安的外室。” 女帝轻描淡写一句话,给花神盖棺定论。 太后虽然早已料到,听女儿证实后,仍觉得荒诞不羁,难以置信。 慕南栀比她小许多,但也比许七安年长十七八岁,他居然把慕南栀金屋藏娇养在外头,眼里可有礼义廉耻? 太后心里抵触的另一个原因是,慕南栀也曾是元景后宫里的妃子,是和她一个辈分的人,而许七安在太后眼里,是子女辈。 这就让人很难受。 “所以,母后退婚便是了。”怀庆图穷匕见。 “为什么要退婚!”太后淡淡道: “姓许的私德有亏,但既然和临安两情相悦,总好过把她交给不爱之人。再说,当今大奉,有谁比他更配得上临安。” 怀庆脸色微微一沉,语气冷了几分,道: “不知道的,还以为临安是母后所出。” 太后语气同样冷淡: “她是纯粹之人,比你讨喜。” 还有一个非常简单的原因,她希望有情人能终成眷属,仅仅是看着,她就很满足了,仿佛因此弥补了当年的遗憾。 怀庆看了她一眼,面无表情道: “朕不是个纯粹之人,所以就算现在很不开心,也还是要把一件事告诉你!” 太后看着她。 怀庆淡淡道: “昨日,魏公复生了,他捐躯之前便已经为自己想好了退路,五个月来,许七安一直在想办法搜集材料,炼制法器,召回他的魂魄。 “他暂时不会来见你,他说,希望能轻轻松松的来见你,而非像当年一样,背负着国仇家恨。” 说完,怀庆转身离去。 太后愣愣的坐在案边,脸上没有表情,两行泪水无声的滑过脸颊,无止无休。 一支浩浩荡荡的重骑兵,穿过禹州边界,进入了青州。 南宫倩柔没有急着赶路,吩咐队伍换上云州旗帜后,以不快不慢的速度往南推进。 重骑兵无法长途奔袭,缓行才能持久。 但南宫倩柔吩咐队伍减速的目的,仍然不是为了节省战马体力,而是在等人。 “南宫将军,此去云州,路途遥远啊。我们行军速度缓慢,不如换走水路吧。” 经验丰富的副将快马加鞭,赶上南宫倩柔,与他并驾齐驱。 以重骑兵的速度,青州到云州,少说也得半个月的路程。 在从云州边界到白帝城,又得天。 这还不算攻下白帝城的时间。 南宫倩柔淡淡道: “不急,慢慢走着。” 副将欲言又止,最终选择相信南宫倩柔,相信魏公。 南宫倩柔不再说话,边走边审视四周环境,自进入青州后,一路行来,人烟绝迹。 只是五个月的时间,中原竟变的如此萧条凄惨,即使性子有些凉薄的南宫倩柔,内心也感慨万千。 晌午时分,缓行中的重骑兵,忽然察觉到一片巨大的阴影笼罩而来。 南宫倩柔抬起头,眯着眼,并不慌张,反而嘴角微微翘起。 庞大的御风舟在重骑军前方降落,船舷边缘站着七人,其中一人背对苍生。 南宫倩柔望着脸色冷峻,缺乏表情的某人,笑道: “好久不见!” 杨砚微微颔首。 副将恍然大悟,一拍脑袋,惊喜道: “原来您是在等帮手。” 南宫倩柔挑了挑嘴角: “你能想到的纰漏,魏公会想不到?” 只要重骑兵离开那座废弃军镇,被超过三个的旁人看见,屏蔽天机之术自解,这时,义父就会记起自己留下的是一支重骑兵。 以义父的智慧,只要记起重骑军,那么计划中的所有纰漏,他都会在脑海中填充、弥补。 比如缺乏攻城武器,比如缓慢的行军速度等等。 南宫倩柔跟了魏渊这么多年,对魏渊这点信心还是有的。 杨千幻负手而立,背对重骑军,淡淡道: “一万人,得分三次运载,预计明日黄昏前,抵达云州,不过,我们要去的不是白帝城。” 南宫倩柔皱眉道: “不是白帝城?” 他已经从怀庆的侍卫长那里得知,五百年前那一脉,入冬时,便在白帝城称帝。 杨砚不是个爱说话的人,看了一眼身边的陈婴,后者笑呵呵道: “云州不可能有超凡强者,且大军主力北上伐奉,留下的守军即使不少,也不会太多。他们肯定有防备釜底抽薪的手段,那么,以云州的情况来说,会是什么手段?” 南宫倩柔略一沉吟,恍然道: “藏在山里,据险关,依地势,便可抵挡十倍于己的兵力。” 他望着陈婴,啧啧道: “你这小子的脑子还挺管用的。” 陈婴咧嘴: “是魏公留下的锦囊里说的,我不需要动脑子,魏公怎么说,我就怎么做。当初讨伐靖山城,不就这样嘛,反正从没输过。” 他说着,拍一拍船舷,笑道: “杨千幻负责找人,我们乘这件法器直接空降,一举端了叛军老巢。” 杨千幻顺势道: “手邀明月摘星辰,世间无我这般人。 “休要废话,速速上来。” 他语气有些急切,恨不得立刻凯旋,然后督促翰林院的史官,把这场战役写进大奉史书里。 名字都想好了: 《许虽嚣狂,亡许必幻——杨千幻终结云州叛乱》 许既可以是许平峰,也可以是许七安,一词双义。 翌日,京城。 天蒙蒙亮,冷风吹在脸上,已不如半个月前那么寒冷。 文武百官在鼓声里,穿过午门,过金水桥,按照官职于官场、台阶立定,诸公则进了金銮殿。 女帝并未让诸公久等,很快,穿着龙袍,头戴冠冕,气质威严冷艳,在太监的搀扶下,缓缓登上御座。 正常奏对后,怀庆凤目微眯,望着殿内诸公,道: “昨日,朕已命杨恭等人撤离雍州,退守京城,布防之事,就有劳众爱卿协同了。” 她语气清冷,语调缓慢,就像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可听在诸公耳中,却如晴天霹雳。 一瞬间,心里涌起的恐慌和愤怒几乎要将他们吞没。 愤怒于女帝独断专行,刚愎自用。 退守京城? 可京城要是保不住呢! 偌大的雍州,说让就让? 这不是资敌吗! “陛下岂可如此糊涂?”首辅钱青书又惊又怒: “数万将士以命相搏,才守住雍州,才拼光敌人精锐,岂能拱手相让叛军。” “陛下是想让五百年前的旧事重演吗。”激进的人说话要重一些。 “糊涂,糊涂啊!”职业喷子给事中则不留情面,怒斥道: “陛下是要将祖宗基业拱手让人吗!陛下如何对得起列祖列宗。” 险些就要骂出昏君、女流之辈果然不堪大用这类得话。 不怪诸公心态炸裂,因为敌人已经打到家门口了,以往云州叛军气势汹汹,打完青州打雍州,诸公们腹有诗书气自华,个个都有静气。 可这是因为青州也好雍州也罢,毕竟还没到京城啊。 而现在,退无可退,京城一破,全部玩完,已经关乎到切身利益、生命安危。 也有部分人是恼怒怀庆做事不商量,这么重要的决定居然独断专行,祸国! “众卿稍安勿躁!” 女帝清亮如潭的眼睛里,很好的藏着戏谑,之所以事先隐瞒,便是为了让京城百官破釜沉舟,这样才能凝聚人心,凝聚财力物力。 当然,前提是要让文武百官看到胜利的希望。 否则就是玩火自焚了。 殿内,喧哗声稍稍停歇。 诸公依旧满脸愤懑,或惶恐,或担忧,觉悟不高些的,已经开始思索着将来大势已去,以什么样的姿势投敌。 女帝淡淡道: “朕要引荐一位故人给诸公。” “引荐”和“故人”是自相矛盾的词汇,让诸公有些不解。 女帝望向金銮殿大门,高声道: “宣,魏渊!” 诸公霍然回首,看见青冥的天色里,一袭青衣迈过高高门槛,他两鬓斑白,双眸里蕴含着岁月沉淀出的沧桑。 他走过这一条长长的地毯,就像走过一段漫长时光,重新来到诸公面前。 这个男人,回来了! :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作者应该不算是合法公民,因为他们无法享受国家的法定节假日(狗头)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四十五章 渡劫战 满殿诸公、勋贵、皇室宗亲,所有人的目光都在追逐那道青衣。 魏渊他回来了。 熟悉的青衣,熟悉的容貌,熟悉的气质,熟悉的斑白的鬓角。 殿内殿外,在这一瞬间,出奇的安静。 大音希声,震惊过头之后,就是沉默。 “魏渊,拜见陛下!” 魏渊走到御座前,拱手作揖。 怀庆目光扫过群臣,嘴角一挑: “众卿为何不说话?” 直到这个时候,殿内依旧寂静,无人应答女帝的话,他们死死盯着魏渊,有的人瞪大眼睛,试图找出这是一个假货的证据;有的人眼眶微红,热泪已然酝酿;有的人是欣喜若狂,激动的浑身发抖。 “魏,魏公?” 现魏党魁首刘洪,双目通红,颤巍巍的上前,仔细审视,哽咽道: “您,不是战死在靖山城了吗。” 他问出了殿内群臣的疑惑,对于眼前出现的大青衣,诸公心里持怀疑态度。 魏渊死在靖山城已有小半载,外人只知魏渊为国捐躯,而他们知道更多的细节,当时死的时候,肉身可以没有带回来的。。 身体都没了,这还怎么复生? 魏渊温和笑道: “死而复生罢了,没什么好奇怪。” 死而复生,罢了? 女帝补充道: “魏公捐躯后,许七安一直在想办法复活魏公,为他重塑肉身,炼制法器召唤魂魄。春祭日时,朕亲自召回了魏渊的魂魄。” 诸公这才明白过来当日春祭时,女帝没有到场。 原以为她是心情不佳,无心春祭,没想到暗中复活了魏渊? 是许七安替他重塑肉身,召回魂魄的文武群臣恍然大悟,心里的疑虑顿时消散不少。 并非他们信不过女帝,好吧,就是信不过。 即使女帝才华横溢,但她终归是个凡人,她说自己复活了魏渊,诸公打心眼里不信。 但如果是许七安的话,诸公就愿意信。因为许七安是二品,当世顶尖人物。 “原来,许银锣早就有对策了。” “他一直在暗中努力复活魏渊,谋划许久了啊。” “早知道,我等也不用日日担忧。” 诸公心情复杂的议论,心里大定。 原来在不知不觉中,许七安已经做了这么多的事,那小子有时让人恨得牙痒痒,可还是那句话,当与他站在一个阵营时,却又莫名的心安。 见群臣又开始议论,魏党的骨干们满脸激动,语无伦次,女帝看了一眼掌印太监。 啪! 中年太监甩动手腕,鞭子抽在光亮可鉴的地面。 群臣安静下来。 女帝声音清冷威严: “叙旧之事,留到散朝再说。 “退守京城是魏公的意思,众爱卿意下如何?” 同样的问题,第二遍问出口,诸公却不说话了。 他们面面相觑,然后看一眼女帝,又看一眼魏渊,好一会儿,刘洪、张行英等魏党成员高呼道: “一切听从陛下决断。” 接着是钱青书等王党成员,纷纷表示听从女帝决断,退守京城,与云州军决一胜负。 他们不是顺应大势的屈从,而是真心觉得有希望,纵使以前与魏渊是政敌的王党,见到魏渊出现的刹那,就像昏暗的天空里劈入一束曙光。 从初出茅庐的北境之战,到震撼古今的山海关战役,再到秋收时,十万大军推平巫神教总坛靖山城,大奉军神就没败过。 怀庆抿了抿嘴唇,心情有些复杂的说道: “有劳众爱卿协同魏公,共守京城。 “退朝!” “驾!” 豪华马车疾驰在皇城宽城的街道,车轮滚滚,驾车的车夫仍不停的抽动马鞭,并非他焦急,而是车厢里的首辅大人不停催促。 车夫心里涌起不祥的预感,怀疑老首辅王贞文时日无多,钱首辅急着去见最后一面。 很快,马车在王府外停靠,钱青书没给扈从搀扶的机会,稳健的跃下马车,快步走入王府。 一路穿过外院、曲折回廊,来到王贞文的卧房外,王府管家一路陪同,道: “钱首辅,钱首辅容小人去禀告老爷。” 钱青书不理,径直来到卧房外,这才看向管家,示意他去敲门。 管家愁眉苦脸的照做,小声道: “老爷,钱首辅来了。” 他不敢喊的太大声,怕惊扰王贞文休息。 没多久,一名小婢女打开卧房的门,低声道: “老爷请你们进去。” 钱青书迈过门槛,进入卧房,看见王贞文脸色灰败的坐靠在床榻,正侧头望来。 “看你的脸色,似乎遇到了大事。” 王贞文吐出一口浊气,沉声道:“是不是雍州失守了。” 浔州失守后,王贞文就经常失眠、惊醒,精神愈发疲惫,以他的经验和眼界,知道雍州失守是迟早的事。 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雍州失守后,云州军可就兵临京城了。 钱青书沉默措辞片刻,道: “雍州确实没了,但这是陛下下令的,说要退守京城,与云州军决一死战。” 王贞文愁容满面: “这是一步险棋,我理解陛下的意思,在京城打,肯定要比在雍州打更好。不管是军队、城墙、器械和物资,京城储备都非常丰富。能打一场持久战。 “只是她忽略了人性啊,大军兵临京城,势必造成百姓和官员恐慌,人心一旦散了,便没法打了。” “王兄看的透彻!”钱青书喟叹道: “今日听闻陛下主动放弃雍州,退守京城时,我亦有种如临末日的恐慌。不过魏渊回来了。” 这句话说完,他看见王首辅表情猛的一滞,像是凝固的画卷。 好一会儿,这位老人拧动脖子,枯败的脸庞转过来,死死盯着钱青书,一字一句道: “你说什么” 钱青书正色道: “魏渊复活了,许七安为他重塑了肉身,春祭日时,陛下亲手召回他的魂魄,今日在朝堂上,我反复观察他,确实是魏渊,容貌可变,但那份气度、眼神和谈吐,却是模仿不来的。 “而且勋贵中,不乏高手,若是易容,早就看出来了。陛下说,退守京城是魏渊的决定。” 王贞文听完,愣愣许久,道: “文武百官是什么反应?” 钱青书回答: “如今正积极参与布防,各司其职,散朝时,我仔细看过,虽说脸色依旧不太好看,倒也无人悲观。唉,这领兵打仗的事,只要有魏渊在,就是让人觉得心安。 “他回来的正是时候,京城人心可定” 说着说着,他突然发现王贞文歪着脑袋,闭着眼,很久没有动弹。 钱青书心里陡然一凛,嘴皮子颤抖的喊了一声: “王兄?” 他伸出颤抖的手,眼神悲恸,小心翼翼的试探鼻息。 下一刻,钱青书如释重负,神色一松。 只是睡着了。 边上的婢女小声道: “老爷近日睡不踏实,即使睡着了,也常常惊醒,一个人睁着眼发呆。” 钱青书缓缓点头,轻声道: “好生照顾着,别惊扰到他。” 离开前,他在房门口驻足,回望王贞文安详的睡容。 你总算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北境! 一道白衣身影,于清光升腾间,不断闪烁,每一次闪烁的距离是三里。 这具白衣身影的容貌与许平峰一模一样,是他炼制的分身,其本质是一具傀儡,由精铁打造而成,刻画二十八座阵法,战力大概等同初入四品的高手。 许平峰分出一缕神念,寄宿在傀儡上,把它当做分身。 这种分身,他最多只能同时操纵两具,一具留在潜龙城,一具随身携带。 再多的话,就容易分散心神,平时倒是无所谓,但他还得应付寇阳州这位二品武夫,所以不可能分出太多神念。 北境的战事牵扯整个战局,白帝和伽罗树迟迟没有打赢,这让许平峰嗅到了一丝不妙。 他必须亲眼看看是怎么回事。 穿过广袤的无人区,极目远眺,荒凉的平原尽头出现黑压压的云层,以及遮天蔽日的沙尘暴。 许平峰从远处的云层里,察觉到了天劫的气息。 洛玉衡的雷劫果然没有结束,看这股气息,应该是土雷劫许平峰降低了传送速度,谨慎得靠近。 毕竟这具傀儡只是初入四品,天劫的一缕气息,超凡战的一抹余波,就能让他灰飞烟灭。 “轰!” 当靠近劫云三里处,一道可怕的冲击波狂潮般掀起。 许平峰当即撑起防御阵法,于身前凝成六边形屏障。 砰! 防御阵法只维持了三秒,就被狂暴的冲击波撕裂,傀儡身躯当场震飞,胸口深深凹陷。 换成四品术士,这样的伤足以丧失战斗力。 但傀儡不会死,不知疼痛,许平峰贴着地面,传送了两次,终于来到劫云的边缘。 同时,他也看见了两处战场,看见了白帝许七安,看见了伽罗树、阿苏罗和金莲赵守。 其他人直接略过,许七安的模样,让许平峰一阵茫然。 :继续码下一章,下一章字数会多一点,这场战争重要收尾了,我在考虑以怎样的节奏展开。 对了,那些卖番外的都是骗子,别上当,别上当,别上当!重要的事说三遍。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四十六章 兵临城下 许平峰看到嫡长子时,愣了一下,如果单从外观判断,他不认为自己会生出这样的怪物,这绝非是他血脉。 与白帝对战的人形生物,头顶长着一簇娇艳的花,身躯覆盖漆黑开裂的树皮,四肢缠着藤蔓,藤蔓上长满嫩绿的叶片。 这哪里是人? 分明是一个树妖! 如果不是悬浮在上空的浮屠宝塔,手里握着的镇国剑,以及浑厚的众生之力,许平峰绝不相信眼前的怪物是许七安。 还有一点,他显露出的气息,已经达到二品巅峰。 这是抛开众生之力加持的情况,仅是个人气息,就已达到二品境的巅峰,与阿苏罗相差无几。 当然,二品巅峰和一品之间的差距仍然巨大,但有了镇国剑、浮屠宝塔、众生之力以及蛊术等手段的辅助,许七安很勉强的在白帝手底下“苟且偷生”。 许平峰终于明白为何渡劫战迟迟没有结束。 他这个嫡长子,以一己之力比肩阿苏罗、金莲和赵守,填补了战力不足的缺陷。 以武夫的韧性和耐力,纵使伽罗树和白帝力压对手,却很难在短时间内杀死他们。 不是他们不够强,而是体系特性的问题。。 “呦,火急火燎的跑楚州来了,看来雍州的战事并不理想啊。” 树妖许七安注意到了傀儡的出现,一剑斩灭水雷球后,笑吟吟的望过来。 白帝停了下来,侧头看向许平峰。 伽罗树和阿苏罗等人,自然不可能察觉不到多了一位旁观者。 就像许平峰迫切想要知道北境战事的情况,他们也关切中原战场的局势。 可别这边打生打死,那边已经城破人亡。 许平峰不理睬嫡长子的挑衅,朝众人传音道: “雍州已经夺下,云州军此刻已向京城进军。” 傀儡无法开口说话,只能传音。另外,他刻意选择向所有人传音,给阿苏罗等人制造心里压力。 心态上的改变,会影响应敌状态,而对大奉方的超凡来说,一个细微的错误,可能就是生与死的差异。 伽罗树菩萨吐息道: “善!” 白帝狞笑一声,对云州军的进展非常满意,打下大奉,监正必死,他便可顺利炼化守门人灵蕴,为后续大劫做铺垫。 阿苏罗和金莲道长心里一沉,果然是最不愿意看到的结局。 他们旋即发现许七安和赵守表情轻松,没有丝毫凝重。 赵守笑了笑,道: “魏渊复生了。” 阿苏罗并不知道魏渊是谁,心中的沉重不减,金莲道长却脸色一松,露出笑容: “甚好!” 在超凡境战力大抵持平的中原战场上,有魏渊坐镇大局,运筹帷幄,大奉几乎不可能输,尽管金莲道长不知道魏渊会有什么底牌,但他对魏渊无比自信。 人的名树的影。 伽罗树闻言,微松的表情,又变的严肃起来。 阿苏罗始终观察着对手,捕捉到了伽罗树前后的情绪变化,有些诧异的问道: “魏渊是谁?” 他问的是赵守和金莲道长。 金莲道长评价: “擅长统筹,领兵,修行天赋也不错。” 阿苏罗皱皱眉,心说,就这? 赵守补充道: “他和监正对弈,没输过。” 阿苏罗沉默一下,缓缓露出笑容: “很好!” 他把心里的顾虑和担忧尽数排除。 另一边,许平峰审视着嫡长子,传音问询白帝:“他是什么情况。” 白帝下意识的舔了舔嘴角,眼里闪烁着贪婪和渴望,“他体内有不死树的灵蕴,不死树是远古神魔之一,拥有冠绝古今的生命力,永恒不死,即使是当年的大动荡,也没能真正磨灭不死树。相比起来,武夫的不死之躯在不死树灵蕴面前,不过小道。” 慕南栀是花神转世,灵蕴永存,如此看来,花神的前身是不死树,许七安与她双修,攫取了不死树的灵蕴,难怪他能越打越强许平峰立刻悟通其中的关键。 越打越强的现象有违常理,从二品初期攀升到二品巅峰,也已超出了爆发潜能的范畴。 但如果许七安体内有不死树灵蕴,通过他特殊的“意”,在战斗中一点点吸收、炼化,便能解释越打越强的现象。 白帝笑道: “不必担心,他体内的灵蕴所剩无几,除了不死树本身,任何生物都只能吸收部分灵蕴,用一点少一点。在洛玉衡渡完四相劫之前,我有把握杀他。” 在这方面,曾经吞噬过不死树部分躯干的它,很有发言权。 许平峰这才松口气,一颗“心”落回肚子里,白帝作为一名岁月悠长的神魔,且接触过不死树,它的判断必定不会出错。 众人偃旗息鼓,罢手之际,滚滚飞扬的沙尘不知何时平息了。 土雷劫安全渡过。 下一秒,高空中翻滚的墨云加剧,“轰”的一道闪电划过天际,继而暴雨倾盆,粗如指头的雨柱倾斜而下,天地间尽是蒙蒙雨雾。 一片模糊。 白帝望着前方被雨幕模糊了的身影,嘿然笑道: “你以为我为什么有把握在四相劫结束前杀死你?我在等待水雷劫,这里,将是我的主场!” 话音落下,翻滚的云层里,劈下一道闪电,劈在它头顶的断角处。 这不是天劫,而是正常的雷电,但沾染了部分天劫的气息。 蒙蒙雨雾中,一道道扭曲的雷电以犄角为中心,不断朝外散射,宛如乌贼的触手。 雨幕中的白帝,犹如主宰此方世界的王者。 京城。 城门大开,一列列车队沿着官道驶入京城,随行的还有背着包裹的行人,以及乘坐马车的富户。 城门头,司天监的术士配合守城士卒盘问,甄别谍子。 布防工作中,坚壁清野是重要的一环。 京城地界,有长乐和太康两县,此外,亦有大小村镇十几。 长乐和太康中有各有守军三千,火炮床弩一应俱全,两县与京城遥相呼应,交战时互为援兵,守望相助。 但村镇就没有防守的条件了。 为了不让叛军剥削到粮食,朝廷决定把村镇里的富户、地主引入京城,收取相应的入城税,这对地主们来说,是举双手赞同的好事。 缴纳部分钱粮就能获得庇佑,肯定比被叛军抢夺要好,前者只需支付部分代价,后者却可能惨遭屠戮。 城头,大量民工来来往往的忙碌着,或加固城墙,或搬运巨石、滚木等守城武器。 炮兵检验着床弩、火炮是否能正常使用。不同的兵种,检验不同的器械。 步卒们成群结队的在马道上狂奔,做着“最短时间抵达值守区域”、“尽快熟悉不同武器的位置”等看似无意义的演练。 在官员积极配合下,布防工作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司天监。 孙玄机带着袁护法,来到“宋党”根据地——炼丹室,二三十名白衣术士忙碌着,有的在炼钢,有的在打铁,有的在制作火药。 孙玄机猛的左右顾盼,而后表情微松。 袁护法恰到好处的替他说出心声: “幸好钟师妹不在,这群只知道做炼金实验的蠢货,怎么敢在楼里制炸药?” 仿佛是按下了静音键,炼丹室一下子安静,白衣术士们默默停下手头工作,面无表情的看了过来。 孙玄机嘴角微微抽动。 边上的宋卿耸耸肩: “放心吧,我和钟师妹打过招呼,她这段时间不会离开地底。” 孙玄机点点头,假装刚才的事就此揭过。 袁护法盯着宋卿看了一眼,不由自主的说道: “这个哑巴,原来天天在心里腹诽我们,呸!” 宋卿脸色陡然僵住。 孙玄机和宋卿师兄弟,沉默的对视了几秒,一个取出了木枷,一个抽出了砍刀 戴着木枷的袁护法被赶刀走廊里罚站,宋卿取出一块两指高的碟形金属饼,说道: “这是我新做的武器。” 孙玄机没说话,审视着碟形金属,等待宋卿的解释。 “它的威力不比炮弹小,但不是用来发射的,而是埋在地里。”宋卿指着金属饼表面的凸起,道: “这里设了火石,只要一踩上去,火石就会擦着,点燃火线,轰的一声,人马俱碎。六品铜皮铁骨最多只能挨两下,四品武夫要是敢一路踩下去,也得分崩离析。 “对了,我还在里面填了大量白磷,一旦粘人,便如跗骨之蛆,无法扑灭,不死不休。 “可惜的是,白磷只能用在冬季,现在天气寒冷,不用担心它会自燃。 “这玩意叫“地雷”,是许公子取的名儿。” 他最近一直在研究如何制作地雷,灵感来源于许七安给的一本叫《火器百科》的书。 据许银锣说,这是他呕心沥血所作(被这群炼金术师缠的没办法,随手乱写敷衍了事),里面记载了一些堪称天马行空的武器,比如坦克、战斗机、手雷、地雷、核弹等。 宋卿惊叹于许公子的奇思妙想,但里面关于武器的描述过于简陋。 坦克——铁壳子马车,内设火炮。 手雷——可以仍的炮弹。 地雷——埋在地里的炸药。 核弹——烧开水的艺术。 宋卿研究来,研究去,发现地雷是最最靠谱、最值得研究的武器,非常适用于大奉如今的状况——守城战。 坦克意义不大,一看就造价昂贵,而且遭遇高手,多半是一刀就废。 手雷的话,能用火炮发射,为什么要用手扔? 至于那什么核弹,宋卿没弄明白武器和烧开水有什么关系。 孙玄机听的眼睛发亮,言简意赅道: “量!” “目前只有八千枚,都在走廊尽头的仓库里,劳烦孙师兄把它们带给城防军。”宋卿说道。 这是他作为一个炼金术师能做到的极限,也是他向云州军的复仇。 平坦宽阔的城郊,一支七万人的大军,浩浩荡荡的向着京城推进,云州旗帜在强风中烈烈招展。 这支七万人的大军里,真正的带甲士卒只有三万左右,其余人由民兵和杂牌军组成。 这两者都由雍州俘虏的百姓构成,民兵复杂押运粮草、火炮等军备物资,还得负责填平道路,烧火做饭等工作。 杂牌军则是从民兵中挑选的青壮,每人配一把战刀,匆匆忙忙的赶上战场。 像这类军种,不管是云州军还是大奉军,都不会缺。 不过精锐部队,双方是越打越少。 戚广伯高居马背,眺望着地平线尽头的巍峨雄城,悠悠吐出一口气: “京城,终于到了!” 他身后,是姬玄、杨川南、葛文宣等得力干将。 闻言,姬玄等人感慨万千。 自起事以来,至今已有三月余,云州军一路把战线从南推到北,沿途留下了无数同袍和敌人的尸体。 自古御座之下,皆是白骨累累,王图霸业,由苍生鲜血绘成。 戚广伯一夹马腹,让战马往前窜出一小段距离,接着调转马头,面对大军,高声道: “王师出云州已有三月余,众将士随本帅出征,马踏中原,先后占领青州、雍州。如今大军兵临京城,胜利在望,打下此城,中原将是我等囊中之物。 “封王拜相就在今朝,谁第一个冲上城头,赏金千两,封万户侯。” “吼!” 数万人齐声怒吼,声浪宛如海潮,蔚为壮观。 咚咚咚! 鼓声如雷,大军开拔,朝着京城冲去。 半个时辰前,浩气楼。 七层眺望台,青衣猎猎,鬓角斑白的魏渊负手而立,俯瞰着楼下的四名金锣、银锣以及铜锣。 人数达三百之众。 魏渊语气温和且平静: “今日之后,活下来的人,官升一级,赏金千两。 “谁若死了,我亲自抬棺!” 打更人热血直冲脑袋,眼神炽烈,吼道: “愿为魏公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兹兹! 粗壮如臂的雷电扭曲着划过半空,在地面抽打出两道焦黑,相应区域的雨水瞬间蒸干。 许七安的身影从右侧二十丈外,一块石头的阴影里钻出来。 噗噗噗他刚现身,头顶的雨水便化作箭雨、变成弹幕,瞬间将他笼罩,在体表留下一个个浅坑。 身为天生的水灵,在海洋和暴雨的环境里,白帝的力量提升一大截,最明显的变化就是,它不需要施展法力,从空气中摄取水灵。 铺天盖地的雨水宛如它肢体的延伸,随时随刻化为己用,出手制敌。 好痛许七安龇牙咧嘴,他没有分心抵御铺天盖地的攻击,再次融入阴影里消失。 轰! 他利用阴影跳跃的那颗石头,下一刻便被扭曲张扬的雷电击碎。 白帝头顶的两根犄角,不停的释放一道道张牙舞爪,肆意张扬的雷电,“滋滋”声令人头皮发麻。 许七安或利用阴影跳跃,或以高速狂奔、侧扑、翻滚,以此躲避恐怖的雷击。 但纷纷而下的雨幕却是他无论如何都难以避开的,气机屏障挡不住白帝的水系法术,祭出浮屠宝塔,凭借法宝天然的坚硬,倒是能扛住几波雨势。 这个过程中,白帝追逐着许七安扑咬,让他陷入“举世皆敌”般的环境里。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许七安身上的伤势越来越重。 他完全被压制了,能做的只有躲避,似乎连还手之力都没有。 哗啦啦积水旋转着升起,卷起泥浆和碎石,形成巨大的水龙卷。 白帝闭上眼睛,停止了对画面的接手,耳廓微微一动,捕捉着周遭的一切声音。 在它的感知里,世界是漆黑的,雨滴在黑暗中带起涟漪,每一处涟漪勾勒出一处声源,最后将真实的世界反馈到它的脑海。 在这样得世界里,任何的风吹草动都会被无限放大。 这是白帝这副身躯的天赋神通。 找到了白帝猛的睁开眼睛,蔚蓝瞳孔凝视某处,水龙卷凶猛的撞了过去。 被白帝目光凝视之处,恰好浮现许七安的身影。 许七安刚从阴影跳跃的状态中浮现,忽觉双脚一紧,脚踝别两条雨水凝成的触手缠住,而迎面是裹挟着泥浆和碎石,以雷霆万钧之势撞来的水龙卷。 糟了他心里一沉。 远处观望的许平峰,负手而立,姿态悠闲。 :再说一遍,外面那些打着我旗号卖番外的都是骗子,我的番外都是免费给读者看的,不收费。不要上当!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四十七章 你输了 水龙卷蕴含的狂暴之力,让许七安清楚的认识到,一旦被卷入其中,身躯必受千刀万剐之苦。 而且,被大量的水包容于内,等于把性命交给了白帝。 没有丝毫犹豫,后脑的火环“轰”的炸开,就像炮弹爆炸时的火光。 金刚神功大成后,在脑后形成的这道火环,别看它平时挂在后脑勺,看似没太大用处,其实至刚至阳,专克阴冷邪祟,以及水系法术。 嗤嗤! 缠绕在脚踝的“触手”蒸干,形成汽雾,此时水龙卷已在眼前,容不得他施展阴影跳跃。 许七安果然倒退,凭自身速度快于水龙卷的优势拉开距离,同时,他握紧了镇国剑,坍塌所有气机,收敛所有情绪猛的朝身后斩出。 武者对危机的预感给出示警,形成画面——白帝于他身后浮现,展开獠牙扑咬。 黄澄澄的剑光,以摧枯拉朽之势斩灭身后的敌人,让它溃散成成吨的雨水。 不,它本身就是用雨水凝成。 假的?许七安瞳孔微微一缩。。 下一秒,他被呼啸撞来的水龙卷吞噬。 白帝“嘿”了一声,这是它天赋神通中,层次极高的一种法术,可以模拟出一尊与本体气息一模一样的分身参与战斗。 之前一直没使用,是因为受限于环境,哪怕它能抽取空气中的水灵,要凝成一尊强大分身,也需要不短的时间。而这肯定瞒不过许七安。 现在不同,暴雨倾盆,水灵充斥这方天地,是它的主场。 水龙卷“呼呼”疾转动,许七安的身躯一寸寸瓦解,就像丢入滚水中的冰块,血肉飞速剥离,多处地方露出白骨。 浮屠宝塔亦被卷入其中,随着水龙卷呼呼转动,塔灵有金光欲冲起,但被水灵死死压制。 镇国剑逆着水龙卷的方向飞舞,试图以一己之力破开白帝的法术。 许七安身体时而阴影化,时而恢复原样,难以施展阴影跳跃逃离。 他被困在了白帝的法术领域,暗蛊毕竟还没到超凡境,神出鬼没的前提是没有受到高位格法术的压制。 阿苏罗等人心里一凛,他们原本就是在悬崖边游走,不能偏左,不能偏右,小心翼翼的维持着双方的平衡。 但水雷劫形成了有利于白帝的主场,打破了他们苦心经营的平衡。 “兹兹” 白帝犄角绽放出明亮张杨的电弧,两角之间,一颗雷球快速凝聚。 赵守脸色微沉,屈指弹动儒冠,凝望白帝,沉声道: “退去三百丈!” 白帝周边的空气出现扭曲,似乎要和其他地方的空间进行交换。 但在下一刻,扭曲的空间抚平,纹丝不动。 白帝依旧在原地。 伽罗树菩萨双手结印,身后的不动明王法相做出同步动作,他封锁了白帝周遭的空间。 兹兹! 白帝脑袋猛的往前一顶,狂暴的雷电激射而出,照的周遭明亮一片。 不输天劫的粗壮雷电撞入水龙卷,裹挟泥浆的浊流瞬间被照亮,许七安、镇国剑、浮屠宝塔的影子被映照出来。 两件法器表面瞬间布满焦痕,光芒黯淡,它们不会惨叫,但迅速下跌的气息能判断出状态并不好。 许七安身躯骤然僵直,而后快速碳化,焦脆的血肉愈发难以抵挡水龙卷的“切割”。 远处,许平峰一言不发,如果傀儡有眼睛的话,那必然闪烁着狂喜冷冽,以及如释重负。 要说许平峰平生谋划中,最大的错误和纰漏,应该是嫡长子许七安。 他的成长委实有些恐怖,从税银案到如今,不过两年光景,这两年里,许七安从一名长乐县快手,区区九品武者,晋升为二品武夫,跻身当世一流行列。 而这一切,都是国运加成以及种种机缘造就。 许平峰的纰漏在于,古往今来,从未有人真正凝练半数国运于一身,因此就算是许平峰,也不清楚这会导致怎样的“后果”。 术士体系里,一品术士虽与国同龄,但和许七安这样容纳半数国运是不同的。 前者与国运“生死与共”,属于平等状态,后者直接将国运纳入体内,属于私有化。 许七安踏入超凡之前的种种表现,许平峰并不在意,他踏入三品境,斩杀贞德时,许平峰虽有诧异,但仍不觉得有什么。 直到剑州一役,他才摆正心态,把这个嫡长子视作一个危险人物。 可即便是那时,许平峰对他依旧是俯视的心理,不觉得嫡长子是一个可以与自己平起平坐的存在。 事实也是如此,封印监正之后,大奉几乎败局已定。 他一个三品武夫能翻起什么风浪? 这样的心态一直维持到浔州城外那场超凡战,许七安“一夜之间”挣脱束缚,晋升二品,并拉拢来阿苏罗、地宗金莲等盟友,与他分庭抗议。 隐约成为了大奉第一号人物,成为中原战争的棋手。 许平峰不得不承认,他的嫡长子,成为了自己夺取中原,晋升天命师道路上最大的障碍。 成为了能与他同台竞技的巅峰人物。 这时,洛玉衡长啸一声,刚渡完劫的土相冲出肉身,自杀般的把自己撞碎在水龙卷内,让呼呼疾转的水龙卷出现凝滞。 土克水! 紧接着,风相拖着神剑呼啸而去,闯入凝滞的水龙卷中,刺穿许七安的小腹,剑势不减,带着他冲出了水龙卷。 “哼!” 白帝蔚蓝的瞳孔一眯,犄角雷电肆虐,一道道雷击追逐着飞剑和许七安。 同时,它四蹄如飞,封堵飞剑的去路。 天劫和暴雨接二连三的劈在身上,洛玉衡七窍流血,水相濒临崩溃,她浑然不觉,操纵飞剑折转返回。 既然逃不出去,那就进入天劫领域,向死而生。 见状,白帝停了下来,呵一声: “自寻死路。” 这天劫就算是它,也不敢随意闯入,二晋一的天劫或许杀不了它,但绝对能重创它。 以许七安现在的状态,进天劫必死无疑。 呼许平峰在心里吐出一口气,接着收敛所有情绪,重新便的云淡风轻,神念传音: “还是嫩了些。” 伽罗树菩萨表情微松,道: “把握机会!” 直接将两人扼杀在天劫中。 这时,天空中翻滚的劫云出现凝滞,不再劈下雷劫,铺天盖地的暴雨缓缓收敛。 漆黑的云层迅速染上一层金霞,并迅速蔓延,让整片劫云化作红彤绚丽的火烧云。 最后一劫——雷火劫! 京城外,云州军大举压境,各营组成一块块方阵,打头阵的是扛着各种攻城器械的步兵,第二梯队是炮兵和弩兵,骑兵在最后位置。 高耸雄伟的城头,魏渊站在瓮城外,眺望着平原上的云州军,他自信忽略了乌合之众,望向后方,那四千骑玄武军。 “杨恭就是败在这支铁骑之下?” 身边的张慎脸色凝重的颔首: “此军冲阵无双,即使四品武夫也要饮恨。” 武林盟的一位帮主,就是为了掩护同门撤退,无奈陷阵,最后被活活磨死。 要知道,玄武军里亦有不少高手,不缺四品。 普通骑兵遇到这支无敌之师,一个回合就没了。而攻城方面,他们同样强大,抛弃了战马,这支重骑兵就成了重甲步兵,一身铠甲刀枪不入。 火铳和弩箭都射不穿。 玄武军的个体素质极强,完全能承担住甲胄的重量。 “还不错!” 魏渊点评了一句,目光上移,望向空中某处,下一刻,清光升腾,出现一位衣袂翻飞的白衣身影。 “魏渊!” 许平峰居高临下的俯瞰城头。 他出现的瞬间,城头守军里的高手,如张慎、李慕白等,浑身紧绷,如临大敌。 这是一位二品术士。 “多年不见,风采一如往昔!” 魏渊笑容温和。 他是认识许平峰的,只不过当年他还是一个寂寂无名得宦官,而对方已是权倾朝野的权臣,彼时的许党正如后来的魏党。 再后来,他刚刚崭露头角,于北境大败妖蛮,成为朝堂新秀时,许党已经日薄西山。 当年元景帝扶持魏渊,正是为了填补许党消亡的空缺。 许平峰笑容淡淡: “京城城墙里的阵法,我了然于胸,最多一刻钟便能尽数破解。 “你虽复活,却是一具肉体凡胎,不怕我杀了你?” 魏渊默然片刻,感慨道: “这二十多年来,你机关算尽,暗中推波助澜置我于死地,才刚造反。 “就那么怕我?” 许平峰并不恼怒,笑道: “当然怕,诡诈谋略,你非我对手。领兵打仗,我不如你。 “你不死,云州军连青州都打不下。 “当年,你崛起之时,我已决心退出朝堂。你我未曾在朝堂争锋,始终是我心头的一桩憾事,今日你既已复活,咱们便好好掰掰手腕,也算了了心愿。” 魏渊目光望向云州军,摇头叹息: “结束了! “今日是洛玉衡渡劫的第十三日,这场战役已经结束,我复活晚了,只赶上尾声。” 许平峰嘴角一挑: “忘了告诉你,北境战事已了,许七安必死无疑。京城已是我囊中之物。” 魏渊的眼神从云州军挪开,望着许平峰,一字一句道: “你输了!”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四十八章 陆地神仙 云州,坐落在深山中的潜龙城,翻涌的云海之上,一艘巨大的船只缓缓探下身躯。 轰! 船身陡然一震,像是触礁。 潜龙城上空,一座“壳子”浮现,挡住了从天而降的不速之客。 御风舟遭遇防御阵法拦截的瞬间,戴着兜帽的白衣身影,从舟中飞起,低头俯瞰整座潜龙城。 “此阵由七十六座地煞阵组成,四品武夫也破不开,有些麻烦。” 杨千幻淡淡道。 御风舟边缘,南宫倩柔皱眉道: “你能行?” 杨千幻负手而立,用一种举世无敌的语气: “手到擒来!” 四品武夫破不开,不代表四品术士做不到。他刻意这么强调,就是为了凸显自己的与众不同。 话音落下,杨千幻双脚轻轻落在防御大阵上,脚底亮起一道道圆阵。 在外人看来,这些圆阵没什么区别,都是以八卦为基,勾勒出纵横交错的线条和扭曲的神秘符号。。 可当杨千幻扩散出的圆阵融入防御大阵后,这座笼罩潜龙城的护阵,出现剧烈抖动,大阵内容的结构似乎出了问题,组成整个大阵的七十六座小阵,快速瓦解。 在阵法领域里,这种固化的大阵最容易破解,因为它的结构是固定的,找准弱点直接破解便是。 这和布阵者的品级无关,火阵就是火阵,水阵就是水阵,就算是高品术士,也没法让火阵变成水阵。 顶多是结构复杂一点。 任何阵法,都是有相应破阵之法的。 正如许平峰能破监正留下来的阵法,杨千幻一样能破他布下的阵法。 与南宫倩柔并肩的陈婴松了口气,若没有杨千幻随行,单是这座守护大阵就够他们头疼的。 魏公的闪电战术恐怕难以生效。 陈婴旋即又觉得自己的想法不对,闪电战根本不会有意外,杨千幻是魏公指名道姓要求随军突袭云州的。 说明魏公已经料到会有防御大阵的存在。 “嘿,魏公要是早些复生,青州也不会失守。”陈婴嘀咕道。 说话间,下方的防御大阵轰然破碎。 潜龙城内鼓声大作,留守此处的守军经历短暂的慌乱后,迅速恢复秩序,以鼓声示警,在城中集结。 城头的士卒纷纷调整火炮口,朝向天空。 “一群瓮中之鳖!” 陈婴嗤笑一声,正要下令降落,突然看见御风舟外,出现一位白衣人影。 白衣人带着铁甲面具,没有五官的脸默默的望着他们,伸出手掌,猛的朝外一推! 圆阵瞬间扩散,撞向御风舟。 圆阵中,地风水火逐一亮起,散发恐怖的气息。 陈婴南宫倩柔等四品武夫,同时收到危机预警,脸色微变,心也跟着沉了下去。 并非阵法攻击力能威胁到他们,而是脚下的御风舟无法承受这个层次的攻击。 一旦御风舟被摧毁,船上的甲士会活活摔死。 这个时候,武夫的缺陷就显露出来,他们不怕阵法的杀伤力,但手段单一的他们也没有破解阵法的方法,更无法施展法术护住御风舟。 千钧一发之际,天天摘星辰的男人降临了。 杨千幻出现在船舷边,探出手掌,轻轻抵在圆阵上,被推向御风舟的大阵,无声无息间崩溃瓦解。 杨千幻脚下传送阵亮起,瞬息间已至白衣傀儡身前,接着,他伸出手掌,抓向傀儡的脑袋。 傀儡试图传送躲避,但在杨千幻掌心抓摄住脸庞后,所有阵法都失效了。 “许平峰?” 帷帽底下,传来杨千幻低沉的嗓音: “听说你封印了监正老贼,干得不错。” 掌心凝出火阵,烈焰喷涌而出,形成一道长达十几米的火舌。 待火舌熄灭,手里的金属傀儡已经被烧的通红,头颅位置熔化成明亮的铁水。 这具傀儡不过初入四品的境界,能使用的阵法是炼制之初,许平峰刻在其中的阵法,数量和威力都不大。 而杨千幻是可以冲击三品天机师的资深术士,同体系还存在品级压制。 南宫倩柔当即下达降落命令,船上的四千甲士整装待发,城内鏖战骑兵同样占据优势,至于巷战,大不了弃马便是。 没了战马,他们一样是刀枪不入的重甲步兵。 山顶位置,阁楼亭台遍地的高门大院中,紫衣中年人攀登阁楼,在影卫的保护下,眺望天空中缓缓降落的巨舰。 “立刻传信给周遭的寨子,回援潜龙城。” 紫衣中年人脸色凝重,沉声道。 他并没有太过惊慌,昨日,前线传回来捷报,云州军兵不血刃拿下雍州城,彻底占领雍州。 大军即刻就能推到京城,与大奉决一胜负,终结这场逐鹿之战。 眼下潜龙城虽然遭遇敌军入侵,但也可能是大奉最后的垂死挣扎。 过去的一年里,大奉先是经历秋收时的靖山城战役,十万精锐战死北方,还未休养生息,又迎来了寒灾,紧接着他在云州称帝,发兵北上,讨伐朝廷。 时至今日,大奉还有多少强兵猛将? 潜龙城里还有五千精锐,加上周边山寨里的,加起来有过万的兵马。 足以御敌。 “夫人,夫人” 幽静的小院内,一名婢女脚步匆匆的奔入,推开静室的门。 屋内只有一位打坐冥想的美妇人,气态雍容,肤白貌美。 “夫人,快随我去地下室躲起来,敌人打进来了。” 婢女惊慌的叫道。 美妇人愣了愣,继而神色复杂,分不清是喜是悲。 她久居深闺,被禁足在此地不得外出,只能通过身边的丫鬟传递、接收消息,对中原战事有所了解。 昨日消息传回来后,潜龙城上下沸腾,上至高层,下至百姓,欢饮达旦,期盼着离开潜龙城,入主京城。 潜龙城主曾经对城里的百姓许诺,将来夺得天下后,潜龙城的百姓个个都可以迁徙到京城,成为天子脚下的贵民。 “可知领军者为何人?”美妇人急声问道: “是不是许七安!” 婢女神色惶急: “奴婢哪里知道?快些躲起来,不然那些当兵的冲进来就是一顿砍杀,可不会管您是什么身份。” 说着,她拉扯着主子往地下室方向疾行而去。 潜龙城外的各处山寨,此时正陷入激烈的战争中。 成群结队的重甲步卒顶着箭矢和火铳攀登,弹丸和箭矢打在他们身上,迸射出火星,对付这群戴上面甲后,几乎毫无破绽的甲士无能为力。 杨千幻观测到潜龙城位置后,从望气术的反馈中,画了一张简易地图,标注出潜龙城和周边寨子的位置。 南宫倩柔几位将领一合计,便把重骑兵分成两路,一路悄悄在外围投放,而后潜伏起来,战争打响后,立刻攻占潜龙城周边的各处寨子。 另外一路随御风舟出征,直接空降到潜龙城。 这也是因为御风舟载重有限,无法将一人重骑兵连人带马的投放到潜龙城。事实上,就连空降的那一路先锋军,也得分两批运载。 北境。 劫云形成瑰丽的火烧云,空气中的火灵,以骇人的速度凝聚,气温迅速回暖,进入炎炎盛夏,继续攀升,将此方世界化作巨大的熔炉。 最狂暴最可怕的雷火劫要来了。 嗤嗤地面的积水快速蒸干,前一刻还是满地泥浆,下一刻干涸开裂。 白帝眯着眼,往后退了一小段距离,这样的高温让它有些不适。 空气中的水灵几乎被驱散一空,它的水灵法术在这样的环境里根本无法施展,好在还能操控雷电。 犄角间,一颗往内坍塌的雷球成型,蓄势待发。 洛玉衡抬起头,黑珍珠般的瞳孔里,映照出红彤彤的云霞,她眼里闪过一丝怅然和悲伤。 上一代人宗道首,她的父亲,就是死在最后的雷火劫中。 四相劫中,雷火劫最为霸道、可怕,它不像金丹劫,有九九八十一道,也不像四相劫里的其他三劫,先弱后强,层层加剧。 它只有一道。 挨过了,便是陆地神仙,挨不过,一身道行散尽,魂飞魄散。 “疼死我了” 许七安体表的碳灰剥落,露出嫩白的皮肤。 白帝的水龙卷和雷击,险些让他当场去世,原地飞升。 好在武夫的耐操不是盖的,死亡的细胞被新生的细胞代替,伤势很快恢复,问题大不。 只是这样的修复消耗的是他的体力和气机,因此气息有所衰弱。 努力插花收集的灵蕴,还有接近三分之一藏于体内,没有完全激活。 他的力量已经到达二品巅峰,再往前就是一品的门槛,这显然不是花神的灵蕴能办到的。 许七安把手里的灰往洛玉衡羽衣上擦了擦,然后握住她的一双小手,笑道: “别怕,渡完劫,咱们就是逍遥天地间的神仙眷侣。” 感受到手掌间传来的温度,看着他灿烂的笑容,洛玉衡就不追究他弄脏自己袍子的事了,轻声道: “如果失败呢?” 她对雷火劫有些许的心里阴影,当年亲眼看着父亲在劫火中化作灰灰。 “那就下辈子再做道侣。”许七安笑道。 如果是一死一伤,那就做亡灵骑士……危急关头,他心态反而很稳。 四目相对。 洛玉衡倾世无暇的仙颜,不再高冷,多了一抹柔情。 恰好此时,层层叠叠的劫云中,一道水缸粗壮的煊赫火柱,冲天而降, 它是那么的强大,扭曲了周遭的空气,掀起的热浪将在场超凡强者的衣物、鬃毛,纷纷点燃。 它瞬间吞没了洛玉衡和许七安这对“痴男怨女”,把他们脚下的地面化作翻滚激荡的熔浆。 就是现在白帝犄角间,那枚蓄势待发的雷球,骤然射出。 电光一闪,明亮的雷球激射而去,沿途留下一道道电弧。 轰! 雷球冲散了火柱,一条条火舌朝四面八方攒射,火柱被冲散的间隙里,白帝没有看见许七安和洛玉衡,两人不见了。 下一刻,火柱恢复原状,炙烤着大地。 当是时,天空中传来高亢的龙吟,在场的超凡强者抬头望去,隐约看见火柱中,有一条巨大的金龙逆着天火,扶摇直上。 在上面? 他想干什么? 白帝和伽罗树皱起眉头,后者停了下来,暂且饶过被打的妈都不认识的阿苏罗。 火焰中,许七安拥着洛玉衡,逆着火柱,越冲越高。 洛玉衡已是万劫不磨之躯,肉身在火柱中保存完好,这不代表她安然无恙,事实上,她承受着难以言喻的痛苦,四相和肉身濒临崩溃。 一旦扛不住,就会化作灰灰。 好难受,好难受洛玉衡白皙的肌肤,愈发的惨白,不,不是惨白,而是透明,她整个人就像是一具琉璃铸造的雕像。 在这样下去,她会彻底燃尽生机,而后灰飞烟灭,与她父亲一样。 “别怕,有我在!” 耳边传来许七安的低语。 洛玉衡的心,一下子安定了,像是狂暴海洋里的扁舟,进入了避风的港湾。 她侧头看去,看见一具焦黑的人形。 许七安的皮肤迅速炭化,外层灰烬剥离,露出红中带血的嫩肉,嫩肉再次碳化,又化作灰烬剥离,反复几次后,洛玉衡就看到了他烧红的颅骨。 接下来便是焚烧元神她正要撑起法相,替他抵挡劫火,忽然察觉到一股旺盛的生命力,自他体内升起。 这股庞大精纯的生命力宛如清泉,注入洛玉衡和许七安枯竭的身躯。 许七安闭上眼睛,开始专心打磨肉身、气血和精神。 他的血肉不断的烧毁,又不停的再生,这个过程中,精气神得到一遍遍淬炼,迅速融合,短短十几息里,他走完了别人几十年要走的路。 这场渡劫战九死一生,不,十死无生,云州超凡如此认为,大奉超凡同样这般认为,事实证明确实如此。 如果没有后手,雷火劫就是许七安生命的终点,洛玉衡不把他带入天劫笼罩的范围,此刻的许七安已经死在白帝手中。 而洛玉衡没有巩固修为的机会,渡过金丹劫后,要么帮助许七安抵御敌人,然后等待下一轮天劫降临,因为法力耗损过大渡劫失败。 要么不顾许七安等人的死活,躲藏起来巩固修为,代价是许七安等超凡陨落,大奉灭国。 洛玉衡自己,反倒是可能活下来。 洛玉衡选择了前者,但前者依旧是条死路。 所以要向死而生。 但是,怎么生? 许七安提出的想法是,利用渡劫,晋升一品。 是他晋升一品。 阿苏罗、金莲和赵守听到他的提议时,差点以为这小子得了失心疯。 晋升二品才半个月,就想着踏入一品武夫行列? 你这是对修行的不尊重,对天下超凡强者的不尊重,是对寇阳州的不尊重。 但许七安接下来的话,说服了他们,让他们下决定孤注一掷,冒险陪许七安赌一把。 许七安决心晋升一品的灵感,来源于众超凡商议当晚,洛玉衡对天劫的仔细描述,当她提及雷火劫时,许七安心里就有了大胆的想法。 渡劫战前,他去过南疆询问神殊如何晋升一品,从他那里得到了答案。 正常来说,以身为炉,淬炼精气神三者融合为一,成就一品体魄,是一个漫长的过程。这条路上,必定危机四伏且受天赋限制,不是所有一品武夫都能成为半步武神。 作为国运加身之人,许七安肯定不缺天赋,缺的是时间。 不管是二品初期提升到二品巅峰,还是淬炼精气神,都需要时间。 但努力插花的他,得到花神的馈赠,身负灵蕴,领悟了越战越强的“道”,恰好能弥补修为不足的缺陷。 尽管二品巅峰不是常态,迟早会跌回正常境界。 他打算抓住这个短暂的状态,以雷火劫淬炼肉身,让精气神三者融合,成功跻身一品。 这样的操作,等于把缓慢的淬炼过程直接一步到位,基本上等于自杀。 这时候,努力插花的好处又体现出来了,只要他节省灵蕴的消耗,存留一部分在体内,雷火劫淬体时,花神灵蕴就是他最大的依仗。 这可是不死树的灵蕴。 此外,他还有龙气,游历江湖中得来的全部龙气。 龙气入体,福缘深厚! 再加上原本就有的半数国运,许七安觉得完全可以赌一把! 阿苏罗三人同意的原因,也是觉得可以赌一赌。 雷火一遍遍的灼伤中,宛如实质的金龙冲入许七安体内,他渐渐碳化,无力为继的身体重新焕发生命力,继续承受着雷火的淬炼。 洛玉衡紧紧握住许七安的手,哪怕最痛苦的时刻,也不曾放开。 又过了十几息,恐怖的雷火开始变弱,水缸粗壮得火柱,慢慢收缩,变成碗口大小,继而变成拳头大、筷子大,终于彻底消散。 高空中,洛玉衡身披法术凝聚的羽衣,秀发和衣袍猎猎翻飞,手里牵着一具焦炭般的,没有任何生命波动的人形。 “我晋升陆地神仙了。”她轻声自语。 咔擦!焦炭裂开,纷纷剥落,一具洁白如玉的无垢之躯呈现在所有人面前。 许七安俯视着下方的伽罗树、许平峰傀儡和白帝,嘴角一挑,目光森寒: “我入一品了!” :这章字数5000,弥补上一章的短小,嗯,其实三千字也不算短。对了,很久很久没求月票了。求一下(拜大爷们)。 立夏了,大家别忘记吃蛋。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四十九章 阳谋 一品,他晋升一品了?! 许七安的话,就像惊雷,轰隆炸响在白帝和伽罗树耳边。 白帝、伽罗树心里不受控制的泛起惊怒、茫然、懊恼等诸多情绪。 许平峰的傀儡没有五官,看不出具体的表情变化,但它半抬下巴,姿势僵硬的看着空中的许七安,很久都没有动弹。 他晋升一品武夫了白帝一边沉浸在荒诞的、幻觉般的感受里,一边又通过真切的感知,不得不承认许七安确实气息大变。 那具洁白无垢的体魄,修长、匀称,肌肉线条流畅,浑然一体。 白帝没见过一品武夫,眼前的许七安不像伽罗树那样,散发着不动如山的厚重,以及广阔如海的磅礴。 感觉不到他有气机波动,感觉不到元神波动,但正因为这样才让人忌惮,他像是断绝了与外界的交互,自成一方世界。 很奇怪的感觉,明明没有强大的力量涌现,却让人本能的警惕白帝低沉咆哮道: “怎么回事,他为何突然晋升一品,武夫体系的一品如此容易?为何你们事先不说。” 它在质问伽罗树和许平峰,声音有些气急败坏。 不怪它失态,这场渡劫战虽有波折,但还在掌控中,本该是必胜的局面,谁都没想到,打着打着,居然给大奉方翻盘了。。 各大体系中,武夫是公认的近战无敌,一品武夫的战力绝对要强于其他体系。 可以很明确的说,此时的许七安,比陆地神仙洛玉衡更加难缠。 一位陆地神仙尚还在他们能容忍、承受的范围内,可再加一位一品武夫白帝没信心能压住局面。 许平峰置若罔闻,没有回答它,兀自抬头望着许七安,宛如一具雕塑。 伽罗树菩萨双手合十,垂眸不语,这位佛门综合实力最强的菩萨,表情里有着深深的无奈,既武宗之后,大奉又出一位一品武夫。 此战远比想象中的要艰辛。 阿苏罗、金莲和赵守,同时撤退,与伽罗树拉开距离,三位超凡满脸疲态,但精神却异常亢奋。 “大局已定!”阿苏罗吐出了积压在胸口许久的浊气。 “善!”赵守抚须而笑。 金莲道长审视着高空中的许七安,语气复杂的感慨一声: “他于当世已无敌!” 超品不出的情况下,一品武夫足以横推所有势力。 这时,那具傀儡里,传来许平峰压抑着各种情绪的苍凉笑声: “好算计! “借助雷火劫、花神灵蕴、龙气晋升一品,很好,你很好许七安!” 最后三个字,以一种咬牙切齿的语气说出来。 许七安俯瞰着白衣傀儡,伸出右臂,指尖轻点,淡淡道: “洗干净脖子,等我来杀!” 砰!令人牙酸的声音里,金属铸造的傀儡分崩离析,许平峰的那一缕神念,迅速消散。 许七安看都没看,先是望向阿苏罗三人,道: “你们仨在旁观战,休养生息。” 接着看向白帝和伽罗树,狞笑道: “老子要手撕了你们。” 白帝蔚蓝的竖瞳,眯了眯,并不恐惧,针锋相对道: “同是一品,只管来便是,我也很想尝尝一品武夫的精血是什么滋味。” 它只可惜那根角用来封印监正,不然可以作为一击毙命的大杀器对付这个新晋的一品武夫。 伽罗树沉声道: “此战会无比艰难!” 他比白帝还要有底气,金刚法相搭配不动明王法相,他对自己的防御极有信心。 阿苏罗三人期待的观望着。 白帝低伏身子,犄角间酝酿起一颗内核不断坍塌,外层跳动电弧的水雷球。 它顺势看一眼伽罗树菩萨,它的肉身再强,也强不过伽罗树的两大法相,让他打头阵试探一品武夫的水准,最适合不过。 伽罗树菩萨看懂了它的意思,抬头望天,双膝一沉,“轰”,地面坍塌的闷响里,他化作金光直窜高空。 金刚法相脑后火环炸开,黄金铸造的身躯绽放万道佛光,它象征着力量和威严,仅凭外泄的气势,就能让中低品的修士如临深渊,匍匐在地。 十二双手臂张开,握成拳头,每一个拳头都蕴含着崩山的神力。 看到这十二双拳头,阿苏罗只觉得浑身都疼,嘴角抽搐了一下。 面对铺天盖地砸下来的拳头,许七安轻轻吸了一口气,右拳握紧,朝后扬起。 九州有多少年没有出现一品武夫了? 自武宗归天,神殊封印,武夫体系的天花板就是二品,一品绝迹。 金刚法相号称战力无双? 那便让你看看,以近战搏杀著称的正统武夫,到底有多强许七安眼里猛的射出两道金光,周身肌肉一块块纹起,肆意的张扬着力量,他用力轰出一拳。 嗡! 一拳对二十四拳,两者之间霍然炸开一道宛如屏障的气波。 气波在空间中迅速游走,让方圆数十里的空间变的宛如皱巴巴的衣服。 噔噔噔伽罗树菩萨踉跄后退,脚步震裂大地。 反观许七安纹丝未动,收拳之后,抬起了右膝,不见屈腿发力,身体像炮弹一般射向伽罗树,一记膝撞狠狠顶向他胸口。 跌退中的伽罗树双手飞快结印,他知道不能陷入一品武夫的连招中,因此打算用“不动明王法相”硬抗这一击。 嗡! 周遭的气流凝固,一丝一毫的风都无法掀起。 许七安的膝盖顶在了空间牢笼上,砰,空间牢笼碎裂,他依仗武夫不可匹敌的暴力,突破“不动明王法相”的空间封锁,成功让自己的膝盖撞在伽罗树脸上。 伽罗树一动不动,皮肤也仿佛石化,没有在膝盖下变形。 “嘿,拥有众生之力的监正破不开你的不动明王,那你猜猜,拥有众生之力的一品武夫,能不能打碎你的龟壳?” 许七安收起膝盖,双臂猛的一振,众生之力蜂拥而来,像甲胄一般覆盖在双臂上。 他没有施展力蛊的“狂暴”技能,精气神融为一炉后,他的力量达到了一个极限,世间的极限。 力蛊的狂暴已经不能为他增加气力。 许七安双掌贴在伽罗树胸口,骤然发力。 当! 天地间,一声洪钟大吕。 伽罗树失去一瞬间的意识,回过神来后,发现身体正在不受控制的倒飞,速度快如流星。 他依旧保持着结印的手势,但“不动明王”守不住了,被这股可怕的巨力硬生生震飞,时隔五百年,他再一次尝到了破防的滋味。 上一次是面对神殊时,那位半步武神三拳打废他的不动明王。 同时,伽罗树察觉到胸口火辣辣的疼痛,那里凹陷出两只手掌印。 轰! 伽罗树重重砸在地面,砸出一个夸张的大坑,砸的黄沙漫天飞扬,像是突发了地震。 这时,白帝脑袋猛的一顶,推出了水雷球! 它机会抓的很好,在许七安震飞伽罗树的刹那,发动袭击。 闪电的速度有多快? 但快不过陆地神仙洛玉衡,体表腾起密集的电弧和气流,推动着她截住水雷球! 洛玉衡双手从宽大袖袍里伸出,朝着水雷球用力一合,这枚蓄势已久的恐怖雷球,瞬间被掐灭。 金丹铸造的万劫不磨之躯,免疫一切法术攻击。 道尊当年能把神魔后裔赶出九州,就是因为他能克制绝大部分神魔后裔的法术。 掐灭水雷球后,洛玉衡掌心平摊,燃起一簇火苗,小嘴轻轻一吹。 呼! 火焰如有灵性,在地面画出一道圈,将白帝圈在里面。 她以火灵克水灵。 “吼!” 白帝发出痛苦的咆哮,鬃毛率先化作灰烬,灼热的高温让雪白的鳞甲寸寸开裂,接近灰化。 洛玉衡眼里闪烁着冷冽的杀机,提着绝世神剑,杀向白帝。 人宗剑术以杀伐著称,攻杀术并不像地宗和天宗那样羸弱。 白帝沉沉低吼一声,主动迎上剑光,对气势汹汹斩来的剑势不管不顾,一口咬向洛玉衡的手臂。 噗! 铁剑刺入白帝脖颈,喷出大量的血水,它也顺势咬中洛玉衡的手臂。 洛玉衡的手臂迅速沙化,纷纷扬扬飘落。 这是四相中土相的能力,晋升陆地神仙后,洛玉衡可以随心所欲的改变自身的结构,在“地风水火”中肆意切换。 白帝的瞳孔微微涣散,短暂丧失意志。 心剑! 一剑刺中,洛玉衡抽身暴退,近战方面,她不可能是神魔后裔的对手。 撤退过程中,她看见许七安闪身挡在白帝面前,后拉了右臂,让相应的肌肉一块又一块鼓胀了起来。 洛玉衡心念一动,让周遭的熊熊烈焰蜂拥而去,缭绕在许七安拳头上,形成一团烈阳。 砰! 许七安的拳头重重砸在白帝的头颅上,打出爆炸般的效果,让那里鳞片焦黑,颅骨开裂,喷涌出灼热的火苗。 白帝身躯重重坍塌,脑袋轰的“砸落”在地,扬起尘土。 剧痛让白帝瞬间恢复意识,它眼里闪过玉石俱焚的厉色,兹兹两根犄角化作炽白色,一道道闪电肆意张扬。 下一秒,犄角霍然炸开,让周遭的一切陷入雷海。 伽罗树菩萨抓住许七安被雷海吞没,周身麻痹的瞬间,从天而降,金刚法相十二双手臂后扬,握成拳头。 突然,他瞳孔一缩,穿透雷海后,他看见洛玉衡站在许七安身前,手掌伸出,掌心朝外,撑起一道气罩,夸张的电流沿着气罩边缘游走。 这道屏障,不但护住了他们,还将白帝也纳入其中。 再霸道的法术,在陆地神仙面前也毫无用处伽罗树菩萨有些头皮发麻。 许七安无视头顶的伽罗树,抬脚踩在白帝脖颈,双臂箍住白帝的头颅,他脊椎就像一张弯曲的硬弓。 白帝身躯剧烈颤抖,双方进入角力。 许七安低吼一声,腰背猛的一弹,伴随着身躯的挺直,白帝的脑袋被硬生生拔了下来。 即使是肉身天生强悍的神魔后裔,也无法在膂力上抗衡一品武夫。 洛玉衡深吸一口气,小嘴微张,喷吐出炽烈的火舌。 霎时间,白帝的头颅便被烧成焦炭,只有两根犄角保存完好。 做完这一切,洛玉衡和许七安同时抬起头,冷冰冰的望着从天而降的伽罗树。 不妙伽罗树眉头狠狠跳动,生生顿住身形,后扬的十二双手臂收起,当机立断,御空而逃。 这位一品菩萨丧失了所有斗志。 另一边,一道羊身人面的黑影,从白帝躯壳中飘出,化作青烟,袅袅娜娜的遁向远方。 洛玉衡捏起剑诀,操纵飞剑激射而去,瞬间穿透那道元神。 羊身人面的黑影一阵扭曲,濒临崩溃,但又撑了下来,继续逃遁,很快消失在天际。 “它的元神很强,韧性胜过一品。” 洛玉衡皱了皱眉。 同阶的一品里,除非是巫师或同属道门,不然很难承受住她的心剑攻击。 “它本体是大荒,肯定要强于一般的一品,你去追它,我去追伽罗树!” 许七安没有浪费时间交谈,屈腿弹起,直窜天际,追向伽罗树。 伽罗树逃走的方向不是西边,而是京城。 他还不死心,想把战场转移到京城,以此摧毁大奉京都。 京城。 与魏渊对峙的许平峰,脸色陡然一变,前所未有的难看。 两处的傀儡分身,同时传回所见所闻,一处是潜龙城遭遇袭击,南宫倩柔等四品率军直捣黄龙。 一处是北境,许七安晋升一品武夫。 两把刀同时插进了要害,把原本大好的局面彻底翻转,云州军陷入尴尬局面。 他苦心经营二十年的势力,处在了岌岌可危的状态。 自负如他,也忍不住心头一颤。 魏渊察言观色,笑道: “北境的战斗你是插不上手了,做个选择吧,是回援云州还是与我在京城决一死战。 “以你的传送术,一刻钟内就能回到云州大本营,至于这数万云州军精锐,我就不客气吃下了。你也不亏,我那两个义子和一万重骑兵,就当是喂你了。” 说话间,他身边清光腾起,孙玄机带着寇阳州出现在城头。 奇袭潜龙城是计谋,但这二选一,是真正的阳谋。 要么选择大本营,要么选择眼前的云州部队。 许平峰没有第三种选择,正如魏渊自己,同样没有第三种选择。 脸色铁青的许平峰,咬牙切齿道: “魏渊,你够狠!” 魏渊缓缓收敛笑容,温和的目光渐渐锐利,冷冰冰道: “他们出征前,我已经言明利弊。 “我不像你,亲生儿子都可以当做随意丢弃的棋子,许七安是我重视晚辈,你的做法,让我很不高兴!” 许平峰深深望着他,高声道: “攻城!” 咚咚咚! 城头和城外,鼓声大作。 :下一章明天看。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五十章 攻城 魏渊乍一看给了他二选一的权力,其实没得选,他不可能回援潜龙城。 许平峰思路很清晰,相比起云州精锐部队,潜龙城没了便没了,固然可惜,但精锐部队才是最重要的。 做出选择,抛弃潜龙城后,摆在眼前的有两条路,第一,护住云州军退回雍州或青州,转主动为被动,让大奉来攻城拔寨,云州军守城。 这条策略的好处是,如今损失惨重的大奉,多半没有兵力来夺回雍州和青州,会选择休养生息,秋收后再战。 但在超凡战力方面,云州就陷入了大奉之前的窘境里,必败无疑。 另外,此时身在北境的伽罗树和白帝能否在大奉超凡强者的围攻中,全身而退,尚未可知。 倘若伽罗树和白帝此刻被杀的大败,那么退守青州,也只是等死。 第二,不顾一切的攻下京城,扶持姬玄称帝,他顺势强行冲击天命师。 目前他只炼化了云州、青州、雍州的气运,三州气运无法成就一位天命师。 若在加上大奉京都,攻下京城,斩杀女帝,扶持姬玄登基后,他是有机会冲击天命师的。。 如果把炼化整个中原的天命师看作是一品巅峰,那么强行冲击天命师的自己,大概是初期。 其实没得选,他只能放手一搏,没有退路了。 鼓声中,许平峰双掌合拢,猛的拉开,拉出一枚枚巴掌大的小旗,旗帜有黑白赤青黄等诸多颜色。 他为了这场攻城战准备了二十年,各个细节都有考虑进去,怎么会漏掉京城的防御大阵? 这些小旗里刻画着不同的阵法,每一杆旗,象征着城防大阵一处破绽。 “叮叮” 两枚小旗激射而出,小旗的旗杆尾部尖锐,轻易的嵌入城墙。 咔擦!相应处的城墙皲裂,裂痕蛛网般蔓延。 笼罩在城头的防护大阵,瞬间薄弱了几分。 嗡! 许平峰身侧的空间中,一道扭曲空气的磅礴刀气冲出,快速闪电的将他斩成两段。 白衣身影如梦幻泡影,出现在十几丈外,再次甩出两枚小旗。 笃笃! 钢钉洞穿墙体的声音里,小旗嵌入城墙砖石,制造墙体开裂,摧毁相应区域的阵法。 那道斩灭一切的刀意,追不上可以肆意传送的白衣术士,当即改变策略,斩向了黑压压的云州大军。 “哼!” 许平峰鼻腔里响起冷哼。 寇阳州是欺负云州军没有大阵守护,正常情况下,超凡强者都比较克制,极少对普通士卒出手,两败俱伤的打法对谁都没好处。 除非到了穷途末路,一方要玩完了,这才会不顾一切的杀伤普通甲士。 不到最后关头,大家都认为自己能赢,便不愿用这种两败俱伤的打法。 而现在,京城有城防大阵护着,阵破之前,立于不败之地。反观云州军,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 这让寇阳州未到穷途末路,却有了“两败俱伤”打法的底气。 许平峰果断放弃破阵,传送返回云州军阵,挡在刀气前方,一手平伸,掌心朝外,撑起一道道灰蒙蒙的土系防御阵,在刀气斩碎重重阵法时,另一只手抬起,轻轻一抹。 扭曲空气的可怕刀气,像是失去了支撑,缓缓“熄灭”。 刚才的那一瞬间,许平峰屏蔽“刀气”,让寇阳州有一刹那忘记自己施展了刀意,而刀气没有实体,是主人意志的凝聚,当寇阳州忘记它时,自然无力维持。 大庭观众之下,屏蔽天机之术刚起效,就会立刻失效,但这一刹那的屏蔽,针对没有实体的刀意足矣。 化解二品武夫的刀意后,许平峰屈指连弹,让小旗激射而出,纷纷消失,下一秒,它们于墙壁出现,钉入墙体,破解相应区域的阵法。 他把传送术玩出花儿来了。 只知道蛮力破坏的粗鄙武夫怎么可能阻拦住他破解阵法。 “笃笃笃”的声音中,笼罩在京城的阵法再也无力为继,轰然崩溃。 许平峰身形出现在高空,双手拇指和食指搭在一起,将下方城墙纳入其中。 十二道火焰圆阵层层叠叠,相互叠加,火灵之力疯狂汇聚。 嗡! 气波一震,刺眼的火柱冲天而降,似要将城头的大奉士卒烧成灰烬。 孙玄机双手朝天撑起十二道灰蒙蒙的圆阵,脚下的城头迅速沙化,一道土浪逆空而上,恰好降临的火柱撞了个正着。 土克火! 司天监的二弟子和三弟子率先完成一次对波。 咚咚咚! 鼓声打坐,云州军扛着攻城器械,发起冲锋,方甫靠近城墙,突然地发杀机,爆炸声不绝于耳,狂奔中的士卒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身体就被炸的四分五裂,天旋地转。 边上的士卒有侥幸没死的,也被地底爆炸溅起的白磷沾染,顿时烈焰熊熊,怎么扑不灭,被活活烧成骷髅。 宋卿的地雷给了攻城士卒惨痛的打击。 云州,潜龙城。 鲜血染红铠甲,南宫倩柔拎着战刀,站在山顶,俯瞰着燃起硝烟的城池,气质阴柔的他,罕见的多了几分铁血英武。 四处都是溃逃的身影,百姓们尖叫着抱头鼠窜,昨日他们还做着京城贵民的美梦。 今日便惨遭屠戮,惨死于敌人的刀口。 潜龙城内的五千甲士在城中高手的率领下,经过半个时辰到鏖战后,渐渐不敌,转为巷战。 到此时,主力军已经被大奉的重甲兵剿灭,只剩几支残部在利用地形负隅顽抗。 南宫倩柔身后,是横陈的尸体,都穿的光鲜亮丽,他们是五百年前一脉的皇族,经过五百年的繁衍生息,这一脉的人口极多,单是山顶大院里,就有数百名姬氏族人。 他没有留活口的想法,下达了杀无赦的命令。 这是南宫倩柔给皇族留的体面,否则的话,男丁且不说,就这些娇嫩的金枝玉叶,难逃成为玩物的下场。 甲士们在荒废的军镇里待了五个月,个个饥渴难耐,看到一头母猪都觉得眉清目秀。 这时,一位血染铠甲的将领大步奔出院子,来到南宫倩柔身后,抱拳道: “南宫金锣,兄弟们在地下室发现两个女眷。” 南宫倩柔淡淡道: “杀了便是,何须禀报。” 那名将领脸色古怪,道: “她,她自称许银锣生母。” 闻言,南宫倩柔眉毛一扬,他已经从怀庆侍卫长哪里知晓了许七安的身世。 许平峰正式登上舞台后,朝堂诸公纷纷记起这号人物,当然也就知晓他和许七安的关系。 这件事在官场高层不是秘密,不过诸公出于同样的默契,封锁了消息,禁止任何人传播许七安和许平峰的关系。 诸公当然不是要替许家遮丑,只是许七安的威望对朝堂太过重要,容不得有任何污点。 侍卫长身为天子近臣,属于高层行列,当晚一五一十,事无巨细,统统告诉了南宫倩柔。 南宫倩柔得知许七安的身份时,一边幸灾乐祸,一边又觉得这小子真特么的可怜。 “杀了!” 他语气冷淡的下达命令。 猪狗不如的父母,留着何用。 “是!” 将领抱拳,领命退下,刚走出两步,南宫倩柔又喊住了他,改口道: “把她带过来。” 仔细一想,南宫倩柔觉得这种事不好越俎代庖,不如带回去交给许七安自己处置,还能收获一波人情。 不多时,两名甲士押着俩女子过来,南宫倩柔自动忽略了婢女,审视着容貌气质俱佳的妇人,她神色还算镇定,没有慌乱和畏惧。 行走间步伐轻盈,明显有着不弱的修为。 当然,这个不弱,对比的是普通人。 “你是许七安的生母?”南宫倩柔冷冰冰问道。 华服妇人左顾右盼,问道: “我的孩儿在哪。” 她声音温婉轻柔,透着贵妇人不卑不亢,不疾不徐的沉稳。 女婢则战战兢兢,小脸煞白。 “这么急着找死?”南宫倩柔笑了。 他认为这个女人眼见大难临头,便想着找到许七安打亲情牌,试图度过此劫。 但以南宫倩柔对许七安的了解,那小子虽说不算心狠手辣,却也是个杀伐果断之辈。这血浓于水的牌,多半是不管用的。 妇人眼神黯淡,吸了一口气,又问道: “中原战况如何?许平峰输了?” 南宫倩柔淡淡道: “他输不输我不知道,但你们死定了。当年你们决定把他当做弃子时,可曾想过会有今日?” 妇人苦笑道: “大哥和族人肠子都悔青了,至于许平峰,以我对他的了解,他想杀我的心都有了。” 南宫倩柔审视着她: “杀你?” 妇人却不再说话。 这时,一道人影从山脚窜起,轰隆一声砸在南宫倩柔身边,正是拎着一杆银枪的杨砚。 表情冷硬如雕刻的杨砚,扫了一眼南宫倩柔身后的尸体,又看了看美貌妇人,最后望向南宫倩柔。 两人在魏渊身边共事多年,早有默契,南宫倩柔读懂了他的眼神,道: “潜龙城主没有找到,多半是在白帝城。许平峰既然到现在还没回来,说明放弃了云州。等清理完这里的人马,我们便杀到白帝城去。” 杀入山顶后,南宫倩柔只俘获一群皇室族人,却没有找到那位称帝的城主。 倒也没太失望,对方手里要是没有传送玉符这类保命手段,那才奇怪。 杨砚轻轻颔首: “无需管他。” 斩首任务,斩的可不只是那位城主,而是要把叛军的大本营一锅端。 荡平了大本营,那城主即使活着,也成不了气候了。 杨砚说道: “杀光城中高手、甲士,便驱散百姓,放火烧了这座城。” 等南宫倩柔点头,他又看向美妇人: “这个女人为什么不杀掉。” “她是许七安生母。”南宫倩柔解释。 杨砚恍然。 “砰砰砰!” 火铳喷吐烈焰,弓弦霹雳震耳,弹丸和箭矢收割着一波波试图冲阵的敌军。 外城的街道上,沙袋和杂物堆成防御工事,阻断骑兵的冲锋,朱广孝和宋廷风率领打更人,以及五十名御刀卫,躲在防御工事后。 前方横陈着外城百姓和敌军的尸体。 他们已经打退了第三波进攻,箭矢和弹丸即将消耗一空。 朱广孝靠向宋廷风,沉声道: “快没箭矢和弹丸了,最多再顶一波,接下来就要跟这群叛军玩命了。” “玩什么命,玩什么命?”宋廷风扭头啐他一脸口水,骂道: “猪脑子,像你这种打法,十条命都不够。箭矢和弹丸没了,当然是撤退,魏公在外城设了九道防线,咱们边打边退就是。” 城墙只是第一道防线,城墙后还有外城,外城后还是内城的城墙,就算叛军打到内城,他们还得面对防守更加严密的皇城。 宋廷风和朱广孝负责的是外城城南的第二道防线,京城四座城门,目前只有城南这边失守,叛军蜂拥而入。 就很倒霉! 宋廷风虽然没读过兵书,但他机灵,城门失守也不慌,京城有足够的战略纵深,防线一道又一道,完全可以和云州军打消耗战。 对朱广孝这种人在塔在,塔破人亡的实心眼打法,嗤之以鼻。 在战场上,最重要的绝不是杀敌,而是活下去。 皇宫。 西苑地下宫殿里,后宫嫔妃、官员家眷安置在这座避难所里。 此处距离地面六丈深,布置了屏蔽气息的法器,纵使是高品术士,也很难在短时间内观测到此地的异常。 婶婶和其他女眷一样,吓的像一只鹌鹑,脸色发白,美艳的脸庞布满惶恐和不安。 许玲月沉默的陪在母亲身边,握着她的手安慰: “娘,别怕,我们不会有事。” 婶婶没经历过风雨,只是个寻常妇人,哪能不怕? “叛军都打到京城来了,说不准立刻就打进皇宫。”婶婶越想越害怕。 慕南栀摆摆手: “魏渊不是活了嘛,有他在,打仗不会输的。” 她一脸淡定,说道: “再说,京城高手如云,又大,叛军想打到皇宫可不容易,嗯,就算我们有危险,对半也是来自许平峰。” 婶婶心说,那个狗东西最冷血无情,专杀亲人,看来我今天是死定了。 “宁宴呢?宁宴是不是在京城?”婶婶抓住女儿的手,说: “宁宴来的话娘就不怕了。” 边上的妃嫔、官员女眷,闻言眼睛微亮,心里没来由的安定许多。 她们在深闺中,听惯了许七安的传说,那是一人一刀,消灭巫神教三十万大军的人物。 是当今大奉第一强者,镇国之柱。 有他在,叛军再凶狂,迟早也会被剿灭。 高楼上,一身龙袍的怀庆极目远眺,隐约看见寇阳州和许平峰在空中追逐、鏖战,她手里的玉符一刻都没松过。 她这个位置,其实听不到城外的炮火声,但知道那里发生着激烈的战斗。 魏公说,云州叛军是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叛军打进城的时候,就是大奉关门打狗的时候。只不过那样会付出极为惨重的代价。 怀庆侧身,朝北境眺望。 今日是渡劫战的最后一日,她在等许七安。 大奉成与败,就看他的了。 叛军暂时还没能攻入内城,即使是外城,也只有南城失守。 京城十二卫和禁军、打更人等人马,正与叛军展开巷战、游击战,短时间内分不出胜负。 但恐慌的情绪在百姓间蔓延。 他们看不清局势,也不懂战略分析,最直观的感受就是叛军攻打京城了,且听火炮轰隆的声音,没准都已经打进城来了。 这样我发现让市井百姓陷入恐慌当中。 大奉立国六百年,除了武宗清君侧那一次,京城从未有过刀兵之灾。 事实上,大部分百姓甚至不知道武宗清君侧的历史,即使知道,那也是几百年前的往事。 他们生于京城,老于京城,印象中最凶险战役是山海关战役,大奉还打赢了。 所以京城的百姓是骄傲的,越骄傲,信心粉碎时造成得惶恐就越激烈。 前些天,朝廷下令布防,整个京城进入备战状态,他们就开始担忧了,看架势,云州叛军很可能要打进京城。 不出所料,真的来了。 内城街道空空荡荡,一列列士卒巡街警戒,采取宵禁措施,任何百姓都不得擅自离开家门。 这条禁令有效的杜绝了百姓恐慌引起的骚乱。 京城的兵不可能全部投入到前线,必须有一部分留下来维持秩序。 这两三百万百姓无人看管,要是闹起来,造成的破坏和影响,绝对比叛军要严重许多。 “叛军真的要打过来了。” “我现在怀疑浔州城大捷是骗人的,许银锣根本没有打赢云州。” “是啊,他要是打赢了,叛军怎么会打到京城。” “怎么办,怎么办?” “爹,别怕,许银锣会打退敌人的。” “傻娃子,唉!” 家家户户关起来门来议论,担惊受怕。 即渴求朝廷早点结束战争,又暗自咒骂朝廷昏庸无能。 反倒是孩子很纯粹,认为许银锣会驱逐敌人,并充满信心。 …… :5000字,所以更新晚了一丢丢。求歌月票。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五十一章 天下掉下一个伽罗树(5200) 内城。 许平志骑着马,率领十五骑,以及五十名步行的御刀卫,不快不慢的巡视着街道。 御刀卫们背弓挂弩,腰悬佩刀,表情肃穆。 内城戒严,百姓不得外出,擅自上街者杀无赦,这既然是防止百姓恐慌带来混乱,也是为预防敌方细作暗中鼓动百姓,制造混乱。 要说京城没有云州叛军的细作,三岁小儿都不信。 “头儿,你说京城能守住吗?您听那动静,南城那边似乎失守了。” 右后方,一名年轻御刀卫策马追上,语气担忧的说道。 许平志心事重重,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有听见。 “头儿?” 那名年轻御刀卫侧头,拔高声音喊了一句。 许平志这才恍然回神,皱着眉头: “好好巡街,做好分内之事便可,其余事自有诸公顶着,无需多想。。” 那名年轻御刀卫咧了咧嘴: “您要说自有“我侄儿”顶着,小的心里就踏实了。” 许平志现在是御刀卫千户,且是实权的千户,足以称得上身居要职,位高权重。 这一切当然归功于他神乎其技的“教育”水平,京城里谁都知道,御刀卫百户许平志教导出盖世英雄许银锣,以及两榜进士许新年。 前者家喻户晓,无需多言。 后者才高八斗,文能提笔,武能安邦,在战场上屡立战功。 时至今日,已经没有人腹诽许平志不当人子,埋没了许银锣这个读书种子。 许银锣是读书种子不假,但让他习武肯定错不了。 年轻的御刀卫小声试探道: “头儿,你给个准话,许银锣到底有没有把握守住京城?” 见许平志不回应,他激将道: “您是不知道,前几日京城布防,兄弟们都看得出来,叛军多半是要打过来了。大伙儿都说许银锣是强弩之末,浔州城的大捷是大奉的回光返照。 “甚至可能根本没有大捷,是诓骗百姓和我们这些小人物的。” 搁在平时,许平志会替侄儿辩解,很容易就被套出话。 但现在,他只是无声的,默默的在心里叹息。 大哥打到京城来了,这意味着父子俩今日会有一个结局。 许二叔和婶婶不一样,婶婶坚定不移的站在倒霉侄儿这边,毕竟是自己亲手养大的崽。 但许平峰却是许二叔的亲兄弟,尽管如今兄弟俩早已形同陌路,可事到如今,一想到侄儿和大哥只能活一个,骨肉相残,许平志心里便涌起难掩的沉痛。 城内的营房里,魏渊站在京城地图前,目光却没有关注地图,而是看向手里的一面青铜镜。 镜子呈半月形,是残缺的。 镜子里映照出大战的场面,这件叫做“浑天神镜”的法宝,是许新年交给他的,有助于他运筹帷幄,实时观测战况。 魏渊现在只是凡人之躯,不可能参与守城。 京城四座城门,北边是云鹿书院的张慎、李慕白、许新年等人在守,对手是前云州都指挥使杨川南。 魏渊记得,此人出身武将世家,明面上是王党的人,三十出头时,被任命为云州都指挥使,与他没有太多交集,但魏渊记得杨川南父亲杨召。 是个极擅长统兵、攻城的将才。 杨家有一本《破城十二计》的兵书,从杨召祖父那辈开始著书,传承三代,到杨召手里才真正写完。 据说此书将古往今来攻城之计归类统合,划分为十二计,若是公之于众,杨家足以在兵法史上留下一笔。 不过这从著成之始,便被定为“一家之学”,不传外人。 “今日得见,名不虚传。” 魏渊看了眼遍布裂痕北城墙,已经不适合再继续守下去,至多一炷香时间,张慎等人便改退走了,与南城一样,改位巷战。 西边是恒远、楚元缜率领禁军和蛊族残余战士负责镇守,此处战况最稳,尸蛊族拉起一支悍不畏死的尸兵,配合暗蛊部神出鬼没的暗杀术,接连打退云州军。 对于西城门这边,魏渊只要保证充足的炮弹和滚木支援。 东边是打更人金锣们率领京城十二卫,以及禁军五营中的百战营镇守。 此处战况最惨烈,面对的是玄武军的重甲士,这些武装到牙齿的悍卒,火铳和箭矢无法伤其分毫。 依仗法器重甲、战刀,连精锐中的精锐,皇城禁军都不是他们对手。 配合云州方的四、五品武夫,可谓所向披靡。 好在四品高手不多,城墙保存完好,还能坚持。 守卫最薄弱的南城,在魏渊故意网开一面的情况下,已经失守。 魏渊在南城埋了大量地雷,民房里藏着两千甲士,主干道架了十六座火炮,百姓早已清空。 云州军一旦深入其中,大奉军就顺势关门打狗,给予痛击。 但戚广伯一直稳打稳扎,只派不多不少的部分兵力进攻城南,一边于守军鏖战,一边摸清路况。 京城道路复杂,摸不清路况就一头扎进来,很容易被大奉军依靠地形优势,分而化之,各个击破。 “倒是不错的帅才的。” 魏渊一边冷静下达命令,根据各处情况调派人手,一边关注浑天神镜内的画面。 “观照寇阳州!” 魏渊沉声道。 浑天神镜一边叨叨着废话,一边映照出寇阳州的情况。 之所以不照许平峰,是因为这超出了浑天神镜的能力范围,会遭到反弹。 而寇阳州是己方盟友,不会拒绝魏渊的观照。 魏渊扫了一眼,微微摇头,并非寇阳州和许平峰的操作有什么问题,事实上,两人都是高手,互相见招拆招,极为精彩。 只是仍然难逃武夫与其他体系战斗时的窠臼,所以没有过于惊艳之处。 大概也只有许七安这种手段迭出的武夫,才能打破武夫和其他体系战斗时,谁都奈何不得谁的窘境。 不过,魏渊注意到一件事,两人越打越往内移,朝着皇宫方向而去。 “观照姬玄!” 魏渊下达命令,让浑天神镜转移了视角。 画面中,一道黑影显现,乱发飞扬,身上甲胄破烂,露出健硕的上半身,战神般桀骜不羁。 他掌心握着一枚玉符,轻轻捏碎,清光升腾间,消失不见。 空中便只剩一袭白衣,孙玄机左顾右盼片刻,猛的扭头,望向皇宫方向。 “意在皇宫啊。” 魏渊挑了挑眉。 皇宫上方。 许平峰袖中飞出一块小巧的四方台,轻轻一推,四方台飞出的刹那,便撞入传送法阵中。 下一刻,轰一声砸在皇宫内,化作一面高七尺,长宽约一丈的高台。 高台上清光一闪,出现姬玄披头散发的身影。 他直接通过传送玉符,借助许平峰的传送台来到皇宫。 与此同时,他腰间的锦囊里不断飞出一块块青铜法器部件。 青铜部件自动于空中拼接,组建成巨大的金属圆盘。 寇阳州的刀意接二连三斩在青铜法器上,震落濛濛清光,却无法毁坏这件天命师法器分毫。 这个过程中,许平峰还不断施展传送、防御等阵法,阻断寇阳州的强攻,青铜法器组建的时间不长,四五息后,组装完毕。 许平峰抬脚一踏,与法器配套的圆阵豁然扩散,形成顺逆旋转的领域,将皇宫隔绝在另一片世界中。 这是早就制定好的计策,考虑到传送玉符的存在,许平峰一直在观测皇宫中的气数,锁定女帝的位置。 以他的位格,一般的屏蔽气息法术,根本瞒不过他的眼。除非是初代监正留下的法器,或天蛊“移星换斗这种超凡领域的法术。 “退去一百丈!” 张慎大手一挥,刚攀上城头,挥舞着战刀准备大开杀戒的十几名敌军,诡异消失。 “回去!” 李慕白挥舞袖袍,将迎面射来的箭矢、炮弹一股脑儿的打了回去。 相比其他城门,拥有云鹿书院大儒坐镇的北城门守的最稳,城墙保存最为完好。 大儒们配合守军中的四品高手,很好的把北城门守了下来。 但因为“言出法随”使用过度,两位大儒体表笼罩一层淡淡的清光,已经稀薄到快一滴都没有了。 体力和精神处在枯竭的边缘,继续下去,没了浩然正气的护持,法术的反噬会直接施加在身。 “咻~” 凄厉的破空声里,一道冷箭裹挟磅礴气机,射向张慎胸口。 精疲力竭的张慎心里一凛,这时,耳边传来许二郎冷静的吟诵声: “朝左偏三尺!” 清光鼓舞,法术涌动,那道箭矢硬生生朝左侧便宜了三尺,擦破张慎的手臂掠过,在身后的城墙炸出一道深坑,碎石激射。 许二郎抖了抖手中的灰烬,如释重负。 浔州城一战后,他成功晋级,正式踏入六品儒生境,这个境界的儒生,能白嫖别人的技能,凡眼见,皆能附之笔端,录于纸上。 真正拥有不俗的战力。 以许二郎这样的年纪,算是极有天赋的。 在许家,也就大哥这种妖孽能压他一头,父亲许平志目前是七品炼神境武夫。 方才他一直在记录张慎和李慕白的法术,只成功了一次,刚薅完羊毛,就用回了羊身上。 许二郎品级低,记录的法术效果不及原版,所以只能偏三尺。 许二郎凑到女墙外,张望一眼,射箭的是前云州都指挥使杨川南。 这位云州前都指挥使,在青州战役中展现出不俗的军事素养,深谙兵法,极擅攻城拔寨。 这狗东西许新年咬了咬牙,沉声道: “老师,慕白先生,你们暂且休息吧,这里交给禁军们。” 比体力是比不过武夫的,打到现在,武夫还是活蹦乱跳,城上城下来回奔走。 张慎和李慕白刚要点头,忽地心有所感,齐刷刷朝皇宫方向望去,那里,有一块巨大的、散发磅礴伟力的圆盘,笼罩整个皇宫。 在场的五品、四品高手,同样感应到了天命师法器散发的磅礴力量。 他们或许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都能察觉到皇宫方向的异常。 “陛下” 许新年脸色微变。 杨川南如释重负,继而嘴角勾起。既然打到京城了,那么大奉皇帝的人头,怎么也要收入囊中,才不枉此行。 斩了女帝,大奉士卒军心还能稳固?百官还能镇定?百姓还能压住心里的恐慌?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这是从古至今都颠簸不破的理儿。 怎么回事楚元缜御风而起,直入云霄。 金身灿灿的恒远大师纵身跃起,踩在飞剑上,过程中,替楚元缜挡住了一颗炮弹。 “这是什么法器?” 恒远大师脸色凝重的望着遥远处,那件笼罩皇宫的青铜圆盘。 浔州城的战斗中,天地会成员负责围猎地宗妖道,因此没见过这件法器。 “陛下有危险。” 楚元缜脸色凝重,他知道怀庆应该有保命手段,但直觉告诉他,怀庆危险了。 云州军阵前,戚广伯深吸一口气,朗声道: “攻城!” 他身后尚有五千兵马,是云州最后的精锐。 擂鼓声里,倾巢而出。 青铜圆盘现世的刹那,京城里高品级的修士,几乎都感应到了它的存在。 这类顶级法宝,每一件都有它特殊的象征,注定无法低调。 张慎、李慕白、楚元缜,以及金锣和禁军中的高手等等,心里一凛。 青铜圆盘既是出现在皇宫方向,那不管这件圆盘是敌是友,皇宫定是遇袭了。 魏公怎么还没下令回援部分终于女帝的高手,心急难耐。 而顾全大局的,想的是,此刻若是回援皇宫,便等于放弃了城墙。 西苑地下密室里,婶婶心里陡然一颤,结结巴巴道: “玲月啊,娘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好怕” 她说着,看向女儿,发现许玲月脸色凝重,微微抬头,目光盯着头顶东南方。 身边的好姐姐慕南栀,与许玲月目光一致。 “怎么了?”婶婶追问道。 许玲月低声道: “有高手来了。” 至于多高,她不太清楚,毕竟自学成才,缺乏相应的知识和经验。 “是超凡境的高手,有,有三个” 慕南栀吞了吞口水,终于有些害怕了。 尽管跟着许七安经历了大风大浪,可现在姓许的不在啊,而且敌人似乎就在附近,花神该怂还是会怂的。 婶婶颤声道: “是,是许平峰吗?” 她声音有些尖。 听见许平峰三个字,另一边的陈太妃转头看了过来,表情复杂。 地下室里,女眷们骚乱起来,胆子下的“嘤嘤嘤。哭起来。 胆子大的嚷嚷着要禁军护送她们逃离皇宫,场面一下子乱起来。 不是只有婶婶突然害怕,她们同样感受到了超凡境高手的威压,陷入惶恐和畏惧的情绪里。 太后深吸一口气,训斥道: “肃静!吵吵嚷嚷,成何体统!” 嘈杂的声音这才稍稍停歇。 这些女眷里有后宫妃嫔,有文臣武将的女眷,怀庆把他们聚集在皇宫里,名义上是保护,实则是人质。 太后虽然不喜欢怀庆这个女儿,但既然她把这些女眷交给自己,那身为后宫之主的自己,就理当管好她们。 太后继续道:“陛下还在上面,她既然没有安排我们撤走,自然有所依仗,不必惊慌。” 许玲月当即道: “我,我大哥不会不管我和娘的。” 她这句话比太后的安慰更管用,妃嫔们、高官女眷们终于平静下来,默默抹着眼泪。 吵闹凶的几个,也不再想要逃出去。 太后看了许玲月一眼,有些惊讶。 许玲月回了一个柔弱可人的姿态。 姬玄一刀斩灭蜂拥而来的禁军,耳边传来许平峰的传音: “金銮殿!” 趁着许平峰与寇阳州纠缠,他一步跨过层层宫墙,视禁军如无物,穿过午门,来到金銮殿外的广场上。 前方,金銮殿外的檐角下,丹陛上,站着一袭龙袍的女帝。 望着风华绝代的女帝,姬玄眼里闪过一抹恨意,正是这个贱人和许七安谋逆造反,才害的他弟弟姬远身死。 死前受尽凌辱。 至于魏渊敢奇袭云州,杀他族人,姬玄已经从许平峰那里得知。 作为“七皇子”,他当然也要为族人报仇,屠戮大奉皇室,男女老幼,一个不留。 不过心里并无恨意,只有大本营被破坏的恼怒,云州那些族人杀了便杀了,最好连他老子一起杀。 姬玄不但不生气,反而要拍掌叫好。 老子活着,儿子怎么出头? 反正对国师来说,只要是皇室血脉,扶持谁都是一样。 姬玄扫了一眼女帝手里的传送玉符,嘿道: “不妨传送试试。” 女帝面无表情,眼神冷淡的俯瞰,冷冰冰道: “不需要!” 姬玄点点头,道: “大奉将士们在外拼杀,身为一国之君,岂能龟缩在皇宫中? “我带你去见见大奉将士。” 他要在大奉守军面前,亲手斩杀女帝。 姬玄没有废话,气机一荡,推动他掠向怀庆。 怀庆依旧没动,扬起左手,手中一面地书碎片,她用地书碎片,指了指姬玄头顶。 下一刻,一道黑影从天而降,重重砸在姬玄和女帝面前,砸的金銮殿外的广场剧震,无数砖石齐齐震飞,尘土飞扬。 那嵌入地底的,是双手合十,浑身沾满金色血液的伽罗树。 姬玄猛的抬起头,望向天空。 看见了青铜法器一件件崩解,看见隔绝皇宫与外界联系的“幕布”散去。 看见立在高空,浑身洁白如玉的许七安。 初代监正留下的法器,被一品武夫以暴力硬生生轰开。 从皇城到内城,从内城到城外,留心此处的高手,不管是大奉方还是云州方,都看见青铜法器的瓦解。 :生产队的驴羞愧的磕头,继续码字去。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五十二章 止戈 伽罗树菩萨双手合十,半身嵌入地表,巍然不动,像一尊被砸飞的雕塑。 他的衣服仿佛打过蜡,透着一股厚重坚硬感。 “许七安!” 姬玄脸色陡变,眼神里闪烁着愤怒、仇恨、畏惧、茫然,以及一丝绝望。 国师说过,北境渡劫战极为不利,许七安和洛玉衡双双晋升一品。 晴天霹雳! 姬玄骤闻消息,险些癫狂,无法接受这样的现实。 但大战当前,他压下了包括嫉妒和惶恐在内的一切情绪,投入战争。 毕竟伽罗树和白帝还在,两位一品实力雄厚,就算许七安和洛玉衡双双晋升一品,顶多是转劣势为优势,想决出胜负,尚需时间。 而这段时间里,只要他们斩首女帝,击溃大奉军,夺下京城。 国师再顺势冲击天命师一旦成功,云州军再添一位一品,而许七安的众生之力必定因京城失守有所削减,此消彼长,云州仍有希望。 在见到伽罗树菩萨被砸入皇宫,砸在眼前之前,姬玄是这么想的,许平峰也是这么想的。。 这里唯一出问题的地方是,不管是他还是许平峰,都错估了许七安的战力。 首先,自武宗皇帝后,九州五百年没有一品武夫的公开战绩,唯一惊鸿一现的神殊,因为是半步武神,没有太大的参考价值。 其次,一品陆地神仙数百年来,只有一位天尊,且避世不出。陆地神仙与一品武夫配合能爆发出多强的战力?这个没人知道。 最后,许七安的成分过于复杂,镇国剑、浮屠宝塔、众生之力、七绝蛊诸多手段,肯定和正常的一品武夫不同。 以上种种元素叠加,让许平峰难以估算嫡长子的真实战力。 别说是许平峰,伽罗树和白帝同样错估了许七安和洛玉衡的战力,后者开战前,信誓旦旦的说,要尝一尝一品武夫精血滋味。 结果天赋神通被陆地神仙克制,肉身之力又难以与一品武夫比肩。 死的憋屈。 “你还真块茅坑里的臭石头。” 许七安居高临下的俯瞰伽罗树,评价了一句。 他接着望向脸色铁青的姬玄,皮笑肉不笑道: “好久不见啊,七表哥。” 姬玄钢牙紧咬,没有丝毫犹豫,袖子里滑出一枚玉符,掌心猛的发力。 国师行事向来习惯留后手,姬玄也一样,身上不缺保命玉符,传送阵最远的距离,是一州之境,捏碎了玉符,他可以直接返回雍州。 不止是他,云州军中的几个关键人物,手头都有传送玉符。 清光没有腾起,他依旧在皇宫里,下一刻,姬玄察觉到右臂传来剧痛,不知何时,整条右臂已经脱离了身体。 而高空中的许七安被狂风扯散,那只是一道残影。 “表哥好啊,我最喜欢杀表哥。” 身后传来许七安的冷笑,旋即又补充一句: “也喜欢杀表弟。” 他以天蛊的移星换斗法术,蒙蔽了姬玄的武者危机预感。 姬玄身躯朝前一个踉跄,瞬间奔出数十米,咆哮道: “国师” 现在能救他的只有许平峰。 吼声的余音里,许七安再次以夸张的速度,瞬移般的出现在姬玄面前,左腿为轴,拧动腰身。 “砰!” 右腿化作鞭子,扫断了姬玄的腰身,下半身兀自狂奔,上半身飞出一段距离后,重重摔在地上。 “伽罗树,带姬玄走!” 高空中,传来许平峰惊怒交集的低喝。 这位二品术士理智的没有在嫡长子面前秀操作,把距离拉满。 看到许七安返回京城的瞬间,他便知大势已去。 许七安一脚踩住姬玄的上半身,回头望向伽罗树,冷笑道: “你敢动吗!” 伽罗树凝眉不语。 两人从北境一路打到京城,暴力对抗暴力,伽罗树很清楚单凭金刚法相,不是许七安的对手,身上暗金色的鲜血就是证明。 一品武夫加众生之力,许七安的战力已经超过青州时的监正。 他能在监正面前巍然不动,却被这位新晋的一品武夫,当石头砸来砸去。 不过现在的许七安距离神殊,仍有不如,因此没有像前者一样,三拳打爆他的不动明王。 但伽罗树仅仅是自保有余。 撤了不动明王,仅凭金刚神功带来的肉身加持,扛不住这位一品武夫的拳头和镇国剑。 “把姬玄交给我,你不敢在京城与我动手。” 伽罗树沉声道。 这个时候伽罗树的态度决定了姬玄的生死,也决定了京城大部分普通人的生死。 许七安挑了挑眉: “你可以拿京城威胁我,这确实是我软肋。但你觉得,毁了京城,我会让你活着离开中原?” 许七安不吃这个威胁,提醒道: “你毁了京城,赵守不会让你走,洛玉衡不会让你走,阿苏罗不在乎京城,但有可能的话,他绝对会拼上一切把你留在中原。金莲道长更不会放过这个捞取泼天功德的机会。 “我想知道,不动明王能不能扛住这么多高手的攻击。 “你现在有两条路,要么起身与我死战,毁了京城,但等大奉的超凡强者赶回来,你必死无疑。要么现在就滚,我给你离开京城的机会。自己选择吧。” 伽罗树想用京城威胁他,他一样能用性命反威胁对方,就看谁更狠! “伽罗树菩萨,别被他蛊惑,他不敢跟你赌,他不敢的!”姬玄竭力昂起脑袋,朝着伽罗树大叫。 许七安脸色平静,一切尽在掌握,说道: “但就算你伽罗树愿意为许平峰大业豁出命,你觉得他现在还有入主中原的希望?就凭他一个二品术士,还有我脚下的废物?白帝已经逃回海外,云州大势已去。 “不管他许诺了佛门什么好处,都注定不可能实现。” 伽罗树或许够狠,但绝对不会为了许平峰豁出命,因为就连许平峰都未必愿意为自己的大业豁出命。 短暂沉默后,伽罗树缓缓起身,肉身伤势瞬间愈合,暗金色鲜血染满全身的他,双手合十,缓缓道: “阿弥陀佛,许平峰,佛门与你的盟约,就此作罢,好自为之。” 他看着许七安,缓慢后退三步,见没有阻拦,猛的冲天而起,化作金光遁向西方。 许平峰似乎早料到伽罗树的选择,冷漠的俯瞰皇宫一眼,直接传送离开。 姬玄满脸绝望。 呼许七安吐出一口浊气。 他有玉石俱焚的狠厉,玉碎的存在,足以说明一切。 但能保下京城的话,他愿意做出妥协和让步,任由伽罗树离开。 将来迟早要去一趟西域,这笔账日后再算。 “该结束了,我送你去见你的弟弟。” 许七安低头看着姬玄,手掌轻轻按下。 姬玄额角青筋暴凸,愤怒、恐惧、不甘皆有,他出生便是庶子,为了不抢嫡子姬谦的风头,韬光养晦了二十多年。 姬谦死后,他才真正开始平步青云,历经九死一生后,终于晋升超凡境,成为年轻一辈,第二个超凡境武夫。 只差一步,只差一步他就能杀死女帝,成就王图霸业。 生命的最后,他走马灯般的回顾了一下人生。 “许——七——安——” 姬玄发出一声凄厉的咆哮,下一刻,声音戛然而止,狰狞的表情凝固在脸庞。 他的元神被许七安一掌震散,魂飞魄散。 “借你头颅用一用。” 许七安召来镇国剑,割下姬玄的头颅,而后转头朝女帝说道: “把他的肉身收集起来,回头我要炼血丹。” 姬玄的肉身依旧活着,充满旺盛生命力,但已经是一具空空如也的躯壳。 “糟了!” 楚元缜脸色铁青,忍住扭头看向恒远,发现后者眼里有着与自己一样的愤怒和悲伤。 在城外激战的高手的视野里,青铜法器的崩解没有那么多的细节。 从外城到皇宫,由于距离原因,青铜法器体型巨大,在城墙上的众人看来,小的就像菜碟子,更何况是正常人族体型的许七安。 四品高手的目力,无法透过遥远的距离,观测到太多的细节。 因此青铜圆盘的崩解,更像是完成使命后被收回。 张慎等大奉方的高手或悲怆或愤怒或茫然,纷纷猜测女帝惨遭了许平峰的毒手。 成了?杨川南心里一喜,眼神闪烁着振奋,情绪微微激动。 斩杀女帝后,大奉守军必定陷入慌乱,人心一旦浮动,还打什么仗?接下来的抵抗力度也会降低。 攻占京城,等于成功了一半。 葛文宣踩着一件御风法器,远远的眺望皇宫,他一瞬间想到了很多,云州入主中原,他可以封王拜相。不但有足够的气运来辅助修行,晋升预言师、阵法师,乃至冲击天机师。 与他而言,真正的修行之路才刚刚打开。 云州方的其他四品武夫,一个个振奋不已。 “女帝已死,占领京城便在今日。” “放下武器,降者不死。” 几位桀骜的武夫大喝。 戚广伯不用御风查看情况,从城头上己方高手的回馈中,就能猜到事情进展顺利,国师和姬玄斩首成功。 魏渊,接下来该我们一决胜负了戚广伯眯着眼,嘴角噙笑。 杀女帝于他而言,是战争需要,事情本质却没有成就感。 他真正的目标是魏渊。 这也是他当年愿意跟着许平峰加入潜龙城的原因。 他和魏渊素不相识,但正如许多名动江湖的高手,即使素未谋面,也要踏千山过万水的邀战。 因为这世间,知己与对手最难得。 距离城墙不远的营房里,魏渊放下浑天神镜,伸了个懒腰: “备车,本座要去浩气楼小憩。” 浑天神镜映照出的画面里,城头万籁俱寂,一个青衣飞扬的年轻人,手里拎着一颗头颅,俯视下方硝烟弥漫的战场。 许七安立于半空,缓缓道: “姬玄已死,云州败局已定,降者不杀!” “许,许七安” 葛文宣嘴唇动了动,艰难的吐出三个字。 他的目光旋即落在姬玄头颅,脸色瞬间煞白,这时候,他才意识到天机盘的溃散,不是姬玄和国师斩杀女帝,恰恰相反,是许七安回来了。 国师和姬玄在皇宫遭遇了他。 姬玄已死,那,老师呢? “姬玄死了?!” 杨川南的心情两极反转,方才有多得意,现在就有多绝望。 “不可能,白帝和伽罗树都杀不死他?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 姬玄死了,国师不知所踪,云州军大势已去,他压上整个家族命运的这场豪赌,以惨败终结。 不只是杨川南,云州军中的高手,一个个面如土色,既茫然又绝望,不知道为什么局面突然会变成这样。 败的莫名其妙。 远处,戚广伯嘴角笑意尚未退去,便随着脸色,一点点的僵硬。 他的心,也缓缓沉入谷底。 他一瞬间辨清了局势,北境渡劫战提前结束,许七安返回京城,挫败了姬玄和国师的行动。 姬玄身死,国师多半是逃了。 云州完了。 苗有方一屁股坐倒在地,背靠女墙,擦了一把沾满血污的脸,虚脱般的说道: “他终于回来了。” 边上,张慎、李慕白、许新年以及禁军们,真正的如释重负,就像有了主心骨,就像卸下了心头的巨石。 楚元缜和恒远大师相视一眼,边露出笑容,边松口气。 刚才的异动,不是怀庆死于许平峰之手,是许宁宴回来了。 这也意味着,北境渡劫战的结果,是大奉赢了。 “是许银锣回来了。” “许银锣杀了云州的超凡高手。” 城头,大奉守军爆发出冲天的欢呼声,士卒们对天空中的身影敬若神明。 “这下稳了,他娘的,咱们不用死了。” 一位断臂的守军靠着城墙,咧嘴,露出血红的牙床。 “不用死了,不用死了” 伤卒们掩面而泣,放声痛哭起来。 在大奉军欢呼声里,葛文宣、戚广伯、杨川南等十余位云州军核心人物,同时从怀里摸出传送玉符。 这是国师给他们的保命法器,相应的传送台设在雍州和京城边界。而到了雍州,他们可以使用另外几枚传送术,通过途中的一座座传送阵,一直返回云州。 这期间,花费的时间最多就一刻钟。 传送玉符的炼制极为麻烦,材料谈不上价值连城,但也不便宜,因此只位军中的核心人物配给。 “此地不得传送!” 又一道人影出现在城头的空中,是头戴儒冠的赵守。 他第一个赶回京城,可见儒家法术在各大体系中,绝对名列前茅,出类拔萃。 戚广伯等人手里的玉符已经捏碎,却没有清光腾起,带他们离开。 最后的希望没了。 赵守朝许七安轻轻颔首。 “轰!” 震耳欲聋的音爆里,许七安当即消失在众人视野里,他现在的速度已经达到武夫的极致。 应该说,达到了御风飞行的极致。 除了传送术这种涉及到空间的法术,世间任何御风术都不会比他更快。 之所以没立刻追上许平峰,是因为害怕伽罗树半途杀回来,来一个釜底抽薪。 赵守回来了,阿苏罗和金莲就不会远,他们三人再加上寇阳州和孙玄机,绝对能抗衡体力消耗巨大的伽罗树。 就算伽罗树抱有釜底抽薪的心思,见到这样阵容,也会打消念头。 而且,许七安知道许平峰会去哪里,不怕找不到他。 父子之间,要有一个了结。 当儿子的给父亲送终,天经地义。 西苑,地下密室。 一列禁军打开了沉重的铁门,清新清冽的空气涌入密室,让众女眷们精神一振。 领头的禁军头目躬身道: “奉陛下之命,请太后,各位娘娘,还有夫人小姐们回去。” 可以出去了? 一位哭花了妆容得贵妇人试探道: “叛军被打退了?” 见太后和一众女眷目光盯来,禁军头目回应道: “叛军首领一死一逃,城外的叛乱也已平定,叛军将领尽数被俘。” 陪伴在母亲身边的王思慕皱了皱眉,问道: “这么快?” 禁军头目笑道: “许银锣回来了,能不快嘛。” 欢呼声爆发,女眷们这才彻底安心,破涕为笑,一边说着天佑朝廷,一边感谢许银锣。 陈太妃身边,绷着脸的临安终于不用假装镇定,一边如释重负,一边掐起腰。 婶婶本来是想垮的,虚脱那种,但边上的女眷们齐刷刷的朝许家女眷看过来,逼的婶婶不得不挺胸抬头,保持体面。 接受着贵夫人和千金们的吹捧和赞誉。 慕南栀看一眼临安,也跟着掐起腰。 许铃月一脸人畜无害的柔弱。 :献祭一:《穿书成大佬的心尖宝》医学研究生杜清扬竟然穿书了!从此,学霸是她!神医是她!神算子是她!未来大佬也是她。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五十三章 一品武夫 城头上,随着许七安的离去,云州军陷入混乱之中。 他们眼里战无不胜的姬玄,从青州到雍州大放异彩的战神姬玄,刚才,头颅被许银锣拎在手里了。 一瞬间,绝望的情绪在云州军和中层将领心里爆炸,以为女帝被斩后的心情有多激动,现在就有多绝望。 而除了被他们誉为战神的姬玄,连国师都逃了 “姬将军被杀了,许银锣不可战胜,他是天神下凡。” 人群里,一名云州军满脸绝望,嘴唇颤抖。 绝望和恐慌的情绪在云州军心里发酵,叛军骚乱起来,握着刀,茫然左顾右盼,不知该如何是好。 看到姬玄人头后,他们心里再无半点战意。 身为中原人,他们都是听过许银锣大名的。什么一人一刀斩了巫神教三十万大军、来云州时单枪匹马喝退两万叛军等等。 这种固有印象,在局势大好之时,会被压在心里,一旦遭遇跨不过的坎儿,压在心里的畏惧,便会疯狂反扑,让他们丧失斗志。。 杨川南眼里闪过一抹厉色,高声道: “云州军宁战死,不投降。众将士听令,杀!” 边上,十几名亲信握紧兵刃,满脸发狠。 “哐当!” 这时,一名士卒手里的战刀摔在地上,战战兢兢的说道: “我,我投降我都说了造反没活路,我们打不过许银锣的。” 沉默了几秒后,第二个投降者出现: “我也投降,我,我只是想活下去。” “我也投降了” 接着,就像引发了连锁反应,越来越多的云州军弃械投降,用各地的方言高喊着“投降”。 “造反是死罪,投降也没有活路!” 杨川南大喝道:“随本将军放手一搏” 他知道自己必死无疑,坚决不肯投降,想鼓动云州军与大奉玉石俱焚,即使死也要让其付出惨重代价。 可他话还没说话,身后的一名亲默默丢了手里的刀,叫道: “我投降。” 杨川南声音戛然而止。 围绕在他身边的十几名亲信,先后丢弃兵刃,高喊投降。 杨川南脸颊肌肉狠狠抽动,目光一片灰败。 远处,看着城头、城下,不停有云州军弃械投降,戚广伯缓缓闭上了眼睛,单手按住腰间佩刀。 为帅者,当有体面死法。 他脸色凄然,当年没能与魏渊沙场对决,今日依旧没有机会。 许七安三个字,就是横档在他和魏渊之间的深渊,无法跨越,让人绝望。 戚广伯心里一横,正要拔刀自刎,可是双手突然不受控制。 愕然睁开眼睛,看见一袭白衣站在眼前,五官平庸,气质平庸,身高平庸。 “为何不让我死。”戚广伯沉声道。 身为云州主帅,想死没那么便宜孙玄机默默在心里说完,到了嘴边,化作一个字: “呵!” 大奉守军在将领们的带领下,逐一捆绑降卒,他们挥舞刀鞘、木棍,呵斥打骂,发泄着心里的戾气。 这群不知死活的叛军,居然敢打到京城来,谁给他们的胆子,不知道许银锣是大奉守护神吗。 许银锣一身传奇事迹,何曾败过? 这次也一样,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手刃了敌军首领。 这就是他们的心目中的战神。 葛文宣、杨川南等十几位核心人物,被赵守、孙玄机和寇阳州迅速制服,有这些超凡高手盯着,想自尽都难。 皇宫,金銮殿。 女帝高居御座,殿内除了诸公之外,还有禁军、京城十二卫的统领们,以及许二郎、张慎、楚元缜、曹青阳等武林盟高手。 后者因为保卫大奉有功,破例上殿面见皇帝,论功行赏。 “共俘虏叛军两万八千三百六十一人,戚广伯杨川南等叛军将领已尽数控制,此战阵亡将士八千三百四十三人,受伤一万两千人。外城百姓死伤八百余人。” “缴获火炮两百余架,车弩一百二十张,甲胄兵器” “四座城门中,南城门已毁,城墙大段坍塌;其他三座城门都有不同程度的受损,需要大面积修缮。” “” 战损已经相当大了,不过诸公们脸上洋溢着喜悦,有一种拨开云雾见阳光的轻松。 此战终结了云州叛乱,笼罩在大奉朝廷头顶的阴云,终于彻底散去,黎明已至。 怀庆默默听完,缓缓道: “此战损失颇重,众爱卿对战后处理,以及叛军俘虏的处置,有何建议。” 首辅钱青书出列,道: “可让云州降卒做苦力,负责修缮城墙等事宜,待善后结束,再做安排。” 这些降卒目前最大的用处,就是充当免费劳力。 首辅钱青书继续说道: “至于戚广伯等叛军首领,尽快斩首示众,以示朝廷威严。内阁已经拟好告示:许银锣力斩叛军首领姬玄,震慑全军,平定叛乱。 “如此,可迅速安民心。” 怀庆颔首,道: “可!” 左都御史刘洪出列,道: “臣尚有一事不解,北境渡劫战似乎大胜?伽罗树菩萨和白帝如今在何处?” 刘洪的疑惑,也是诸公们的疑惑。 云州之乱结束了,但对诸公来说,结束的有些莫名其妙。 因为超凡境的战力里,云州所依仗的是白帝和伽罗树,可从头到尾,他们并没有见到两位一品强者出现。 怀庆语气威严,缓缓道: “国师和许银锣,双双晋升一品,已于北境,斩了白帝肉身。伽罗树独木难支,被许银锣打退,逃回西域。” !!! 殿内,一张张低垂的脸猛的抬起,显露出震撼和茫然的神色。 一品武夫诸公们脑子里嗡嗡直响,险些就要和女帝说: 别开玩笑! 这么简简单单一句话瞬间在诸公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而即使是从赵守那里得知情况的张慎、李慕白,再次听闻这个消息,心里仍泛起难言的震撼。 武林盟的帮主门主们,瞠目结舌,难以管理好表情。 一品武夫诞生了。 自武宗皇帝后,中原江湖已经五百年没有出现一品武夫。 五百年后的今天,许七安晋升一品武夫。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成为真正的无敌之人诸公竟然有种物是人非,沧海桑田的感觉。 我真的只是在军镇里待了五个月吗南宫倩柔扪心自问,有些怀疑自己认知出了错误,他还是无法接受当初那个五品化劲的银锣,五个月后成为武道巅峰的人物。 一品是什么概念? 这是把武夫体系走到尽头了。 纵观古今,超品之外,谁的战力能比肩一品武夫? 老祖宗闭关五百年,才晋升二品,这已经是了不得的人物,注定载入史册,而许银锣,二十出头的年纪,已经把武道走完了武林盟众人心情复杂,一下子觉得老祖宗的天赋,似乎,好像,也就中人之姿? 这个念头闪过的同时,他们有些心虚的左顾右盼,见袁护法并不在殿内,顿时如释重负。 “好,好啊!大奉至此,将万世太平,四方列国,无人敢犯!” 刘洪激动的双手颤抖,老泪纵横: “这是中原百姓之福,是陛下之福,是社稷之福。” 这一刻,诸公心里戚戚然,回忆起京察之年以来,大奉遭遇的种种事件,从贞德帝祸乱超纲,自毁祖宗基业,到云州叛乱,中原民不聊生。 过去的一年里,有太多太多的灾难,朝廷早已不堪重负。 现在终于熬出头,魏渊复生,许七安晋升一品,领军打仗有前者,超凡战力有后者。可想而知,接下来漫长岁月里,大奉将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史书有载,高祖皇帝和武宗在位期间,西域北境巫神教南疆,四方臣服,从未敢侵犯大奉疆土,不敢妄动刀兵。 大战结束后,内城的戒严便取消了,城防军敲锣打鼓的奔过大街小巷,高呼着叛乱已经平定,天下太平。 百姓们闻声,诧异的开门推窗,发现街上果然没了巡逻的士卒。 “打完仗了?吓死我了,还以为京城完了。” “炮火声停息有一段时间了,我还以为叛军退去,谁想是叛乱已经平定。” “走走走,去告示墙那边看看情况。” 陆续有百姓离开家门,走到街上,默契的往城门口的告示墙、各大衙门的告示栏行去。 果然,百姓们遥遥看见告示栏贴上了新的告示。 “上面说的是什么?” “是说叛乱平定了是吗,叛军老巢在云州,虽说这次叛乱结束,但很可能卷土重来。” “那也没办法,咱们京城能迅速打退叛军,已经极其厉害了。” “陛下果然是天命之人,官老爷们也没咱们想象的那么昏聩嘛。” 大多数人都不识字,一边讨论一边等待识字的告知告示内容。 突然,有人惊喜的叫道: “告示上说,许银锣斩杀叛军首领,震慑全军。” 声浪一下子起来,聚拢在告示栏边的百姓议论纷纷,不停追问真假。 待得到确定答案后,百姓们恍然大悟,难怪叛乱平定的这么快,这是许银锣终于出手了啊。 “你说说,叛军这不是找死嘛,千里迢迢的杀到京城来,还没掀起风浪,就被许银锣掐灭了。” “我还以为是陛下英明神武,将士们训练有素,原来是许银锣一人震慑叛军。” “肯定啊,许银锣当初可是在玉阳关外,一人一刀杀退巫神教五十万大军的。” 如今手刃叛军首领,震慑全军,在百姓们看来,正是许银锣该有的风范。 “咦,不是二十万吗?” 有人质疑数量的真实性,但很快就淹没在海潮般的赞誉声里。 京城百姓不知不觉间,已经养出一股“傲气”,这种傲气不是生活在天子脚下的贵民傲气,而是与许银锣同处一城的傲气。 中原各地灾情不断,青州、雍州更是被叛军攻占,但我们京城不怕,因为京城有许银锣。 王府。 王思慕与母亲、两位嫂嫂乘坐马车,返回府邸。 两位兄长急惶惶的迎出来,迫切问道: “听下人说,城外战事已经结束?” 王夫人点点头,脸色轻松,笑道: “听宫里人说,是许银锣斩杀叛军首领,于城头震慑叛军,平了乱子。 “唉,当初老爷打算与许家结亲,我心里是不愿意的。现在才明白老爷用心良苦。” 以王家和许家的关系,即使老爷卸去首辅之职,一样能在京中大富大贵,福泽后世子孙。 王家嫡长子松了口气,面露喜色: “父亲还在房里等消息呢,我立刻去告诉他。” 王夫人颔首: “老爷可以安心养病了。” 王思慕笑道: “我去与父亲说吧。” 没人敢反对。 王思慕一路来到父亲的卧房,扣动房门,道: “爹。” 门立刻打开,婢女恭声道:“大小姐。” 王思慕“嗯”了一声,跨过门槛,进入房间,看见王首辅靠着软枕,正朝自己看来。 “战况如何?”王贞文神色和语气都很平静,只是目光紧紧盯着王思慕。 王思慕知道父亲的意思,坐在床边,握着父亲的手,柔声道: “许银锣回来了,结束了,爹,都结束了。” 王首辅点点头,因为早从两个儿子那里知晓了此事,如今得到确认,心里如释重负。 “北境渡劫战也结束了” 王贞文还有一个疑惑,但知道女儿无法回答。 他怎么赢的? 王思慕说道: “来时在路上遇到二郎,他正要进宫面见陛下,与我说了一事。” 王贞文看向女儿。 王思慕抿了抿嘴,说出真相: “许银锣晋升一品了。” 一品武夫王贞文喃喃道:“一品武夫啊。” 他忽然觉得身体里有股新生的力量在萌芽,在茁壮成长,脸庞疲态尽去。 云州,外海。 蔚蓝的汪洋上,一列船队抛锚在起伏的碧波中,绣着青龙的旗帜在狂风中烈烈鼓舞。 青龙舰队! 身穿紫袍的中年人站在船舷边,目光眺望云州,眼神沉凝,看不出喜怒。 潜龙城遇袭后,他察觉到城中战力不及敌军,当机立断,捏碎传送玉符抵达白帝城,随后带着城中的五百亲信部队,直奔沿海,乘上青龙舰队,逃亡海外。 此地距离云州有数十里,足够安全。 他在这里等待国师的消息。 青龙舰队存在的意义,不是战斗,而是给云州留后路。 当年选择在云州扎根,就是因为此处背靠汪洋,即使到了绝境,依然还有退路。 “国师既然没有回援云州,那就说明他有把握拿下京城。只要夺下京城,云州的损失便不算什么。” 紫衣中年人身居高位多年,胸有静气,并不慌张。 这时,他看见眼前白影一闪,出现许平峰的背影。 :先更后改。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五十四章 追杀 “国师!” 紫袍中年人神色狂喜,内心振奋。 如他所料不差,许平峰出现在此,说明京城战事已定。 一瞬间,紫袍中年人想到了很多,入主中原,登基称帝,从此黄袍加身,成为天下共主,夺回正统之位,了却祖辈的遗憾。 他越想越激动,血气上涌,精神亢奋。 不过,多年来身居高位养成的气度,让他迅速平静下来,深吸一口气,维持住形象,道: “京城战事了了?国师是来接朕进京的吗。” 许平峰没有转身,凝望着不断翻起白沫的海面,叹息道: “兵败了,陛下做好出海的准备吧。” 紫袍中年人脑子“嗡”的一响,像是被人敲了一闷棍,踉跄后退。 他的脸色迅速惨白,嘴皮子发抖,手脚也跟着发抖,像是经受不住海风的湿冷。 紫袍中年人一字一句道: “怎么会这样,白帝呢,伽罗树菩萨呢?还有姬玄、戚广伯,其他人呢?” 许平峰微微摇头: “北境之战中,许七安利用渡劫顺利晋升一品武夫,白帝和伽罗树非他对手,前者已经退回海外,后者则代表佛门,撕毁了与云州的盟约。 “出征之人,都留在京城了,姬玄死于许七安之手。。” 紫袍中年人大脑一片空白,心脏骤停。 他抛下潜龙城内的族人时,没有任何犹豫,顶多是痛心疾首片刻,可听到姬玄死在京城,死于许七安之手,紫袍中年人如同五雷轰顶,心里痛不可遏。 不是他多疼爱这位庶出的儿子,而是,这是一位三品武夫啊。 培养一名三品武夫是多艰难的事,那枚成就姬玄超凡之身的血丹,更是他们这一脉的底蕴之一,说没就没了。 “朕愧对祖宗,愧对祖宗啊!” 紫袍中年人掩面,声音沉痛,带着难以压抑的哭腔。 许平峰没有说安慰的话,语气冷淡: “陛下先去龟背岛待着,休养生息,今日兵败京城,大不了继续隐忍,日后未必没有卷土重来的机会。武宗叛乱时,陛下那一脉的皇族先祖便是如此。 “幸而我们有过这方面的考虑,龟背囤积的钱粮,可作为东山再起的底蕴。” 凡事都要有双全的准备,因此,许平峰和潜龙城这一脉,在海外寻了一处适宜耕种,物产丰富的无人岛,在那里囤积了部分钱粮。 一旦造反失败,就秘密退守荒岛,休养生息。 如今这条后路算是用上了,虽然这并不是件让你愉快的事。 紫袍中年人双眼发红,喃喃反问道: “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吗。” 许平峰“呵”一声: “陛下莫不是忘了,我那个嫡长子是靠什么起家的。” 紫袍中年人先是一愣,继而灵感迸发,脱口而出: “气运加身,寿元与常人无异。” 他说着,悲怆的脸色转为惊喜,振奋道: “没错,就算他修为通天,已经跻身一品武夫行列,他也不过区区百年寿元。 “等他寿终正寝,我们可以再与佛门、白帝联手,而那时,监正还在封印中,大奉朝廷凭什么与我们斗?” 许平峰笑了笑: “就是这个理。 “所以此刻,我得出海寻找白帝,与它共谋此事。陛下先去龟背岛吧,大海茫茫,岛内又有我精心布置的阵法,他想找到可不容易。” 就在此时,澄澈如洗的天空传来沉闷刺耳的“轰隆”声,宛如惊雷滚过。 青龙舰队内的甲士、高手,以及愕然的望向天空,紧接着面如土色,神色惶恐,像是迎接末日的凡人。 一道人影疾速掠来,刚看见时还在天边,眨眼间,已到眼前。 许七安! 他追来了。 许七安的声音在天边滚滚回荡: “许平峰,你逃不掉的,你躲到海外,我就追杀到海外,上穷碧落下黄泉,我都要杀你。” 许平峰脸色大变,继许七安赶来京城截住姬玄后,又一次露出明显的情绪变化,表情管理失控。 “怎么,没想到我这么快就追来? “你太自负了,自以为智珠在握,天下英雄尽在你算计之中。以为自己永远有退路,兵败之后,你便果断放弃京城中的人马,立刻返回云州,带着最后的希望出海。 “你算计我,坑害我,把我视作棋子,可你有没有想过,我早就在这一次次的交手里,摸清了你的习惯和脾性,摸清了你万事留一手的性格。 “真当所有人都是被您玩弄于鼓掌的傻子? “当你出手越来越多,你就注定死路一条。” 许七安尽情的嘲讽,尽情的怒骂,一吐胸中郁气。 他想这一天很久了,把许平峰逼到绝境,把他的所有云淡风轻踩在脚下,告诉他,他不过是个跳梁小丑! 今天,许七安做到了。 许平峰没算出他利用天劫晋升一品的计划,直接导致了云州军大势已去。 而后,许平峰依旧没算出他会追来的这么快。 从许平峰离开京城那一刻,许七安就知道他要来云州,带着最后的希望出海,暂避锋芒,将来东山再起。 这是基于许平峰一贯的性格做出的推测,过去的种种表现中,不难分析许平峰“稳健”的性格,以及万事留一手、绝不让自己陷入绝境的习惯。 而且,二十八星宿里的青龙星宿始终未曾出现,根据青州时俘虏的云州军战俘交代,青龙星宿是一支水师。 这支水师从头到尾都没有参战,它是用来做什么的?答案不言而喻。 其实不只是许七安猜出来,魏渊也猜出来了,所以他把浑天神镜留在了营房里,这是魏渊给他用来于茫茫大海中寻找许平峰的。 “国师,他来了,他来了!” 紫袍中年人吓的肝胆欲裂,惊叫道: “快带朕走,快” 逃命的时候,许平峰怎么可能地上累赘? 他脚下腾起清光,瞬间消失在所有人视野里。 许七安一点都不慌,因为在刚才出言嘲讽的过程中,他已经锁定了许平峰,坍塌了所有气机,收敛了所有情绪。 天地间,一道黄澄澄的剑光一闪而逝,遁入虚空之中。 玉碎的三个阶段: 锁定——蓄力——斩击! 在靠近青龙舰队时,许七安就借着言语嘲讽的机会,锁定了许平峰,从这一刻起,许平峰便再难逃离他的玉碎。 斩出玉碎后,许七安把镇国剑和太平刀丢了出去,吩咐道: “你们俩把船上的人都杀了,杀光再来找我。” 太平刀和镇国剑呼啸而去,化作一道暗金,一道黄澄的流光,交错飞舞,冲入青龙舰队中。 霎时间,一颗颗人头翻飞,一泼泼温热的鲜血溅起。 “许七安” 紫袍中年人高呼,想告诉许七安自己愿意投降,愿意归顺,愿意随他回京,但他只来得及喊出“许七安”三个字,便被镇国剑穿透胸膛,被太平刀斩飞头颅。 紫衣染血。 “回头再来招魂审讯” 许七安取出浑天神镜,命它观照方圆千里,搜寻许平峰的位置,在震耳欲聋的音爆中,消失于天际。 许平峰没有武者的危机预感,但他知道大难临头,因为许七安对他拔刀了。 他收集着嫡长子所有的情报,二品之前的一切,许平峰都了然于胸,他的战力、底牌、法器等等,都在许平峰的掌握之中。 因此,许平峰比谁都清楚,嫡长子的“意”有多可怕。 当他锁定你时,你便只能与他赌命,两败俱伤。 他施加在你身上的伤有多重,便会同步返还到自身。 无法躲避,无法用法器抵挡,只有赌命。 他现在唯一的应对方式,便是以传送法术逃亡,传送法术涉及到空间,是除琉璃菩萨之外,当世最快的法术。 茫茫大海上,许平峰连续不断的闪现,身后,一道黄澄澄的剑光穿透空间,疾速逼近,追命鬼似的追着他。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许平峰脸色渐露狰狞,当黄澄澄剑光如芒在背之际,他当机立断,让元神和肉身瞬间分离。 这是许平峰能想出的,唯一合理规避玉碎的手段。 也是玉碎唯一的缺陷——它只有一击之力。 肉身和元神,它只能二选一。 天海之间,同时出现两个白衣身影。 即将斩中肉身的剑意,猛的一个折转,杀向了略显虚幻的元神。 许平峰的元神在剑光中寸寸瓦解、消融,与黄澄澄的剑光一起消散在汪洋之上。 这时,许平峰腰间香囊里,掠出一件漆黑如墨的幡,这是招魂幡的赝品,只具备真品威能的十之一二,能召唤方圆十里内的魂魄。 “哗啦啦!” 招魂幡抖动起来,阴风阵阵,不多时,许平峰溃散的元神慢慢凝聚,显化成一道近乎透明的身影。 这道身影极为脆弱,在海风中摇摇欲坠,似是随时都会溃散。 没有任何犹豫,元神立刻投入肉身。 肉身旋即睁开眼睛,接着,他收起招魂幡,从香囊里取出一枚瓷瓶,拔开木塞,把里面温养元神的丹药一股脑儿服下。 这才堪堪稳住元神。 “幸好武夫对付元神的手段,只能算一般。” 许平峰汗流浃背,心里没有任何大难不死的喜悦,有的只有后怕和愤怒,以及无力感。 他堂堂二品巅峰的术士,却只能勉强接下许七安一刀。 别说是与他争锋了,连逃命都如此勉强。 这让骄傲自负的许平峰难以忍受,简直是赤裸裸的屈辱。 清光一闪,他再次与传送术逃离。 许七安不会放过他,会一直追杀他到天涯海角。 如今能救他的只有白帝,这位神魔背景不简单,白帝只是傀儡,它的真身另有其人。 许平峰没有尝试屏蔽自身天机,因为许七安已是一品武夫,比他高一品级,且父子之间因果纠缠太深,无法强行屏蔽。 他不惜代价的施展传送术,终于循着手里那枚鳞片的气息,来到了目的地。 同时,他在海岸线尽头看到了洛玉衡。 “嗯?” 高速飞行中的许七安猛的顿住,感应到身躯传来一阵剧痛,这种剧痛仿佛来自灵魂深处。 “玉碎的反馈不对” 他立刻察觉到不对劲。 踏入一品之后,精气神融为一体,元神和肉身已经不再有区别。 但他依旧能感应到,元神受到的伤害极大,肉身只是轻微受创,这还是因为肉身和元神融合后的连带效果。 稍一沉吟,他大概猜到了许平峰的操作。 孩子难产,保大保小得操作罢了。 “哼,看你能逃到哪里。” 浑天神镜就像一座雷达,观照方圆千里,许七安飞行半个时辰后,没有捕捉到许平峰的身影,反而见到小姨。 洛玉衡拎着神剑,立于天海之间,羽衣翻飞,秀发飞扬,翩若九天仙子,清冷绝色。 她蹙眉凝视海底,似与什么东西在对峙。 在浑天神镜观照到她的同时,洛玉衡也感应到了神镜,侧头看来。 两人隔着神镜对视。 两秒后,许七安一个猛“扎”,扎到洛玉衡面前,沉声道: “白帝呢?” 洛玉衡低头看了一眼海面,嗓音清冷: “我追着白帝的魂魄一直到这里,它从这里入海,我追了下去,见到一道海沟,海沟里有极为可怕的存在,我感应到了它的气息,便上来了。” 极其可怕的存在,大荒本体?许七安皱起眉头: “多强?” 洛玉衡沉吟片刻,道: “单打独斗,我没有任何胜算。” 这么强许七安抽了一口凉气,即使在神魔活跃的远古时期,像蛊神那样匹敌超品的神魔,也是凤毛麟角的。 而这个大荒,身为神魔后裔,实力竟比一品还强? 那它的祖先得有多可怕。 洛玉衡又道: “许平峰在下面,只与我打了一个照面,便传送到海底去了。他元神似乎受了重创,你干的?” 在下面啊,他果然投靠白帝了,一人一兽很早前就达成结盟许七安深吸一口气,看向洛玉衡绝美的脸蛋,“你我联手,下去会一会它?顺便看看监正那老东西死没死。” 监正还在“白帝”手里。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五十五章 了却因果 许平峰体表腾起阵阵清光,几个闪烁,便穿过漆黑无光的深海,看见了海底大裂谷。 他身上披着一件薄如蝉翼的袍子,它像一层粘膜般包裹住许平峰,让元神濒临消散白衣术士可以在水下自由呼吸,同时把可怕的水压抵挡在外。 避水衣! 术士最不缺的就是法器,能适应各种各样的环境,永远不存在短板。 就算有,那就继续花银子炼器。 幽暗的海底,水波荡漾,大裂谷就像怪物张开的血盆大口,等待着迷途的鱼自投罗网。 许平峰展开掌心,看了一眼洁白鳞片散发的光辉,根据鳞片指引,“白帝”就在下面。 鳞片沾染了“白帝”灵魂的气息,这是许平峰能与白帝千里传讯的基础。 许平峰抬头往上看去,他能感应到陆地神仙和一品莽夫,透过无尽汪洋盯着自己,但忌惮海底裂谷里的怪物,没有冒然下水。 “我永远不会到山穷水尽的时候。” 许平峰低声自语了一句,在清光包裹中,取出一枚绽放灿灿白光的夜明珠,进入海底裂谷。。 白光迅速下坠,被无穷无尽的黑暗吞没。 不知过了多久,许平峰脚底踩到淤泥,他终于来到了海底裂谷底部。 高举着在夜明珠走了片刻,明亮炽盛的光芒边缘,隐约间出现一个巨大且模糊的轮廓。 又往前走了百余步,许平峰看清了怪物的冰山一角。 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张酷似人族面孔的脸,但细节上更加粗犷和丑陋,头顶有六根微微弯曲的长角,它的头颅足足有京城的城墙那么高。 若再加上六根弯曲冲天的角,那么就有城墙的两倍高。 六根弯曲长角遍布着与生俱来的神奇纹路,以许平峰现在的位格,一眼就能看出其中蕴含大道法则。 这些纹路如果能参悟透彻,便可以演变成强有力的阵法。 但他猛的闭上了眼睛,那些纹路固然可贵,但太危险,犹如深不见底的旋涡,险些将他本就虚弱的元神吞噬。 很强大,非常强大尽管眼前的怪物陷入沉睡,但许平峰仍能估算出,它远比白帝要强大很多。 “你来了。” 宏大缥缈的声音直接传入许平峰脑海。 “许七安打退了伽罗树,我们败了。”许平峰语气低沉,审视着“人面”,道: “这就是你的本体?” “一具重伤之躯罢了,当年道尊将我们逐出九州大陆,我与他交过手,险些被杀,伤势一直到现在还没复原。” 荒的声音再次响起。 许平峰没信,也没不信,说道: “大奉不灭,监正便不死。你炼化守门人的目标难以实现。 “如今之计,是避其锋芒,等待百年之后,许七安寿终正寝,我们便可卷土重来,一举推翻大奉。” 这时,轻笑声从“荒”的其中一根弯曲羊角里传出。 “监正老师,你是否很得意?”许平峰鼓荡元神,神念传音: “你扶持的许七安成功晋升一品,成为九州大陆屈指可数的强者。而我炼化中原气运,晋升天命师的计划不得不停止。” 监正云淡风轻的声音传来,同样是神念传音: “魏渊复活了吧。” 许平峰沉默了一下,冷哼一声。 监正笑道: “骄傲和自负是你最大的弱点,你年纪轻轻,便踏入二品术士行列,自诩聪明,视天下英雄如无物。 “如今被自己亲生儿子逼的走投无路,如此窘迫,感觉如何啊。” 监正的话,就像一把刀子捅进许平峰胸膛,让他额头青筋凸显,面皮抽搐。 “你还想东山再起?你不死,许七安和洛玉衡会走?”监正笑道: “以许七安对你的恨意,你走不掉的,即使有“荒”护着你,他也会与你们不死不休。” 荒陷入沉默。 洛玉衡秀眉轻蹙: “不要大意,你说过白帝的本体是“荒”,但它为何要披着白帝的皮返回九州,如果它真身降临,我们根本不可能晋升一品。” 许七安沉吟一下: “说明它本体出了问题,或不方便返回九州。” 如果是前者还好,他们可以试着斩杀“荒”,若是后者,那情况就比较麻烦。 “先试探。”许七安道。 洛玉衡“嗯”一声,头顶飘出漆黑的“水相”,钻入海中,在两人脚底快速游曳绕圈。 海面当即出现一个直径十米的旋涡,旋涡快速扩大,转瞬间便化作直径五十米,旋涡尖锐的尾端像利刃般,扭曲着刺入海底。 很快,许七安就透过旋涡的中心,看见了海底,看见了大裂谷。 而这个时候,“水相”搅拌出的旋涡,直径已经扩大到百米,蔚为壮观。 身为陆地神仙的洛玉衡,水中战斗并不输任何水属性神魔后裔,即使白帝那具肉身还在,洛玉衡也不怕与它水战。 洛玉衡见状,扬起手里的铁剑,雪亮的剑身爆发出冲天剑气,紧接着,一层炽烈的火焰沿着剑身游走,熊熊燃烧。 她持剑的手,缠绕上一抹旋转的气流,越转越快,越转越快。 许七安也没闲着,他轻轻握住拳头,拧腰,右臂后拉,气机滚滚汇聚于拳,升腾的气机扭曲空气。 相比起洛玉衡的绚丽的操作,神仙般的手段,一品武夫的凝势要显得朴实无华许多。 大裂谷里。 许平峰霍然抬头,看见一道扭曲的、巨大的旋涡排开海水,直逼大裂谷。 透过旋涡中心,他依稀看见许七安和洛玉衡各自蓄力,杀招瞬间将至。 身后,沉睡的“荒”双眼紧闭,嘴巴缓缓张开,一团明净煊赫的力量在口中酝酿。 海面上,洛玉衡握剑的手,缭绕的气旋速度快到了极限,她抛出手里的剑,娇斥道: “去!” 气旋“呼”的一声,就像加装了推进器,将燃烧着灼热火焰的铁剑推向旋涡中心。 剑势疾而利,融合了风相之力速度,火相的爆裂,以及人宗剑法的犀利的杀伐之力。 边上,许七安轰出蓄力已久的拳头。 拳劲厚重而磅礴,像山崩,像海啸,不慎触碰到拳劲的海水,“嗤嗤”作响,瞬间汽化。 另一边,“荒”獠牙交错的口中,那道煊赫的光芒喷吐。 漆黑的大裂谷被照的亮如白昼。 轰! 光芒触碰到铁剑的刹那,当即爆炸开来,成千上万吨水沸腾,海底迎来了一场地震,方圆数十里的软泥层同时被掀起,淤积了上百年的泥沙化作灰色的烟尘冲天而起,清澈的海水顷刻间就变成了浑浊的泥汤。 许平峰所在的大裂谷坍塌,一块块巨石翻滚着砸落。 他迅速传送到一侧,而后看见烈焰燃烧的铁剑,穿透泥汤,拖曳着华丽绚烂的尾焰,刺入沉睡中的怪物额头。 铁剑只刺入一半,就用尽了力量。 这时,霸烈无双的拳意紧随而至,沿途浊流纷纷汽化,拳意轰在剑柄上,将它后半截也推入到人面羊身怪物体内。 沉睡中的怪物,眼皮剧烈抖动,似是要醒来。 许平峰心里一悸,头皮发麻,一股可怕的威压随着怪物的复苏而升起,这种压力是伽罗树菩萨都不具备的。 有点类似儒圣英魂、大日如来法相。 海面上,许七安和洛玉衡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里看到了震惊。 已经是一品境界的他们,比许平峰更能清晰直观的明白这股威压的可怕。 许七安没有见过儒圣英魂和大日如来法相,但他见过只缺一个头颅就重组完毕的神殊,见过他狂暴时的可怕。 现在,他从“荒”的气息中,察觉到了同位格的力量。 这是无限接近超品的力量。 什么情况,“荒”的本体有这么可怕?许七安心里一凛。 就在这时,他和洛玉衡,还有许平峰,听见了“咔擦”的声响。 人面羊身怪物头顶的某根弯曲长角折断。 弯曲长角上与生俱来的纹路亮起,它吞噬着周围的一切,包括海水、光、水灵之力等等,像是传说中永不见底的极渊,吞噬天地间的万物。 就是这样一根角,曾经在青州杀死过监正,将他元神封印在角中。 “荒”付出了一定的代价,主动折断一根角,用来对付许七安和洛玉衡。 这是一位曾经的超品,凭之纵横远古时期的“武器”,蕴含着它的天赋神通,是灵蕴的具象化。 这根断角缓缓浮起,角尖对准了许七安和洛玉衡。 这一刻,许七安心里警铃大作,除了武者对危机的预感之外,他冥冥有感,这一击无法躲避。 洛玉衡因为陆地神仙的特殊,更加清晰透彻,她“看”见神秘诡异的符文迅速扩散,化作席卷一切的“旋涡”,这其中就包括他们。 “我曾经听一位神魔后裔说过,大荒的天赋神通是吞噬万物,吞噬的强大生灵越多,它的天赋神通就越强。” 许七安低声道。 洛玉衡蹙眉不语,大荒的这种天赋神通不是寻常意义上的法术,她的金身无法免疫。 没想到它的本体如此可怕许平峰心里暗自忌惮。 不过,盟友越强大,对他越有利。 不强大如何对抗陆地神仙和一品武夫? 嗡! 空间猛的一荡,像是刺穿的幕布,断角激射而去,目标直指洛玉衡和许七安。 以断角为核心,神秘诡异的纹路化作滚滚旋涡,吞噬一切的旋涡。 洛玉衡眼里金芒闪烁,正要迎上断角,腰带忽然一紧,许七安把她往后提了提: “一边去。” 没给洛玉衡发怒的机会,他俯冲而下,双手合握,抓住了断角。 呼! 诡异可怕的气旋霍然膨胀,许七安就像扑火的飞蛾,再难从气旋中脱离。 断角有半个城墙高,相比起来,许七安身子连飞蛾都不如,是一只苍蝇,被一把剑刺中的苍蝇。 他的双手皮肤迅速剥离,露出嫩红的筋肉,筋肉也在快速剥离。 他的气机和生命力飞速流逝,被气旋攫取。 大裂谷里,许平峰看着这一幕,眼睛一亮。 “白帝”的神通委实出乎他的预料,看架势,似乎能让许七安吃大亏。 “别过来!” 许七安喝住想要上前相助的洛玉衡,咧嘴笑道: “看好了,让你看看一品武夫的蛮力。” 话音落下,许七安身上的衣袍炸裂,露出洁白无垢的健硕身躯,一道道流畅又凌厉的肌肉线条展露在洛玉衡眼前。 他周身的肌肉无声蠕动,可怕的力量从小腿传递到大腿,再到腰身,一直层层推动到手臂。 “啊啊啊” 许七安昂起头,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 他的双眼射出两道贯穿天穹的金光。 整座汪洋沸腾起来,数以万顷的海水翻涌着卷上高空,白沫喷涌。 天空乌云翻滚,雷电在云层中闪烁,一副世界末日的景象。 洛玉衡吃了一惊,在她独特的视野里,整片天地元素紊乱了,像是出现了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事物,让大道秩序出现了错误。 洛玉衡再看向许七安,“看”见天地元素对他避之不及,不敢沾身,断角扩散出的诡异神秘纹路,也被他一点点的排开。 她不由的想起以前听说的一则关于武夫的传闻。 武夫的极致,便是专修自身,不与外界互通,自成天地。 “咔擦!” 清脆的裂响声里,那根半座城墙高的羊角,崩裂出无数细小的裂缝,而在这之前,笼罩在四周的神秘纹路,早已先一步溃散。 “咔擦!” 羊角的尖端彻底碎裂,被一品武夫以蛮力硬生生掰碎。 吞噬一切的气旋随之消散。 弯曲的羊角迅速回落,朝着海底大裂谷坠去,重新回到“荒”的额头,断裂处严丝合缝,就像从未折断过,但被许七安掰断的尖角,却难以愈合。 许七安傲立天海之间,双手血肉尽失,只剩森森白骨,他的气息不再强盛,隐约要跌回二品,当然,品级依旧是一品。 深吸一口气,许七安脸色狰狞的朝着海底咆哮道: “杀了他!” 吼声滚滚如雷。 海底大裂谷,荒头顶的羊角纹路骤然亮起,呼,气旋应激而生。 杀我?许平峰心里一凛,本能的就要施展传送术。 但是迟了,气旋笼罩了他,将他定在原地。 紧接着,他的血肉迅速剥离,化作纯粹的灵力被吞入气旋中央。 荒的叹息声回荡在大裂谷中: “云州大势已去,你并没有自以为的那么重要 “我的灵蕴受损,还不想彻底醒来,妥协对我来说是最好的选择,一品武夫的强大远超我的想象 “等待许七安百年后寿终正寝?来不及了,时代的洪流已经开始奔腾,大劫将至 “你太弱了,并没有资格成为我的盟友,只有一品才能参与到大劫之中。 “吞噬你对我来说,是个不错的选择,气运与灵蕴同样重要,而你是练气士!” 在荒的呓语声里,许平峰身躯缓缓消融,他脸庞布满绝望,元神震荡出气急败坏的吼声: “不,你不能杀我,别杀我” 那不甘和怨气,浓厚的宛如实质。 他霍然抬头,透过旋涡中央,看见了冷漠俯瞰着他丑态的许七安。 “我这一生,最后悔的事,就是当初没掐死你。” 许七安扬起手掌,气机凝成长矛,缓缓道: “今日斩你! “闻诛一夫纣矣,未闻弑父。” 用力投掷出气机长矛,贯穿了许平峰的胸膛。 许平峰身躯彻底崩解,元神寂灭。 这位二品巅峰的练气士,似乎并没有料到自己会以这样的方式收场。 在嫡长子的推动下,死在神魔后裔手中。 激荡的海水缓缓平息,笼罩在天空的阴云散去。 许七安悬空而立,弓着腰背,剧烈喘息。 他之所主动去接“荒”的长角,一方面不愿洛玉衡涉险,另一方面是要“打服”它,让它明白一件事: 你虽然很强大,但我要是与你玩命,你一样得赌命。 当透过洛玉衡搅拌出的旋涡,看见沉睡中的“荒”,判断出它本体确实出了问题,许七安心里便定下了这个计划。 且知道,一定能行! 核心和伽罗树退出中原是一样的,我为什么要为一个盟友付出如此惨重的代价? 而且是大势已去的盟友。 在云州军彻底失败那一刻起,他们这个三角联盟的关系其实就已经不牢靠了,因为短期内没有了共同的目标。 果不其然,当他捏碎“荒”的长角,展现出不死不休的态度时,“荒”选择了妥协。 “了却因果,前尘往事,一笔勾销!” 许七安朝着蔚蓝的天空张开了双臂,就像拥抱新生。 洛玉衡眉眼温柔,破天荒的露出了一抹不易察觉的温婉笑容。 她似乎想到了什么,蹙眉道: “监正是死是活?” 许七安愣了一下: “应该,活着吧?算了,不管他。 “区区一个天命师,没啥用。” 监正肯定是救不回来了,而且许七安觉得,担心谁也别担心老银币。 你永远不知道他在谋划什么。 伸手不见五指的海底,庞大的身躯在水中漂浮,朝着更遥远的海外飘去。 它闭着眼睛,宛如沉睡,随波逐流一般漂向远方。 其中一根弯曲的羊角里,传出监正的叹息声: “都说了,他不杀生父,誓不罢休,你偏不信邪,这下安逸咯。 “灵蕴又缺了一角。” 荒淡淡道: “术士的滋味真不错,我的力量又增强了。” 监正喋喋不休道: “大劫将至,你还要去海外?” 荒缥缈宏大的声音传来: “你想知道海外有什么吗,带你去个地方,我要为大劫来临做准备。” 洛玉衡望着掌心中的紫衣中年人,道: “龟背岛有不少钱粮储备,正要可以带回去,缓解朝廷缺粮缺银的窘境。” 许七安抬起带着血丝的指骨,戳了戳洛玉衡娇嫩的脸颊,笑道: “国师,我受伤严重,急需双修疗伤。” 洛玉衡板着脸,公事公办的语气: “我已是陆地神仙,双修之事不必再提,你我再无男女之间的关系。” 你的好姐妹花神也说过类似的话,头一转,又夹着我的腰咿咿呀呀许七安心里吐槽了一句。 东海郡。 布置奢华的东海龙宫。 内厅,身穿嫩绿色长裙,容貌娇媚的东方婉蓉端着木托盘进来,把茶水放在纳兰天禄面前,笑吟吟道: “恭喜老师重塑肉身。” 纳兰天禄头发花白,面容清癯,微笑颔首。 他凝视着心爱弟子娇媚的脸蛋,忽地叹了口气: “我本想办法恢复肉身后,便把你送到天宗去,那小子既对你许过终身之约,为师就算得罪天宗,也要让他娶你。 “但方才,大巫师传信于我,召我速速返回靖山城。” 东方婉蓉皱了皱眉: “为何?” 纳兰天禄神色古怪,措辞片刻,道: “中原战事已经平定,许七安晋升一品武夫。大巫师说,巫神降下法旨,召天下巫师返回靖山城,你也要跟着一起去。” 他看着东方婉蓉茫然的神色,一字一句道: “大劫将至。” 阿兰陀。 菩提树下,伽罗树菩萨看向白衣如雪,青师如瀑的琉璃菩萨,道: “接下来,我和广贤会合力助你疗伤,让你恢复修为。” 琉璃菩萨问道: “你去见过祂了?” 伽罗树“嗯”一声: “神魔时代的大劫要来了,尔等做好准备,应对大劫。 “另外,许七安跻身一品,成为当世最强武夫,妖族等待的机会来了。阿兰陀会先面临一场兵灾。” 琉璃菩萨和少年僧人形象的广贤菩萨,脸色凝重。 青州城。 衣衫破烂,蓬头垢面的流民们挤在城门口,听着吏员讲解告示上的内容。 “即日起,青州再造黄册,凡登记在册之人,过往一切不纠 “即日起,朝廷广开粮仓,凡参与重建青州者,皆有田地分配,秋收之前,粥棚不撤。” 那一张张肮脏的、曾经麻木的脸上,焕发出了新生的希望,眼睛里有了亮光。 大奉十三洲,所有告示墙,都张贴着同样的告示。 黑暗结束,黎明已至。 皇宫。 身穿龙袍,威严不输男子的女帝,登上高楼,迎面而来的是徐徐的春风,清凉,但不冷冽。 她负手而立,抬了抬白皙的下颌,嘴角露出一抹笑意。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 为万世开太平! 浩气楼。 “噔噔噔” 缓慢的脚步声里,许七安穿着银锣的差服,登上七楼,看见了熟悉的茶室,熟悉的摆设,茶案后,盘坐着熟悉的大青衣。 鬓角微霜的男人面带微笑,温和道: “来了?” 泪水一下模糊了视线,许七安仔细的正了正衣冠,就像当初那样,躬身,抱拳: “卑职,见过魏公!” 世人多媚骨,唯有君如故! 本卷终! 《大奉打更人》正文 卷尾总结兼请假 第四卷——逐鹿中原,写到这里就结束了。 先汇报一下成绩吧,均订118000了。记得是什么时候十万均的吗? 是3月17日。 到今天为止,两个月没到,均订涨了18000。按照这样的趋势,到5月17号,肯定能到12万均订。 恰好两个月。 十万均订的单章里,我说过,这从上架开始,就差不多保持一个月一万的涨幅。 到了最后一卷,势头仍然没有停下来,我也只能倒抽一口凉气说:恐怖如斯! 这样的涨幅我是没见过,有点懵。 希望我能在最后一卷看到《打更人》的极限,看到均订涨幅慢下来,不然真有点不甘心完结。 至于追订,保持在63——67之间。。 一写到后期,成绩还能一直涨,对我来说,这还是第一次。 我记得写《姐姐》的时候,天道小黑屋里待了半年,追订没跌,妖二代也没跌,简直是奇迹。“稳”这一方面,我还是比较自信的。 然后简单的说一说《逐鹿中原》这一卷,存在很多问题,比如我曾经想尝试写一写战争中的配角,后来发现读者不喜欢,但又骑虎难下,以致于有段时间读者很不满意。 说实话,那是我的一个尝试,身为作者,理当去尝试不同的写法,拓宽写作道路。这么做的缺点是,笔力不够的话,很容易写崩,然后恶性循环,造成大雪崩。 拿《打更人》这种成绩的作品试手,显得过于大胆了。 但我既然敢尝试,肯定是有信心在写偏之后迅速拉回来,这点自信还是有的。 事实证明,我的能力完全没问题。 最后一卷的名字,叫《武神》,想来你们也能猜到。 字数不会太多,但也不会少,应该在四百万字左右完结。 按照我的更新速度,也就三个月的时间了,大家且看且珍惜吧,别骂了!前期和后期真的不能比的。 前期就是一张白纸,可以随便来,后期你要边写边回顾过去的设定、内容、伏笔等等。 少更一章,少赚很多钱,有钱我干嘛不赚?是真的写不出来。这个道理,睿智的大老爷们肯定也懂。 而且拒绝水文恰烂钱,这是我创作的初心。所以,这也只有五卷。 如果非要继续恰钱,我可以开副本,再写两三百万字。巅峰级的成绩,恰烂钱多爽。非不能,不愿尔。 我要请一天半的假,把埋的坑,都回顾一遍,在最后一卷收束,统统填上。真的得请假,不然没时间去整理这些伏笔。 不出意外的话,最后一卷爆点还是挺多的。 另外说个题外话,打更人出圈指数lv6了,破壁之作,第二本lv6。 这该拿的荣誉都拿了,完结前到五星就没遗憾了。 感谢大佬们一路陪伴! 感谢正版读者的支持。 大佬们骂我千百遍,我待你们如初恋。 下一卷见!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章 生母 清亮的春风呼啸着涌入茶室,两个身姿笔挺的男人相对而坐,中间隔着一张四方茶几。 “呼” 魏渊轻轻吹散杯中升腾起的热气,抿了一口清亮的茶液,满脸陶醉: “馥郁回甘,余香绕齿,没想到此生还能饮到花神种的茶叶,值了。” 你这辈子值的也太廉价了吧许七安腹诽了一句,笑道: “知道魏公爱喝茶,特意带了一两孝敬。” 其实是陈茶,慕南栀以前留下来的。 魏渊满意点头,感慨一声: “花中魁首,国色天香,慕南栀是世间独一无二的绝色美人,无名无分的跟着你,算是委屈人家了。 “洛玉衡而今是陆地神仙,她同意你娶临安殿下?” 许七安没料到两人见面的第一件事,他关心的居然是自己的终身大事。 他叹了一口气: “都不是省油的灯,提及此事我便头疼,魏公有何指教?” 魏渊放下手中茶盏,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啊,这许七安立刻明白自己所言不妥,刚要嘿嘿一声,带过话题,便听魏渊淡淡道: “均衡存于万物之间。” 许七安若有所思。 魏渊双手搭在案边,面带笑容: “我身陨之后的事,陛下已经详细与我说过,你做的很好。。” 许七安张口就要谦虚几句,魏渊笑眯眯道: “我也没想到,你四品时,便能一人一刀独挡巫神教二十万大军,可见晋升一品武夫,并非侥幸,实乃天人之姿。” 你这是在报复我刚才说错话吧,你现在都已经是完璧之身了许七安心里嘀咕了一句,尴尬道: “都是世人瞎传。” 他不再说话,端起茶盏喝了一口,暗示魏渊揭过这个话题。 “朝堂诸公在争论如何处理云州,你怎么看?”魏渊问道。 “政务上的事,我并不关心。”许七安先垫了一句,接着说道: “凡带甲士卒,皆刺配充军,凡支持叛军的云州官员、乡绅望族,尽数抄家。” 这不是他的看法,是他根据对怀庆的了解,做出的推测。 刺配充军是惯例,属于常规操作,至于官员和乡绅望族,正好可以借着打土豪的名义,剥夺他们的钱财、田地,用来安抚平民、缓解朝廷钱粮短缺的问题。 闲聊几句后,魏渊正色道: “你可知我身陨后,魂魄归于何处?” 许七安摇头。 “当日出征之时,赵守付出不小的代价,为我博了一线生机,原本我身陨后,刻刀和儒冠会带回我的魂魄,却只带回来一缕残魂。”魏渊无奈道:“是巫神拘走了我的天地两魂,封于石像之中。还是低估了超品,哪怕他只能渗透出一丝力量。” 许七安心里一沉。 魏渊看了他一眼,颔首道: “没错,我魂魄回归后,儒圣的力量再次松动,巫神又开始冲击封印。 “封印是我加固的,是我与儒圣的力量结合,所以巫神当初拘了我的魂魄,就是想利用我,替他冲开一道口子。” 见许七安眉头紧锁,他解释道: “除此之外,陛下亲自召唤我的魂魄,让儒圣的力量产生了松动。普天之下,能撬动儒圣封印的除了你,便只有她。” 巫师会算卦,巫神是不是早就算到我会复活魏渊?许七安没想到召唤魏渊魂魄会有这么大的后遗症。 巫神是当世三大超品之一,修为通天彻地,祂要是挣脱封印,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等等!他心里一动,沉吟道: “既然召唤魏公的魂魄会让巫神封印松动,那监正怎么会同意此事?” “不要什么都问我,动一动自己的脑子。”魏渊看他一眼,“你现在是大奉真正的守护神,不管是战力、声望,都超过了我和监正。” “可我也只是一个粗鄙的武夫啊。”许七安自省了一下,有魏渊在的时候,他总是懒得动脑子,不懂就问。 魏渊道: “记得我留给你的“遗书”吗,我曾经与你说过” 说您少年时代就惦记着太后?许七安表面沉稳,问道: “九州远比我想象的要残酷?” 魏渊放下茶盏,脸色严肃: “去年夏末,巫神教企图侵蚀北境地盘,以此为根基,南下吞并大奉。 “赵守在那个时候找到我,说儒圣寿终正寝之前,曾留下手书,言自身是应运而生之人,要为人间消弭一场灾祸。 “我在那时才知道,儒圣在一千两百多年前,先后封印了蛊神、巫神和佛陀。 “也终于明白巫神教为何要侵蚀妖蛮地盘,他们想扩大疆域,凝聚气运,助巫神挣脱儒圣封印。巫神一旦解开封印,中原便是巫神教的囊中之物。” 许七安缓缓点头: “对,蛊神还在南疆被封印着,佛陀情况最复杂,但同样无法脱身,那时候,如果巫神教顺利打下北境,巫神是最有可能第一个挣脱封印的。” 随着接触到的上古隐秘越来越多,他现在已经理解魏渊为何凭着身死,也要封印巫神。 没有秋后时的靖山城一役,或许巫神现在即将脱困,甚至已经脱困。 “魏公可知,儒圣封印超品的原因?”许七安问道。 魏渊颔首: “陛下已经与我说了神魔终结的原因,以及白帝前往南疆与蛊神的对话。不出预料,儒圣指的灾祸,应该与当年神魔们殒落有关。” 许七安摸着下巴: “神魔是自相残杀而死,除了蛊神这种超品层次的生物活下来外,神魔基本已经消亡在远古时代。” 而即使是蛊神,也只是侥幸存活。 因为当时堪比蛊神的神魔还是有的,祂们和蛊神之间的命运差别,也许只是蛊神运气好。 不,不是蛊神运气好,而是祂有窥见未来一角的能力许七安把握到了蛊神能苟下来的关键。 魏渊说道: “所以,你应该明白监正不但没阻止你复生我,反而参与其中的原因了吧。” “均衡存于万物之间。”许七安用魏渊的话来回答他。 监正的想法是,利用巫神来制衡佛陀和蛊神,支撑这个猜测的依据是当年神魔是自相残杀才集体陨落。 魏渊叹息道: “所以我很早以前就猜测到,巫神教的举动,会刺激到佛门,逼迫佛门与云州结盟,而巫神教多半是坐山观虎斗,恨不得三方都拼的半死不活。” 他留给南宫倩柔的锦囊里,清楚的写到云州军和西域僧兵。 “魏公对远古神魔自相残杀的真相,有什么推测?” 这个疑惑困扰了许七安很久。 “儒圣留下的手书里没有提及,此事多半关乎天机,因此不能泄露。当今知晓其中隐秘者,屈指可数。”魏渊摇头。 “那守门人呢?” 许七安用探讨的语气说道。 魏渊看了一眼喝光的茶杯,许七安识趣的给满上,他这才满意点头,说道: “既然叫守门人,那不管“门”指的是什么,那肯定是不让进或不让出。考虑到上古神魔自相残杀的隐秘,你觉得哪个可能性更大?” 不让出许七安若有所思。 “云州叛军已经结束,百姓能休养生息,但和平是短暂的,真正得大劫即将来临了。”魏渊叹了口气: “气运是超品要争夺的东西,西域有佛陀、东北有巫神,蛊神在南疆,唯有北境和中原没有超品。如果祂们尽数挣脱封印,最先争夺、对付的,必是中原。 “柿子挑软的捏嘛,这道理稚童都懂。等分食了中原后,超品之间才会真正展开竞争。 “你现在是一品武夫了,但距离超品仍差距甚大,想好怎么应对了吗。” 许七安早就有相应的考虑: “先插花嗯,先考虑怎么晋升半步武神,就像神殊那样。武神自古未有,我不能把希望寄托在成为武神上,所以要和神殊结盟。 “两位半步武神,应该能勉强抗衡超品吧?那样也算有自保之力了。可惜我没能救出监正。” 天命师虽然战力一般般,但监正最强的是布局能力,如果监正还在,许七安心甘情愿给他当打手。 魏渊点了点头,道: “今天先到这里,对了,倩柔从云州带了一个女人回来,你去看看吧。” 许七安脸色瞬间变的古怪,沉默片刻,道: “好!” 他离开浩气楼,转而去了后衙的住房区。 打更人衙门分两部分,前院是办事处,后院是休息处,像杨砚、南宫倩柔这种单身狗,都是常年住在衙门里的。 穿过花园、庭院,按照魏渊给的地址,他来到了东区最边缘的一座小院。 望着院门,事到临头,许七安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自己该以什么样的心情、态度,见里面的女人。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二章 拜访巫神教 下一秒,他便将微不足道的情绪排除,脑海里闪过魏渊给他的资料。 生母叫姬白晴,潜龙城主的胞妹,武道双修,分别是八品练气和七品食气,二十一年前,从京城返回潜龙城后,便一直被幽禁着,寸步未离所居之处。 他深吸一口气,跨入院子,轻轻扣响紧闭的房门。 屋内沉默了一下,传来一个压抑着激动、夹杂几分紧张的温婉女声: “进,进来” 这么多天以来,这里从未有人拜访,她猜到来的是谁了。 许七安推门而入,首先看见的是一面挂着水墨画的墙壁,画卷两边立着高脚架,架上摆了两盆四季常青的盆栽。 左边是一张四叠屏风,屏风后是浴桶。 右边垂下珠帘,帘后有圆桌,有床,穿着素色衣裙的女人就坐在圆桌边,檀香袅袅浮起。 她脸庞圆润,有着一张宜喜宜嗔鹅蛋脸,眉眼非常精致,但凝结着淡淡的哀愁,嘴唇丰盈,发髻高高挽起。 她年纪不小,美丽不减分毫,可见年轻时是难得的优质美人。 我要是继承了她的容貌,也不需要脱胎丸来改善基因了许七安透过珠帘审视着她的时候,帘后的女人也在看他,眼波盈盈,似有泪光闪烁,轻声道: “宁宴?” 这一声宁宴,叫的竟无比自然圆融,像是私底下练习了无数遍。。 许七安酝酿了一下,“娘”这个词儿依然无法叫出口,便没什么表情的“嗯”了一声。 姬白晴有些失望,旋即又暗含希望的说道: “到桌边来说话。” “好!”许七安掀开帘子,在桌边坐下。 这个过程中,女人一直看着他,目光从脸到胸,从胸到腿,上下打量,像是要把过去二十一年遗漏的注视,一下子全补回来。 遗憾的是,即使她看的再认真、仔细,也永远补不回缺失的那二十一年。 两个本该最亲近,却也是最陌生的人坐在一起,气氛难免有点僵硬。 母子俩坐了片刻,姬白晴叹息着打破沉默: “当年生下你时,你尚在襁褓之中,一晃二十一年,你便这般大了。” 她眼里喜悦和遗憾都有,在这个重视嫡长子的时代里,正常父母对于第一个孩子寄于的感情,是后来的孩子不能比的。 许七安想了想,道: “当年既然逃到京城,为何还要回潜龙城?” 姬白晴眼神一黯,低声说: “许平峰窃走了大奉半数国运,监正只需杀了你,便能将国运还于大奉。我怕监正查出我的身份,不敢多留。 “再者,我破坏了许平峰和家族大计,他们总需要一个宣泄怒火的对象,我若不回去,很可能逼他们铤而走险,到时候不但你危险,还可能连累二弟和弟妹。” 也许监正早就在八卦台注视着你了许七安点头,“嗯”了一声。 姬白晴看着他,嗫嚅许久,双手默默握成拳头,轻声道: “你,你恨我吗?” 许七安想了想,摇头说道: “我憎恶潜龙城和许平峰,但我并不恨你。” 就这么一句话,让姬白晴泪流满面,她哭着,却笑了,仿佛了结一桩心愿,解开了长年以来的心结。 “二十一年来,我无时无刻不挂念着你,却又害怕见到你,害怕你会恨我。” 许七安沉声道: “我若恨你,雍州时,就不会留许元霜和许元槐的命。” “我知道,我知道”她满脸泪水的说。 几分钟后,她收敛了情绪,用手帕擦拭泪水,道: “如今潜龙城这一脉死伤凋敝,云州军分崩离析,许平峰和我大哥再难起势,终于威胁不到你的安危。不过他终归是二品术士,被你逼到绝路,你不可不防。” 说实话,此等逆人伦之事,她是不愿提及的。 但丈夫和儿子之间,她毫不犹豫的选择后者,前者属于联姻,且这么多年来,对许平峰早已失望透顶,甚至恨之入骨。 而许七安是她怀胎十月所生,是她的嫡长子,孰轻孰重,不言而喻。 因此,深怕许平峰暗中报复,才不得不出言提醒。 许七安淡淡道: “他死了,潜龙城主也死了,我亲手杀的。” 姬白晴满脸呆滞,怔怔的望着他,隔了几秒后,嗓音颤抖的说: “当真?” 许七安面无表情的“嗯”一声,然后就看见她脸色从呆滞转为复杂,很难形容具体是什么情绪。 很久之后,她低声问道: “元霜和元槐呢?” “在司天监关着!”许七安说。 之后又是沉默,姬白晴愣愣的坐着。 许七安顺势起身,道: “我明天带你回府,以后就留在京城吧,婶婶有二十年没见你了。” 他认为需要给生母一点独处的空间,一个告别过去、缅怀过去的时间。 留在京城姬白晴缺乏色彩的眸子,终于闪过一抹亮光。 许七安离开小院,直奔打更人地牢,在阴暗潮湿的审讯室里,看见满脸阴翳,又无法满足的南宫倩柔。 炭火盆边,躺着一具血肉模糊的人形。 京城各处的衙门里,关满了云州军的将领,并不是所有投降的人都能既往不咎,事实上,即使是普通士卒,也要刺配。 “盯着我生母,别让她做傻事,明天我过来接他。” 许七安望着阔别了半年的美人。 说实话,他真的忘记南宫倩柔了,屏蔽天机之术最难缠的地方在于,它和因果有关,和品级反而没太大关系。 举个例子,孙玄机屏蔽一个路人甲,那么纵使许七安是武神,也不会记得这位路人甲。 因为他和路人甲毫无关系,没有任何因果。 许七安和南宫倩柔是寻常的同僚关系,因果太浅,反倒是宋廷风这样的老职员,看见地牢里南宫倩柔发明的刑具时,会有些许的割裂感。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她爱死不死。” 南宫倩柔嗤笑一声。 他和其他人不同,经历了许七安的崛起和一系列光辉事迹,心态转变的顺其自然。 南宫倩柔短时间内无法对这个小银锣产生敬若神明的畏惧感。 许七安想着当初南宫倩柔经常对自己冷嘲热讽,仗着四品修为摆谱,便说道: “她要是出了意外,我就把你送到教坊司去接客,魏公也救不了你。” 南宫倩柔脸色一变,冷哼一声。 许七安走出地牢,转而去春风堂小坐半刻钟,与李玉春喝了杯茶,接着找宋廷风和朱广孝,与他们约定明日勾栏听曲。 蔚蓝天空,一道祥云看似缓慢,实则迅捷的飘着,不多时,终于赶回靖山城。 纳兰天禄目光遥望远处荒凉的靖山,叹息道: “靖山在九州洞天福地中排第八,钟灵毓秀,地脉含灵。当年出征山海关前,此山郁郁葱葱,灵禽飞兽,百年玉参应有尽有。 “没想到重返故土,竟成了这般模样。” 靖山的灵力,当初被大巫师萨伦阿古抽了个干净,原本是加持于贞德之身,助他斩魏渊的。 谁想魏渊召唤来儒圣,破解了杀招。 远处海鸟翱翔,贴着海面滑行,时而俯冲,捕捉海里的猎物。 东方婉蓉望着波光粼粼的海面,诧异道: “海中竟有了生机?” 她最近一次来靖山城,是奉命去西域迎回雨师纳兰天禄。 东方婉蓉清晰的记得,当时近海一片死寂,海中无鱼虾,天空无飞鸟。 纳兰天禄闻言,看了眼海面。 很快,他降下祥云,带着徒弟落在临海的崖边。 披着朴素麻布长袍,白胡遮住半张脸的萨伦阿古,早已等待多时,笑眯眯道: “靖山城算是有主了。” 纳兰天禄原先是靖山城的城主。 “见过大巫师!” 纳兰天禄行了一礼,而后直入主题: “巫神可有算出大劫的具体时间?以及详细情况?” 萨伦阿古微微摇头,望向远处高高的祭台,以及祭台上,那头戴荆棘王冠的年轻男子: “巫神冲破封印之日,一切自然知晓。” 纳兰天禄便没再问,感慨道: “许七安竟已晋升一品武夫,自武宗之后,中原五百年不曾出现一品武夫。” 边上拘谨恭敬的东方婉蓉,闻言,不由的恍惚了一下。 她最早认识许七安,是前往雷州的途中,妹妹东方婉清与他产生了冲突。 当时许七安身负封印,连婉清都打不过。 四个月的时间,他竟成了一品武夫。 东方婉蓉有种见证了历史的感觉,心里没来由的泛起沧桑和唏嘘。 萨伦阿古道: “我看的没错,许七安大概率和儒圣一样,是应运而生之人。老朽活了几千年,一直看不懂中原。当代应运而生者,共有三人。” 纳兰天禄道: “哪三人?” “魏渊,许平峰和许七安。”萨伦阿古道:“三人之中,唯有许七安走到的这一步。他若是早半年晋升一品武夫,靖山城一役,巫神教多半已经在九州除名。” 纳兰天禄没有反驳。 东方婉蓉吃了一惊,壮着胆子说道: “大巫师,一品武夫当真如此强悍?” 她觉得难以置信,巫神教当年输了山海关战役,不如西域佛门那般烈火烹油,高手辈出。 但巫神教并不难,有两位三品灵慧师,还有同为一品的大巫师。 这时,她看见身边的老师纳兰天禄,忽地脸色一变,扭头看向高空。 东方婉蓉随着他的目光望去,看见一道人影踏着虚空一步步走来,就像在走石阶。 绣云纹的青袍在风中翻飞,玉冠束发,脚踏云靴,容貌俊朗,既像贵公子,又像是谪仙人。 许七安东方婉蓉瞳孔一缩。 刚说到此人,他竟然就出现了。 萨伦阿古眯着眼,淡淡道: “你来这里做什么。” 他语气平静,声音也不高,但立于遥远天空的许七安,却仿佛能清晰听见,笑着回应: “我听说一品武夫能横推各大势力,所以过来练练手。” 他,他要灭靖山城?!东方婉蓉脸色惨白,下意识的朝纳兰天禄靠了靠,却发现老师脸色无比凝重,如临大敌。 许七安一步跨出。 嗡! 他一头撞在了气墙上,靖山城方圆百里都在抗拒他,拒绝他进入。 萨伦阿古单手按在腰间,猛的抽出。 啪! 黑影扫过天空,狠狠抽打在许七安身上,抽的青袍裂开,露出洁白无暇的肉身上。 “啧,有点疼。” 许七安笑道:“你不妨继续,看这根打神鞭能不能抽出我的元神。” 一品武夫精气神三者合一,早就没了短板,擅长元神领域的巫师和道门,也休想打出他的元神。 他单手撑在无形的屏障上,手臂肌肉猛的膨胀,撑裂袖子。 轰!气机喷涌而出,摧毁天地凝聚出的“势”,空间像是镜子,被武夫的暴力生生打碎。 气机掀起的狂风刮过靖山,把东方婉蓉直接吹飞,整座山剧烈抖动,山体开裂,碎石滚滚。 啪! 突然,萨伦阿古胸口的袍子裂开,出现鞭痕,他的瞳孔微微呆滞,像是失去了一瞬间的意识。 元神震荡。 许七安俯冲而下,宛如陨石撞向靖山城。 过程中,胸口猛的凹陷,出现夸张的伤势,但又在瞬间恢复。 这是萨伦阿古对他发动了咒杀术。 身为资深的一品大巫师,打伤同境界武夫没有问题,只是以武夫的恐怖续航力,这点伤势又等于没有受伤。 萨伦阿古探出右臂,挡在身前,这个瞬间,他仿佛如脚下的靖山融为一体,变的无懈可击,变的坚不可摧。 这是大巫师的两大能力之一: 一,借天地之势。 从天地间汲取力量,化为己用,且能根据天地异象,解锁不同的状态。 借火山喷发奔掠如火,借雷雨天气疾如风雷,借山势不懂如山。 轰! 许七安没有凝滞,狠狠撞入靖山,把这座主峰撞塌了半边,山体滑坡,土块和岩体纷纷坠落。 靖山城里,一道道人影御空而起,一名名巫师疯狂外逃,远远避开。 他们惊惧的看着坍塌的靖山。 萨伦阿古依旧站在原地,未曾挪动分毫,只是原本脚下的山体坍塌,他变成了浮空而立。 借助山势防御,没能守住许七安的瞬间,他施展了大巫师的第二个能力,与“天地”同化,于原地留下一道投影。 这是世间一等一的保命手段。 缺点是使用次数有限,不可能无止境的施展下去,每次施展的间隔是三息,且最多十五息世间,真身就会返回投影处,这个时候,容易被武夫守株待兔。 大巫师在他面前竟然得不到半点好处……东方婉容御风躲在远处,看到这一幕,心里凛然。 轰隆隆! 祭台震动起来,头戴荆棘王冠的石像里,冲出一股磅礴的黑气,与高空凝成一张模糊人脸,冷漠的俯瞰许七安。 遥远处的巫师们,当空膜拜,高呼着“请巫师诛杀来敌”。 咔擦许七安扭动脖颈,骨头发出声响,他昂首望着天空中的巫神,咧嘴道: “来试着杀我。” 巫神只是冷漠俯瞰。 萨伦阿古叹了口气: “说吧,来做什么。” “来收点利息,顺便打探一些情报。”许七安没再出手,立于乱世之中,“何为大劫?你们巫神教对守门人知晓些什么。” 萨伦阿古指了指天空中的人脸,笑道: “如果是这两个问题,那么你自己问祂去。如果你是想或许一些情报,那我这里倒是有一个可以做交易。” 许七安不置可否。 萨伦阿古说道: “远古时代,有一位神魔叫做“大荒”,祂与蛊神同阶,并且也从那场大动荡中存活下来,只是灵蕴受损,所以伪装成神魔后裔,潜藏在了海外。” “白帝就是大荒?”许七安挑了挑眉。 原来“大荒”不是神魔后裔,而是货真价实的神魔,曾经与蛊神同阶?难怪祂本体如此可怕,远胜一品难怪祂这么关心守门人,关心所谓的大劫,因为祂是当年大动荡的参与者许七安一瞬间想通了很多问题。 “这个情报价值不够。” 许七安活动了一下筋骨,道: “继续!” 巫神雕像头上那顶荆棘王冠突然飞起,化作一道乌光,落在萨伦阿古头顶。 霎时间,手持打神鞭,头戴荆棘王冠的大巫师,仿佛成了此方世界的主宰。 他笑呵呵道: “可以! “很多年没有抽一品武夫了,让你尝尝高祖皇帝当年被我抽的满东北乱跑的滋味。” 许七安笑呵呵的摸出一顶儒冠戴上,左手一把镇国剑,右手一把太平刀。 笑呵呵道: “谁跑谁是孙子!” 第二日。 清晨的薄雾里,许七安和宋廷风朱广孝,神清气爽的离开勾栏,许七安骑上线条优美的小母马,与两人一起往打更人衙门行去。 昨夜是歇在勾栏里的,听曲喝酒看戏,难得得休闲时光。 他现在已经不碰普通女子了,怕操劳了美人。 朱广孝买的单。 宋廷风抱怨道: “朝廷两个月没发俸禄了,宁宴,再这样下去,下次得你请客了。” 许七安面无表情的说: “哦,那以后不去勾栏了。” “”宋廷风骂道: “堂堂一品武夫,还这般抠门。” 去勾栏要是花钱的话,乐趣就没有了啊许七安不搭理他,脑海里回味着昨日与萨伦阿古的战斗。 “唉,一品之间想分出胜负果然难,更别说是生死。好在昨天是他当了孙子,不是我。”他心里嘀咕着,顺手抹了一把脸,把许二郎的脸换了回来。 他现在的身份和地位,肯定不适合再去勾栏了。 下次打算顶着二叔的脸去勾栏。 进了打更人衙门,他直奔小院,看见了生母。 姬白晴见他如约而来,笑容温婉: “我二十年没见小茹了,不知道她还认不认我这个大嫂。” 她眉宇间淡淡的哀愁已经散去,像是告别了过万,重获新生。 :这章5200,补上一章短小的。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三章 慕姨 清云山,云鹿书院。 常年笼罩浩然正气的书院里,杨恭眼皮微微颤抖,接着睁开眼睛。 他首先感受到的是锥心彻骨的疼,浑身肌肉撕裂,经脉俱断。接着是肺部火烧火燎,口干舌燥,每一次呼吸都会牵扯伤势。 不过,他的精神状态很好,念头通达,一道道微不可察的清光蕴藏在他每一寸血肉,每一个细胞。 手脚动弹有些吃力,杨恭尝试坐起身无果后,沉声道: “茶来!” 桌上的茶壶自行飞起,移到他嘴唇上方,然后倾斜壶口,以一种不快不慢的速度倒茶。 咕噜,咕噜杨恭张开嘴接茶水,喝了个半饱,肺部的火烧火燎和口干舌燥这才消退许多。 缓解了口渴后,杨恭打量着房间,发现这是自己在书院里的居所。 我的带回书院来了,也不知道雍州保没保住,随我退回来的将士们还有几个活着杨恭一想到战况,心里就沉甸甸的。 大难不死的喜悦也随之减少。。 我昏睡了多久?北境战事结束了吗?国师有没有以雍州目前的兵力,死守的话,没多少人能活下来杨恭越想越着急,竭力挣扎片刻,终于坐起身。 他吐出一口气,沉声道: “衣冠整齐!” 挂在衣架上的袍子自行飞起,原本穿起来会比较麻烦的儒袍,一个眨眼便穿好,头发自动挽起,玉簪飞来,插入发髻。 接着,杨恭念道: “吾所在之处是后山竹舍。” 杨恭眼前景物一花,知道自己在进行空间挪移,视线里,他看见院长赵守的竹舍从模糊到清晰,即将抵达时,突然,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 “不,你不在竹舍,你在我这里。” 近在咫尺的竹舍变的模糊,另一幅景象出现在杨恭眼前——雅致敞亮的茶室里,宽袍大袖的李慕白和陈泰饮茶对弈,距离两人不远处的桌边,张慎站在桌案边,指导着许新年深度掌控儒生境的能力。 这一幕既悠闲又和谐,让杨恭愣在当场,怀疑自己出现幻觉。 张慎侧头看他一眼,道: “院长在内阁办差,不在书院。” 说完,继续教导得意学生。 “你们”杨恭深吸一口气,压着情绪,试探道:“我昏迷了多久,现在战况如何,雍州守住了吗,北境渡劫战可有结果?” “你昏迷半个月了。”李慕白捻着棋子,啪的落子,头也不抬的说道。 “云州叛乱已经平息,许平峰死了,戚广伯等一干叛军将领,三日后菜市口斩首示众。”陈泰惋惜道:“院长让我留在书院看家,半点军功都没捞到。” 许二郎抬头,看向紫阳居士,补充道: “我大哥, “一品了。” 杨恭脑子“嗡嗡”直响,虽然看到他们优哉游哉的模样,心里隐约有了猜测,但杨恭出于保守心思,只猜测北境渡劫战顺利完成,大奉扳回优势,与云州叛军陷入对峙。 没想到,一切都已经结束。 这就像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年轻人,原本只考虑娶一个媳妇,结果成亲当天,豪宅有了,马车有了,娇妻有了,连孩子都有了,不要太圆满。 种种现实中,最让杨恭难以置信的是,许七安,一品了?! 一品武夫? 没记错的话,许宁宴是在监正被封印之后的晋升的二品,多久啊,这才多久,就成为一品武夫了? 但如果许七安真的晋升一品,配合国师这位陆地神仙,确实是有可能在极短时间内平定云州叛乱的。 李慕白笑道: “我们能在这里悠闲的下棋,便是最好的证明。” 杨恭吐出一口气,勉强消化了这些震撼人心的消息。 陈泰审视着杨恭: “浩然正气盈体,洗涤肉身,你即将踏入三品境。” 说完,他和李慕白还有张慎,都酸了。 杨恭笑了笑: “这是朝廷、将士们、百姓对我的回馈。” 自云州起事,杨恭一直站在抵抗叛军的第一线,从青州到雍州,殚精竭虑,险些战死。 他终于借此迎来突破,触摸到了三品的门槛。 陈泰酸溜溜道: “院长说,陛下打算提拔你为京兆府尹,待圣旨下来,金口玉言,你便能顺势晋升超凡。张慎和李慕白捞取了不少军功,同样获益匪浅,只等朝廷授予官职,修为必能更上一层。” 好在怀庆登基后,朝廷已经不再抵触云鹿书院的读书人。 此前有皇帝、监正和诸公压着云鹿书院的读书人,限制了儒家的发展。 而今中原动荡,朝廷重新洗牌,官场不再抗拒云鹿书院,甚至抱着一种欢迎的心态。 毕竟阶级利益是要在个人利益之上的,先有阶级,再有个人,阶级要是没了,谈何个人利益? 云鹿书院的读书人,在诸公看来,便是能稳阶级利益的存在。 杨恭喟叹道: “与许宁宴相比,这便不算什么了。 “许宁宴不愧是我的学生,杨某教书育人二十载,桃李满天下,唯独许宁宴这个学生,尤为喜欢。” 李慕白一口茶喷出来: “厚颜无耻!” 陈泰冷笑道: “读了一辈子的圣贤书,就读出“臭不要脸”四个字?” “可惜没有机会让你记录法术,实战才是熟练儒生境能力最好的方式。 ”张慎一边教导弟子,一边扭头啐一口: “呸!” 眼下不是有机会吗许新年想了想,道: “老师,如今我在翰林院做事,将来修史的时候,可以添上这么一笔:许氏兄弟年少时,皆在张慎坐下求学!” 话音落下,茶室内一片寂静。 “快,快出去看好戏,几位大儒又打起来了。” “这次是为什么打起来的?难道许银锣来了?” “走走走,去看热闹。” “啊这,院长不在书院,他们会不会把书院给拆了?” 清云山顶的浩然正气陷入紊乱,清气冲荡云霄。 一名名学子奔出学堂,兴致勃勃的看着四位大儒在空中你来我往,学子们发现几位大儒今天特别上头,恨不得弄死对方。 许新年抓住机会,记录了许多品级不算高,但极为实用的法术,然后把“魔法书”揣进怀里,心情不错的离开清云山。 “老师说的对,实战才是熟练儒生境最好的机会,收获还不错。” 许新年骑上马匹,沿着笔直宽阔的官道,返回京城。 他情绪很好,因为终于踏入六品,成为一名“儒生”,儒家体系中,唯有到了六品才算拥有不俗的战力。 而到了六品,才算是儒家真正的中流砥柱。 “虽然赶不上大哥了,但也不能落太多,现在我多少也算一个高手。在许家,我的修行天赋排第二,爹也不如我。”许新年暗道。 至于铃音,她只是个小娃娃,而且离京的时候才九品。 许府。 许玲月坐在亭子里,素手托腮,看着小白狐在花圃里钻来钻去,娘和慕南栀蹲在花圃边,栽种奇花异草。 “娘,大哥和临安公主的婚事将近,要不要把铃音接回来?” 许玲月想起了被丢在南疆野蛮生长的妹妹。 婶婶一听,顿时也想起自己还有一个幼女,忙点一下头: “你不说我都忘了,确实要接回来,等你大哥回来了,我再跟他说。” 花圃里欢快奔跑的白姬,顿时停了下来,一脸的警惕。 “它怎么了?” 婶婶注意到白姬的异常。 “想起了你女儿想吃它的事吧。”慕南栀见怪不怪。 她们把花草种好之后,慕南栀小嘴轻轻一吹,整片花圃顿时绽放出一朵朵妍态各异的鲜花,婶婶看的星星眼直冒。 慕南栀说道: “你养花的手法更偏向南方,而且是大户人家惯用的,但京城更偏北,所以很多花都养不好。” 婶婶无奈道: “是宁宴他娘教我的,当年许平志在山海关打仗,我一个人在家闷的慌,就跟她学习养花种花,打发时间。” 慕南栀心里一动,问道: “许宁宴的娘是什么样的人?” 婶婶努力回忆片刻,摇头道: “记不太清楚了,反正是很好的人,她在的时候,我什么都不用管,可轻松了。” 毕竟是二十二年前的事了,婶婶记不得那么久远的事。 这时,她听见亭子里的女儿惊喜的喊了一声: “大哥” 呼声戛然而止。 婶婶和慕南栀听出异常,扭头看去,首先看见平定叛乱后第一次回府的许七安,接着,两人的目光同时落在许七安身后,那个雍容温婉,一看就不是普通人的妇人身上。 婶婶愣住了,这一瞬间,尘封的记忆像是开闸的洪水,汹涌的冲刷她的大脑。 慕南栀皱了皱眉,她本能的排斥许七安身边的任何女性。 “小茹。” 姬白晴面带笑容,缓步走到婶婶面前,柔声道: “二十二年没见,你一点都没变。” 婶婶面孔呆滞,嘴唇嗫嚅了一下,道: “大嫂?” 女人微笑点头。 许七安在旁解释道: “我把她从云州接回来了。” 慕南栀“哦”一声,那点小敌意便没了,倒也没有“丑媳妇见婆婆”的窘迫,她又不喜欢许七安,大家清清白白的 婶婶表情复杂,既有故人重逢的喜悦,也有不知该如何问候、相处的窘迫。 “玲月见过伯母。” 好在家里还有一个柔弱可欺的女儿,适时站出来,替她缓解了尴尬。 婶婶忙说: “大嫂,这是我女儿玲月,你当年离开的太匆忙,都没见过我的孩子” 说着说着,眼圈突然一红。 许七安知道,婶婶对生母的印象是很好的,以前逢着聊起她,婶婶就说是个顶好的人。 姬白晴审视着许玲月,笑容温和: “真漂亮! “可有许配人家?” 婶婶闻言,无奈道: “还没呢,玲月就是眼光高,京中贵公子她一概看不上。 “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我今年一定要把她嫁出去。” 姬白晴笑道: “倒也不急,这世间有情郎最难求,父母之命固然重要,可也得她自己看对眼,我瞧着玲月是个有主见的姑娘。” 许玲月微微一笑,对这位陌生的伯母顿生几分好感。 婶婶哼哼道: “她能有什么主见,就是个软趴趴的性格,谁都能欺负,一点都不像我。” 确实和你不像许七安在边上吐了个槽,他有些惊叹生母的敏锐,从婶婶的无奈上,看出当妈的做不了主,推测玲月极有主见。 短暂叙旧后,久别重逢的陌生感渐渐淡化,婶婶当即说道: “玲月,带伯母去内厅坐,让下人们奉茶。” 她悄悄给了许七安一个眼色。 等许玲月领着大嫂走入内厅,婶婶拽着许七安的袖子,蹙眉道: “她是怎么回事?” 许七安看她一眼,明白了婶婶的意思,小声道: “此事说来话长,当年要不是她偷偷逃回京城生下我,我多半早死了。” 婶婶这才彻底放心。 她虽然对这位大嫂观感极好,可也怕大嫂和许平峰是一个路子的。 婶婶对银子和孩子两件事上,特别敏感。 安抚了婶婶,许七安扭头看向慕南栀,小声道: “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明明是把慕南栀留在观星楼的。 “不是你通过怀庆让我来许府的吗。”慕南栀蹙眉反问。 许七安不问了。 三人进入内厅,许玲月已经沏好茶,婶婶挽着慕南栀的手臂,热情道: “大嫂,她是慕南栀,我义结金兰的姐姐。” 女人还未说话,许七安陡然拔高声音: “什么?!” :前半夜小睡了片刻。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四章 修行天赋 突如其来的叫声,把厅内女人们吓了一跳,婶婶抚着胸脯,埋怨道: “好好说话,你要吓死老娘?” 老娘姬白晴看她一眼,没有说话。 婶婶没察觉到来自大嫂的注视,看着许七安,问道: “有什么问题吗。” 许玲月第一时间看向大哥,生母也随之望来。 我的女人平白无故变成了长辈,你说有没有问题许七安干笑一声: “没什么问题,只是,只是她身份有些不妥。” 话刚说完,婶婶便叹息一声: “我都知道了。” 她一脸悲天悯人的表情。 你都知道什么了啊许七安理智的保持沉默,看婶婶怎么说。 婶婶说道: “我都知道了,姐姐的丈夫得罪了一个奸诈狡猾,好色欢淫的恶徒,那恶徒是他惹不起的人。 “恶徒在众目睽睽之下杀了姐姐的丈夫,害她成了寡妇。你和她丈夫交情深厚,得知此事后,替她报了仇,并对她多加照拂,邀她来府上小住几日。。” 慕南栀配合的露出哀伤表情。 许七安听的险些呆住,心说那个奸诈狡猾好色欢淫的恶徒,不会就是我吧。 婶婶又道: “所谓寡妇门前是非多,姐姐不能毫无理由的住在府上,所以我才和她义结金兰。你以后要叫她一声慕姨。” 婶婶到现在都坚信慕南栀和侄儿是清白的。 而许玲月则认为身份不明但注定高贵的慕姨,死了丈夫之后,对大哥芳心暗许,想和他苟且——这是许玲月自己测试出来的。 不过许玲月也坚信这是慕姨单方面的情丝。 花神凭借自己“过硬”的颜值,博取了许家人的信赖。 慕南栀看一眼许七安,微笑道: “我本身就年长宁宴十五岁,喊一声姨倒也不过分。” 许七安皮嘴角抽搐,笑肉不笑的叫道: “慕姨。” 花神满意点头。 姬白晴望着他,欲言又止。 许七安心领神会,淡淡道: “明日我会把许元霜和许元槐带出来。婶婶,我娘和那两个小小辈的住处,就劳烦你安排了。” 许府原本是三进的大院,后来许二叔又把隔壁的院子买了下来,围墙打通,扩建的更大了。 而因为许家人丁单薄的缘故,空房到处都是。 不过,许七安的想法是,生母可以住在许府内院,许元霜和许元槐得搬到隔壁那座新买的院子,做一个适当的分割。 否则突然住进来三个陌生人,不但许家人不自在,许元霜和许元槐也未必舒畅。 当然,如果他们三人想搬出去住,许七安也不反对,但不会主动提出让他们住在外面。 他是这么想的,姬白晴对他的舐犊之情是不掺杂水分的,当年要不是她费尽心思逃回京城把“许七安”生下来,也就没现在的他。 所以,身为嫡长子,“赡养”寡母的责任他不会推卸。 姬白晴松了口气,现在许七安接纳了她,元霜元槐还能陪在身边,她就没有遗憾了。 她确实想住在许府,但不是无家可归的那种投靠,是不想离嫡长子太远。 她想这个儿子想了二十一年,好不容易团圆,不愿轻易放手。 凤栖宫。 太后犯了春困,侧卧在软塌,昏昏欲睡。 吱 她听见了外门被推开的声音,没有睁眼,蹙眉道: “本宫乏了,莫要叨唠。” 她以为是宫里的宫女进来了。 太后性子寡淡,生气和高兴的时候都很少,凤栖宫里的宫女、宦官做错了事,她也懒得训斥。 因此,难免会有一些不守规矩的宫女和宦官。 吱屋门接着关闭,沉稳缓慢的脚步声靠拢。 太后没有再说话,有个十几秒的沉默,然后,缓慢的睁开了眼睛。 这个过程中,她的目光没有直接注视来人,而是先看靴子,再看袍子,最后才落在来人的脸庞。 就像已经一无所有的赌徒,在揭开最后底牌。 她没有失望,她看见了清俊的五官,微霜的鬓角,以及蕴含沧桑的温和目光。 太后的眼睛瞬间模糊了。 男人笑道: “我来了,还不晚吧。” 泪水瞬间夺眶而出,太后侧过脸去,任凭泪珠汹涌滚落。 她等这句话,等了半生。 华灯初上。 餐桌边,许新年捧着碗,低头吃饭,偶尔抬头审视一眼姬白晴。 这位的出现让他既意外,又不意外。 家里突然多处一位长辈,意外是在所难免。 不意外在于,他知道南宫倩柔率军把潜龙城一锅端了,那么带回来几个“俘虏”再正常不过。 他觉得挺好的,大哥既然把生母带回来,那么这位伯母肯定是没问题的。 在许新年和许平志回府后,尤其是后者,白日里融洽和谐的气氛,此时突然便的有些僵凝、沉重。 大概也只有狐狸幼崽察觉不出微妙的气氛变化,白姬在慕南栀腿上人立而起,两只前爪扒拉在餐桌边缘,想吃烧鸡,就用小爪子指一指,用稚嫩的女童声说: “要吃这个!” 想吃红烧肉,就抬起爪子指一指红烧肉。 慕南栀就会给它夹。 与大嫂打过招呼后,就没再说话的许平志,喝光一壶酒后,终于忍不住问道: “宁宴,许平峰逃到哪里去了?” 闻言,许新年下意识的看向大哥。 许平峰被杀的事,兄弟俩都瞒着许二叔,没有告诉他。 今日见到了大嫂,许二叔::?:::?ded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许七安嚼着米饭,用一种平淡如水的语气说: “死了,我返回京城那天就死了,我亲手杀的。” 许平志沉默了一下,没什么表情的“哦”一声,继续低头吃饭,扒饭的速度快了许多。 不多时,他第一个吃完饭,擦了擦嘴角,“我吃完了。” 不给众人开口的机会,起身离开内厅,在夜色中走向内院。 也就两三分钟,厅内众人听见了隐隐约约?:的,嚎啕大哭的声音从内院传来。 没人说话,都当做没听见,继续吃饭。 白姬尖尖的耳朵抖动几下,回头看向慕南栀,刚要说话,嘴巴里就被塞了一块肉。 白姬就开心的吃肉了。 “咳咳!” 等父亲的哭声停下来,许二郎清了清嗓子,下巴一抬,宣布道: “我已经晋升六品儒生境,你们可能不知道,在儒家体系里,六品是一个分水岭。到了这个境界的学子,才算真正的中流砥柱。 “因为六品的儒生,拥有不俗的战力,在各大体系的同境界中,属于佼佼者。” 他用“中流砥柱”、“佼佼者”来暗示大家,自己这个年纪能达到这一步,足以说明天赋卓绝。 许七安点头: “不错,二郎的天赋确实不错。” 许二郎刚要谦虚几句,便听大哥说道: “婶婶不算的话,二郎的天赋比二叔要强一些,在家里排第四吧。” 第四是几个意思啊?大哥不会是嫉妒我的天赋,在打压我吧许新年淡淡道: “大哥莫要开玩笑,第二第三是谁?” 许七安沉吟道: “第二第三不好说,但你绝对是第四。” 许新年挑了挑眉,没好气道: “难道玲月修行天赋比我好?” 许七安当即看向清丽脱俗的妹子: “玲月现在是几品?” 以他目前的修为,早就察觉出许玲月在暗中修行道门心法。 许玲月细声细气道: “七品食气,我找灵宝观的师父问询过了。” ??许二郎脑海里闪过一串问号。 玲月七品了? 她什么时候开始的修道,似乎是大哥游历江湖之后,她有拜师灵宝观,学习道门修行之法。 距今似乎也就四个月? 想到这里,许二郎惊呆了。 四个月晋升七品,这是什么样的天赋。 许玲月委屈道: “我不知道这是七品食气的能力,因为都是我自己瞎捉摸,胡乱修行。” 说着,她屈指召来一碟菜,让它悬浮在自己面前。 自学到七品?!许新年嘴巴一点点的张开,呆若木鸡的看着妹妹。 爹,一起哭吧他猛的扭头,看向内院。 漆黑无光的海底,“荒”巨大的身躯随着暗流漂泊,在抵达某处深渊时,没有光明的深渊里,突然伸出五六条粗壮的触手,气势汹汹的拦住去路。 “真倒霉,居然在这里遇到这东西。”荒喵喵,大的,果然,不大,aerji …… :许七安只知道“荒”是神魔后裔,并不知道它是神魔,知道这个的是巫神和萨伦阿古。这细节还是挺多的,所以有时候我会不停的、反复的强调一些细节,就是怕大家忘了,现在知道那不是水了吧。“”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五章 大逆不道的侄儿 “哗啦啦!” 五条触手搅起汹涌的暗流和密集的水泡,朝着“荒”的本体缠去。 “荒”就像一条灵巧而风骚的鱼,斜游、侧躺、扭大粗腰,轻易的避开触手的缠绕和拍打。 而整个过程中,它始终没有醒来,仿佛是水流在操纵着这具庞然大物,做出各种高难度的躲避动作。 轰隆隆海床剧烈震动,深渊里的东西似乎愤怒了,一条条邪异可怕的触手从漆黑的海渊里弹出,像怒放的触须,带起大量的、尘烟般的软泥。 张牙舞爪,似乎卷走经过深渊的一切生物。 这些触手表面遍布残缺不全的纹路,像是一幅完整的画被胡乱擦拭去一部分,巨大的吸盘上长着肉刺,微微蠕动着。 “看起来,似乎是一位不弱于你的存在。可惜灵蕴已经毁的差不多了。” 监正根据触手表面残缺不全的纹路,判断出深渊里怪物的位格。 “不愧是天命师。。”大荒淡淡道,他一个漂亮的漂移,避开了迎面拍来的三根触手。 触手拍打在海床上,带来地震般的效果,软泥尘烟雾般的升腾,把原本清澈的海水化作滚滚浊流。 “世间任何力量,都有它独特的排列和组合,不同的物质有不同的纹路,阵法师的奥义,就是解读这些纹路。左边左边,小心规避 “当把阴阳五行、地风水火了然于胸时,便能掌控掌控世间一切力量又来了,快往右闪,往后闪。” 监正一边指导,一边说道。 大荒加重语气,微怒道: “我不是你弟子!” 表达完情绪,它继续说: “所以我始终认为,术士是所有体系中最特殊的。四品阵法师,便能掌控世间绝大多数的力量,而像你这样的存在,可窥探天机,可观测命运。 “然而,即使是蛊神和巫神这样的存在,前者有天蛊术,后者有卦术,也只能偶尔观测命运一角,可你区区一个天命师,做到了超品都做不到的事。 “但如果术士是为了诞生守门人而存在的体系,那么一切就可以得到合理的解释。” 啪! 终于有一条触手在“同伴”围追堵截的辅助中,成功抽打在羊身人面怪物的腹部,顿时抽的皮肉开裂,沁出大股大股的鲜血,把海水染成凄艳的鲜红。 监正“啧啧”两声,称赞道: “厉害,这一鞭的力量,怎么也有一品武夫高阶层次。” “荒”沉声说道: “怪力就是它的天赋神通之一,全盛时期,它的触手能轻易撕裂我的肉身,当然,肉身并非我擅长的领域。 “远古时代,它和“龙”在深海中死战,掀起的海啸几乎淹没了半个九州大陆,正是这一战打破了神魔之间的平衡,拉开神魔终结的序幕。 “这一战后,深海中便只剩一位霸主,可惜不是它,是龙。” 监正“哦”一声: “难怪我感应不到它的元神波动。” 大荒嘿道:“触手死而不僵,凝聚了它的意志,无尽岁月以来,一直留在这片战场上。” “可怕的执念!”监正评价。 说着,荒兽即将穿越这片区域。 触手的攻势愈发的疯狂,打的海床开裂,幸好这片地带没有海底火山,不然早就喷发了。 “龙杀了它,但灵蕴受损,战力不复巅峰,因此后来被三眼巨人抽了龙筋,斩了龙头。可惜了,它的灵蕴残缺不全,我无法吸收,也不知道这份力量将来会便宜谁。” 荒试探道: “不如这样,你助我吸收它的灵蕴,我答应为你做一件事。” 如果能把触手残留的灵蕴吸收,它的肉身将触摸到超凡的层次。 监正作为守门人,精通阵法和炼药,或许能抽取出触手内的灵蕴。 监正不搭理它。 荒只能遗憾的前行,挨了三鞭后,彻底脱离这片“战场”,消失在无尽深海中。 南疆。 力蛊部,砖瓦房里,丽娜穿着淡薄的小衣,一条露大腿的小短裤,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熟睡。 突然,她被剧痛惊醒,睁开,侧头,看见胖墩墩的小豆丁抱着她的胳膊啃。 嘶丽娜疼的倒抽凉气,一巴掌把徒弟拍醒。 小豆丁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揉着眼眶,边咽口水,边说: “师父啊,我梦到了好吃的东西,可我不管怎么咬,就是咬不动。” 说着,她皱起浅浅的眉毛,满脸苦恼。 丽娜面无表情的指着自己的胳膊。 “呀,师父被咬了。” 许铃音看见牙印,大吃一惊,夸张的叫起来。 “这是你咬的。”丽娜大声说。 “不是我。” 许铃音连忙否认,她不记得自己做过这种事,师父一定是想借机霸占她明天的肉。 “就是你咬的。” “不是我。” 师徒俩吵了起来,相互施展音波攻,直到许铃音肚子“咕噜”一声。 丽娜没好气道: “你吃的肉都快赶上我了,我都没饿,你凭什么饿?” 在力蛊部,食量既代表天赋,也一定程度上代表修为。当然,许铃音这种整天漫山遍野乱跑,在几位长老怂恿下,追着力蛊部孩子狂揍的运动量,肯定会吃的比较多。 可在丽娜看来,还是有些不太寻常了。 “我就是饿嘛。”许铃音委屈道。 “你是不是偷偷把肉给别人吃了?” 丽娜猜测道,说完,她就否定了这个猜测,傻徒弟怎么可能和别人分享食物? “你把肉藏起来了?” 丽娜心里一动,许铃音是个会囤食物的,她喜欢把鸡腿藏在不穿的鞋子里,然后发现鸡腿变味了,不想吃了,但又不舍得丢弃,就试图把鸡腿喂给家人。 “我没有。” 许铃音吃了一惊,满脸警惕,师父居然知道她的秘密行动,师父越来越聪明了。 “你藏东西干嘛?”丽娜没好气的说: “放心,我才不吃呢。” 南疆气候炎热,肉类不可能保存,多半已经臭了。 许铃音顿时松口气,师父虽然经常和她抢吃的,但师父说话还是算话的。 于是一本正经的宣布: “我要留着给大哥吃。” 你还挺惦记着许宁宴的嘛丽娜就问:“你藏了多少啊。” “很多很多!”许铃音张开双臂,比划了一下,然后补充道: “但我不告诉你。 “师父们说我家那边没东西吃了,天天有人饿死,大哥如果不能让大家吃饱,大家就要和坏人一起打他。我把吃的给他们,他们就不打我大哥了。” 黑暗里,丽娜愣住了,她看着眼前七岁的孩子,很长时间没有说话。 “你是不是想家了啊?” 好久之后,丽娜低声问道。 “嗯!” 许铃音用力点头。 “那过阵子,我们去中原吧。”丽娜说。 “不行!” 许铃音的回答出乎她的预料。 “为什么?”丽娜不解的问。 “因为我还要和大虫子玩,它说要教我打架。”许铃音在床上打了个滚,用很夸张的语气说:“它很厉害的,我都打不过它。” “你又说什么胡话?哪来的大虫子。”丽娜茫然。 “有的有的,”许铃音打完滚,坐起身,小脸表情认真: “它说它叫蛊神。” 丽娜瞬间头皮发麻,汗毛一根根竖起。 用过晚膳后,许七安盘坐在屋内吐纳,搬运气机。 半个时辰后,睁开眼,结束吐纳。 “我可以一口抽干附近的灵力,但除了滋养肉身之外,灵力对我而言没什么用处,而滋养肉身的效果也极为有限。吐纳对我来说,已经没多大用处。” 踏入一品境界后,他终于迎来了瓶颈。 其他体系不说,就武夫体系,真正的瓶颈其实是在突破品级的时候,比如九品晋升八品时,需要有人帮着开天门,接引天地灵力入体,产生气机。 八品到七品,则需要爆肝,好几天不睡觉。 越到高品,跨越品级越困难,最好的例子便是寇阳州。 可一旦顺利晋升,从初期到大圆满,其实是没有瓶颈的,天赋好的会快一些,天赋差的,也就慢一些罢了。 按理说,只要成功晋升一品,那么他从初期到半步武神,应该是一个顺其自然的事。 但现在,他遭遇到瓶颈了,修为迎来了一个阻滞不前的状态。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一品武夫尽管凤毛麟角,但把时间跨度提高到千年计,还是有几位的。但半步武神,纵观古今,我知道的却只有神殊一个。 “难怪踏入一品后,我隐约觉得到了极限,到了巅峰,这是踏入超凡后没有的体会。” 从现在开始,一品的每一个阶段,都是一个瓶颈。 “神殊既然能晋升半步武神,那肯定有相应的办法,大婚之前,抽空去一趟十万大山。” 除此之外,许七安还有两个想法: 一:插花! 花神是不死树转世,拥有神魔的灵蕴,吞噬灵力没用,那吸收花神灵蕴呢?而且,即使花神没有灵蕴,道门的上古双修术本身的效果,也要强于自身修炼。 它暗合阴阳交汇的大道。 二:平息业火! 洛玉衡渡劫成功,晋级为陆地神仙,但不代价没有业火,业火灼身是人宗修行法门自带的弊端,难以根除。只不过踏入一品之后,洛玉衡已经能凭借修为,压制业火。 业火灼身对她来说,不再有威胁。 身为道门的陆地神仙,洛玉衡应该是世间最完美的双修对象。 许七安缓慢吐了口气,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当前局势上。 “巫神挣脱封印的时间不远了,儒圣雕塑眉心的裂痕已经蔓延到嘴唇,遍布整张脸,这比南疆极渊里那尊儒圣雕塑要夸张。 “嗯,那是一个多月前的事了,抽空去见神殊的时候,还得去一趟极渊,看看封印的松动程度。” 他去靖山城收利息只是目的之一,看一看巫神的状态也是迫在眉睫的事。 看完之后,他就放弃了效仿魏渊,召唤儒圣英魂修补封印的想法。 理由是: 一,儒圣刻刀和亚圣儒冠的力量消耗过大,难以在短时间内承载儒圣英魂的力量。 监正当初在青州几乎耗光了两件法器的力量,等恢复了部分后,赵守又带着它们前往北境,一打就是十三天。 二,召唤儒圣英魂的代价太大。 魏渊当初以二品之身召唤儒圣,肉身崩溃,付出了身死的代价。 他现在是一品武夫,不是魏渊能比,但肯定也要付出非常惨痛的代价,而巫神教还有一名大巫师,一名雨师,两名灵慧师。 效仿魏渊的结果,很可能是和魏渊一样,死在靖山城。 两虎相争,一死一伤,西域就要笑开花了。 “所以现在早点把修为推到半步武神层次,才是重中之重,为了中原黎民百姓,慕姨,别怪侄儿禽兽不如了。” 许七安弹指熄灭蜡烛,开门离去。 夜色沉沉,屋檐下点着一盏盏红灯笼,在清冷的春风中摇曳。 内院、廊道等处,寂寂无声,没有人影。 许七安悄咪咪的靠向慕南栀的房间,轻轻扣了两下门。 屋子里头静悄悄的,无人应答。 居然装睡许七安又扣了扣门。 慕南栀警惕的声音传来: “干嘛?” 问得好,你可真懂我许七安气机弹开门栓,敲门而入,屋内温度正好,不冷不热,空气中萦绕着熟悉的、诱人的幽香。 这是花神觉醒灵蕴后,独有的芬芳。 房间里漆黑一片,但不影响许七安的视线。 床幔低垂,锦塌上侧卧着一道曼妙的曲线。 慕南栀竖眉道: “深更半夜进长辈房间,成何体统,快滚出去。” 许七安冷笑一声: “慕姨,侄儿怕你深夜寂寞,特来侍寝。”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六章 许七安的报复 说话间,许七安弹指点燃桌上的蜡烛,温润的橘光驱散黑暗。 花神坐在床边,一手按着领口,一手在指着许七安,训斥道: “呸,你这个胆大包天的小畜生,你敢动我一下,我就大喊救命,让你身败名裂,看你二叔和婶婶不打死你。” 床边的女子,秀发慵懒披散,五官精致如画,她似乎进入了长辈的角色,秀眉倒竖,把“努力维持威严的色厉内荏”和“即将被图谋不轨的慌张”,融合的恰到好处。 浅浅的卧蚕和水汪汪的美眸搭配出的“精致”,足以勾动男人的色心。 紧紧按住领口的动作,更突显出她的色厉内荏。 许七安他原以为自己已经充分适应了花神的魅力,不会出现色欲熏心的情况还是太年轻了。 他配合的露出纨绔子弟笑容,说出经典台词: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你就算叫破喉咙也没人来救你。” 他屈指一弹,气机像是屏障扩散,笼罩在屋脊处,把声音隔绝在屋内。 这不是阵法,也不是法术,而是对气机最粗浅的应用。 慕南栀“吓”的连连后退,从床边缩到了里侧,背靠墙壁,她颤声道: “我,我还有一个妖族侍卫。。” 她说着,看向蜷缩在枕边酣睡的狐狸幼崽。 幼崽是侍卫许七安差点没忍住要笑出声,他秒懂了慕南栀的意思,伸手往床头一抹,便将白姬收入浮屠宝塔。 这下子,再没有人打扰他们了。 许七安钻进帷幔里,把花神的手反扣在背部,坐在柔软弹性的蜜桃上,狞笑道: “慕姨? “可以啊,来我家一趟就成我长辈了,拐着弯的占我便宜,是不是这段时间冷落了你,心生怨气了?” 凭他对花神的了解,恶作剧般的用“长辈”身份压他,这里面既有她有事没事便作妖的性格作祟,也有部分原因是她缺乏安全感。 所以要彰显存在感。 他把慕南栀的后领往后一拽,顿时露出圆润的香肩,和大片大片雪白的玉背。 慕南栀“嘤”一声,脸颊红晕泛起,耳根子也红透了,不承认的叫道: “胡说,你就是小畜生。” 以她傲娇的性格,绝不会承认自己作妖是为了争宠博关注。 许七安扒掉她里衣后,接着拽掉绸裤,啧啧嘲笑: “今天的慕姨格外敏感啊,看来是想我想的紧了。” 慕南栀咬着唇,破罐子破摔,气道: “小畜生,今日让你得逞,明儿我一定要告发你,让你身败名裂。” 烛光如豆,静谧燃烧,帷幔的影子投在墙上,似是被风吹拂,抚动不停。 不知过了多久,风停了,床幔恢复平静, 接着,一个人影被抱到了窗边的书桌上,影子轮廓被烛光映在窗框。 这个过程持续了两刻钟,坐在书桌上的人影被抱走,很快,屋子里响起“哗啦啦”的水声,当然,声音被牢牢限制在屋内,没有传出。 砰!茶杯和茶壶摔碎的声音,取代了水声,继而响起圆桌“哐哐”的撞击声。 “果然,双修比吐纳更好,你的灵蕴对我作用极大。回头我教你修行吧,这样你的自保能力会强很多。” 许七安俯下身,亲吻她雪白的脖颈。 慕南栀慵懒的瘫在圆桌上,哼哼唧唧道: “我要修道,我也要当陆地神仙。” “我在你身体里灌了那么多气机,修道不是浪费吗,习武的话,最多两年你就能晋升超凡。” “我不要,我就要做陆地神仙。” 说话声渐渐小去,帷幔又开始被风吹动,不停晃荡。 翌日。 婶婶顶着两个黑眼圈,神容疲惫的起身,在绿娥的服侍下,穿好衣裙。 许平志昨夜一宿没睡,时而在床上辗转反侧,时而坐在桌边愣愣发呆,害得婶婶也没睡好,经常被他吵醒。 婶婶能理解丈夫的心情,许平志常说年少时,父母双亡,和大哥相依为命。 不管许平峰后来如何丧心病狂,婶婶相信,当年兄友弟恭的感情不会是假的。 可那又怎么样呢,这和她有什么关系,她只知道许平峰是个冷血无情的畜生,要杀她一手养大的崽。 所以婶婶昨晚一句安慰都没有。 她不敲锣打鼓庆祝许平峰恶有恶报,已经很贤惠了。 “还喝酒,一股子的酒味” 婶婶嫌弃的扇了扇小手,道: “把桌上的空壶子撤了。” 吩咐完绿娥,她走到窗边,推开窗户,清凉的空气扑面而来,婶婶精神一振。 突然,她目光一凝,穿过庭院,看见斜对方的屋子里,房门打开,倒霉侄儿从里面走了出来。 “大清早的,他怎么从姐姐的房间里出来” 婶婶心里一凛,皱起精致的眉毛,沉声道: “绿娥,随我来!” 裙裾飘飘,大步奔出房门。 慕南栀精疲力竭的蜷缩在凌乱的床榻上,秀发凌乱,听见房门打开和关上的声音,嘀咕一声: “小畜生” 刚嘀咕完,她心有所感,睁开眼睛,看见圆桌底下的阴影里钻出顶撞了她一晚上的小畜生。 “婶婶刚才看到我从你这里出去。” 许七安看着脸色陡变的慕南栀,幸灾乐祸道: “所以我打算回来公布咱们的真实关系,省的你占我便宜。” 让你也社死一次! 慕南栀惊慌的从床上崩起来,一手抱住薄毯,掩盖曼妙娇躯,一边蹲下身收拾着散落在地板的肚兜、亵裤等贴身衣物。 以房间里的乱象,就算婶婶开门没见到男人,也能看出她昨晚和男人鬼混啊。 她还有什么脸在许府待下去。 早知道就不装了, 大大方方承认和许七安的关系,现在谁也揪不出什么错儿,偏要和他婶婶以姐妹相称,现在好了,传出去就是她勾引义妹的晚辈。 花神是要脸的人。 这时,脚步声传来,已经到了门口。 慕南栀猛的抬头看向房门,一脸快哭出来的样子。 许七安忍着笑意,以气御物,收拾着凌乱狼藉的房间,摔碎的茶杯茶壶自行飞起,消失在他胸口,进入地书碎片。 肚兜、亵裤,灵活的飞起,整齐的挂在衣架上。 浴桶边缘溅出的水花自动蒸干,书桌上凌乱的摆件自行回到原位。 金兽里熄灭的檀香自燃,袅袅娜娜,驱散异味。 他其实是故意给婶婶看见的,报复花神,让她社死,不然哪有这么巧的事儿。 但看着她一脸慌张欲哭无泪的姿态,许七安又心软了。 毕竟花神是他媳妇,和天地会里的狐朋狗友们是不一样的。 这边刚把物品恢复原样,外边房门就响了,传来婶婶的声音: “姐姐,你醒了吗?” “醒,醒了”慕南栀看向许七安,瞪着眼睛,用唇语催促: 你快走。 许七安融成一团阴影,消失在房间。 慕南栀环顾一圈,见没什么破绽,连忙爬上床,把自己盖的严严实实,然后捏着嗓子回应道: “进来吧,门没锁。” 门确实没锁,因为许七安刚出去。 婶婶推门进来,下意识的扫了一圈,顺序分别是垂下帷幔的床榻、圆桌和屏风后的浴桶。 最后,她的视线重新落回床榻,带着绿娥走过去,道: “我方才看见大郎从你房里出来了。” 婶婶直来直往的性格暴露无遗。 慕南栀尴尬了一下,因为这话听起来就像在问: 大清早的怎么会有男人从你房间出来,你们昨晚做了什么! “昨晚不知是不是感染了风寒,一宿未睡,头疼的很。”慕南栀抬手捏了捏眉心,语气虚弱: “今早便托白姬去请了许银锣帮忙看看,索性没什么事儿,许银锣刚为我渡了气机,说睡一会儿便好。” 原来是这样啊婶婶相信了,盯着慕南栀审视片刻,发现好姐姐眉眼间,确实有掩饰不住的疲态,像是整宿没睡似的。 “也是呢,大郎现在是什么一品武夫,很厉害的样子,有什么麻烦或不舒服的,找他肯定能解决。”婶婶觉得她处理的没毛病,说: “我让绿娥留在房里照看你。” 浑身光溜溜的慕南栀哪敢留人在屋子里,连忙摇头: “宁宴说了,只要睡一觉便好,我觉得我更需要安静。” 婶婶想了想,觉得有理,便道: “那就不打扰了。” 说罢,带着绿娥迈出门槛,关门离去。 沿着长廊走了一段路,绿娥掩嘴笑道: “夫人想什么呢,大郎怎么会看上慕姨。” 她跟着夫人身边服侍了十几年,一眼就看出她的顾虑。 婶婶点点头: “我也觉得不太可能,只是玲月与我说,慕姐姐多半对大郎有意,今儿又看到大郎从她屋里出来,难免多想。 “都怪玲月这个丫头,整天胡思乱想,把老娘也影响了。” 她是过来人,如果昨夜大郎和慕姐真的发生什么,刚才她就看出来了。 司天监,楼底。 两名白衣术士行走在昏暗的走廊里,抵达尽头的某扇门前,恭敬道: “钟师姐,许银锣让我们来带两个人犯,并请您一起出去,他要带您回府。” 垂首盘坐的钟璃,抬起头来,披散的发丝间,一双眸子绽放亮光,闪烁着雀跃。 两名白衣术士补充道: “您还是过会儿自己上去吧,莫要和我们同路。” 钟璃有些委屈的“哦”一声。 两名白衣术士当即折返,各自打开一扇铁门,朝着“牢房”里的人说: “出来吧,许银锣要见你!” 这两间门对门的牢房里,分别住着许元霜和许元槐。 听见许七安要见自己,许元霜想的是,他会如何处置自己和元槐。 许元槐则下意识的认为,大奉和云州的战况已经到了极为胶着得程度。掐指细算,这会儿,云州军多半已经兵临京城。 那位有着血缘的大哥在大奉存亡之际见他们,绝对没好事。多半是把自己和姐姐当做筹码,要挟父亲。 姐弟俩走出牢房,在门口隔着廊道对视,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不安。 以父亲的铁石心肠,还有许七安的杀伐果断,他们的结局不会好。 许元槐深吸一口气,道: “是不是云州军打到京城了?”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七章 新任监正之争 许元槐问出这句话后,发现两名白衣术士,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着自己。 这让他眉头一皱,冷哼道: “有什么问题?” 左边的白衣术士“哦”了一声,恍然大悟,拍着脑袋说: “忘了,你俩是怀庆登基时进的司天监,也有些时日了。” 右边的白衣术士,笑眯眯的看着许元槐: “告诉你一个坏消息,云州军确实打到京城来了,不过当天就被许银锣平定,叛军的几个首领,杀的杀,抓的抓。 “小伙子,现在天下太平咯。” 许元槐与姐姐对视一眼,嗤笑道: “糊弄三岁稚童去吧。” 他们为什么被关在这里,因为监正被封印,大奉大势已去,人心惶惶,父亲和舅舅认为这是一个兵不血刃就能掏空大奉的机会。 于是同意了戚广伯议和的计策。 换而言之,中原的局势几乎是大奉必败。 姐弟俩被关在司天监不足一个月,按照趋势,大奉此时已是穷途末路,处在灭亡的边缘。 许元霜的看法和弟弟一样,但保持沉默,没有询问也没有抬杠。。 她相对不那么担心,那位大哥从一个小小快手成长为叱咤风云的人物,杀伐果断是肯定的。不过他并不滥杀,即使自己和元槐是对没用的棋子,顶多也就被关回司天监。 司天监的术士向来高傲,所以两位白衣不屑解释。 戴着手铐脚镣的姐弟俩被带出地底,跟着两名白衣术士拾阶而上。 沿途遇到许多的白衣术士,对姐弟俩视而不见,专心的忙碌着自己的事。 视而不见,本身就是一种傲慢。 很快,来到四楼大堂,转入左侧廊道,于一间大厅外停下。 许元霜探头往里看了一眼,东南西北分别是黑眼圈浓重的青年;穿黄裙子身前摆放小吃的鹅蛋脸少女;长相平平无奇的孙玄机和他养的猴。 以及,一身靛青色绣云纹长袍的大哥许七安,他不知道和几位术士在聊什么,满脸无奈。 窗边站着一位负手而立的白衣术士,永远看不到脸。 “许银锣,人来了!” 两名白衣术士打了个招呼后,转身便走。 姐弟俩僵在门口,不知道该不该进厅。 “进来吧!” 许七安收敛表情,云淡风轻的扫一眼姐弟俩。 许元槐略一犹豫,率先进了厅,神色冷漠的说道: “你想用我们姐弟做筹码,要挟父亲? “那我劝你不要痴心妄想,晋升一品是父亲毕生心愿,为此他可以付出一切代价。我和元霜姐还没那个份量。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我许元槐求你一句,就不是男儿。” 监正的几位弟子看他一眼,有些意外。 许宁宴这个弟弟,倒是个硬骨头,有几分风骨。 许七安看向袁护法,问道: “他说什么?” 袁护法蔚蓝色的眸子盯着许元槐看了看,老实回答: “一样。” 意思是,许元槐嘴上说的是心里想的如出一辙。 是个愣子在座的众人心里闪过同一个念头。 这年头心里想的和嘴上说的相同之人,岂不就是愣子。 袁护法蔚蓝的眸子扫过众人,点头,给予肯定的答复: “我也觉得是愣子,无趣!” 边上的姐弟俩完全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许七安淡淡道: “云州叛乱已经平定,你们自由了,在外面大堂等着,我回头带你们去见生母。” 说罢,挥了挥手,许元霜和许元槐眼前一花,已经退出大厅,返回四楼大堂。 许元槐沉吟道: “他说带我们去见娘,果然是要把我们当筹码,与父亲做交易。” 他长长吐出一口气: “父亲还没忘记我们,终于可以回家了。” 许元霜点头。 这时,一位白衣术士从廊道另一侧走来。 许元霜心里一动,在脚镣“哗啦”声里迎上去。 许元槐紧跟在她身后。 “这位兄台。” 许元霜柔声道:“想向兄台打听一件事。” 白衣术士见是个清丽美貌的少女,收起不耐的情绪,微笑道: “姑娘请说。” 许元霜问道: “云州军是不是打到京城了。” 白衣术士点头,“嗯”了一声。 果然姐弟俩心里了然,许七安确实是要把他们当筹码,与父亲做交易。 所以刚才说的见生母,指的是让父亲把我们恕回去许元霜心里松了口气,许七安刚这么说,意味着他和父亲的交易并不牵扯大局,所以父亲会愿意赎回他们。 许元槐沉声道: “局势怎么样,大奉是否已到山穷水尽的境地。” 很可能快打进京城了他在心里补充一句。 白衣术士审视着他们: “叛乱早就平定了,你俩刚从地底出来吧。” “这怎么可能。”许元霜声音尖锐了几分。 “有啥不可能的。”白衣术士反问。 “云州有两位一品,旁的不说,只需他们出手,就可让大奉灰飞烟灭。”许元槐沉声道。 “哦,许银锣和国师也晋升一品了。”白衣术士笑呵呵道: “云州叛军高层,死的死,降的降,都好几天前的事了。” 许元霜和许元槐呆立原地。 云州败了,那姬玄呢?父亲呢?伽罗树和白帝两位一品呢? 许元霜问出这些疑惑。 白衣术士耸耸肩: “我怎么知道,不关心不关心,你们想知道,去问别人吧,我还要做炼金实验,告辞。” 等白衣术士的身影消失在廊道里,许元槐喃喃道: “一,一品?” 如果刚才那两个白衣术士是在逗他们,那这位术士则完全没撒谎的必要。 这一切很可能都是真的。 许元霜轻声道: “一品!元槐,爹谋划二十年的大业,呕心沥血的算计,步步为营的发展,到头来,被许七安修行两年就毁于一旦。” 姐弟俩看着彼此,脑海里闪过四个字: 因果循环! 大厅里,许七安审视着监正的弟子们,道: “好了,我们继续吧。 “你们迫切取代监正老贼的想法,我很能理解。楼底的永兴和炎亲王也很能理解,但是不是太着急了。 “监正尸骨未寒,不,监正并没有真正殒落,新任监正的事,不着急吧。” 来的早不如来的巧,他恰好赶上了监正弟子们的内卷,这伙人打算卷出一个新任监正,执掌司天监。 这场内卷是杨千幻发起的,为了一个朴实无华的理由。 “国不可一日无君,监正老师虽然没死,但和死没什么区别。”杨千幻沉声道: “杨某认为,有必要选出一位新任监正,扬名立万,不,造福百姓。杨某身为司天监威望最高的人,理当成为新任监正,还望许银锣向陛下美言几句。 “作为报答,杨某将揭露天宗圣子李灵素背后企图对付你的所有经过。” 国是不能无君,可你一个破司天监,有没有监正都不打紧吧,再说,你想当监正就是为了人前显圣吧许七安摆摆手: “李灵素已经进去了,够可怜的,我不打算和他计较了。” 他接着看向宋卿,没好气道: “宋师兄,我是真没想到你对监正的位置也上心,你只要有炼金术实验可以做就好了呀。” 宋卿摇头,沉声道: “司天监是老师的基业,我不能任由他毁在杨千幻手里,为此,我愿意舍弃我热爱的炼金术,争取监正的位置。” 倒是有几分忠孝之心的许七安心说,然后就听褚采薇说: “宋师兄是怕杨师兄又像上次那样,捐出司天监的银子赈济灾民,这样他会没银子做炼金实验的。 “而且,当了监正之后,他就能把司天监所有的钱用来做炼金实验。” 宋卿不高兴道: “采薇师妹,你怎么能把这些告诉外人。” 用得到我的时候,我就是许公子,用不到的时候,就是外人了?许七安满脑子的槽,他瞪着大眼萌妹: “那你又凑什么热闹。” 褚采薇一本正经的说: “是师兄们让我来的,他们说我也是监正的弟子,也有继承权。” 她一脸骄傲,认为这是师兄们对她的重视,不再把她当孩子,而是可以平等相处的同辈。 许七安闻言,斜了一眼袁护法。 袁护法心领神会,蔚蓝的眸子审视着在场的术士们,缓缓道: “几位的心告诉我: “如果褚采薇走了狗屎运成为监正,那和我当了监正没有区别。” 这是说以褚采薇的智商,谁都可以忽悠她许七安抬手捂住嘴,差点笑出声。 褚采薇用了好几秒才听懂袁护法的话,难以置信的睁大眼睛,看着平日里敬爱的师兄们。 她感受到了来自师兄们深深的恶意。 “那孙师兄呢?你也相当监正?” 许七安看向袁护法。 后者当即读出孙玄机的心声: “我是二弟子,大师兄已死,我就是第一顺位继承人。” “那钟璃呢,你们是不是把钟璃给忘了。” 许七安想到了他的小可怜。 杨千幻“呵”一声: “以钟璃的命格,承担不起监正的命运,她今天当监正,明天整个司天监都等着开席。” 人间不值得啊许七安捏了捏眉心,突然就很能理解监正了。 “行吧,这件事我会如事禀告陛下,尔等静待消息。” 许七安拱了拱手,身躯化作阴影融化。 下一刻,他出现在外边的大堂,看见老实本分等待着的弟弟妹妹。 许元霜和许元槐下意识的屏住呼吸,满脸紧张。 眼前这人,既是他们的大哥,也是一品武夫。 一品武夫! 许七安朝两人微微颔首,没有多余的言语,带着他们一个阴影跳跃,离开观星楼。 许元霜和许元槐的视野里,世界被蒙上了一层阴影,京城的景象走马灯似的闪过,画面清晰时,他们看见了许府得大门。 京城的许府,许府许元霜微微睁大眸子,猛的侧头看向许七安。 他把娘带回京城了! 刚才在观星楼里,许元霜心里隐约有这个猜测了。 此时见到他把自己和元槐带来许府,才真正确认。 父亲把他当做容纳气运的工具,潜龙城的皇族恨不得把他扒皮抽筋,包括她和弟弟,自幼耳濡目染,心里对他也存了些许的敌意。 可就算是这样,就算所有人都要害他,杀他。 他仍愿意把母亲接回京城 这一刹那,许元霜心里像是被针狠狠扎了一下,疼的她鼻子发酸,眼圈发红。 她视线有些模糊的看向许元槐,看见他低着头,沉默不语,眼里闪过一丝迷茫和惭愧。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八章 梦见蛊神 “跟我来!” 许七安没注意妹妹的情感变化,即使注意到了,也不会放在心上。 他带着许元霜和许元槐,进了许府大门,穿过前院、回廊,直奔家眷居住的后院。 宽敞的内厅里,除了当值的许平志,一家人都在。 许二郎本来也要去翰林院当值,但因为许七安昨日说过,今早要带弟弟妹妹回府,于是二郎就请了假,留在家里打算见一见堂弟堂妹。 首座的两个位置,坐着婶婶和生母。 婶婶这边的客座上,坐着许新年和许玲月,还有慕南栀。 生母姬白晴这边的客座,空空荡荡,暂无人落座。 见到许七安领着大房的姐弟进来,婶婶抿了抿嘴,强忍着没翻白眼。 她是看在侄儿和大嫂的面子上,才允许这两个小崽子进府的。 自打上次许玲月煽风点火之后,婶婶对这许元槐许元霜姐弟就很有意见。。 许新年和许玲月心机深,脸上不见表情。 “娘!” 果然见到了母亲,许元霜有些激动。 许元槐紧绷的神色,微微一松。 姬白晴看着自己的儿女终于团聚在一起,眼圈微红,露出辛酸和喜悦交杂的笑容。 “来见过你们的婶婶。” 她始终把自己当成“客人”,把婶婶视作许家主母,分寸拿捏的极好,不会让人反感,也不会留话柄。 当然,婶婶是看不懂这些微操的,她就是本能的觉得大嫂还是和当年一样温婉体贴,相处起来如沐春风。 “元霜见过婶婶!” 许元霜乖顺的打招呼,清冷俏丽的脸庞绽放笑容。 “见过婶婶。” 许元槐的招呼就显得生硬。 “嗯!” 婶婶微微颔首,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声。 她本来还想敲打几句,给个下马威,但见到大嫂含泪的模样,心里又软了。 姬白晴当即道: “今后你们就住在府上吧,你们大哥已经安排好住处,娘这边带你们过去。” 许二郎皱了皱眉,侧头看一眼许玲月。 许玲月微笑的起身,边迎上许元霜, 边说道: “不劳烦伯母, 这些小事, 还是让玲月代劳吧。” 说话间,许玲月已经拉起许元霜的手,笑容亲切: “元霜姐姐, 久仰大名,今日一见, 果然不同凡响。还有元槐弟弟, 一表人才, 当真如大哥所说,天赋超绝。” 许新年摇头失笑: “玲月, 自家人就不要说这些客套话了,你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何来的久仰大名一说。” 许玲月回头嗔道: “二哥埋汰人家。 “大哥说过的嘛, 元霜姐姐和元槐弟弟, 一个是术士, 一个是武者, 在雍州小试身手,就险些让大哥吃大亏。大哥可是罕见的天才, 如今的一品武夫。 “那二哥你说,元霜姐姐和元槐弟弟当不起妹子一句久仰大名?” 许新年闻言,点点头: “确实天赋异禀, 唉,听说元槐都快四品了, 惭愧惭愧。” 许元霜尬的僵在原地,一时间不知该以什么表情应对。 许元槐微微低头, 愈发惭愧。 这是把他们曾经对付许七安的事,赤裸裸的掀开了。 以前随着姬玄等人对付许七安, 现在云州没了,又过来投靠但凡要脸的人,都会尴尬羞愧到恨不得钻地缝。 姬白晴脸色尴尬,强笑道: “元霜和元槐不懂事,以前确实做错了很多事。” 许玲月柔声道: “道歉就好。” 慕南栀怀里抱着狐狸幼崽,看的津津有味。 她当然能看出许玲月在给小畜生的弟弟妹妹下马威,看戏看的津津有味之余,又有些困惑,印象里,许玲月不应该如何强势啊。 嗯,应该是许二郎教她的,二郎是读书人,最擅长勾心斗角慕南栀做出判断。 许七安扫了一眼脸色陡然涨红的许元霜和许元槐,给了个台阶,淡淡道: “你们两个先去洗个澡,换身干净的衣衫。” 许玲月幽怨的看一眼大哥,接茬道: “我带他们去。” 许元霜和许元槐的住处被安排在相邻的宅子里,不和他们住在一起。 姬白晴哪能让许玲月继续欺负自己的儿女,忙说: “不必了,我带他们过去。” 接着,对许七安说: “宁宴,晚膳到娘到我这边来吃吧,我给你烧几道云州菜。” 她既想亲近嫡长子,又不敢靠近的矛盾心态。 主要是许七安从未喊她一声娘。 她便不敢以娘自居。 许七安点头: “好。” 目送生母带着弟弟妹妹离开,许七安转而看向小老弟,道: “去书房,有事和你说。” 兄弟俩来到许七安的书房,关上门后,许七安说: “明日你写个折子,问问陛下要不要另立监正。监正的几个弟子在争这个位置。” 他把杨千幻几个的“争斗”说了一遍。 许新年摸着下巴,道: “我突然有个想法,户部正在为蛊族阵亡将士的抚恤金头疼。不如让司天监来出这笔银子,告诉他们,谁出的银子多,陛下就属意谁。 “当然,属意只是属意,并不是一定会封谁做监正。” 反正司天监有钱。 这是要薅司天监的羊毛啊许七安想了想,觉得是个好主意。 “正好,我近期会去一趟南疆,把铃音接回来,抚恤金就由我来送吧。” 聊完正事,许七安“嘿”了一声: “以后有热闹看了,我这个生母绝不是省油的灯,她现在的心思不在宅斗上,只想着和我修缮关系,等以后适应许府的生活。 “她和玲月妹子的斗争会特别有意思。哦对,王思慕也不是省油的灯,你俩成亲后,啧啧,以后我都不用去勾栏听曲,光看这一家子女眷厮杀,就回味无穷了。 “这才有点大户人家的样子嘛,宅斗都斗不起来,算什么豪门? “以前啊,是山中无老虎,婶婶这个猴子当大王。” 许新年呵呵一声: “是啊,在思慕之前,还有临安殿下,还有洛玉衡,热闹的很呐。大哥,我可特期待你和临安殿下的大婚,你说国师会不会拎着剑大闹一场?” 不,还有慕南栀,甚至更多许七安幸灾乐祸的表情渐渐消失,拂袖道: “牙尖嘴利! “你这个天赋倒数第二的废柴。” 许新年被戳到痛处,也拂袖冷哼一声。 心里嘀咕一句:我至少比铃音强。 姬白晴领着儿女来到住处,安排好房间后,便命令下人烧水,准备给他们沐浴。 “以后没事不要去那边,少招惹玲月。你们俩以前敌视宁宴,她都记在心里的,二房的兄妹俩,很护宁宴的,小茹那么憨的人,怎么会教养出如此厉害的闺女。” 姬白晴告诫了一句,说道: “云州没了,以后不用再提,宁宴既然把你们带回来,这就说明往事一笔勾销,他不会放在心上。以后好好在京城生活,他不会亏待你们。” 说完,她看了许元槐一眼,轻声道: “娘知道你有本事,不需要依附你大哥,但这和你浪迹江湖能比?你想在武道上勇猛精进,一品武夫的指导比什么都强。他现在未必愿意接纳你们,但时间长了,那点隔阂总会消失的。 “还有元霜,你想在术士体系中走下去,就离不开京城,离不开司天监。” 许元霜低声道: “娘,如果我和元槐要走,您会随我们一起吗?” 姬白晴微微摇头: “娘陪了你们快二十年,以后,娘想多陪陪他,看着他,娘就心满意足了。” 许元槐忍不住问道: “他真的晋升一品了?舅舅呢,爹呢,还有姬玄呢。他们都怎么样了,逃到哪里去了?” 在他看来,父亲是神仙一般的人物,纵使大哥成就一品武夫之身,父亲也不会有事,父亲永远有后路,永远不会陷入绝境。 而姬玄是三品武夫,超凡境的高手。 仗是打不赢了,可逃走想来不成问题。 姬白晴摇了摇头,叹息道: “都死了。 “姬玄是在京城被宁宴亲手斩的头颅,兵败之后,你们父亲试图逃走,但没能成功,被宁宴斩于海外。大哥他同样如此。 “族人也死光了,被一支重甲骑兵剿灭,死的干干净净。 “娘也该死,可是舍不得你们,舍不得他。” 二十年的幽禁里,她和许平峰的夫妻情分早已没了,于族人的羁绊更是早已断绝。 与其陪他们一起死,活着守在三个孩子身边更加重要。 “死,死了,都死了” 许元槐喃喃自语,呆立当场。 一个都没逃掉,全被许七安杀的干干净净,被他敬若神明的父亲,也死在许七安手里。 这和他想的不一样,在他的想法里,云州军虽然败了,但核心人物应该是潜伏起来才对。 许元槐一时间难以相信,那么强大父亲,怎么可能死? 可娘不会骗他。 这个时候,他对“一品武夫”四个字,有了更深刻的概念。 这是让神明般的父亲也只能饮恨的品级。 他终于成长到这一步了,从贞德身死开始,父亲针对他的谋划,失败了一件又一件,终于再也控制不住这个猛兽,遭到了反噬许元霜神色复杂,唏嘘怅然悲伤无奈皆有。 父亲亲手“创造”了他,把他生下来,为他植入国运,为自己的王图霸业铺路。 可最后,这枚棋子要了他的命。 因果循环,命运使然。 身为术士的许元霜,深刻体会到了因果的可怕。 许玲月捧着一碗参汤进来,左顾右盼,发现只有许二郎,蹙眉道: “大哥呢?” “出去办事了。” 许二郎目光落在参汤上,叹息道:“这碗汤肯定不是为二哥煮的吧,唉,二哥没这福分。” 许玲月连忙绽放温柔浅笑: “二哥这话说的太见外了,玲月知道你呕心沥血,特意熬了参汤给你补补,大哥哪需要这个呀。” 许新年颔首: “放这里吧。” 目送妹妹捧着木盘离开的背影,许二郎摸了摸下巴,哼哼道: “死丫头,将你一军。 “什么好事都先想着大哥,到底谁才是你亲哥。” 端起参汤美滋滋得喝了一口,旋即皱了皱眉,骂道: “臭丫头,拐着弯骂我身子虚?” 灵宝观。 静室里,两个蒲团,一个坐了人,一个没坐人。 许七安盘坐在蒲团上,沉声道: “晋升一品之后,我修为便停滞不前了。吐纳几乎无用,即使是双修,进展也缓慢。” 洛玉衡皱了皱眉,似是有些疼痛,吸了一口气,才说道: “一品之后,精气神三者合一,你想提升,便得将三者一同提升,吐纳当然没有效果,吐纳只能锤炼气机。” 这应该就是一品武夫为什么会有瓶颈的原因许七安腰部肌肉紧绷,连续不断的发力,说道: “那么,同时吐纳、冥想、顺便锤炼体魄,能否打破瓶颈?” 正常武夫修行气机,靠的是吐纳搬运,但精气神三者合一后,吐纳就没有效果了,想提升,就必须把三者同步提升。 精气神合一,是一品武夫最特殊、最强之处,却也成了桎梏。 洛玉衡紧紧咬着唇,一言不发,脸颊红晕泛起。 “没,没听说过,这种这种修行之法。”她断断续续的说。 “目前来说,最有效的方式就是与国师双修。” 许七安笑眯眯道:“还请国师垂怜。” “谁要跟你双修,我早说过,晋升陆地神仙后,你我便再无关系。” 洛玉衡轻哼一声。 “是是是,在下痴心妄想了,只愿每日来听国师讲道一个时辰,还请国师不要拒绝。” 许七安从善如流。 洛玉衡矜持的“嗯”一声。 这时,许七安停下一切动作,从怀里摸出地书碎片,查看传书。 【五:许宁宴,你能来一趟南疆吗?】 【四:丽娜别急,宁宴和临安的大婚还有一段时日,摆席时不会忘记你的。】 楚元缜传书调侃。 探头来看传书的洛玉衡,脸色猛的一沉。 哪壶不开提哪壶!许七安暗骂一声,接着,看见丽娜传书道: 【大事不妙,铃音梦见蛊神了。】 梦见蛊神许七安眉毛扬起,脸色微变。 :错字晚些改。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九章 前往南疆 看到丽娜的传书,许七安心里浮现茫然、警惕、诧异等情绪。 警惕是必然的,自家妹妹被蛊神“盯”上,任谁都会心生警惕。 茫然和诧异则是因为——蛊神吃饱了撑着,盯上铃音作甚? 洛玉衡松开了勾住他腰的两条大长腿,改为双膝触地,支撑身子,脸色凝重的提醒: “蛊神有窥探未来一角的能力。” 许七安明白了她的意思,许铃音不是蛊神真正的目标,而是他! 大劫将至,蛊神作为超品,且拥有窥探未来片段的能力,也许祂在未来的片段里,看到了许七安。 毕竟现在许七安已经不是杂鱼了,而是真正的一品武夫,甚至能代表整个中原。 将来大劫中必有他的一席之地,蛊神“预见”他,并不奇怪。 许七安撤回了原本捧在洛玉衡臀部的左手,以指代笔,传书道: 【丽娜,你让龙图首领去极渊看看,儒圣雕塑眉心的裂痕是不是扩散了。】 蛊神能透出力量,影响到外界的生灵了,那必然是封印出现了松动。 【五:阿爹已经去看过了,儒圣雕塑的裂痕确实变大了,阿爹说已经扩散到胸口。】 丽娜先把许铃音的异常告诉了父亲龙图,龙图和族长们开会商讨之后,结伴前往极渊查看情况,发现儒圣的雕塑愈发松动。。 【三:龙图首领怎么看这件事?】 【五:父亲很生气,说蛊神要和他抢弟子。】 看到这则传出的天地会众人,脑子里闪过一串问号。 【一:你说什么?】 九五之尊怀庆没忍住,传书问了一句。 【五:铃音说蛊神在梦中教她修行,父亲仔细检查了她的身体,没发现有被蛊神侵蚀的异常。】 丽娜把事情经过娓娓道来,许铃音在不久前梦见了一只大虫子,大虫子天天教她打架,却很少有交流,仅有的几次也只是告知了“蛊神”的身份。 【五:可奇怪的是,铃音不但身体没问题,修为也没有进展啊。长老们都怀疑铃音是不是单纯的做梦而已。】 【八:没有那么巧的事。】 阿苏罗跳出来插了一嘴,传书说: 【最好是去南疆看看,超品的手段不能等闲视之,没有异常恰恰是最大的异常。另外,铃音是谁?】 【五:铃音是我的弟子,也是许宁宴的妹妹。】 【八:能被蛊神看上,想来她是个天赋超绝的奇才吧。】 不,那是一个蠢到让人发指的稚童楚元缜心里腹诽了一句。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铃音确实天赋异禀怀庆给出中肯评价。 不大聪明,但八字很硬,是我见过的人中也算凤毛麟角的金莲道长率先想到的是铃音的八字。 旋即想到监正的五弟子钟璃。 钟璃的厄运会影响到身边的人,不管是朋友还是敌人。 但两种人可以免疫她招来的厄运,一种是许七安这样气运加身者,另一种就是许铃音这类八字硬的。 天地会成员对这件事都很有关注,又聊了几句后,许七安传书道: 【丽娜,极渊里的蛊神之力比之我离开前如何?】 【五:浓郁了数倍,首领们没过三日,就要去一趟极渊清理强大的蛊虫蛊兽。 【但就算这样,也不可能把所有强大的蛊虫蛊兽都揪出来,极渊那么大,总会有漏网之鱼。婆婆说,半年之内,很可能出现超凡境的蛊兽。 【而每次超凡境蛊虫、蛊兽的诞生,必定会有首领殒落,蛊族上下忧心忡忡。】 我的七绝蛊差不多可以晋升超凡了,这趟去南疆,薅一把蛊神的羊毛许七安传书道: 【今日我便去一趟南疆。】 收好地书碎片,许七安看向近在咫尺的绝美容颜,笑道: “一起去南疆?” 洛玉衡摇摇头,“我已经晋升陆地神仙,天人之争即将到来,这段时间要闭关稳固境界。” 说话间,她站起身。 “啵” 伴随着声音响起,洛玉衡咬了咬唇,把飘到嘴边的娇吟咽了回去。 明白了,你闭关这段时间,我得天天来观里陪你双修许七安现在很能把握傲娇御姐的心理。 因为不管是花神还是小姨,都是这类型。 熟能生巧。 双修对洛玉衡来说,亦是快速稳定境界,提升法力的途径,效果肯定没有以前那么好,毕竟他们已经是接近天花板级的强者。但总比单独吐纳要强。 许七安没有立刻赶往南疆,而是先去了一趟皇宫,在“迎春阁”的二楼的瞭望台,见到了身边素色宫裙的怀庆。 她的秀发和衣裙在风中飞舞,气质依旧清冷如仙子,但和当初不同的是,这位长公主身上多了一股“唯我独尊”的威严。 “陛下登基后,极少再穿回以前的衣裳了,这是哪来的闲情雅致?” 许七安大大咧咧的坐在案边,顺手拿了一枚枣子啃起来,旋即眉头一皱: “这枣子怎么吃起来怪怪的,有点,有点” 怀庆没有回头,轻笑道: “口感有点像马肉? “这是宋卿进贡的肉枣,据说枣树是从战马尸体上长出来的,一匹马可以培育三百斤肉枣。战事刚结束不久,马匹的尸体堆积如山,朕寻思着,埋了也是浪费,就交给宋卿来处理了。 “现在肉枣已经进了粥棚,与粥一起发放给灾民,确实抗饿。” 许七安默默吐掉了嘴里的枣渣,端起茶漱口,道: “我正要去一趟南疆,蛊族战士的抚恤金陛下可有准备妥当?” 怀庆摇头。 许七安便把二郎的计策转述给怀庆。 “不错!” 怀庆当即表示认同:“司天监富得流油,术士不缺银子,从他们那里拿一些过来应急,倒也不错。” 于是,怀庆写了份手书交给许七安,意思大致是: 监正的位置事关重要,朕不能儿戏,需要挑选一位德高望重的贤才,能服众,能为朝廷和百姓做贡献才行。眼下正好有一件事 拿了手书后,许七安接着去见魏渊,把自己南疆之行的目的告知,表达了对蛊神的担忧。 魏渊的建议是,去南疆之前,先去一趟云鹿书院。 许铃音没有异常,很可能是因为蛊神以“移星换斗”的法术做了掩盖。 所以要去云鹿书院借亚圣儒冠,还有两张记录了“卦术”和“言出法随”的纸张。 先用言出法随之力,禁止“移星换斗”的力量,而后利用卦术占卜许铃音。 有没有问题,一探便知。 而亚圣儒冠的加成,能确保驱散“移星换斗”的力量,以及提高巫师“卦术”的占卜强度。 蛊神毕竟还在封印中,渗透出的那一丝力量,不可能抗衡亚圣的法器。 此外,魏渊还说,做好无功而返的准备。 他认为,以蛊神的位格,如果要暗中侵蚀、谋划,根本不会让蛊族这么轻易的发现。 所以这一次极可能是有惊无险,没有那么复杂的内幕。 南疆。 极渊外围,天蛊婆婆等蛊族首领完成了一次清剿,脸色颇为凝重的走出来。 他们的担忧来自两方面: 一,儒圣封印愈发松动,蛊神破关在即。 这对蛊族来说,毫无疑问是一场灾难,天蛊部的历代先知都有留下“蛊神出世,九州将成为蛊的世界”这样的预言。 封印蛊神是蛊族永恒不变的使命和目标。 二:极渊里溢散出的蛊神之力,前所未有的浓郁。 放任下去的话,首先极渊的领地会扩张,把周边正常区域污染成“蛊”的领地。其次,超凡蛊兽诞生的数量和概率随之水涨船高。 一头超凡蛊兽,也许就要让在座的首领们豁出命去剿灭。 两头就能让蛊族元气大伤,如果出现三头,蛊族就得做好玉石俱焚的准备了。 在过去的无尽岁月里,从未有过这样的情况。 “婆婆,这便是你说的大劫吗?” 妖娆妩媚得鸾钰,完全没了风情万种的媚态,修剪精致的眉毛紧紧皱着。 “相比起来,这只是大劫的一角罢了。” 天蛊婆婆说完,转而看向龙图: “那小女娃子没什么异常吧。” 龙图回答: “没异常,能吃能睡,目前在帮族里造水坝,已经能扛五百斤的石头了。” 就这份力量,一拳打死炼精境武夫不在话下,练气境也得丢半条命。 天蛊婆婆又道: “通知许银锣了?” 龙图点头,把话题拉回来:“极渊这边怎么处理?儒圣封印我们没办法,蛊神之力浓度过高也没法解决?” 闻言,蛊族首领和长老们,纷纷沉默,愁容满面。 冷静理智的心蛊师淳嫣说道: “如果蛊族的人口扩张十倍,倒是能解决这个问题。” 处理方法也很简单,直接吸收蛊神之力就行了。 可蛊师们是有极限的,不可能无止休的吸收下去,蛊神之力需要靠体内的本命蛊“过滤”之后,人体才能吸收,这样可以有效避免畸变和疯狂。 蛊虫和蛊兽却不需要如此。 它们可以直接吸收蛊神之力,代价就是沦为蛊神之力的奴隶,丧失理智。当然,虫兽们也不会在乎这些。 “或者每一个部族再出一位超凡。”淳嫣补充道。 那就是七个超凡蛊族首领,以及旁边的一众长老们,微微摇头。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十章 真正的七绝蛊 晋升超凡需要大量的蛊神之力,把蛊神之力抢过来,便能有效遏制极渊里蛊虫的成长,确实是完美的解决之道。 可是,每个部族出一位超凡境,那就是七个超凡,超凡的诞生哪有这么容易? 蛊师同样会有瓶颈,有天才和庸才的区分。 蛊师的修行速度,主要看三方面: 一方面是蛊神之力的浓厚程度。 蛊族的力量来源于蛊神,其他体系需要吐纳灵力,而蛊族吐纳的是蛊神之力,蛊神沉睡在南疆,所以蛊师想要稳步晋升,就不能长期离开南疆。 蛊神之力越浓厚,修行速度就越快。 但这是有限制的,这个限制就是本命蛊。 所以第二方面是本命蛊和宿主的契合度。 为什么许铃音这种筋骨天生强健的大吃货,被力蛊部誉为天纵奇才?因为她这样的体质与力蛊非常契合,契合度越高,本命蛊能开发的潜能就越大。 契合度就是蛊师看重的天赋。 契合度不高的蛊师,注定高品无望。。 第三方面是本命蛊的培育。 蛊的一些负面效果,其实就是培育的过程,比如每天喂毒药,每天找坑躲起来等等。 这就像武夫要天天搬运气机,锤炼体魄一样。 这方面,倒是可以勤能补拙。 目前来说,各部的五十岁以下的长老是最有望冲击三品的,但成功率依旧不到一成,历代冲击三品的蛊族长老,要么死于肉身崩溃,要么死于本命蛊畸变,噬主。 前者是因为本命蛊和身体契合度没达到要求,后者则是本命蛊潜力有限,承受不了超凡境的力量灌输,没能蜕变成功,畸变成了于极渊里的蛊虫一样的怪物。 “情况已经极为严峻,不能消弭笼罩在极渊里的蛊神之力,半年之内一定会有超凡境蛊兽出现。到时候,不但首领们有危险,对普通族人来说更是一场灾难。” 情蛊部的一位长老,沉声道。 天蛊婆婆环顾众长老: “你们有谁愿意冲击超凡?” 其实就是派七个人去送死,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万一有谁侥幸拼成了,蛊神之力的问题就能得到解决,自身也能晋升超凡。 不去尝试,情况肯定越来越糟糕。 蛊神沉眠在极渊无尽岁月,终于要苏醒了,这样的情况,蛊族史上是没有出现过的。 各部长老们面面相觑,无人说话。 “五十岁以下的长老,准备冲击超凡吧,为了蛊族,这些必须要冒的险。” 力蛊部的大长老说道。 龙图皱了皱眉: “我可以尝试冲击二品,力蛊部的名额给我。” 但他的提议直接被天蛊婆婆否决,老人拄着拐棍,淡淡道: “超凡不必冒险,蛊族承受不起这个损失。” 四品死了,以后还会有。 超凡陨落的话,可能十几年,乃至几十年都不会有新生者。 力蛊部的五长老站了出来,高声道: “我可以冲击超凡,十年前我就到四品了,年龄才合格,没有超出五十太多。” 有了力蛊部的带头,沉默片刻,年龄适合,修为适合的各部长老,纷纷站出来附和。 天蛊婆婆环顾众人,缓缓道: “明日召集族人,举行祭祀,祝诸位晋升成功。” 略显沉重的气氛中,众人默默点头,在首领们的带领下,各自散去。 返回力蛊部的途中,龙图看着头发花白的五长老,眸光深沉,道: “回家后,把要交代的都交代完。” 力蛊部的人说话向来直接。 五长老“嘿”一声,“人死卵朝天,有啥好交代的。再说,老夫也不一定会死,没准能晋升超凡呢。” 但一路上,五长老显得极为沉默。 轰隆隆! 震耳欲聋的音爆声在大平原上空响起,农田里“辛苦”劳作的力蛊部族人,纷纷抬头望天。 一道人影从天而降,降落在田埂边,掀起强风。 “族里的高手呢?” 许七安神念一扫,便知力蛊部的高手都不在大本营。 那位头发花白,犁田速度比牲畜还快的老人,指着极渊方向,道: “首领和长老们在极渊清剿蛊兽。” 然后又指着另一边,说: “其他族人在山上修建水坝,南疆多雨,必须在雨季来临前,修好水坝,不然山洪会冲垮农田。” 力蛊部所在的大平原地势偏低,好处是引水方便,坏处是一旦连续多日的暴雨,就容易积水,如果是山洪来临,则会淹没农田。 力蛊部是一个停留在温饱程度的部族,对于农田的重视甚至要高于猎物。 “极渊情况怎么样?”许七安又问了一句。 老人摇摇头: “不是很好,长老们和首领天天眉头紧皱,说可能要出现超凡蛊兽了,极渊里的蛊神之力愈发浓郁。” 正说着,一位大婶扛着几袋沙袋走过来,也参与进话题: “每次极渊里出现蛊兽,都会死很多人。” 她黝黑粗糙的脸庞,露出焦虑和担忧。 虽然上一次出现蛊兽是很久以前,他们这一代的人没有经历过,但蛊族口口相传,族人们甚至超凡蛊兽的可怕的疯狂。 问出许铃音和丽娜再修水坝后,许七安冲天而起,在刺耳的引爆声中,飞向后山。 仅仅两秒左右,他就看到力蛊部的水库,坐落在地势较高的山坳间,水中的藻类让水质看起来偏向浅绿色。 百余名力蛊部族人在水坝上忙碌,一部分人手里握着磅锤、凿子等铁器,打磨着不规则的石料,另一部分人则在和稀泥。 许七安目光一扫,在远处崎岖的山路里看到了小豆丁和丽娜,她们和十几名族人正在开采石料。 叮叮叮! 镑锤敲打中,长长铁钎顶出石料,丽娜抱起一块六七百斤的巨石,往小豆丁的肩上一放: “去吧!” 这块巨石压上来后,许七安就看不到小豆丁的上半身了,只能看见两条粗短的小腿,像是石料自己长出来的。 “师父,什么时候吃饭啊,我肚子饿了。” 石头底下传来许铃音的声音。 “太阳下山就可以吃饭了。” 丽娜说着,也扛起一块超过千斤的大石,师徒俩在崎岖的山路上健步如飞。 许家有女初长成,力拔山兮气盖世许七安默默捂脸,婶婶要是知道自己一心想培养成大家闺秀的幼女,变成了肩能扛鼎的豪杰大侠,会是怎样的心情? “嘿咻嘿咻!” 许铃音一边迈动小短腿,一边给自己配节奏。 耳边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 “累不累?” 许铃音愣了一下,两条小短腿僵住,接着,六七百斤的石头被丢开,露出一个圆脸的小豆丁。 “大锅” 许铃音大叫一声,憨憨的脸上绽放笑容,双手别在后腰两侧,头一低,朝着许七安发动蛮牛冲撞。 噔噔噔地面留下两串小脚印。 “想不想大哥?” 许七安拎起小豆丁的后颈,把她提在半空。 “嗯!” 许铃音用力啄一下脑袋,补充道: “也想爹和娘,还有姐姐,还有,还有” “还有二哥!”许七安提醒。 “还有二锅。”许铃音从善如流。 另一边,丽娜放下肩上的巨石,诧异道: “这么快?” 她临近午膳时与许七安传书,现在太阳还没下山,他就从京城来到南疆,中间横跨了十几万里。 许七安把小豆丁放了下来,她确实没有问题,从身体到意识都不见异常,本命蛊也和他离开前一样,顶多是壮大了许多。 不像是被蛊神侵蚀的样子。 小豆丁本命蛊,外形类似袖珍型的蟒蛇,一指长,肌肉虬结。 “铃音,你说梦里那只大虫子在教你打架?” “嗯!” “怎么打的?演示一遍给大哥哥看看。” “我忘记啦。” “” 许七安心说,蛊神要是真的收你做弟子,那祂就是瞎了眼。 涉及到幼妹的安危,他没有浪费时间,当场取出儒冠带上,并摸出两页纸张,先用气机点燃其中一张。 嗤 记录言出法随纸页燃烧,许七安轻弹儒冠,吟诵道: “此刻不得存在“移星换斗”之力。” 话说出口的刹那,儒冠荡漾出一圈圈的清光,让此刻充斥浩然正气,加持言出法随的力量。 许七安脖颈一疼,察觉到七绝蛊在畏惧,遭受了压制。 这时,他看见许铃音“哎呀”一声,按住脖颈,叫道: “有虫子咬我。” 她也疼许七安心里一沉,又一次把许铃音拎起来,掌心贴住后颈,这一次,他看见小豆丁的本命蛊出现了异常。 它从袖珍版蟒蛇,变成了一只血红色的七节虫。 与七绝蛊一模一样! 不同的是,七绝蛊是玉白色,而铃音体内的七节虫是象征气血的鲜红色。 另外,红色七节虫徒有其型,不具备其他六种蛊术。 艹许七安心里爆了句粗口,蛊神想把铃音培养成容器? 嗤! 第二张纸页燃烧,许七安以巫师的“卦术”,辅以许铃音的生辰八字,占卜了她近日来的吉凶。 卦象反馈许铃音在未来不短的时间里,运势顺风顺水。 这让许七安心里稍稍安心,他知道蛊神是能屏蔽占卜的,而卦象显示出的时间尺度不会太长,但这足够了,近期内不会有事就好。 他近期就会带走许铃音。 不过,稳妥起见,他肯定要咨询专业人士。 “怎么样怎么样!” 丽娜一叠声的询问,许久未见,小白皮又有重新进化成小黑皮的迹象。 “来,抱紧大哥!” “三言两语说不清楚”许七安摇了摇头: “我先带铃音去找天蛊婆婆,回头再与你细说。 “来,铃音,抱紧大哥。” 许铃音再也不是当初那个顺着他的腿往上爬的稚童,轻轻一跃,抱住许七安的脖子,便把自己挂在大哥胸前。 “轰”的一声,许七安像一颗炮弹,射向天穹,转瞬间便消失不见。 许铃音眼前一花,就发现自己来到了一座略显破旧的老宅,头顶是四方的天井。 接着,她只觉五脏六腑移形换位,胃酸翻涌。 “大锅,我要吐啦” 小豆丁宣布完,一大口酸水吐在许七安怀里。 吐完之后,小豆丁看着沾满大哥胸口的酸水,大声道: “咦,我吃进去的肉怎么变成这样了。” 她故意做出夸张的表情,试图分散大哥注意力,让他忘记胸口的脏东西是自己吐的。 许七安摸了摸她的头,目光则看向从屋子里走出来的天蛊婆婆。 “恭喜!” 天蛊婆婆笑道: “中原自武宗之后,再无一品武夫。” 许七安颔首示意,顺手把小豆丁丢了过去,“婆婆,你再看看她!” 天蛊婆婆伸出拐杖,牵引着小豆丁慢慢落地,枯瘦的右手在她脖颈一探,当即脸色一变。 “这是不是七绝蛊?” 许七安问道。 天蛊婆婆沉声道: “蛊神想把她体内的力蛊培养成七绝蛊,与你体内那个一样。不过,这才刚打下基础而已。距离完全体还远。” 徒有其型,本质上依旧是力蛊,但具备容纳六种蛊术的基础许七安弹指清理胸口的秽物,说道: “先前婆婆没有发现?” 天蛊婆婆轻轻摇头: “蛊神的品级要高于我,我看不穿他的遮掩,你是怎么发现的。” 许七安简单说了自己的操作,然后问道: “祂到底想做什么。” 他原本的猜测是,蛊神想把许铃音培养成容器,作为意识降临的载体。 后来想想有些不对,哪里不对? 首先,意识降临又能如何,这样的容器,挨不住一品武夫的一巴掌。意义在哪里? 还有,为什么祂把容器选择许铃音? 许铃音天赋再好,也还是个孩子,远不如那些成年的力蛊族战士,比如丽娜这种修行力蛊的天才。 “我给不了你答案。” 天蛊婆婆摇头,她接着说道: “不过,铃音体内的这只蛊虫继续成长下去,才是货真价实的七绝蛊,是蛊神真正的传承。” “什么意思?”许七安皱眉。 天蛊婆婆指尖轻轻抚摸铃音细嫩的后颈肉,道: “你体内的七绝蛊,是以天蛊为根基,其他六种蛊以天蛊为首。所以你刚得到七绝蛊时,战力加成并不高。 “只有一个“移星换斗”的高阶法术可以施展。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当年从极渊里找到七绝蛊的,是老头子。 “是他改变了七绝蛊,真正的七绝蛊,根基不是天蛊。” 她望向许七安,缓缓道: “蛊神的七大能力里,如果要挑选出其中一种为根基,你觉得是哪一个?” 许七安脑海里闪过蛊神庞大的、宛如肉山的身躯,心里一动: “力蛊!” 天蛊婆婆点点头,给出肯定答复。 她收回手指,摸着许铃音的脑袋: “你先带她回京城吧,离开南疆,蛊神便是有再多的谋划,也鞭长莫及。往后的事,往后再说。” 也只能这样了许七安把这个话题揭过,说起自己来此的另一个目的: “听丽娜说,极渊里的蛊神之力异常浓郁,我这次来,是想把七绝蛊晋升到超凡境。” :先更后改。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十一章 与蛊神对话 “我不建议你去!” 出乎意料,天蛊婆婆给出反对态度。 许七安微微皱眉,听着天蛊婆婆解释道: “你体内的七绝蛊是当年蛊神挣脱封印的尝试,尽管它的意志早就被磨灭,但蛊神的手段不能等闲视之,超凡境是一道门槛,在这之前,七绝蛊或许不会有异常。 “可一旦你把七绝蛊推到超凡境,我怕所有的问题会一次性爆发。” 许七安摸着下巴,分析道: “最大的可能就是七绝蛊进阶超凡后,蛊神把我视作容器,通过七绝蛊,直接让意识降临。但我已经是一品武夫,武夫精气神三者合一的特点,能让我无视任何存在的夺舍,包括超品。 “再说,我有陆地神仙帮助,清除蛊神的意志想必不难吧?” 天蛊婆婆轻轻点头: “有陆地神仙帮忙,确实不用惧怕蛊神的意志非冒这个风险不可?” 许七安无奈道: “以我现在的修为,在大奉境内有众生之力加持,九州现存的一品强者里,无人能与我争锋。但离开了中原,我最多是稍有优势,甚至没有优势。 “大劫将至,我必须想办法提升战力,为此冒一些风险,完全是值得的。” 与萨伦阿古交手过后,许七安意识到在中原境内和境外,自身战力是两个档次。 众生之力加持的他,甚至有自信和完全体的神殊一战,但离开中原,他就只能说一句: 大佬,打轻点! 他不可能一直在中原作战,那样太被动,如今的中原百废俱兴,经不起高层次的战斗折腾,所以要学会主动出击。。 而要离开中原作战,就得提升战力,一品武夫处处瓶颈,短时间内难以突飞猛进,目前的突破口是七绝蛊。 只要七绝蛊能升到超凡境,他就兼具了武夫的粗鄙和蛊术的诡谲,不管是猛男拼刺刀还是比花里胡哨,都不怵任何人。 “以你现在的水准,七绝蛊的作用已经不大,确实值得冒险,你的战力会上一个台阶。” 天蛊婆婆点点头,没有再劝。 许七安接着说: “我也想趁机和蛊神谈一谈,看能否从祂那里打探到关于大劫的情报。” 天蛊婆婆告诫道: “与超品打交道,谨慎永远摆在第一位。” 许七安“嗯”一声,道: “铃音就拜托照看了,我现在就去极渊。” 他不想浪费时间,尽快提升自我。 许铃音立刻看向天蛊婆婆,摸着肚子,娇声道: “婆婆,我肚子饿了。” 为了一口吃的,她连撒娇都学会了。 天蛊婆婆面容慈祥,随手一招,从厨房招来一箩筐油炸虫蛹,色泽金黄,闪烁油脂。 “吃吧!”婆婆笑容慈祥。 许铃音吞了吞口水,迫不及待的伸出小胖手,抓起一把油炸虫蛹就往嘴里塞。 别给我家妹妹吃这种东西啊,好歹也是京城豪门里未来的大家闺秀许七安嘴唇动了动,最后还是选择了沉默。 天蛊婆婆笑道: “这可是好东西,吃了长力气壮筋骨,不比肉食差。” 我知道,蛋白质是牛肉十倍嘛,还不用去掉头许七安无声的吐槽了一句,冲天而起,从天井跃出,消失在天际。 天宗。 祥云笼罩,鹤鸣猿啼,仙家气象。 清幽雅致的小院,静室里,屋内檀香袅袅。 李妙真身穿浅蓝色道袍,道簪挽起秀发,盘坐于蒲团,净心吐纳。 她五官生的极美,眉毛略浓,显得英气勃勃,但现在,她把凌厉的眉锋修平,变成了弯弯的柳眉。 面无表情盘坐时,竟有几分不食人间烟火的清冷气质。 再配上眉心紫色丹纹,愈发的有仙子之姿。 “吱” 静室的门推开,一位年轻坤道迈过门槛,在桌边行礼,低声道: “圣女,师尊请您过去。” 李妙真睁开眸子,眼神平静,甚至有些淡漠。 “知道了!” 声音也冷淡的很。 她没有表情的起身,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把拂尘,挽在臂弯,缓步走出静室。 每一步都像是丈量过的,不多一分,不少一寸,仿佛规则一般。 年轻坤道望着李妙真的背影,心里感慨,红尘历练回来后,圣女脱胎换骨,初入太上忘情。 假以时日,天宗将再出一位三品。 李妙真走出静室,走出小院,沿着青石铺设的小径,一路来到冰夷元君殿。 殿外,三位道士静候已久,分别是师尊冰夷元君、玄诚道长,还有圣子李灵素。 李妙真面无表情的走过去,行了标准的道礼,道: “见过师尊,玄诚师伯,圣子师兄。” 她的声音没有任何语气起伏,不掺杂感情。 李灵素俊美的脸庞同样缺乏表情,眼神幽深如潭,回了一个道礼,道: “见过师妹。” 一样是不掺杂感情的声音。 两队师徒,气质表情如出一辙。 冰夷元君目光平静的扫过两人,淡淡道: “你们不用装了,骗的过我,骗不过天尊。” 李灵素和李妙真脸色同时一垮,异口同声的埋怨对方: “都是你这废物,演戏都演不好。” 玄诚道长没什么表情的说道: “天尊召集各峰长老举行仪式,为你们断红尘,洗凡心,助你们更快领悟太上忘情。” 李灵素和李妙真脸色一变。 所谓的“断红尘、斩凡心”,是天宗一种抹除记忆的秘法。 冰夷元君语气冷漠的解释: “天尊认为,你们下山游历的三年里,沾染了太多的因果,蒙蔽了道心,不把这段记忆清除,你们恐怕终生难以领悟太上忘情。” 要剥夺我的记忆李妙真俏脸微微发白,下意识看向李灵素,只见圣子目光呆滞,脸色难看。 玄诚道长淡淡道: “待会儿进了天尊殿,天尊会问你们是否愿意,点头便是。否则,门规处置。” 极渊。 许七安从高处缓缓降落,啪嗒,靴子触及地面,踩到一块碎石。 碎石来自儒圣雕塑。 许七安审视着一手负背,一手置于小腹的雕塑,只见眉心的裂缝已经蔓延到胸口,裂缝有半指宽,雕塑脚下落着些许碎石。 “儒圣的力量在不停的衰退,蛊神挣脱封印也不远了。” 许七安无声的吐出一口气,心里的焦虑感更重了。 无论如何,都要在超品彻底脱困前,达到半步武神的层次,这是底线。 接着,他与七绝蛊同享视野,看向大裂谷,在七绝蛊的视野里,极渊深处正有浓郁的蛊神之力喷涌而出,有代表力蛊的气血,有代表暗蛊的黑光 许七安与儒圣雕塑拉开距离,盘腿而坐,开始吸收蛊神之力。 “呼,呼” 一品武夫的吐纳渐渐加重,于极渊中掀起气流,可怕的肺活量宛如远古巨兽的吐息。 七种色彩所象征的七种力量,随着吐纳进入许七安体内,往他后颈处汇聚。 原本与颈椎贴合的七绝蛊,从皮肤表层凸起,不停的鼓胀、收缩,节奏与许七安的呼吸频率相同。 它贪婪的吸收着经过许七安吐纳进入体内的蛊神之力,然后再把蛊神之力反馈回许七安,形成一种交互、一种循环。 当七绝蛊把“力蛊”的力量反馈给许七安时,他的筋肉随之膨胀,把宽松的袍子撑的鼓胀。 当七绝蛊把“情蛊”的力量反馈给许七安时,他的某处也变的鼓胀,似乎要冲破牢笼一柱擎天渴求深渊。 每一种力量都以它独特的方式呈现在许七安身上。 呼,呼巨龙般的吐息还在加剧,气流刮过极渊,在嶙峋的峭壁擦出尖锐的啸声。 整个极渊上空,蛊神之力化作直径数百丈的夸张旋涡,朝底坍塌,就像海面出现的旋涡,疯狂吞噬着海水。 溢散在极渊四周的蛊神之力,开始变的稀薄。 力蛊部。 正在为明日仪式做准备的龙图,心有所感,望向了极渊方向。 然后是六位长老,纷纷察觉出蛊神之力出现异常,这异常夸张到让他们这些四品都轻易感应到。 大长老大惊失色,掌心紧紧捏住拐杖,骇然道: “极渊里的蛊神之力在消失,这,这是有超凡境蛊兽诞生了?!” 二长老声音颤抖: “婆婆不是说,至少得半年才会出超凡蛊兽吗,快,快召回族人,准备北上避难。” 龙图没有任何废话,脚下地面塌陷的巨响里,像一颗炮弹射向天空,朝极渊飞去。 同一时间,暗蛊、心蛊、情蛊、尸蛊、毒蛊,各部的首领们纷纷御空而起,率先赶往极渊。 而部族里的族人则快速行动起来,召集人员、收拾物资,慌而不乱的准备着撤退。 超凡蛊兽一旦出世,必定大肆破坏,谁都不能保证战场会不会转移到各部族的栖息地。 普通族人被卷入超凡战中,一死就是一大片。 有些想女人了还想小母马想炼尸想吃砒霜想打架想找个坑里藏起来许七安闭目吐纳,脑海里闪过一个个念头。 这些念头在浮现的下一秒,便被他统统镇压。 念头越强烈,意味着七绝蛊的晋升越接近成功。 此时,七绝蛊体型暴涨,已经覆盖了许七安半个脊椎骨,它的七根节肢,就像七根肋骨。 七绝蛊的成长伴随着撕裂肉身的疼痛,不过对一品武夫来说并不算什么。 许七安关注着后背的疼痛,不知过了多久,疼痛消失了。 七绝蛊停止生长,晋升完成。 超凡境七绝蛊的种种能力,瞬间反馈到许七安脑海。 但就在他品味晋升后的技能时,本该没有意识,只有本能的七绝蛊,突然诞生出一股可怕强横的意志。 这股意志磅礴浩瀚,让人如临深渊,如面神威。 “你果然来了,蛊神!” 许七安嘴角勾起,露出笑容。 那股意志不理会他,宛如狂潮一般冲击着识海,试图夺舍,侵占这具一品武夫的肉身。 可不管狂潮如何凶猛,一遍遍冲刷识海,都无法留下气息,改变识海。 正常的夺舍,只需要吞噬识海内的元神即可,但一品武夫得元神并不在识海里,而是在血肉里,在气机里,一味的冲刷识海当然无法夺舍。 就像神殊被分尸后,元神也随着分离,蕴含在肢体中。 一遍遍的尝试失败后,那股强横的意志停止了侵蚀,紧接着,一个威严浩大的声音回荡在许七安脑海: “你是什么人,我在窥探未来中没有见过你!” :错字先更后改。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十二章 被改变的未来 未来里没有我?! 听到蛊神的神念传音,许七安难掩愕然,心说大奉许银锣都没听说过?你这个超品简直孤陋寡闻! “天蛊只能看到未来的一角,或许是你没看到我罢了。” 许七安用神念回应。 话是这么说,不过他根据蛊神透露的这句话,分析出了三种可能: 一:许银锣在大劫来临前就已经殒落,故而蛊神看见的未来里没有他。 二:有人遮掩了他的存在。 就像许平峰用初代监正的法器遮掩了自己的谋划,让当代监正看到的未来里,青州一战是他赢了,而不是他被封印了。 说到这件事,许七安有一个疑点没有得到验证: 监正无法预测青州战事的结果,那他能不能预测更遥远的未来?如果可以的话,那么监正完全能通过未来里没有自己这个情况,分析出青州是他领盒饭的时间点。 对此,他的猜测是,监正看到的是另一个未来,在那个未来里,许平峰的叛乱在青州时便被平定。但初代监正留下的法器,改变了未来。 当然,这个话题过于哲学,粗鄙的许银锣难以参悟通透。 三:蛊神窥探未来的时候,他还没穿越过来。。 蛊神没有回答许七安的问题,隔了一会儿,威严宏大的声音继续说道: “未来又一次改变了。” 又?许七安沉吟一下,问道: “你所窥见的未来,已经改变过很多次?” 所以,未来不是不变的,或者说,所谓的窥探未来,看到的是未来的其中一种走向许七安心生明悟,他以前听过一个说法,未来就像一颗参天大树,有着许许多多的枝丫。(注1) 存在数不清的可能性。 监正当初在青州时看到的未来,是其中一道枝丫,而初代监正的法器出现后,未来就走向了另一条枝? “从大奉立国开始,未来改变了两次,算上你的存在,则是三次。” 蛊神的声音威严宏大,坦然的回答问题,似乎并不屑隐瞒。 “前两次,你看到了什么?”许七安趁机薅羊毛。 “武宗造反,当代监正出现”蛊神停顿了几秒,似在回忆,说道: “原本的未来里,初代监正会一直存活至今,然后收许平峰为徒,后者为了晋升天命师,联合佛门,杀死初代监正取而代之。” 许七安脑子里全是“卧槽”两个字!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把混乱的思绪收束,开始咀嚼蛊神透露的信息。 “也就是说,在原本的未来里,武宗叛乱是不存在的,初代监正没有殒落。许平峰本该是初代的弟子,一直到不久前,才联合佛门背刺师父。 “初代监正死于徒弟背刺的命运没有改变,但时间线变了,提前了五百年,另外,在那个未来了,许七安是真的死在税银案里了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改变?” 许七安脑海里浮现两个字: 监正! “蛊神,在你预知的未来里,监正是不是也不该存在?”许七安神念传音。 “他与你一样。”蛊神的回答言简意赅。 与我一样,应该是和我一样都是改变了未来的人,总不是和我一样都是穿越者吧许七安心里不太确定的嘀咕一声。 “我本不该存在于未来,是因为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我的穿越让未来出现了变化,那么监正这个也不该出现的人,又是哪里来的?”许七安心里思忖。 以后有机会的话,跟他对句暗号?嗯,元素周期表不错,但钠镁铝硅磷后面是什么我记不住了,换一个,奇变偶不变后一句我记得许七安念头纷呈间,蛊神威严宏大,却缺乏情感的声音再次传来: “你身上浓厚的气运怎么来的。” “这是中原王朝一半的国运,严格来说,不算普通的气运。” 许七安把自己国运的来历,前因后果,告诉了蛊神。 这是为了维持住眼下的和平交流。 “原来是你!” 蛊神的声音出现了一丝波动。 ?许七安连忙追问:“什么意思?” 蛊神没有回答。 见状,许七安只好继续问下去: “那第二次未来出现变化的原因是什么。” 这次蛊神没有沉默,直接回答了他,“中原的一品武夫,叫魏渊,他将是大劫中的一个重要角色。” 又是一个堪称重磅炸弹的信息啊许七安捏了捏眉心,冷静的分析这条信息背后错综复杂的内幕。 “蛊神看到的未来里中原的一品武夫是魏渊,而不是我,也就是说,是我取代了魏公?第一次未来改变是因为监正的出现,那这次未来的改变,是什么原因?靖山城身死后,魏公已是肉体凡胎,想恢复修为不知猴年马月” “不对,转折点不在靖山城战役,因为那时候我已经身负国运,身负种种因果,就算魏公不死,我一样能成长到如今的境界。魏公的死,只是加速了我的成长。” “那就继续往前推” 许七安瞳孔微微收缩,他找到了答案——山海关战役后,魏渊自废修为,留在朝堂! “而那一年,我出身了” “那时候开始,我便取代了魏渊,而我的成长,我的崛起,都是监正在幕后推动,换而言之,是监正让我取代了魏渊,不,准确的说,监正曾经选择了魏渊,后来因为魏渊自废修为,他无奈放弃了这枚棋子,转而选择了我。 “两次的未来改变,都是因为监正。” 基于这个推测,许七安终于想通了天命师真正的可怕之处,他们可以根据自己的布局,来影响未来的走向,选择一条附和他们心意的“枝丫”。 “在我们被儒圣封印的情况下,一品武夫可以顺利成长。”蛊神的声音再次响起。 “什么意思?” 闻言,许七安眉头一皱。 蛊神声音宏大,传入脑海: “自神魔时代结束以来,无尽岁月,九州诞生的一品武夫并不算少,可为何如今的九州却没有一品武夫的存在?你有想过是什么原因吗。” “我知道武夫体系藏着许多秘密。” 许七安没有正面回答。 武宗、高祖皇帝这样的一品武夫,寿元有限,可总有一些凭借自身天赋和努力成就一品位格的,按理说,他们应该能从远古时代一直活到现在。 可是除了神殊之外,九州大陆没有一品武夫。 就连神殊,情况也很特殊,他疑似佛陀的另一具身体,不能等闲视之,属于例外。 蛊神说道: “因为超品们不愿看到武神出现,当世的各大体系里,目前公认最强体系是儒家,因为儒家的超品能镇压同级的存在。你边上的那尊雕塑就是最好的证明。 “但连儒圣也杀不死我们。 “其实,武夫才是最强体系,你只是初入一品,所以不明白一品武夫真正的强大,等你到了一品大圆满,自然知道。” 我还真知道许七安神念回应道: “一品大圆满,就算超品也杀不死?这是其他体系的一品不具备的能力。” 蛊神沉默了一下,转移话题般的回应道: “根据我的推测,武神是唯一能杀死其他体系超品的存在。佛陀、儒圣、巫神、道尊都是这么认为。” 许七安恍然: “所以,一品武夫绝迹的原因,是你们提前把威胁扼杀在摇篮里?” 蛊神宏大的声音回荡着: “不是我,是祂们,远古时代终结后,我便在这里沉睡,修补灵蕴。” “为什么要把我妹妹培养成容器。”许七安沉声道。 对此,蛊神的回应是: “不是容器!” 不是容器?许七安追问: “什么意思。” 蛊神却不再搭理他了,祂想说的就说,不想说的,便不说。 这是超品的逼格。 蛊神在铃音体内培养七绝蛊,另有玄机啊,而且与我无关,啧,有些尴尬许七安见状,不再追问,抓紧时间获取情报,问出下一个问题: “远古时代,神魔自相残杀的原因是什么?” 蛊神沉默了很久,声音变的威严和宏大,宛如宣布天谕: “是本能的驱使;是迫不得已;是为抓住开天辟地后诞生的第一次希望。” “解释一下?”许七安说。 蛊神不屑搭理。 “前阵子来南疆找你的白帝,其实本体是“荒”,而且是远古神魔,与你同品级的存在。” 许七安趁机出卖“荒”,尽管他认为蛊神应该知晓此事。 “祂的灵蕴是被不死鸟撕裂的。”蛊神简单的回了一句。 许七安点点头,果然,对于超品来说,这个世界不存在秘密。 “按照远古神魔自相残杀的逻辑,你和佛陀等人,是不是竞争关系?”他问道。 这一点相当重要。 “我们挣脱封印后,会先瓜分中原,凝聚气运,然后才是竞争关系。在绝对的实力面前,计谋没有任何意义。” 蛊神声音宏大而冷漠,戳穿了许七安的小心思。 这是在告诉我,不要试图用智谋左右超品,引导局势,如果真的打算这么做,迎来的是超品的大棒子许七安无声的吐出一口气。 到了这个层次,真的只有靠武力说话,嘴炮和智商没有用处。 “不怕我用修补儒圣封印威胁你?”许七安试探道。 “可以!” 蛊神回复道。 其实我也没有威胁的资格,封印了其中一位超品,我多半就废了,除非我能一次性把所有超品封印许七安试探道: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蛊神道: “这些毫无意义。” 许七安尝试做了一下解析,蛊神的意思是,这些信息在超品之间,属于公开的,没有价值的情报。祂不在乎被别人知道。 对许七安来说,这些信息或许很重要,但对蛊神来说,则毫无价值。 圈子之间的差距啊许七安最后说道: “你打算自己走,还是我把你镇压,然后找陆地神仙清除?” 蛊神默然,下一刻,强横的意志如潮水般退去,脱离了七绝蛊。 祂走了。 和超品打交道就是痛快,有格调,这次南疆之行,赚大了许七安苦中作乐的嘀咕一句,审视自身,终于有机会消化七绝蛊晋升超凡后带来的变化。 :注1,关于未来的假想,不要太当真,就当是设定(来自一个被杠怕了的作者的求生欲) 这一章算是填了以前的一些小坑,监正曾经打算扶持魏渊的,这个细节我估摸着还记着的人寥寥无几。错字明天再改。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十三章 许什么骡?(5600) 七绝蛊晋升超凡境后,除了原本的能力有了飞跃性质的增长,还额外多了一项超凡境的技能。 力蛊的超凡境技能叫“血祭”: 本质是燃烧精血,压榨潜能,使战力在短时间内提升,这和四品时的“狂暴”有点像,但“狂暴”是局部的力量提升,且只有一击之力。 “血祭”提升的程度更大,也更全面,许七安保守估计,如果是初入三品的力蛊战士,施展血祭后,能和三品中期抗衡。 相当于提升一个小境界。 “不愧是七大蛊术中战力最强的力蛊,有点像武夫,摒弃了所有花里胡哨,只追求极致的破坏力。” 力蛊晋升超凡后,最大惊喜就是许七安可以通过“血祭”,让自身战力提升一个小台阶,原本踏入一品后,力蛊的“狂暴”已经无法带来战力方面的加成,现在终于有用武之地。 缺点也很明显,血祭时间越长,体力消耗越大。武夫的耐力会下滑。 简单的解释就是,许七安和一位同境界的武夫交手,施展血祭可以压着对方打,但没有对方持久。 如果许七安只是普通的一品武夫,血祭没有任何意义,因为施展“血祭”他也杀不死同境界的武夫。。 他当然不是普通的武夫,以他的种种手段、底牌,只要能压着一品武夫打,就有极大的可能在这个过程中磨灭一位同境界武夫。 嗯,伽罗树这种特殊存在除外。 “如果是在中原,众生之力和“血祭”双重加持,辅以多重手段,我很有可能像神殊那样,打破伽罗树的不动明王,真正杀死他。” 至于力蛊的气力增长和再生能力提升,对于许七安来说,依然是鸡肋。 情蛊晋升超凡后,倒是有了很多变化。 首先,修行情蛊的方式多了,许七安现在可以通过吸收周围生灵的情欲来滋养情蛊,以前他也能吸收情欲之力,但只能储存起来,对敌是使用,情蛊无法吸收。 现在他只要在青楼和教坊司待着,情蛊就能自动吸收周围客人和小娘子们的情欲,吃的盆满钵满。 其次,长期与他行房的女子,会渐渐的离不开他,只有面对他时才动情,对其他男人再也提不起兴趣。嗯,并不局限于女子,如果许七安是个爱拼刺刀的,那么对同性也有效。 然后,他掌控了一种叫做“魅惑”的能力,对异性的吸引力有了巨大的提升,他的一颦一笑,都能撩拨女子的芳心。 情蛊部的首领鸾钰,就是一个能时刻勾引男人的妖娆尤物。 除了以上的变化之外,许七安还能引爆目标人物的情欲,不需要靠子蛊、催情毒素,只需要有肢体接触,只要对方还有七情六欲,那他就能引动情欲。 当然,这项能力属于辅助技能,但凡晋升超凡的高手,个个都是意志坚定之辈,不存在被他一摸,就两腿发软春潮泛滥,或者一柱擎天头大如斗。 但无数次的情欲叠加之下,可以让超凡高手不得不分出一部分精力对抗情欲,进而削弱对方的战力。 必许一提的是,对天宗的超凡高手无效。 所谓太上忘情,便是对七情六欲有着绝对的掌控力和驾驭力。 心蛊在超凡境增加的能力叫“共情”: 它能把自身和目标人物的情感连接在一起,如果自身的元神比目标人物强大,就可以通过“制怒”、“慈悲”等情绪,消弭目标人物的战斗意志。 甚至可以引导对方自杀、背刺同伴等等,骚操作很多,就看心蛊师怎么用。 如果自身元神不如目标人物强大,那么就会反过来被对方影响,有好处也有坏处,比如当日各大首领围攻许七安时,淳嫣就曾以这一招与中了情蛊的许七安“共情”。 结果一个阳顶天,一个羊死了。 这当然是坏处,而好处是,当你与敌人共情,不管元神强于对方还是弱于对方,你和对方都是“一体”的,没人会对自己下手,所以共情状态的心蛊师,是绝对安全的。 危机时刻,可以借此术保命。 “共情”的限制是,对付同境界高手,只能维持二十秒。 对手比自身高一个品级,只能维持十秒,高两个品级,维持五秒,高三个品级,完全无效。 也就是说,许七安用此术对付一品,只能“共情”五秒,对付超品,则不会有任何效果。 “很厉害的能力,我可以其他一品高手共情长达五秒。” 许七安对此非常满意。 暗蛊的“阴影跳跃”距离和携带人数都有了增长,遮挡对方所有感官的“蒙蔽”和化身阴影躲避攻击的“影子”,这两个技能也有了提升。 其中,“蒙蔽”能影响同阶高手,而因为只能躲避物理攻击的影子,因此被视作鸡肋的“影子”,终于进化出了躲避元素攻击的能力。 但不能超越自身品级,三品初期可以躲避三品大圆满的攻击,却无法承受二品的输出。 而像咒杀术和玉碎这种法术,依然无法躲避。 暗蛊晋升超凡后的技能叫做“影子操控者”: 顾名思义,就是通过控制目标人物的影子,来控制对方的行为,对同境界的高手,控制时间是三秒,每高一品,缩短一秒。 “又是一个强控,很适合暗杀。” 许七安点评道。 毒蛊和尸蛊没有新增技能,只是增强了以前的能力,但不代表两种蛊术不强,首先是毒蛊,许七安现在吐出一口唾沫,就能毒杀超凡境以下的强者。 多吃高品质毒药,积累足够的话,除武夫外的三品强者也能毒杀。 至于尸蛊,许七安一直认为这种蛊术是最讲究积累和底蕴的,相比起九州数以亿计的生灵,超凡境高手凤毛麟角,一具三品境的行尸,可能需要数代人的积累。 况且,许七安现在层次,三品境行尸毫无用处,二品都未必有资格参与。一品的话,一双手也数的过来。 所以对他来说,尸蛊是七大蛊术里综合实力最强的,也可以说是最鸡肋的。 “现在的我,综合实力应该是九州一品里最强的了。” 许七安欣喜的吐出一口气,这趟南疆没有白来。 力蛊部。 在水坝劳作的力蛊部族人,被慌慌张张的族人召回了聚居点。 “大长老,怎么了?” 丽娜望着聚居点外的空地上,密密麻麻的族人,他们背着大包小包的物资,拉着没有马匹的平板车,一副要远行、迁徙的样子。 每个人的脸色都无比凝重、严肃,这种表情出现在力蛊部族人的脸上,本身就是一件不同寻常的大事。 大长老叹息道: “极渊出事了,很可能有超凡境蛊兽诞生,我们要做好北上的准备,暂时避一避。” 超凡境蛊兽诞生丽娜微微张大小嘴,满脸惊慌,虽然蛊族没有史书,但不代表没有历史,只是传承的方式不同。 蛊族传承历史的方式是壁画和口口相传,丽娜就是被超凡蛊兽的传闻吓大的,小时候,逢着她晚上不睡觉,就是玩。 母亲就用可怕的超凡蛊兽吓唬她,她就不敢出去了,缩在被窝里瑟瑟发抖,然后第二天尿床,又是一顿胖揍。 到了现在,她已经不是当初的孩子,却愈发的明白超凡蛊兽的强大和可怕。 历史上,每次极渊里诞生超凡蛊兽,总会有蛊族首领死于蛊兽的临死反扑。 而超凡战的影响力,很可能波及各个部族的栖息地,一旦打过来,那就是死一片。 二长老接着说道: “好在禹州那边在建关市,我们北上也不至于没地方待。” 以大奉和蛊族现在的关系,绝对会收留他们,而且关市那边在建集镇,缺人手,商队也缺高手,族人们或许吃不饱肚子,但也饿不死。 丽娜连连点头: “那还等什么,快点走,北上避难去。” 力蛊部的族人纷纷催促: “大长老,快些走吧,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打过来了。” 大长老沉声道: “外出打猎的队伍还没回来,不知道游荡到哪里了,再等等。” 他接着看向丽娜,在她周围一阵环顾,皱眉道: “铃音呢?” 许铃音可是力蛊部的小宝贝。 “哦,她被许宁宴带去见天蛊婆婆了” 丽娜说完,猛的一拍脑袋,惊喜的说道: “对了,许宁宴来了,可以让他帮我们打蛊兽。” 丽娜这孩子,打小就聪明。 大长老等人先是一愣,接着,一个个露出狂喜和激动,迫切追问道: “许银锣来了?此刻就在南疆?” 丽娜点头。 得到肯定答复后,大长老神色一松,如释重负。 不止是他,现场紧绷的氛围瞬间缓和,笼罩在力蛊部族人心里的阴云也散开了。 力蛊部的族人惊喜不已,这种危急关头得到解救的幸福感,让他们高兴的手舞足蹈。 “许银锣在南疆,那可太好了。” “大伙不用悲伤避难,在家里等待好消息吧。” 中原战乱平定后,消息传到南疆,蛊族的人都知道许银锣成为一品武夫,中原第一高手。 有一品武夫在,什么样的蛊兽解决不了? 除非蛊神从极渊里爬出来,不然,蛊族可以稳坐钓鱼台。 “丽娜这孩子,打小就聪明,我刚才都忘记许银锣了。”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感慨道。 “啊?原来那就是许银锣,我不记得许银锣的长相了,中原人似乎都长一个样儿。”边上的大婶面色茫然。 他们就是刚和许七安唠嗑的力蛊部老人。 极渊外,原始森林上空。 龙图审视着周遭,粗犷的脸布满凝重之色,沉声道: “极渊里的蛊神之力至少稀薄了五成。” 他是根据“气血之力”的变化做的推算,其他六种蛊神之力,龙图无法用肉眼看到。 “确实是五成左右。” 淳嫣等首领根据各自观测到的情况,给出回复。 这个结果让在场的首领们,脸色异常难看,甚至有几分惊恐。 “看来这次的超凡蛊兽不止一尊,而且存在同时掌控两种或者两种以上蛊术的可能性。” 裹着黑袍,身后跟着七名行尸的尤尸低声说。 对于蛊师来说,同时容纳两种本命蛊,是九死一生的行为,只有极少数的天才人物才能做到。 容纳三种本命蛊的天才,则根本不存在,除了许七安。 但本质是疯狂的蛊兽,容纳多种蛊术的概率要比蛊师高。 历史上,从极渊里爬出来的蛊兽,基本都掌控着一种以上的蛊术,正因为这样,才会拼死蛊族的首领。 鸾钰明亮柔媚的眼波,警惕的扫来扫去,提议道: “婆婆还没来,不如先回去找婆婆商议。” 一阵暖风吹来,她忽然觉得有些凉,身上轻薄的纱裙无法带来安全感。 她披着粉色的纱裙,里面穿的甚是清凉,恰好裹住胸脯的裹胸,兽皮和丝绸缝制的超短裤。 修长匀称的大长腿,弧线诱人的水蛇腰和柔软平坦的小腹,都在纱裙之下若隐若现。 这身装扮搭配妖娆勾人的肉体,能将情蛊的魅惑发挥到极致,但现在,鸾钰恨不得把自己裹的严严实实,一身顶级法器护体才好。 七种蛊神之力同时稀薄近五成,这说明极渊里诞生的蛊兽不止一头。 几位首领里,就她鸾钰的自保能力最差。若是遇上拥有天蛊能力的蛊兽,很容易就会死于对方的偷袭。 毒蛊部首领跋纪微微摇头,“你没发现吗,婆婆说半年左右会出超凡蛊兽,可它却提前诞生,婆婆的预言出错了。” 心蛊师淳嫣沉吟道: “你的意思是,极渊里的超凡蛊兽至少有一只掌控天蛊的能力。如果是这样,我们赶来极渊时,应该就被对方发现了。” 龙图瓮声瓮气道: “不能拖,超凡蛊兽一旦出了极渊,周边的生灵都会遭受灭顶之灾,最好的办法是趁它刚诞生时斩杀。而且,我们连蛊兽的数量、种类都还不清楚。 “回去找婆婆商量,商量什么?先下去会一会它们。” 见众人心意已决,鸾钰只能随少数服从多数,她抿了抿红艳的小嘴,楚楚可怜的说道: “影子,你可不要离开我三丈呀。” 毒蛊、心蛊、力蛊、尸蛊都有保命手段,唯独情蛊没有,而前四者只能护己,难以护人,只有暗蛊能保护她。 “嗯!” 影子并不为美色所动,点了点头。 鸾钰心里稍安,轻叹一声,如果蛊族也有一位战力超强的二品就好了。 目前只有天蛊婆婆是二品,但天蛊不擅长战斗,虽然对蛊族来说天蛊观天象定节气,观测未来等能力极为有用,但遇到超凡境敌人时,还是需要一位战力无双的强者来镇压一切的。 在场战力最强的毫无疑问是力蛊部龙图,他距离二品只有一步之遥。 但鸾钰见识过许七安的战力后,就有些看不上龙图了。 可惜姓许的是中原人,远水解不了近渴。 众人在原始森林上空掠过,低头俯瞰,通过各自的感应能力,搜捕着极渊里的超凡蛊兽。 淳嫣口中模拟鸟声,从各处密林里召来一只只奇形怪状的鸟。 “湫湫!湫湫湫!” 淳嫣听完,皱了皱眉头,语气古怪的说: “它们告诉我,有人进了极渊。” 众首领立刻停下搜捕,看了过来。 有人进了极渊? 在这个节骨眼进了极渊首领们面面相觑,心里念头纷呈。 鸾钰抿着红唇,追问道: “什么时候进的极渊,来者外貌特征如何?” 淳嫣微微摇头: “它们回答不了这个问题。” 蛊兽对时间没有概念,对人类的外貌更没概念。 说完,淳嫣转头,口中吐出鸟语,与它们交流了一阵。 她的脸色突然变的凝重,陷入沉思。 “它们说什么?” 尤尸的声音从斗篷下传来。 淳嫣抬起头,扫过众首领,缓缓道: “恐惧! “它们从那个人身上感受到了极致的恐惧。” 极致的恐惧众人眉头紧皱,相视几眼,愈发的警惕。 蛊兽本性疯狂,残暴,即使面对他们,也敢悍不畏死的攻击。 能让蛊兽恐惧的存在,必然是品级实在太大。 同时,也能判断出进入极渊的神秘人,品级比他们都高,高很多很多。 龙图沉声问道: “那人还在极渊吗?” 淳嫣轻轻点头 众首领浮在半空,一时间不知该进还是该退。 外来者,进入极渊,七种蛊神之力同时稀薄了近五成淳嫣心里一动,似乎想到了什么,凝重的脸色渐转轻松,接着露出含蓄内敛的笑容。 是他! 其他蛊族首领不笨,立刻猜到来人的身份。 因为幼妹梦见蛊神的事,许七安近期回来一趟南疆,而他体内的七绝蛊不是秘密,如今七种蛊神之力同时稀薄。 在加上刚才蛊兽传达的信息,不难推测是许七安引发了极渊的变化。 鸾钰秋波大放异彩,那脸上浮动的喜色怎么都压不下去,与刚才愁眉不展,小心翼翼的姿态判若两人。 尤尸也很激动,斗篷下的身躯微微发抖,声音里的激动和兴奋任谁都能看出。 他梦寐以求的干尸! 龙图一如既往的不苟言笑,没什么表情变化,但他紧绷的肌肉悄然松弛,从戒备、作战状态中松懈下来。 呼跋纪吐息一声,道: “上次交手时,他的七绝蛊距离超凡就很近了,蛊神之力的变化,应该是他晋升七绝蛊造成。” 他有些如释重负,这样一来,蛊族最头疼的问题就解决了,未来相当长的时间里,不用担心极渊里出现超凡境蛊兽。 几位首领闻言,脸上有了笑容。 影子说道: “去极渊看看吧,没见到许银锣之前,不要放松警惕。” 众首领收敛笑容,微微颔首,朝着大裂谷方向疾速掠去。 鸾钰一马当先,纱裙飞扬的冲在前头,明明之前还只敢谨慎的躲在影子身边。 看着前方妖娆多姿的鸾钰,淳嫣轻轻撇嘴,耳垂上的两条小蛇发出“咝咝”的叫声,像是在嘲讽鸾钰。 “该回去了!” 初步稳定七绝蛊后,盘坐在崖边的许七安站起身,接着,他将目光投向头顶那一线蓝天。 透过两侧崖壁,蔚蓝天空中,七道人影疾速而来,领头是身段妖娆,妩媚艳丽的儿鸾钰,她从高空俯瞰,瞅见许七安后,立刻加速降落。 啪嗒! 雪白得赤足轻盈落地,妖娆尤物甜腻腻的叫一声: “许银锣!” 许硬骡许七安心说,南疆人的口音听着真难受。 其他六人纷纷降落,面露笑容,有种尘埃落定的轻松。 “见过许银锣!” 众首领拱手道。 许七安的目光从鸾钰高挑浮凸的身段挪开,朝众人微微颔首。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十四章 不愿 力蛊部。 首领龙图的三进大宅里,许七安扫了一眼内厅的装饰风格,明显模仿中原,但又难以根除南疆的粗糙和简陋,于是显得不伦不类。 “极渊里的蛊神之力暂时不会威胁到你们,后续如果再有类似的危机,提前通知我便是。” 许七安坐在大椅上,端起茶盏,喝一口南疆特产的茶。 下座的龙图、淳嫣等首领满脸笑容,热情且恭敬。 淳嫣笑道: “多谢许银锣相助,蛊族会感念你的恩情,愿大奉和南疆,友谊长存。” 翘着二郎腿的鸾钰,眼波明媚,顾盼生辉,娇嗔道: “许银锣来南疆也不通知伦家,害得我们以为超凡蛊兽出世,可把伦家吓死了!” 说着,白嫩小手拍一拍胸脯。 因为口音原因,“人家”听来像是“伦家”,但嗓音柔媚磁性,带着一丝丝甜腻,听着就知道是个妖精。 许七安并不理会她,一本正经的说道: “我知道大奉的名声不太好,你们先前也并不信任大奉,之所以结盟,是看在我的份上。 “本银锣可以向诸位保证,只要我在的一天,大奉和蛊族永远是盟友。。” 大奉眼里的自己:九州正统,礼仪之邦,强大且威严。 各大势力眼里的大奉:言而无信,卑鄙无耻,二五仔! 在这方面,佛门和巫神教最有发言权。 一位一品武夫的承诺,让龙图等人振奋不已,而淳嫣见许银锣对鸾钰的媚眼、勾引不予理睬,对他的评价暗暗提高。 要知道,许银锣可是出了名的风流,没发迹之前,日日流连教坊司,与一众花魁交往甚密,在花场很有地位。 “承诺给你的物资,可能要等一两年,中原百废俱兴,实在拿不出钱粮,但蛊族将士阵亡的抚恤金,我已经带来了。” 许七安看向淳嫣,歉声道: “抱歉,心蛊部的五百飞兽军,全军覆没。” 淳嫣眼里闪过一抹悲凉,轻声道: “我相信,他们早已有战死沙场的觉悟,他们是心蛊部最勇敢的战士,族里会照顾他们妻儿。” 许七安颔首,语气低沉: “他们同样是大奉的英雄,我和陛下商量过了,雍州的关市会开设学堂,这些为大奉牺牲的将士的子孙后辈,可以免费入学。吃穿住行,由关市那边来承担。 “蛊族其他孩子想读书识字,一样可以来,但要交束脩。” 众首领脸上的惊喜不加掩饰,儒家是当今九州教育体系最完善的,包括但不限于《史》、《医》、《律》、《礼》、《算术》、《地理》。 蛊族孩子有了极高的文化基础后,就能为蛊族写史、制定完善的律法、礼仪,好处无穷。 更实用一些的例子,丽娜要是读过地理,当初北上时,就不会迷路,不会被骗光银子。 又比如,蛊族和中原商队贸易时,常常因为不会算术,被黑心的商队坑钱。 毒蛊部的首领跋纪站起身,脸色诚恳,学着中原人的礼仪作揖: “于蛊族来说,此事功在千秋,多谢许银锣,蛊族会世世代代记得您的恩情。” 龙图突然站起身,瓮声瓮气道: “就这么说定了!我代表力蛊部所有人,谢过许银锣。” 他眼睛发亮,像是捡了个天大的便宜。 啊这,我还没说完呢,力蛊部的孩子得自己带米许七安无奈道: “名额有限的,而且每三个月要考核一次,考核失败的孩子,得遣返。” 仙山之巅,天尊殿。 李妙真和李灵素御剑降落在殿外的广场,李灵素望一眼高大巍峨的宫殿,有些发怵。 李妙真却沉默不语。 “记住为师的交代。” 玄诚道长告诫了一句。 李灵素乖乖点头。 李妙真抿了抿唇,低声道: “师尊,弟子到底错在哪?” 冰夷元君凝视着李妙真,淡淡道: “错在嫉恶如仇,错在急公好义,错在眼里揉不得沙子。 “不要忤逆天尊,接受处罚,便可安然度过此劫,否则,为师也救不了你。” 说罢,玄诚道长和冰夷元君踏入天尊殿。 卧龙牙一咬心一横,抱着早死晚死都得死的心态,跟着师尊,进了天尊殿。 雏凤默然的跟在师哥后面。 天尊殿修建的异常宏伟,单从外观来看,这更像是为巨人修建的宫殿。 粗大的立柱支撑起十几丈高的穹顶,每一根立柱都需要十人合抱,李妙真等人走在大殿中间的通道上,殿内甚至回荡起脚步声。 通道尽头是高高的御座,白发白须的天尊盘坐在莲台,微微垂首,似是在沉睡,脑后旋转着一道“地风水火”四色光轮。 御座两侧,共九位天宗长老,他们有男有女,有年轻有苍老,此刻,脸色淡漠的朝李妙真和李灵素望来。 就像在看无关紧要的人,完全没有“恨铁不成钢”和“兴师问罪”的姿态。 但李妙真和李灵素自己的事自己知道,天宗历代圣子圣女,游历江湖时,都会被长辈告诫一句: 勿沾因果。 这句话的意思是,尽量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去看,看世事变迁,看局势变化,看众生在红尘中挣扎求生。 借此感悟太上忘情。 儒家学子喜欢负笈游学,也是这个道理,当你看尽苍生,你便懂了苍生。 不过天宗的情况又有点不同,说实话,李妙真和李灵素的路子是对的,先有情,再忘情。 肯定比旁观要更容易感悟。 可问题是,这样的风险太大,李灵素和李妙真并非个例,以前天宗的圣子圣女,也有深陷红尘无法自拔的情况。 有的背叛了师门,娶妻生子,或相夫教子。 这还算好的,极个别的甚至堕入魔道,变成为祸一方的魔头。 先有情再忘情,说的容易,可有多少人有了情之后,就弥足深陷,再也出不来了。 天宗培养圣子圣女,容易吗? 所以后来,长辈们就会告诫圣子圣女,勿沾因果。 对于下山的圣子圣女,看管的也特别紧。 “见过天尊!” 玄诚道长和冰夷元君语气平淡,表情冷漠,行了一礼。 “见过天尊!” 李灵素和李妙真,学着师父们的姿态,冷漠的行礼。 这就像一群狼里,混进去了两个哈士奇。 总给人感觉哪里不对。 天尊垂首盘坐,不见开口,宏大的声音回荡在殿内: “李灵素,你下山游历三年,结交红颜知己三百九十二位,遍布中原、南疆等处,沉迷情欲不可自拔。本尊问你,你欲如何太上忘情。” 畜生啊,有那么多吗?!李妙真侧头,快速看了一眼师哥,险些维持不住冷漠的姿态。 李灵素一脸悲怆,道: “天尊算错了,是三百九十七位,其中四位死于战乱,弟子心中甚痛” 说完,他感觉殿内的气温急转而下,竟有些冷,忙补充道: “弟子心中甚痛,感觉离太上忘情已经不远。” 天尊没有回应。 李灵素深吸一口气,开始说起自己的理念,道: “弟子觉得,要想忘情,便得先明白何为情,何为爱? “为了不辜负师门的厚望,弟子才决定以身涉险,投身于情。但弟子愚钝,最初只感受到情爱的美妙,不明白为何要忘情。 “但师门秘法总不会错,于是弟子才广结情缘,一次次的寻找红颜知己,试图勘破情爱。” 御座左首位,头发花白老道,面无表情的问道: “那你可有领悟太上忘情?” 李灵素摇头: “弟子,还,还差一点,但请天尊和诸位长老相信,弟子并非沉迷女色,弟子是为了领悟太上忘情。” 花白老道微微颔首,转而朝天尊说道: “圣子沉迷女色,天尊不妨考虑去势。” 李灵素脸色一白,结结巴巴道: “不,不是说好“断红尘,斩凡心”吗?” 天尊宏大的声音回荡在殿内: “尔等觉得如何。” 众长老各自沉吟,一起摇头,回应道: “我等认为,圣子李灵素无法忘情,当斩去记忆,重修心法。” 天尊缓缓道: “可!” 李灵素嘴唇动了动,想反驳想抗议,但最终选择了沉默,师门的决定,他无力改变。 李妙真看了他一眼,忽然觉得有点悲凉。 天尊的声音再次回荡: “圣女李妙真,下山之后,劫富济贫行侠仗义,一年后,前往云州,组建私军剿匪,后入京替天宗履行天人之争” 天尊娓娓道来,把李妙真在江湖中的事迹概述一遍。 “李妙真,你嫉恶如仇,眼里揉不得沙子,虽行好事,却被情感束缚,是情感驾驭了你,而非你驾驭它。你有何要说?” 众长老齐齐望向李妙真。 相比起李灵素,圣女的情况才是最严重的,天宗讲究太上忘情,其核心是超脱情感,凌驾于情感之上。 李妙真恰恰相反,她太旺情了,是情感驾驭了她。 雍州战场上,宁可与战死的同袍共存亡,也绝不独活,便是最好的例子。 “弟子无话可说!” 李妙真低声道。 “你可愿意接受斩却记忆的处罚。”天尊的声音回荡在殿内,也回荡在李妙真耳边。 李妙真低下头,沉默着,沉默着。 冰夷元君侧头看她一眼,淡淡道: “天尊在问你话!” 右首位置的坤道淡淡道: “圣子尚可割舍众多红颜知己,你下山游历三年,所遇所见的那些乌合之众,有何不可割舍?” 李灵素满脸苦涩。 头发花白的老道语气冷淡: “你与圣子有超凡之资,领悟太上忘情,便可逍遥天地间,寿元无穷,延续天宗传承。世俗中的凡人短短百年寿命,不该成为你的羁绊和阻碍。 “他们的生命,毫无意义,斩却记忆,你依旧是天宗的圣女。” 毫无意义? 这一刻,她脑海里闪过下山游历以来,经历的种种事,遇见的种种人。 有为富不仁的乡绅;有尸位素餐的官员;有饱受苦难和欺凌的百姓;有得到帮助后发自真心的感激笑脸;有负笈游学的学子;有追随她一起去云州平叛的豪杰;有默默喜欢她很久却不敢表明心迹的少侠;有战死雍州的同袍们;有天地会守望相助的成员。 还有他 在云州一诺千金重的他;在佛门斗法中誓死不归的他;在菜市口怒斩国公从此不当官的他;在玉阳关一颗金丹吞入腹纵身跃下城头得他;怒闯皇宫高喊匹夫一怒天下缟素的他。 她不能忘记那些战死雍州的同袍,这是对他们的背叛。 她不能忘记曾经帮助过的人,因为这是她人生中最珍贵的回忆,是她江湖游历三载的意义。 她不能忘记那个人,那个她嘴上不屑一顾,心里始终钦佩着,仰慕着的人。 世人皆知,飞燕女侠急公好义,惩恶扬善。 世人皆知,许银锣为国为民,铁血丹心。 她并不寂寞。 李妙真抬起头,道: “弟子,不愿意!” 天尊默然不语,但殿内气温骤降,让人遍体身寒。 李妙真巍然不惧,直视天尊垂首盘坐的身影,一字一句道: “弟子行事光明磊落,这三年来,有愧宗门,却无愧天地,无愧中原百姓,兼济天下,惩恶扬善,此为弟子夙愿。 “天尊可杀我,废我,不可辱我,斩我记忆。 “请天尊成全。” 殿内鸦雀无声,众门人齐刷刷看向天尊。 沉默片刻,天尊宏大的声音回荡: “如你所愿!” 冰夷元君瞳孔似有微缩。 玄诚道长,以及两侧的长老,闭上了眼睛。 李灵素脸色煞白如纸。 :错字先更后改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十五章 李灵素求救(5500) “请天尊手下留情!” 李灵素跪倒在地,疾声高呼。 相比起李妙真的刚烈,圣子在游历江湖的三年里,最大的收获就是能屈能伸,八面玲珑。 “天宗培养一位圣女殊为不易,岂能如此草率决定生死,师妹性格执拗,爱钻牛角尖,请天尊给我一天时间,我保证说服她。” 李灵素说完,见天尊默然不语,连忙趴伏在地,额头杵着地面,道: “望天尊成全。” 他对这个师妹真的仁至义尽了。 冰夷元君看一眼李灵素,淡淡道: “圣子所言不差。 “圣女是我的弟子,她走到今天这一步,是我的责任。请天尊给我一天时间开导,若孽徒死性不改,我会亲自持雷鞭抽散她的魂魄,以正门规。” 殿内一阵沉默,众长老既不求情,也不落井下石,脸色漠然。 许久后,天尊的声音在殿内回荡: “可!” 呼!李灵素松了口气,振奋道: “谢天尊。。” 等回去了,他就找机会偷出地书碎片,向许七安传书求援。 其实就算李妙真不死扛着,圣子也会找理由推脱一下,把斩去记忆的事延后,然后背地里向天地会成员传书求救。 夜幕降临,力蛊部的广场,升起一团盛大的篝火。 篝火中靠着脂香四溢的猎物,外皮焦脆,这是蛊族为许银锣举办的庆功晚宴。 蛊族的有头有脸的人都来了,他们按照各自的部族列案而坐,桌上摆着美酒佳肴和烤肉。 情蛊部的女子们,在篝火边载歌载舞,扭动娇躯,跳舞助兴。 各部男子的目光宛如磁石附铁,在情蛊部女子的腰肢、翘臀、胸脯部位流连。 只有力蛊部的男人,在美色和食物之间,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后者。 许七安坐在案边,左右是心蛊部首领淳嫣,以及情蛊部首领鸾钰。 这两位都是蛊族出挑的美人,妍态各异,负责陪许银锣喝酒。 淳嫣理智冷静,相对比较矜持,虽与许七安言笑晏晏,但没有肢体上的接触。 鸾钰则是一副狐狸精勾人做派,娇躯半倚着许银锣,饱满柔软的胸脯在他胳膊上蹭啊蹭。 “许银锣,听说中原女子会和喜欢的男子和交杯酒,奴家心仪许银锣已久,你就跟我喝杯交杯酒嘛。” “哎呀,许银锣,奴家不小心把酒洒在胸口了,你帮奴家擦擦。” “许银锣,奴家不胜酒力,你送奴家回部族休息可好。” 妖娆尤物施展浑身解数,试图把这个中原第一高手勾搭上床,但许银锣是正人君子,坐怀不乱,对于情蛊部第一美人的引诱,无动于衷。 这让蛊族众人钦佩不已,心说不愧是能成就一品的绝世高手,这份心性和定力,非常人能及。 筹光交错间,一位蛊族成员大声说: “这次多亏了许银锣解决极渊隐患,我们蛊族再也不用担心超凡蛊兽诞生了。” “超凡蛊兽算什么,就算诞生了,咱们许银锣也是一刀一个。” 立刻就有人大声附和。 也有人满脸庆幸,感慨道: “所以说,当初选择与大奉结盟,与许银锣结盟,是多么正确的选择。要是真与云州结盟,现在蛊族就大难临头了。” 现在回想起来,蛊族成员们既然庆幸,又兴奋,当初的选择太正确了。 首领们当初倾向于与云州结盟,为此还和许银锣打了一架,这不是自不量力嘛。 幸好是被许银锣打败了,不然,真要和云州结盟,先不说中原朝廷的事后清算,就极渊的问题,便能让蛊族焦头烂额。 而现在,不但打赢了战争,有了大奉许诺的钱粮物资,他们还多了一位一品武夫做盟友,轻易解决极渊隐患。 蛊族受益无穷。 七大部族中,情蛊、尸蛊、毒蛊三部,对大奉最仇视,但此刻听着其他四部的族人对许银锣吹捧赞誉,他们没有任何反感和不忿。 就在今日,他们手忙脚乱的收拾东西,打算北上避难,心里的恐惧和担忧是不打折扣的,真正的感受到了危机。 尽管此事闹了乌龙,但超凡蛊兽诞生的阴影实实在在的笼罩着他们,而许银锣解决了这个问题,等于解决了笼罩着他们的头顶的危机。 有一位一品武夫当盟友的好处,大家都体会到了。 而且,首领们说,部族的孩子可以去中原求学,这可是天大的诱惑,哪个家里有娃的不惊喜? 许七安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只想着晚宴早点散去,突然听见熟悉的,高亢的“嗷嗷”哭声。 循声望去,是许铃音。 她站在一只沾满泥土的大木箱子边,仰着头,张大嘴,嗷嗷的大哭,眼泪都掉了好几斤。 边上是捂着鼻子的丽娜等力蛊部族人。 许七安皱了皱眉,起身离席,大步奔过去,皱眉道: “怎么了?” 说话的同时,他嗅到了木箱里散发出的恶臭味。 “大锅” 小豆丁一把抱住许七安的腿,悲从中来,哭的愈发伤心。 旁边的丽娜撇撇嘴,解释道: “她知道中原闹旱灾,缺钱缺粮,就偷偷藏了很多肉,要回家送给你,她认为这样云州叛军就不会打你了。” 一边说着,一边指了指木箱子,感慨道: “我没想到她居然藏了整整一箱子的肉,还埋在土里,难怪这一阵子铃音总是饿肚子,夜里饿极了,还咬我的胳膊。” 可惜南疆气候炎热,肉类根本保存不住,早就腐烂了。 许七安打开箱子看了一眼,里面有烤熟的肉,有生肉,都已经腐烂,散发阵阵恶臭。 难怪哭的这么伤心,心疼的快滴血了吧许七安低头,看着鼻涕眼泪沾满小胖脸的许铃音,目光柔和。 酒肉吃完喝尽后,庆功宴也就散了,宾主尽欢。 最兴奋最激动的是尸蛊部的首领尤尸,散场时,许七安履行承诺,把地宫古尸的残骸取出来赠予了他。 于是在尤尸首领眼里,许银锣就成了异父异母的亲兄弟,而同为尸蛊部的族人,就成了妄图横刀夺爱的贼子。 尤尸扛着棺材离开时,走路都是飘的。 尸蛊部的族人又羡慕又嫉妒。 最失落的是情蛊部的鸾钰,她今儿使劲浑身解数,撒娇发嗲色诱,许银锣无动于衷,一副不愿意履行承诺的姿态。 鸾钰心里焦急,可哪敢指责啊。 她一个小女子,受了委屈也只能忍着,许银锣明显是看不上她,难不成当场哭闹,让他下不来台? 鸾钰是个懂得勾搭男人的媚货,不会做出那种没格调的事。 “首领,许银锣似乎不愿意履行承诺呀。” 返回部族的途中,一位年轻女子嘀咕道:“堂堂许银锣,怎么说话不算话,首领你明明那么喜欢他。” 另一位女子闻言,没忍住,笑了一声: “首领哪里是喜欢他,首领是尝他身子。” 鸾钰瞪了她一眼,道: “许银锣是九州屈指可数的强者,少年英雄,英雄爱美人,美人也爱英雄,我自是喜欢的。” 她有些怅然的说: “只是许银锣看不上我罢了。” 可恨的是,就算用情蛊的能力也勾引不了他,因为对方和她一样,都有超凡境的蛊术。 情蛊部的女子们,为首领感到可惜。 首领是族中最美的人儿,有精致修长的大长腿,又圆又滚的臀儿,弧线优美的水蛇腰,挂着好几斤风情的胸怀,娇媚动人的脸庞。 就连她们这些女子看了都要动心,搂着这具勾人的肉体睡觉,必定滋味无穷。要不是族规不允许,族里愿意给首领做妾的女子不要太多。 很快,情蛊部族人回到了聚居地,砖块和木材混搭的房屋鳞次栉比的坐落,情蛊部的聚居地,更像是中原的小镇,楼房和道路等基础建设,远胜力蛊部。 此时夜色已深,除了零星几个窗户里还透着灯光,大部分族人自觉的进入修行状态,窗户里飘出各种各样的声音,共同组成靡靡之音。 鸾钰精神一振,体内的情蛊自动攫取四周的情欲之力,温养自身。 返回部族的男男女女们,早就习以为常,稍稍加快脚步,想早点赶回家与婆娘或丈夫修行,共赴巫山。 首领府在聚居点中心,一座占地面积极大的豪宅。 鸾钰进了府,朝住处行去,抵达外室后,她吩咐道: “准备热水,我要沐浴。” 说完,她穿过外室,推开了卧房的门。 吱的声音里,房门敞开,鸾钰突然睁大美眸,愕然的站在门槛边,一脸的难以置信。 橘色的烛光里,圆桌边,俊朗挺拔的男人手里捏着一杯酒,笑眯眯道: “今晚便宜你了!” (此处是付费内容,得加钱!!) 次日。 南疆十万大山,连绵起伏的群山遍布大地,繁盛茂密的原始森林蔓延到视线尽头。 偶尔能看见几处梯田,是西域人在过去五百年里开垦出的。 十万大山作为妖族的祖地,几乎看不到平原,缺乏适合耕种的田地,并不适合人族居住。 鸾钰的滋味真不错许七安回味着昨夜颠鸾倒凤的体验,鸾钰扭着水蛇腰的那股子媚劲儿,教坊司的花魁都有所不如。 圆滚挺翘,弹性十足,且兼具肉感的臀儿,捧起来手感也很棒。 五星好评! 念头纷呈间,他看见了不算高耸,但雄伟连绵的万妖山主峰。 山顶位置,是一片密集的建筑群。 许七安一头扎了下去,在刺耳的音爆中坠向南法寺,落地时,却轻飘飘的宛如鸿毛,不损坏脚下的石板。 片刻后,被修建成“万妖女皇殿”的原佛陀大殿中。 美若天仙的银发妖姬,侧卧在妖皇御座,修长白皙的双腿交叠,狐尾缓缓抚动,笑吟吟道: “恭喜许银锣晋升一品,半步武神指日可待。” 许七安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南疆的花茶,直截了当的说道: “我要见神殊大师!” 九尾天狐微微摇头: “他在尝试融合体内的残魂,已沉睡多日。” 这么不巧?许七安皱起眉头。 九尾天狐眼儿眯成月牙,手里抓着一根狐尾,轻轻甩着,柔声道: “你想询问如何晋升半步武神?” “如何快速晋级。”许七安纠正道。 有国师和花神在,加上他的天资,将来未必不能晋升半步武神,但时间尺度就难以把控了。 而且气运加身,寿元有限,七八十年后晋升半步武神,毫无意义。 因为那会儿,他也两只脚踏进棺材,就差没躺下了。 “我替你问询过了。” 九尾天狐似是早知道他会来,笑道:“神殊记忆尚未恢复,他自己也不太清楚,但我们父女俩讨论过后,确实有些收获,你且听听,有没有,自己斟酌。” 可靠的盟友许七安点点头。 九尾天狐声音柔媚磁性,笑着说道: “我们先不管佛陀和修罗王之间的关系,还记得度厄罗汉对神殊的印象吗?” 一个天赋异禀的武僧,踏入超凡后,同修了禅师体系,而后离开佛门,从此不知所踪,再归来时,已是半步武神许七安回忆了一下度厄罗汉的话,颔首道: “记得。” “有一点可以确认,刚出世时的神殊,除了这具修罗王的肉身,什么都没有。那么,他只用了短短一两百年便修成半步武神之躯,你认为原因在哪?” 没等许七安回复,九尾天狐继续说道: “一,佛陀以超品位格,修行武道,自然突飞猛进。几乎不存在瓶颈。 “二,修罗王本身就是一品,甚至是一品中期。只有这样的存在,才能让佛陀亲自出手镇压。” 许七安眼睛一亮,把握到了关键点,沉吟道: “你的意思是,神殊能成就半步武神,是因为佛陀先重修武道,达到极高品级后,炼化、吸收了修罗王的力量?如果我也能炼化一位同阶武夫的力量,我便能有极大的概率晋升半步武神?” 九尾天狐嫣然道: “聪明! “细节方面或许有所出入,但大体的方向不会差。” 顿了顿,她摩擦了一下双腿,无奈道: “可惜,当世只有你一位一品武夫。” 许七安却并不气馁,摸着下巴说道: “武夫没有,但神魔后裔后,炼化神魔后裔的灵蕴,能否晋升半步武神?” 说话间,他率先想到花神,花神可是正统的神魔。 早已知晓慕南栀存在的九尾天狐摇头: “神魔灵蕴是不同的,每一位神魔的灵蕴都不一样,不死树的灵蕴在于旺盛的生命力。你需要找的是一位与武夫相匹配的神魔后裔,品级也不能差太多。 “然后想办法将它吃干抹净,把他的力量夺取过来。 “但如何夺取,我并不知晓。神殊不能当做参考,因为佛陀是借了他的躯壳,但你这样的情况,我也给不出意见。” 如何夺取先不论,与武夫相匹配的神魔后裔,位格差不多的许七安在银发妖姬火辣诱人的娇躯打量片刻。 九尾狐媚眼如丝,娇嗔道: “死鬼,你果然想睡我。 “对了,听说你要大婚了,作为盟友,本座送你两位暖床的侍妾。夜姬已经是你的人了,不算在内。 “清姬和雪姬本座会在大婚当日送到京城。” 许七安脸色严肃: “不用了! “嗯,我不是说不要两个侍妾,我的意思是,不要在大婚时送来,我觉得留在南疆挺好,有空我会常来玩的。” 说完,他喝了一口茶,把话题带过去: “夜姬呢?” 渡劫战结束后,浮香已经不在中原,给他留了信,说娘娘召唤,要回南疆办事。 九尾天狐眨巴着眼睛,笑道: “夜姬醋味大,要知道本座想把其他姐妹送给你,肯定要作妖,所以把她打发到犄角旮旯里去了。” 不想说就算许七安从不理会被女人牵着鼻子走,转而说道: “这趟里南疆,除了半步武神的事,再就是想通知你一声,准备一下,攻打阿兰陀吧。” 银发妖姬的脸色明显愣了一下,她从慵懒的侧卧姿势改为正经盘坐,目光灼灼的凝视着许七安: “你有把握? “离开中原后,你无法调动众生之力。阿兰陀可是有三位一品坐镇,另外,那位超品多半沉睡在阿兰陀深处。纵使你现在是一品武夫,实力也不够。” 许七安道: “我把七绝蛊提升到超凡境了,即使没有众生之力,一品境界里,也没有人是我对手。” 七绝蛊晋升超凡了,七大超凡蛊术融于一身九尾天狐轻轻吐出一口气,咬了咬唇,叹息道: “我刚才险些控制不住自己的嫉妒心。” 她收敛媚态,脸色严肃: “神殊在融合残魂,等他成功后,战力会有提升,不过超品的强大难以估量,你要攻打阿兰陀的话,就得做好有超凡殒落的心理准备。 “本座不怕死,但你们大奉的超凡,有这个觉悟吗。” 大奉的超凡未必怕死,但愿不愿意为万妖国赴死,又是另一回事。 许七安进入议事状态,语气平淡的说道: “你可听说过大劫将至。” 银发妖姬握紧狐狸尾巴,狐媚的脸蛋异常正经,这时候,倒有几分冷艳女皇的气质,道: “大劫将至?” 许七安便把超品间是竞争对手的事,告知这位万妖国女皇。 “蛊神和巫神即将出世,“荒”不知何时会重返九州,这些都是劲敌。阿兰陀深处的那位,未必愿意为神殊的头颅,跟我们死磕。 “联合大奉和万妖国的所有超凡战力,拼死对方的一品不在话下,如果祂不想在大劫来临时,成为一个光杆的将军,祂就一定会做出妥协。 “当然,我们也要做好保命的手段,如果超品不接受妥协,我们就撤退。” 他现在是棋手,而非棋子,能左右九州局势变化。 在超品脱离封印前,他要尽可能的部署,增强己方底蕴。 神殊身为半步武神,是他首先要补完的棋子。 听完,九尾天狐呼吸略显急促,抿了抿唇,一字一句道: “可以一试!” 终于要来了,她苦等五百年,五百年的夙愿,终于临近。 详细商议了过程,初步制定计划后,许七安告辞离开。 “啊,对了,雪姬长什么样儿,拉回来给我瞅瞅?” 走到门边,许七安一边在心里搓手,一边回首问道。 九尾天狐笑了起来,语气促狭: “你见过的。” 我见过许七安在脑海里搜索了一下,“哦”的点头,御风而起。 他刚脱离十万大山疆域,熟悉的心悸感传来。 当即减慢飞行速度,取出地书碎片查看传书。 【七:救命救命!天宗的老东西们要打死李妙真。】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十六章 圣女的道 打死妙真?不至于吧许七安挑了挑眉毛,改变方向,朝东偏北方向飞去,没记错的话,天宗离剑州不远。 这是李灵素透露的。 道门三宗里,天宗隐世不出,与红尘凡俗几乎没有联系。只每隔几十年,或十几年,派圣子圣女下山游历,红尘练心。 因此,许七安以前没有刻意打探天宗的位置,把它“往后”放了放,原本是打算将来实力够了,亲自上天宗问一问历代天尊离奇消失的真相。 但后来他自己就解开了天尊融于天道的秘密。 看到李灵素的求救传书,天地会成员心里一惊,随后楚元缜传书质疑道: 【四:是打死你,还是打死李妙真?你俩半斤八两,难道天宗重男轻女,只打死妙真不打死你?】 李灵素心说,你这算什么话?问题的关键难道不是老贼们要打死妙真吗,我不被打死碍着你了? 心里吐槽着,传书速度不减,快速解释道: 【七:天尊认为我和妙真沾染太多因果,注定沉沦,无法太上忘情,因此打算斩去我们的记忆。我是好汉不吃眼前亏,答应下来了,但妙真的性格你们知道,她死活不愿意。 【还和天尊抬杠,说可以杀我废我,却不可辱我。】 确实是李妙真会做出的蠢事天地会成员心里叹息。。 那家伙完全没有天宗圣女该有的样儿,性格刚烈,宁折不弯。 金莲道长传书道: 【九:天尊看的很准,你和妙真的情况,这辈子想太上忘情,难了。】 【八:那天尊既已太上忘情,为何还要执着于弟子是否忘情?】 阿苏罗不懂就问。 他虽然活了几百年,但佛门和天宗相隔遥远,数千年来没有交集,即使是他,对天宗的情况也不太了解。 【九:传承香火,延续门派,在天尊眼里是规则,而非情感。这就像日月交替,四季更迭,有其运行的规则,与情感有何关系? 【李妙真是圣女,将来天尊之位的继承者之一,在圣女偏离了教义宗旨的时候,天尊就会出手干预。 【正如超凡之间的战斗会让天地元素紊乱,这个时候,天地规则就会出手干预,让元素恢复正常。】 阿苏罗懂了: 【难怪历代天尊会融于天道。】 他对天宗有了更深层次的了解。 历代天尊融于天道的消息,是渡劫战时,许七安从白帝那里套出的情报,他当时也在场。 后来分享给了天地会成员们。 【七:师门给了妙真一天时间反省,她仍不肯屈服,天尊决定在晌午时施以鞭刑,要让她魂飞魄散。】 李灵素心说,你们别聊了,快救救孩子吧! 【三:我在往剑州赶,晌午之前能到。】 正好,可以趁这个机会与天尊聊聊,道尊的隐秘、天人之争的隐秘,以及历代天尊的隐秘。 许七安相信,天尊绝对知道一些别的内幕。 【九:贫道也去吧,妙真是我天地会的成员,可不仅仅是他天宗的圣女。】 【八:我恰好无事。】 啊,这李灵素又惊喜又担忧,惊喜是没想到大家这么讲义气,这次危机算是稳了。 担忧则是认为来的超凡太多了,他只想救自己和李妙真,不想天地会的这群家伙拆了天宗。 【一:我通知洛玉衡!】 怀庆插了一嘴。 虽然她不太喜欢那个动不动就要刺死大奉皇帝的飞燕女侠,但念在是同一组织的成员,还是愿意出手相助的。 而且,姓许的就要大婚了,肯定要请李妙真喝杯喜酒啊。 “”李灵素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这天宗不能待了! 天宗。 李灵素松了口气,把地书碎片收回怀里,悄然退出师尊的静室。 返回天宗后,他们的地书就被各自的师父收走,圣子亲眼看见玄诚道长把地书碎片放进木匣子。 趁着玄诚道长外出,他偷偷溜进来,向天地会成员传书求教。 至于现在,许七安很快就来,他肯定也要随师妹一起离开天宗,地书碎片就不用放回去了。 李灵素悄然离开院子,朝自己的住所走去,行到一半,恰好撞见玄诚道长返回。 “师尊!” 李灵素恭敬行礼,恰到好处的露出几分沉郁。 不管是李妙真即将迎来的遭遇,还是他将被斩去记忆的处罚,都不是令人愉快的事。 玄诚道长微微颔首,面无表情的说道: “众长老已经召集门内弟子,齐聚天尊殿外,观看雷鞭之刑。 “你与我同去,待处理了圣女之后,天尊便为你斩去记忆。” 李灵素保持着沉郁之色,低声道: “是!” 天尊殿外,广场。 李妙真盘坐在高台上,闭目打坐。 高台之下,则是三百余位天宗内门弟子,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他们望着高台上的李妙真,大多数人保持沉默,少数人窃窃私语。 天宗能太上忘情的寥寥无几,圣子圣女尚不曾忘情,何况这些内门弟子。 “师父,圣女这是怎么了?犯了何错。” 一位脸颊有着婴儿肥的小姑娘,拉了拉身边师父的袖子。 “圣女下山游历,失了道心,要被师门处死了。” 师父叹息一声。 婴儿肥的小姑娘十一二岁,闻言大惊失色,小脸惶急: “圣女怎么能处死?” 在她看来,圣女是未来天尊的继承者之一,高高在上的人物,在天宗的地位,仅在天尊和众长老之下。 “她死了,你不就有希望了吗。”边上一个中年道士嗤笑道: “不止是你,所有女弟子都有成为圣女的希望。咱们这位圣女,好好的天宗圣女不当,倒是当起飞燕女侠来了。” 等待中,午时将近。 这时,站在天尊殿檐下,头发花白的老道士,声音洪亮,语调冷淡的朗声道: “圣女,我再给你一个机会,若肯斩去记忆,往事不咎。” 高台上,李妙真睁开眼,望了一眼天空,有些失望的收回目光,道: “大长老,妙真心意已决,无需多言。” 大长老果然不再废话,挪开目光,看向密密麻麻的人群,高声道: “圣女李妙真,下山游历期间,罔顾门规,不顾师门交代,沾染因果太深,已无望太上忘情。 “天尊愿给她机会,她却冥顽不灵,屡次顶撞。 “今日以雷鞭抽散其魂魄,以儆效尤。 “尔等要引以为戒,不可重蹈覆辙。” 人群里,不少门人纷纷附和,气愤的指责: “看来圣女真的入魔了,所以才这般执拗。” “瞧她在凡俗里做的都是些什么事,云州剿匪,雍州平叛,享受被人敬仰的感觉,都快忘记自己姓什么了。师门抚养她长大,培养她成材,她便是这般回报师门的?” “天尊给她机会,她不好好珍惜,真当门规是摆设?死不足惜!” “谁来都救不了她。” “亏我几年前还恳请师父去求天尊,让我和圣女结成道侣,现在看来,幸好事儿没成。” 历代圣子圣女都是天宗净心挑选,倾尽资源培养,由超凡高手亲自教导,享受门人的尊敬,高高在上。 在天宗门人看来,李妙真这种“宁死不屈”的行径,是对天宗的背叛,是令人憎恶的自私。 大长老侧头,看向一旁的冰夷元君,道: “行刑!” 这是冰夷元君昨日向天尊求情时,便已说好的。 圣女若不悔改,便由她亲自出手。 冰夷元君御风而起,道衣翻飞,两袖飘飘,她居高临下的看着爱徒,右手往虚空里一探,抓住一条赤色软鞭。 “疾!” 冰夷元君单手捏诀,扬起手里软鞭。 轰! 天空中劈下一道指头粗的闪电,直直打中软鞭,雷电凝而不散,整条鞭子化作明晃晃的、跳动电弧的雷鞭。 冰夷元君深深看了一眼高台上的弟子,手腕一抖。 明晃晃的雷鞭在围观者眼里一闪而逝,紧接着,“啪”的声音回荡在众人耳边。 李妙真像是被人狠狠一个鞭腿扫中,整个人像是破沙包一样,狠狠摔在台上。 她背部衣袍裂开,露出的不是嫩白肌肤,或血肉模糊的伤口,是一道焦黑如炭的痕迹。 而相比肉体上的疼痛,真正让圣女险些当场身亡的是这一鞭撕裂了元神,抽打在灵魂深处。 冷汗瞬间从毛孔里涌出,李妙真蜷缩在高台,脸色煞白,嘴唇咬出鲜血,倔强的不肯发出声音。 冰夷元君冷艳的脸庞没有表情,手腕一抖,第二鞭紧随而至。 “啪!” 又是一鞭抽在李妙真身上,抽出一道焦痕,电弧滋滋跳跃。 李妙真身躯陡然一僵,继而瘫软,她的瞳孔开始涣散,眼里的光芒快速黯淡,这是元神在消亡。 继续抽下去,她会成为一具肉身活着,元神却已经消亡的活死人,在一段时间后,肉身也慢慢死去。 围观的天宗门人里,与李妙真关系好的弟子,不忍再看,别过头去。 “师妹” 见到这一幕,李灵素大叫一声。 一边咒骂许七安那个死鬼怎么还没来,一边望向冰夷元君,拖延时间,叫道: “冰夷师叔,她可是你一手养大的,你的凡心在她身上,怎么能如此狠下心肠,置她于死地?” 冰夷元君手握雷鞭,这一次没有挥下,她表情冷淡的看着李妙真,淡淡道: “为师做主,再给你一次机会。若愿斩去记忆,与凡俗中的人划清界限,你依旧是天宗圣女。 “愿意的话,就点点头。” 天尊殿檐下,一众长老漠然看着,没有不满冰夷元君的擅作主张,采取不支持不反对的态度。 但回应她的是沉默。 “圣女,点头吧!” “修行不易,莫要自误啊。” 李妙真尚未开口,围观人群里与她关系好的,或不忍天宗损失一位圣女的门人,纷纷出声。 一位坤道摸着眼泪哭道: “圣师姐,你点头呀,什么比活着更重要?只是斩去记忆而已,记忆和命孰轻孰重,你分不清吗?师姐,快点头吧,别让师尊为难了。 “你下山游历三年,行侠仗义三年,你救了那么多人,可谁又会来救你?” 李妙真意识渐渐回归,听着耳边的哭叫声,虚弱道: “师尊,弟子下山三年,并非一无所获,弟子已经找到了自己的道,圣人说,朝闻道夕死足矣。 “妙真死而无憾。” 回归天宗的这段时间里,她早就已经想清楚了。 准确的说,当日死在雍州时,她忽然想通了很多事。今日誓死不愿斩去记忆,除了有不能忘记的人和事,再就是她已经找到自己的道。 她是天宗圣女,可天宗的道,不一定是她的道。 与其违背本心的活着,不如明悟自身的死去。 李妙真睫毛颤抖,看了一眼蓝天,天光有些刺眼,她没看见想要见到的人,于是失望的闭上眼睛。 这时,大长老才缓缓说道: “圣女一心求死,冰夷,动手吧!” 冰夷元君绝美的脸庞再也没有任何波动,抖手甩出雷鞭就在此时,众人头顶的天空,忽然剧烈震颤起来。 空间像是泛起波澜的水面,涟漪一圈圈的荡开。 “有人在攻击守山大阵!” 众弟子震惊之余,又难以置信,竟然有人敢打到天宗山门?这是嫌命长吗。 嗡!嗡!嗡! 守山大阵没坚持多久,便溃散成席卷四方的狂风和灵力。 蔚蓝天空中,几道人影浮空而立,为首的穿着绣云纹青袍,身材昂藏,面容俊朗。 他的身后,分别是身穿羽衣,清冷绝色的陆地神仙;头发花白的老道士;身高九尺,眉骨突出,丑帅丑帅的阿苏罗。 值得一提,阿苏罗已经换下袈裟,光头也被乌黑靓丽的秀发铺满,他还俗了。 “洛玉衡,是她来了。” “地宗的金莲?他们两个怎么来了。” “那个年轻人是谁,两位道首站在他身后?” 天宗门人不认识阿苏罗,甚至认不出许七安,但一眼就认出同为道门的洛玉衡和金莲。 玄诚道长淡淡道: “许七安,你来天宗做什么。” 许七安? 大奉银锣许七安? 天宗门人脸色变了,尽管与外界联系甚少,但并非彻底隔绝,九州的局势变化、风云人物等,天宗还是有关注的。 不然,天宗也不会知道卧龙和雏凤在江湖中干的事。 近来九州最大的事,是中原叛乱平定,洛玉衡和许七安晋升一品,从此九州多了两位真正的巅峰强者。 他怎么来天宗了? 人群里,李灵素如释重负,恨不得扑d到许七安怀里,用拳头捶他胸口,说‘死鬼,你怎么才来!’ 李妙真半睁眸子,不再明亮的眼波里映出青袍年轻人的身影,她缓缓闭上眼睛。 你来啦! “天宗要动我的人,问过我同意了吗!” 许七安负手而立。 冰夷元君淡淡道: “我的弟子,何时成了你的人。” “李妙真平叛有功,陛下论功行赏,封她做朝廷的游骑将军,五品官职,天宗想对我大奉的朝廷命官下手,可有把本银锣放在眼里?” 许七安反客为主,上来就是扣一顶大帽子。 当然,他说的都是真话,李妙真确实有一个游骑将军的武职,怀庆御笔亲封。 金莲道长笑呵呵的附和道: “李妙真是我天地会成员,贫道不能看着她身陨坐视不管,希望天宗给个薄面。” 这四名超凡为了圣女,联手上门逼迫? 天宗的长老们没什么表情的对视一眼,转身朝向天尊殿,齐声道: “请天尊定夺!” 没有嘴硬,没有指责,出于纯粹的冷静和理智,审时度势后,他们觉得此事应该交由天尊来处理。 一众门人集体沉默,噤若寒蝉。 他们只觉得不可思议,这些超凡高手竟然为了圣女,要和天宗结怨? “这是师姐修的福报,是她的福报。” 那位年轻的坤道捂着嘴,又哭又笑。 天尊威严宏大的声音从殿内传来,不参杂情感,似乎早就料到一般: “你待如何。”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十七章 脱离天宗 许七安没有理会天尊的质问,从高空中降落,轻飘飘的立在李妙真身边。 他先探查了一下飞燕女侠的情况,身体的伤势不算严重,即使对肉身孱弱的道门来说,也只是修养十天半个月就能恢复的轻伤。 真正糟糕的是李妙真的元神状况,形象的比喻就是,普通人被刺了一刀又没有止血,生命随着血液大量流失。 李妙真的元神就是这种情况,虚弱的就像风中的残烛,似乎随时都会熄灭。 这才两鞭,你要是中了闪电五连鞭,神仙来了也救不了你许七安嘀咕一声,他之所以还能吐槽,是因为李妙真不会有危险。 她体内的蕴含着一股强沛的药力,滋养着虚弱的元神,就像干涸开裂的地面涌出的一抹清泉。 “看什么看!” 李妙真连坐起身的力气都没有了,眼神涣散的看他一眼,撇开头,嘀咕道: “丢脸丢大了。” 太要强了许七安笑了一下,打趣道: “你在我面前丢脸又不是一次两次了,你看,阿苏罗都笑了。” 他指的是二、四、七集体社死的事。 阿苏罗没有笑,但李妙真被气笑了,想握拳头打姓许的一下,可她太虚弱了,虚弱的感觉随时都会死去。。 “你打算怎么处理?” 李妙真美眸半开半阖,语气虚弱的说道。 她怕许七安脑子一热,在天宗大开杀戒,或者大肆破坏,这些都不是她愿意看见的。 许七安脱下外袍,盖在她身上,而后起身朝着天尊殿行去。 “还记得我在剑州与你说过的话吗。” 他的声音远远传来。 什么话?李妙真躺在高台上,蓝天在上,天光有些刺眼,她似是想到了什么,长长的睫毛轻轻颤抖。 李妙真竭力睁开眼,扭动脖子,看着那个背影进入天尊殿。 耳边回荡着的,是当日剑州时,他说过的一句话: 如果你畏惧流言蜚语,畏惧同门和弟子的看法,那我可以带你走。 一句戏言! 一语成谶! 天宗众门人,还有洛玉衡、金莲和阿苏罗,三位超凡强者,目送着许七安进入天尊殿,四下寂静,没有人说话。 几位长老,还有冰夷元君和玄诚道长,保持着万年不变的冷漠,但普通门人一颗心却提了起来。 他们此刻想的不是“最好让天尊教训这些无礼之徒”、“敢在我天尊撒野必要付出代价”,而是“打起来怎么办?”、“快逃吧,那可是一品武夫啊”。 包括长老在内,天宗的人完全没料到许七安会为了李妙真如此大动干戈,金莲这个地宗道首居然敢上门威逼。 圣女下山游历三年,以一个四品之身,结交到了如此深厚的人脉? 虽然天宗早知道圣子圣女和地宗的金莲有交集,和银锣许七安有交集,可他们愿意为李妙真插手天宗内务,得罪天宗,这又是另外一个概念。 踏入宛如恢弘雄伟的大殿,许七安随意打量了周遭一眼,便将目光投向高高御座上,那道盘坐在莲台的身影。 他须发洁白,垂着头,像个昏昏欲睡的老头,脑后一轮四色光轮流转。 在许七安眼里,莲台上的天尊像是一道投影,来自于另一个世界的投影。 跳出轮回外,不在五行中许七安心里油然而生这个念头,“你似乎已经快融于天道了。” “天人之争可助我稳定人性。” 天尊宏大的声音在殿内回荡,仿佛来自四面八方,找不到声源。 他没有追问许七安为何知晓天宗的秘密,不知是早有预料,还是完美驾驭了情感。 好奇心也是生灵的情感之一。 “为何天人之争可助你恢复人性,可助人宗道首渡过天劫?”许七安问出了埋藏在心里许久的疑惑。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天尊问道。 他的反问不掺杂个人情绪,不是抬杠,而是纯粹的在问。 “作为交易,你也可以问我一个问题。”许七安回答。 “公平!” 天尊低垂着头,声音回荡:“人宗与天宗的心法截然不同,可为互补,天人之争是彼此的救赎。” 天尊的回答就像是程序化的答案,没有详细的解释,平铺直叙。 人宗心法业火缠身,七情六欲消磨道基,而天宗心法恰恰是太上忘情,天人合一,原来如此许七安恍然大悟。 这就很好理解了,人宗的业火对于天宗来说,或许是一剂良方,能让天尊恢复部分人性,以毒攻毒。同理,天宗的太上忘情,也能平复人宗的业火。 “以死战的形式互补?”许七安问道。 “互相掠夺本源灵力!”天尊回答。 许七安本来想问,为何历代的人宗天宗道首不以双修的方式互补,转念一想,上一代的人宗道首是男人。 历代的天宗未必是雌雄对立,也可能是雄雄,或雌雌。 另外,上古道门双修术早已失传,当初洛玉衡答应与他双修,除了他身负气运,还因为他掌控了这门秘法。 最后,他与洛玉衡双修的过程中,虽彼此都有增长法术和气机,但浇灭业火的是气运,是一种付出且没有回报的过程。天人之间的互补,未必适合双修。 “所以常常两败俱伤,或一死一伤?” “两败俱伤往往是势均力敌,各有收获,算是较好的结局。”天尊回复。 许七安点点头,问道: “为何地宗不用参与?地宗的功德对天人两宗无用?” “功德会让我直接羽化,融入天道。功德会让人宗因果缠身,有入魔的风险,死路一条。”天尊莫得感情的回复。 地宗还真是姥姥不疼舅舅不爱许七安心里吐槽了一句,转而说道: “换你问了。” “我没有问题!”天尊声音宏大而冷漠。 所以你刚才说“公正”,真的只是觉得公正,而不是有问题想问我?许七安缓缓吐出一口气,正要说话,便听天尊补充道: “可以先记账!” 要立字据吗许七安点头: “好! “我还有一个问题,你对道尊有什么看法?” 道尊沉默一会儿,宏大的声音才想起: “可悲之人,祂晚年尝试的三个方法都失败了。” “他在尝试什么?”许七安顺势问道。 “不知道。”天尊回答。 一时无话,过了片刻,许七安突然想起一事,道: “道尊的天宗分身融入天道,地宗分身把自己练成了地书。这些隐秘,天宗道首和地宗道首都知道。那为何人宗道首,不知道天尊的那具人宗分身结局如何?” 他曾经问过洛玉衡,人宗的古籍上可有关于道尊的记载。 洛玉衡的回答是没有, 当时许七安修为尚浅,只当道尊过于神秘,后世之人不甚了解。 时至今日,随着他修为提升,知道的隐秘越来越多,才知道其实“天地”两宗都知道道尊分身的结果,唯独人宗不知道。 “道尊的人宗分身还活着。”天尊言简意赅的,不含感情的说出天大的秘闻。 果然许七安没有意外和震惊,反而松了口气,有种抬起的靴子终于落下的满足感。 他接着说道: “圣女我要带走,请天尊成全。” 天尊直截了当的问: “若不成全!” 许七安也直言不讳: “那今日天人之争提前开始,我们四个,打你一个!” 天尊权衡利弊后,无比理智、冷静的给出回复: “李妙真此后,与天宗再无干系。” 顿了顿,天尊说道: “天人之争后,天宗封山,不可再来打扰。” 许七安点头答应下来,顺势又提出一个条件: “天人之争时,战场要选在中原境内,我不会插手你和洛玉衡之战,但我会保她性命。在这个基础上,你能掠夺多少本源灵力,或被她掠夺多少本源灵力,我不管。” 他可以以势压人,但也不能做的太绝,天宗并不弱,除了天尊之外,冰夷元君和玄诚道长是三品阳神。 天尊不语,默认了他的提议。 殿外,一群人密切的关注着天尊殿内的情况,殿门敞开着,他们能看到许七安和天尊的身影,但听不到任何声音。 不过,双方相对冷静的态度,让天宗门人心里悬着的石头落下。 至少不用担心大战开启,遭受波及。 洛玉衡和金莲道长脸色轻松,同为道门,他们知道天宗是最冷静最理智的。 他们处理事情,会首先权衡利弊得失,不会脑子一热跟你拼命。 玄诚道长身边,李灵素也很轻松,知道自己即将躲过一劫。 说实话,雍州之时,面对师尊和冰夷元君的“搜捕”,他内心是慌得一批。 那次之后,李灵素就一直在为师门的态度发愁,回去肯定要受责罚,却没有想出解决之道,只盼着晚一天是一天。 当时的天宗过于强大,确实没有人能帮上他们。 直到在师门面壁得日子里,听说了许七安晋升一品,李灵素一边酸溜溜的,一边又在心里高呼: 死人渣干的漂亮! 他知道自己和师妹有救了。 这时,众人看见殿内的许七安转身,朝殿外走了出来。 一道道目光聚焦在他身上。 出结果了? 天宗还要处置圣女吗? 天宗门人念头纷呈间,耳畔响起天尊恢弘的声音: “今日起,李妙真与天宗再无干系。” 人群哗然。 众门人又愤怒又憋屈,又松口气,心情复杂。 显而易见,天尊妥协了。 妙真脱离宗门,那,那我呢?李灵素呆立当场。 他旋即深吸一口气,心说算了,不管这些,先离开天宗再说。 脱离宗门李妙真心里已有预感,没有惊讶,只是难掩悲伤,她挣扎着起身,朝冰夷元君拜倒,更咽道: “弟子不肖,辜负了师尊。” 玄诚道长看了一眼冰夷元君,她面无表情,看不出情绪,从袖中取出地书碎片,丢在高台边,淡淡道: “走吧,此生不必再见!” 李妙真泣不成声。 许七安走上高台,捡起李妙真的地书碎片,把她横抱而起,朝金莲等人微微点头,道: “走吧!” 几位超凡当即化作流光遁去,消失在天宗众人眼里。 终于结束了李灵素松了口气,旋即感觉哪里不对。 嗯?我呢?! 你们还没带我走啊,喂,快回来啊圣子缓缓长大嘴巴,表情逐步僵硬。 他忽然觉得,世界如此冷酷,没有一丝丝的温暖。 就在他万念俱灰之际,耳边传来玄诚道长冷漠的声音: “还不滚!” 李灵素眼眶一红,鼻头发酸,嗫嚅道:“我,我没想要脱离宗门,我还会回来的” 他本想磕个头,但又害怕天宗突然反悔,心一横,御剑而起,朝着许七安等人消失的方向追去。 没有人阻拦他。 “冰夷入殿!” 天尊的声音传来。 冰夷元君收回目光,转身进入天尊殿。 天尊盘坐在莲台,保持着垂首的姿态,声音于殿内回荡: “你与圣女师徒缘尽,了却凡心,准备晋升二品。” 冰夷元君躬身行礼: “是! “谢天尊成全!”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十八章 成全 金莲道长脚踏祥云,带着许七安等人朝京城飘去。 许七安怀里抱着沉沉睡去的李妙真,侧头看向自己的双修道侣: “天人之争对国师来说,是一场险战,也是极好的磨砺,请务必让我观战。” 他很清楚洛玉衡的性格,强势,傲娇,有点女王瘾,很喜欢被他“哄着”,所以到现在,许七安也没有改变称呼,一直喊她国师。 所以对她的照拂不能表现的太明显,这会让洛玉衡觉得受到了轻视,会不开心。 洛玉衡“嗯”了一声: “天尊修为如何?” 许七安想了想,道: “一品中期的样子,反正没到后期。” 他之所以敢夸海口说,只保洛玉衡性命,其他不管,并非不顾洛玉衡死活,而是到了一品境,且都是陆地神仙,基本上就是半斤八两。 旁人只管看着就行了。 而且,天人之争对洛玉衡也有好处,本源互补是一方面,磨砺修为是另一方面。 当然,在此期间,我还得为国师鞠躬尽瘁许七安看着近在咫尺的高冷美人,心里补充一句。 接下来,最大的事就是与临安的婚事! 想到这里,许七安忍不住捏了捏眉心。。 皇宫。 怀庆刚刚与魏渊手谈结束,连战连败,好在已经习惯,她跟着魏渊学棋多年,从未赢他半子。 “魏公对许银锣的婚事怎么看。” 对弈后的品茶里,怀庆试探道。 “好事!” 魏渊笑容温和。 “好在何处?” 怀庆漫不经心的问。 魏渊依旧面带笑容,捧着茶杯,道: “临安殿下心性单纯,虽喜欢挑事,却不擅长争斗。这样一个女子当许宁宴的发妻,总好过慕南栀和洛玉衡。或者是其他女子。” 怀庆心虚了一下,表面不动声色,反问道: “其他女子?” 魏渊看她一眼,笑容愈发浓重: “于其他女子而言,一个威胁不大的女子上位,总好过其他人。 “行了,他的风流债,我懒得说。” 魏渊自己是长情之人,信仰一生一世一双人,不过像许宁宴这样少年风流的,他倒也不至于厌恶,世间有权势之人,三妻四妾比比皆是。 管好自己便是。 闲聊几句后,话题不可避免的转到政务。 “南疆关市学堂的政策,要办下去,再过几年,基础打下来了,禹州的童试可以对蛊族学子开放。此事功在千秋,陛下要盯紧一些。” 魏渊提醒道。 “此事交给魏公处理便是。” 怀庆又把活儿推了回去,她现在已经是一国之君,很懂得用人! 魏渊笑了笑,继续道: “北方妖蛮那边,欠我们的矿、钱粮、牛羊等牲畜,在今年入冬时可以收回来了,之前中原局势不妙,不敢要债,现在可以连本带利的要回来了。” 怀庆静静听着,直到魏渊长篇大论说完,她喟叹道: “即使是现在,朕依旧挑不出魏公的错处。论处理政务的能力,魏公要胜过朕不少,魏公方才说的这些,朕就都交给你了。” 魏渊笑着颔首: “好!” 他想要一个可以施展抱负的舞台,元景没给他,怀庆给了。 魏渊接着说道: “近来听到一些风言风语,朝中似乎有人希望陛下早立太子。” 怀庆脸色一沉,语气冷冽: “叛军刚一剿灭,有些人就想着“重振朝纲”了。” 怀庆还未出阁,哦不,还未纳妃立后,哪来的子嗣? 所谓的立太子,立的当然是永兴的子嗣,或四皇子的子嗣。 有许七安镇着大奉江山、朝局,没人敢公然反对怀庆,但怀庆之后呢,是不是该把皇位还给正统了? “国不可一日无君,亦不可无储君,立储关乎国本,倒也挑不出错。只是陛下可愿把皇位归还永兴,或者,立炎亲王子嗣为太子?”魏渊目光灼灼的盯着她。 怀庆淡淡道: “朕春秋鼎盛,立储之事不急。” 魏渊叹息般的吐出一口气,像是明白了什么,说道: “懂了,既然如此,陛下就要尽快诞下子嗣,堵住悠悠众口。” 说完,试探道: “嗯,可有心仪之人?” 怀庆下意识的挺直腰背,矜贵优雅,淡淡道: “尚未寻得心仪之人。” 心虚了魏渊缓缓点头,一本正经道: “姻缘之事,臣就不置喙了,陛下心里有数便好。” 边说着,边放下茶杯: “茶也喝的差不多了,臣告退。” 送走魏渊,怀庆取出地书碎片,传书道: 【一:二号和七号如何了。】 【七:多谢陛下关心,臣已经返回司天监,此刻正与杨兄在观星楼喝茶。】 李灵素极为热情的传书回复,毕竟天宗短时间是回不去了,圣子打算在朝廷里谋取一官半职,过一段妻妾成群的枯燥生活。 【一:李妙真呢?】 【三:伤了元神,尚在昏迷,不过问题不大,这次刑罚,看似要置她于死地,实则是成全她。】 许七安的话,让众人一愣,楚元缜没有参与此事,更听不懂许七安话中之意,传书问道: 【四:此话何解?】 【三:李妙真似乎不久前服用过某种增强元神的丹药,药力沉淀于体内,难以炼化。冰夷元君的两记雷鞭,恰好化开了她的药力,虽说冒险了些,但效果不错。 【天尊如何一心要置她于死地,岂会让冰夷元君用雷鞭抽她?所以我猜是在成全她。】 怀庆觉得他说的有理,但又觉得不合理,传书道: 【一:所以天尊其实无意杀李妙真?那他劳师动众做的这些,为了什么?】 【三:不清楚,不过之前我注意到一个细节,妙真的地书碎片在冰夷元君手里,圣子,为何你能用地书向我们求助?】 凭我机智勇敢偷出来的李灵素心里一动: 【七:我看见师尊把地书碎片藏在了房间的木匣子里。】 以天地会成员的智慧,不用多解释了。 这是刻意让圣子求助啊。 【八:天尊不想杀李妙真,直接放人便是,没必要多此一举,除非他另有目的。】 【四:或许是被李妙真顶撞,下不来台,所以表面处死,维持天宗颜面,暗地里让冰夷元君以雷鞭之刑成全她,并让圣子向我们求助?】 楚元缜分析道。 李灵素插了一嘴:【雷鞭之刑,非天尊之意,是冰夷师叔提出的。我明白了,天尊成全的不是妙真,是冰夷师叔。】 这话包括许七安在内,谁都没听明白。 这又和冰夷元君有什么关系? 李灵素解释道: 【妙真是冰夷师叔的凡心,现在师徒俩恩断义绝了,冰夷师叔再无牵挂,可以晋升二品。她早已三品巅峰,此前救妙真的灵丹,正是她为冲击二品准备的。】 金莲道长传书说道: 【冰夷元君想晋升二品,又不忍割舍对妙真的情感,因此迟迟不肯突破。妙真江湖三年,照见自我,她的心性并不适合天宗的太上忘情。天尊趁这个机会,成全了她们师徒。】 听完金莲道长的解释,天地会成员终于恍然大悟。 【三:我觉得还有一个原因,李妙真确实沾染太多因果,大劫来临时,她就是个定时炸弹,所以天尊干脆把她赶出天宗去。】 那天尊怎么不成全我啊,另外,定时炸弹是什么意思李灵素心里嘀咕。 这时,恒远大师传书道: 【如此一来,李妙真道友三品无望了?】 她既然不能太上忘情,自然修不了天宗后续的心法。 恒远大师武僧出身,体会到过晋升无望的无助,对于这方面比较敏感。 对啊,李妙真是天宗圣女,有超凡之姿,她脱离天宗后,岂不是三品无望天地会众人心里一沉。 这可不是件好事! 金莲道长传书说道: 【无妨无妨,改投我地宗门下便是,以妙真的积累的功德之力,晋升三品毫无难度。】 【三:李妙真是天宗出身,可以转修地宗心法?】 许七安问出了所有人的疑惑。 【九:自然可以,天地人三宗同出道门,修行的体系是一样的,踏入超凡之前,其实不存在“天地人”的区分。人宗修行之法,到了三品境才会有业火灼身,天宗也是领悟了太上忘情才能晋升超凡,而地宗同样得三品,才会有因果反噬的危险。 【李妙真只要未踏入超凡境,就可以改投“人、地”两宗,贫道觉得,以妙真的心性,显然是入我地宗更好,等她醒来,贫道就和她谈一谈,此事就不要告诉洛玉衡了。】 金莲道长是不是等这一天很久了天地会成员心里油然而生这个念头,并认为可能性极大,八成就是事实。 以金莲的目光,肯定能看出李妙真是修功德之力的好苗子,要说金莲道长不馋李妙真这颗好苗子,他们是不信的。 许七安认为金莲道长太阴险了,带着批判和谴责的态度,在玉石小镜的镜面写道: 【地宗心法太危险了,我觉得李妙真应该进人宗】 刚写到一半,圣子的传书来了: 【妙真当然改投地宗最好,去人宗干嘛,业火缠身,然后等着被许宁宴睡吗?我这个当师哥的,坚决不同意!】 【一:嗯,朕也觉得二号更适合地宗心法。】 【四:国师的悲剧不能在妙真身上重演。】 【六:李妙真道友确实适合地宗心法。】 【八:不久的将来,天地会将诞生一位新的超凡。】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许七安只能默默抹去写好的内容。 李灵素你洗干净屁股等着。 金莲道长看着大家的传书,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五:那难道就能重演金莲道长的悲剧吗?】 金莲道长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 大家假装没有看见丽娜的传书,继续闲聊着。 【一:再过一旬就是许宁宴与临安成亲的日子,诸位不妨来京城喝杯喜酒。】 【八:三号不是洛玉衡的双修道侣吗,她会让你娶别的女子?】 阿苏罗表示惊讶。 【六:贫僧只希望大婚当天能平平安安的喝几杯喜酒。】 【四:唉,教坊司的花魁和京城里未出阁的女子,怕是要伤透了心。】 唉,希望我能顺利完婚吧许七安心里叹息一声。 他仿佛能想到婚礼现场了。 洛玉衡提着剑,指着他的喉咙,当时那把剑离他的只有001公分。 洛玉衡说: “你想娶谁?” 说时迟那时快,慕南栀众目睽睽之下摘下手串: “想清楚了再说。” 李妙真冷笑道: “我就是看个热闹,你们继续。” 怀庆说: “如果许银锣不愿意,朕可以做主退婚,保证没有莫欺少女穷的事发生。” 褚采薇扑倒在钟璃奄奄一息的身体上,哭叫道: “国师误伤钟师姐了,快救人呀!” 群魔乱舞之后,许玲月细声细气道: “哥哥,她们好可怕。 “不像我,只会心疼giegie。” 想到这里,许七安捏了捏眉心。 作孽啊!! 许府。 丽娜坐在院子里石桌边,握着地书碎片,哐哐哐的敲击桌面。 她怀疑自己的地书碎片出问题了,总是收不到其他人的传书,尤其是她传书后,地书碎片就会失灵。 不传书的时候,她还是能正常接收其他成员信息的。 她和许铃音随着许宁宴一起回京城了,师徒俩都很兴奋,在浮屠宝塔里琢磨着要不要从现在开始饿肚子,等大婚当天,吃个痛快。 没想到的是,喜宴还没开始,倒是差点先吃上丧宴。 许铃音回家后,一见到娘,二话不说,在地面轻微震动中,夹着一包泪就冲上去。 还好丽娜眼疾手快,把不孝徒儿制服在地,救了婶婶一命。 婶婶大难不死,那点久别重逢的喜悦全变成了劫后余生的后怕。 现在正在内厅里揍幼女。 司天监,八卦台。 李灵素收回地书碎片,看向不远处的白衣背影,低声道: “杨兄,我们报仇的机会来了。 “许宁宴那个狗贼,马上要和临安成亲了!” 杨千幻缓缓道: “这算什么机会,我不去,去了还要给姓许的随礼,我一分钱都不给他。” 对女人不感兴趣的杨千幻,短暂的没能反应过来。 :错字先更后改。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十九章 愚钝的幺儿 “银子是小事!” 李灵素指头敲了敲桌案,嘿嘿一声:“许宁宴的大婚才是重头戏,你想啊,他的双修道侣是谁?” “国师。”杨千幻想都没想,回答道。 许宁宴和洛玉衡成为双修道侣这件事,在大奉高层不是秘密,若非是道侣关系,云州叛乱时,国师早就带着人宗弟子离开京城了。 毕竟人宗和司天监不同,司天监是朝廷的一部分,人宗和朝廷则是合作关系。 谁会为合作伙伴抛头颅洒热血? 国师当然也不愿意,她不是为了大奉,而是为了姓许的。 关于这件事,外头的传言杨千幻不清楚,但知道司天监的术士们,经常感慨姓许的艳福不浅。还有身边这位结义兄弟,提及此事就痛心疾首。 杨千幻不太明白,一个女人长的便是再漂亮,也是一具红粉骷髅,有何可爱慕的? 这方面,痴迷于生命炼金术的宋卿和杨千幻看法一致。 “洛玉衡乃人宗道首,一品的陆地神仙,她能忍受和其他女子共侍一夫?”李灵素笑道: “另外,除了洛玉衡,前镇北王妃、大奉第一美人慕南栀和姓许的也有一腿。还有啊,虽然我这个当师哥的不愿意承认,妙真和许宁宴之间,多半也互存好感。。 “杨兄觉得,许宁宴大婚之日,会是怎样一副光景。” 杨千幻闻言振奋不已,旋即摇头: “许宁宴今非昔比,他娶临安算什么,便是三妻四妾,国师恐怕也会睁只眼闭只眼。” 李灵素摇头: “不不不,你不了解洛玉衡,就我阅女无数的经验来看,国师也好,王妃也罢,都是心高气傲之人,绝不会委曲求全。再者,寻常大户人家的家宅里,尚有刀光剑影明争暗斗,何况是她们。” 他端着茶杯‘呲溜’一声,挤眉弄眼道: “这不还有我们嘛,煽风点火的事,本圣子最熟练了,一定让许宁宴在大婚当日,如坐针毡,糗态百出。” 婚礼多半是破坏不了,以许七安现在的身份地位,铁了心要娶临安,便是国师也阻拦不了。圣子也没打算破坏婚礼,他想要的是许宁宴出丑。 杨千幻惊喜起来,用力击掌: “好主意!” 哼,天天就知道出风头,报应来了吧杨千幻突然开始期盼成亲之日早些到来。 南疆。 万妖女皇殿,夜姬穿着黑色繁复的纱裙,裙裾飞扬间,跨过高高门槛,来到青烟浮动,红烛高燃的奢华殿内。 宛如软塌的御座上,绝代尤物玉腿交叠的侧卧着,高挑丰满的玉体处处透着诱惑,雪白皓腕支撑着螓首,正欣赏着狐女们的舞姿。 八名披着轻纱的狐女,扭动着臀腰,跳着妖族火热大胆的舞蹈。 边上还有几名狐女拍着腰鼓,弹奏琵琶等乐器。 “娘娘。” 夜姬躬身道。 九尾天狐挥了挥手,淡淡道: “退下!” 殿内的狐女行了一礼,退出大殿。 九尾天狐凝视着夜姬,手里把玩着狐尾,语气柔媚低沉,不疾不徐: “本座让你查的事,可有进展?” 夜姬回答: “已经见到蝎王的后人,奴婢从他们口中打探到,当年佛妖之战中,“大日如来法相”是从神殊大师的体内冒出的。 “据蝎王后来回忆,当时的国主、以及各大妖王猝不及防,死伤无数,之后神殊虽力战佛门强者,杀敌无数,可再也难挽回颓势。” 那位蝎王因距离稍远,只是受了重伤,后来带着部分族人逃入中原,从此隐姓埋名。 不过大日如来法相造成的伤势,日复一日的消磨他的生机,一甲子后,那位超凡境的妖王便殒落了。 九尾天狐喃喃自语: “大日如来法相,来自神殊体内,来自神殊体内” 过了许久,她深吸一口气,道: “再过几日,便是许七安与大奉公主的大婚之日,你带上贺礼,代表万妖国前去祝贺,之后就留在他身边吧。” 说完,银发妖姬笑吟吟道: “他现在是一品武夫了,气血旺盛,乃世间独一无二的极品鼎炉,你好生与他双修,早日晋升超凡,我也好九尾合一,晋升一品。 “我只给你三个月的时间,三个月外,我要看到你修为有所精进。不然,我就把清姬和雪姬,还有其他尾巴送过去。总有一个能晋升超凡。” 夜姬苦笑道:“是!” 她其实不太想去凑热闹,男人后宅斗争越激烈,他就越喜欢在外面养金丝雀。 所以,一门心思的挤进许府,未必是好事。 九尾天狐叹了口气,道: “可惜上次出海,没有寻到同族,不然剥取它的灵蕴,一样能晋升一品。娘亲说过,海外应该还有九尾天狐存在,为何就是找不到?” 九尾天狐的灵蕴是可以“传承”的,可以传承就意味着同族之间可以夺取。 她和许七安说,寻找同族是为了繁衍后代,那只是随口忽悠他。 那会儿大家不熟,没必要告诉他九尾天狐一族的秘密。 许府。 与住院相隔甚远的偏院,许元槐赤着上身,右手平举一口大枪,他保持这个姿势长达半个时辰,汗水沿着矫健匀称的肌肉流淌。 院子的另一边,姬白晴很有闲情逸致的在花圃里种上了花。 开春了,现在把花种下,再过几个月,院子便能开满姹紫嫣红的鲜花。 许元霜端着一碗参汤过来,放在石桌边,道: “不要勉强自己,四品境是武夫的一道槛,卡在这一道难关里的天才数不胜数。” 许元槐不理。 许元霜摇摇头: “你别总是把自己和他比,他能走到今时今日的地位,不是全靠那半数国运,这两年里他经历的事,是你一辈子都比不了的。 “人家是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比你这个没吃过多大苦的人强,不是天经地义的事?” 许元槐放下枪,脸色冷峻,淡淡道: “我早就不和他较劲了,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我只是不想显得自己太差。” 许元霜蹙眉道: “这是什么话!” 许元槐的天赋极好,这是连父亲当初都称赞过的。 许元槐微微摇头: “我前几日见到许玲月在御物,便问了一句她的修行,你猜她如何回答?” 许元霜顺势问道: “如何?” 许元槐闷声说: “她修道半年,便从一个没有根基的普通人,成为七品食气的修士。” 许元霜微微长大小嘴,满脸惊讶。 许元槐继续说道: “我仔细打探过二房几人的天赋,许新年是六品儒生,不过儒家体系讲究厚积薄发,想要修行,先要读书,读出一定火候,才能在儒家体系中勇猛精进。 “许新年早早就是九品开窍境,很多年里寸步未进,但自通过乡试后,两年里,他从九品晋升为五品,可见天赋极强。 “我比不上许七安,但不能落后这两人,我要在他们之前晋升四品。” 这是同辈之间的竞争、比较。 许元霜感慨道: “二房的这对兄妹,天资确实令人咋舌。许二叔明明天赋一般” 当然,许二叔天赋差,不代表许家天赋差,他们的父亲许平峰,就是世所罕见的天才人物。 姬白晴起身,拍了拍手心的泥,柔声道: “二房还有一个幺儿,听府上的下人说,是个没心眼的孩子,远不及哥哥姐姐聪慧。” 许元霜想起了什么,附和道: “我也听说了,七岁了还没启蒙,三字经只会背两句,据说云鹿书院的先生,还有当朝太傅都束手无策。练武同样没天赋,成天就是瞎玩。” 愚钝成这样,实在罕见。 “后来听说因为筋骨强健,就随南疆的一个姑娘修行蛊术了。”许元霜说。 姬白晴洗干净手,道: “个个天赋异禀才奇怪,龙生九子,各有不同,有聪慧的,就肯定有愚钝的。这孩子命好,便是愚钝些,有哥哥姐姐们照拂,将来注定大富大贵的。 “听你们婶婶说,宁宴大婚前要把她接回来,你多在这方面费费工夫,教她读书识字,元槐也可以教她习武。” 兄妹俩听懂了母亲话里的意思,这是让他们抓住这个契机,迅速融入许府。 以许府今时今日的地位,兄妹俩毫无“用武之处”,唯一的契机就是二房这个愚钝的幺儿,文不成武不就,不管是教她读书识字,还是习武,都能博取二房的好感。 如果有所成就,效果就更好了。 许元霜笑了笑,“教一个孩子启蒙并不难,有机会的话,我倒想见见这位妹妹。” 竟然能让云鹿书院的先生、当朝太傅都束手无策。 她还真不信。 许元槐则摇头: “习武需要毅力和天赋,既然没有天赋,便不用教了。我七岁时,已经开始打熬筋骨,锤炼气血,此中艰辛,非一个只知玩闹的稚童能承受。” 许元霜接过母亲擦手的汗巾,小声道: “娘,大哥成亲在即,婶婶却不让你插手筹备,这是在告诉您,她才是许家的当家主母。” 姬白晴笑道: “她哪有这份玲珑心思,你把她想的太复杂了。 “要么是不愿我劳累,要么是没反应过来,或者啊,是玲月这丫头不愿我插手。” 这丫头近来管事管的特别勤,替她娘守着管家的大权,是个滴水不漏的对手。 正说着,一位婢女从院外过来,站在不远处,轻声道: “大夫人,铃音小姐儿回来了,夫人让奴婢过来请您过去喝茶。” 母子三人对视一眼,这才刚说到这位幺儿呢。 巧了! 宽敞的厅内,坐了不少的人,除了在衙门当值的二叔和二郎,一家人都在。 许七安坐在桌边,把玩着厚厚的请柬。 慕南栀端着一杯茶,气呼呼的喝着。 花神写的字很漂亮,但不爱帮许七安写请帖。 玲月同样写的一手好字,但很惭愧的说,昨天喝茶不小心烫了手,不能提笔。 反正就是不愿意帮忙写。 许铃音坐在大椅上,双脚悬空,抱着糕点心无旁骛的吃着,边上坐着半白不白的丽娜,也抱着糕点啃,但分出一部分心思,端详着踏入内厅的母子三人。 “元霜来了!” 许大郎眼睛一亮,朝清丽可人的亲妹妹招手: “来,过来帮大哥写请柬。” 许元霜正要答应,忽觉两道杀意凌然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许元霜不动声色,嫣然一笑: “好的大哥。” 她扫了一眼许玲月和慕南栀,故作惊讶,道: “玲月和慕姨不会写字吗?” 虽然有些疑惑,但能看出这两位似乎不爱帮大哥写请柬。 :睡了一觉,好歹肝出来了。因为打过瞌睡,精神状态还不错,大家不用为我担心。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二十章 吃肉 许元霜可不忌惮许玲月,虽然娘一直告诫她不要去招惹这位二房长女,但许元霜觉得,即使招惹了又如何,大哥难道会为这点小事刻意责怪她? 女子之间的勾心斗角,只要维持住一个底线,男人就懒得搭理。 何况,她和这位堂妹又不是那些争风吃醋的妇人,能斗到什么程度? 娘就是太小心了,生怕闹了矛盾,引起大哥不快。 许玲月语气轻柔,道: “大哥成亲,邀请的宾客不是达官显贵,就是一方豪杰,请柬上字迹过于娟秀,如何拿的出手?大哥地位超然,不在乎这些,可做妹妹的难道也不懂事吗。” 许元霜刚拿起笔,顿时僵在那里,脸色尴尬。 啊这,突然就将军了许七安立刻看向生母,发现她一脸微笑,似乎根本不在乎女儿的窘境。 她这是想让我来化解尴尬许七安倒也不至于在这点小事上抬杠,一边感慨家里女人多了,戏果然越来越好看,一边笑道: “玲月昨儿烫伤了手,不好握笔。至于慕姨,慕姨昨夜似乎颇为劳累,便不劳烦她了。” 他朝慕南栀隐晦的眨眨眼。 知道他暗指什么的慕南栀不动声色,保持着长辈的温婉笑容,桌底下,穿绣鞋的脚丫子死踹许七安。 两人间的眉来眼去非常隐蔽,在家人面前,许七安一直以晚辈自居,见到花神,张口闭口一声“姨”。。 除了不想看到慕南栀社死,他还有一些小心思,把花神摆在长辈的位置,大婚当日,她想闹都师出无名。 而以花神傲娇爱面子的性格,很难在众目睽睽之下做这种丢脸的事,多半会把恼火情绪压在心里,私底下找他算账。 只要明面上和谐安定,许七安就不怕她私底下作妖,到时候挺枪就刺,花神就会双腿发软玉体酥。 什么战力都没了。 “元霜,你先替我写一遍,等二郎回来,让他抄一遍便是。” 许元霜顺坡下驴,嫣然一笑。 另一边,婶婶拉着小豆丁的手,推到姬白晴面前,笑容满面: “大嫂,这是我的幼女铃音。” 姬白晴审视着圆脸憨憨的小豆丁,赞许道: “瞧着就玲珑聪慧,与玲月一样。小茹生的女儿都好,很好!” 噗许七安险些笑出声,心说这是一箭双雕啊,既暗戳戳的埋汰了玲月,替元霜报仇,又把婶婶哄开心了。 许玲月面无表情,她很少露出这样的脸色。 婶婶大喜,摸着小豆丁的脑瓜,笑容满面: “我家铃音打小就聪明。 “快叫伯母。” 还是大嫂会说话,大嫂是第一个夸赞铃音聪慧的。 “伯母!”小豆丁大声叫道。 然后侧头看向母亲,疑惑道: “伯母是什么呀?” 她从来没有过伯母,不知道“伯母”的定位。 婶婶本来想说,伯母就是大伯的妻子,但想到许平峰她就憎恶,改口道: “伯母是大哥的娘。” 许铃音大吃一惊,张大嘴巴: “原来我有两个娘啊。” 婶婶差点想捂脸,强行挽尊道: “铃音还小,她一直以为大郎是亲哥哥。” 在许铃音眼里,她一直有两个哥哥,一个姐姐,从小到大都这样。有时候也会疑惑为什么大哥喊爹娘叫婶婶和二叔。 不过她不会想那么多。 大家各论各的。 果然是个愚钝的孩子许元霜和许元槐心想。 姬白晴面带微笑,不见异色,顺势说道: “该给她启蒙了,二郎公务繁忙,家里又没先生,不如就让元霜教她读书识字吧。” 说完,她发现许家众人一脸古怪的盯着自己,这里面包括长子许七安。 “有何不妥?” 她蹙眉道。 婶婶干笑一声,面露难色: “铃音吧,嗯,有些愚钝,还是算了吧。” 婶婶是厚道人,不坑自家人。 尽管嘴上说铃音打小就聪明,但心里知道,自家铃音也许可能大概比同龄孩子稍稍愚钝些。 许元霜一边写请柬,一边说道: “婶婶,不碍事的。我虽然没有二郎的才华,但自幼读书,教铃音不在话下。” 话都说到这里份上了,婶婶不好拒绝,只能答应。 整个过程,许玲月一句话都没说,她可不会在大哥面前表现的那么“恶毒”。 而且,但凡听说铃音难启蒙的人,都觉得自己能行,不管是太傅还是书院的先生,亦或者李妙真和楚元缜,都这么想。 许玲月觉得就算自己不煽风点火,这个堂姐也会和其他人一样,果不其然。 许元霜满意点头,接着问道: “听说铃音一直跟着这位姑娘在南疆学习蛊术?” 这位嘴巴一直没听过的姑娘。 婶婶就说: “都是大郎做的主,说铃音不爱读书,又没有习武天分,便只能送去学习蛊术。” 姬白晴笑道: “天赋差些不要紧,勤能补拙嘛,大郎许是没时间教导她习武了,有空可以让元槐教教她,元槐好歹是五品高手,有这么一个天赋出众的兄长,莫要白白浪费。” 她认为,大郎肯定没时间也没兴趣教一个孩子,二弟许平志同样如此。 这时候,五品化劲的元槐作用就体现出来了。 而且,五品境不管在哪里,都算得上高手,肯教一个孩子习武,能体现出他们对铃音的善意。 丽娜耿直的说道: “他没资格教铃音。” 这个直球打的生母一愣,脸色有些尴尬。 许元霜蹙眉道: “元槐是五品,且离四品也不远了,如何没有资格了?” 丽娜鼓着腮,哼哼唧唧道: “那我还是四品呢,我爹还是三品呢,有我们教铃音就行啦。他一个小小的五品凑什么热闹。” 教许铃音读书她不管,但要教许铃音修行,丽娜是不同意的。 这是没把我这个师父放在眼里。 “三品?!” 许元霜愣住了,试探道:“你爹是三品,也在教导铃音蛊术?” 她重新审视起丽娜,意识到这位一直吃东西的南疆姑娘,身份似乎不简单。 许七安接茬道: “龙图首领也是铃音的师父。” 许元霜看了母亲和弟弟一眼,发现他们神色又惊又奇,与自己如出一辙。 这和传闻中的不一样啊,这位幺妹不是天资愚钝么,三品强者怎么会教导一个愚钝的弟子。 姬白晴审视着憨憨的小豆丁,问道: “铃音蛊术学的怎样?” 丽娜骄傲的昂起下巴: “铃音现在膂力堪比八品武夫,最多年底,就能打七品,天赋可好了。” 婶婶大吃一惊,惊喜的看着小豆丁: “你都快赶上你爹啦。” 许七安笑道: “铃音是力蛊部的天才嘛。” 蛊神都对她有所图谋。 现在是八品,年底七品,而大哥没有反驳许元霜脸色呆呆的看着还没桌子高的孩子,忽然有种自己白活了十九年的感觉。 七岁的八品?! 世上竟有七岁的八品? 这就是许府上下口中的愚钝小孩? 二房的这三个孩子天赋都如此可怕吗姬白晴心里暗惊,她以为许玲月和许新年已经是人中龙凤,谁曾想,哥哥姐姐似乎连给幺儿提鞋都不配? 我七岁还在打熬气血,还没入品许元槐像是受到了刺激,双拳紧握,恨不得立刻回院修行。 母子三人意识到这个孩子,也许是大郎之外,许家天赋最好的人。 “娘,我要出去玩了。” 许铃音不喜欢待在这里听大人们说话。 “去吧!”婶婶告诫道:“不许踩坏花圃。” “踩坏了会怎么样?”许铃音试探道。 “就把你烤了吃掉。”许七安吓唬道。 许铃音害怕的跑开了。 丽娜也跟着跑了出去,顺带把桌上的糕点顺走。 婚期临近,婶婶有一堆的事儿忙,这是身为当家主母的义务,唯一的帮手许玲月消极怠工,婶婶就趁着这个机会,把大嫂留下来帮忙。 姬白晴肯定愿意啊,毕竟成亲的是她长子。 许七安拿着一堆写好的请柬,回了房间,他要查漏补缺,该请的朋友都要请,不能遗漏。 首先是朝廷方面,只请魏党的几名骨干,比如御史张行英、刘洪等人。 王党的话,前首辅王贞文肯定要请,但多半会派王思慕来参加婚宴,自身不会出席。 打更人衙门要请的人就多了,九位金锣,以及相熟的同僚,如宋廷风朱广孝李玉春等。 其中,春哥有强迫症,他方圆十几米内,不能出现钟璃。 这些都需要他这个主人公安排好。 长乐县当快手时认识的同僚也要请,苟富贵勿相忘,这是做人本分。 云鹿书院的几位大儒、院长赵守肯定也得请,要注意的是,婚宴上无论如何都不能作诗,不会几位大儒会不顾场合的打起来,那就麻烦了。 司天监的几位自然也要请,杨千幻得给他单独准备小桌,面朝墙壁,背对宾客。 “钟璃我得时刻带在身边,不然婚礼上闹出血光之灾就不好了。请孙师兄的话,袁护法多半也要跟来,不行,它来的话,婚礼就进行不下去了。 “宋卿如果要来的话,我得提前说明不要送礼物,我怕他抬着一具“克隆版洛玉衡”过来。” “天地会的成员都在京城,不会缺席。” 然后是江湖上的朋友,能真正入他眼,且有那个交情的,只有武林盟的人。 “南疆的人就不叫了,刚把鸾钰给睡了,她如果也来的话,那就完犊子。而且,我担心龙图会把整个部族的人都带过来吃酒席 “唉,这都是些什么人呀!” 许七安捏了捏眉心。 “吱” 房门被推开,慕南栀冷着脸,手里握着一把蜜枣,边吃边冷笑: “呦,许银锣的请柬还没写完呐,要不要慕姨帮忙代笔。” “好啊好啊!”许七安笑道: “正好还欠一份,嗯,我还要请镇北王妃慕南栀来府上喝喜酒。” 慕南栀“恶狠狠”道: “我要当着所有宾客的面,揭露你这个好色之徒的恶行,说你玷污我,霸占我,臭不要脸。” 许七安一脸无辜的表情: “慕姨,你怎么耍流氓啊。 “你有点长辈的样儿行不行。” 慕南栀大怒,张牙舞爪的扑过来要抓花他的脸。 但被许七安双手反拧在背,按在桌上。 闹着闹着,书桌就开始哐当哐当的摇晃起来。 院子里,许铃音和丽娜坐在石桌边分享糕点。 “师父,我想吃肉。” 许铃音嘴里塞满糕点,撒娇说:“你帮我去找好不好。” 丽娜也嘴里塞满糕点,看她一眼: “你是想趁我去找肉,一个人独吞这些糕点吧。” 许铃音忌惮的看了一下丽娜,没想到自己的想法被师父知道了,师父真厉害。 丽娜嘟囔道: “我也想吃肉,可现在还没到午膳时间呢。如果在南疆就好了,为师就带你出去打猎。” 师徒俩同时叹口气,这时,花圃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俄顷,钻出来一只可爱的狐狸幼崽。 六目相对。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二十一章 大婚 “你踩坏花了。” 许铃音指着狐狸幼崽,大声说道。 白姬歪了歪脑袋,看着她,稚嫩的女童声回复说: “没有踩坏。 “我一直都这么玩的。” “你就是踩坏了。”许铃音竖起浅浅的眉毛,表情和语气都很严肃、正经,仿佛这很重要。 “我没踩坏。”白姬脆生生的反驳。 人类小孩和狐狸幼崽争辩了片刻,许铃音迈着短腿冲过来,她速度很快,快到正常人肉眼看不清,这全依赖于肌肉的爆发力。 但白姬更快,化作一道白影,便从她的扑击中闪过,出现在右侧,警惕的看着她。。 “你要干嘛!”白姬大声质问。 小豆丁不搭理,又扑了上去。 一人一狐在院子里追逃,许铃音“噔噔噔”的狂奔,把铺设在院子里的青石板踩裂,白姬则化作迅捷的白光,时而在左,时而窜右。 片刻后,小豆丁意识到自己不可能抓住白姬,心里大急。 她在南疆随着力蛊部族人打猎时,不是没遇到过敏捷的动物,但都有力蛊部族人用弓箭射杀,根本不用追。 现在身边没有弓箭,她也不会用。 “不玩了!”许铃音停下来,一脸讨好的说: “你过来,我带你去吃肉。” 白姬果然停下来,粉嫩的小舌头舔一舔嘴唇,娇声道: “吃什么肉?” 许铃音张开双臂,胡乱比划: “很好吃很好吃的肉,你来就知道了。” 说话间,她又露出讨好的笑。 白姬也是个贪吃的,一听有肉吃,就相信小豆丁了,欢快的跑过来,娇声道: “吃肉吃肉” 机智勇敢的许铃音扑过去,把它按倒: “抓住你了!” 房间里,趴在书桌的慕南栀昂起头,望向门外,蹙眉道: “我好像听见白姬的哭声了!” ‘哐当’的声音停下来,许七安双手掐着慕南栀的小腰,同样看向窗外,道: “我也听见了。” “起开起开!”慕南栀伸手往后,推了许七安一下。 她对白姬还是很上心的,就像养自己的孩子一样。 许七安退了出去。 慕南栀连忙放下裙子,俯身拉上绸裤,仔细的理了理衣裳,匆匆离开房间。 许七安跟在后边,两人出了房间,循声走去,没几步,就看见了许铃音和丽娜师徒。 许铃音小肩膀挑着一根木棍,木棍的那头捆着白姬,白姬一边挣扎,一边哭道: “放开我,放开我,嘤嘤嘤” 师徒俩正朝厨房方向走。 “干什么呢!” 慕南栀大惊失色,提着裙摆跑过去,把白姬救下来。 “我们要吃肉。” 许铃音有些遗憾的看着慕姨给白姬松绑。 许七安反手给她一个暴栗,训斥道: “我在南疆时怎么和你说的?” 挨了揍的许铃音双手抱头,但不心虚,义正言辞的说: “大哥说的,踩坏花就要烤着吃肉。 “它弄坏了娘种的花。” 边上的丽娜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傻徒弟终于开窍了,刚才一个劲的往白姬身上扣帽子,知道吃狐狸之前,先把罪名定下来,这样就挑不出错。 许七安扭头问白姬刚才的经过,白姬哭唧唧的把事儿描述了一遍,然后控诉道: “我玩的好好的,她们一见面就逮我,还骗我,嘤嘤嘤” 我该说铃音一涉及到吃的就智商飙升,还是该感慨家里终于出现一个智商垫底的了许七安心里嘀咕,指头戳了戳许铃音的额头,怒道: “待会再教训你。” 扭头瞪向丽娜: “铃音不懂事,你也不懂?” 丽娜吐了吐舌头: “玩玩嘛,吓唬一下小狐狸,回头进了厨房我就把它救下来。” 许铃音大吃一惊,才明白师父的险恶用心,于是用背叛阶级的目光看向丽娜。 铃音显然没有把白姬当玩伴或朋友,一心一意想吃它,这个观念要改回来虽然家里“孩子”多了,总会产生摩擦,但动不动就烤着吃可不行许七安吐出一口气,拉着许铃音就往外走: “跟我来!” 他把许铃音拉到院子里,招了招手,远处东厢房的窗户敞开,婶婶最爱的一盆花飞了出来。 许七安把花盆顶到许铃音头上,说: “站一个时辰,头上的花要是摔碎了,三天不准吃肉。” “噢!” 许铃音挨打立正。 告诫小豆丁以后不准动吃狐狸的念头后,许七安就看见一名蟒服太监,拎着一列禁军入府。 蟒服太监是来送赏赐的,公主的丈夫,按惯例要封为“驸马都尉”,驸马都尉原本是官职,后渐渐成为帝婿的标配官职,因此公主的丈夫也就有了“驸马”的简称。 除了头衔之外,皇帝还要赐驸马玉带、华服、银质马鞍、七彩罗布百匹、以及金银和房宅等等。 这些东西原本早该赐予,但女帝日理万机,实在没时间,就拖到了现在。 赏赐东西下来后,太监笑道: “老奴先祝许银锣新婚大喜,百年好合。” 许七安按照惯例,给太监和禁军,每人赏了十两银子。 婚期临近,许府陷入忙碌之中,主管内务的婶婶忙的焦头烂额,私底下没少埋怨说,当娘的倒是清闲,我这个当婶婶的反而受累。 为了分担婶婶的压力,许七安把苗有方召唤回来当牛做马,自己则抽空啃完了婚礼流程。 自古婚姻乃人生大事,故流程繁琐,甚是麻烦。 从议婚到完婚,期间要经过六道礼节:一纳采、二问名、三纳吉、四纳征、五请期、六迎亲。 前五道流程早已走完,就只剩“迎亲”。 这天夜里,餐桌上,许二叔与侄儿碰杯后,试探道: “拜堂时,要不让你婶婶把位置让给大嫂?” 婶婶眼眶立刻就红了,怒气冲冲的瞪着丈夫: “你什么意思!” 许二叔道: “自古以来,婚姻大事,父母若在,必坐高堂。大嫂毕竟是宁宴的生母,她在一旁杵着,你在那坐着,那么多宾客看着,传出去对宁宴名声不好。 “今儿个,礼部的官员与我说起了此事。” 婶婶拔高声音,尖声道: “宁宴是我养大的。” 许二郎细嚼慢咽的吃着菜,随口说道: “确实于礼不合。” 婶婶委屈的差点哭出来,她这几天忙里忙外的操持婚礼,头发都掉了好些,但想着家里兄妹四个,总算有一个要成家立业了。 心里还是很满足的,就等着接受一对新人拜高堂,结果新人还没见着,就被丈夫和儿子背刺了。 婶婶看了一眼许宁宴,见他没说话,鼻子一酸,别过头去,赌气道: “不坐就不坐。” 许二郎咽下食物,不紧不慢道: “但于情,娘是应该坐的。古语云,生恩不如养恩。大哥自幼父母双亡,被爹和娘抚养长大,人尽皆知。所以,即使外人知晓伯母还在,也不会有人置喙大哥。” 许玲月顺势道: “大哥觉得呢?” 婶婶立刻看向倒霉侄儿。 许七安笑道: “二郎说的没错,我要是不同意,婶婶怕是又要把我赶出隔壁的小院独居了。” 婶婶这才放下心来,抬起下巴哼一声。 许铃音和丽娜低头吃菜,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白姬蹲在桌边,小口小口的啃着鸡肉。 慕南栀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认真吃饭,但桌底下的脚丫子,时不时泄愤般的踢许七安一脚。 “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许七安以德报怨,把她碗边的几粒饭捡起来,放回碗里。 晚餐在这股安平喜乐的气氛中结束。 同样的夜晚,姬白晴却坐在烛光中发呆,脸庞温润,端庄美丽。 许元槐作息时间犹如日升月落般规律,用过晚膳,吐纳半个时辰,便早早入睡。 许元霜推开母亲的房门,见她果然没睡,便笑道: “娘是在想明日大哥迎亲的事?” 姬白晴微微点头,柔声道: “到今日依旧未曾通知我,想来拜高堂时,没我份了。” 许元霜轻声问道: “娘心里遗憾?” 姬白晴叹息着说: “我当年生下他,他就那么一点大,转眼间二十一年过去,竟到了他成家立业的时候,能见证他大婚,娘已经没有遗憾了。” 许元霜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虽然娘嘴上说没有遗憾,但作为母亲,怎么可能真的一点都不渴望在长子大婚之日,以母亲的名义身份参与。 而不是一个默默无闻的看客。 司天监。 李妙真从混沌中醒来,睁开眼,看见苏苏坐在桌边,专心致志的看着附有插画的话本。 艳鬼穿着白衣白裙,五官精美绝伦,气质艳丽勾人。 单凭论姿色,苏苏是拔尖拔尖的。 “呀,主人你醒啦!” 苏苏惊喜的合上画本,顺手倒一杯温茶,“你昏睡五天,滴水未进,喝口茶解解渴。” 李妙真确实口干舌燥,肺部火烧火燎。 道门即使肉身再孱弱,到了四品境,也早就辟谷了,数月不饮不食都没事。 但她的身体受了伤,正处在虚弱状态。 喝完一杯温水,李妙真如释重负的“呼”出一口气,问道: “这是哪,许府吗?” “这里是司天监,采薇师妹天天来给你把脉,圣子日日为你疏散过剩的元神之力,防止你识海胀裂。”苏苏坐回桌边,继续看她的话本。 李妙真闭眼内视,她的元神坚韧强大,像是锤炼无数次的钢铁。 肉身虽然虚弱,但无大碍。 “按理说,我可以冲击超凡境了,可惜我无法领悟太上忘情。”李妙真叹息道。 阴神晋升阳神,最基本的要求便是足够坚韧。 师尊当初喂给她的那枚丹药,如今药力已经尽数吸收,为她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圣子说,金莲道长有意收你入地宗门下,修行功德。”苏苏翻过一页,继续说道: “以主人你的功德,晋升乃三品手到擒来之事,就看你愿不愿意。” 李妙真沉吟片刻,笑道: “自然愿意。” 苏苏松了口气,嫣然道: “我还以为你会说:我对地宗不感兴趣,我只想去人宗。” 李妙真诧异道: “为何?” 苏苏挤眉弄眼: “这样的话,你将来业火缠身,就有足够的理由找许宁宴双修啦。虽然我是许宁宴的小妾,但既然主人也喜欢他,那我当个陪嫁丫鬟也不介意的。” “去去去!” 李妙真啐了她一通,目光落在话本上,随口问道: “看什么书?” 闻言,苏苏柳眉倒竖,道: “书上说的是一个叫许宁宴的读书人,金榜题名后,抛弃糟糠之妻,贪图荣华富贵,另娶公主的故事。” 李妙真当然能听出她得弦外之音,皱眉道: “发生什么事了。” 苏苏哼哼道: “许宁宴明日就要与临安公主成亲啦。” 李妙真愣住了。 怀庆一年,二月二十七。 宜入宅、求嗣、婚嫁。 天蒙蒙亮,距离迎亲队伍出府尚有些时辰,从许府到皇城的主干道两侧,早早的站满了观礼的百姓。 整个京城都知道许银锣要和临安公主成亲。 作为大奉的定海神针,百姓心目中的镇国之柱,许银锣的大婚自然是备受瞩目,普天同庆。 这一天,从外城到内城,八座城门开设粥棚,施粥三日。 皇宫,韶音宫。 太后命人仔细清点了一遍陪嫁物品,有装饰着珍珠、九只五彩锦鸡、四只凤凰的凤冠一顶;绣稚鸡的华服一件;珍珠玉佩一副;金革带一条,有玉龙冠、绶玉环、北珠冠花梳子环、七宝冠花梳子环 嫁妆丰厚,俱是按照最高规格准备。 除了临安身份尊贵外,驸马许七安的身份同样让皇家不敢怠慢,不敢寒碜。 这些事本该是皇后里操持,奈何怀庆登基后,永兴帝的皇后便废了,如今后宫之主依旧是太后。 太后倒也不嫌累,自打魏渊复生后,她笑容日益增多,不再向以前那般事事冷淡。 再加上陈太妃软禁在后宫,永兴软禁在司天监,都是出不来的人,太后怎么也得接手此事,她就算不可怜临安,也得考虑许七安的态度。 各出清点完毕后,太后带着一众宫女,进了临安的卧房。 她要看看新娘子准备好了没有。 :默哀。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二十二章 礼成 公主寝居,帷幔低垂,檀香袅袅。 卧房的门敞开,韶音宫里的宫女们奔走忙碌,梳妆镜前,临安挺着腰杆坐着,凝视着铜镜中的自己。 镜中的女子脸颊圆润,恰如一只线条流畅的鹅蛋,敷粉描眉之后,容貌变的愈发精致、有神。 此外,宫女的巧手在她额头画了梅花妆,于是本就妩媚多情的公主殿下,便多了一股艳而不俗、媚而不妖的气质。 女子一生中,会有一次见到自己凤冠霞帔的机会。 她等来了。 更幸运的是,新郎便是良人,有情人终成眷属。 “殿下近来文静了许多,是否忍得辛苦?”大宫女替她梳着头,笑着问道。 殿下平时叽叽喳喳,活泼娇蛮,越是临近婚期,越是学着做文静温婉的金枝玉叶。 “太后说过,嫁作人妇,便不能再率性而为。。” 临安叹了口气:“我且装模作样着吧,来日慢慢原形毕露便是。” 正说着,雍容华贵的太后带着宫女入内,扫了一眼桌上的凤冠,淡淡道: “准备的如何了?” 临安身边的大宫女施礼后,恭声道: “待奴婢为殿下梳好头,便大功告成。” 太后走到梳妆台边,看一眼内媚动人的临安,忽地蹙眉: “为何不开面?” 所谓“开面”,是用五色棉纱线为新娘家绞去脸上汗毛,让新娘显得愈发白净美貌。 大宫女为难的看了看临安。 后者描的精致的眉毛皱起,“母后,太,太疼了” 太后微微颔首,扫过屋内的一众宫女,语气平淡: “殿下不开面,你们每人二十个板子。耽误了吉时,统统打发到浣衣局。” 宫女们花容失色。 于是又洗掉了公主的妆容,几个宫女齐心协力,一番折腾后,终于搞定。 太后审视着脸皮微红,眼角含泪的临安,满意点头: “不错,这才是肤如凝脂,吹弹可破。” 等吉时将近,宫女为临安戴上凤冠,太后眯着眼,审视片刻,叹息道: “真漂亮! “你天生便是要当公主的,穿金戴银,方能凸显你的娇贵与美貌。” 太后见过不少美人,自己便是倾国倾城的美人,但所谓美人万千,妍态各异,不同的美人需要不同的装扮,才能把美貌与气质凸显的淋漓尽致。 在太后见到的美人中,包括她在内,多多少少会被华美的首饰、服饰分去光彩。 越是打扮华丽,越能凸显美貌的,便只有临安了。 太后继续道: “你兄长和母妃都不能参加婚礼,本宫作为你的母后,理当教你如何在夫家生活,与姑舅相处。” 临安一本正经的坐着,耐心聆听。 “你虽是金枝玉叶,公主之尊,但许银锣非一般夫婿,所以嫁到许府后,首先要学会收敛性子。” 过去的很多年里,太后诸事不管,对后宫,对皇子皇女不闻不问,但也知道临安时常找怀庆的麻烦。 她若有陈太妃一半的心机和手腕,倒也罢了,太后才懒得说这些。偏是个喜欢挑事,却没相应战斗力的姑娘。 去了许府若是不收敛,不知道要被欺负成什么样儿,而且还是不占理那种。 太后继续说道: “许家女眷里,二房主母倒不必在意,我虽与她交集不多,但有过几次试探,是个没什么弯弯绕绕的直肠子。云州过来的那个女人,虽是许七安生母,但母子之间情意必然不深。 “她若是知道分寸,便不会拿捏你,而是客气对待,你也这般对她就是。二房的大丫头倒是个伶俐的,不过与你干系不大,再过几年也就嫁出去了。 “你真正要在意的是夫君的心意,以及他在外面招惹的女子。” 宁宴的婶婶是个直肠子?可思慕说,这位婶婶分明是个极厉害极可怕的人物,是太后看错了,还是她为安我的心,故意这般说临安心里嘀咕,听到“外面招惹的女子”,顿时眉毛一扬。 “母后放心,临安知道该如何对付她们,定把她们治的服服帖帖。” 太后看她一眼,把涌到喉咙的那一声“呵”咽了回去,颔首道: “母后给你的建议是,多听听王思慕的意见。她和二郎已经订婚,想来今年或明年便嫁到许家去了。” 有道理临安点点头。 “遇到事不要只顾着发脾气,你和许银锣有情分在的,他微末之初,你帮他不少。受了委屈,便多提一提这方面的事,他自会愧疚。” 直通皇城的主干道,许七安坐在小母马背上,由它驮着,马蹄“哒哒”的朝皇城而去。 身后是李玉春、朱广孝、宋廷风等相熟的同僚,以及苗有方这样的亲信,组建成一支规模不小的迎亲队伍。 城防军分列街道两侧,把围观的百姓挡在街边。 百姓高呼着“许银锣大喜”、“百年好合”等字眼,异常兴奋。 在他们看来,许银锣迎娶皇室公主,这是强强联合,永固大奉江山。 而且,除了身份高贵的公主,还有谁能配的上许银锣? 但也有些人对此深感失望。 “许银锣要娶公主了,唉,我家闺女看来是做不成正妻了。” “就你闺女那姿色,当个丫鬟许银锣都嫌弃,做你的春秋大梦吧。我家妹妹年方二八,貌美如花,尚未婚嫁,唉,可惜许银锣看不见这颗沉埋沙底的明珠。” “那还不简单,你把自家妹妹送到教坊司去,既然这么漂亮,夺个花魁过来不难吧,许银锣不就看到了吗。谁不知道许银锣最爱和花魁厮混。” 边上众人哄笑。 然后那两人打了起来,很快被城防军制服,秩序恢复。 朱广孝望着前头穿着便服的挺拔身影,小声和身边的宋廷风道: “我以前以为,宁宴会娶怀庆殿下的。” 许七安还是铜锣银锣的时候,逢着去皇宫,都是以见怀庆为由,虽说私底下没少和临安鬼混,但在朱广孝看来,许宁宴分明是个怀庆公主走的更近。 以前查案的时候,也是三天两头往怀庆府跑。 结果冷不丁的,他选择了妹妹,而不是姐姐。 宋廷风挤眉弄眼,嘿嘿笑道: “不娶陛下,不意味着和陛下是清白的。” 朱广孝吃了一惊,小声道: “不要妄议圣上。” “怕什么,宁宴都没在意。”宋廷风用嘴努了努前头的新郎官。 他们说的话,肯定躲不过许宁宴的嘴,他既然没在意,那就不用担心什么陛下治罪了。 不过接下来的话,宋廷风就不好明目张胆的说了,传音道: “我听说,近来朝中有人提议立太子的事儿。此为国本,那群读书人最在意这个。” 朱广孝淡淡道: “以陛下的能力,轻而易举就能压下这些声音。” “蠢货!”宋廷风摇头: “满朝文武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你想,陛下登基不久,没有子嗣再寻常不过。但现在叛乱已平,四海升平,接下来是不是该考虑陛下的婚事了? “立太子只是个由头,诸公是想催促陛下尽早完婚,诞下子嗣。” 朱广孝恍然大悟,旋即传音道: “你无缘无故说这些作甚。” 宋廷风传音说道: “宁宴娶临安殿下,不知道多少人笑掉大牙,拍掌称快,他一日不成亲,“后宫之主”的位置,就没人敢惦记。明白了吧! “不过呢,陛下迟早是要考虑子嗣的,以后有热闹看了。” 陛下虽是女儿身,但亦是根正苗红的皇族血统,她的子嗣,只要有足够强大的后台撑着,继承皇位毫无难度。 进了皇城后,开始一丝不苟的走流程,首先随着礼官骑马到南门,在那里换上驸马官服,接着献上大雁、币帛等物作为聘礼。 这叫做“行雁礼”,大雁象征着忠贞,象征着一生一世一双人。 行雁礼结束,许七安与迎亲队伍入席,喝酒休息,等待吉时。 从清晨一直等到太阳高照,礼官终于入席,低声说: “驸马爷,时辰到了。” 许七安心说,终于可以迎新娘了,膀胱局啊 他当即随着礼官前往韶音宫,在那里见到了公主的仪仗队,以及凤冠霞帔,娇媚动人的临安。 她身穿嫁衣,头戴凤冠,美的耀眼夺目。 在宫女的搀扶下,施施然的迈出韶音宫,两人隔着很远,目光交汇。 千言万语,都在眼神之中。 没有说话,临安柔柔看他一眼,低头进了厌翟车。 厌翟车以红色为主,车厢除了翟羽的装饰外,还有红、紫各种丝帛交织构成华美装饰。 横辕设有香柜,设有螭纹的香炉、香宝等。 整体风格华丽鲜艳,异常漂亮。 蛮顺利的嘛,没有要红包找鞋子,破门而入这些乌七八糟的事许七安心里吐槽了一句。 当然,这主要是因为迎亲不是重头戏,且没有上辈子的风俗。 出了皇宫,许七安带着仪仗队与迎亲队会合,一起离开皇城,原路返回。 此去的目的,本该是驸马府,但许七安和二叔商议之后,认为还是住在许府不变,把周边的几座宅子买下来,扩建成庭院森森的豪门府邸。 一家人还是住一起。 返回许府,又花了半个时辰,途中鼓乐齐鸣,头戴花冠的宫女端着香炉莲步款款,还有禁军在前头负洒扫,所以走不快。 在喜庆盛大的鼓乐声里,许七安把临安领进了门,直奔内堂。 此时堂内,站满了观礼的人,都是许氏族人,没有外宾。 二叔和婶婶挺着腰杆坐在堂内,婶婶见凤冠霞帔的临安,眼睛一亮。 她很喜欢花枝招展的姑娘,临安的装扮让婶婶无比惊艳。 天地会的成员不在,司天监的货也还没来,真好许七安扫了一眼厅内众人,除了花神面沉似水,其他人都满脸笑容。 尤其许玲月,笑靥如花,由衷的为大哥感到高兴! 新人在礼部官员的主持下,进行拜堂仪式。 拜堂流程甚是繁琐——三跪,九叩首,六升拜。 期间,许七安察觉到临安心跳加快,传音道: “别紧张!” 临安果然安定下来。 有条不紊的完成仪式后,两名小宫女捧龙凤花烛导行,许七安和临安在后。 望着一对新人转入后堂,生母姬白晴轻轻拭去脸上的泪痕。 许元霜望向母亲,轻轻握住她的手,正要说些宽慰的话。 这时,她看见绿娥走了过来,低声道: “大夫人,随我来一趟。” 姬白晴皱了皱眉,捏着锦帕,跟着绿娥往外走。 穿廊过院,来到新婚夫妻的婚房外,绿娥推开门,笑道: “大夫人请进。” 姬白晴心里一动,已然有了猜测,她迈过门槛,进入婚房,看见临安和许七安并肩而立,等候已久。 “宁宴这是” 许七安低声道: “婶婶和二叔养育我长大,在我心里便如亲生父母,我在宾客面前拜二叔和婶婶,是敬重他们。但你是我生母,骨肉至亲,我大婚之日,理当拜您。” 他和临安相视一眼,跪倒在地,磕了三个头。 姬白晴微笑道: “娘很高兴,很高兴。” 她俯身把长子和长媳扶起来。 许七安低声道: “娘!” 姬白晴身躯骤然僵硬。 她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没有久留,离开了婚房。 走了一阵后,她扶着廊柱,低着头,肩膀剧烈颤抖。 许元霜看见母亲红着眼眶回来,妆容稍稍有些花,看着狼狈,但仔细再瞧,发现她过去二十年眼角眉梢凝着的郁结,荡然无存。 婚房里,临安依偎在许七安怀里,手里捏着一块黄油糕,小口小口啃着,吃了一会儿,愁容满面: “国师会不会冲进来一剑砍死我啊? “我在太后面前装的自信满满,但其实心里很怕的。” 你这就先怂了?许七安安慰道: “国师刚拿剑砍你,我就拿枪捅她。” 临安顿时放心了,接着说: “帮我把头冠摘下来,戴了小半日,脖子酸疼。” 许七安便帮她把凤冠摘下来,掐住水蛇腰,笑道: “嫁衣繁琐,也先脱了,省的到时候解起来麻烦,嗯,洞房也先做了,我好专心出去招待客人。” “不要不要!” 临安红着脸,双手用力推搡他胸口。 虽然两人已经成亲,但她未经人事,还是会害羞的。 闹了一阵后,许七安看一眼屋角的水漏,捏了捏眉心: “我给出去迎客了。” 今天肯定有数不尽的幺蛾子,但没事,他已经想好万全之策。 :今天查资料查的我想吐,公主出嫁规格、流程,随行人员等等,查完之后,发现各个朝代都不一样,而且资料上的内容很简陋,一句话概括,具体流程、怎么操作,一概没有。脑壳疼。 我觉得把,一写到后期,写到这个程度,“完成度”是最重要的。很多东西不能直接略过,它们或许不好看,或许没意思,但能提升一的格调,提升它的真实感。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二十三章 开团手和补刀手 太阳渐渐往西移,许七安穿着驸马官府,带着几名家仆,与二叔等待于府门处,迎接参加酒宴的宾客。 很快,他看见一群熟人,长乐县衙的朱县令、李典史、王捕头等人。 许七安脑海里瞬间闪过初来大奉的时光,王捕头和李典史是他的勾栏听曲启蒙人,那段时间,老王和老李天天掉一钱银子 “下官朱明,拜见许银锣。” 朱县令疾步上前,躬身作揖。 王捕头等人拘谨的行礼。 许七安笑容满面的迎上去: “怎么还在长乐县衙待着?老朱,朝廷养士百年,为的就是让你们为社稷鞠躬尽瘁,不可懈怠啊。” 朱县令心花怒放,压住内心的喜悦,作揖道: “许银锣教训的是。” 闲聊了几句,朱县令领着王捕头等人,跟在许家家仆身后进了府。 老朱步伐都快飘起来了,他在长乐县兢兢业业熬了多年,始终看不到升迁的希望,许银锣方才的一席话,是有意成全他。 迎接完长乐县众人,没多久,许七安迎来第二批客人,一辆宽大奢华的马车停在街边,车夫搬来小凳,车厢里先后下来三人——王思慕和王府两位公子。。 “爹身体有恙,不便出行,让我们兄妹三人前往祝贺许银锣大婚。”王思慕朝叔侄俩施了一礼。 “弟妹生分了,叫大哥就好,里边请。”许七安热情的引着王思慕往里走,笑容满面: “回头给弟妹安排一个特殊的席位,莫要拒绝。” 王思慕面带微笑,心里却莫名的一沉,觉得许银锣的笑容透着几分让人不安的诡谲。 他刚让家仆带着王思慕和她的两位兄长入府,扭头,看见二叔迎上了第三批客人。 那是武林盟的门主和帮主们,其中轻纱蒙面,裙裾飞扬的萧月奴最亮眼,即使不看容貌,气质和身段便已是拔尖。 他们收到请柬后,提前几日就赶来京城,一直住在京城的驿站里。 这些门主帮主,现在都有官职在身,虽说是无权的虚职,但有了明面上的官位,到任何地方都能便宜行事,能入住驿站。 “寇前辈没有来?” 许七安虽然早有预料,但依旧摆出不悦之色。 “寇前辈闭关了,托我等前来祝贺许银锣。”萧月奴柔声道。 许七安看她一眼,颔首道: “诸位里边请!” 他没再多说,让家仆领着武林盟众人入府,因为他看见司天监的宋卿和褚采薇,以及背对着许府这边,以小距离传送代替步行的杨千幻。 毕竟背对众生是逼格,但如果倒退着走路,那就成了滑稽,毫无形象可言。 “宋师兄,杨师兄,采薇,你们来啦!” 许七安脸色堆着笑容,热情四溢的迎上去。 褚采薇目光频频往里看,娇声道: “开席了吗?” 宋卿笑道: “采薇师妹从昨晚一直饿到现在。” 绝了,和丽娜铃音一模一样,你们仨是合计好的?许七安笑道: “等日落,等日落。” 宋卿沉声道: “许公子大婚,为何不让我送礼?” 你送的东西我敢收吗?要么是稀奇古怪的炼金产物,要么是真人版娃娃许七安满脑子都是槽,笑道: “以咱们的交情,宋师兄就不用见外了。” 终于轮到杨千幻了,他清了清嗓子,吟诵道: “手邀明月摘星辰,世间” 话音未落,许七安就给他打断: “宋师兄,采薇师妹,进去吧进去吧!钟师姐在里头等你们了,咦?这不是杨师兄吗,怎么还杵那儿呢。” 狗贼,新仇旧恨,今日跟你算个清楚,你给我等着杨千幻暗暗发誓,清光一闪一闪,跟着宋卿和褚采薇进府。 送走了监正的弟子们,许七安望向长街尽头,脸色僵了一下,缓缓吐息,迎了上去。 “妙真,圣子,欢迎欢迎。” 李妙真背着剑,穿着道衣,面无表情。 圣子笑容满面的迎上,先一叠声的道喜,然后扭头训斥李妙真: “师妹,你这副臭脸摆给谁看呢,许银锣大婚难道不是天大的喜事?许银锣和临安殿下难道天造地设的一对?许银锣刚救了你的命,你还摆臭脸,真是一点都不懂事。” 李妙真看了许七安一眼,笑道: “恭喜许银锣抱得公主归!” 她很少有皮笑肉不笑的模样。 李灵素一本正经道: “回头闹洞房的时候,师妹可要手下留情啊。” 我料的没错,李灵素和杨千幻果然憋着坏主意许七安心里冷笑一声,送师兄妹进府。 客人一批批的到来,夜幕缓缓笼罩。 华灯初上之际,他终于看见了魏渊的马车缓缓驶来,驾车的是气质阴柔的南宫,姜律中张开泰等金锣骑马跟在两侧,再往后,则是银锣铜锣。 许七安吸了一口气,主动迎上去。 南宫倩柔把马车停在街边,见他过来,直觉的让开位置。 现在惹不起这个人了。 许七安放好凳子,打开车门,引着魏渊下车,笑道: “魏公,卑职等你许久了。” 魏渊基本不参加红白喜事,但许七安的婚事,他是一定要来的。 魏渊下车之后,扭头看了一眼身后的车厢。 车厢里,探出一张清冷如画的脸,她一身男装,不施粉黛,但这无损她的美丽,反而增添了几分中性的魅力。 自古美貌女子着男装,皆有一股动人风情。 许七安脸色缓缓僵住,“陛下?” 他心说你贵为九五之尊,不在皇宫待着,来参加什么婚礼? 这不合礼数啊! 怀庆淡淡道: “临安是朕宠爱的妹妹,她大婚当日,朕过来讨杯喜酒,许银锣似乎不愿?” 终究是来了,躲不过啊许七安强颜欢笑: “欢迎之至!” 魏渊拍了拍他肩膀,语调缓慢,“席间,本座要坐在陛下附近。” 许七安先是点头,旋即问道: “这是为何?” 魏渊笑容温和,无声的说了两个字,大袖飘飘的往府内走去。 看戏! 许七安忽然不想送他入府了,便让二叔代劳。 又过片刻,金莲道长带着天地会成员姗姗来迟。 楚元缜见到许七安的第一句话: “我要和一号二号坐在一起。” 你特么也是来看戏的吗许七安心里破口大骂,脸上保持优雅而不失礼貌的微笑,送天地会成员入内。 接着是赵守带着云鹿书院四位大儒抵达。 许七安审视着杨恭,会心一笑: “恭喜老师,晋升超凡。” 杨恭 许府有四座院,三座厅,根据地位、官职等不同,安排在不同的位置。 比如许氏族人,安排在内院和外院之间的大厅里,而长乐县,以及官职不高的官员则安排在外院。 六品以上,安排在内院的东院,打更人的铜锣银锣,则安排在西院,与武林盟众人毗邻。 至于许七安的亲友,坐在核心的内厅。 内厅有五桌。 一桌是魏渊、南宫倩柔、姜律中等金锣,宋廷风朱广孝因为和许七安交情深厚,破例与金锣们同坐。 至于李玉春,为了他身心健康,许七安给打发到西院和众银锣铜锣同坐。 一桌是许家人,二叔、婶婶、姬白晴、许元霜姐弟、许玲月姐妹。 一桌坐着云鹿书院四位大儒、赵守,许二郎,还有宋卿和杨千幻。 一桌坐着金莲道长、阿苏罗、恒远大师、楚元缜、苗有方、李灵素、丽娜的哥哥莫桑。 值得一提,打完仗后,莫桑被朝廷授予官职,不愿意回南疆了,目前在禁军中当差。 最后一桌厉害了,怀庆、钟璃、李妙真、慕南栀、丽娜、褚采薇、王思慕。 王思慕左顾右盼,觉得自己和这些女子格格不入。 李灵素心里笑疯了,心说许宁宴这个狗贼,居然把我和这些女子安排在一起,他是嫌自己死的不够快啊。 他原以为许宁宴会把他和杨兄打发到僻静角落里,他都准备好厚着脸皮往“主场”钻了。 圣子怎么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呢,人生最快意的事,就是在“仇敌”的婚礼上,与他的红颜知己们坐在一起,然后煽风点火。 厅内气氛有些古怪。 许二郎传音质问: “大哥,你把思慕安排在大嫂们身边作甚?” “总需要一个机灵的在边上和稀泥嘛。”许七安如此回复。 “义父,我怎么觉得气氛有些不对。” 南宫倩柔扫一眼那桌的女人们,又扫一眼其他桌,他发现李灵素、楚元缜、许二郎、苗有方等人,时不时会偷瞄一下那桌,眼里藏着暗戳戳的期待。 魏渊笑了笑。 “二弟,这些姑娘是怎么回事?” 姬白晴眼光毒辣,只看那桌女子面无表情的模样,就知道情况不对劲。 嗯,也不是都面无表情,南疆的小姑娘和黄裙子姑娘,她们就吃的大刀阔斧,满嘴流油。 另外,她疑惑于慕南栀怎么也坐过去了。 这位小茹的结义姐姐不应该坐在他们这一桌吗? 许二叔想了想,传音回复: “这个,这个 “她们中有几个和宁宴走的挺近,嗯,包括陛下。” 姬白晴恍然大悟。 云鹿书院的大儒们最正常,该喝喝,该吃吃。 “咦,还有两个位置空着。” 李灵素看了眼李妙真身边的两个空位,笑道:“宁宴,这俩位置是谁的?” 许七安作为新郎,此时正陪坐在魏渊身边,闻言,回答道: “哦,那是国师的,她估摸着快来了。” 正说着,一道金光从天而降,飘入内厅,化作洛玉衡的模样。 清丽绝美,宛如天仙。 怀庆、李妙真、许玲月、钟璃等人,轻轻扫一眼陆地神仙,没有说话。 李灵素脸上笑容不可避免的扩大,比新郎还要热情,忙起身,嘴角裂到耳根,道: “国师,来,来坐!” 洛玉衡入座后,瞅了一眼许七安,没说话。 李灵素见人到齐了,清了清嗓子。 另一桌的杨千幻收到了进宫的号角,大声感慨: “宁宴少年风流,一表人才,如今娶了临安,不知道多少怨妇要暗中垂泪,伤心欲绝,可怜呐,可怜!” 开团手杨千幻说完,补刀手李灵素放下酒杯,反驳道: “杨兄这是哪里的话? “宁宴对临安殿下一往情深,用情专一,其他女子哭就哭呗,与宁宴有什么关系?都是些想攀高枝的庸脂俗粉。”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二十四章 杀招 李灵素和杨千幻的双簧,就如滚油里的倒开水、又如同大火中浇冰块。 场面一下子寂静下来,气氛陷入僵凝,但心里的情绪却炸锅了。 天地会这边。 来了来了,圣子和杨千幻蓄谋已久,果然没让我失望啊,不过这般煽风点火真的好吗,许宁宴可是一品武夫,不怕他秋后算账?楚元缜精神一振,腰背肌肉紧绷,竟有种当年春闱考试时的激动感。 不是楚状元八卦,委实是那桌的女人个个都是天之骄子,身份不同凡响。 看她们勾心斗角,明争暗斗,精彩程度不啻于围观一品高手战斗。 另外,许宁宴自己就是蔫儿坏的,天地会成员本来人人都是正直严肃的侠义之士,结果被他或明或暗的引导,人均都有不堪回首的糗事。 现在看他身陷囫囵,楚元缜喜闻乐见。 恒远大师眉头紧锁,为许大人此时的境遇感到担忧。 许大人能有什么错呢,许大人只是年少风流了呢,错的是杨千幻和李灵素。。 阿苏罗显然没见过如此有趣的“剧情”,一边兴致勃勃的围观,一边觉得有时候遁入空门也有好处,至少没那么多的麻烦。 为了一个“色”字,让自己如此窘迫,实在难以理解。 色,只会影响他的出拳速度。 金莲道长“呲溜呲溜”的喝着小酒,面带微笑,怡然自得。 身为心腹的苗有方低头吃菜,假装自己和莫桑同出一族。 这种时候,就怕被许银锣拉出来挡刀,谁挡谁死。 这两个人存心要与宁宴为难姬白晴皱皱眉头,看出李灵素和杨千幻在欺负自己儿子,顿时有些不高兴。 大哥这是自作孽不可活许二郎和老师们遥遥碰杯,小小的幸灾乐祸了一下。 在场的人里,除了婶婶、丽娜兄妹、铃音、白姬、褚采薇,这几个由于特殊原因,反应迟钝,其他人都在暗戳戳的等待许宁宴的应对,等待那桌女子的反应。 值得一提,许铃音坐在婶婶的腿上,半张脸埋在餐盘里。 她这一桌,酒菜无限供应,吃完就上,吃完就上,这让褚采薇和丽娜极为羡慕,并且打算把桌上的菜吃得差不多了,就去那一桌蹭。 “啪!” 响亮的拍桌声里,白袍小将慕南栀策马而出,怒视李灵素,训斥道: “你敢诋毁国师是庸脂俗粉?李灵素,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除了许七安外,谁都没想到率先发起攻势的居然是一个姿色平平无奇的妇人。 厉害了几桌的宾客纷纷看向慕南栀,啧啧惊叹。 在座的,谁不知道国师是许宁宴的双修道侣,这位妇人的一番话,是把国师架在火堆上烤。 堂堂人宗道首,一品陆地神仙,双修道侣竟娶了其他女子,她若是不表态,颜面何存? 她若是借机大闹一场,破坏婚礼,这桌子的女子里,大半都要开心死。 果然姐妹内卷才是最可怕的,这桌子的人里,只有南栀敢得罪国师了许七安心里嘀咕 洛玉衡冷冰冰的瞅她一眼,道: “这位是?” “这是我慕姨,婶婶的结义姐姐。”说时迟那时快,许七安迅速抢答,为花神的身份盖棺定论。 洛玉衡“哦”了一声,素手端起酒杯,淡淡道: “慕姨瞧着特别亲切朴实,本座敬你一杯。” ‘亲切朴实’咬的特别重。 慕南栀深吸一口气,看一眼许家众人,突然笑了起来: “不用客气,乖侄女。” 堂堂花神,前任王妃,她是要体面的,在社死和摘手串之间权衡之后,选择忍下这一回合。 没能激国师发作李妙真等人一阵失望。 她们都想把彼此当枪使,但她们都不愿意当那杆枪。 喝了几个回合后,李妙真用力咳嗽一声,吸引来众人注意,语气平静的说道: “许银锣今日大婚,可喜可贺,妙真为你备了一份薄礼。” 大可不必许七安本能的警惕。 李妙真低头,摘下腰间的香囊,轻轻打开,一股青烟从里面袅娜浮出,在众人的注视下,于厅内化作一名黑发白裙,倾国倾城的妩媚女子。 她艳而不俗,媚而不妖,浑身上下都透着让人沉醉的气息,惊艳了在场的男人。 “这是我的姐姐,苏苏,自幼陪我一起长大。奈何姐姐红颜薄命,化作孤魂野鬼。” 李妙真说到这里的时候,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许铃音抬起头,舔了舔流油的嘴,看向苏苏的目光一阵期待。 简单解释了一下苏苏的身份后,李妙真说道: “她与许银锣相识于微末,共同患难,许下过海誓山盟,许银锣答应纳她为妾。可惜,相识于微末,能共患难,却未必能共富贵。 “许银锣平步青云,扶摇直上后,便再没找过她,苏苏成日以泪洗面,郁郁寡欢。妙真作为妹妹,岂能容忍,今日借着大婚,特意问许银锣一日,可还记得当初的承诺?” 既然大家都不愿意当枪,那就制造枪。 苏苏配合着做出拭泪动作,嘤嘤哭泣: “你这个负心汉,当初在云州时,口口声声说不嫌弃人家” 不愧是飞燕女侠,直来直往魏渊、云鹿书院大儒等人默契的端起杯喝了一口。 很下酒。 李灵素悲愤的看着许七安: “苏苏也是我姐姐,你,你竟对我姐姐下手?还始乱终弃?” 杨千幻缓缓起身,背对众人,大喝一声: “许宁宴,想不到你是这样的人。” 我差点都把小妾给忘了!许七安心里嘀咕,他就知道,这些家伙肯定要作妖的,心里的怨气肯定要发泄,绝不是板着脸坐着喝酒而已。 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许七安一点都不慌,正要应对,便听那一桌的许玲月,开口说道: “李道长严重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大哥要娶苏苏姑娘为妻呢。世人皆知大哥一诺千金重,既然答应了,就一定会做到。回头等大婚结束,娘,你做主,找个花轿抬苏苏姑娘过门便是。 “娶妻纳妾,总要分清主次。” 李妙真一愣,忽然有种“我太小题大做”、“我无理取闹”的错觉。 不,不是错觉,是这个许玲月阴阳怪气的话术引导产生的效果——大婚当日,你一个做妾的多什么事?蹬鼻子上脸,你是要做妾还是要当娘? 这,这,似乎说的有些道理,许宁宴这个妹妹,竟如此牙尖嘴利?杨千幻绞尽脑汁的苦思对策无果,有些焦急。 李灵素略作沉吟,无奈叹口气,妙真的这个计策,顶多就是让狗贼许宁宴的风流之名再添一笔,可问题是,人家就是这种货色啊。 关键是,一个鬼魂能有什么威胁? 连肉身没有 看看国师、王妃,还有陛下几个,完全没反应好嘛。 许七安赞赏的看一眼许玲月,心说不愧是自称最心疼哥哥的妹子。 他旋即看了一眼王思慕,不行啊,这位弟妹全程看戏,完全没有站出来挡刀的想法,我得推她一把。 许七安清了清嗓子,笑道: “新娘子不方便出来见客,所以我让思慕代替临安入席,思慕既是临安弟妹,又是闺中密友,代表临安完全没有问题。二郎,你说对吧。” 王思慕懵了,没有一点点防备。 二郎,二郎,你大哥要害我她求助的看一眼许新年。 大哥就是这样蔫儿坏,我也没办法许新年回了她一个眼神。 生母姬白晴心里一动,笑道: “既是代表新娘子,那便与二郎一起,逐个敬诸位一杯吧。 “小茹,我说的对吧。” 许宁宴作为新郎官,还没到与客人敬酒的时候,通常来说,得等到大家吃个半饱,醉意微醺时敬。 婶婶一点都没有儿子儿媳被“暗算”的认识,立刻点头: “大嫂说的有理。” 许二郎叹了口气。 他是知娘莫若子,但在王思慕看来,这是未来婆婆在暗示她,替大哥许七安分担压力,甚至里面还有考校她的想法——看她能不能驾驭住这些莺莺燕燕,以及作妖起哄的客人。 前者代表国师、钟璃等与大哥有暧昧关系,或已是生米煮成熟饭的女子。后者代表杨千幻和李灵素。 稳住局面,向来是大妇应有的能力。 王思慕看了一眼同桌的女子们,心里凛然。 未来婆婆对她给予厚望啊。 有了许二郎和王思慕的牺牲,一轮酒敬下来,一炷香时间过去了,彻底摆脱刚才刀光剑影的气氛。 对新郎官来说,每熬过一分钟,距离胜利就近一分钟。 这时,怀庆笑容矜持含蓄,道: “朕也为许银锣备了一份礼。” 热闹的气氛微微一静,众人不自觉的停下高谈阔论,保持肃静。 一来是怀庆的身份,九五之尊,她开口说话,臣子们自当保持安静。 二来,熟悉的人都知道这位女帝心机深沉,手段高超,她的“礼物”,可比李妙真的有趣多了。 李灵素和杨千幻暗暗搓手。 “陛下,不用这么客气!” 许七安微微摇头,希望上解人意的怀庆能懂他的意思,高抬贵手。 怀庆一点都不懂,笑容矜持: “许银锣才不要客气!” 说着,招来厅外候着的宫女,吩咐了一句。 宫女应声退去,俄顷,她领着一群人进来。 一群身穿纱裙,妖艳魅惑的狐女。 总共十八位狐女,妍态各异,或妩媚或清纯或冷艳或孤傲,姿容都是上上之选。 尤其领头的黑裙女子,瓜子脸、狐媚眼,妖娆动人,即使厅内已是美女如云,她仍能不掩光芒。 怀庆笑道: “南疆万妖国知许银锣大婚,特献上十八位狐女,以示诚意,万妖国与大奉世代为盟,守望相助。” 夜姬嫣然道: “许郎,奴家想死你了。” 这是早有奸情的?!几桌客人神色古怪。 慕南栀脸色一黑。 洛玉衡俏脸如罩寒霜。 钟璃抬起头,没什么表情的审视着狐女。 李妙真咬牙切齿。 苏苏秀眉紧蹙。 褚采薇握着猪蹄,瞠目结舌。 向来心疼哥哥的许玲月,气质也变的危险起来。 就连婶婶和姬白晴,也觉得侄儿(儿子)风流的有些过分了。 许元槐看了一眼姐姐,迟钝如他,也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 南宫倩柔看了看瞠目结舌的许七安,心情爽了。 勾栏听曲不好吗?教坊司花魁不漂亮吗?偏要招惹这些乱七八糟的女人还是说你爱喜欢勾栏,要把自己变成勾栏?宋廷风和朱广孝是很为兄弟捉急得,奈何位卑言轻,只能看热闹了。 这么多狐女,我还没尝试过创造妖族宋卿眼睛一亮。 还是娶一个媳妇好许二叔看了眼婶婶,心里又补充一句: 还得娶笨一些的。 临安殿下今晚得气炸了王思慕想到了自己的闺蜜。 大哥,我也帮不了你了许二郎低头喝酒,不能让自己笑出来。 君子当色而不淫,回头用宁宴的例子警示书院学子,写入教材,当做反面云鹿书院的大儒们暗暗下决定。 魏渊、赵守、金莲道长、阿苏罗、楚元缜,这几个人同时举杯,喝了一口。 下酒! :app活动里有个年度作家,每天都可以投一票,有空的话,可以帮忙点一下,谢谢。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二十五章 互相伤害 厅内气氛怪异,像是在酝酿某种情绪,等待达到临界点,然后爆发。 杨千幻的目光从兜帽底下扫过众人,尤其注意争奇斗艳的那一桌,他算是看出来了,李灵素所料没差,这些女子或多或少都想破坏婚礼。 但碍于种种原因,难以直接破坏。 所以要“矫揉造作”一番,各出奇招,出一口恶气,总之就是不能让许宁宴和临安殿下好受。 杨千幻又看向许七安,见他一副头大如斗的模样,杨师兄爽了 此事传扬出去,姓许的好色如命的风评绝对少不了,有了这个污点,他就能逮着这个使劲黑许宁宴。 许七安确实头大,现在是他和鱼塘里的鱼儿斗智斗勇。 鱼儿们心怀鬼胎,既是盟友又是敌人,而他和鱼儿们,既是敌人,又要稳住鱼儿的心态。 怀庆这一招就很用心险恶,她直接引爆鱼儿的心态,刺激她们发狂。 比如花神摘掉手腕,大闹一场,控诉他风流好色,薄情寡义;比如李妙真拂袖而去,冷嘲热讽;比如国师拔剑砍他;或者临安听闻消息,跑出来一哭二闹三上吊,逼他赶走狐女 用心险恶啊。 同时,许七安有些狐疑的盯着夜姬观察,这可不像是她的风格。。 九尾天狐先前有提过要给他送礼,许七安一边拉开袋子,一边摆手拒绝说:不要不要。 态度很明确——把几只姬留在南疆就好,他抽空会光顾。 九尾天狐当时没有表态,许七安就当她默认,岂料在这里憋大招。 送十八个狐女,你这是败坏我名声啊,让人觉得我好色到身边的所有雌性都不放过这事儿传出去,我骑小母马都成丧心病狂了许七安一边转动念头,一边环顾众人,试图找一个帮忙和稀泥的盟友。 玲月看起来很生气,指望不上了;生母毕竟“初来乍到”,不宜摆谱;苗有方在装死,而且战斗力太弱,当炮灰的资格都没有。 婶婶身份和地位都够了,只是毫无战力可言。 钟璃审视着夜姬,披散的头发里,眉头渐渐锁起。 “见过许银锣!” 除夜姬外,十七位狐女盈盈施礼,笑吟吟道: “奴婢们以后就是许银锣的人了。” 漂亮女子都是互有敌意的,看到狐女们搔首弄姿,别说慕南栀等人,就连王思慕、许元霜、婶婶这些局外人都心生不喜了。 许七安顺势道: “诸位姑娘能来参加许某大婚,万分感谢,喝完了喜酒,我便送你们回南疆。 “国主恩情,难以消受。” 夜姬掩嘴轻笑: “许郎又假正经了,这些都是你在南疆的侍妾,怎么,到了中原,便不要了?” !!!许七安惊了。 此言一出,厅内的男人眼神变的古怪暧昧起来。 许七安虽然不是皇帝,但这后宫规模,可比皇帝要庞大多了。 我算是明白李灵素为何这么仇视大哥了。 许二郎心说。 慕南栀轻轻按住了手串,心里突然就有一股要和负心汉同归于尽的冲动。 她能容忍洛玉衡,既是无奈,还有就是对方好歹是陆地神仙,有资格和自己并列。 至于娶临安,她现在满肚子怒气和怨气,恨不得挠花许宁宴的脸呢。 还想在府上养这些妖艳jian货? 老娘没脾气的吗! 洛玉衡的心态和“好姐妹”差不多,能忍一个花神,就不愿意忍第二个临安了,何况是这些货色。 其他鱼儿的想法大同小异。 许七安作为经验丰富的鱼塘主,立刻看到李灵素嘴角笑容不受控制的扩大时,当然也嗅到了其中的危机。 他刚要说话,揭穿夜姬的身份,便听钟璃小声说: “你是浮香?不对,你被谁控制了?” 厅内众人听见钟璃的话,都是一愣,齐刷刷的望向钟璃,然后,又齐刷刷看向夜姬。 浮香? 这个女人是浮香?那个许宁宴的姘头? 她不是早就死了吗,而且,浮香也不长这样啊,更不是妖族啊。 夜姬就是浮香这件事,知情者少之又少。 被控制了? 这又是什么意思,谁控制了浮香,为什么要控制浮香? 念头纷呈间,钟璃突然惨叫一声,摔在褚采薇怀里,凄凄惨惨戚戚的叫道: “我的眼睛,我的眼睛瞎了” 褚采薇大吃一惊,连忙撩起师姐的秀发,发现她只是双眼通红,热泪滚滚,虽然受了刺激,但没有瞎。 即使有许宁宴在身边,师姐还是会时不时倒一个小霉。褚采薇一阵怜悯,然后朝众人摆摆手,表示钟璃没事。 幸好只是一缕神念,不然钟师姐你就香消玉殒了果然是你这个臭狐狸,回头老子把你的这缕念头困在浮香身子里,让你知道被顶撞的滋味许七安其实猜到了。 真正的浮香不会让他这般为难。 性格古灵精怪的御姐九尾天狐,才会这么干。 许七安抓住机会,连忙一本正经,脸色严肃的抱拳,道: “原来是国主,国主万里迢迢来京城参加许某的婚礼,甚是感激。” 行完礼,装模作样的苦笑道: “至于这些狐女就不必了,国主莫要陛下捉弄我。今夜可是有什么要事与我商议?嗯,待酒席结束,我们再商议正事,现在且坐下来喝杯喜酒。” 他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并暗指九尾天狐联合怀庆“陷害”他。 九尾天狐“啧啧”道: “无趣!” 众人看了几眼怀庆。 慕南栀脸色稍好,洛玉衡也不板着脸了。 许玲月觉得大哥又是好哥哥了。 李妙真和苏苏低头喝酒,还算满意。 反而是浮香的问题,暂时没有人问,只是记在了心里。 李灵素和杨千幻就不开心了,心说又让这厮逃过一劫。 危机暂且解除,但刚才的“惊怒”情绪还这么容易散去,许玲月笑道: “瞧着大哥的样子,似是不知道狐族的姐姐们要来,陛下何故戏弄我大哥?” 她看似质问,其实是用一副调侃玩笑的语气说的。 虚虚实实,让人摸不清她的真实态度。 难得许玲月开团了,性子直来直往的李妙真冷笑道: “陛下与临安公主姐妹情深,当然是为了试探许银锣是不是三心二意之徒。” 怀庆淡淡道: “许银锣的人品,朕是心得过的,朕怕的是一些包藏祸心的女子故意接近许银锣。比如易容乔装啊,或以志同道合的朋友身份接近,又或者以装柔弱扮可怜等等。 “临安天真率性,可斗不过这些女子。” 这是在骂谁呢!鱼儿们勃然大怒。 钟璃也不太高兴了,因为她觉得“装柔弱扮可怜”是在暗指她。 慕南栀笑道: “陛下有心,宁宴啊,慕姨觉得,你若是没娶临安公主的话,与陛下一定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这话一出口,厅内不知道多少人脸色变了。 花神这一个直球,把怀庆都打的愣了愣。 花神继续说道: “对了,陛下荣登大宝,如今朝局稳定,四海升平,也该考虑婚事了。此地少年俊杰云集,陛下可有心仪之人?不妨挑一个。” 说完,她一脸惶恐,诚恳认错: “民妇酒后失言,冒犯了陛下,陛下恕罪。” 洛玉衡淡淡道: “充入教坊司!” 怀庆点头: “可!” 李妙真和苏苏,还有刚刚入座的夜姬,三人默契的点头。 慕南栀脸色微变,清楚自己貌美如花,艳冠天下,很容易被针对。 许七安干巴巴的打圆场,“国师,玩笑话过头了。” 洛玉衡低头喝酒。 王思慕全程不敢说话,害怕殃及池鱼,她倒不是怕唇枪舌剑,王大小姐冷嘲热讽起来,那也是很能打的。 只是没必要。 这才有点豪门的样子嘛许二郎嘴角一挑,想起了伯母住进来时,大哥当初幸灾乐祸时和他说过的话。 精彩!精彩! 金莲道长、赵守、魏渊等人冷静吃菜,冷静喝酒,听的津津有味。 许平志咳嗽了一声,道: “宁宴,时辰差不多了。” 许七安心领神会,立刻起身,笑道: “诸位,失陪失陪!” 带上苗有方和许二郎,人均一壶酒,出去敬酒去了。 他先去了武林盟众人所在的院子,敬了一杯酒后,问道: “曹盟主是不是闭关了?” 萧月奴笑道: “盟主在冲击三品。” 他也确实到这个时候了许七安点了点头,姬玄的血丹在他手里,之所以没给曹青阳,并非他吝啬小气,而是太浪费了。 曹青阳是半步三品,肉身开始蜕变,不算完全的凡人之躯,参与中原战争后,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此时的他不需要依靠气运就能扛住血丹的反噬。 但是,到曹青阳这个境界,三品可以说是迟早的事儿,没必要搭上一颗血丹。 血丹晋升的方式就是这样,能扛住的,不需要了,扛不住的,又用不上。 可以说,血丹只有两个作用,一是给超凡武夫补补身子,二是为气运加身者提供一条快速晋升超凡的路子。 许七安望着成熟温婉,容貌身段俱是一流的萧月奴,笑道: “有件事想问萧楼主。” 萧月奴青葱玉手捏着酒杯,抿嘴微笑: “许银锣请说。” 许七安传音道: “你是雪姬吗!” 萧月奴笑容不变,“许银锣在说什么?月奴不懂。” 许七安笑了笑,带着小老弟和小跟班离开。 他接着去了打更人聚集的院子,春哥混在这群粗鄙武夫里,就像泥石流中的一股清流,这无关容貌和穿着,而是大家吃完的碎骨头,以及一些食物垃圾,要么随地乱扔,要么堆积在桌上。 春哥不是,春哥他做了垃圾分类 骨头和骨头摆在一起,果皮和果皮摆在一起,鱼刺和鱼刺摆在一起。 李玉春现在的职位依旧是银锣,但管理的铜锣人数增加了,俸禄也增加了。 日子过的还算舒坦。 许七安知道这个头儿的性格,春哥和魏渊一样,当初赏识他,照拂他,都是出于公心,而非私心。 所以许七安也不能因为私心,便给他加官进爵,给予荣华富贵。 这是对春哥的不尊重,春哥多半也不会要。 当然,必要的照拂肯定不会少。 参加婚礼的宾客太多,一桌桌的敬酒,每人闲聊几句,等走完这个流程,夜深了,婚宴步入尾声。 许七安没有回内厅,因为又得去府门外送客。 从一起出来的二叔口中,他得知内厅的“勾心斗角”并没有因为他的离开而偃旗息鼓。 “盘子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摔,接连摔碎十几个了。大部分盘子都摔在了钟姑娘身上,你说她倒不倒霉。” 据二叔说,厅内里的众人,或多或少都经历了一些霉运。 铃音差点被鸡骨头噎死;丽娜被鸡汤烫伤了舌头;李灵素敬酒的时候摔了一跤,恰好撞在桌角,头给嗑破了。 魏渊的衣衫被酒菜沾污,因为李灵素嗑的那张桌子就是打更人那一桌,南宫倩柔替魏渊擦拭时,不小心把他的衣服给撕破了。 杨千幻总是喜欢吃到一半,起身站在墙角背对大家,结果被婶婶的吊兰砸到脑袋。 许七安望着漆黑的街道,笑道: “那当然了,钟璃是预言师,霉运缠身。” 许二叔点点头: “对,宋卿和褚采薇也是这么说的,后来,你和二郎的老师张慎说,可以用儒家法术消弭灾祸。但他把“此地没有厄运”念成了“此地不得争风吃醋”。” 许七安一惊: “没死吧?” “救回来了!”许二叔道。 这也是一种霉运啊许七安顿时松口气,内心感慨。 此地没有厄运,消的是钟璃的霉运。 此地没有“争风吃醋”,那针对的就是不死树转世的慕南栀、九五之尊怀庆、陆地神仙洛玉衡。 张慎确实命大。 他之所以会念错,多半是钟璃的锅,当然,这里面也有他津津有味看戏半天,形成了深刻印象。 至于洛玉衡这些鱼儿社死了! 云鹿书院大儒张慎,凭一己之力,把她们锤翻了。 “所以不管怎么样,我是报仇了。” 许七安叉腰大笑。 许二叔想了想,恍然大悟: “你故意的啊?嘿,你这小子,蔫儿坏。” 许七安溜出来敬酒,故意不带钟璃,就是为了报复那些看戏的和作妖的,这是婚宴开始前,就已经定好的计划。 既然逃不过,那就互相伤害。 “呦,魏公来了。” 许七安看见魏渊带着打更人,浩浩荡荡的从府里出来。 魏渊沉着脸,胸口的沾着一大片的油渍和污斑,以及一道裂痕。 “哎呦,魏公啊,怎么如此不慎?” 许七安笑容满面的迎上去,压低声音:“这还是太后给您做的袍子呢,似乎就这一件?” 魏渊看他一眼,一脸不高兴的走掉了。 然后是赵守带着四位大儒出来,张慎萎靡不振的被杨恭背着。 “老师啊,您这是怎么了?”许七安故作惊讶。 赵守笑道: “今儿甚是精彩,份子钱没白给啊。” 李慕白陈泰和杨恭,抚须而笑。 倒霉的是张慎,又不是他们,他们是看的过瘾,听的过瘾。 许七安一脸惭愧: “是学生照顾不周,连累了老师。回头,我写首诗送给老师你。” 张慎一听,容光焕发。 赵守几个大儒,脸色一沉,顿时笑不出来。 送走一批批客人后,许七安知道战斗还没结束。 除了魏渊和云鹿书院得大儒,走的都是一些关系不远不近的宾客。 而前两者要么身居高位,要么为人师表,需要维持形象和身份,所以没有选择留下来闹洞房。 天地会成员、池塘鱼儿、司天监孽徒、勾栏狐朋狗友、武林盟匹夫们等,这群家伙还在府上。 要闹洞房了许七安捏了捏眉心。 在这个时代,闹洞房是各地均有的习俗,存在的意义,大抵有以下几种: 一,驱邪避灾。 通过戏弄新郎或新娘来驱邪避灾,核心意思就像给孩子取名叫狗蛋,名贱命就硬,好养活。 二,增进新妇与夫家的感情。 三,增进新郎与新娘的感情。 第二和第三是差不多的,在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时代里,新娘和新郎就是陌生人,或者,稍稍见过几面的陌生人。 所以需要“玩闹”一番,消弭两人之间的生疏和隔阂。 久而久之,闹洞房就成习俗了。 许七安估摸着,杨千幻和李灵素两个狗贼,会趁机刁难他。 而鱼儿们多半会趁机刁难临安。 但没关系,这些情况他都预料到了,一切还在掌控中。 该请袁护法出山了。 震慑这群宵小之徒,以及女流之辈。 “我正好也想知道她们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今晚之后,就让孙师兄把袁护法保护起来,列为大奉一级保护动物。”许七安摸了摸下巴。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二十六章 真心话大冒险 许七安和二叔返回时,家中的仆人已经开始收拾狼藉的婚宴现场。 女婢负责收拾盘子,家丁则拎着木桶,把食物垃圾倒入木桶,残羹剩饭又另外处理,按照婶婶的吩咐,客人们吃剩的饭菜,回头要送到城外赈济灾民。 许七安觉得婶婶的想法很好,他可不想被人酸溜溜的说一句“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宁宴啊,今儿个,我和你婶婶就先歇息了。” 临近内院,许二叔突然说道。 接着,他转身就就要走,但没走成,低头看了一眼拽住自己袖子的侄儿,装傻道: “宁宴你拉我作甚。” 许七安默默的看着他: “二叔啊,今儿你和婶婶都别想走。那群家伙还赖在府上呢,摆明了要闹幺蛾子,您和婶婶在场,他们会稍稍收敛。 “没长辈压阵,他们能把我婚房的屋顶给掀了。” 虽然有袁护法作为压箱底,但许七安觉得不够保险。。 “压什么阵,压什么阵!”许二叔一边拉扯袖子,一边啐侄儿满脸口水,用指头点着他额头,训斥道: “你这是自作孽不可活,谁让你到处招惹女人的?还压阵,你个兔崽子不看看里头坐着的都是什么人物。陛下、国师、天宗圣女,还有那啥万妖国主。 “二叔只是一个小小的七品炼神境,我镇谁去?她们任何一个伸出指头,就能捏死我。” 说着,他竖起小拇指,比划了一下。 “你好歹是我养大的,二叔的优点是一点都没继承,这风流好色的性子,像谁的?”许二叔拂袖而去:“松开松开,再拉扯,家法处置。” 许七安果然松开手,望着二叔的背影,大声感慨: “我确实没有继承二叔的优点,倒是继承了二叔对青橘的用法,我这就去找婶婶。” 许二叔转过身来,笑容满面: “宁宴啊,今儿是你大婚的日子,闹洞房怎么能少的了二叔呢,走,咱们叔侄共同进退。” 许宁宴也笑容满面: “二叔真好!” 内厅里,婶婶让绿娥等丫鬟,为贵宾们奉上自己晒的花茶,消食解腻。 钟璃换了一身干净整洁的袍子,披散着头发,乖巧的坐在金莲道长身边。 先前,一番鸡飞狗跳之后,金莲道长“恍然大悟”,说: “钟姑娘,快到贫道身边,贫道的功德之力能暂时压制你的厄运”。 果然,之后就再没出过意外。 李灵素脑袋缠着纱布,抿了一口花茶,眼睛微亮: “好茶,唇齿回甘,馥郁芳香,能驱腹内污浊之气,这可不是一般的花茶啊。” “李道长要是喜欢,我送你几两。”婶婶闻言大喜,心说这个俊小子真会说话。 婶婶最喜欢别人夸她花养的好,夸花茶好喝,也是一样的。 其他人也露出了享受的表情。 大部分人心知肚明,这花茶肯定出自慕南栀之手,除了她,没人能种出此等极品好茶。 李灵素借着低头喝茶的机会,给站在墙角(头顶没有吊兰)的杨千幻传音: “杨兄,要闹洞房了,咱们一雪前耻的机会便在眼前呐。” 婚宴上不好闹的太过分,毕竟在场的都是体面人,所以李灵素和杨千幻比较收着。 可闹洞房不一样,可以尽情的闹。 杨千幻激动传音回复: “我等这一天很久了,许宁宴是我一生之敌,他总能做到我做不到的事。 “我梦寐以求的东西,我拼上一切去争取的东西,对他来说却唾手可得。以前监正老老师屡屡误会,暗中捧他。现在监正老师不在了,他却成了一品武夫” “我理解我理解!”李灵素传音安慰: “虽然我们的领域不一样,但嫉恨许宁宴的心是一样的。” 顿了顿,他哼哼道: “今夜,本圣子要让许宁宴颜面扫地,让他后悔招惹我。” 李灵素和许七安的恩怨,可就比杨千幻要复杂多了,杨千幻是嫉妒使他质壁分离,而圣子,狗贼许宁宴戏弄他的次数,不要太多。 让他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的颜面扫地(社死),险些就在过程中太上忘情了。 慕南栀、怀庆等人低头喝茶,默不作声,在沉默中积蓄大招和情绪。 因为杨恭的事,她们多少有些尴尬,虽然旁人默契的没有提这茬,但心里有鬼的鱼儿们,暂时颇为低调。 楚元缜、金莲道长和阿苏罗,三人坐在一处,前两者沉浸在莺莺燕燕们之前的唇枪舌战里,只觉得她们的话术绵里藏针,阴阳怪气,时而联合起来,矛头直指许宁宴;时而内讧,彼此攻讦。 这不比朝堂政斗有意思多了? 当然,如果只是女子们的勾心斗角,唇枪舌剑,那趣味性还不足。 这场好戏最有意思之处在于,主人公是一品武夫许宁宴。 至于阿苏罗,他留下来闹洞房的原因是,大家同为天地会成员,担心许宁宴摆不平局面,所以留下来镇场子,绝不是因为想看女人勾心斗角和许宁宴出糗。 当然,镇场子有没有作用,就不是他的事了。 同样是兄弟,宋廷风和朱广孝的想法就要朴实无华许多,他们没想到好兄弟许宁宴不但经常邀请他们去勾栏听曲,甚至在家里摆了戏台 这可比勾栏听曲有意思多了。 “夜姬”怀里抱着狐狸幼崽,嘴角噙着笑容,灵动的眸子时而转动,不知道在暗中酝酿着什么歪主意。 姬白晴也留了下来,闹洞房是老少皆宜的事,长辈不需要避讳,她打算替嫡长子遮风挡雨,别的不敢说,对付几个年轻女子,生母觉得还是不在话下的。 在这群心怀鬼胎的人里,武林盟的门主帮主们,心思就要单纯许多,他们纯粹是为闹洞房留下来。 江湖人爱热闹。 这时,他们看见新郎官许宁宴和许平志返回,当即纷纷起身。 李灵素按捺住激动,笑道: “春宵一刻值千金,我们该送新郎官入洞房了。” “大锅!” 许铃音迈着小短腿跑过来,大声宣布道:“我差点被鸡骨头噎死了。” 说完,她表情认真的看着许七安,期待看到他的反应。 不应该啊,你的八字可是很硬的许七安正要询问,就听见婶婶没好气道: “别听你二叔夸大其词,只是噎了一下。都是丽娜不好,非要和她抢鸡腿,铃音就把整只鸡腿塞嘴里了。” 就这样,许七安在一群人的簇拥中,朝着婚房走去 婚房里,陪嫁过来的大宫女,透过窗户缝隙,看见许银锣领着一群人,浩浩荡荡的走来。 “殿下殿下,好多人啊” 大宫女看到这个阵仗,有些发怵。 临安是标准的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 但她心里一点都不忐忑,反而斗志昂扬,因为临安知道,怀庆啊,国师啊,李妙真啊,这些惦记着自家狗奴才的女子,必定不会让她好过。 二公主自幼和长公主斗智斗勇,屡战屡败,屡败屡战,别的本事没用,斗志最是不缺。 哐! 不轻不重的声音里,卧房的门被推开,一群人“哗啦啦”的涌进来。 婚房面积极为宽敞,分内室外室,外室有一厅两房,是两位大宫女住的。 内室有一大一小两个厅,用昂贵华美的六叠屏风隔开,大厅用来会一些闺中密友,小厅则摆着书桌和博古架。 整个婚房总面积超过两百平,容纳这群“心怀鬼胎”的人,绰绰有余。 临安此时已经重新戴好凤冠,穿着绣金凤凰的大红婚服,精致华美,别说,“全副武装”的她,面对洛玉衡怀庆等绝色美人,丝毫不怵。 至少在颜值和气质上,临安稳住了。 “恭喜殿下大婚!” 王思慕笑吟吟道。 其他人纷纷行礼问好,这里面不包括鱼塘里的鱼儿。 等临安起身回礼后,戴着兜帽的杨千幻漫步到窗边,背对众人,迫不及待的说: “诸位,我有一个有趣的主意。” 等众人目光,杨千幻沉声道: “俗话说,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 “临安殿下身份尊贵,金枝玉叶,她嫁给许宁宴,杨某甚感痛快,所以打算问许宁宴一个问题,这个过程中,我会用望气术盯着你,你若说谎,我便知道。” 李灵素像一个捧哏,鼓掌叫好: “妙,妙啊。 “这个主意不错,贫道认为,应该每人问新郎官一个问题。” 此言一出,众人目光闪烁,各有各的想法。 这个游戏可太有意思了。 直击内心! “朕认为,不能只问新郎官。”怀庆率先挥出了骨肉相残的第一刀,淡淡道: “临安也得接受问题。” 这个建议,赢得了李妙真等人的一致认可。 此时的临安并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挺了挺胸膛,毫不畏惧。 相貌平平无奇的慕南栀皱眉道: “且慢,我记得许宁宴有屏蔽气息的法术。” 洛玉衡淡淡道: “无妨,他若掩盖气息,望气术虽然看不透,却能看得出。” 意思是,杨千幻可以通过望气术,看出许七安掩盖了自身气息,知道他在作弊。 气数这东西,只能掩盖,不能改变。 “没意思没意思,换个玩法。”许七安连忙拒绝。 “你若不答应,我们今儿就不走了,都睡在你屋子里。”李灵素大声道。 众人哄笑附和。 许七安沉吟一下,道: “可以,但我有个要求。不能只有你们问,我和临安也要问。” 读书人出身的楚元缜逻辑清晰:“今晚你才是新郎官,我们可以问,但你不行。” 你们自己找死,那就别怪我了许七安无奈的叹息一声: “行!” 众人说话间,婶婶把小豆丁的鞋子脱掉,推着她上大床滚床单。 在京城的习俗里,稚童在新婚夫妻的床上滚一滚,可以驱邪、祈福,同时也有“早生贵子”的意思。 通常来说,会让童男童女上去打滚,寓意着儿女成双。 看到许铃音在床上滚来滚去,姬白晴脸就一黑,心说好啊,小茹你才是心肠最歹毒的人。 她可不想长孙女或者长孙,是个与铃音一样的孩子,虽然这个孩子在修行力蛊方面天赋异禀。 游戏以抓阄的方式进行,抓到写着“问”字的人,可以让新郎或新娘回答一个问题。 由一品武夫的许七安来监督抓阄的公平性。 很快,第一次抓阄结果出来了,幸运儿是阿苏罗。 没抽到“问”字纸条的人一阵失望。 杨千幻传音道: “快问他在外面到底有多少女人。” 阿苏罗看他一眼,道: “很有意思的问题,但是,我拒绝!” 他刚才传音说了什么众人看看杨千幻,又看看身高九尺,魁梧到夸张的阿苏罗。 阿苏罗还是很厚道的,袁护法怎么还没来,孙师兄在磨蹭什么许七安心里嘀咕着,道: “你要问我,还是问临安?” 阿苏罗不再理会杨千幻的后脑勺,望着许宁宴,说: “我就随便问个问题,不会让你为难。” 许七安脸上笑容刚泛起,就听阿苏罗说: “你是怎么晋升二品的?” 许七安的笑容一下子凝固了。 慕南栀脸色一变。 厅内,忽然陷入诡异的寂静,那些知道真相的人,忽然有种热血沸腾得感觉,心说一开场就是重头戏啊。 李妙真、洛玉衡、怀庆,隐晦的看一眼脸色发白的慕南栀。 不错,先解决掉一个。 而李灵素和楚元缜,则扫了一下阿苏罗。 就知道这家伙是个黑心的和尚。 同样是出家人,恒远大师可谓佛门的良心。 许玲月、姬白晴,以及萧月奴这些人,并不知道其中内部,可是她们都极擅长察言观色,一看许七安凝固的笑容,看见天地会成员间暗流涌动般的表情变化、目光碰撞,便意识到其中必有蹊跷。 许七安深吸一口气: “插花!” :写的比较慢,感觉比装逼打斗还难写啊。日常这玩意要写的有意思,其实很考究作者的能力,以及剧情的驾驭力,但就算这样,有些读者也会觉得水。好在下一章就能写完大婚剧情,开启下一篇章的剧情。嗯,下一篇章会填一个大坑。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二十七章 大型社死(两章合一) 插花? 这算什么回答,代表什么意思? 在场无人听懂,包括身为“花”的慕南栀自己。 婚房内智慧高绝之人不少,怀庆、洛玉衡、楚元缜、阿苏罗、许二郎、王思慕等等。但“秒懂内涵”和智商没有关系,和污染程度有关系。 受污程度不高的众人,纷纷看向杨千幻。 后者兜帽底下,双眼刺痛,热泪滚滚,沉声道: “暗喻并不算正确答案。” 他的意思是,许七安没有撒谎,但用暗喻的取巧手段蒙混过关是不行的。 听到杨千幻的解释,众人当即不再纠结“插花”的真意,李灵素带头嚷嚷道: “看来我们是要歇在这里了。杨兄啊,咱们就占了这张婚床,让新郎官和新娘子打地铺。” 苗有方混在人群里,缩着身子,捏着嗓子附和: “怕是连地铺都没得打,地铺得我们睡,你俩就站着洞房吧。” 他不能让许银锣发现自己背刺。。 苗有方心说,许银锣啊,别怪弟子不是人,主要是这个游戏太诱人。 临安一脸气呼呼的模样,身为二公主她什么时候被这般欺负和刁难过,但又不好发作,频频看向许七安。 慕南栀表情紧张,双手紧紧拽住衣角。 许宁宴这个狗贼,若是为了和临安洞房,把她出卖,那今天她就和这对狗男女同归于尽。 虽然她暗戳戳的想大闹婚礼,刁难这对狗男女,不让他们顺心如意的洞房,但她没想过要把自己搭上去。 洛玉衡和怀庆几乎同时勾起嘴角,李妙真眉飞色舞就差没吹口哨了。 其他人表情各不相同。 你们以为这样就能难到我?许七安心里“呵”一声,沉吟着回答: “我攫取了不死树的部分灵蕴。” 洛玉衡和怀庆同时出声: “何为不死树?” “以什么方式?” 许七安扫一眼她们,呵呵道: “等你们抓到提问的纸条再说吧。” 是慕南栀啊,不死树是慕南栀啊,他是睡了慕南栀才晋升二品的,可恶的狗贼,竟如此奸滑李灵素在心里狂呼,恨不得替许七安回答。 作为天地会成员,他从成员们相互分享的过程中,知晓了这些秘辛。 窗边,杨千幻满脸失望,缓缓道: “没有说谎。” 言罢,他转过身背对众人,伸手在兜帽里抹去泪水,然后捏了捏眉心、揉了揉眼眶。 即使许七安尽可能的压住了气息,但对四品的杨千幻的眼睛来说,依然造成了不小的负担。 如果许七安彻底放开自我,杨千幻眼睛会当场瞎掉,并神智错乱。 第二轮开始了。 这回抓到“问”字纸条的是许玲月。 玲月啊许七安松口气的同时,又有些忌惮,松口气是因为许玲月是个心疼哥哥的妹子,不会做出过于为难他的举动。 忌惮是因为这妮子剖开是黑的,你永远不知道她会有什么操作。 “哎呀,是我呢!” 许玲月清丽脱俗的俏脸,适当的露出几分惊喜。 许七安连忙道: “妹子,有什么想问大哥的?” 李灵素传音道: “玲月姑娘,快问你大哥,国师和临安之间,他更喜欢谁。” 说完,他配合的露出阳光璀璨,温和近人的笑容。 这是李灵素的杀招,正如男人喜欢看见女子纯真无邪的美丽笑靥,女子也爱看见俊美男子干净清爽,或灿烂温和的笑容。 圣子李灵素用这一招,不知撩拨了多少女子的芳心。 他认为,当自己使出这一招时,玲月姑娘一定心里小鹿乱撞,最不济也会好感大增,然后按照他的想法问出刁难许宁宴的问题。 果然,许玲月朝圣子点了点头,然后突然蹙眉,为难道: “李灵素道长,这般为难我大哥,也太过分了吧。” “?”李灵素笑容顿时变的尴尬。 众人齐刷刷的看向他。 许玲月摇了摇头: “我不问大哥,我要问临安嫂子。” 这妮子还挺心疼她大哥的众人心里闪过这个念头。 姬白晴缓缓点头,对许玲月有了几分好感和认同。 有了刚才的插曲,临安心里非但没有抵触,反而对“大妹妹”有了几分好感,矜持的在床边端坐,笑道: “你问吧。” 这个时候,许铃音已经把铺在床上的莲子、花生吃的差不多了,看一眼被自己弄脏了床,想了想,递了一粒花生给未来嫂子。 这么大的贿赂,未来嫂子总不能再怪她了吧。 临安抹过唇脂,小嘴红艳艳的,无法进食,于是摆摆手,拒绝了幼妹的投喂。 许玲月细声细气道: “临安嫂嫂,你是公主,金枝玉叶,我虽说没读过几年书,但知道驸马是不能纳妾的。刚才李妙真道长在外头说,她身边的这位苏苏姑娘,与大哥早已私定终身,大哥同意纳她为妾。 “临安嫂嫂,你会答应我大哥纳妾吗。” 好活!李灵素虽然身处“风波”中,被当了一回工具人,但仍忍不住为许玲月喝彩。 这个问题,相当于把临安殿下和狗贼许宁宴架在火堆上烤。 把临安公主和许宁宴的矛盾,赤裸裸的揭露。 临安殿下如果答应,那就是给觊觎许宁宴的女子们打开了一条“上升通道”,若是不答应,今日大家就借着苏苏的事闹一场。 怀庆和洛玉衡、慕南栀,三条最凶的鱼,微微颔首,认为许玲月这个问题,一针见血,很有水准。 金莲道长和楚元缜下意识的想要端杯喝一口酒,可惜手头没有美酒! “还有,勾栏能去吗?”宋廷风担忧的问道。 如果不能去勾栏,那真是太遗憾了。 你特么的许七安没料到好兄弟也背刺他。 临安皱眉不语,她在思考着如何在不说谎的情况下,给出合适的答复。 这时,耳边突然传来陌生的声音,轻柔温婉,说道: “殿下回答说,我若满意,自可纳妾,我若不愿,便是鬼也进不了许家的门。” 临安目光在人群里一阵搜索,看见姬白晴微微一笑,她沉吟片刻,认为这样的回答最为稳妥,既不会让狗奴才难看,又能把主动权掌控在自己手里。 于是她淡淡道: “本宫若是允许,自可。本宫不允许,便是皇帝也进不了许家的门。” 这是在内涵谁呢众人大吃一惊,目光频频看向怀庆。 姬白晴脸色愕然,她没想到这位二公主如此凶悍,竟然开门见山的冲撞怀庆,胆子也太大了吧。 快开打快开打李灵素和杨千幻激动的想搓手。 临安这个蠢丫头,还是一如既往的直接慕南栀好歹当过后宫妃嫔和王妃,对临安的性格颇为了解。这样也好,这对姐妹掐起来,她就能坐收渔翁之利。 李妙真先看了一眼苏苏,她本来准备好下场了,但见临安把矛头指向怀庆,雏凤就忍下来了。 魏渊走的早了啊金莲道长和楚元缜面带微笑,酒席上的闹剧只是开场,现在才精彩啊。 武林盟里,就萧月奴看的津津有味。 其他几位匹夫,觉得有些无趣,他们理想中的玩法,是搬来一车车的酒坛子,然后死命的灌新郎新娘,看看一品武夫的酒量有多大。 那才热闹有趣。 听这位新娘的意思,一号果然也对三号芳心暗许。阿苏罗刚才在外边时,就察觉到了,此时几乎断定怀庆和许宁宴有非同一般的关系。 怀庆微微蹙眉,左顾右盼一番,她怀疑有人在教临安说话。 这绝不是愚蠢的妹妹能做出的应对。 现在球踢到她这里来了,众目睽睽之下,她肯定不能直接撕临安,不然帝王的威严何在。 姑且忍耐,等焦点不在朕身上再出手怀庆没有说话。 许七安看一眼杨千幻,道: “杨兄?” 杨千幻“嗯”了一声。 开始第三轮。 李灵素抓出纸条,展开一看,上面写着“问”这个字。 “哈哈,哈哈哈”李灵素没忍住,大笑起来,又马上忍住,咳嗽一声: “竟然是贫道?那贫道就随便问个问题吧,定不会叫许银锣为难。” 睁眼说瞎话天地会众人看他一眼。 杨千幻也很激动,握住了拳头,兜帽底下,眼睛瞪的铜铃那么大。 终于还是给他抓住机会了,李灵素对大哥的恨可谓馨竹难书,大哥要完蛋咯许二郎悄悄握住王思慕的手,示意她看好戏。 他和天地会成员在雍州有过一段时间的左肩作战,知道李灵素对大哥有多羡慕嫉妒恨。 许玲月和姬白晴,还有婶婶这些许家人,虽然不知道李灵素和许七安的爱恨纠葛,但整个婚礼上就数他最闹腾,知道他肯定会借机为难宁宴。 李灵素这小子报复心很强啊,我得注意点阿苏罗暗暗警惕,他当初也戏弄过圣子的。 李灵素清了清嗓,道: “我的问题是” “等等!”许七安突然站了起来,笑道: “圣子稍安勿躁,我去接个人。” 孙玄机刚才通过法螺传音,通知了他一声。 许七安没“接听”,但知道孙师兄到了。 “别想着逃啊。”李灵素半真半假的警告一句。 许七安起身离坐,出了婚房。 众人在房内等了几分钟,这个过程中,金莲道长和楚元缜从外室找来了两壶酒,一人一壶端着,等待许宁宴回归,等待好戏开场。 “吱” 房门开了。 许七安率先进来,身后跟着孙玄机,众人看到孙师兄时,并没有什么表情变化。 随后,孙玄机回头看了一眼,门外进来一个扭扭捏捏的白猿。 “!!!” 李灵素双眼发直,愣在原地。 李妙真花容失色,下意识的屏息凝神,收束念头。 金莲道长和楚元缜愣愣的端着酒杯,刚才的怡然自得消失不见。 二郎怎么了?突然间脸色大变,这只猴子什么来路王思慕感觉小手一疼,是二郎下意识手掌发力造成,她由此推测出二郎此刻的心情是惊恐、紧张。 宋卿见到这猴子就想打他。 褚采薇和丽娜抬头看了一眼,便兴致缺缺的分享摆在桌上的小食,她们中,褚采薇倒是知道袁护法的本事,但心性单纯,不怕社死。 丽娜虽然不知道,但和褚采薇是一样的,头脑简单,不怕。 武林盟众人的反应如出一辙,整齐划一的朝后退了几步,那种如避蛇蝎的姿态是赤裸裸的。 苗有方缩起了身子,心说哦见鬼,这死猴子怎么来了。 这猴子什么来头? 慕南栀皱了皱眉,隐约间猜出这只猴子的身份。 她没见过袁护法,但从白姬口中知道有这位的存在,据白姬说是个很有意思的猴子,具体怎么有意思,她忘了。 但想来就是这只猴子了。 不清楚袁护法身份的人有许二叔、婶婶、姬白晴、许氏姐弟、阿苏罗、王思慕、钟璃、怀庆、丽娜,还有勾栏兄弟。 “猴子来了” 白姬抬起头,看着娘娘,小声的说了一句。 “没事,有本国主在此,谁都不能对我们万妖国妖族动手。”九尾天狐嘴角一挑,传音说道。 她料到许宁宴的大婚会群魔乱舞,极有意思,所以借了夜姬的身子过来凑热闹。 看到袁护法出现,她就知道这是许宁宴的杀招了,但没关系,她只是来凑热闹,丢人的是谁她并不在意。 “这猴子什么来头?你们似乎很忌惮。” 阿苏罗传音给天地会成员。 他活跃的年代里,袁护法这一族只是妖族中不起眼的一脉,入不了堂堂阿苏罗的法眼。 他归位后,同样没接触过袁护法。 天地会成员假装没听见,不告诉他。 天地会成员里,怀庆是没和猴打过交道的,她和阿苏罗一样困惑。 许七安领着孙玄机和袁护法入座,笑着问李灵素: “你的问题是什么?” 说完,他看一眼袁护法,袁护法蔚蓝的眸子审视着李灵素。 刹那间,李灵素回想起了被袁护法支配的恐惧,以及当众说出羞耻往事的耻辱。 他目光发直,收束念头,什么都不去想。 这猴的法术极为强大,连超凡境都能看穿,圣子现在是四品,任何一个念头都会被捕捉。 他现在如果许宁宴,脑海里就会不受控制的闪过“复仇”的念头,而这瞒不过袁护法。 可他又不甘心放弃这个机会,圣子牙一咬心一横,用一种太上忘情般的语气说道: “国师和临安之间,你爱哪一个,只能选一个。” 这个过程中,他拼命收束自己的念头,并重复念叨:“许宁宴是我异父异母的亲兄弟” 所有人都看向了许七安,包括两位女主人公。 但许七安没有回答,而是看向袁护法。 袁护法面无表情的说道: “圣子的心告诉我:许宁宴是我异父异母的亲兄弟。” 呼李灵素如释重负。 “异父异母的亲兄弟?师哥为了不在猴子面前暴露心迹,已经厚颜无耻到这个程度了吗,不好!赶紧收束念头。”李妙真下意识的吐槽师哥,旋即想起袁护法的神通,连忙停止思维。 但下一刻,她听见袁护法盯着她,缓缓道: “异父异母的亲兄弟?师哥为了不在猴子面前暴露心迹,已经厚颜无耻到这个程度了吗,不好!赶紧收束念头。” 卧龙脸色尴尬,雏凤粉面通红。 袁护法突然扭头,看向临安,道: “可恶的怀庆和国师,还有这个李妙真,本宫大婚之日还想闹幺蛾子,但这又如何?狗奴才是我的,谁都抢不走。” 矜持端坐的临安,娇躯骤然僵直,难以置信的看着袁护法,几秒后,圆润的鹅蛋脸红的像是要滴血,眼睛蒙上一层水雾。 国师和李妙真死死盯着临安,怀庆则微微蹙眉,眼神里有些许疑惑。 知晓袁护法神通的人,怜悯的看着临安。 “哈哈哈,许银锣这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他是不是忘了,袁护法读心时是不受控制的,这下好了,新娘没脸见人了” 苗有方差点笑出声,然后,他就看见袁护法翘着头看过来,缓缓道: “苗有方,你的心告诉我:哈哈哈,许银锣这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他是不是忘了,袁护法读心时是不受控制的,这下好了,新娘没脸见人了。” 袁护法把读心的内容公之于众。 为什么这么多人,偏要读我的心苗有方的笑容缓缓消失,发现大家都用或错愕,或怜悯的目光看着自己。 再看许银锣,目光冷冽如刀。 “我,我先回去了”苗有方低着头,背影仓惶。 许玲月露出恍然之色,“这只猴能看读心?刚才的内容是果然是临安的心声,呵,愚蠢,她以为惦记着大哥的只有陛下国师和李妙真? “死皮赖脸住在家里的慕姨心里八成也惦记着大哥的,还有时常装柔弱扮可怜的钟璃,要说她不仰慕大哥,我可不信。也就只知道吃,没什么脑子的丽娜和褚采薇稍稍安全点,临安公主心思太浅了,是个很好应付的人等等,猴子能读心,我我我,我什么都没想” 许玲月俏脸发白,紧紧盯着袁护法。 袁护法朝她颔首,仿佛在说——不会让你失望。 “这位姑娘的心告诉我” 袁护法说完,婚房内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在看着许玲月,其中包括被许玲月“侮辱”的、脑子简单的临安、丽娜和褚采薇。 只有许铃音还在欢快的打滚吃花生。 许玲月惨白的脸色渐转晕红,红的耳根子都透亮了,她嘴唇轻轻颤抖,带着一丝颤音说: “我,我身子不适,先回房休息。” 掩面而走。 而在袁护法开口前,怀庆的反应和许玲月差不多一致,明白了这是一只能看透人心的猴子,她下意识的思考: “许宁宴想用这只猴子搅局?为了娶临安,他已经无所不用其极了,难怪这只猴子一进来,洛玉衡便不说话了,看来是吃过大亏的。 “好歹是陆地神仙,双修道侣另娶新欢,居然不大闹一场,战斗力甚至不如许玲月这个小丫头” 糟糕怀庆心里一沉。 袁护法破罐子破摔般的望着怀庆: “陛下的心告诉我” 于是,众人又怜悯的看向怀庆,洛玉衡不是,国师眼神冷漠如霜: “陛下龙椅还没坐稳呢,便想着退位让贤了?” “”怀庆深吸一口气,深深看一眼袁护法,拂袖而去。 这是我的女儿?这是玲月?婶婶和二叔脑子里只剩这个念头。 此时,袁护法已经看向姬白晴,蔚蓝的眸子看穿人心: “夫人的心告诉我:我早就知道,这家里最难对付的就是玲月这个妮子。她竟然说慕南栀仰慕宁宴,这,这女人一把年纪了,竟还惦记我儿子,可恨!” 姬白晴惊的一个踉跄,又尴尬又心悸,强颜欢笑道: “我乏了,先回房休息。” 许元霜拉着弟弟,一脸惊恐的跟在母亲身后: “我们也先走了。” 她们没有那么强的修为,可以强行收束念头,总会不自觉的发散思维。 慕南栀咬牙切齿道: “我回房了!” 她怕自己控制不住骂人的冲动,在脑海里口吐芬芳,那样只会让她更加颜面扫地。 为什么说许家最难对付的是玲月?明明当家主母才是心机深沉,擅长勾心斗角的狠角色啊王思慕几乎是下意识的,闪过这个念头。 接着,她娇躯一颤,结结巴巴的道: “我,我什么都没说,我什么都没说。” 众人不由的看向王大小姐,然后看向袁护法——她说什么了? 袁护法眸子蔚蓝澄澈,不含感情的重复着王思慕的心声。 婶婶瞠目结舌,难以置信的看着未来儿媳妇,自己明明对她那么好。 完了王思慕绝望的看一眼许二郎,掩面而泣,奔出了婚房。 造孽啊许二郎追了出去。 这猴子似乎修行了他心通,嗯,看透这些弱小的凡人没问题,但身为二品的我,他定是看不透的阿苏罗目光如炬,已经猜出袁护法修行的是佛门他心通。 他嘴角一挑,觉得极有意思,扫过天地会成员时,忽然想到他们方才的沉默。 他们刚才不告诉我,是想让猴子读出我的内心,让我下不来台,呵,除了被佛门洗脑的六号恒远,天地会里没一个善茬,他心通我也一点,小道而已,以为能让我栽跟头?天真 念头闪烁间,阿苏罗瞥见袁护法蔚蓝的眸子在盯着自己。 然后,他就听见猴子说: “这猴子似乎修行了他心通,嗯,看透这些弱小的凡人没问题,但身为二品的我,他定是看不透” 念完后,看见阿苏罗骤然阴沉的脸色,袁护法一脸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决绝,仿佛踏入婚房时,就已经有了壮烈牺牲的觉悟。 阿苏罗默默的走了。 此时,武林盟的众人已经退到了外室,拱手道: “许银锣,我等先回了,勿送!” 哗啦啦,一群人迅速散开,争先恐后得离开。 不能颜面尽失朱广孝和宋廷风趁着猴子还没看自己,跟在武林盟众人身后,仓惶逃走。 婶婶黑着脸,抱起床上的小豆丁,一声不吭的走了。 而这个时候,二叔已经先一步逃走了,他怕自己会忍不住想青橘的正确使用方法。 此地不宜久留。 这洞房闹的,不知道多少人没法做人了,许宁宴这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啊今晚之后,袁护法活不下去了,逃回南疆去吧楚元缜和金莲道长喝光酒壶,拱了拱手,相伴离去。 转眼间,热闹的婚房人去楼空,就剩下了李灵素和杨千幻,以及抱着白姬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的狐狸精。 再就是孙玄机和袁护法,还有坐在床边,还没从社死中挣脱的临安。 孙师兄张了张嘴,看向袁护法。 袁护法低着头: “我之前想逃走,被孙师兄抓回来了” 孙玄机满意点头。 原来是这样啊,我说怎么晚了这么久许七安拍了拍袁护法的肩膀,一边收回桌底下顶着猴腰的太平刀,一边安慰说: “放心,本银锣会护你周全。” 许七安接着看向杨千幻和李灵素,狞笑道: “两位,继续?” “”李灵素和杨千幻。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二十八章 新世界的大门 继续? 李灵素惊的后退一步,侧头看向好兄弟杨千幻。 杨千幻也通过帷幔,看向了李灵素。 他们的目标是要让许宁宴在众目睽睽之下丢尽颜面,可现在人都走光了,再继续闹洞房还有意义? 继续下去的唯一结果就是兄弟俩惨遭许宁宴的报复,死都不知道怎么死。 李灵素“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道: “宁宴啊,时辰不早了,我和杨兄先回了,不打扰你和新娘子洞房花烛。” 杨千幻张了张嘴,想说些服软的话,但杨师兄是个要脸好强的人,不及圣子能屈能伸,因此闷闷的“嗯”了一声,脚下清光亮起,就要传送离开。 但这时,他脑子一昏,身子一软,传送法术中断,留在了原地。 他被毒蛊麻痹了肌肉和经脉,无法再施展法术。 “别急着走,我送送两位!” 许七安皮笑肉不笑的起身。 不妙李灵素当机立断,抛弃肉身,阴神脱壳而去。 许七安轻轻吹了一个口哨,圣子的阴神便僵在半空,难以动弹。。 心蛊! 杨千幻和李灵素心里一沉。 “有事好商量,有事好商量”李灵素阴神回归肉身,一边后退,一边认怂。 “哼,李兄,成王败寇,不必怕他。”杨千幻不愧是监正的弟子,有骨气。 “好!” 许七安鼓掌:“我就欣赏杨师兄的傲骨。” 蠢货李灵素破口大骂,心说你是不知道许宁宴有多黑心肠啊。 许七安拎着李灵素和杨千幻出了婚房。 孙玄机则带着袁护法传送离开。 一刻钟后,他孤身返回,婚房里还剩最后一位客人,万妖国主,九尾天狐。以及她怀里的白姬。 因为还有客人在场,临安保持着端庄的姿态,双手放在膝盖,端坐在床边,但并不和九尾天狐说话。 一人挺着腰杆姿态优雅,一人翘着二郎腿慵懒坐着,时而抚摸怀里的狐狸幼崽。 “国主万里迢迢来中原,到底是为什么事?” 许七安正了正脸色。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找一个无人的僻静之处。”九尾天狐淡淡道。 许七安神色严肃的点头,转而看向临安,道: “我出去一下,稍后回来。” “嗯!” 临安见有正事,即便心中不愿,也只能点头答应。 许七安领着九尾天狐前往自己之前居住的房间,这里尚还空着,推开门,点亮桌上的烛台,昏黄的光晕里,许七安示意九尾天狐入座。 九尾天狐把白姬放在桌上,笑吟吟道: “去找你的新主人吧。” “噢!”白姬娇声应了一下,化作白影窜出房门。 九尾天狐挥了挥袖子,把房门关闭。 “准备什么时候进攻阿兰陀?” 银发妖姬开门见山的问道。 “初步开拓完航道后吧。”许七安说。 银发妖姬微微皱眉,未能理解,但她没能来许七安的解释,便听他继续说道: “刚刚大婚,再等一段时间。 “不过,拯救神殊头颅的计划可以开始制定了,娘娘有什么想法?” 九尾天狐笑道: “挑一个“黄道吉日”,奇袭阿兰陀。 “佛门没有巫师的卦术,不能趋吉避凶,也没有天蛊窥探未来一角的能力,只要我们任意挑一个时间,奇袭阿兰陀,便能打的他们措手不及。” 在攻打阿兰陀的计划里,她主动把普通士卒、妖兵摒弃在外。 这是一场超凡境的战争。 许七安分析道: “佛门没有趋吉避凶的能力,但未卜先知不一定要靠法术,也可以靠脑子。你觉得菩萨们,有没有考虑过妖族和中原联手进宫阿兰陀的可能性? “他们会不会提前知会巫神教,给萨伦阿古一个奇袭京城的机会?也许,巫神教和佛门就等着我们奇袭阿兰陀。” 通俗的话说,这叫做——我预判了你的预判。 “不排除这种可能!” 银发妖姬认同粗鄙武夫的看法,点了点头。 许七安顺势道: “所以,大奉必须留下足够强的超凡高手坐镇。” 九尾天狐自行在脑海里估算各方超凡高手的数量、层次差距,这一路走来,佛门虽然损失惨重,但高层次的超凡强者仍有不少。 一品领域:琉璃菩萨、伽罗树菩萨、广贤菩萨。 二品领域:度厄罗汉。 超品领域:佛陀。 即使佛陀有神殊负责应对,排除在考虑范围之外,佛门依然有三位一品,我和阿苏罗联手,可以勉强牵制伽罗树之外的两位菩萨,要是再有一位非武夫体系的三品辅助,把握更大 许宁宴对付伽罗树菩萨,剩下的一名菩萨,原本可由洛玉衡应付,但考虑到巫神教伺机而动,大奉至少要留下一名一品,一名二品,或者两名三品。 “就算合理的搭配各大体系,把战力最强化,我们也难以同时对付佛门和巫神教,人数不够。”九尾天狐秀眉紧蹙。 “所以我说要等一段时间。”许七安沉声道: “用不了多久,大奉会出现两位三品。一位三品武夫,一位三品阳神。” 九尾天狐眉头跳了跳,凝视着他: “当真?” 许七安点头: “怀庆已经到四品巅峰,吞服血丹后便能晋升三品。李妙真元神早已开始蜕变,等她转修地宗功德后,应该能顺利踏入超凡领域。” 银发妖姬清亮的眼波有些发愣,她抿了抿嘴,吐出一口气: “平定云州叛乱后,气运凝聚,中原否极泰来,让本国主有些嫉妒。” 许七安摇头: “中原超凡一直就不少,并不弱于佛门,只是元景之前,这些超凡们犹如一旁散沙,各有各的心思。 “言归正传,巫神教体系单一,对付他们,不需要考虑各大体系结合问题,留下差不多层次的高手就行。所以,留下洛玉衡、寇阳州、怀庆和杨恭就行了,对了,杨恭也顺利踏入超凡境。 “虽然初入三品火候太差,但儒家的三品还是不错的。” 九尾天狐磨磨牙: “你是在气我吗?” 不,我是在凡尔赛许七安继续道: “剩下的人随我们出征阿兰陀,足够对付佛门。” 出战名单: 许七安、神殊、九尾天狐、熊王、阿苏罗、赵守、孙玄机、李妙真、金莲道长。 其中,金莲道长、孙玄机和赵守是必须要奔赴西域的人物,因为只有花里胡哨的他们,才能应对一品菩萨的法相。 “这么多超凡强者齐聚阿兰陀,说不定会把那座佛门圣山夷为平地。”许七安玩笑了一句,接着说: “娘娘找我,不仅仅是为了商议这些吧。” 九尾天狐“嗯”道: “前阵子派夜姬去寻了当年一位妖王的后人,从他们那里得知了五百年前佛妖之战的一些端倪。” “怎么说?”许七安挑一下眉头。 “大日轮回法相是从神殊体内诞生的。”九尾天狐低声道。 烛光里,许七安脸色愣愣半天,盯着桌面发呆许久,缓缓吐出一口气: “我明白了,这次出征阿兰陀,说不定能解开佛陀的秘密了。” 九尾天狐微微颔首,正要告辞离开,收回神念,就看见许七安摸出一面残缺的青铜镜,对准她猛的一照! 这九尾天狐的神念一僵,像是陷入泥沼的牛,一时间难以挣脱。 许七安顺势点在她眉心,施加了一层封印。 “你要做什么?” 银发妖姬美眸圆睁,带着几分薄怒,几分娇嗔,凝视着他。 许七安不理她,自顾自说道: “浮香啊,咱们好久没圆房了。” 九尾天狐瞬间睁大眸子,恶狠狠的瞪着他,威胁道: “你敢碰我,我就把夜姬卖了。” 婚房里。 临安在陪嫁宫女的服侍下,换下嫁衣,洗去铅华,坐在床边等了许久,婚房的门“吱”的推开,许七安迈过门槛,进入屋子。 “回来了?” 临安迎上去,一边偷偷嗅着气味,一边担忧的说: “怀庆和国师会不会报复我?” 人菜瘾大许七安吐槽了一句,安慰道: “你都过门了,她们就算想报复,总不能杀到许府来吧。” 临安一想,觉得有道理,忽地蹙眉: “怎么有股怪味道你吃橘子了?” 许七安给自己倒了杯水,解释道: “刚才看见厅里有青橘,就吃了一个,解酒消腻。” 临安皱了皱鼻子,满脸嫌弃,推他一下,催促道: “快去沐浴。” 于是安排宫女们去院外的水缸里挑水。 这个过程中,许七安和临安坐在桌边,感慨道: “今晚被袁护法一闹,不知道多少人原形毕露,要很久才能缓过劲来。” 临安想起自己刚才被念出心声的尴尬,气呼呼的捶了他一下,然后想起了那些落荒而逃的可怜虫,又好气又好笑: “那你还让它来搅局?” “明明是他们不怀好意在先嘛。”许七安嘿嘿道。 “思慕原来那么忌惮婶婶啊,你妹妹可真坏,一直在心里腹诽我。还有你生母也不是省油的灯,嗯,她对我还是有善意的。”临安假装自己是个宅斗高手,展开分析。 直到宫女们灌满浴桶,她催促着许七安沐浴。 许七安本来想拉她一起洗,转念一想,慕南栀和洛玉衡两个老司姬,在这方面都无法彻底放开,何况是临安。 简单的泡澡后,临安又安排宫女烧热水,为节省时间,许七安以气机加热凉水,缩短了临安沐浴的时间。 等临安穿着白色单衣,扭扭捏捏爬上床后,许七安看一眼准备在厅里软塌睡觉的大宫女,没好气道: “你怎么还不回房。” 两位陪嫁宫女的房间在外室。 大宫女理直气壮的说: “奴婢要伺候殿下。” 这是规矩。 许七安心说那可不成,我的双修秘法不能被你一个黄毛丫头白嫖。 于是把她赶了出去。 临安全程没有开口,但悄悄松了口气,她当然也不希望在宫女的眼皮子底下和许宁宴圆房。 婚房安静下来,临安蜷缩着身子,一动不动。 许七安听见身边的佳人,心脏砰砰的狂跳。 身为老司机,他懂得此时应该做一定的安抚,不能驱车直入,于是柔声道: “殿下,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临安抿着唇,眼珠子一转,小声道: “皇城湖边的宴会上。” 许七安嘲笑道: “没错,你想耍风头骑灵龙,结果被它抖落水中。” 临安掐他一把,哼道: “那时候你还是怀庆的跟班。” 她果然没那么紧张了。 两人继续聊着,聊到许七安的第一桶金,是在发狂的灵龙面前救下临安,临安替他向元景帝讨来的。 当时许家过的颇为拮据,正是那笔赏赐,缓解了许家的财政窘迫。 再往后,临安总是隔三差五的借着理由送他金银,那会儿许七安只是一个小铜锣。 说着说着,许七安感慨道: “殿下,我欠你甚多啊,我得想办法还清。” 临安昂了昂雪白的下巴,恢复了往日的状态,哼哼唧唧一声: “你要怎么还?” 许七安沉吟着,就当临安以为他会说“用一辈子还清”时,她听见许七安嗓音低沉的说: “一次性还清!” 趁着临安睁大眸子,茫然之际,他撩起临安的小衣,露出柔弱无骨、细腻莹白的水蛇腰。 果然是极品水蛇腰许七安心里暗叹一声。 临安走路时,身姿摇曳,小腰扭的特别有风情,许七安猜测多半是个极品,只是平日里穿的保守,无法亲眼看见。 现在他验证了自己的猜测。 小臀儿不大,但胜在与身材相配,比例很完美 有些女人屁股大,但整体比例却不好,反而缺失美感。 相比起花神和国师的横看成岭侧成峰,临安还是年轻了些啊,但也比褚采薇得平铺直叙要强 不多时,床下边就丢满了单衣、肚兜和亵裤,散落一地。 许七安掀起临安的背,让她面向外面,背对自己。 临安连忙躺直,一动不动,羞红了脸,怒视着他: “你,你不能这样。” “为什么?”许七安反问。 “嬷嬷不是这么教的,你,你不按规矩来,我就不跟你圆房。”临安大声说。 威胁完,她又小声商量,细若蚊吟说: “我,我可以教你,我昨日跟着嬷嬷学了很多的。” 教我?!许七安心说,你一个档位都没摸过的菜鸟,教我这个职业赛车手?侮辱性好强,你行你来。 “殿下,招无定式,不用那么古板。” 许七安循循善诱道:“当你把所有招式了然于胸时,你会发现自己推开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这一晚,许七安为临安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次日。 许府,门房老张打开府门,愣住了。 许府的大门前,悬着三个人,身上各自挂着两条布幅,左边那人戴着兜帽,身上的布幅写着: 手邀明月摘星辰,大奉败家第一人。 中间那人身上挂着的布幅写着: 不肖弟子,欺师灭祖。 右边那人身上挂着的布幅写着: 吾乃世间薄情人,天宗圣子李灵素。 街上行人不多,但也不少,站在路边指指点点。 “你们这是” 老张惊呆了,心说这不是许府的三位贵客吗,怎么被吊在大门口? 李灵素、苗有方面无表情,一副“活着没啥意思了”的表情。 杨千幻占了便宜,他戴着兜帽。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二十九章 悬赏令 天色刚亮,空气里夹杂着昨夜的微凉,许府外的街面湿漉漉的,青石板被露水浸润的通透。 挑着新鲜蔬果的菜农路过,见人群围在许府外,便凑过去看热闹。 “怎么回事,这仨是谁,为何被吊在许银锣府邸外?” 菜农经常在这一片卖菜,吃了一惊。 “你没看到吗,右边那个写的明明白白,天宗圣子李灵素。” “薄情之人,大概是始乱终弃,被许银锣惩罚了吧。” “另外两个是谁,不肖弟子?没听说许银锣有弟子啊。” “有没有弟子都一样,没看到写着不肖弟子吗。” 苗有方听着不远处喋喋不休的议论声,气愤道: “凭什么我要和你们两个败类吊在一起。” 他们三人被封住了经脉、元神,且中了浑身酸软的毒,只能这般被吊着,受尽屈辱。 李灵素叹息一声: “你知足吧,你们俩一个没露面,一个没写名,姓许的狗贼算是给你俩留了颜面。。 “唉,果然,我厌憎狗贼的同时,狗贼也厌憎我,同类相斥,半点没错。咦,杨兄,你怎么不说话?” 杨千幻没有回应。 杨兄是要面子的人,受不了这个打击李灵素心想。 这时,一位百姓指着杨千幻,说道: “这家伙戴着兜帽,看穿着是司天监的术士,不知道叫什么。” 边上的人说道: “把他帽子打下来看看。” “不,不要这样”沉默中的杨千幻,突然拔高声音。 接着,他停顿了片刻,沉声道: “手握明月摘星辰,本人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司天监孙玄机是也!” 孙玄机?大奉第一败家子围观的百姓默默记下。 许府,内厅。 婶婶清晨起床,在绿娥的服侍下,梳妆打扮,穿戴整齐后,前往内厅用膳。 穿行在廊道中,远处传来敲击木材的砰砰声,那是早起的仆从在修缮房屋,许府扩建了,周边的几座宅子买下后,许府如今的占地面积,已经媲美王公贵族的府邸。 廊道两侧,是修建精致的花圃。 进了内厅,婶婶看见扫了一眼,只看见丽娜和铃音坐在圆桌边,专心致志的对付着堆积如山的馒头、油条、肉包,以及一大桶豆浆。 饭量又增加了,两个人要吃掉二十个人的量即使许府已经大富大贵,但勤俭持家惯了的婶婶,看到这一幕,心里依旧痛不可遏。 许二叔要当值,早就已经出门了。 婶婶坐下来后,喝了几口豆浆,问道: “怎么玲月和姐姐还没来?绿娥,你去看看。” 至于那对新婚夫妻,她从没想过让公主来敬茶,因为没这样的规矩。 虽说因为侄儿的缘故,公主在许家也没那么多特权,可公主毕竟是公主,婶婶在治家方面,向来信奉无为而治。 想到这里,不由的念及昨日那只猴子读出的,王思慕的心声。 这个未来媳妇,居然如此腹诽她。 婶婶昨夜气的半宿没睡。 绿娥转身离开,俄顷,小步返回,道: “大小姐说身子不适,不出来用膳了,吩咐奴婢把早膳送进房里。慕姨也是这般说的。” “哼,不出来就别吃了。”婶婶啪的放下筷子,吸了一口气,又拿起筷子,说道: “绿娥,给她们送过去。” 玲月心里这么深沉,满肚子的腹诽;王思慕把老娘想的那么坏;我这个结义姐姐竟然真的惦记宁宴,虽然惦记他的女子很多,我这个当婶婶的已经习惯了,可姐姐都多大了? 她要真的和宁宴好上,她岂不还得唤我一声婶婶?荒唐!还好她姿色平平,宁宴断然瞧不上。 婶婶再迟钝,终归不是傻子,她头疼的捏了捏眉心。 这都是些什么事儿! 打更人衙门。 檐角飞翘,每一层都有瞭望台的浩气楼,两只鸟儿抓在栏杆上,叽叽喳喳的叫唤,漆黑的眼睛里映照出沉稳端坐的青衣身影。 正悠闲喝茶。 噔噔噔登楼的脚步声里,南宫倩柔进入茶室。 栏杆上两只鸟儿惊的振翅飞起,消失在蔚蓝的天穹。 “何时你能控制自身的煞气,三品便有希望了。” 魏渊翻开一个茶杯,倒上许宁宴孝敬的极品花茶,示意南宫倩柔入座。 南宫倩柔早已是四品巅峰,但迈入超凡的可谓遥遥无期。 “义父,方才听说一件事。” 南宫倩柔抿了一口茶,眉眼间罕见的有几分戏谑: “与昨日闹洞房有关,义父真是料事如神啊。” 料事如神?魏渊看着他,不动声色,一如既往的笑容温和。 南宫倩柔低声道: “我们走了之后,那群人蜂拥婚房,准备大闹一场。” 魏渊颔首道: “意料之中,杨千幻和李灵素似乎极为“嫉恨”宁宴,但许宁宴也不是省油的灯啊。不过” 不过他的小伎俩,也就欺负一下旁人。 许宁宴是他一手带出来的,那小子心里打什么主意,他洞若观火,断然不会中计。 魏渊没把这些话说出口,他向来是个内敛的智者。 南宫倩柔挑眉道: “就是这个理。 “昨夜闹洞房时,许宁宴找来了一只猴妖,据说把佛门他心通修到了极为高深境,能看穿人心,即使超凡强者,也无法幸免” 南宫倩柔把昨夜发生的事,详细的说给魏渊听。 魏渊面带微笑,不动声色,内心越听越沉重。 说罢,南宫倩柔佩服的五体投地: “义父,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许宁宴留了后手,所以昨夜吃完席就带我们离开许府这个是非之地。” 能看穿人心,超凡强者也不能幸免魏渊心里凛然,面带微笑。 如此淡定的模样,让南宫倩柔愈发肯定自己的猜测。 “你是怎么知道的?”魏渊问道。 “许七安的两个跟班说的,今儿已经传遍衙门了。”南宫倩柔回答说。 魏渊“嗯”了一声: “去做事吧。” 等南宫倩柔退下,魏渊轻轻吐出一口气,心有余悸的把杯里的花茶喝完,又听见了“噔噔”的脚步声从楼梯处传来。 这次进来的是一个蟒袍太监。 “奴婢见过魏公。” 蟒袍太监行礼后,说道: “陛下今晨让人在南苑捕了两只白猿,命奴婢来通知魏公,午膳进宫享用猴脑。” 南苑是皇家猎场。 能把怀庆气到这个份上魏渊缓缓点头: “好!” 司天监。 袁护法趴在窗边,警惕的看着楼下来往的百姓。 “那个人在观星楼外徘徊好一会儿了。” 袁护法转头,看向孙玄机。 接着,他自问自答般的说出孙玄机的心声: “那是个货郎,当然要徘徊。饿” 袁护法点点头,继续警惕的观察着外界的一举一动。 片刻后,他又扭头看向孙玄机: “我总觉得观星楼外,到处都潜伏着要暗杀我的人。” 孙玄机摇摇头。 “有我和许宁宴罩着,没人会暗杀你。”袁护法说出了孙玄机的心声,但这并不能给他带来安全感。 “如果是观星楼里的术士呢。”袁护法说。 他得罪了监正的三弟子杨千幻,四弟子宋卿。 “待在我的房间里别出去,别吃楼里术士给你的东西。”袁护法念完,微微颔首:“好!这样比较稳妥。” 他又在窗外张望了一阵,不太放心的说: “真的没人会暗杀我吗?” “不会!”孙玄机无声的表达心声。 这时,敲门声传来,袁护法瞬间警惕,如临大敌。 孙玄机挥了挥衣袖,让房门敞开。 敲门的是宋卿,手里拿着一张告示。 他怜悯的看一眼袁护法,说道: “今日有人在城内到处张贴告示,悬赏孙玄机身边的猿妖,四肢各一千两,舌头三千两,猴脑一万两。” 袁护法僵在原地,像一只没有生气的纸猴。 它愣愣的看向孙玄机,厚厚的嘴唇颤抖: “我想要回南疆!” 清晨,夜姬醒来,发现自己睡在陌生的房间里。 她首先检查了一遍自己的衣裙,完好无损,但旋即感觉到臀部火辣辣的疼,有些肿胀。 “娘娘被许郎打屁股了?” 夜姬心里嘀咕一声,她经验丰富,知道许郎昨夜没碰自己。 娘娘昨晚肯定趁着许银锣大婚闹事了,我还是忘了这件事吧她翻了个身,调整一个舒服的睡姿,重新闭上眼睛。 “有人悬赏袁护法的狗命不,猴命?” 许七安收到孙玄机“纸鹤”传书,第一反应不是愤怒,而是——我接了! “整只猴值一万七千两,要不要下这么大的血本啊,搞的我都动心了。” 他在心里吐槽了一声,分析起贴悬赏令的“幕后黑手”。 “能不声不响的把悬赏令贴的到处都是,可见是有些能量的。从财力角度分析,怀庆的可能性极大。再就是我的好好许玲月,她管着许家的账,是个不折不扣的小富婆。 “昨晚社死最严重的人之一。当然,如果悬赏令只是为了吓唬袁护法得报复,那么昨晚闹洞房的大部分人都有嫌疑,袁护法得罪的人太多了。 “可怜的袁护法。” 许七安放下纸鹤,扭头看一眼在锦塌昏睡的临安,摇摇头。 等临安解锁更多姿势后,可以尝试教她双修之法。 修行不但能延年益寿,还能提高耐力。 许七安披上袍子,来到外室,看见两名宫女正在摆早膳,她们盯着黑眼圈,昨夜似乎没有睡好。 看见许七安出来时,眼神里有些畏惧。 可怜的殿下宫女们心里嘀咕。 :错字先更后改。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三十章 许七安日记第二弹 “怀庆二年,三月二日,今天是我婚后的第三天,掐指算来,到这个世界已经两年半了,郑重介绍一下,我是练习时长两年半的练习生许七安,喜欢打打杀杀,还有勾栏听曲。 上辈子听人说过,男人有三个阶段:母胎单身——成家立业——躺进棺材! 我现在进入第二阶段,觉得很有意义,觉得应该把这段时光记录下来。 按照惯例,婚后第三天,我和临安要回宫谢恩,怀庆会在内廷、外廷大摆宴席,宴请朝臣。除了许玲月和慕南栀在家“养病”,一家人都去宫里吃席了。 玲月,大哥相信你是个坚强的姑娘,你能度过这次人设坍塌的危机的。嗯,宴会上有一道菜是猴脑,让我记忆犹新,因为确实很好吃。” “怀庆二年,三月三日。 婚后的第四天,害怕临安太过操劳,昨晚睡素的。临安啊临安,你是我在床上也舍不得用力的姑娘。 我给了慕南栀一个“吾心安处”的心灵归宿,给了洛玉衡了却“平息业火,晋升一品”夙愿的机会。。 我能给你的却只有名分,所以我会倍加宠你。 从今天开始,我不去勾栏听曲了(整段划掉),以后少去点勾栏了。另外,暂时不和慕南栀、洛玉衡、浮香鬼混,我得好好守着临安,让她完全适应婚后的生活。” “怀庆二年,三月四日。 临安也太害羞了吧,到现在为止,还没掌控双修的基础(姿势),不行啊,这样会影响我修行的。 临安,你要加油啊。” “怀庆二年,三月五日。 今天发生了一件大事,听采薇说,昨日孙师兄和杨师兄内讧了,孙师兄追杀杨师兄而去,至今尚未返回。奇怪,难道是为了争夺司天监一把手的位置打起来了? 但孙师兄不是这种性格的人啊。 丽娜和铃音跟着采薇去司天监玩了。 黄昏后,丽娜和铃音还没回来,婶婶急的来找我,让我去司天监看看情况。我到了司天监才发现,铃音、采薇和丽娜蹲在宋卿的密室前,一动不动。 两人死死盯着门,仿佛里面有绝世罕见的宝贝。我说:‘许铃音,你妈喊你回家吃饭了!’她竟无动于衷,依旧保持着隽永而深情的姿态,死盯着门。 于是我问丽娜,丽娜告诉我,袁护法躲到宋卿密室里了,密室的门过于坚固,她也敲不开,于是她和铃音就在这里蹲袁护法。 我顿时明白,都是前天那顿猴脑宴惹的祸,怀庆是不是故意的?难怪褚采薇今天邀请丽娜和许铃音去司天监玩,感情是借刀杀猴啊。吃货三巨头里,采薇还是很聪明的。 等等,没记错的话,宋卿的密室,除了这扇门,墙壁是普通的砖块墙我收回刚才的称赞。” “怀庆二年,三月六日。 国师暗示我双修,我忍痛拒绝了,我现在要专心辅导临安成材,顺利毕业。同理,我也拒绝了南栀的暗示,顺带一提,自从大婚之后,婶婶看花神的眼神就变的怪怪的。 “怪在哪里?我总结一下:我把你当姐妹,你却想睡我侄儿! “时间会安抚社死的人们,阿门!” “怀庆二年,三月八日。 玲月终于从房间里出来了,希望她走出阴影,心向光明。临安终于初步掌控双修秘法,为师甚慰。铃音和丽娜又去司天监蹲袁护法了,袁护法那么可爱,为什么要吃袁护法? 宋廷风和朱广孝找我勾栏听曲,我义正言辞的拒绝了,人要学会成长,我已不是当初的少年。我现在是有家室的人了。” “怀庆二年,三月九日。 今天送了一份大礼给圣子,礼物名单:柴杏儿、闻人倩柔、赵素素、于含秀、蓝岚、梅儿(蓉蓉师父)、殷灵 圣子啊,兄弟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希望你岁月静好。” “怀庆二年,三月十日。 怀庆开设的关市初见成效,大批物资涌入中原,牛羊、药材、木材等等,贸易变的频繁后,工作岗位持续增加,大奉的百姓有了活计,妖蛮和南疆以及万妖国,也得到了它们想要的东西。 真好啊,四海升平,安居乐业。这是我理想中的盛世。 唯一的问题就是,听怀庆说,力蛊部的孩子拒绝自带伙食,更过分的是,他们把刚断奶的娃也送到公立学堂念书,简直丧尽天良。 我打算过阵子去一趟南疆,教育一下不守规矩的力蛊部,绝不是因为鸾钰写情书给我的缘故。” “怀庆二年,三月十二日。 今日与国师一同前往天宗,履行天人之争的约定。大奉的超凡强者都去吃瓜了,天尊看起来不太高兴,也可能是我的错觉,天尊莫得感情,怎么会因为这些小事生气。 但有一说一,金莲道长几个在边上摆案吃酒就过分了。” “怀庆二年,三月十四日。 天人之争结束,国师受伤不轻,但我能明显感觉到,掠夺了天尊的本源后,她的业火几尽熄灭。天尊相对较好,他变的更像一个“人”。 能感觉出来,他其实想杀洛玉衡,夺尽本源之力,如果没有我的存在,按照正常情况发展,天人之争中,国师必死无疑。 这样也好,天人之争后,国师修为会更上一层,等奇袭阿兰陀时,她留守京城把握更大。” “怀庆二年,三月十七日。 不知道为什么,这几天有些苦闷,说不上原因,就是有些郁郁寡闻,我尝试审视自身,却没有收获。直到这天清晨,我看见二叔和二郎,各自拎着一袋青橘回来” “怀庆二年,三月十八日。 昨日,大彻大悟的我,与宋廷风朱广孝结伴勾栏听曲,熟悉的氛围,熟悉的唱腔,熟悉的杂耍,熟悉的小娘子们在这个缺乏娱乐的世界里,只有勾栏听曲能给我一丝丝温暖。 写下这篇日记的时候,我心里油然闪过一个念头:我还是从前那个少年,没有一丝丝改变。 “怀庆二年,三月十九日,勾栏听曲!” “怀庆二年,三月二十日,勾栏听曲。” “怀庆二年,三月二十一日,勾栏听曲。” “怀庆二年,三月二十二日,今日与魏公饮茶,他问及修为,我说略有精进,但距离一品中期遥遥无期,一品境界实在太难升级。 魏公表达了忧虑,且不说未来大劫,单是阿兰陀之战,便不能等闲视之。我痛定思痛,决定潜心修行。” “怀庆二年,三月二十三日,午后,慕南栀突然派白姬找我,说手串丢了,甚是惶恐。我便去她房间帮忙寻找这一找就找到了黄昏。 不行啊许宁宴,这才一个月不到,就把持不住自己了?你对的起临安吗。下次慕南栀不管用什么理由,我都不会上钩了。” “怀庆二年,三月二十四日,插花。” “怀庆二年,三月二十五日,插花。” “怀庆二年,三月二十六日,插花,今日午后,国师说请我去灵宝观喝茶。” “怀庆二年,三月二十七日,插花弄玉!” “怀庆二年,三月二十八日,插花弄玉!” “怀庆二年,三月二十九日,插花弄玉,临安啊,夫君也是为了修行,我了应对将来的大劫啊 修行数日,效果不错。另外,许元槐今日入职打更人,我觉得挺好,出去工作,总比待在家里啃老要强。我拜托宋廷风和朱广孝照拂一下这个便宜弟弟,也算是给生母一个交代。” “怀庆二年,三月三十日,生母跑过来找我,忧心忡忡的说,许元槐每日回家,身上都有脂粉味,定是在外面学坏了,他还未及冠。 是啊,他还是个孩子,怎么能逛教坊司?于是我暗中教导了许元槐青橘的正确使用方法。” “怀庆二年,三月三十一日,生母果然不来告状了,甚好。 其实许元槐这个年纪,该到了想女人的时候,被宋廷风和朱广孝带坏倒是正常,与其禁欲,不如做个正常些的人。他和元霜过去的成长环境颇为畸形,养成了不算太好的性格。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不好的童年需要一生去治愈,就让教坊司的姑娘用温暖的胸膛治愈他吧。 不禁想起我到他这个年纪的时候,也有一个女朋友,只会无理取闹,每次闹起来就让人头皮发麻,非得死死把它按在键盘上,才没给它装逼的机会。相比起来,许元槐算是幸福的。” “怀庆二年,四月一日,今日去了趟南疆,极渊的情况还算稳定,但儒圣雕塑的裂缝已至腰腹,一年之内,蛊神绝对会破封而出。 换句话说,一年之内,大劫来临,这时候就忍不住想念监正,糟老头子现在如何了?荒带着他去了烂漫的土耳其,还是去了东京和巴黎 嗯,鸾钰的滋味真不错。” “怀庆二年,四月二日,临安已经能和婶婶有说有笑,和生母关系处的也不错,虽然娇蛮的性子还是没变,但婶婶和生母都能容忍。 只是偶尔会和玲月斗一场,几乎没赢过人菜瘾大,唉,欺负一下铃音和丽娜不好吗,非要找玲月的麻烦。还是浮香好,没有给我闹幺蛾子。” “怀庆二年,四月三日,李妙真正式拜入地宗,金莲道长给她取了一个道号,叫蓝莲。神特么蓝莲,现在每次看到李妙真,我脑海里就回荡起——蓝莲花,啊,啊” 怀庆二年,四月七日。 皇宫里。 富丽堂皇的寝宫里,门窗紧闭,宫女和宦官尽数清除出去。 许七安身处寝宫内,脚下是光亮可鉴的地砖,窗边的金兽嘴里浮出袅袅娜娜的檀香。 龙床上,明黄色绣龙纹的床幔卷起,怀庆穿着帝王便服,清冷美貌里,杂糅着男装的魅力。 男人穿女装就没法看,女人穿男装却很有风味,真不公平,嗯,李灵素、二郎和南宫倩柔穿女装,肯定能秒杀大部分女子许七安心里想着,问道: “准备好了吗。” 经过一个多月的准备、积蓄,怀庆把状态调整到最佳,准备于今日冲击三品。 “可以了!”怀庆道: “朕晋升超凡后,那些恼人的苍蝇也该清净一段时间了。” 随着世道渐渐太平,文武百官眼前最大的事,就是女帝的婚事。 这事之所以很难压,是因为它却是很重要,这里头当然存在野心勃勃,想要和女帝“联姻”的勋贵、大臣,但魏党和王党的部分成员,也在催促怀庆成亲。 他们恰恰是不愿意立太子的人,如果怀庆迟迟不成亲“立后”,那么太子之位,迟早要花落别家,若是立其他亲王的子嗣便罢了。 万一是永兴帝的子嗣成为太子,满朝诸公,有一半将来要被清算。 “不用管他们。”许七安笑道。 他接着取出地书碎片,而怀庆从怀里摸出了血丹。 霎时间,浓郁澎湃的生命气息在寝宫内弥漫,立在角落里的盆栽,先是郁郁葱葱的生长,继而迅速凋敝,死的无声无息。 血丹蕴含着磅礴的生命力,对于凡物、凡人来说,却是致命的毒药。 “叮!” 许七安轻扣地书镜面,一道粗壮的、宛如实质的龙气钻出,张牙舞爪的冲向怀庆,她的胸口金光如水波般荡开。 怀庆吸纳了龙气后,捏起血丹,凝眸端详。 血丹晶莹剔透,触手温润,她嗅着血丹的气息,便觉得血液沸腾,心跳加速,毛孔舒张,像是经历了一场激烈的运动。 她的脸颊涌起两抹红晕,体内燥热。 怀庆吞了吞口水,不再压抑“食欲”,张开檀口,将血丹吞入腹中。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三十一章 功德 血丹入口后,气机稍一炼化,便立刻化作热流涌入腹中。 怀庆体验到了许七安当初的痛苦,她感觉自己吞的不是血丹,而是一大口岩浆,灼热的高温先是在喉咙里炸开,“熔解”她的咽喉,破坏她的声带,让她失去语言功能。 紧接着,顺着食管往下烧灼,进入胃袋。 而在这个过程中,这股血丹之力已经有少量融入血液里,正随着血管,涌向四肢百骸,从内部撕裂肉身。 这种痛苦是凌迟的千倍百倍,炼神境以下的人,会在这样的痛苦里瞬间死去。 怀庆的意识飞快纷乱,变的迷糊,沉浸在巨大的痛苦之中。 以血丹晋升超凡,需要忍受极其可怕的痛苦,足以轻易杀死任何一位四品,以取巧之法晋升超凡,这是必要付出的代价。 这些,许七安已经提前告知怀庆。 她是有心理准备的,但她没料到痛苦是如此的恐怖和可怕。 难以承受,根本难以承受怀庆的元神迅速湮灭,像是融入水中的雪花,分崩离析。。 她仅存的意识里只剩下恐惧。 对死亡的恐惧,对痛苦的恐惧,宛如行走在冰雪中的孩子,渴望着前方出现灯火。 “抱元归一,忍耐住!” 她意识浑噩之中,听见耳边传来低沉温和的声音。 冰雪中的小女孩看见了她渴望的灯火。 怀庆意识猛的清醒过来,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从龙榻滚了下来,浑身是血的倒在许七安怀里。 她的理智没有保留多久,被一波波海潮般的痛苦淹没。 “忍耐住,你现在要做的,就是不让元神崩溃。”许七安沉声道。 “你,你当初就是这么过来的”怀庆气若游丝,意思浑噩,断断续续道。 她现在不能照镜子,否则一定被自己丑陋的模样吓一跳。 怀庆的脸颊血肉开裂,一股股鲜血沁出,像是被排除体外的杂质。 她的身躯同样如此。 “对于当初的我来说,熬不过去,就是满门抄斩。”许七安轻声道:“我别无选择,怀庆,你也没有选择了。熬不过去,你便只有死。” 怀庆没再说话,竭力对抗元神的崩溃。 这时,一条金龙从她体内浮现,像蟒蛇一般盘绕,把她溃散的元神“盘”住,阻止其消散。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许七安默默护在她身边,撑起结界,把怀庆的惨叫声和血丹的气息笼罩,没有丝毫外泄。 直到金兽里的檀香不再升起,怀庆的情况才渐渐安稳。 她的躯壳已经褪去凡胎,每一个细胞都充盈着旺盛的生命力,生生不息,可断肢重生,可移山填海。 当世九州,第一位超凡女武者诞生了。 金龙消散,许七安也撤回了结界,握住怀庆鲜血淋漓的手,渡入气机。 “我成功了?” 怀庆睁开眸子,两道锐利的气机刺穿殿顶,这是因为她还难以完美的驾驭这股力量。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许七安连连拱手,面带微笑。 怀庆幽幽吐出一口气,盘坐起身,招手摄来一块干净的汗巾,仔细擦拭如花似玉的脸蛋。 待勉强收拾干净后,她柔声道: “多谢。” “咱们之间说什么“谢”字。”许七安笑着摆手,心说你可是我大姨子啊。 怀庆轻声道: “既然不用说“谢”,那许银锣私底下也不用总是把“陛下”挂在嘴边。” 虽然她也总是把“许银锣”挂在嘴边,但心情好的时候,没有外人的时候,还是会叫宁宴的。 她是想让我叫她闺名,还是怀庆?许七安说: “好的陛下!” “”怀庆不爱理他了,淡淡道: “李妙真什么时候晋升三品?” 许七安回答: “就在今晚,她会在观星楼的八卦台凝聚功德之光,一举突破三品。” 怀庆点了点头,又问道: “有几成把握?” “按照金莲道长的意思,妙真行走江湖三年,所凝聚的功德之力极其庞大,但随之而来的因果反噬,也会极大。”许七安说道: “今夜是否要去旁观?” 怀庆点头。 事情聊完,怀庆也已经成功晋升,许七安看了一眼天色,就有些想离开了。 已经和宋廷风还有朱广孝约好,午后勾栏听曲,结束后还得插花弄玉,黄昏前得结束,因为夜里要教导临安。 对了,早晨来时,他还抽时间喂饱了浮香。 光阴似箭啊,时间总是不够用许七安由衷感慨,说道: “陛下,我先告辞了。” 怀庆抿了抿嘴,略有些失望,但还是点头回应,又有些不甘心,不咸不淡道: “许银锣婚后的日子过的甚是逍遥。” “时间总是不够用,临安那丫头喜欢缠人,恨不得天天和我腻在一起。” 许七安刚说完,就见怀庆脸色一沉,没什么感情的说道: “不送!” 他当即化作一团溶化的阴影,消失在寝宫里。 夜。 清冷的孤月高悬,夜幕镶嵌着几颗零落的星子,白日里热闹的京城已经陷入沉睡,远处偶尔传来夜鸟的啼叫。 观星楼的八卦台,汇聚着一群吃瓜群众。 孙玄机以及跟在他身边的袁护法;背对众人负手而立的杨千幻;额头一缕白发的青衫剑客楚元缜;穿回白色绣梅花宫装的怀庆;苦大仇深的恒远;不怕他心通的阿苏罗;不肖弟子苗有方;衣带渐宽很后悔,恨许恨的人憔悴的李灵素 当然还有本次事件核心人物:李妙真和金莲道长。 许七安坐在案边,看向修罗王幼子: “等妙真晋升成功,我们便攻打阿兰陀。” 阿苏罗深吸一口气,“好!我等着一天很久了,从归位来,就一直在等。从替你拔除封魔钉时,就等着你说这句话。” 佛门与修罗族有“灭族”之恨,与他有杀父之仇。 没有人比他更想踏平阿兰陀。 阿苏罗为大奉征战云州超凡,可不是为国为民,中原百姓和大奉朝廷和他有什么关系。 他是在下注! 赌许七安能崛起,赌大奉能赢,然后反攻西域佛门。 他赌对了。 苗有方打了个哈欠,问道: “为何要选在夜里晋升?” 顶着两个黑眼圈的李灵素沉声道:“夜里好啊,夜里很好。” 总算能休息一晚上了。 金莲道长解释道: “昼夜并无区别,只是对贫道来说,夜里会更有精神一些。” 夜里更有精神?道长你是不是上猫上的太多了,作息规律已经完全“猫化”了?许七安看一眼金莲道长,深表怀疑。 察觉到许七安的注视,金莲道长咳嗽一声,望向李灵素,转移话题和注意力,诧异道: “你已经修到铜皮铁骨了?” 你都被逼的把武道修至六品境了?众人内心一阵怜悯。 李灵素没搭理众人,只是辛酸的别过头去。 苗有方惊喜道: “李兄,没准你能成为武道双修的四品强者,超凡之下的佼佼者。” 混蛋,这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李灵素内心毫无喜悦,咬牙切齿道: “这还要感谢许宁宴的敦促。” 当初他组建寨子,拉拢流民时,就已经是八品境,七品炼神境修的是元神,对天宗圣子来说基本没有难度。随后就一直卡在炼神境,难以突破到六品。 “不用谢,当兄弟嘛,应该的。”许七安一脸诚恳。 “”李灵素又别过头去。 这时,阿苏罗望向袁护法,啧啧道: “你还活着啊,查出是谁发布的悬赏令了吗,我觉得是皇帝。” 怀庆面不改色,淡淡道: “朕倒觉得是你!” 李灵素摇头: “我觉得不是陛下,也不是阿苏罗,是许宁宴的妹妹。那丫头表面看起来娇弱可人,其实心黑的很。而且当晚,最丢脸的就是她了。” 许七安立刻反驳: “你怎么不说是你?剑州时,你比她可要丢脸多了。” 被人揭了伤疤,李灵素新仇旧恨一起涌上来: “狗贼,我忍你很久了。” 杨千幻立刻附和: “狗贼!杨某也忍你很久了。” 苗有方赶紧站出来和稀泥: “好了好了,别吵了,是我发布的悬赏令总可以了吧,是我悬赏一万七千两悬赏袁护法。” 众人看他一眼: “你不配!” 苗有方:“” 李妙真适时睁眼,挽救了苗有方的尴尬,“道长,我准备好了。” 她已将各方面状态调整到巅峰。 金莲道长微微颔首: “我会替你把关,但能帮的毕竟有限,能否成功,靠你自己。” 李妙真接着又看一眼许七安,这家伙白日里替怀庆护法了。 许白嫖求生欲很强,低声道: “我会看着你,放心。” 怀庆心里哼了一声。 李妙真闭上眼,运转地宗凝聚功德的心法。 是人便有业障和功德,地宗的心法,只是将一个人的功德之力凝聚起来,具现化,实用化。 李妙真下山游历三年,行侠仗义,她到底凝聚了多少功德? 没人知道。 即使是金莲道长,也很难做出准确的预估。 半刻钟后,八卦台的众人看见漆黑的远方,飘来一片散碎的,宛如盛大萤火虫群的金光。 纯粹、温和、神圣,宛如世间最美好的力量。 “好美” 怀庆低声说了一句。 李妙真头顶升起一道宛如真实的,距离实质只差一步的身影。 这是她的阴神。 阴神与肉身一样,盘腿而坐,闭着眼睛。 漫天飞舞的“萤火虫”飘来,覆盖在李妙真体表,覆盖在她发丝间,笼罩全身,然后慢慢融入体内。 顷刻间,李妙真的阴神便被神圣浩大的功德之力笼罩。 “想不到,她短短三年,凝聚了贫道三十年才能积攒的功德。” 金莲道长摇头感慨: “寻常人做好事,讲究量力而行,甚至要看心情。因此即使是好人,行善的次数也有限。蓝莲行侠仗义不计回报,急公好义刻不容缓,这份心意之纯,世所罕见。” 蓝莲花,啊啊许七安脑海里又一次回荡起熟悉的旋律,心里疯狂吐槽: 不,道长,求你别再喊她蓝莲了。 一炷香后,天边涌来的功德之力越来越少,直至不再飘来。 此时,李妙真的阴神已经凝成实质,散发神圣的金光。 阳神已成。 “这是功德之力塑阳神?”阿苏罗看出了点门道。 “不错!”金莲道长颔首: “由功德之力塑造的金身,才能将地宗的功德法术发挥到极致。” 他旋即露出忧色: “妙真的功德之力,踏入三品绰绰有余,但相应的因果反噬,也不容小觑。” 可谓“功德”,造福一方是为功德。 通常来说,助人、行善也能凝聚功德,但这并不代表助人和行善就一定是功德。 举个例子,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江洋大盗被官府追捕,奄奄一息的倒在路边,一位路过的行人将他救走。 那位好心人精心照顾,救活江洋大盗,后者死里逃生后,扭头就乱杀一通,造成无辜之人殒命。 江洋大盗原本该死,却因为行人的善意之举,逃过一劫。那位行人是做了好事,他同样会凝聚救人功德,但所沾染的因果是这点功德十倍百倍,甚至更多。 同样的例子,如果行人救的只是一个小偷小摸得窃贼,因为窃贼造成的业障极小,功德与业障抵消之后,还有富余,那么行人就凝聚了功德。 所以说,地宗会有因果反噬的危机,但只要小心翼翼的积攒功德,不救恶人,让功德永远保持在“盈利”状态,就能杜绝入魔的危险。 金莲道长当年是蛊惑了帝王修道,造成数十年来政务荒废,百姓生活困苦,这份因果之力,直接化作黑莲养分,让金莲道长没有补救的机会。 李妙真虽然行侠仗义多年,救了无数人,但她同样也有错帮错救之人,这些业障,不修功德时,不会有问题。 一旦修了地宗的功德,业障就会反噬。 在地宗的说发里,这便是“因果反噬”。 苗有方指着李妙真的眉心,惊道: “变,变黑了。” 飞燕女侠眉心处,浮现一块漆黑如墨的色斑,并迅速扩大。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三十二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6200) 那块色斑漆黑如墨,并伴随着至恶至邪的气息,象征着堕落一切的力量。 色斑快速蔓延,往下流淌,就像往李妙真头顶浇了一桶黏稠的墨汁。 察觉到这股至恶的堕落气息,在场的天地会成员或多或少都出现了轻微的应激障碍症,想到了黑莲道首。 黏稠的“墨汁”往下流淌,覆盖了李妙真的胸口、腹部,双腿,很快就只剩最底盘的金光在勉力支撑。 孙玄机和杨千幻同时抬脚一踏,两道圆阵组合成封印阵法,将八卦台封印住。 这既是防止李妙真入魔后逃走,也是为了楼内的师弟们着想。 普通修士被堕落气息污染的话,会当场神智错乱,人性里的恶念无限扩大,造成伤亡。 “这因果够深的啊”许七安心里嘀咕一声,扭头看一眼金莲道长,见橘猫道士脸色沉凝,但没有出手,便只好先忍耐下来。 金莲道长低声道: “她行善过于率性了,因果缠身比我想象的要夸张。” “道门三宗的修行之法,都稀奇古怪,死的挺快。。”杨千幻摇摇头,语气里透着身为术士的骄傲。 “所以我只学人宗剑术,不修人宗心法。”楚元缜当了一回捧哏。 呵,你们术士也好不到哪里去,忘记弑师的诅咒了?李灵素心里嘀咕。 但他没有说出来,因为杨千幻是他的“同盟”,不能拆盟友的台。 这时,袁护法蔚蓝眸子遥遥注视着圣子,不受控制的展开读心: “你的心告诉我:呵,你们术士也好不到哪里去,忘记弑师的诅咒了?” 场面猛的一静,李灵素满脸尴尬,干笑不断。 这猴子怎么还不死?!圣子心里破口大骂。 杨千幻背对众人,看不到表情,但在场众人能意会他的恼怒和尴尬,毕竟说出这番心里话的是他的好兄弟李灵素。 真是不怕死啊,唔,我记得袁护法似乎无法控制自己的天赋神通苗有方幸灾乐祸的想。 他心通和天赋神通融合后,难以驾驭了?阿苏罗审视着袁护法,猜测出了真相。 正常情况来说,有了一个多月前的闹洞房事件,得罪那么多人,有点求生欲的常人,都会谨言慎行,断然不会如此“嚣张跋扈”。 袁护法此时一脸“完犊子”的表情,显然是个有求生欲的,那么就是神通失控了。 这猴子,简直不拿自己的性命当回事金莲道长微微摇头。 孙玄机为什么要把它带过来,虽然有负责传达念头的原因,但这样的场合孙玄机没有必须发言的需要,是故意带上袁护法的?做个人吧,和许宁宴混久了,心灵就堕落了楚元缜暗暗思忖,揣度孙师兄的险恶用心。 他突然心里一凛,看向袁护法,发现后者蔚蓝色的眸子也在看他。 袁护法不受控制的读起楚元缜的想法: “你的心告诉我” 话没说完,许七安隔空,反手一巴掌,将袁护法拍翻在地,打断了他的读心。 楚元缜松了口气,收回了出鞘三寸的神兵。 “”袁护法一脸后怕,劫后余生的表情。 李妙真对于身边同伴们的互动,毫无察觉,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一片光暗交织的世界。 神圣纯粹的金光和至恶至邪的黑光各自占据半边天空,它们交融之处,金色和黑色混杂,扭曲成混沌之色。 李妙真秀眉紧蹙,站在两色交汇之处,左顾右盼一阵,她看见堕落邪恶的黑光中,一道人影扭曲着凝聚而成。 那是一名年轻的剑客,手里拎着一把滴血的剑,一脸阴沉的盯着李妙真。 李妙真记得他,是当年下山游历不久,从一群山匪里救下来的侠客。 “你,你为何会在这里?”李妙真愣愣道。 年轻剑客舔着手里的剑,狞笑道: “多谢飞燕女侠舍命相救,没有你的救命之恩,我如何在乱世中占山为王,烧杀劫掠?” 李妙真脸色略有呆滞,眼神里闪过一抹悲哀。 第二道扭曲的人影随之凝成,是一个脸庞圆润,身体发福的中年官员。 官员笑眯眯道: “飞燕女侠,本官想明白了,水至清则无鱼,若想官路亨通,只有和光同尘。本官以前就是太持才傲物,所以连连碰壁,难以施展抱负。 “经历了一次死劫后,终于大彻大悟。多谢飞燕女侠的救命之恩。” 他原本是一个清官,因为不忿上级鱼肉百姓,欲进京告御状,途中遭遇上级暗派的高手追杀,危难关头被李妙真救下。 李妙真没有说话,眼里的悲哀愈发浓重。 接下来,一道道人影扭曲着成型,他们有男有女,有不同的身份和职业,都是曾经被李妙真救过,但后来走入歪路的人。 李妙真耳边听着或讥笑或猖狂或阴阳怪气的讲述,眼里的悲哀越来越浓,她的眼白和瞳孔被黏稠的墨汁一点点取代。 这时,又一道人影扭曲着成型,是杨川南! 前云州都指挥使杨川南。 他穿着戎装,单手按住刀柄,望着李妙真,淡淡道: “杨某能拔除巫神教的势力,策反云州官员,度过巡抚的调查之危,还得多谢飞燕女侠的担保和袒护。” 李妙真脑子“轰”的一炸,眼眶里的黏稠墨汁像是决堤的洪水,迅速覆盖眼白和瞳孔,让她双眼化作纯粹的漆黑。 她的心态越来越扭曲,恶念纷至沓来,认为以前的自己是多么的可笑。 杀意、嫉妒、愤怒、淫yu、傲慢种种负面情绪翻涌不息。 就在这时,耳边忽然传来高亢的吟诵声: “少年侠气,交结五都雄,肝胆洞,毛发耸,立谈中,死生同,一诺千金重” 李妙真脖子僵硬的扭过头,一抹金光刺入了漆黑的眼眶,驱散了黏稠的墨汁。 她看见了一个拄刀而立的少年,浑身浴血。 当年云州危难之际,是她及时出现,保住了许宁宴的肉身。 “混蛋,别死了” 第二道声音传来,她看见自己抱着许七安的“尸体”,竭力的替他拼凑溃散的元神。 那是许宁宴强行打乱天人之争后,遭受儒家法术反噬的情景。 是她第二次救下许七安的命。 “大奉武夫许七安,前来凿阵!” 第三道声音回荡中,一袭青衣吞下金丹,从城头一跃而下。 更多的人浮现,同样是身处各个阶级,拥有不同身份,平民、乞丐、游侠、官员等等,他们也是被李妙真拯救过的人。 密密麻麻,宛如千军万马。 这些人,包括许宁宴,齐齐望向她,躬身抱拳,他们的呼喊化作同一个声音: “飞燕女侠,功德无量!” 李妙真眼里黏稠墨汁尽数消退,她的身后,那片漆黑黏稠的空间,那些邪恶堕落的人,在功德金光中尽数消融。 功德无量! 八卦台上,阿苏罗望着被漆黑墨汁覆盖的李妙真,问道: “你能看到她现在的想法吗?” 不是吧,这时候妙真的内心戏肯定没法看啊,说出来的话,她会羞耻到横剑自刎的许七安心里刚闪过这个念头,便听金莲道长缓缓道: “根据她内心的想法,判断她此刻的状态,确实比单纯的观察堕落之力要有效。” 苗有方一本正经的说: “道长是专家,听道长的。” 李灵素附和道: “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所以听道长的准没错。” 楚元缜分析道: “我觉得金莲道长说的很有道理。” 虽然李妙真看起来情况不妙,但众人心态相对轻松,因为护法的超凡高手太多了,一品二品三品都有,李妙真最差的情况也只是凝聚功德失败。 断然不可能成为第二个黑莲。 在一群人威逼利诱下,袁护法蔚蓝澄澈的眸子,注视着李妙真。 这个过程长达十秒,他的表情越来越惊悚,嘴唇颤抖,想说又不敢说,理智和本能在做抗争。 “她,她的心,告,告诉我” 话没说完,李妙真的阳神突生变故,覆盖全身的黏稠墨汁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煌煌神圣的功德之光,七彩炫烂。 轰! 空气微微抖动中,七彩光柱从阳神中迸发,冲入云霄,将夜空中的云层染成瑰丽的光泽。 照亮小半个京城。 城中,不知道多少高手从睡梦中惊醒,或冲出屋子,或推开窗户,遥望天空中的光柱。 大奉再添一名三品强者。 持续十几秒后,七彩光柱收敛,李妙真阳神落回体内,她身躯绽放出微弱但神圣的霞光,衬的肌肤晶莹如玉,五官秀美精致,英气勃勃。 “恭喜蓝莲!” 金莲道长微笑行礼。 “恭喜飞燕女侠。” “恭喜妙真。” “恭喜师妹。” 其他人纷纷行了一个道礼,送上祝贺之词,仿佛刚才逼迫袁护法读心的不是他们。 李妙真睁开眼,先看一眼许七安,见他满脸发自内心的微笑后,又斜一眼怀庆,接着才是环顾众人,微笑着还礼。 客套完了,许七安连忙抬了抬手,说道: “妙真,你凝聚修为期间,阿苏罗、楚元缜、苗有方都怂恿袁护法读你的心,包括你的师哥和金莲道长。” 一直没有说话的杨千幻,难得的附和了狗贼,道: “没错,我可以作证。” 李妙真脸色大变,霍然回首: “你,你读心了?!” 她的气息在这一刹那有些紊乱,走火入魔那种。 她刚才想了什么?众人心里闪过这个念头。 袁护法惊的连连后退,用力摇头:“没有没有” 李妙真这才松口气,瞪了苗有方等人一下,道: “这次晋升颇为凶险,差点就堕入魔道。” “好在是顺利晋升了。”楚元缜咳嗽一声,化解尴尬般的感慨道: “想当初,天地会成员里,只有我和圣子拥有四品的战力,你们修为都差了些。一晃快三年了,我还停留在四品,你们却一个个晋升超凡。” 状元郎的唏嘘不是装的。 天地会刚成立时,丽娜、李妙真、恒远这些人都是四品之下,严格来说,李灵素也是下山游历一年后,才晋升四品。 闭关的八号和九号金莲不提,楚元缜是战力最强的成员。 可是现在,一号二号先后踏入超凡,三号更是一品武夫,六号虽然也是四品,但拥有一枚杀贼果位,不是寻常意义上的四品。 八号九号则是二品。 这样的情况,即使楚元缜性格随和,不爱争名夺利,也不由的涌起强烈的“危机感”,再不晋升,就真的被远远的抛开了。 “瞧你这话说的,我不也还是四品吗。” 李灵素安慰道:“还有丽娜和恒远大师。” 楚元缜笑了笑,“圣子说的有理。” 袁护法盯着状元郎,突然说道: “不,你说谎,你的心告诉我:一个纵情声色的浪荡子,一个只知道吃的蠢丫头,我和你们能一样?” 袁护法一脸报复的快感。 空气突然的安静! 许七安、李妙真、金莲道长、阿苏罗等人,别过脸去,抿着嘴,憋着笑。 楚元缜脸色僵硬,尴尬的脚掌扣紧地面。 快把这猴子送回南疆吧,不然迟早有一天炖了他李灵素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假装看起四处的风景。 “咳咳!” 金莲道长咳嗽一声,打破了尴尬的气氛,道: “夜深了,明日商量如何攻打阿兰陀,今晚先回去休息吧。” 说完,御风而起,消失在黑夜里。 众人齐齐腾空,往不同方向遁去,回归住处。 孙玄机带着袁护法返回卧房,后者点上油灯,灯光在房间内晕染开来,说道: “我去一趟茅房。” 等孙玄机点头后,袁护法谨慎的从怀里摸出传送玉符,捏在手里,这才放心出门。 妖族北漂,孤身在外,要学会保护好自己。 俄顷,袁护法返回,在铜盆里洗了洗手,接着从桌上的果盘抓了一只春桃啃起来。 “咳咳!” 盘坐在床上的孙玄机,先是展开封印阵法,将屋内的气息、声音隔绝,然后咳嗽一声,示意袁护法看自己。 袁护法扭头凝视着他半晌,道: “我不能说李妙真的心声,她知道了会杀我的你会保护我?屁嘞,你根本没有用心保护我,许家的那两个丫头蹲了我好几天我不接受你的解释,我不听我不听,本护法死也不会出卖李妙真道长的。” “咚咚!” 这时,房门被敲响,随后自行打开,门口站着杨千幻的背影,倒退着走进来,语气低沉,缓缓道: “李妙真凝练功德时,心里想的是什么?” 边问,边关上门。 袁护法还是摇头: “我不能说,我是有信誉的妖。你想知道,自己去问便是。” 杨千幻沉声道: “天不生我杨千幻,大奉万古如长夜,杨某也是讲信誉之人,放心。” 咚咚! 敲门声打断了杨千幻的话,由于屋子被封印阵法笼罩,他无法传送离开,又不能走门。 杨师兄当机立断,藏入墙边的衣柜里。 孙玄机伸出手掌,轻轻一推,推出一道圆阵依附在柜门,封印了杨千幻的气息。 做好这一切,袁护法起身打开房门。 门外,苗有方和李灵素搓着小手进来了,见面就问: “袁老哥,有事请教。” 袁护法关上门,面无表情的盯着他们: “李妙真的心声?” 苗有方和李灵素相互看了看,一头: “和袁老哥说话就是痛快,咱们都是敞亮人,就该说敞亮话,所以” 话音未落,咚咚的敲门声又来了。 苗有方和李灵素没有任何犹豫,目光在房内一扫,窜向衣柜,打开柜门 他们看到了一个后脑勺。 后脑勺说:“好巧。” 苗有方和李灵素:“” 两人挤了进去,柜门轻轻关上,气息完全消失。 袁护法一脸凝重的打开门。 吱的声音里,门外的青衫剑客出现在孙玄机和袁护法视线中。 楚状元一脸若无其事的说道: “深夜叨唠,非君子所为,在下前来主要是关心一下袁护法的近况” 袁护法打断他: “顺便打探一下李妙真的心声?” 楚元缜一愣,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都可都可!” 袁护法返回桌边坐下,摇头说道: “我答应过李妙真道长,绝不泄露她的心声,请楚兄不要为难本妖。” 楚元缜面不改色: “告诉孙师兄就可以?你们若不是在说此事,为何用阵法罩住房间?” 袁护法看一眼孙玄机,这个人类很聪明,不好糊弄。 正要解释,敲门声又又来了。 楚元缜脸色微变,目光一扫,锁定柜门,起身走过去,说道: “劳烦孙兄替我封锁气息。” 做事妥帖,考虑周全,由此可见,前三人的脑子确实没有楚状元好使。 说话间,楚元缜打开了柜门,看见两张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脸,还有一颗后脑勺。 “你们” 楚元缜愣在当场,接着面皮火烧火燎。 “快点进来,看看下一个是谁。”苗有方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姿态。 楚元缜无奈挤了进去。 袁护法打开门,看见身高九尺的阿苏罗站在门口。 “”袁护法还是有些怕他的,连忙退后了几步。 阿苏罗顺势进门,朝着孙玄机和袁护法颔首,顺带关门,问道: “李妙真方才心里在想什么?” 问话的是阿苏罗,袁护法不知该不该回答,看向了孙玄机。 袁护法点了点头,道: “孙师兄问你,为什么连你这样身份的人,都喜欢掺和这种事?” 说完,袁护法心里嘀咕:你自己不一样! 阿苏罗坦然道: “天地会的成员似乎很喜欢玩这一套,除了办正事的时候正经,平时总在彼此算计,恨不得让对方丢尽颜面,羞愧的钻地缝。 “我并不喜欢这一套,但既然少不得与他们打交道,那就得未雨绸缪,掌控他们的隐秘私事,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 “我觉得他们也是这么想的。” 孙玄机等袁护法说出心声后,挥了挥袖子,哐一声,柜门打开。 阿苏罗看见了三张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脸,以及一个后脑勺。 “好巧啊!” 四人招呼道。 “你们” 阿苏罗脸色愕然,连忙审视自己刚才的话,确定没有羞耻的话后,他恢复了平静。 “看来我们都是懂得未雨绸缪的聪明人啊。”楚元缜挽尊道。 “没错没错。”苗有方和李灵素附和。 他们三人走出柜子,杨千幻倒退出来。 一伙人在桌边入座,杨千幻站在墙角,阿苏罗想了想,道: “我们干脆把门打开,看看还有谁会来。如果李妙真来了,我们就散了,如果没来” 他看一眼袁护法,意思不言而喻。 众人纷纷赞同。 房门敞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半刻钟后,一直橘猫翘着尾巴,迈着优雅的步伐路过孙玄机的门口。 它不经意的屋内看了一眼,冷静的收回目光,继续朝前走去。 “别装了,金莲道长!” 楚元缜喊道。 橘猫置若罔闻,继续往前走。 “那只猫,说的就是你!” 李灵素说道。 橘猫稍稍犹豫,很镇定的说道: “好巧啊,几位! “贫道其实有事来找袁护法” 众人面无表情道: “李妙真的心声!” 猫脸呆滞。 橘猫蹲坐在桌上,环顾一圈,道: “许宁宴没有来?” 袁护法点头: “他没有来,只有你们。” “我不信!”众人异口同声。 橘猫道长沉吟一下,道: “你们谁先来的?” 袁护法便把先后顺序告诉了橘猫。 许宁宴藏匿的手段只有两种,移星换斗和阴影潜藏,前者只能屏蔽气息,无法隐藏身形,那就只剩下后者,杨千幻精通传送术,阴影潜藏跟不上橘猫道长心里一动,扭头看向苗有方,吐出一口霞光。 霞光将苗有方笼罩,让他身躯绽放光芒,消融影子。 苗有方的影子里,还藏着一道影子,在功德之光的照射下,无所遁形,缓缓恢复人样。 许七安面不改色,笑道: “好巧,诸位!” 这个贱人众人面无表情得看着他。 许七安假装看不懂大家的表情,转而望向袁护法,道: “可以说了?” 许七安是随着苗有方一起来的,原本打算不动声色的把消息听去。 没想到天地会这群人,没一个正经人,不,恒远大师是唯一的良心。 怀庆不来,多半是拉不下脸,或者没有兴趣。 一屋子的大佬看向袁护法,没有说话,给予无声的压力。 袁护法看了他们一眼,竟出奇的冷静,回应说: “我是无所谓的,但你们得问她同不同意。” 说着,他从怀里摸出一只锦囊,打开! 刹那间,功德之力盈满整个房间,李妙真的阳神从锦囊里飘出来,悬浮于空,冷漠的俯瞰着屋内所有人。 袁护法是出去上茅房时,遇到的李妙真。 众人:“!!!”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三十三章 前奏 李妙真?! 她怎么会在这里 房间内陷入短暂的寂静,每个人脸色都有轻微的变化,或尴尬或惊讶或羞耻等等,其中,最尴尬的是金莲道长和楚元缜,一位是沉稳可靠的老前辈,一位是博学多才的状元郎。 人设立的越高,此时就越尴尬。 阿苏罗忍不住想双手合十来缓解尴尬,虽然嘴上说是未雨绸缪,但堂堂二品高手私底下八卦别人的隐私,终究有损颜面和格调。 相对来说,许七安、苗有方和李灵素尴尬程度最轻,贱人、江湖浪子和渣男,低人设的好处就体现出来了。 “呵,怎么不打听了?” 李妙真扫了一圈,很满意众人的表情。 众人干笑。 蓝莲道长不愿意放过这个机会,冷笑道: “贫道不介意的,有什么想打听的就问吧。” 相处了这么久,天地会成员什么德性,她还能不知道? 一听他们在八卦台怂恿袁护法读心,李妙真就知道事后绝对会有人暗中打探,所以她假装离开司天监,暗中折转回来,恰好碰到袁护法上完茅厕,灵机一动,就藏身在养魂的香囊里,守株待兔。 只是没想到兔子这么多 气氛有些尴尬,李灵素苗有方等人频频看向许七安,希望他能站出来化解让人无地自容的气氛。 也只有他能哄李妙真开心了。。 妙真变机灵了啊,越来越不好对付了嗯,大家都社死,就等于没有社死,还好还好许七安清了清嗓子,道: “士别三日,刮目相看。妙真啊,看到你成长,本银锣甚是欣慰。” 李妙真娇哼一声。 许七安当即提了一个话题,转移众人注意力: “既然差不多到齐了,索性就不等明天,直接商量攻打阿兰陀,拯救神殊头颅的事。” 金莲道长正气凛然道: “说说你的看法。” 大家配合的露出严肃表情,一副正事要紧的模样。 既然强行扯到正事上,李妙真也不好继续开群嘲,心里嘀咕一声: 许宁宴就会耍无赖! “我打算让怀庆、杨恭、寇阳州和国师留守京城,应对巫神教超凡强者的袭击。阿兰陀那边的战场的,伽罗树由我来对付,琉璃菩萨和广贤菩萨,如何安排,这是我们要重点讨论的。” 许七安看一眼阿苏罗,道: “二品高手里,阿苏罗和九尾天狐都是偏向近战搏杀类型,对付两位菩萨的法相,恐怕有些困难。” 武夫虽然可以横行无忌,但最大的缺陷就是留不住人。 面对同境界其他高手时,人家打不过你,可以跑啊,没准还会回头朝你啐一口吐沫,说: 呸,粗鄙的武夫! 你还拿人家没办法。 阿苏罗敲了敲桌子,似乎有些不高兴: “我的路数虽然和武夫相近,但我有杀贼果位,有应供果位,相比起武夫,可操作性要强很多。” 他一副“你别把我和粗鄙武夫混为一谈”的倨傲。 “另外,九尾狐同样有诸多手段,只是她灵蕴没有完全复苏,或不及肉身强大,所以不曾施展。” 武夫真是个被人唾弃的职业啊,等我晋升武神,我要让九州所有体系的超凡强者跪下来唱征服许七安反问道: “所以?” 阿苏罗道: “广贤菩萨,由我和九尾天狐联手,再有赵守辅助,足以对付。” 赵守戴上儒冠和刻刀,相当于二品,在过去的战斗中,他们摸索出三位二品强者联手,差不多就能应付佛门的一品。 当然,必须是各职业之间互补、搭配。 如果是相近领域的,那么三名二品面对一品,也只有被吊打的份。 正面例子是洛玉衡渡劫战,阿苏罗、赵守和金莲道长。 反面例子是浔州城外的超凡战,阿苏罗、寇阳州和许七安。 另外,三打一针对的是佛门菩萨,其他体系的一品没有实战数据参考,不算在内。 阿苏罗继续道: “佛门菩萨中,战力最强的是伽罗树,但最难对付的,公认是琉璃菩萨。” 李妙真皱了皱眉: “琉璃菩萨?” 阿苏罗点着头说道: “她掌控的是琉璃法相,又称‘无色琉璃法相’,以及‘行者法相’,前者是一种领域,身陷领域之中,神通、念头、动作都会变的无比缓慢,只有琉璃自己能自由行走。” 在场非武夫领域的超凡心里一凛。 这一招对他们来说,可谓杀手锏一般的能力。 “无色琉璃领域的范围大概是方圆六十丈,不算太大,但偏偏她掌控行者法相,论速度,琉璃菩萨是当世九州第一人。极致的速度,然后展开领域,谁都逃不掉。 “这就是我说,为什么琉璃最难对付的原因。” 等阿苏罗说完,李灵素沉吟道: “以儒家法术禁止展开领域,是否就能克制?” 赵守不在,许七安代为回答道: “这是一个办法,但如果直接伤害、限制高于自身品级的强者,反噬会非常大,不到关键时刻不能随意施展,可以当做杀手锏用。” 李妙真则看向橘猫道长: “道长以身殉道,能不能用功德之力反杀她?” “好主意啊!”众人大喜。 橘猫抬起爪子,用力拍一下桌面: “不要开玩笑! “如果贫道死在琉璃手中,那么她接下来必定厄运缠身,难以在混乱的超凡战中活下来,就算贫道有殉道的觉悟,琉璃也未必愿意杀我。” 可以把金莲道长视作搅屎棍,对手不抱着同归于尽想法的前提下,没人敢碰他,地宗真无赖许七安吐槽道。 “不对!”身为术士的杨千幻摇了摇头: “可以用气运抵消厄运,如果佛门动用气运,道长你就白死了。” 橘猫的猫脸露出了警惕之色。 许七安宽慰道: “气运这东西,佛门珍视着呢,不会用来对付你的。再说,能掌控气运、使用气运的只有术士,佛门的菩萨不具备这样的能力。” 就算是他,也是在乱命锤狂砸脑瓜后,才让体内的国运觉醒,掌控众生之力。 而这一切依旧是术士在帮忙。 超品的佛陀或许能掌控气运,但菩萨们绝对不具备这种能力。 橘猫稍稍松了口气。 楚元缜扫了一眼皱眉沉思的李灵素,笑道: “我记得那位琉璃菩萨是难得一见的绝色美人,不如派圣子出马吧,对付女人他最在行了。” 李灵素不服气的说: “为什么不是许宁宴,明明他才是最薄情寡义,风流好色的男人。” 不不不,我是走精品路线的,面向的是年轻貌美的优质女性,而你只是一辆共享单车,姑娘们轮流骑许七安心里吐槽完毕,反手一巴掌把袁护法拍翻在地。 袁护法捂着脸起身,委屈的说: “为什么打我。” 许七安歉意道: “不好意思,条件反射。” 袁护法默默的缩到孙玄机身边,在这个冷漠的中原,只有孙师兄能给他一丝丝的安全感。 孙玄机看他一眼,袁护法心领神会,读心道: “我记得当初许宁宴杀贞德时,监正老师打伤了琉璃,他是怎么做到的。” 许七安略作沉吟,回答: “不出预料,是靠‘蛮力’强行打破,当时琉璃身处中原,监正能调动众生之力。” 术士的手段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天命师的神通是窥探未来,那么监正的破敌手段其实并不多。 橘猫晃了晃尾巴,道: “换而言之,只要拥有当时监正的战力,就能破开琉璃的无色领域。” 众人一起看向许七安。 橘猫摇着头: “许宁宴调动众生之力时的战力,已经超越监正,但若是在西域,还是差了些。” 闻言,桌边众人愁眉不展。 琉璃菩萨非常棘手,是能真正威胁到他们生命的存在。 在场除了阿苏罗和许七安,其他超凡都有生命危险。 这时,许七安缓缓道: “配合镇国剑的话,我应该能打破琉璃菩萨的无色领域。” 众人吃了一惊。 阿苏罗有些难以置信: “你修为精进这么快?” 他不信许宁宴踏入一品后,还能继续高歌猛进,这不可能。 怪物吗?就算国运加身,也不可能如此夸张吧楚元缜等人一阵咋舌。 “倒也不是!”许七安解释道:“我的七绝蛊已经晋升超凡,力蛊的‘血祭’能让我在短时间内提升战力,配合镇国剑,战力应该不会差当时的监正。” 差点忘了这小子还是会蛊术阿苏罗心里好受多了。 七绝蛊会不会有隐患啊,找机会提醒他一下李妙真更担心七绝蛊这件源自蛊神的物品会带来反噬的危险。 橘猫道长带着几分期待,道: “或许,这次能彻底查清楚佛陀和神殊的关系。” 听到这里,天地会成员都有些期待,他们即将揭开一位超品的神秘面纱。 又商议了半刻钟后,苗有方抓住机会,提出质疑: “有没有可能,巫神教的超凡会埋伏在西域?我们以为猜到了他们的计划,结果他们猜到了我们猜到他们的计划。” 没人说话。 “不会!”许七安打破沉默,替弟子挽尊,说道: “巫神教和佛门都觊觎中原,彼此是竞争关系,一旦去了西域,谁能保证佛门不对巫神教出手?要知道,佛陀早就挣脱了封印,祂是能出手的,而巫神却鞭长莫及。 “萨伦阿古会抓住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机会出手对付大奉,但绝不会为了杀我们铤而走险。” 苗有方环顾一圈,见众人脸色如常,就知道这群家伙早就想到这一点。 我还是不够聪明啊苗有方惭愧了一秒。 “孙师兄,有什么办法能提炼出一品高手的精粹吗?”许七安突然问道。 袁护法在旁读心、翻译,道: “我只知道炼血丹的阵法,但这无法炼出一品的血肉精华,你是打算” 桌边众人眉头一挑,看着许宁宴,心里涌起一个大胆的猜测。 许七安颔首: “我打算趁这个机会,斩杀伽罗树,提炼他的血肉精华,踏入一品中期。 “当然,这不是主要目标,不必强求。伽罗树的防御过于可怕,我们能打败他,却未必能杀他。况且你也说了,炼制血丹的手段炼不出一品高手的血肉精华。” 这是九尾狐替他从神殊那里打探到的,最快晋升一品中期的方式。伽罗树走的是禅师、武僧双修体系,本身算半个武夫,恰好与许七安契合。 但粗鲁的生吞血肉,能吸收的精华有限,并不足以支撑他晋升到一品中期。 杨千幻没好气道: “愚蠢! “这种动脑子的事情交给宋卿就好了,给他一个提炼一品血肉精华的机会,他会开心的七天七夜不合眼,研究出一套方案。 “如果宋卿也没辙,那就不用考虑了。” 对啊,还有宋卿这个鬼才,生物领域的炼金术,是他的专业许七安眼睛一亮。 监正的这些弟子,虽然一个个都是怪胎,但确实很好用众人心里感慨。 许七安为这场谈话盖棺定论: “那么,今天到此为止,两日后于司天监会合,攻打阿兰陀。”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三十四章 监正的著作 商议结束后,众人打算离开。 李妙真狐疑道: “你们不会再来了吧。” “不会不会”众人连连摆手: “我们不是那么无聊的人,先前只是关心你的处境罢了。” 李妙真左看右看,还是不太信任天地会成员的节操,道: “你们先走,我最后一个。” 许七安一边点头,一边说道: “妙真,我替你监督,我带他们一起走。” 你最不可信好吗李妙真淡淡道: “劳烦许银锣了。” 许七安身躯膨胀开来,化作一张遮蔽众人的“阴影幕布”,裹挟着橘猫阿苏罗等人,消失在房内。 李妙真没走,坐在桌边喝了一盏茶,见始终没有人返回,这才安心的离开。 大概在她走了半刻钟后,桌底的黑暗里,一大团“阴影”膨胀,原班人马返回了。 袁护法目瞪口呆。。 许七安搓搓手: “快说快说,妙真入魔时内心想的是什么?” “是啊是啊,我挺想知道飞燕女侠入魔后心里会想些什么。”苗有方附和。 大佬们又一次默默的注视袁护法,给予无声的压力。 果然袁护法叹了口气,然后伸手又摸出一只香囊,在众人僵硬的目光里打开。 一缕青烟升起,化作苏苏的模样。 苏苏瞪着屋内的人,嘴里发出李妙真的咆哮: “给老娘滚!” 操纵阴魂,道门很常见的手段,其实李妙真给袁护法的锦囊是两个。 溜了溜了天地会成员一哄而散。 许府。 许七安回到属于他和临安的房间,屋子四角点着高脚灯笼,书桌上放着一碗凉透了鸡汤。 临安盖着薄被,侧身蜷缩,呼吸绵长的沉浸在梦乡。 她脸蛋圆润,软软绵绵的,掐起来手感很好。长长的睫毛浓密微卷,闭上了这双妩媚风情的桃花眼后,她看起来端庄许多了。 许七安没有立刻上床,走到书桌边坐下,端起鸡汤刚要抿一口,忽然愣了愣,他从鸡汤里嗅到了几味补肾壮阳的药材。 是因为近来开垦新田过于频繁,担心我肾虚? 看不起谁呢许七安“咕噜噜”的喝光鸡汤。 男人对这方面的食物总是来者不拒,哪怕它们对一品武夫来说毫无用处。 喝完鸡汤,他铺开宣纸,把佛门超凡强者的特点原原本本的写出来,然后吹干墨迹,折叠好。 接着推开窗门,目光平静的注视着夜幕,俄顷,一只野鸟振翅着落在窗沿上。 许七安递上折叠好的宣纸,野鸟叼在嘴里,扑棱棱的振翅而去。 野鸟的目的地是浩气楼。 他打算征询一下魏渊的意见,虽然大青衣现在是“弱鸡”,但谋略、眼光和智商还在,给出足够多的信息后,就能进行推演。 然后给出具备参考价值的建议。 目光野鸟消失在夜幕里,许七安坐回书桌边沉思起来。 “首先,神殊的头颅一定要救出来,这直接关乎到大劫来临时我方的抗压能力。没有半步武神坐镇,中原就是韭菜,随便西域和巫神教割。 “其次,大劫之前,我必须把修为提升到半步武神。单凭一个神殊,要应付超品还是有些勉强。所以,如果有机会,一定要吃掉伽罗树。但这样很可能引来佛门的疯狂反扑。” 之前在他的预判中,佛门未必愿意为了神殊的头颅和大奉超凡死战,这样只会让巫神教渔翁得利。 所以很可能会做一定的妥协。 但如果大奉的超凡目标是伽罗树,那多半就不死不休了。 “如果这次没能斩杀伽罗树,那我就要另想办法了,有两条路可以走,一:培养一只力蛊类的超凡境蛊兽。二:出海寻找相同领域的神魔后裔。” “最后,解开佛陀和神殊的关系,彻底搞清楚这位超品背后到底隐藏什么秘密。 “佛门屡屡欺我,逼人太甚,是时候讨债了。” 他和西域的矛盾极深,可以说,许七安踏入超凡后,遇到的所有危机都是佛门参与。 此仇必报。 至于失败,他从未想过,因为失败就意味着他死在阿兰陀了。 换而言之,不抢回神殊的头颅,他就和佛门玉石俱焚,让佛陀变成光杆司令。 这是一位一品武夫的自信。 第二天,蒙蒙亮,他睁开眼,把临安搭在他肚皮上的长腿挪开,起身走到窗边,打开窗户。 “扑棱棱” 一只野鸟落在窗沿,嘴里咬着折叠成豆腐块的宣纸。 许七安接过宣纸,展开: “到了这个层次,计谋的意义已经不大,统筹和布局方面你们做的很好。但是否有曾想过,你可以用体系之间配合来针对佛门和巫神教。 “对手同样可以如此,若是巫神教和佛门互换一位二品,只是微小的调整,却有可能左右京城的战局,甚至是阿兰陀的战局。 “萨伦阿古不会亲赴西域冒险,三品作用有限,是谁会去,我想你心里有数了。而佛门三品、二品几乎尽数凋零,只有一位二品的度厄罗汉。 “没记错的话,他极为推崇大乘佛法,想做大乘法佛的奠基人,此人可以利相诱。 “巫神教对大奉恨之入骨,在利益不大的情况下,绝不会和大奉合作,所以不必想着与阿伦阿古结盟。 “你且安心西去,京城有我。” 呼,虽然魏公现在是弱鸡,但他的承诺总是莫名的让人心安许七安吐出一口气。 简单的洗漱之后,他一个阴影跳跃到了夜姬的房间。 狐狸精坐在梳妆镜前,梳理着乌黑靓丽的头发,察觉到气机屏障封锁了房间,她嫣然道: “临安殿下不会有意见吗?” 许七安撇嘴:“那我走?” “奴家只是随口说说嘛。” 夜姬哪里肯放他走,连忙摇着小腰过来,把圆滚挺翘的臀儿送到他大腿上,顺势揽着许七安的脖颈,边看水漏边说道: “只有半个时辰哦。” 说话的同时,很懂得勾人的扭着翘臀,让情郎感受她的丰满。 大不了一秒六刀嘛,时间不变的前提下,加快平a也是一样的许七安搂着夜姬倒向大床。 半个时辰后,早操结束,用过早膳的许七安前往司天监。 到七楼炼丹室寻找宋卿,意外的是,把炼丹室当家的宋卿并不在这里。 “宋师兄呢?” 许七安问丹室里的术士。 “不知道,宋师兄今天没来,奇怪,他平时都是住在炼丹室的。” 那名白衣术士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你们没有去找吗?”许七安觉得奇怪,一个人突然反常的消失,难道不是一件值得警惕的事? “找人多浪费时间,影响做炼金实验。”那名术士如此回答。 许七安朝他拱了拱手,一个阴影跳跃来到伙房,看见了干饭人褚采薇。 褚采薇一脸茫然: “啊?我不知道啊,宋师兄可能出去买早点了吧。” 他可不会为了一口吃的,花一两刻钟跑外边去许七安心里吐槽,他接着去见了孙玄机,这才从孙师兄,不,袁护法口中得知宋卿在藏书阁。 藏书阁位于八楼,汇集了地理、风水、医学、药材、冶炼、材料学等等著作。 它成立于六百年前,从初代监正开始,一代代司天监的术士凭借自身才学,“建造”了这间藏书阁。 许七安在藏书阁的最里头找到了宋卿,宋师兄盘坐在地,身边堆满了书籍。 “宋师兄,有件事想请教你” 许七安话没说完,便听宋卿低着头,边翻阅书籍,边说道: “如何提炼一品武夫的生命精华?” “你知道了?”许七安吃了一惊,没想到老宋效率这么快。 “孙师兄昨晚就告诉我了,真是一项让人热血沸腾,又头皮发麻的艰难任务。”炼金狂人头发凌乱,黑眼圈深重,露出了痴汉般的笑容。 一晚没睡啊!许七安追问道:“有结果了吗。” 宋卿摇头。 “这里面的难点在哪?”许七安不懂就问。 “炼制血丹的阵法,只能抽取普通人的生命精华,相对容易。但一品高手的生命精华,凝练到了极致,想要抽取出生命精华,太难了。 “这就像去除铁矿的杂质容易,去除精铁的杂质却很难。我们需要从阵纹、材料等方面入手” 宋卿吧啦吧啦说了一大堆,反正许七安是一点都没听进去。 宋卿意犹未尽的舔了舔舌头,指挥道: “你来的正好,替我把所有炼金、生命和阵法有关的内容找出来,我争取尽量想出办法。” 许七安毫不废话,推开窗户,过了一阵,黑压压的鸟群飞了进来,它们和许七安共享视野,找出一本又一本相关领域的书籍,很快宋卿面前的书就摆的比人还高。 “你别光看着啊。”宋卿抬起头,一脸不满的说: “许公子也是炼金术领域的奇才,不比我差,合你我二人之力,绝对能想出炼化一品武夫生命精华的方法。” 说着,他露出了期待的表情,好像许七安真的是炼金术领域的大拿。 我只是个水货,元素周期表都背不全于是他假装自己是大佬,专心的翻看书籍。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许七安突然说道: “这里有监正的著作吗?” “没有!”宋卿摇头。 “为什么不看看监正的书呢。” 宋卿闻言,嗤之以鼻: “老东西非说我向往得生物炼金术是邪路,我偏不服气,就是要在炼金术领域里击败他。所以我不看他的书。” 你不看我看许七安虚情假意的一阵夸赞,然后问道: “监正的著作在哪边?” “往右拐,直走到底,上面全是监正老师的著作。”宋卿说。 许七安依言,走向书架前,目光扫过,猛的一凝,他看见一,书名写着: 《晋升半步武神之法》 许七安扭头,默默的看一眼沉浸在自己世界里,一心想要超越监正的宋卿。 你在瞎折腾什么劲? 世上有比白嫖更爽的事吗? 同时,许七安心里莫名的涌起一阵寒意。 监正连晋升半步武神的方法都知道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三十五章 占卜 许七安大步上前,从书架拿起那本《晋升半步武神之法》的书籍,开篇第一句话: “天下体系,跳出三界外,身在五行中。唯武者,身在三界内,不在五行中。” 武夫和其他体系的区别是“三界内外”许七安皱起眉头,品读着这句话,除了知道武夫和其他体系不同外,没有更多的解析。 “三界”和“五行”也许在术士的术语里,有特定的意思。 强行解读未必准确,待会找宋师兄问问!他迫不及待的翻开下一页。 这一页写的是监正对一品武夫的解释,书中提到,一品武夫精气神三者合一,自成循环,不与外界交互写到这里的时候,监正还善解人意的做了注释: “所谓不与外界交互,是指不借天地之势,包括但不限于阴阳五行雷电等元素之力。” 正常的搬运气机,吐纳灵气不属于这个范畴,嗯,就我知道的一品里,萨伦阿古、洛玉衡、以及佛门菩萨,都有借天地之势,化天地之力为己用的手段唯独武夫是靠自己的力量、气机监正这段注释写的太“白话”了,感觉是给没什么脑子的人看的许七安想到这里,脸色突然僵硬。 因为他想到,这是监正以前留下来的,而监正扶持的那个一品武夫,似乎好像貌似就是他! 看不起谁呢许七安勃然大怒。 他心说大爷忍了,念在老东西现在远航在外的份上,不跟你一般见识。 继续往下看,终于看到了关于半步武神的内容。。 监正的提供了两条思路,一条是慢慢磨炼,就像四品巅峰的高手打磨肉身,让细胞进化, 褪去凡俗之躯, 成为“神”一般的存在。 一品武夫要晋升半步武神, 同样要不停的淬炼肉身,充盈气机,但古往今来, 能把一品这个境界走到尽头,成为半步武神的武夫, 几乎没有。 就监正所知, 只有五百年前被封在桑泊的神殊。 “因为以气运晋升一品的武夫, 寿元不过百年,百年时间, 根本不可能晋升到半步武神。而靠自身天赋、努力成为一品的,则在漫长岁月里,遭受了巫神和佛陀的灭杀。 “蛊神说过, 他们害怕武神的出现。由此可见, 想要平息所谓的大劫, 多半只有武神出世。再由此推测, 监正的目标,是不是打造一位武神? “他身为守门人, 一直在努力的谋划如此解决大劫” 另一个方法,就是走“血丹”路线,靠劫掠相同领域的强者的生命精华, 来加快晋升速度。 “当初知道镇北王炼血丹时,我就预感到武夫这个体系或许非常残酷。”许七安叹息一声。 第一条方法没有捷径, 看的是天赋和努力,第二条方法是有捷径的。 许七安精神振奋的翻看后边半的内容, 然后,他默默合了回去, 返回宋卿身边,面不改色的说: “监正有留下相应的炼化阵法、材料、水平还行,蛮有趣的。你看看?” 宋卿先是眼睛一亮,充满了对知识的渴求,旋即有些扭捏不愿,“我要靠自己,不靠监正老师。” 许七安沉声道: “学习知识是一个很快乐的过程,如果期间不需要付出代价,那就是双倍的快乐。” 翻译成我们熟悉的话就是: 白嫖使我们快乐。 宋卿一想,觉得有道理,于是接过监正老东西的著作,耐心翻了起来。 “如何?”许七安问道。 宋卿抬起头,一脸茫然: “看不太懂” 他旋即用希冀的目光望着许七安: “许公子能看懂吗!” 许七安笑了笑,“刚才随便翻了翻,监正写的很有意思,我看完,七窍通了六窍。” 宋卿一脸惊叹: “短短片刻,许公子竟能看懂这么多炼金领域的内容,唯一的那一窍,大概是阵法吧。” 许七安脸色严肃的点头,然后迅速转移话题: “宋师兄觉得,开篇第一句话何解?” 宋卿依言,翻到开头,重新把那句话看了一遍,沉吟道: “三界指的是‘色界’、‘欲界’、‘无色界’,许公子理解成是滚滚红尘便是。跳出三界外,指的是斩去俗念、欲念” 说白了,就是没有了世俗的欲望许七安缓缓点头。 “许公子仔细观察的话,不难发现,各大体系的超凡强者,层次越高,越像孤家寡人,包括色欲在内的诸多欲望,几乎都被斩去。嗯,人宗算是例外吧,但人宗是因为业火的存在,如果没有业火,洛玉衡多半也是无欲无求的。” 难怪我见到过的超凡强者,差不多都是单身狗,只有身为武夫的我,天天为打桩而努力许七安哑然失笑。 但下一刻,他愣愣的站在那里,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 许平峰薄情寡义,是不是有这方面的因素?层次越高,七情六欲越是寡淡。 他再回顾金莲道长、赵守、萨伦阿古等超凡强者,惊悚的发现他们之中,竟一个lsp都没有。 “所以只有武夫保留着最完整的七情六欲?”许七安暗想。 宋卿接着说道: “身在五行中的意思很好理解,各大体系都需要依赖天地之力,掌控地风水火阴阳五行。但武夫不用,武夫全靠拳头,啧啧,粗鄙! “啊,我没有贬低许银锣的意思,我贬低的是武夫体系。” 有区别吗!你不要误会,我不是针对你,我针对的是全天下的武夫?许七安满脑子的槽。 靖山城。 靖山寸草不生,贫瘠的沙土间裸露着漆黑的岩石,整座主峰没有任何生命的气息。 远处汪洋起伏,闪烁着粼粼波光,蓝天和海洋的交界处,一群海鸟翱翔。 此处临海,风大,淡淡的海腥味扑面而来,萨伦阿古盘坐在山巅,身前摆着小案,案上有一排竹简,分别写着: 许七安、洛玉衡、李妙真、阿苏罗 以及:伽罗树、琉璃、广贤、度厄! 萨伦阿古背后,站着雨师纳兰天禄、灵慧师乌达宝塔和伊尔布。 大巫师从斗篷底下摸出一块古朴圆润的龟壳,咬破食指,把沁出的血珠摸在龟背的纹路上。 接着,他如法炮制,把血珠滴入伊尔布递来的杯子里。 血珠氤氲开,让整杯清水变成淡红色。 萨伦阿古闭上眼睛,双手捏诀,一动不动。 在外面眼里,他只是寻常的打坐,但在三位超凡巫师眼中,大巫师此时仿佛融入天地,处在一种玄而又玄的状态,正与冥冥中的天机沟通。 这是卦术里层次极高的法术,到了大巫师这个境界,可以通过卦术看到天机,比卦术更加精准,更加直观。 俄顷,萨伦阿古睁开眼睛,端茶杯,把浅血色的清水含在嘴里,噗的一声,喷向竹简。 刹那间,竹简轻轻震动起来。 这些写着“许七安”、“李妙真”等名字的竹简,突然开始流血,把名字染红。 而龟壳上的那抹血液,顺着龟甲的纹路,慢慢流淌,直至染红整个龟背。 萨伦阿古凝视着卦象许久,缓缓吐出一口气: “纳兰,你去一趟西域,告诉伽罗树,血光之灾将至,让他们做好准备。” 纳兰天禄先是点头,凝视着“许七安”和“伽罗树”的竹简,沉吟道: “他们陨落的风险最大” 这是雨师根据卦象做出的解读,双方的超凡强者都有血光之灾,这预示着陨落的风险。 当然,这种层次的战斗,谁都不能保证自己一定能活下去,有风险是正常。 但许七安和伽罗树的血光之灾尤其严重。 伊尔布皱眉道: “他现在是一品武夫,还有谁能杀他?” 话刚说完,他眉头一跳,猜到答案了。 佛陀! 萨伦阿古道: “超品不会容忍一品武夫成长,许七安想抢回神殊的头颅,阿兰陀里的那位,没准也在等这个机会,请君入瓮。至于伽罗树” 他皱着眉头,没能给出解读。 按理说,三位菩萨中,伽罗树应该是最安全的,不动明王和金刚法相,足以保他性命无忧。 除非是大奉方的超凡强者,刻意针对这位菩萨。 但是理由呢? 萨伦阿古没有多想,望向纳兰天禄: “你去了西域后,让佛门把度厄罗汉派往中原,我们需要杀贼果位的力量。至于你,在阿兰陀静观其变吧,如果时机恰当,一定不要放过许七安。” 说完,大巫师看一眼“伽罗树”,淡淡道: “时机差不多的话,也帮他一把。” 纳兰天禄了然的点头。 西域。 南边的某座城邦,度厄罗汉盘坐在大殿前,下方盘坐着数百人,他们中有的是穿袈裟、纳衣的僧人,有的是城邦里的信徒。 “法我皆空,一切虚妄;自度度人,自觉觉他,渡人渡己,众生成佛” 度厄罗汉盘坐在高台,传经讲道,诉说着他的大乘佛法理念。 下方信徒、僧人们如痴如醉。 相比起讲究度己的阿兰陀佛法,度厄罗汉从东土大奉带回来的佛法,更容易被底层的僧人、百姓接受。 度人、度己,才是大爱。 而这无比契合人们的道德观,且符合西域生活困苦的百姓渴望被救赎、渴望救赎他人的本能。 再加上有佛门罗汉的地位加持,度厄的传道之路颇为顺利。 除了被伽罗树菩萨叫停过一次,几乎没遇到什么阻碍。 这时,一位衣着破烂,皮肤黝黑,看着便饱经风霜的中年,起身,双手合十,问道: “度厄罗汉,我等真的能成佛吗?” “三千世界,佛无处不在,芸芸众生皆有佛性,佛乃果位,非一人数人” 度厄罗汉话音未落,忽地停下来,他的眼中,诸多信徒失去了“颜色”。 他扭头,看向了左侧,身边不知何时出现一位青丝如瀑,美艳绝伦的女菩萨。 她赤足如雪,白衣飘飘,眼睛仿佛两颗无色琉璃珠,缺乏感情,却又让人不自觉的产生这双眼睛很美的感觉。 “广贤已经妥协了,不再支持大乘佛法,你走遍西域,四处宣扬大乘佛法,不怕事后处罚吗?” 琉璃菩萨淡淡道。 度厄淡淡道: “我只是在走自己的道。” 琉璃菩萨嘴角微弯,笑了笑: “你的事我不管,过来通知你一声,现在立刻前往中原,与巫神教联手平了京城。” 度厄摇头: “我不会对凡人出手。” 风撩起琉璃的秀发,轻抚在白皙如凝脂的脸颊,她淡淡道: “对付超凡便行。”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三十六章 武夫攻山 许府。 白姬和许铃音在花园里嬉戏,追逐花圃间的蝴蝶。 经过许七安的调解,许铃音接纳了白姬,把它当成了朋友,而不是猎物。 既然是朋友,当然就不能吃了。 两人这段时间天天玩耍,志同道合(智商等同),都觉得有了亲密的伙伴。 玩闹一阵后,白姬昂着脑袋,看着人类里的稚童,娇声道: “你是不是偷吃我的鸡腿了?昨天我省下来给我姨吃的。” 许铃音圆润的小脸明显一慌,强撑着说: “才没有!” 她声音很大,似乎以为这样能掩饰自己的心虚。 小白狐歪着头,狐疑道: “真的没有?” 许铃音用力摇头,“肯定是我师父偷吃了,你想,她是不是很贪吃。” 白姬把脑袋歪向另一边,沉思许久,发现真的是这样,顿时信了许铃音的话,气愤道: “对,她老贪吃了,肯定是她偷走我的鸡腿。” 小豆丁松了口气,感觉就像度过了一劫,凭借自己的机智勇敢,沉着冷静,成功闯关。。 “不玩啦,我要去找姨。” 白姬表现的就像一个离不开妈妈的小姑娘。 “去找我娘吧,我娘就在厅里,我们到哪里还可以继续玩。”许铃音没玩过瘾。 “你娘不漂亮,我不找她。”白姬说。 “我娘漂亮。”许铃音竖起浅浅的眉毛。 “就不漂亮,我的姨最漂亮。”白姬抬起爪子,用力拍一下地面,加重自己的气势。 “tui!” 小豆丁愤怒的朝它吐口水。 “tui!”白姬立刻还击。 许铃音:“tuitui” 白姬:“tuitui,tui” 许铃音:“tuituitui,tui” 一人一狐互喷口水,喷了许久,口干舌燥,然后双双离去,约定过会回来,再决胜负。 白姬毛发黏糊糊的,轻车熟路的来到厨房储水的水缸里,“噗通”跳进去,两只巴掌大的小身板在水里游啊游,短小的四肢划动。 洗去许铃音的口水后,它跃出水缸,浑身皮毛猛的一抖,抖出密密麻麻的水珠。 然后化作白影消失,前往慕南栀的房间。 吱窗户敞开的声音里,白姬钻入屋子,嗅了嗅鼻子,闻到了熟悉的味道。 锦塌上,慕南栀神容疲惫的沉睡,裸露出圆润雪白的香肩,精致的锁骨和修长的脖颈,当然,还有一张国色天香,宜喜宜嗔的绝世容颜。 地上散落着肚兜、罗裙、绸裤、白袜等衣物。 姨又露出真容了白姬欢快的窜过去,在床边奋力一跃,小肚皮撞在床沿,但没关系,后肢熟练的用力蹬几下,就爬上床了。 它凑到慕南栀脸蛋边,伸出湿漉漉的粉嫩小舌,可劲儿的舔姨的脸颊。 每次看到姨的真容,它就不想做狐狸了,想着一只快乐的舔狗。 “tuitui” 白姬忽然扭过头去,吐了几下口水。 姨的脸上都是许七安的味道,讨厌死了。 慕南栀睫毛微动,苏醒过来,先是擦了擦脸上的口水,接着伸出藕臂捧起小白狐,放在胸腔的土丘上,语气慵懒的道: “不是说了不许打扰姨睡觉吗。” 白姬连忙告状: “许铃音欺负我,姨你帮我去打她。” 慕南栀心说你俩关系不是处的挺好么。 她一边嘴上应承,一边打着哈欠,道: “出去玩出去玩,别打搅姨睡觉。” 孩子之间的矛盾、闹腾,她懒得管,只要许铃音不吃白姬就好。 “哼,我找许银锣替我报仇,他人呐!”白姬生气的抬起爪子,绵软无力的打了慕南栀几下。 “跑西域打架去了。”慕南栀打着哈欠。 臭男人昨晚抽了她不少灵蕴,害她虚弱疲惫,浑身乏力,不然以她的体质,需要睡懒觉? “臭小鬼!搅我清梦!” 慕南栀酝酿了一下睡意,没能睡着,反手敲一下白姬的脑壳,望着头顶的床幔,叹了口气。 上次许七安不顾一切地抽取她的灵蕴,还是洛玉衡渡劫时。 这意味着西域有一场恶战,比渡劫战更加凶险,更加可怕,因为彼时的他不过二品,而现在是一品。 阿兰陀。 西域的天空蔚蓝如洗,远比其他地方澄澈。 地貌也透着一股子的粗犷,远不及中原大地的细腻和肥沃。 静谧流淌的河边,几只牦牛低头啃食着青草,时而仰起头,发出高亢的鸣叫。远处山脚,草甸起伏,白头山巍峨连绵,雄起壮观。 那就是阿兰陀。 佛门的圣山。 除去仆役,阿兰陀有僧众九千三百余人,其中僧兵五千余,禅师四千余,这些是长期生活在阿兰陀修禅悟佛的嫡系。 佛门在西域发展数千年,根深蒂固,西域诸国中,许多贵族、平民都有修行佛法,每年都要前往阿兰陀朝圣,只是这些人分散在广袤的西域,短时间内难以召集。 阳光洒在一座座大殿的金瓦上,整个阿兰陀都在折射璀璨光辉。 今日的阿兰陀没有佛音传唱,透着怪异的寂静。 圣山两百零八座大殿,每一座大殿前的广场上都盘坐着密密麻麻的僧人,他们双手合十,脸色严肃,像是在等待着什么,迎接着什么。 阿兰陀有敌! 就在近日。 这四千余名禅师、五千余名武僧,既自信又忐忑。 忐忑在于这是他们人生中仅有的遭遇,他们或长或短的人生中,阿兰陀一直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存在,从未有敌人敢打到阿兰陀。 自信是因为四千余名禅师结成禅阵,两百零八座大殿,便是两百零八个阵眼,又有三位菩萨主阵,防御可谓固若金汤。 世上还有谁能打破这座惊世大阵? “坐禅!” 突然,广贤菩萨分不清男女,但异常宏大的声音,在每一位僧人耳边响起。 几乎所有僧人都下意识的心中一凛,武僧如临大敌,禅师二话不说,立刻入定。 ………… 阿兰陀山脚下,一尊身材高大魁梧的无头巨人,傲然而立。 他赤裸着上身,露出强壮健硕的肌肉,下身是一条麻布长裤。 他的双乳微微发光,犹如眼睛, 神殊就是一根烧红的木炭,他周围的空气呈扭曲状,宛如沸腾的滚水。 这是一种“天地所不容”的势,一品武夫独特的势,仅仅是站在那里,就让天地元素出现紊乱。 许七安当初在海外与“荒”战斗时,也爆发过这样的势。 阿兰陀上的禅师已经入定,古井无波,但守卫在旁边的武僧,一个个毛骨悚然,脊背发寒。 神殊一步跨出,“嗡”的一震,撞到了金灿灿的佛光屏障。 …… :今儿有事,作家聚会等事务,事情还挺多的。另外,刚把老鹰打了一顿,然后抽时间码出一章,所以字数少了些。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三十七章 不动明王 笼罩整个阿兰陀的大阵,阻隔了神殊的路,将他拦在山脚,不得寸进。 神殊扬起拳头,简单粗暴的打在金色屏障上,“嗡”的气波震动声里,金色屏障表面像是有波纹走过,朝着上方和左右蔓延。 无头的神殊后退了一步,没能破开屏障。 他沉默几秒,像是被激怒了,肚脐裂开,化作血盆大口,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 “吼!” 声波在西域的旷野上回荡,在澄澈如洗的蓝天中回荡,传出数十里远。 生活在阿兰陀附近的西域人,纷纷扭头望向圣山方向,露出茫然和敬畏之色。 几个月前,他们听过一样的嘶吼声从圣山传来,而在那之前,还有一轮大日升起。 禅阵有效的挡住了神殊的进攻,包括声音,山中的武僧只觉得震耳发聩,头晕眼花,没有受到太大的伤害。 换成平时,在距离不远的情况下,仅是神殊这一声吼,就能震死超过一半的武僧。 武僧们刚从气血翻涌的状态中恢复,便看见一尊巨大到难以想象的巨人,他的胸膛宽阔得就像一座山壁,浑身漆黑,二十四条手臂肌肉虬结,层层叠叠如孔雀的尾羽,如九尾天狐展开的尾巴。。 每一条手臂都充斥着可怕的伟力,让人怀疑它们能砸碎虚空。 这尊巨人没有头颅,但他的脖颈后,燃烧着一道炽烈的火环,烧灼着空气。 阿兰陀附近的温度,迅速升温,进入初夏。 凡目睹这尊法相的武僧,一个个双腿打颤,脸色发白,别说是战斗意志,手里的戒刀、铜棍等武器都快握不住了。 金刚法相是力量和威严的象征,超凡以下的修士直面法相,几乎都会丧失战力。 山上的武僧之所以还能强撑,是因为禅阵挡住神殊法相的“威仪”。 “不用怕!” 一位修为不俗的中年武僧环顾同门,沉声道: “禅阵坚不可摧,任何人都无法破坏,即使是这个魔头也做不到。” 陷入极度恐惧和慌乱中的武僧,闻言,精神一振,重振了信心。 在阿兰陀一直有个说法,禅师一旦入定,便万法不侵,不动如山。 修到最高深的境界,就是“不动明王法相”了。 禅功本就为防御而生,眼下四千余名禅师结成的禅阵,又有三位一品菩萨主持,九州之大,恐怕也不存在能打破它的人物了。 同阶的一品肯定没这份实力,而超品不出的时代里,谁能击破这样的惊世大阵? 可以毫不夸张的说,阿兰陀的这座禅阵,便是当世九州防御之最。 “嗡!” 神殊法相的拳头直直轰在金光屏障上,打的屏障金色波纹疾走,但纹丝不动。 嗡嗡嗡 二十四条手臂就像蒸汽机的连杆,就像打桩机,“哐哐哐”的倾泻暴力,以致于出现残影。 金色屏障就像一口倒扣的碗,罩住整座阿兰陀,此时,在神殊持续不断的打击下,这口碗的表层游走出一道道金色的波纹。 继而出现晃动,连带着阿兰陀都产生轻微的摇晃,真正的地动山摇。 以这样的频率,这样的力量持续不断的输出,换成普通超凡武夫,最多一刻钟就力竭,需要短暂的吐纳循环,缓解肌肉的压力。 但神殊仿佛永动机一般,持续不断的打击着,似乎永远都不会累。 嗡嗡嗡 光屑震落如雨,随着攻击频率的持续,金光屏障出现摇晃,慢慢的,摇晃的频率与拳头的频率出现了一定程度的同步。 共振! 金光屏障似乎撑不住了,就像泡沫在风中抖动,随时都会分崩离析。 阿兰陀的武僧们惊悚的发现,盘坐在殿外的那些禅师,身躯出现剧烈的抖动,像是中了癫痫,仿佛下一刻就会歪倒,还有的眉心血肉裂开,鲜血直流。 所有入定的禅师中,只有广贤、琉璃和伽罗树巍然不动,其他禅师都出现了或轻微或严重的异常。 这,这到底是什么怪物?! 这样一座凝聚三位一品,四千余名禅师之力的惊世大阵,竟守不住一位怪物毫无技巧,简单粗暴的拳头? 不知道神殊身份的中低层武僧,只觉得一颗心慢慢沉入漆黑冰冷的深渊。 “何其可怕的怪力。” 远处高空中,金莲道长亲眼目睹了神殊的实力,由衷感慨。 “这还不是半步武神全部的实力。” 阿苏罗淡淡的补充了一句。 “有粗鄙武夫破阵开路,就是轻松啊。”赵守笑了起来。 超凡强者们各自发表感慨,孙玄机因为翻译猴不在,所以失去了发言权,保持沉默。 本次到场的超凡强者有金莲、赵守、孙玄机、阿苏罗、李妙真,以及妖族的九尾天狐和熊王。 “许宁宴什么时候能达到这种水平?” 李妙真下意识的拿许七安和神殊比较。 赵守笑道: “今日,许宁宴和神殊,会让佛门知道,什么叫武夫的暴力。” 话音落下,赵守忽然打了个哈欠,觉得眼皮重如千斤,恨不得立刻睡一觉。 这时,他听李妙真嘀咕道: “我怎么那么困啊” 众超凡悚然一惊。 银发妖姬则猛的侧头,看向身边的熊王,果然发现它眼睛半开半阖,似睡非睡。 “啪啪啪啪” 九条尾巴同时展开,像鞭子似的抽打在熊王身上,给他来了一套贴心的女王唤醒服务。 熊王疼的豆豆眼都要瞪出来,睡意顿消。 众超凡的困意也随之消失。 九尾天狐见金莲道长等人望来,笑吟吟的解释道: “抱歉,熊王嗜睡,他的天赋神通是拉着周围的生灵一同沉睡。 “诸位注意一点,一旦有了困意就立刻叫醒熊王,问题不大。” 问题很大好吗,刚才我们差点着了道李妙真看了一眼姿容让她都甘拜下风的九尾天狐,心里默默吐槽。 妖族的风格为何都如此奇怪和不靠谱,那猴这熊,如出一辙金莲道长面带微笑的点头,心里却在腹诽妖族。 赵守稳了一手,朗声道: “不许瞌睡。” 言出法随的力量当即笼罩这片区域,熊王就像被人浇了一盆凉水,浑身一哆嗦,无比清醒。 当然,它依旧能强行入睡,但平时始终困扰它的困意,已经消失不见。 “大概能维持一刻钟。”赵守承受着法术的反噬,确定只是轻微反噬后,松了口气。 九尾天狐接续刚才的话题: “不要大意,此阵凝聚了佛门禅师和三位菩萨的力量,绝不是那么好破的。” 仿佛是为了回应她的话,阿兰陀内,盘坐在主殿的伽罗树菩萨,睁眼俯瞰。 神殊的身高巨大无比,雄奇磅礴的阿兰陀就像是一座高高的土包。 山中的建筑犹如模型,山中僧人如同蚂蚁。 伽罗树菩萨身躯身后浮现一座低眉盘坐,双手合十得法相。 这尊法相甫一出现,剧烈抖动、濒临破碎的金光屏障立刻稳住。 喧嚣的风儿停歇,掀起的狂风和气机被强行镇压! 这还不够,伽罗树魁梧的身躯融入“不动明王法相”之中。 接着,低眉盘坐的法相开始膨胀,化作几百上千米高的大佛。 它的头顶便是金光屏障。 它撑起了这尊大阵。 嗡嗡嗡……神殊的拳头疯一般的打击在屏障上,让其掉落无数辉芒。 但共振无法再继续,每次波纹扩散,蔓延到“不动明王法相”处,便被诡异的抚平! …… :今天在会场上码了半章,真的尽力了,字数少点。 另外,握到男神的手了,哈哈哈哈,激动!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三十八章 一品武夫的清算 见到摇摇欲坠的屏障重新稳固,山上的武僧如释重负,这才发现后背汗津津的,心里涌起一阵后怕。 就在刚才,也许就是下一瞬间,这座凝聚了目前佛门差不多所有力量的防御大阵,会被这个施展金刚法相的怪物生生击碎。 这也意味着,这尊如神似魔的存在,有近乎单挑整个佛门的能力。 幸运的是,主阵的是伽罗树菩萨,而这位佛门综合战力最强的菩萨,掌控着坚不可摧的不动明王法相。 嗡嗡嗡金光屏障还在摇晃,但波纹扩散到那尊不动明王附近时,便立刻被抚平。 “阿弥陀佛!” 武僧们单手合十,又庆幸又恐惧。 恐惧的是,九州之大,真的有这样的存在吗?把佛门逼迫到这个地步的存在? 庆幸的是,就算是这样可怕的怪物,依旧被挡住了。 佛门圣山是不容侵犯的。 “伽罗树菩萨的不动明王从未败过,大家收敛心神,不要被这个怪物的法相震慑,护住身边的师兄弟们。” “呼,阿弥陀佛,吓贫僧一跳。。贫僧刚才险些认为大阵即将被破。” “这怪物如武夫一般粗鄙,只知宣泄蛮力,世上哪个武夫能靠蛮力破我佛门大阵?” “恐怕就是大奉那位新晋的一品武夫,也没这般力量。” “眼前这尊怪物,恐怕不是一品武夫能相比。” 理由很简单,一品武夫绝对破不开三位一品,四千余名禅师组成的大阵。 武僧们低声交谈,相互鼓励,重新变的振奋,重拾信心。 远处天空中,李妙真眉头紧皱: “好强的守护阵法,神殊似乎破不开” 她把话尽量说的委婉一些,因为不知道九尾天狐是什么性格,免得说的太直接,惹对方不快。 大战来临,她不想因为一些没必要的小事,与盟友闹不愉快。 九尾天狐摇了摇头,直截了当的说: “除非神殊夺回头颅,不然难以打破这座大阵。” 半步武神能挑翻佛陀除外的整个佛门,但神殊现在不是完全体,打不破佛门倾尽全力的防御并不奇怪。 而且,阿兰陀深处是有佛陀的,佛陀一旦出手,神殊绝对会陷入被动。 这个时候,广贤和琉璃两位菩萨,以及近一万的禅师、武僧,就可能成为压死骆驼的稻草。 因此九尾天狐一直忍耐着,忍耐到大奉的超凡强者抽出时间,把佛陀的“帮手”优势抹平,而许七安这位一品武夫,甚至能在佛陀和神殊的斗争中起到一定的辅助作用。 如此,才算真正有希望从阿兰陀中抢回头颅。 李妙真略作沉吟,脑海中闪过诸多破阵之法,旋即摇头道: “只能看许宁宴的爆发力,是否有他自己说的那么强了。” 飞燕女侠从未见过一品武夫的暴力,在渡劫战还未结束时,她便被师尊和玄诚师伯带回宗门。 因此只知道许宁宴成为一品武夫,但究竟有多强?心里没有太直观的概念。 这座惊世大阵的层次太高,主阵的可是三位菩萨,且其中还有掌控“不动明王”法相的伽罗树。 正常情况下,他们想打破“不动明王”都难,何况是融入了这么多位高手的禅阵。 也就神殊这位半步武神有这样的实力。 嗡嗡嗡金光屏障剧烈摇晃,始终不破,而神殊的攻势绵绵不尽,宛如永不疲惫永不停歇的永动机。 拳头砸在屏障上,掀起的狂风和气机层层叠加,本该在阿兰陀附近掀起可怕的飓风,但临近中央那尊不动明王法相时,这些“动静”被尽数抹平。 以致于阿兰陀周遭的狂风虽然猛烈,却始终无法积蓄势能,形成规模。 在持续了一段时间的僵持后,那尊融入了伽罗树的不动明王法相,出现了轻微的颤抖。 契机到了无穷高的天际,蔚蓝的天穹,许七安眯着眼,清晰的看见了不动明王的异常。 神殊的持续不断的暴力输出,终于撬动了这尊号称绝对防御的法相。 这是许七安第一次看到不动明王在维持势能的状态中,出现颤抖。 要知道,即使是调动众生之力的他,也只能把伽罗树当沙包从东打到西,从西打到动,虽说是绝对压制,可终究没能真正破开不动明王的防御。 不然当初伽罗树就得死在中原。 神殊做到了,神殊为他创造了破阵的契机。 眼下这个情况,这是神殊能做到的极限,单靠这位半步武神自身,是破不开这座大阵的,此时,需要一位同样以暴力著称的一品武夫,来做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深吸一口气,许七安缓缓舒展筋骨,一块块肌肉舒展又纹起,一块块骨骼发出轻微的声响。 然后,腰椎肌肉猛的一炸,带动周身肌肉发劲、膨胀,他的身板硬生生“浑厚”了一圈,把袍子撑的微微鼓起。 “啊” 许七安发出沉雄的咆哮,声浪宛如滚滚惊雷。 伴随着咆哮声,他的皮肤缓缓涨红,这是血液高速冲刷血管造成的异常,毛孔张开,喷出血雾。 血祭! 超凡力蛊的蛊术。 燃烧精血,让战力短暂的提升。 一品武夫燃烧精血,能爆发多少战力? 刹那间,天地风云变色,整片天地的元素之力陷入紊乱,水元素和火元素结合,化作稠密的水汽,风元素与土元素结合,形成沙尘暴。 阿兰陀方圆数十里境内,化作混乱动荡的不祥之地。 如此夸张的异象,引来了山中僧人的注意,他们茫然的东张西望,不知道外界发生了什么。 是什么东西,或存在,引发了这样的乱象? 好强李妙真暗暗咋舌,妙目痴痴仰望,她是第一次见识许宁宴真正展示修为。 相隔如此遥远,她依旧能感受到那股可怕的、毁天灭地的威能。 晋升超凡后的喜悦和自信,此刻统统收敛。 不知不觉,那个在天地会里假装自己是高手,实则是小武夫的银锣,已经真正成长为顶天立地的人物。 这让李妙真有种岁月如梭的怅然。 虽然不及神殊,但这份威力,委实有些可怕了九尾天狐心里哼了一声,她还惦记着许宁宴大婚当日,将她一缕神念封在浮香体内,然后坐在她身上,狂揍屁股的仇。 狐狸精很记仇的。 金莲道长、赵守和阿苏罗三人,则更清晰更直观的意识到许七安的进步。 刚晋升一品时,他可没现在这份力量。 恐怕不仅仅是力蛊的血祭术,他自身修为也提升了一大截吧,这才两个月不到阿苏罗心里忽然泛起“必须奋勇直追”的冲劲。 另一边,许七安手掌探入胸口,拉出一柄黄澄澄的黄铜剑。 握住剑后,他收敛了所有气息,坍塌了所有情绪,让丹田化作旋涡,吸收这一身磅礴的伟力。 这不是玉碎,是最初版本的《天地一刀斩》。 天地一刀斩本身便是极端的、剑走偏锋的刀法,将所有力量倾注一刀,不杀人便伤己,与血祭术异曲同工,却能完美叠加。 许七安握着剑,倒转身体,俯冲而下。 在李妙真等人眼中,他就是一道黄澄澄的陨星,与空气摩擦出刺目的黄光,大气与黄光交汇成一道疾速下坠锥形的气壳。 赵守抓住机会,屈指弹动儒冠,朝着许七安遥遥伸出右掌,沉声道: “此剑,当势如破竹!” 言出法随力量涌动,为这一剑添加一份力量。 黄光明显的增强了几分,愈发炽烈。 这个时候,神殊加快了攻击频率,二十四只拳头就像二十四只打桩机,拳影连成一片,“嗡嗡”的声音也因为频率过快,不再有节奏感和断续感,化作绵长的一道“嗡”。 恰好这时,许七安从高空“坠落”下来,镇国剑打头阵,狠狠刺向不动明王法相的头顶。 这一次,是惊天动地的“轰”一声巨响,黄光层层叠爆中,那道笼罩整个阿兰陀的金光屏障,彻底坍塌,瓦解成纯粹的能量风暴。 各处大殿前,禅师一片片的倒下,他们死的无声无息,在入定状态中被震碎五脏六腑,生机断绝。 修为高深的禅师被硬生生从入定中“打醒”,鲜血狂喷,或茫然或惊骇的左顾右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禅师一旦坐禅入定,就会进入忘我之境,不知寒暑,不分岁月。 “这,这” 等看到眼前的惨状后,发现只有少部分修为高深的禅师活下来,中低层禅师尽数殒命,在入定中身亡。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死光了,我的弟子死光了?” “这,这千年已将,我佛门圣山从未有过如此惨烈光景啊,便是当年修罗王上山,也被佛陀镇压于镇魔涧。” 老禅师们又惊又怒,跌坐在地,痛心疾首,无法接受眼前的一幕。 “攻打我圣山的究竟是何方势力?” 一位白胡垂挂在胸膛,胡须染着黏稠血污的长老,紧握枯瘦的双手,额头青筋怒爆,含恨的问出这个问题。 边上的武僧一边照顾伤员,一边沉痛回应: “是一个怪物,浑身漆黑,掌控金刚法相的怪物。” 浑身漆黑,掌控“金刚法相”?辈分高的禅师们互相看了看彼此,从对方眼里看到了茫然。 那位白胡垂挂到胸口的老僧脸色微变,似乎想到了什么,但没有解释,反问道: “除非他,还,还有谁?” 周边的武僧闻言,纷纷望向山巅主殿方向。 “大奉的许银锣。” “大奉新晋的一品武夫。” 众武僧各自开口。 许七安,一品武夫众僧面面相觑,短暂的无人说话。 隔了一会儿,老禅师痛心疾首道: “他回来报复了,他回来报复了。老衲就知道,当初要么不惜一切代价杀他,要么不惜一切代价将他收入佛门。如今倒好,他晋升一品后,第一个报复的就是我佛门。” 武僧和禅师们都沉默了。 身为阿兰陀的嫡系僧人,自家门派和“佛子”的恩恩怨怨,他们自然知晓。 佛门屡次打算强度佛子,却又因为大小乘佛法之争,高层态度一直暧昧。以致于没有彻底下决心。 这就造成了虽然数次派罗汉、金刚强行度化,但没有抱着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信念。 当时阿兰陀中便有不少僧人指出,若对佛子势在必得,那么菩萨们就应该抱着不惜与监正翻脸的态度前往中原,强行度化。 现在,后遗症来了。 那位开创众生皆可成佛的中原佛子,如今晋升一品武夫,找佛门清算来了。 “好可怕的战力。” 金莲道长由衷的赞叹一句。 神殊便不说了,许宁宴方才爆发出的力量,各大体系里,没有任何一位一品能强行接住。 不夸张的说,排除半步武神和各大超品,许宁宴应该是当世战力最强者。 嗯,那个带着监正远走高飞的“荒”除外。 在阿苏罗、李妙真等人感慨武夫的暴力时,主殿前方,手持镇国剑,傲然而立,独面三位一品菩萨的许七安,内心并不像他表面那么冷酷和平静。 神殊快点上来啊,我一个人大概率搞不定三个菩萨,而且我现在感觉身体被掏空许七安脸色冷峻的同时,在心里默默祈祷了一句。 破开防御大阵后,他便立刻停止了血祭,这样能有效的保留体力,减弱后遗症,但轻微的疲惫感依旧随之而来,让他想起了久违的,千金散尽后的虚弱。 “众武僧听令,速带禅师进阿兰陀深处避难。” 广贤不分男女老幼的声线,在阿兰陀上空回荡。 坍塌的主殿前方,伽罗树菩萨身材昂藏,笔挺得站着,望着许宁宴的眼神充满凝重。 青丝如瀑的玉面菩萨琉璃,微微蹙起精致的柳眉,立在伽罗树右侧,左侧则是唇红齿白的少年僧人广贤。 三位菩萨没有立即出手,被表面稳如老狗,内心慌的一匹的许银锣震慑到了。 “你最终还是走到这一步了。” 广贤菩萨淡淡道。 “可曾后悔?” 许七安扯了扯嘴角,给出一抹讥笑。 广贤菩萨语气依旧平静: “既来了阿兰陀,那便不要想着离开了。” 他的目光望向远处的李妙真等人,淡淡道: “他们也一样。” 余音中,一道遮天蔽日的阴影,从三位菩萨身后升起。 巨大无比的神殊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们身后,十二双手臂张开,宛如捕蝇草张开的獠牙,要将菩萨们吞噬。 这一幕,让许七安想起了浮屠宝塔中看到的景象——迷雾高处,神殊森然俯瞰佛门众菩萨,做择人而噬状。 没有犹豫,他当即膨胀肌肉,让鲜血化作春洪,冲刷血管,施展血祭术。 与神殊一前一后,夹击伽罗树。 合两位绝世武夫之力,先杀伽罗树。这是开战前,就定好的计划。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三十九章 混战 面对两位超级强者的进攻,伽罗树菩萨出奇的没有选择防御,而是召唤出象征着力量和威严,背生十二双手臂的金刚法相。 金刚法相眉心有一道火焰印记,脑后燃烧炽烈火环,他甫一出现,铺天盖地的威势降临,隐约有与身后的神殊,前方的许七安分庭抗礼的架势。 三股力量碰撞,扭曲了周遭的空间。 召唤出金刚法相后,伽罗树霍然回身,驾驭着金刚法相主动迎上神殊。 砰砰砰充满金属质感的碰撞声里,两尊金刚法相,二十四双手臂掌心互抵,五指紧扣,展开角力。 “轰!” 两尊法相脚下,山石开裂,裂缝“咔擦”蔓延到山体内部,撕裂岩体。 两尊法相的角力是无声无息的,没有气机碰撞,彼此间的力量全部通过双腿传达到山体,裂缝迅速扩大,土石滚滚。 此时,武僧们正背着禅师疯狂逃往阿兰陀深处,速度稍慢的,便立刻被裂开的地缝吞噬。 许七安高高跃起,双手握住剑柄,把镇国剑高举到头顶,狠狠凿向金刚法相的后脑。 以他现在的爆发力,一击就能破了佛门防御第二的金刚法相。。 当是时,广贤菩萨头顶浮出一尊三丈高的金身法相,这尊法相双手合十,低垂脑袋,满脸慈悲之色。 “大慈大悲,常无懈倦,恒求善事,利益一切。 话音落下,天地间梵音阵阵,天穹之上照下一道金光,照在大慈大悲法相身上,让三丈法相绽放万丈金光。 这抹金光映入许七安眼里,让他没来由的生出悲天悯人的情怀,手中的镇国剑再难劈下。 大慈大悲法相,是广贤菩萨最强大的手段。 见状,金莲道长毫不犹豫,阳神脱离躯壳,双眸金光震动,照向许七安。 阳神是金丹大成后所凝聚,金丹破万法,阳神亦可,他要助粗鄙的武夫破除“大慈大悲”效果。 就在这时,晴朗的天空乌云盖顶,一道粗如水缸的夸张雷柱轰然劈下,打向金莲道长的肉身。 雨师出手了。 潜伏在远处的纳兰天禄抓住机会,果断袭击。 二品雨师呼风唤雨,最擅长操纵气象,利用天罚。 纳兰天禄的全力施展的雨师权柄的话,通过积蓄威能,甚至能招来天罚,让金莲道长提前渡陆地神仙劫。 而金莲如果死于天劫,纳兰天禄甚至不会遭受反噬,因为杀人的是天劫,和他纳兰天禄有什么关系? 在二品境界,雨师是专克道门的。 身边的孙玄机反应极快,脚下传送阵扩展,将金莲道长的肉身包裹住,在雷柱降临的下一秒,带着他传送到数十丈外。 轰! 雷柱击打在下方的地面,炸起数百公斤的土块,炸出一个直径一丈的深坑。 阿苏罗后脑火环“嗤”的燃起,紧接着,他宛如一架战斗机,在滚滚音爆声中,一头扎向纳兰天禄。 在这过程中,孙玄机展开炮台,朝纳兰天禄倾泻火力,为阿苏罗争取时间,但炮弹一颗颗的偏移轨迹,或折转左右,或朝天怒射,全部打偏。 这是灵慧师的能力。 先学习规则,然后影响一些简单的规则,比如改变火炮射程,改变法术的飞行距离,改变跨步距离的大小等等。 到了雨师境,就能初步掌控天地规则。 当然,儒家是简单粗暴的更改规则,两者有本质的区别。 纳兰天禄飞快撤离,通过修改规则,让自己飞行速度暴增,同时探出手,隔空施展咒杀术! 阿苏罗身体表面出现明显的凹陷,就像铁皮被人狠狠凿击。 咒杀术不停施加在他身上,每一个凹陷都会让他身躯剧震,尽管这些伤势对这位修罗王之子来说基本等于毫发无伤,但有效的阻碍了他的飞行速度。 “回头是岸!” 阿苏罗冷笑着念诵出声。 戒律之力隔空降落在纳兰天禄身上,中断了他的撤离,让他难以自控的转身。 但在下一秒,戒律力量消失,纳兰天禄继续逃跑。 同境界的强者,戒律能影响的时间非常有效。 两人一追一逃,彼此用咒杀术和戒律相互影响,陷入一种诡异的僵持。 另一边,白衣胜雪,青丝飞扬的女子菩萨,出现在了李妙真等人面前。 毫无征兆的,突兀的出现。 没有一丝丝的能量波动,甚至没有带起一缕风,她前一刻还在阿兰陀主殿方向,下一刻,便横跨数百丈的距离。 而此刻,阿兰陀主殿处,依旧有一道白衣飘飘的绝美身影。 这不是传送术,是极致的速度。 李妙真等人眉心狠狠一跳,各自做出反应,但下一秒,所有人的表情都凝固在脸上,所有人的动作都出现卡壳,赵守弹动儒冠的手卡在胸口位置。 李妙真双手捏诀,但只捏了一半。 九尾天狐的九条尾巴刚刚冒出三寸,便凝聚在了她身后。 熊王熊王安心的睡去了。 方圆六十丈内,万事万物褪去了色彩,变成纯粹的黑白。 人和物就如一张黑白照片。 不,妙,啊脑,子,都,变,慢,了李妙真的思维宛如陷入泥潭的牛。 这,就是,无色琉璃领域赵守的脑子动的比李妙真快一些。 琉璃菩萨翻飞的袖中划出一柄玉制的弯曲小刀,接着,她看向了戴儒冠,持握刻刀的赵守。 无色琉璃笼罩的领域里,只有儒圣的刻刀依旧是古朴的黑色,不受任何影响。 她断定赵守是在场超凡中,威胁最大的人物。 幸而他现在的境界,难以发挥刻刀真正的威力。 这时,正要将玉制小弯刀投掷向赵守的琉璃菩萨,忽觉一阵海潮般的困意涌来,让她不自觉的闭上眼睛,意识迷糊,陷入将睡未睡的状态。 这样的沉睡只维持了一息不到,身为一品菩萨的琉璃便迅速挣脱困意。 她正要完成没有做完的动作——朝赵守刺出玉制小刀。 突然,身后袭来可怕的,狂潮般的杀意,紧接着,她展开的无色琉璃领域像是破碎的镜面,“哗啦啦”的分崩离析。 琉璃菩萨没有任何犹豫,当即以“行者法相”之力,避开了身后的攻击。 她回到阿兰陀,回到广贤身边,这才回眸看去。 正好看见无色琉璃领域在瓦解,在崩溃,看见许七安挥舞剑锋的飒爽身影。 “他的战力已经超出当时的监正。” 琉璃菩萨红润小嘴动了动,语气不再淡漠无情,有了一丝忌惮。 “一品武夫,又有秘术,打破你的领域不奇怪。”广贤菩萨遗憾摇头。 可惜没能杀死大奉方的超凡强者。 “这也太恐怖了吧,完全没还手之力。”李妙真小声嘀咕了一句。 赵守吐出一口气: “一品杀三品,轻而易举。” 许七安沉声道: “你们尽量低空飞行,把袍子展开,给我创造施展阴影跳跃的机会。” 众超凡微微颔首。 九尾天狐的一条尾巴卷住熊王,朝着阿兰陀方向狠狠投掷,轻叱道: “杀光秃驴!” 熊王宛如一块陨星,砸向阿兰陀深处。 李妙真、赵守、孙玄机等人,则朝着主殿方向御风而去。 大战瞬间展开,战斗被切割成泾渭分明的两部分,两尊金刚法相为一处战场;以许七安为核心,众超凡为辅助,与琉璃菩萨饿广贤菩萨厮杀为另一处战场。 众超凡斗智斗勇,手段层出不穷。 就在这时,山巅处,打塌了阿兰陀主峰的两尊金刚法相没用多久便分出了胜负,金灿灿的法相先是十二双手臂被漆黑法相撕裂,紧接着二十四只拳头打桩机似的捶在胸口。 嘭! 金灿灿的法相当场溃散,化作狂风和金光,朝四面八方肆虐。 许七安等人眼睛齐齐一亮,在他们的计划里,摧毁伽罗树的金刚法相是至关重要的一步。 这意味着直接毁去了伽罗树的最强攻杀手段。 接下来,是要在广贤菩萨、琉璃菩萨和纳兰天禄的纠缠中,打破不动明王法相,斩杀这位佛门最强菩萨。 京城郊外。 南郊,萨伦阿古率领着乌达宝塔和伊尔布两名灵慧师,踏着祥云,遥望京城方向。 不多时,一道金光从远方雄城中腾起,划过一道流星般的弧度,停在三人对面。 身披羽衣,头戴莲花冠,清冷绝美的容颜不见一丝一毫的情感。 左手臂弯里搭着拂尘,右手持着一把寒光凛冽的宝剑。 陆地神仙,洛玉衡! 随后,又有两人御风而来。 左边之人一身明黄龙袍,头戴玉冠,帝王打扮,手里握着一把似剑非剑,微微带着弧度的暗金色长刀。 她同样是气质偏冷的优质美人,黄袍加身让她有着男人无法抗拒的魅力。 女帝。 右边之人则是一丝不苟的儒袍儒冠,脸色严肃,像是严谨的教书先生,清光缭绕在他周遭。 云鹿书院新晋超凡,杨恭。 萨伦阿古叹息道: “大奉气运强盛,竟又出了两位三品,不知何时,我巫神教才能气运如虹,烈火烹油。” 他很羡慕。 女帝淡淡道: “巫神教偏居一隅,也配与朕的中原相提并论!” 她是极强势的女子,并没有因为对方是一品大巫师,就落了气势。 也没让洛玉衡主导话题。 “今日若能斩了大奉皇帝,也不算白来一场。” 萨伦阿古右手按住腰间,猛的一抽。 啪! 打神鞭狠狠甩向怀庆。 洛玉衡雪白藕臂探出,准确无误得握住打神鞭。 杨恭鼓动浩然正气,吟诵一般的说道: “尔等之间距离位八十丈,陛下与伊尔布的距离为五丈。” 规则被修改,大巫师巍然不动,但伊尔布和乌达宝塔各自朝左右退去四十丈,而伊尔布身后五丈处,就是怀庆。 一手精妙的操作分割敌人,再把唯一的武夫怀庆送到脆皮伊尔布身后。 为什么是我伊尔布觉得很不公平,他一直是办事最多的,可也是挨揍最多的。 楚州城时,被许七安揍。 靖山城之役时,被魏渊揍。 现在又被针对。 京城西郊。 寇阳州架着马车,行驶在官道上。 半柱香后,前方出现一位身披袈裟的老和尚,形貌枯瘦,面目慈悲。 寇阳州当即拉住马缰,停下马车。 车厢的门推开,一袭青衣探出身子,身姿轻盈的跃下马车,望向不远处的老和尚。 “度厄罗汉,好久不见。” 度厄皱了皱眉: “魏渊,你是在等我?” :明天早上还有一个座谈会,但不管了,熬夜也码出一章来。这几天更新少见谅,有些事推不开。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四十章 大日如来 魏渊笑着颔首,语气温和的说道: “请度厄罗汉上车喝杯茶。” 莫名的邀请度厄罗汉眉头紧锁,审视魏渊片刻,又看一眼充当车夫的寇阳州,没什么表情的说道: “我来,是杀人的。” “杀人?”魏渊先是点头,接着反问道: “度厄罗汉是杀我,还是杀寇阳州,亦或者,杀的是我身后京城里千千万无辜的百姓。” 度厄罗汉缓缓道: “谁拦我,我便杀谁。” 他此行东来,为的是击败大奉方的超凡强者,为巫神教攻打京城创造优势,给攻打阿兰陀的大奉超凡一个釜底抽薪。 至于杀的是谁,倒没有明确规定。 “不碍事不碍事。”魏渊笑着摆手: “不管你要杀谁,都不妨碍我们喝茶。寇前辈,你且退去百丈,不必管我。” 寇阳州不是魏渊的手下,闻言,点了点头: “被杀了别怪我。。” 御风而起,果然退去一百丈。 魏渊转身走回车厢,在马车便驻足,微笑回望,再次发出邀请: “度厄罗汉,请!” 说罢,登上马车,钻入车厢。 度厄稍作犹豫,眺望遥远处的寇阳州,这一次没有拒绝,随着魏渊进了车厢。 寇阳州不走,他确实不敢进车厢,被武夫近身的后果只有死亡。 宽敞奢华的车厢里,摆着一张长条茶几,两张铺设虎皮的大椅,魏渊坐在里侧,左手压住右手的袖子,右手拎着茶壶,往茶杯里倾注明黄澄澈的茶水,水汽绵绵。 “花神种的极品香茶,西域喝不到的好东西。”魏渊把其中一盏茶推到老和尚面前,笑道: “品品。” 度厄罗汉嗅着盈满车厢的茶香,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表情略有些意外。 不夸张的说,这是他此生喝过最美味的茶。 味蕾方面的体验还是其次,这茶能滋养身体,缓解疲劳,对凡人来说,简直是延年益寿的神药。 度厄罗汉不需要延年益寿,但就喝茶体验来说,确实很好。 兴许是吃人嘴软,度厄罗汉主动挑了一个话题,沉声道: “我现在要杀你,易如反掌。” 寇阳州速度再快,也护不住此时的魏渊。 魏渊笑了笑,“我已经是废人一个,杀我有何价值?” 度厄淡淡道: “一代军神,真正可怕之处并非修为。” 魏渊依旧面带微笑,反问道: “度厄罗汉觉得,将来的大趋势,是动辄投入百万士卒的沙场之战?” 度厄没有说话,静静看着他,等待魏渊的后续解释。 鬓角微霜的大青衣感慨道: “你没发现吗,如今的九州局势与二十年前截然不同。各大超品脱困在即,超凡领域中,高手数量明显暴涨。有许七安、怀庆陛下,飞燕女侠等后起之秀。 “有寇阳州、阿苏罗等厚积薄发之辈。还有即将重组肉身的神殊,从海外归来的神魔‘荒’。 “我可以保证,将来的战场,超凡才是主角。” 度厄罗汉并不表态,淡淡道: “你与我说这些做什么。” “魏某亲自来迎接度厄罗汉,是想与您谈一桩生意。”魏渊笑道。 “生意?” 魏渊点头,“听阿苏罗说,您想推行大乘佛法,在西域各地积极讲道,但广贤菩萨却兴致缺缺。而伽罗树更是早已摆明态度,以现有佛法为尊,不允许推行大乘法佛。” 度厄罗汉听明白了,冷笑一声: “你想以此来收买我,让我背弃佛门,转投中原?” 他越想越觉得可笑,淡淡道: “伽罗树菩萨对大乘佛法确实抵触,但自中原战事结束,我便一直在西域宣扬大乘佛法,伽罗树持默认态度。而西域百姓对大乘佛法极为认可,不出百年,我刚保证,大乘佛法必将在西域遍地开花。 “魏渊,我为何要背弃佛门,与你们同流合污?” 魏渊喝了一口茶,放下茶杯,不疾不徐道: “先别急着拒绝,谈生意嘛,总得先聊一聊。 “伽罗树默许你四处弘扬大乘佛法,是因为阿苏罗背叛后,佛门菩萨以下的超凡强者便只剩你。他当然不会在这个节骨眼逼迫太甚。 “可是,不管此战谁胜谁负,一旦局面稳定下来,他迟早会清算,把大乘佛法的火苗彻底掐灭。” 度厄罗汉皱起眉头,关于这一点,他其实隐约有点预感,琉璃菩萨的态度告诉他,伽罗树只是在忍,并不他真的接受了大乘佛法。 但度厄罗汉依旧不愿意听信魏渊,不愿意陷入他的节奏里,反驳道: “你既然知道佛门正是用人之际,就该明白,这个清算,会在很久很久以后,将来如果大乘佛法根深蒂固,他甚至会被迫接受。” 因为琉璃菩萨是中立,广贤菩萨其实还是偏向大乘佛法的,阿兰陀并非伽罗树一人说了算。 魏渊点点头,表示肯定,然后抛出自己的问题: “度厄罗汉,您对佛门怎么看?比如法济菩萨;比如佛陀。” 度厄罗汉的目光骤然锐利,死死的盯着他。 车厢里充满了肃杀之意。 魏渊老神在在,笑道: “阿苏罗早已把情况告诉我们,许宁宴和我的看法大致一样,你听见的求救声,大概率是那位消失已久的法济菩萨,而非佛陀。 “但不管究竟是谁,佛陀都出了问题。你现在甚至不能断定,阿兰陀里沉睡的那位究竟是不是佛陀,或许,现在攻山的神殊才是真正的佛陀。 “在这样的背景下,你与中原合作就不是背弃佛门,而是弃暗投明。那三位菩萨绝对知晓一些内幕,却没有向你透露丝毫,你心里当真毫无芥蒂?” 度厄沉默了。 他最近确实有深刻的感受——自己并非佛门核心人物。 魏渊继续火上浇油: “如果佛陀出了问题,或佛陀早已在五百年前被替换,又或者伽罗树反对大乘佛法便是佛陀的意思,广贤菩萨的态度改变也是这个原因” 魏渊身子前倾,凝视着度厄罗汉,道: “你又该如何自处?” 不等度厄罗汉回答,他叹息道: “当然,你若放弃宣扬大乘佛法,一切便不是问题,今日也可杀我。只是,圣人说过,朝闻道夕死足矣。扪心自问,你愿意放弃大乘佛法吗?” 见度厄面无表情,但失去了开口的兴趣,魏渊知道,这些话直击了对方的内心。 让对方失去了反驳的念头,勾起了对方的忧虑。 “你愿意坐下来听我说,未尝没有合作的想法,心里也是抱有一些无法言喻的期待吧,因为大乘佛法并非来自西域,而是中原,来自许宁宴。度厄罗汉,你信不信,大乘佛法的气运不在西域,在中原。” 魏渊润了润喉咙,道: “你若是答应,我可以做主,许你中原传教,弘扬大乘佛法。朝廷会奉你为国师,封你所创的佛门为国教。你的理念将在中原遍地开花。 “你会成为大乘佛法的奠基人,世世代代,青史留名。” 最后这句话,正好撩到了度厄罗汉心里的痒处。 度厄罗汉依旧拒绝,沉声道: “西域有我的信徒,我不会放弃他们。” 明面上拒绝,其实,他提出条件了。 魏渊笑了起来: “那些信徒,如果他们愿意,你可以带到中原来,朝廷会为他们开辟栖息之地。正好,要让大乘佛法在中原迅速传播,你需要他们帮忙。” 度厄罗汉沉默片刻,道: “我凭什么相信你!” 魏渊摇头: “你不需要相信我,但你可以相信许七安。今日这番谈话,是他授意于我,是他的承诺。你对他不缺乏了解,大奉可能会反悔,他不会。” 魏渊一脸诚挚,仿佛这就是事实。 但其实许七安毫不知情。 可这番话,彻底了却度厄罗汉心里最后的迟疑。 “我需要考虑一下。” 度厄罗汉缓缓吐出一口气。 “理解!”魏渊点了点头,道:“但我希望下次找你时,你已经做好决定。” 两人同时举杯,把茶水一饮而尽。 魏渊起身离开车厢,朝着寇阳州走去。 “成了?” 寇阳州问道。 尽管他从头到尾都不知道魏渊这次来见度厄罗汉的目的。 魏渊颔首,传音道: “你陪他打一架,他会适当的受些伤,之后,你便去助国师他们。” 寇阳州“嗯”了一声,好奇道: “你和他聊了什么?” “我在拉拢他。” 寇阳州吃了一惊:“他同意了既然这样,还演什么戏?我们直接杀过去,把巫神教的两名灵慧师宰了。” 魏渊皱了皱眉,传音淡淡道: “杀两个三品有什么意思,再说,度厄不是傻子,你需要观望。” 度厄虽然心动,可他依旧想要考虑,并不是宣扬大乘佛法的意志不坚定,而是对当前局势采取观望态度。 就看阿兰陀的战况如何。 而且,就算度厄现在便同意投靠朝廷,魏渊也不会让他配合寇阳州对付巫神教,因为大巫师肯定是杀不死的。 这样一来,度厄背叛佛门的事便会被阿兰陀知晓。 他拉拢度厄罗汉,表面上是为了拉拢一位二品超凡,其实,是在为将来布局。 佛门短期内不会清算度厄,对他宣扬大乘佛法会睁只眼闭只眼,这便是机会。 只要度厄足够努力,就能在西域凝聚一大批的信徒,这些人若是向中原迁徙,削弱的是佛门的气运,是阿兰陀那位的气运。 此为杀招! 魏渊谋划的是超品,绝非眼前两个小小的巫神教灵慧师。 西域。 金刚法相崩溃后,伽罗树立刻双手捏诀,召出低眉盘坐的“不动明王”。 下一刻,‘当’的一声,十二双拳头轰开了空间壁垒,简单粗暴的捶在“不动明王”法相上。 伽罗树姿势不动,像一尊被砸飞的雕塑,狠狠飞出一段距离,“轰”的撞入山林,造成大面积的山体滑坡。 机会! 许七安等超凡强者眼睛一亮。 神殊法相乘胜追击,许七安浑身笼罩血雾,阿苏罗现出修罗血脉,各自将实力发挥至极致,务必在最短时间内打破伽罗树菩萨的不动明王。 一股股可怕的气息扑面而来,伽罗树低眉严肃,内心却危机感大作,嗅到了死亡的危机。 阿苏罗倒也罢了,许七安和神殊才是可怕的敌人,两人联手尽情施展暴力,不动明王绝对撑不住三息。 要知道,防御大阵都挡不住他们。 琉璃菩萨美眸光芒一闪,以她落脚处为核心,无色琉璃领域迅速扩展,将周遭的一切颜色夺走,让万事万物化作纯粹的黑白。 这里面包括神殊、许七安,以及他们身后的众超凡强者。 凝固他们的思维,凝固他们的动作。 神殊法相的十二双手臂刺入虚空用力一撕,另一边,许七安做出同样的动作。 “嘭!” 空气发出沉闷的声响,无色琉璃结界就像镜面,同时出现两块缺口,分别来自许七安和神殊。 在两人的暴力下,无色琉璃领域没撑过一秒。 此时,神殊和许七安,以及阿苏罗,距离伽罗树已经近在咫尺。 突然,天地间梵音阵阵,洒下灿灿金光,照射在少年僧人广贤身上,他的头顶冲起一道面目慈悲,双手合十的法相。 大慈大悲法相。 梵音想起的刹那,李妙真和金莲道长立刻阳神出窍,前者的阳神未能完全免疫“大慈大悲法相”的影响,不可避免的心生慈悲。 金莲道长亦然,但比李妙真稍好。 但无法产生战意,不代表不能做出应对。 两尊阳神同时扑向许七安,打算合二人之力,以附身的方式替他消弭“慈悲之力”的影响。 以许七安的修为,只要有一个外在的契机,稍稍施加影响,他就能自行摆脱。 “轰!” 天空中雷声大作,劈下一道道粗如水缸的雷柱,将两道阳神吞没。 远处的纳兰天禄出手阻拦,以雷罚克制两名阳神。 在大慈大悲法相的普照之下,九尾天狐、孙玄机和赵守露出慈悲之色,险些就要双手合十,念一声“阿弥陀佛”。 冲锋陷阵的三人里,神殊动作稍有凝滞,许七安和阿苏罗则被大慈大悲法相影响,露出了慈悲神色。 只是许七安慈悲中带着恍惚,带着抗拒,而阿苏罗完全沉浸在慈悲的氛围里。 抓住转瞬即逝的机会,伽罗树腾身而起,噔噔噔的脚步里,扑向阿苏罗。 他没信心杀死许七安,但阿苏罗未到一品,即使没有了金刚法相,伽罗树依旧有把握在对方不反抗的情况下,给予重创,甚至杀死这个叛徒。 另一边,雷柱劈下后,李妙真和金莲道长改变策略,后者阳神中分离出一道布满石甲的法相,这尊石相身躯膨胀,在众人头顶化作一面石盾。 土克火,一样能克雷电。 李妙真则一头扎入九尾天狐体内,她原本是想附身赵守的,但赵守有浩然正气加身,百邪不侵,阳神无法附体。 九尾天狐娇躯一颤,恢复了一丝丝的清醒。 不,不行,还是无法恢复战斗意志九尾天狐脑海里闪过种种念头,发现自己依旧没能彻底摆脱影响后,当机立断,仰头发出刺耳的尖啸。 啸声宛如魔音,带着极强的穿刺效果。 这是九尾的天赋神通之一,当初夺回万妖山时,她就曾用这一招破除佛经洗脑。 赵守等人在魔音穿刺下,找回了些许理智,但无法彻底挣脱大慈大悲的影响,可这声影响元神的魔音听在许七安耳里,却如暮鼓晨钟,一下子助他摆脱了大慈大悲的影响。 眸光重新变的锐利,许七安环顾周遭,眼里映出伽罗树一拳轰碎阿苏罗的头。 另一边,神殊十二双手臂合拢,像捕蝇草吞噬了虫子那样,将广贤菩萨吞没。 大慈大悲法相当即消散。 所有人恢复意志。 施展行者法相的琉璃菩萨带着广贤菩萨出现在远处,神殊抱了个空。 伽罗树当即放弃阿苏罗,正想避开许七安。 当是时,无头的阿苏罗张开双臂,左臂火焰缭绕,右臂绚光绽放,双臂宛如铁钳,紧紧抱住了伽罗树。 如果能杀伽罗树,阿苏罗不介意拼上性命,这是他的觉悟。 伽罗树双眼厉光一闪,肌肉一炸,正要捏法诀召唤不动明王法相,震死这个叛徒。 金莲道长隔空伸出掌心,对准伽罗树,削弱他部分福缘,增加霉运。 李妙真默契的取出浮屠宝塔,塔顶浮现“大智慧法相”,光轮逆转。 伽罗树脑子嗡的一声,短暂的失去思考能力。 原本浮屠宝塔的位格,是无法有效影响到伽罗树的,但他被金莲道长削弱了福缘,运气变的不太好。 而浮屠宝塔在自身的基础上,得了李妙真的福缘加成,此消彼长。 孙玄机掠阵而出,抖手甩出一根淡黑色的绳索,将神殊和阿苏罗捆绑在一处,同时掌心平推,推出一道阵法,让两人脚下的地面化作泥沼。 淤泥沿着双腿攀爬,紧紧缠缚。 九尾天狐腾空而起,身后九条尾巴张杨,妖冶美丽,它们掠空而去,把阿苏罗和伽罗树缠绕在一起。 广贤菩萨双手合十,身后金光暴涨,化作一座巨大的轮盘,刻着“六道”的轮盘。 咔擦转盘发出金属转动的声音,其中“人”、“修罗”、“妖”的梵文亮起,他要以六道轮回法相,削弱敌人的战力。 就在这时,只听“轰”的一声。 一道雷柱狠狠劈在广贤菩萨身上,劈在大轮回法相上。 轮盘没有崩溃,但卡壳了一般,没能如期运转,亮起的梵文字符熄灭。 纳兰天禄出手了,他配合大奉超凡强者,背刺盟友。 赵守手里的儒圣刻刀和头顶的儒冠爆发刺目的清光,朗声道: “不得施展行者法相。” 余音里,琉璃菩萨的身影在距离伽罗树不远处显化。 “噗!” 赵守仰天狂喷鲜血,儒冠和刻刀光芒黯淡。 他限制了一品菩萨的法相,不是侧面影响,而是直接限制。 如果没有刻刀和儒冠的加成,言出法随不会有效果,同理,没有这两件法器替他分担反噬,赵守现在已经是个死人。 即便如此,他依旧受了重创。 此时,许七安和神殊已经杀到近前,一人刺向伽罗树后心,一人二十四只拳头狠狠砸下。 以两位武夫的暴力,就算是不动明王法相也能破开,何况伽罗树此刻并没有撑起法相领域。 可就在这时,阿兰陀深处,一轮大日缓缓升起。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四十一章 菩提母树 日出西方! 佛陀出手了。 大日如来升起的瞬间,许七安心里警兆顿生,如果危机预感是警铃的话,那么现在的铃声是又高亢又急促,带着“气急败坏”的味道。 催促着他赶紧逃命。 这是许七安踏入超凡后,危机预感最“疯狂”的一次。 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咆哮,催促他逃命,留下来是死路一条。 但许七安没有跑,甚至往山顶冲了一段距离,像是扑火的飞蛾。 这个过程中,他声嘶力竭的咆哮道: “逃!” 大日如来法相! 九大法相之首,超品级的力量。 不需要许七安提醒,在大日如来法相升起的刹那,每一位超凡强者都有了大难临头的感觉。 九尾天狐果断收回尾巴,原本想把名义上的兄长阿苏罗拖曳回来,但发现伽罗树、阿苏罗,同时盘腿而坐,一个召出不动明王法相,一个脑后浮现代表杀贼果位的绚丽光轮,进入坐禅状态。 佛门中人有办法“规避”大日如来法相的杀伤力银发妖姬念头闪烁间,化作白影掠向远处,掠向孙玄机等人。。 赵守、李妙真、金莲道长三人朝着孙玄机快速掠去。 李妙真在逃命的时候,顺手把浮屠宝塔丢了出去,丢向阿兰陀方向。 孙玄机抬脚一踏,传送阵扩散,将一众超凡强者笼罩在内。 唯有神殊,见到大日如来法相后,非但不跑不惧,反而陷入癫狂,似是受到了某种刺激。 他的肚脐眼裂开,化作血盆大口,霍然转身,朝着山顶的那轮大日咆哮道: “佛陀!!” 下一刻,大日如来法相的炽烈光芒笼罩了众人,笼罩了许七安,笼罩了神殊,笼罩了佛门菩萨。 距离阿兰陀十里之外,清光圆阵凭空浮现,接着,阵中出现几道焦黑的身影。 这些焦黑人影齐齐摔在地上,宛如一具具焦尸,传送术再快,也快不过光。 他们依然被大日如来法相短暂的照耀。 只有银发妖姬勉强维持着清醒,没有昏死过去。 但她现在也不是银发了,浑身焦黑,尾巴光秃秃的,狐耳光秃秃的,一头靓丽的银发也没了,身体遍布着黑中带红的灼痕。 九尾天狐勉强支撑着身子,喉咙滚动,吐出一枚瓷瓶。 她身上的法器,包括储物袋,都已经被烧的一干二净,只有保存在腹里的瓷瓶完好无损。 九尾天狐拔出木塞,倾斜瓶口,倒了几粒恢复气力的药丸服下。 她盘坐了十几秒后,总算初步恢复体力。 这时候,九尾天狐才有精力探查盟友,看看谁活着,谁死了。 手里握着一把刻刀的焦黑人形是赵守,他头顶的儒冠染上了一层黑灰,像是刚从大火里抢救出来。 赵守气息奄奄,生命波动微弱。 身高普通的一看就是孙玄机,尽管白衣已经被烧成焦炭,但这位监正二弟子的普通气质,犹如鹤群里的鸡,是那么的不显眼。 所以能一眼就看出来。 地宗的金莲和蓝莲倒是好分辨,男女形体差距极大。 九尾天狐率先走到孙玄机面前,在他身上一阵摸索,取出破烂的储物法器,轻轻一撕。 “哗啦啦”的声音里,法器、丹药成堆成堆的掉落。 她先是自己服用了几种效果不同的疗伤药,在走到李妙真身边,指尖捏着药丸,敲开她的嘴唇,喂服一颗。 俄顷,李妙真便醒过来了,轻轻低吟一声,以她强大的元神,很快就掌控了自己的肉身状况,体表大面积烧伤,内脏受损,一股强大的力量在持续不断的消磨着生机。 “你有衣服吗?” 九尾天狐问道。 她们身上的衣服被烧成破烂的布料,根本挡不住身体,当然,以两位雌性目前的焦尸状态,也不存在什么春光外泄就是了。 李妙真点点头,在怀里一阵摸索,摸到地书碎片,取出两套裙子,丢给九尾天狐一套,另一套自己穿上。 不多时,在两人的救治下,赵守等人终于苏醒过来。 金莲道长盘膝而坐,一边消化药力,一边沉声开口: “抓紧疗伤,赶回去看看情况。” 他继而叹息道: “果然如此” 他们制定的第一个计划是集众人之力围杀伽罗树,同时也是在试探阿兰陀里的那位。 其实都不认为能顺利杀死伽罗树。 果不其然,在最后关头,佛陀还是出手了。 李妙真回忆着刚才的景象,后怕连连: “这就是超品的实力” 仅仅被大日如来照到刹那,她就险些身死道消,若非彼此之间有过商讨,知晓在大日如来法相出现后改如何应对,她恐怕已经死在佛光普照之下。 闻言,孙玄机等人亦是心有余悸。 他们知道佛陀一旦出手,必定是毁灭性的打击。 但知道是一回事,真正见到超品出手是另一回事。 今天,他们才意识到,超品和超凡之间的距离,就是人和蝼蚁之间的距离。 赵守伤势最重,先后被法术反噬,被大日如来法相重创,此刻已无再战之力。 但赵守依旧积极的参与讨论,道: “你们有没有发现,刚才佛门的菩萨,包括阿苏罗,并没有逃走,而是原地坐禅。” 这个现象,李妙真等人也注意到了,但无法给出答案。 九尾天狐哼道: “佛光普照之下,万事万物都将化作飞灰,唯佛性永存。” 赵守明白了,“所以修佛之人可以在大日轮回法相中存活?” 他仿佛抓住了大日轮回的破绽。 九尾天狐似乎看穿了他内心的想法,淡淡道: “是这个理,不过,佛陀若是不让你活,你便是修到一品菩萨,也未必能在大日轮回法相中活下来。这全看佛陀的意志。” 金莲道长眯着眼,道: “这是不是意味着,方才的大日轮回法相里,并不掺杂佛陀的意志,只是法相本能的散发威力。不然阿苏罗没道理能活下来。 “而这也说明,佛陀的状态不是很好。” 说完,众人一起看向了阿兰陀,并默默加快药力吸收。 攻打有超品坐镇的阿兰陀,难度是早有预料的。 大日轮回法相一出,神鬼辟易。 刚才好不容易打出的优势,在佛陀这一击之下,付之一炬。 不过,佛陀的出手,恰好验证了他们之前的猜测。 距离阿兰陀遥远的平原上,一条蜿蜒的溪水边,雨师纳兰天禄盘坐在河边,周身闪烁血光。 他同样一身焦黑,皮肤大面积碳化,此刻正施展巫师体系的“血灵术”疗伤。 “没能杀死伽罗树,有负大巫师所托” 萨伦阿古给他的建议是——见风使舵。 明面上帮助佛门杀许七安,但如果血光之灾缭绕的伽罗树有性命之虞,那便送他一程。 反正不管怎么样,巫神教都是赚的。 “我距离阿兰陀已经极远,但还是被大日轮回法相重创,佛陀能释放的力量似乎比巫神要高。” “赵守这群家伙,逃的可真快,可恨我重伤在身,无法摸过去渔翁得利。” “许七安现在独木难支,正是杀他的好机会,但不知他们还有什么后手” 阿兰陀边缘的某处山涧里,浮屠宝塔悬浮半空,塔顶盘坐一尊手托玉瓶,身材微胖的法相,洒下道道金光,金光中是一只烤熊。 在药师法相的治疗下,烤熊渐渐蜕去死皮,长出嫩红的肉,变成一只光秃秃的食铁兽。 紧接着,豆豆眼睁开,苏醒过来。 熊王环顾自身,撕下一片略显焦黑的肉,凑到鼻端嗅了嗅,嘀咕道: “好香,忍不住想吃” 这是许七安的声音。 李妙真丢出的浮屠宝塔里,寄宿着许七安的一缕神念。 她丢出浮屠宝塔的目的,既是为了保熊王一命,也是为了把许七安的神念送过去,好以心蛊之力驾驭熊王,前往禅林一探究竟。 这便是许七安的第二个计划。 九尾天狐把战力倒数第二的熊王丢向阿兰陀,便是为了第二个计划做铺垫。 许七安的本体留下来牵制一品菩萨,暗中以心蛊操纵熊王,去封印之地探查情况,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幸好有浮屠宝塔在,不然熊王多半要永远睡在阿兰陀,托体同山阿。”许七安低声道: “塔灵前辈,法济菩萨是否在禅林,待会便见分晓。” 浮屠宝塔“嗡嗡”震动,似是极为激动,塔灵老和尚略带颤抖的声音传入许七安耳中: “贫僧等待这一天,已经等了三百多年,多谢施主成全。” 这是许七安答应过它的事。 当初为了说服浮屠宝塔放弃规矩,对付佛门,许七安承诺要替它找到法济菩萨。 一诺千金重。 “我自己也好奇!” 许七安摆摆手,撑起身子,迈动笨重的熊躯快速攀爬,朝着西侧的禅林峰而去。 禅林不在阿兰陀主峰,而是在南侧的一座高峰上,这里人迹罕至,飞鸟绝迹。 峰顶积着皑皑白雪,空气清冷,许七安没用多久便顺利登顶,见到了一座古刹。 古刹外墙连绵,红漆斑驳,大门早已朽烂,不知道多少岁月不曾有人造访。 听阿苏罗说,禅林是历代高僧圆寂后的归处,也是佛陀的闭关之地。 自五百年前,佛陀宣布闭关,禅林便成了阿兰陀的禁地,除了几位菩萨,再无人能来此处。 若非度厄罗汉当初偷偷造访,佛陀已经挣脱封印的秘密,不知要何时才能被发现。 当然,疑似法济菩萨的呼救声也是如此。 穿过院门,踏着积雪,许七安朝着禅林深处行去,沿途是一座座两人高的墓塔,饱经风霜,沾满了岁月的斑驳。 墓塔边种植着菩提树。 根据阿苏罗所说,禅林里的菩提树,都是当年那株母树的后裔。 沿着被泥土“淹没”的青石板路,许七安继续深入,俄顷,前方出现一座不高,但枝叶横生出数十丈,躯干虬结,垂下一根根树藤的古树。 树下落满了枯黄的叶片,层层叠叠,散发着轻微的陈腐气息。 菩提母树! 许七安目光一闪,停留在母树边那一堆碎石上。 儒圣封印果然已经破了许七安心里一凛。 此事阿苏罗已经说过,但亲眼见到又是另一回事。 他顶着浮屠宝塔,走近菩提树下,厚如伞盖的枝叶遮住了光,让人心里没来由的生起阴森之感。 这时,耳边传来了缥缈的呼救声: “救救我,救救我”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四十二章 头颅 “救救我,救救我” 缥缈的,阴冷的呼救声回荡在耳畔,像是来自地狱里的呼唤。 许七安现在的修为和眼界,害怕倒不至于,只是觉得这呼救声未免太阴间了。 同时,求救声让他想起了当初在桑泊时,听到的,来自神殊的同款求救。 不过两个声音并不一样。 “救救我,救救我” 求救声不停的传来,缭绕在耳畔,但其实声音是直接传入脑海,类似于传音,并不是真的发出声音。 许七安绕着菩提母树走了半圈后,锁定了树后的某处,那处地方垂下帘子一般的树藤,挡住了粗壮了主干。 他伸出爪子,拨开厚厚的树藤,看见了菩提树的主干,也看见了主干上印出一张脸,遍布皱纹的脸,能看出是位老者。 这张脸的五官,与塔灵老和尚大体相似,细节上略有不同。 悬在“许七安”头顶的浮屠宝塔,嗡的一震,接着,他耳边响起塔灵老和尚激动万分的呼喊: “主人” 主干上的老脸神情呆滞,宛如平平无奇的雕刻,喃喃重复的传出呓语: “救救我,救救我” 还真是法济菩萨,他怎么会在这里?肯定和阿兰陀中的这位超品有关,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许七安伸出爪子,按住法济的“脸”,感应了一下。 “只剩一缕残魂了。。” 他这句话是对塔灵老和尚说的。 塔灵老和尚无法离开浮屠宝塔,但身为现在的主人,许七安能感应到它悲伤的情绪。 “你有什么办法吗。”许七安问。 他虽然修行心蛊,但心蛊只是元神领域的一条分支,面对眼前的情况,他无法提供思路和想法。 塔灵老和尚隔了片刻,才初步稳定情绪,传音回复: “我可以用‘大智慧法相’暂时让他恢复神智,后续能不能修补魂魄,需要道门超凡强者的帮助。” 但就算修补好魂魄,多半也不会恢复记忆了。 因为法济菩萨现在的情况,那些魂魄多半已经灰飞烟灭。即使修补好,也和以前不同了,相当于一个带着些许过去记忆的新生者。 希望他还能残留着部分记忆许七安点点头: “开始吧!” 浮屠宝塔震落金色光辉,塔顶冲起一道低眉盘坐、双手拈花的法相,脑后是一轮七彩绚丽的光轮。 光轮首次正向转动。 宛如彩虹的光芒化作长桥,接引主干内的法济菩萨,让他沐浴在智慧的光芒中。 法济菩萨呆滞的面容,肉眼可见的灵动起来,涣散的目光渐渐恢复神韵。 他先是注意到眼前这个没有毛发的大熊,接着看向了浮在半空中的浮屠宝塔。 “是你啊 “我在哪里,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在雷州封印神殊残肢吗” 法济菩萨出于本能的,问出这两个问题。 “主人!”浮屠宝塔的声音再次变的激动,略带些许颤抖: “你失踪三百多年了,这些年里,佛门遍寻不到,原来你在这里。” “这是哪里?”法济菩萨再次问道。 塔灵低声回答: “这里是禅林,佛陀闭关之地,你,你在菩提树里,只剩一缕残魂了。” 法济菩萨愣住了,喃喃道: “禅林,菩提树里禅林,菩提树里” 他一遍遍的喃喃自语,给人的感觉就像己身已死的行尸走肉,需要人点醒。 许七安顺势问道: “法济菩萨,还记得你自己遭遇了什么吗?” 法济菩萨脸庞扭曲起来,声音变的尖锐凄厉: “佛陀就是神殊,神殊就是佛陀。 “是祂吃了我,是祂吃了我” “佛陀为什么要吃你?”许七安急忙追问。 法济菩萨没有回答,癫狂又凄厉的叫道: “祂不是佛陀,祂不是佛陀。” 塔灵老和尚的感受,许七安不知道,但他能明显感受到自己鸡皮疙瘩略有凸起。 “祂是谁?”许七安大声问道。 法济菩萨的叫声缓缓停歇,那张凸起于树干表层的脸,再次变的呆滞,呓语声传来: “救救我,救救我” 塔灵老和尚的声音从塔内传出,带着悲伤和寂寥: “时间到了,我只能做到这一步。劳烦抽出他的魂魄,送进塔中温养。” 说话间,玲珑小塔的塔门敞开,一抹流光抛出,在许七安掌心化作一面残缺的青铜镜。 熊爪握住浑天神镜,对着法济菩萨一照。 “雕刻”在主干上的面容,被一点点的抽出,这个过程中,许七安本能的扩散思维,开动脑筋。 “佛陀是神殊,这和之前得到的情报一样佛门这么多菩萨,为什么佛陀要吃法济菩萨?祂不是佛陀,是因为法济菩萨发现了这个秘密,还是另有原因? “阿兰陀内的超品不是佛陀,又会是谁?糟糕,神殊进镇魔涧了” 阿兰陀,主峰。 伽罗树菩萨从入定中苏醒意识,睁开眼,第一个动作是捏起不动明王印,然后才放心的扫视周遭。 在这位菩萨眼里,此刻的阿兰陀,万事万物都充满了佛性,就连一株树,一块石头,一寸土,都具备着深厚的佛性,散发淡淡佛光。 这是大日轮回法相造成的,佛光普照之处,便是佛国。 在他醒来的同时,近在咫尺的阿苏罗也苏醒了,这位叛徒二话不说,一个腾跃,迅速拉开距离。 伽罗树没有追击,保持着捏诀姿态,他还没看到许七安在哪里,更不知道神殊是否在旁虎视眈眈。 “神殊不见了!” 这时,他听见了琉璃悦耳空灵,但缺乏感情的声音。 伽罗树这才撤回不动明王法相,脸色冷峻威严,起身缓缓扫视身后。 视线里,是一具焦黑的人形,保持着前奔的姿势,从焦尸手里握着的镇国剑来看,是许七安没错了。 没有生命气息,死了?伽罗树收回目光,注意到琉璃和广贤的目光不在许七安身上,而是盯着某处,那是一排巨大的脚印,漆黑出油,可以想象主人是忍受着痛苦的炙烤在前行。 脚印消失在阿兰陀深处。 神殊去镇魔涧寻找他的头颅了。 伽罗树心里一动,没有放过这个机会,腿部肌肉膨胀,爆发出强劲的动力,弹射向许七安。 琉璃菩萨趁势展开无色琉璃领域,黑白的领域如水一般贴着地面蔓延,所过之处,一切退去色彩,化作黑白。 咔咔! 广贤菩萨头顶升起金属转盘,代表“人”字的梵文亮起,转盘核心的“”字正面对准许七安。 那些逃走的超凡暂且不管,他们要先合力解决掉这位威胁最大的一品武夫,然后前往镇魔涧对付神殊。 镇魔涧。 无头的神殊散去法相,来到深渊底部,站在洞口。 神殊体表遍布焦黑,渐渐凝上一层薄薄的冰壳。 镇魔涧温度极低,凡人身处其中,呼吸一口,肺部就会被冻伤。 此处静的可怕,一位僧人都没有,仿佛是极寒的地狱。 神殊没做犹豫,抬脚进入地窟。 他步伐坚定,不快不慢,不多时,便听见黑暗伸出,传来悠长的呼吸声。 一阵阵冷风扑面而来,宛如巨龙的吐息。 神殊抬起手指,引燃气机,火苗“噗”的窜起,驱散黑暗,照亮周遭。 他看见了四周的情景,这是一幅让人毛骨悚然的画面。 山窟的石壁是嫩红的血肉,遍布着血管,正有节奏的起伏,宛如心脏跳动一般。 在神殊的正前方,那块“血肉石壁”上,镶嵌着一颗头颅。 这是典型的修罗族外貌,脸型方正,高鼻,嘴唇不厚不薄,没有眉毛的眉骨凸起,看起来极为英武。 想来在修罗族中,也是不可多得的美男子。 呼吸声正是这颗头颅发出的,头颅潜入血肉中,生长在血肉中,准确的说,呼吸声是这个庞大的“怪物”发出。 “你来了!” 头颅睁开眼睛,冷漠无情的望着神殊。 “你不该来!” 头颅再次开口,声音低沉,夹杂着叹息。 前后两个声音,情绪波动明显,似乎并非出自一人。 后开口的声音继续道: “祂等这一天,已经五百年了。” 接着,头颅冷漠的说道: “准备好回归我的身体了吗。” 后开口的讥笑道: “回归?是永生永世的镇压吧。五百年过去,你已经积蓄了足够的力量。” 前一个声音冷漠道: “你别无选择。” 神殊的躯体怒道: “闭嘴!老子今日就带它走,谁都留不住。” 他大步奔过去,双手抱住镶嵌在肉壁里的头颅,用力拉拽。 肉壁顿时被拉的变形,但头颅依旧牢牢嵌在其中,以神殊的怪力,竟然没有把它拽出来。 “喝!” 肚脐眼裂开,发出一声大喝,周身肌肉瞬间炸起,气机在经脉里滚滚奔涌,充盈澎湃的力量。 全力之下,嵌入血肉的头颅,这才一点点的被拉出,一点点的脱离肉壁。 就在这时,四周的“石壁”突然活了过来,剧烈蠕动,石壳“哗哗”坠落,剥落石壳后,依旧是嫩红的血肉。 整个洞窟,仿佛是某个庞大生灵的内部。 肉壁疯狂收缩,且延伸出一条条触手,缠向神殊。 :错字先更后改。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四十四章 伤我者,必付出代价 琉璃菩萨的无色结界,广贤菩萨的大轮回法相,以及伽罗树菩萨的近身搏杀。 三位菩萨联手攻击,纵使是全盛完好的一品武夫,也得被压制暴揍。 何况许七安现在没有丝毫生命气息,如同一具焦尸。 这时,远处的阿苏罗摸出了一颗流光溢彩的舍利子,沉声道: “第一个愿望,大奉银锣许七安在我身边。” 他在许七安面前加了个前缀,这样能有效预防应供果位拉错人。 毕竟九州之大,姓许名七安的,大有人在。 应供果位亮了一下,下一秒,面对三重包围的许七安原地消失,出现在阿苏罗身边。 无色领域将伽罗树包裹在内,大轮回法相的光束没能照到许七安,进而削减他的力量。 这,个,叛徒身处无色琉璃领域里的伽罗树,脑子缓慢的转动。 失去金刚法相后,他战力受损,根本打不破琉璃菩萨的领域。。 当然,即使是全盛时期,也别想打破。 伽罗树虽然是三位菩萨中,综合战力最强,但不代表他能碾压另外两名菩萨,同为一品,差距不会太大。 阿苏罗张嘴吞下应供果位,扛起许七安就跑。 成功把伽罗树困在无色琉璃领域,领域不被强行打破的话,自行散去需要十息我要在琉璃菩萨手中支撑十息,许宁宴快点醒来啊阿苏罗一边快速思考,一边朝着阿兰陀深处飞奔。 突然,他额头一疼,接着听见‘叮、噗’两声。 再接着,难以言喻的剧痛狂潮般涌来,将他吞没,摧毁着他的意志。 视线里,白衣飘飘,美人如画,映出一张清冷的西域美人面孔。 琉璃菩萨出现在他面前,在他额头拍入一根封魔钉。 这枚封魔钉是许七安当初打入阿苏罗腹部的那枚,后来他交还给了度厄,被度厄带回阿兰陀。 毕竟当初他还是个“四大皆空”的和尚,为了二五仔身份不被识破,不想交也得交。 阿苏罗的元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弱,而这个时候,武者的危机预感才给出反馈,让他赶紧逃,前方有危险 琉璃菩萨的速度,超过了危机预感。 他双目凸起,布满血丝,象征着杀贼果位的绚丽光芒与火焰交缠着覆盖在右腿,腿部肌肉一炸。 啪 阿苏罗的右腿像鞭子般弹出,他不怕和琉璃近身战。 身为二品巅峰,且比大部分二品都要强的超凡,面对一位不擅长近战的菩萨,即使打不过,也不需要怂。 鞭腿打碎了琉璃的身影。 她鬼魅般的浮现于阿苏罗身后,抓向了焦尸许七安。 抓住许七安的脚踝后,琉璃施展行者法相,速度转化为力量,强行把许七安拽了下来,顺手丢向后方,那里有伽罗树和广贤菩萨。 “卍”字符射出光束,笔直的打在许七安身上。 丢飞许七安后,琉璃菩萨袖中滑出玉制小刀,手臂一挥,刀锋扫过阿苏罗后颈。 在溅起刺目火星后,小刀顺利斩下阿苏罗头颅。 可就在这时,阿苏罗的身影缓缓消散,宛如镜花岁月。 另一边,许七安的身影同样消散。 这是阿苏罗的第二个心愿,召唤出以假乱真,气息低于本尊的“傀儡”,是应供果位常规的操作。 琉璃菩萨之所以看不出,是因为封魔钉刺入阿苏罗额头后,他的气息剧烈下滑,恰好混乱的感知。 这也是为什么阿苏罗没有在第一个愿望结束后,立刻许第二个愿,而是等被封魔钉袭击后,才于心底许下第二个愿望的原因。 远离主峰的地方,一片较为平坦的地带,阿苏罗背着许七安的身影显现,此刻两人距离封魔涧已经很近。 “哼!” 琉璃连续两次被戏弄,俏脸一冷,双袖一荡,眨眼间便堵住了阿苏罗的去路。 而此时,无色琉璃结界散去,伽罗树双腿一蹬,“轰”的一声,在地面的坍塌声里,高高跃起,追击而来。 咔咔!轮盘转动,卍字和“人”字亮起,光束照想阿苏罗和许七安。 眼见三位菩萨的围杀再次重演,阿苏罗无奈的吐出一口气,他尽力了。 能在三位一品的围追堵截中,巧妙利用敌我之间的法术、法器,纠缠到现在,简直是人生巅峰的战绩了。 阴影般的幕布笼罩了阿苏罗,带着他消失在原地。 伽罗树扑了个空,琉璃的目光落在斜右方的树影下,那里缓缓凸起两道影子,化成阿苏罗和焦黑人形。 “真特么的疼啊,差点就死了” 焦黑人形舒展筋骨,骨骼咔咔作响,碳化的死皮一块块脱落。 大日轮回法相没能杀死他,但直到此时,他才彻底抵消那股持续磨灭生机的力量,死而复生。 广贤菩萨的轮盘缓缓停止,继而收敛,大慈大悲法相随之浮现。 大慈大悲法相是他最强手段,也是保命、控制手段,此时祭出,改攻为守,足以说明他对许七安的忌惮。 佛陀吃了法济佛陀不是佛陀苏醒后,许七安立刻接收到了“分身”那边的信息,掌控了部分情况。 伽罗树面沉似水,淡淡道: “一品武夫果然命大,不过挨了大日轮回法相一击,你还有几成修为?” 许七安环顾三位菩萨,哂笑道: “我是战力受损,可没了金刚法相的你,只是一块臭石头,难成气候。” 接着看向琉璃菩萨,“我站着不动让你打三天,你能折断我一根指甲?” 又扫一眼广贤菩萨,嗤笑摇头: “自保有余,乖乖在旁看着吧。你们三个菩萨,又能奈我和!” 这就是一品武夫的底气,根本不怵,虽说菩萨们手段诡谲,也能自保,可一方是自保有余,另一方却可以肆无忌惮。 这便是差距。 双方交谈间,阿兰陀忽然震动起来,像是地震来临,各处出现山体滑坡,一块块巨石滚落。 当内层的岩体裂开后,露出的竟然是嫩红的血肉,时而膨胀,时而收缩的血肉。 整座阿兰陀,居然是一只巨大的怪物,有血有肉的怪物。 此时,这只怪物复苏了。 神殊果然遇到危险了许七安心里一凛。 少年僧人形象的广贤菩萨,挑起嘴角,淡淡道: “你以为神殊能取回头颅?你以为我们没有防备?你是不是还以为大劫将至,我们会妥协让你们夺回神殊头颅?” 他语气冷淡,表情冷淡,言语间,却有智商碾压的戏谑。 琉璃菩萨嗓音悦耳,充满成熟女性的魅力: “许银锣,你太小觑我们,也太低估佛陀了。” 伽罗树面色冷峻,缓缓道: “中原有句话,叫请君入瓮! “许七安,佛门请的就是你和神殊。 “待佛陀镇压了神殊,便是你的死期,我们确实杀不死你,但留下你并不难。中原之仇,今日找你清算!” 许七安低声道: “速退,去与金莲道长他们会合,我去帮神殊。” 阿苏罗一边忍着痛苦,以秘术拔下封魔钉,一边回应道: “你自己小心。” 他一跃而起,腾空朝远方掠去,与此同时,许七安连续施展暗蛊术,朝镇魔涧方向跳跃。 刚跳跃两次,镇魔涧就在前方,那里出现深渊裂口,可眼前突然出现伽罗树和琉璃菩萨。 前者右臂后拉,腰部肌肉鼓起,一拳刺来,空气炸裂。 后者闪到许七安身后,手中玉质小刀,刺向后心。 同时展开无色琉璃领域,限制许七安的行动。 许七安瞳孔微缩,伽罗树的速度没这么快,是琉璃把伽罗树带来的,这是什么见鬼的速度 “叮!” 玉质小刀刺在许七安后心,溅起火星。 许七安以情蛊催发自身情欲,让自身头大如斗,充满了对女子的渴望,接着施展心蛊术,与身后的琉璃菩萨共情。 琉璃白皙的脸庞瞬间涌起红晕,目光略有迷离,错愕的发现自己竟对眼前的男人充满了不该有的欲念。 渴望着他的拥抱,他的冲撞。 这让琉璃菩萨展开的无色领域出现明显的凝滞,不忍对他下手。 趁着不到一秒的间隙,他朝着伽罗树伸出手掌,猛的一握。 暗蛊术——蒙蔽! “蒙蔽”对伽罗树产生的效果不足一秒,但是足矣。 伽罗树眼前一黑,继而一亮,便失去了许七安的身影。 远处的广贤菩萨目睹了这一幕,本想召唤出大轮回法相,给予对方沉重一击,但看到许七安做出拔剑状后,他眉头一挑,任由对方阴影跳跃离去。 刚才那个动作,是对方“道”的发动时的前置动作。 祭出“大慈大悲法相”时的他,敌人无法产生杀意和敌意,无法对他出手,但若是改换成大轮回法相。 那就没这个顾虑,而对方的“道”,极为可怕,无法躲避,无法抵挡。 琉璃菩萨很快从共情中挣脱,不馋许七安身子了,但为时晚矣,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跃入深渊——镇魔涧。 三位菩萨立刻追击过去,齐齐投入镇魔涧。 轰! 许七安像是陨星般砸落镇魔涧中,砸在嫩红血肉表面。 此时,镇魔涧两侧高耸的崖壁,大量的石壳脱落,显露出令人恶心的、恐怖的嫩红血肉。 这些血肉无意识的微微蠕动。 整座山都是有生命的?什么怪物?简直不科学许七安又重新飘了起来,不敢继续站在怪物身上。 他目光快速一扫,锁定前方崖壁处,那里有一个严丝合缝的竖纹,像是怪物紧紧闭合的嘴唇。 这应该就是阿苏罗所说的,可能藏着神殊头颅的洞窟入口!许七安快速飞向“嘴唇”。 嘭!嘭! 山体内,沉闷的爆炸声有节奏的响起,就像一枚枚炮弹爆炸,强大的冲击波不停的把严丝合缝的竖纹撑开,但又迅速合拢,里面的人怎么都无法冲出来。 神殊在里面开辟通道阿兰陀,不,佛陀在消化他许七安念头闪烁间,判断出形势。 没有丝毫犹豫,他扬起镇国剑,灌注气机,猛的斩入裂缝。 嗤嗤 令人牙酸的声音传来,就像劈砍在坚韧的皮革上,镇国剑成功斩开血肉,但在下一刻,血肉便愈合恢复。 镇国剑持续磨灭生机,阻遏伤口恢复的特性失效了。 许七安首次遇到这样的情况。 但这也证明,眼前这个怪物,确实是超越一品的生灵。 闯不进去许七安把镇国剑插在身前,深吸一口气,鲜血在血管中激荡,皮肤变的鲜红,一股股滚烫的血雾从毛孔中喷出。 他双手狠狠刺入肉缝,在面色狰狞中,一点点的撑开了严丝合缝的入口。 许七安神念探入幽深的肉壁中,探查到了神殊的情况。 他浑身被嫩红的触手缠缚,包括双臂,在竭力的鼓荡气机,让自身化作一颗不停爆炸的炮弹,试图震开肉壁的压缩,震开触手的缠绕。 同时,许七安还注意到,在神殊拉扯和震荡气机的过程中,在肉壁被短暂震开的间隙里,有无数细小的血线连接着神殊和肉壁。 这些血线钻入神殊体内,试图操纵他。 神殊的身后,是一颗嵌入肉壁中的头颅。 他还没有取回头颅,还不是完整的半步武神许七安手心一阵剧烈,急忙撤回手掌,却发现掌心牢牢吸附在肉壁上无法抽出。 而且,力量在快速流失。 好在只是手掌被吸附着,稍稍加重力道,在“啪嗒”声里,扯断一根根血线,顺利抽出双掌。 掌心血肉模糊。 那些被扯断的血线,无奈的收回了肉壁中。 “徒劳无功!” 三道金光降落深渊中,与许七安保持一定的距离。 “神殊也好,你也好,是什么给了你们自信,能在佛陀的注视下夺回头颅?” 伽罗树菩萨赤着脚,浮空而立。 许七安平静的说道: “佛陀沉睡在镇魔涧,亲自镇压神殊头颅,我猜祂杀不死神殊,双方陷入角力,佛陀实力不在巅峰。否则,祂不会数百年来不出世。” 少年僧人笑道: “是又如何,即使不在巅峰,超品依旧是超品。不是残缺的神殊能抗衡。” 两人说话间,洞窟里的爆炸声衰弱下去,神殊似乎损失了过多的力量,开始后继无力。 伽罗树菩萨看了一眼紧闭的石窟门缝,露出冷笑: “你不妨进去救他,动手!” 广贤菩萨头顶升起“大慈大悲法相”,梵音缭绕,悲天悯人的气氛充斥深渊的每一个空间。 琉璃菩萨展开领域,黑白色的界域朝着许七安不断蔓延。 伽罗树一马当先,冲向许七安。 他们不打算给许七安搞破坏的机会,试图缠住这位一品武夫,给佛陀制造机会。 许七安冷笑一声,抬起右手,在三位菩萨审视的目光里,打了个响指。 啪! 清脆的响指中,两侧的肉壁忽然剧烈震动,渗出大量的、浓稠的鲜血。 山窟深处,传来不似人声的、痛苦的咆哮声。 玉碎! 三位菩萨脸色陡变。 望着三位无法保持冷静的菩萨,许七安笑道: “伤我是要付出代价的,超品也不例外。” 《大奉打更人》正文 开个单章感谢一下黄金盟大佬 谢谢“魔力飞车”大佬的黄金盟。 本来想在章节末尾感谢的,但觉得没有仪式感。 之前有读者调侃过,打更人作为三本十万均之一的书,它又破了一项记录,那就是唯一没有黄金盟的十万订。 现在看来,不是没有,而是时机未到。 “魔力飞车”大佬是我写书以来第一个黄金盟,这份情谊太珍贵了,人生中的每一个第一次,都是弥足珍贵的。 我不敢说记一辈子,但我可以保证,我会记很多很多年。 就像秀儿(李佩云)是我的第一个白银盟,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依然记得,当然,他自己可能都忘记他是我第一个白银盟的事儿了。 但秀儿作为夺走我人生中某个第一次的人,也许很多年后,我写不动书了,回顾过去的码字经历,依然会记得第一个白银盟是“李佩云”,第一个黄金盟是“魔力飞车”。 鞠躬感谢魔力飞车大佬。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四十四章 佛陀现身 整个镇魔涧都在震动,宛如地壳移动,天翻地覆,两侧高耸的血壁流淌出猩红黏稠的鲜血,景象恐怖又骇人。 大日如来法相升起时,许七安不退反进,真是为了找死? 当然不是,他是为了让自己受的伤更重一些,最好是濒临死亡。 这样玉碎返还的伤害,效果才会好。 一品武夫生机旺盛,能威胁到这种层次强者性命的攻击,可想而知有多恐怖,也正因为是这种威能的攻击,返还时,才能有效的伤害到超品。 这个计划在攻打阿兰陀时就已经制定好了,许七安的底气来源于两个原因,一是佛陀沉睡五百年,状态绝对不在巅峰;二是努力插花,体内沉淀了部分灵蕴。 不死树的灵蕴,加上一品武夫自身的磅礴生命力,这才敢冒险一试。 但这依旧不能确保万无一失,毕竟超品的强大只限于传说,纵使许七安踏入一品行列,依旧无法预估超品的天花板。 所以很容易翻车,结局也可能会是许银锣率众超凡攻打阿兰陀,结果佛陀出手,许银锣当场去世。 给九州修行者深刻诠释了什么叫:试试就逝世。 至于苏醒后,一直压着不施展玉碎,则是需要审时度势,底牌用在恰当的地方,才能发挥出真正的威力。。 但也不能拖延太久,因为拖的时间越长,玉碎返还的威力也会减弱。 玉碎与许七安交手次数极多的伽罗树,率先反应过来,继而脸色难看。 他倒没忘记许七安有这个手段,只是没料到到会用在这里。 伽罗树不怕强大的敌人,但忌惮强大的,且有头脑的敌人。 粗鄙的武夫不可怕,但如果这位武夫精于算计,那就让人头疼了。 美艳绝伦的琉璃菩萨柳眉紧蹙,少年僧人广贤也面沉似水,佛陀身为超品强者,当然不至于被一品武夫的“反击”重创,坏就坏在祂镇压神殊的节奏一下子被打断了。 暗红色的肉壁中,喷涌出大量的鲜血,原本疯狂挤压神殊的肉壁在这一刻出现了短暂的混乱,就如同遭遇攻击的人,暂时被打断了正在做的事。 不需要任何人提醒,神殊抓住千载难逢的机会,霍然回身,双手刺入头颅两侧的肉壁中,沉沉低吼一声,浑身肌肉一块块凸起,蕴含可怕的伟力。 在“怪物”吃痛的间隙里,他奋力往后一拽,拽出了自己嵌在肉壁中的头颅。 啪嗒啪嗒密密麻麻的血线接连扯断,像是拉断一根根坚韧的筋。 神殊,终于夺回了头颅。 他双手捧着脑袋,轻轻放在头颅上。 正反别装错了啊神念扫过,窥见这一幕的许七安,以吐槽的方式来缓解内心的激动。 他知道,一位真正的半步武神复生了。 头颅和颈部的血肉自行蠕动,相互接驳,眨眼间,神殊的脑袋便与肉身重合,没有任何伤疤,就像脑袋从未离开身体五百年。 眉骨凸起的英武脸上,紧闭的双眼,骤然睁开! 天地间,风云突变。 身处镇魔涧的许七安、伽罗树、琉璃和广贤,下意识的抬起头,透过深渊的豁口,看见天空乌云压顶,厚重的云层形成旋涡状。 这道直径可能超过十里的夸张漩涡缓缓转动,看似缓慢,实则在人间掀起了恐怖的飓风。 沙土、石块、牛羊、人、房屋地表的一切,纷纷卷上天空。 唯有阿兰陀里存活的僧众,凭借自身修为,抗住了这股不知何处而来的力量。 这哪里是天地元素紊乱,这是天地异象,世界末日。 一品武夫制造的元素乱流,与之相比,不值一提。 阿兰陀方圆百里之内,所有生灵匍匐在地,如临深渊。 惶恐的情绪从他们心里升起,分不清是看见天空那道恐怖旋涡的缘故,还是受到了半步武神的气息压制。 唯一没有匍匐的是大奉方的超凡强者,还有雨师纳兰天禄,但这大概是他们最后的尊严了。 这些超凡强者们内心被惊恐和畏惧的情绪填满,心里泛起久违的,自身是蝼蚁的感觉。 “这,这股气息” 李妙真嘴唇发抖,战战兢兢道: “是佛陀还是神殊?” 九尾天狐盘腿而坐,倾国倾城的容颜闪烁着悲喜交织的神色: “是神殊,是神殊,他终于重组肉身了。” 自万妖国灭国以来,她心心念念解开神殊封印,让父亲真正意义上的复活重生,让万妖国拥有一根屹立不倒的镇国之柱。 五百年后的今天,她做到的。 “许七安成功了。” 九尾天狐深吸一口气,很快压下心里的激动,让情绪不再扩散,恢复成处变不惊,始终笑吟吟的万妖国主。 但眼角眉梢间露出的些许喜意,却是短时间内难以平复的。 现在想来,扶持许七安成长,在他身上投注筹码是她五百年里,做过最正确的事。 当初她听说夜姬在教坊司天天被一个人类男子白嫖,并芳心暗许,爱上那个男人时,九尾天狐心里是充满杀机的。 后来她悄悄降临在夜姬身上,本想让那个男人死的无声无息,但监正暗中给了她一记警告。 也是在那次的沟通里,她选择与监正合作,暗中布局,尝试在许七安身上注入筹码。 把神殊的右臂送到他住处,便是“投注”之一。 “半步武神,果然可怕,给我的感觉像是近距离直视巫神” 纳兰天禄身躯略显佝偻的站着,白发、衣袂在狂乱的气流中烈烈翻飞,沙尘暴和各种乱飞的杂物让远处的阿兰陀变的朦胧不清。 雨师能感受到阿兰陀深处,一股沛莫能御的力量在复苏。 纳兰天禄尚且能感受的如此清晰,何况是此时身处镇魔涧的三位菩萨,以及许七安。 山腹中,那股可怕的气息在迅速攀升,无止境般的攀升,仿佛在孕育着可怕的怪物。 为了对抗这样的怪物,整座阿兰陀彻底活过来了。 山体滑坡,崖壁开裂,一座座殿宇被地缝吞噬,一片片树林沉入地底,在裂开的地缝里,嫩红的血肉蠕动着,它可能只是复苏,却对凡人造成了天崩地裂般的灾难。 深红的地窟里,血肉层层叠叠蠕动,不停的挤压神殊,吞噬神殊。 “轰!” 许七安身后不远处的肉壁突然炸开,血肉夸张的喷涌,就像被剁碎用来做馅饼的肉沫,那里被撕裂出一道巨大的口子。 接着,又是‘轰’的一声,撕裂肉壁的气机撞向了对面的高耸肉壁。 好可怕的力量,这就是半步武神么许七安瞳孔微缩,他是领教过这座肉山的恐怖的,镇国剑只能斩出杯水车薪的剑痕,开辟不了通道。 拼上全力,也只能稍稍掰开肉缝。 可神殊简单的一拳,直接开辟了通道,轰的“佛陀”血肉分离。 他念头闪烁间,肉壁快速蠕动,很快修复了缺口。 轰轰轰高耸的肉壁不断炸开缺口,肉沫喷洒如暴雨,浇在许七安身上,浇在三位菩萨身上。 这些血肉仿佛拥有生命,自行生出血线,试图钻入皮层。 但它们的力量太过微小,无法奈何一品武夫,被许七安随手一抹,便掉落在地,然后融入嫩红血肉中,归回本体。 轰轰轰! 肉山因为爆炸不断变形,时而膨胀,时而内缩,就像一块颤巍巍的果冻。 它不再从容,似乎每压制半步武神一刻都是巨大的消耗。 轰! 这一次的爆炸声远比以往任何一次要强,一尊巨大的身影冲破了肉身,他皮肤漆黑如墨,有十二双层叠的手臂,五官丑陋中透着英武,眉心一道黑色火焰印记。 后脑,则是炽烈的火环。 神殊的金刚法相。 这尊法相现世的刹那,这片天地都在颤抖,天空中乌云汇聚的旋涡,在扩大,在蔓延,制造出世界末日般的景象。 “佛陀”也不例外,无穷无尽的血肉攀附着神殊的身体攀爬着,试图裹住他,吞噬他。 十丈、二十丈、五十丈、一百丈神殊的金刚法相很快“膨胀”到两百丈高,宛如顶天立地的巨人。 迅速长高的过程中,十二双手臂或捶打肉山,或撕下黏连在体表的血肉,竟然压制住了疑似佛陀的肉山。 但血肉仿佛无穷无尽,他长高多少,肉山就膨胀多少。 天空乌云形成漩涡,宛如天漏,黯淡的天光之下,身高两百丈的巨人与扭曲可怕的肉山纠缠。 在远处的李妙真等人看来,这一幕简直不啻于远古时期的神魔乱舞,尽管他们并未经历那个时代。 “神殊恢复真身了,不能让他离开西域,要重新封印他。”伽罗树脸色严肃。 他们一下子感受到了压力。 就目前来说,佛陀和神殊的角斗短时间内不可能分出胜负,但佛陀虽然积蓄五百年,但因为某些原因,九大法相无法施展。 现在唯一能使用的大日轮回法相,也不在巅峰。 广贤菩萨眯着眼,眺望那尊巨大法相,以及汹涌的肉山,沉吟着道: “佛陀需要我们的力量。” 伽罗树和琉璃对视一眼,默契点头。 琉璃菩萨素白如玉雕琢的左手,探入右袖,轻轻拉出一条漆黑纤细的小龙。 黑龙的尾巴勾着一只玲珑的玉壶。 小龙一口咬住琉璃菩萨的虎口,贪婪的吞咽着女子菩萨的精血。 随着吞咽,黑龙的头部转为金色,包括鬃毛。 这是在做什么,这条龙是什么东西 此刻御风而起的许七安,见到这一幕,不清楚他们要做什么,但知道不能任由菩萨们继续下去,有意阻止,可武者的危机预感告诉他,不能靠近,一旦靠近肉山,会有性命之忧。 在他旁观的时候,黑龙已经相继吞下广贤和伽罗树的精血。 它从一条小黑龙,变成了黄金铸造般的小金龙。 小金龙蜕变完成的同时,周围的肉山活跃度一下子增高,似是有些迫不及待。 小金龙夭矫飞舞,发出清越的吼叫声,继而一头扎下,把自己撞碎在肉山上。 嘭! 金龙炸开,化作星星点点的金光碎屑,融入到血色肉山中。 紧接着,那些金光碎屑展现出星火燎原的姿态,快速蔓延,一点点的把血色肉山染成金色。 空中的许七安,立刻察觉到了一股至刚至阳的能量,这座疑似佛陀所化的肉山,在此刻宛如一座火山。 伽罗树、广贤和琉璃菩萨坐禅入定,身躯缓缓沉入肉山,就像沉入沼泽中。 下一刻,让人惊奇的一幕发生了。 这座可怕的肉山不再纠缠神殊,相反,它主动离开了半步武神,有意识的凝聚、蠕动,再过片刻,一尊拈花盘坐的大佛轮廓形成。 这尊大佛轮廓形成时,金漆恰好染遍全身,把它化作一尊金灿灿的佛像。 身高数百丈,即使盘坐着,也与神殊平齐。 佛像没有五官,整体是模糊的,更没有情感和神念透出,仿佛只是一道天地规则。 漆黑的金刚法相停止一切动作,默默的注视着与自己等高的金佛。 与佛像相反,漆黑的金刚法相双目圆瞪,气息狂暴,充满了斗天战地的意志。 世间仿佛没有存在能让他畏惧和忌惮,即使超品也不例外。 宛如战神。 一边佛光笼罩,威严神圣,盘坐着佛门至圣的佛陀;一边是浑身漆黑,肌肉虬结,模样略显狰狞的金刚法相。 佛陀身后,天空云层淡金,洒下柔和的佛光,梵唱声从虚空中响起,宛如人间乐土。 神殊身后,则是天漏一般的巨大旋涡,以及朦朦胧胧的沙尘暴,一副世界末日的景象。 世界仿佛被剖成了两半,泾渭分明。 恰如一阴一阳的太极鱼。 佛陀真正意义上的现身了这一刻,许七安差点喊出“对不起,打扰了”这类话。 他眯着眼,审视着轮廓模糊的佛陀。 心里没来由的想起监正写在《如何晋升半步武神》里的那句话: 跳出三界外,身在无形中。 宋卿对前半句话的解释是——修为越高,越没有七情六欲。 他心惊肉跳之际,覆盖肉山的金色开始朝一个地方汇聚,让那里散发出刺目的光芒,像是一颗冉冉升起的太阳。 大日轮回法相! 又来? 许七安趁着那轮大日还没升起,一个阴影跳跃消失不见。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四十五章 战后总结 佛像头顶,一轮大日缓缓升起。 霎时间,天地间充斥着纯正威严的佛光,整个世界仿佛成了佛国。 这轮大日的光芒,刺穿了天空的旋涡,让云层崩散,让漫天乱舞的沙尘暴停止,尘土化作熔浆坠落如雨。 天空因此下起了火雨,大部分火雨还未落地,便又化作飞灰,飘飘扬扬。 场面瑰丽而壮观。 金刚法相在佛光的照射下,快速“熔化”,从皮层到血肉,一寸寸化作飞灰,又在刹那再生,如此反复。 “吼!” 神殊愤怒而凄厉的咆哮声震动八荒。 咚咚咚地面震动,神殊法相大踏步前行,向着大日前行。 他走的不快,每一步都像是负重前行,每一步都掉落无数灰烬,渐渐的,地面出现一排漆黑出油的脚印。 他承受着难以想象的痛苦。。 纳兰天禄闭上眼睛,泪如雨下: “据说佛陀有九大法相,为何只能施展大日如来法相?是因为封印还在?巫神似乎无法透出这么强大的力量啊。 “这说明佛陀挣脱封印的程度远胜巫神,这可不妙,想杀伽罗树,难了。 “大日如来法相能轻易杀死半步武神之下的所有超品 “唔,神殊刚刚重组身躯,战力也不在巅峰,他如果能近身佛陀,或许还有希望。不然,今日半步武神重现于世,但注定是昙花一现。” 大奉和万妖国处心积虑的想要夺回头颅,佛门也在等待他们自投罗网。 “现在,就看谁的底牌更多了,手段更强。两虎相争,必有一伤,对我们巫神教来说,是稳赚不赔的好事。” 纳兰天禄抹了抹眼泪,运转血灵术,缓解眼球的刺痛。 神殊缓慢而坚定的走了十余步后,频率开始减缓,每次迈步都需要蓄力数秒,难以想象的高温烧灼着他的身躯,而更可怕的是其中蕴含的佛力。 这股存在于微观层面的力量,钻入神殊的身体,摧毁着他的身体细胞,瓦解他作为生命体、基因里最细微的结构。 渐渐的,漆黑的金刚法相烧出了颅骨,眼眶空洞,只剩两团灵魂之火燃烧。 他很久都没有迈出一步了。 九尾天狐极目远眺,美眸泪水直流,秀眉紧蹙,急道: “这轮大日比先前那次的要强很多。” 她流泪不是因为神殊遇到危险,而是直视“烈日”,眼球被佛光刺伤,才流下泪水。 阿苏罗同样热泪滚滚,沉声道: “没关系,我们还有底牌!” 话虽如此,他心里难免焦虑,倒不是担心神殊,神殊现在已经重返半步武神境界,即使是超品也别想轻易杀死神殊。 可对方毕竟是超品,哪怕有详细的计划,也不可能万无一失。 神殊头顶,出现一道身影,没穿衣服。 衣服在他现身的刹那,便被大日如来法相的力量烧毁。 李妙真、阿苏罗九尾天狐等超凡,纷纷站起身,死死盯着,尽管泪水滚滚而下,眼球刺痛难耐,仍不愿错过任何细节。 这就是阿苏罗说的底牌,在他们的计划里,接下来是最后的手段了。 成与败,在此一举。 “许,许七安?” 远处观战的纳兰天禄一愣,心说他这是找死吗,一品武夫再强大,也无法持续承受大日如来法相的“炙烤”。 半步武神都快后继无力了,就凭他区区一品武夫? 但接下来的一幕,让纳兰天禄瞠目结舌,站在神殊头顶的许七安,被神殊吞噬了。 虽然大日如来法相的光芒太过刺眼,但他仍看清了这个细节。 纳兰天禄看的没错,但这不是吞噬,而是短暂的融合。 在一品武夫的领域里,这叫做“肉身夺舍”,融合目标的血肉,占据对方的身体。 只不过和元神夺舍不同,血肉夺舍没有那么残酷,夺舍者可以选择潜伏,把主动权交还给宿主。也可以选择和宿主同存,同时掌控身体。 夺舍后,也能凭借对自身血肉的掌控力,强行分离。 这一招,只有层次极高的武夫才能使用,神殊的右臂当初就是这么对许七安的。 “肉身夺舍”唯一的缺点是,生命力、体力可以互补,但战力和境界却难以增强。 因为神殊比许七安强大,是向下兼容,容纳一品武夫并不能拔高半步武神的上限。 融入许七安后,漆黑的金刚法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化,烧红的颅骨重新长出血肉,身体各部位的血肉快速增生。 他获得了许七安的力量,也获得了不死树的灵蕴。 大日如来法相的力量持续不断的烧熔血肉,但再生能力让两者之间处于相对平衡状态。 短期内,这轮大日再难对神殊造成重创。 咚咚咚终于,他走到了佛陀面前,漆黑法相二十三条手臂合拢,握住了佛陀头顶的大日。 接着,最后一条手臂朝后伸出,许七安的声音回荡在西域的旷野上: “刀!” 赵守手里的儒生刻刀,呼啸而出。 飞行途中,它从散发微弱清光,变成一道宛如陨星的光团,清光澎湃,让清气盈满乾坤。 这把刻刀鲜少爆发出如此强大的力量。 这一刻,它仿佛才是真正的超品法器。 赵守眼里映出清辉,心情一阵复杂,他看向九尾天狐,道: “你之前不是好奇为何我反对许七安召唤儒圣英魂吗。” 九尾天狐目光不离远方,白皙艳丽的脸蛋有着两条清晰的泪痕,淡淡道: “召唤儒圣,会给他带来难以挽回的损伤。” 赵守‘嗯’一声,缓缓道: “召唤儒圣的代价是天道规则的反噬,非寻常意义上的伤,花神的灵蕴能治上,却治不了规则反噬。” 顿了顿,他说道: “儒圣刻刀在我手中,一直明珠蒙尘,除了魏渊和监正召唤儒圣英魂的那两次,它从未展现过属于超品法器的伟力。你们可知为什么?” 李妙真等人面面相觑,摇了摇头。 赵守道: “儒圣是有大气运的人,也是古往今来,凝聚气运最浑厚之人。” 众人瞬间明白了。 要真正发挥儒圣刻刀的威力,非大气运者不可。 赵守走的虽是儒道,可之前埋没田野,如今入朝为官,却时日尚浅,不足以激发儒圣刻刀的力量。 “乱命锤为他开窍后,许宁宴已经能自如的掌控体内的国运。”赵守笑道: “所以,不需要召唤儒圣英魂。” 说话间,那道清光把自己送入神殊的手掌。 浩然正气沿着手臂,覆盖漆黑法相,有效的抵抗住了大日如来的炙烤。 “佛陀!” 神殊愤怒的咆哮一声,手里的儒圣刻刀用力刺出。 西域的旷野上,一轮金色的光晕疾速扩散,状若涟漪,荡漾出数百里之外。 像极了恒星爆炸时的前奏。 紧接着,震耳欲聋的闷响开始传来,伴随着霍然膨胀的金光,那些金光流火般朝着四面八方攒射,散入远方的旷野。 李妙真等超凡强者,已经远离了阿兰陀,但依旧被大日如来法相崩溃的力量震伤。 孙玄机无奈之下,强忍着火烧火燎的疼痛,带着众人传送离开。 狂暴混乱的金光消散后,漆黑法相独立于天地间,他的十二双手臂已经被震断,胸腹几乎被炸穿,不管是双臂还是胸腹的伤口,血肉蠕动,却难以愈合。 而那轮廓模糊的佛像重新崩溃成一团肉山,它倔强又缓慢的沿着漆黑法相攀爬,吞噬他。 漆黑法相缓慢的抬起脚,用力踩踏肉山。 这看起来,就像两个力竭的伤员,凭借着仇恨的支撑,努力的爬向彼此,试图咬死对方。 偷偷摸摸溜回来的纳兰天禄看到这一幕,忽然升起“我又行了”的感觉。 但理智让他克制了冲动,认清了自己。 这时,肉山某处裂开,露出三位盘腿而坐的菩萨,他们气息衰弱,看起来状态不是很好。 “走吧!” 漆黑法相体内,传来许七安的声音。 现在离开,佛陀拦不住他们了。 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留下继续战斗没有意义,因为他们杀不死佛陀,而且不管是他还是神殊,现在都极为虚弱。 边上还有一位虎视眈眈的二品雨师。 两百丈高的法相缓步离开,行走在旷野上,朝着远方走去。 身后,是化作废墟的阿兰陀,废墟之上则是缓缓蠕动,显得有气无力的佛陀。 “许七安能发挥儒圣刻刀的力量半步武神重现于世,佛陀挣脱封印的程度远胜巫神三位菩萨没死,不宜趁火打劫,悄悄离开。” 纳兰天禄简单的归纳了一下情报。 第一第二条情报极为重要,相当于又摸清许七安的一件底牌。 “嘿,真是讽刺,能真正使用儒圣刻刀的,竟不是云鹿书院的超凡。而是一个粗鄙的武夫。” 纳兰天禄嗤笑一声,旋即又沉默下来。 撇开修行体系不说,姓许的确实有资格使用刻刀。 南疆。 万妖女皇的宫殿里,李妙真手里捧着热茶,频频望向殿外。 “他们还没分离?什么时候能恢复?” 这是她第三遍问出同样的问题。 从西域返回南疆,已经过去两个时辰。 许七安和神殊进了封印之塔后,便再没出来,而李妙真等人则暂时留在万妖山休养生息。 侧躺在软塌上,招呼大家吃茶喝酒的银发妖姬,容光焕发,一副人逢喜事精神爽的模样。 娇笑道: “别急,到了他们这个层次,彼此分离需要点时间,而且神殊也要与头颅里的残魂融合,让自身恢复巅峰,哪有这么快。” 李妙真冷哼一声。 她其实是怕神殊突然丧心病狂,把许七安给“吃”了。 相同领域的巅峰武夫,彼此之间是可以掠夺气血的。 在她看来,许宁宴实在太冒险了。 盟友又不是亲爹,能这样掏心掏肺? “道长你说句话啊。” 李妙真传音给地宗道首。 金莲摇了摇头,道: “你忘记许七安身上的国运了?” 国运已经和许七安融合,非术士体系的高手难以拔除,神殊想吃掉许七安,就必须炼化气运,这位半步武神显然没这个能力。 蓝莲花一想,觉得有道理,心安不少。 众人随口闲聊了几句,九尾天狐把话题转到刚才的战斗上,环顾超凡强者们,道: “佛陀似乎是出点问题? “先前的战斗中,除了大日如来法相,祂没有施展其他法相。” 金莲道长沉吟道: “或许是没有彻底解开封印?” 阿苏罗摇头: “我敢确定,儒圣的封印早已不复存在。倒不如说是分离了神殊后,祂失去了部分力量,因此只能施展大日如来。” 银发妖姬当即否定了名义上哥哥的猜测,“可神殊只会金刚法相。” 其他法相的力量呢? 赵守思考了片刻,吐息道: “我有两个想法:一,监正当初召唤儒圣英魂,破灭大日如来法相时,给佛陀造成了某种伤害,使祂战力受损。 “二,佛陀并非真正的佛陀,另有其人。” 众超凡想了想,觉得两个可能都很大。 以监正布局的能力,当初真的留了一手,为今日的战斗铺垫,可能性是极大的。 至于第二个猜测,得看神殊了。 神殊重获完整,记忆不再残缺,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从他那里得到答案。 “佛陀,为什么会变成那个样子?”李妙真问出好奇已久的问题。 她指的是那座夸张而恐怖的肉山。 “或许这就是祂本来的模样。”赵守说出一个细思极恐的回答。 阿苏罗摇头: “我从未见过佛陀,但在修罗族的传说中,佛陀身穿袈裟,浑身宛如黄金铸造,是有人形的。” “但那也许只是化身,或是假象。”银发妖姬道。 化身和假象的话,修为不会太高赵守看向阿苏罗: “修罗王当年是什么境界。” 如果修罗王当初便已是半步武神,或一品强者,佛陀的化身想镇压他很难。 阿苏罗皱了皱眉,摇头解释: “当时品级还没划分,我还在母胎里的时候,修罗王就被佛陀镇杀在阿兰陀。族人只说修罗王是西域无敌的强者。 “等神殊醒来,问问他便知。” 孙玄机因为身边没有猴,只能落寞的看着同伴们讨论,插不上嘴。 他脑海里有一万种想法,各种灵光乍现,但嘴跟不上脑子。 这时,气质高冷娴静,身段婀娜,宛如大家闺秀的清姬,裙裾飘扬的走入殿内。 “国主,神殊大师和许银锣苏醒了。”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四十六章 两段往事 万妖国主小腰一挺,从软塌上坐起身,胸脯上的那几斤风情因为这个动作,一阵颤巍巍。 李妙真、阿苏罗等超凡强者,也纷纷从案边起身。 银发妖姬大踏步往外走,李妙真等人赶上,赵守原本想秀一秀儒家修士的操作,但他伤的实在太重,便放弃了秀操作的打算。 老老实实跟在九尾天狐身后。 夜空如洗,圆月挂在天穹,繁星洒满夜幕。 万妖城在夜色中陷入沉睡,妖族是非常讲究作息规律的族群,没有人类那么多花花肠子,能玩乐到三更半夜,欢饮达旦。 众人很快抵达封印之塔,塔门敞开,明亮的烛光映射出来。 许七安和神殊在塔内对坐交谈,见众人联袂而来,两人同时望来,一个面带微笑的招手,一个脸色古板的颔首。 赵守等人踏入封印之塔,郑重其事的向半步武神作揖行礼。 只有九尾狐还是一副没大没小的模样,像个烟视媚行,没规没矩的野丫头。。 待众人入座后,神殊缓缓道: “我知道你们有很多事想问我,我会把关于我的事,原原本本的告诉你们。” 众人精神一振。 神殊没有立刻诉说,回忆了片刻往事,这才在缓慢的语调里,讲起自己的事。 “五百多年前,佛陀挣脱了部分封印,获得了向外渗透些许力量的自由。为了尽快打破儒圣的禁锢,苦思冥想,终于让祂想出了一个办法。 “那就是撕裂自己的部分魂魄,并把自己的情感注入到了这部分魂魄里面。而后将它融入到修罗王的体内,当时修罗王已经近乎魂飞魄散,体内只剩一缕残魂未灭。佛陀的这部分魂魄和修罗王的残魂融合,成为了一个全新的灵魂。 “这就是我。我拥有佛陀的部分灵魂和记忆,也拥有修罗王的记忆和魂魄,常常分不清自己到底是修罗王还是佛陀。” 塔内的众超凡表情各异。 原来如此,这和我的推测差不多吻合,神殊果然是佛陀的“另一面”,并不存在外来的超品夺舍佛陀的事,嗯,佛陀身为超品,哪里是说夺舍就能夺舍的许七安心里恍然。 他接着看向阿苏罗和九尾天狐,发现“兄妹俩”表情是同款的复杂。 别说你自己分不清,你的儿子和女儿也分不清自己的爹到底是修罗王还是佛陀了许七安在心里默默吐槽了一句。 “佛陀与我约定,只要我帮忙度化万妖国,让南妖皈依佛门,助祂凝聚气运,挣脱封印,祂便彻底切断与我的联系,还我一个自由身。 “祂将情感注入到我的灵魂里,加深我对自己是佛陀的认识,就是因为害怕我反悔。我答应了他,修为大成后,我便离开阿兰陀,前往南疆。” 神殊娓娓道来,诉说着一段尘封在历史中的往事。 “第一次见到她,是在八月,南疆最炎热的盛夏。万妖山往西三百里,有一座双子湖,湖水清澈,湖边长着一种叫做“双子”的灵花,据说食之可诞下双子。 “我从西域一路南下,路过双子湖,在湖边饮水休息时,水面忽然浪花喷涌,她从水里赤条条的钻出来,阳光灿烂,白皙的身子挂满水珠,折射着七彩的光晕,身后是九条美丽招摇的狐尾。 “她看见我,一点都不害羞,反而笑嘻嘻的问我:偷看本国主洗澡多久了?” 这个时候,你应该偷走她放在岸边的衣服,然后要求她嫁给你,或许她会觉得你是个忠厚老实的人,选择嫁给你许七安想到这里,本能的环顾四周,发现袁护法不在,这才松口气。 狐狸精果然热情开放许七安旋即看向九尾天狐。 “看什么看!” 银发妖姬和李妙真,同时柳眉倒竖。 许七安收回目光,神殊继续道: “她问我是不是从西域来的,我说是,她便一改笑嘻嘻的模样,对我施以辣手。当时西域佛门和万妖国常有摩擦,佛门喜欢首收服强大的妖族当坐骑。 “她说我长的俊俏英武,要收我做男宠。” 答应她,大师,你要把握未来啊许七安心里调侃了一句,冲散那沧海桑田的怅然感。 俊俏英武?赵守等人用质疑的目光审视着神殊的五官,怀疑神殊是在吹牛。 就连同为修罗族的阿苏罗,也觉得神殊自吹自擂的有些过头了。 银发妖姬淡淡道: “我们九尾天狐一族,只喜欢强大勇猛的男子,不像人族女子,只心仪油头粉面的小白脸。” 强大勇猛的男子李妙真看一眼许七安,再看银发妖姬时,眼神里多了一抹警惕。 “后来呢!”许七安问道。 “后来我把她捶了一顿,她老实了,说愿意只收我一个男宠,绝不三心二意。”神殊笑了笑,“我当时正好在烦恼如何打入万妖国内部。妖族对佛门僧人极为抵触,即使我修为强大,能以力服人,也很难以理服人。” “再后来,我就以万妖国主男宠的身份留在万妖国,度过了人生中最快乐的数十载时光。” 神殊说到这里,看向九尾天狐,语气温和: “第三十年,你就出生了。” 不是,你是去度化他们的,不是被他们同化的啊,大师你佛法不坚定啊,但是狐狸精谁不爱呢,人美,钱多,还骚,换我我也把持不住许七安心里一动,道: “正因为这样,所以你和佛陀才决裂?” 神殊摇了摇头,沉声道: “我的任务其实早就完成了,她犹豫了数十年,直到孩子出世,她终于同意皈依佛门,让万妖国成为佛门附庸,只要佛门答应让万妖国自治便成。 “我欣然返回佛门,将此事告之佛陀与众菩萨,佛陀也同意了,随后就派遣阿兰陀的菩萨、罗汉,以及金刚入主万妖国。” 说到这里,他表情忽然变的阴郁: “她敞开大门迎接佛门,可等来的是佛门的屠戮,佛陀背弃了承受,祂从未想过要还我自由身,从未想过要放过万妖国,我只是祂负责探路的卒子。 “祂要以最小的代价灭了万妖国,将十万大山的气运纳入佛门。” 九尾天狐抿了抿嘴唇,脸色阴沉。 赵守回忆着史书的记载,恍然道: “难怪,史书上说,佛门在万妖山杀死了万妖女王,妖族仓惶败退,旋即在十万大山中与佛门游击抗战,经历了整整一甲子,才彻底平息战乱。 “史称甲子荡妖。” 如果让妖族有所防备,凝聚举国之力,佛门想灭万妖国,恐怕没那么容易。当初是以偷袭的方式,解决了万妖国的顶尖力量。大部分妖族散落在十万大山各处,当时是没反应过来的。 所以才有了后续的一甲子战争。 失去了顶尖力量的妖族,仍然抗争了一甲子,可想而知,当年九州最大的妖族群体有多强盛。 许七安皱眉道: “我听娘娘说,当初大日如来法相是从你体内升起的,佛陀仍能控制你?” 神殊颔首: “这是祂的杀手锏,当初分离我的时候便留下的暗手。当时我只察觉到一股难以控制的力量,并不知道它的本质,佛陀告诉我,这是我和祂同出一体难以割舍的联系,我想要自由身,便只有清除掉这股力量。 “而代价是帮祂度化万妖国,助祂脱困。” 原来如此许七安和九尾天狐恍然点头。 后者问道: “时至今日,你们仍能融合?佛陀的状态是怎么回事,祂显得很不正常。” 她把李妙真之前的疑惑,问了出来。 众超凡精神一振,耐心聆听。 神殊皱着眉头: “在我的印象里,佛陀是人族,这点应该不会出错,虽然我的记忆只停留在祂成为超品之后,但祂就是我,我就是祂,我自己是什么东西,我自己知道。” 许七安追问: “那祂为何会变成如今的模样?” 神殊微微摇头: “我不知道这五百年来,在祂身上发生了什么。但是,这样的祂更可怕了。有件事,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到。” 他看向许七安,“佛陀已经不能称之为‘生灵’,祂的神智是不正常的。” 就像一个可怕的怪物,没有感情的怪物许七安点点头,沉吟道: “这会不会是因为牠把大部分情感都转嫁到了你身上?” 当初佛陀把大部分情感转嫁到神殊身上,加深他对自己是佛陀的认识,为的是不让修罗王的部分记忆成为主导,导致这具‘分身’失去掌控。 但这件事真的没有代价吗? 或许,祂如今的状态,正是代价。 所以祂才想借着这次机会,容纳神殊,补完自身? 这时,九尾天狐看向许七安,道: “熊王呢?” 许七安伸出手掌,掌心金光凝聚,化作一座玲珑袖珍的金色小塔。 “它受了些伤,在塔内沉睡,我已经用药师法相治好了它的伤” 说着说着,许七安脸色一变,瞳孔略有收缩。 “怎么了?”众人问道。 “我似乎明白佛陀为什么要吃法济菩萨了。”许七安深吸一口气,扫视一圈,沉声道: “有个细节你们也注意到了,祂似乎无法施展大日如来法相外的八大法相。祂吃法济菩萨,真正想要的是大智慧法相的力量,祂需要大智慧法相来保持清醒,不让自己彻底变成没有理智的怪物” 这个猜测让人细思极恐,却又合情合理,附和他们之前的推测。 “可惜法济菩萨只剩一缕残魂,记不起太多事情。”许七安看向金莲道长: “这事还得劳烦道长,替法济菩萨补完魂魄。” 金莲道长点头应承下来。 “神殊大师的头颅已经夺回,那么佛陀就没有继续沉睡的理由,祂很可能会报复南疆,乃至大奉,不得不防。”赵守沉声道。 “这件事,我需要回去找魏公商量”许七安捏了捏眉心。 众人聊到深刻,因为神殊需要休养,恢复实力,于是相继离开。 赵守等人受伤不轻,本想在万妖国暂且住下,修养一夜,但许七安站在封印之塔外的广场上,眺望了一下夜色,道: “先回大奉,我有件事要去验证。” 说罢,祭出浮屠宝塔,示意他们进塔修养。 见他没有解释的意思,李妙真等人便没多问,纵身跃入塔中。 砰! 塔门关闭,许七安在刺耳的音爆声里,利箭般窜向夜空,准瞬间消失在天际。 从十万大山到京城,相隔十几万里,许七安只用了一个时辰便返回京城。 雄伟的城池坐落在苍茫大地上,灯火星星点点,越靠近皇宫,灯光越密集。 黄昏时,怀庆在天地会内传书告知他们,已经打退了大巫师的进攻,寇阳州以二品武夫之力,将度厄罗汉打的不敢进京城,逃回西域,随后直奔主战场,支援洛玉衡等人。 遗憾的是,大巫师太过鸡贼,一见粗鄙的二品武夫杀来,立刻带着两名灵慧师撤退。 此战,是寇阳州老前辈拿了vp许七安听闻消息时,着实惊讶。 心说寇老前辈终于崛起了。 啪嗒许七安降落在八卦台,祭出浮屠宝塔,释放李妙真阿苏罗等超凡。 然后带着众人一路往下,朝着观星楼地底走去。 观星楼地底总共三层,第一层关押的是普通犯人,曾一度变成钟璃的专属套房。 最底层则是关押超凡强者的。 孙玄机在许七安的示意下,开启一道道禁制,来到了最底层。 孙师兄抬脚一踏,清光圆阵显化,阵中多了一只没穿衣服的猴子。 浑身雪白长毛的袁护法有些羞涩,他已经习惯穿人族的衣服,带毛的玉体暴露在大庭观众之下时,难免害羞。 接着,他很快进入工作状态,审视着孙玄机片刻,读心道: “你要见度情罗汉?” 度情罗汉是当初在雍州时,抓捕许七安的主力,被洛玉衡击败,再后来,以拔除封魔钉为代价,换来一条活路。 监正答应度情罗汉,将他镇在观星楼三年,三年之期一过,便还他自由。 许七安点头,嗯了一声。 孙玄机带着一众超凡,穿过幽暗沉闷的廊道,抵达尽头的一间铁门外。 他先是取出一面八角铜镜,嵌入铁门的八角凹槽里,铜镜宛如3d投影仪,投射出一面复杂的阵法。 孙师兄面不改色的拨弄、书写阵纹,十几息后,铁门内的锁舌‘咔擦’作响,相继弹开。 略显沉重的‘扎扎’声里,他推开了厚重的铁门。 铁门内漆黑一片,孙玄机以传送术召来一盏油灯,微弱的烛光驱散黑暗,带来昏黄。 枯草堆上,盘坐着一位白眉垂挂在脸颊两侧的老僧。 枯瘦的老僧睁开眼,温和平静的看向这群突然造访的强者,目光在阿苏罗和许七安身上微微一凝。 “你们俩能站在一起,看来贫僧在地底的这大半年里,外面发生了很多事。” 度情罗汉淡淡道。 许七安点点头,道: “确实发生了很多事,度情罗汉想知道吗。” 老僧没有回答,一副随缘的模样。 许七安继续道: “不过在此之前,本银锣有件事想问你。” 度情罗汉道: “何事!” 许七安凝视着他: “雍州城外,地宫里,那具古尸,是不是你杀的!”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四十七章 扒马甲 雍州的古尸是度情罗汉杀的?! 李妙真、金莲道长诧异的扭头,看向身侧的许七安。 他们对地宫古尸的了解最深刻,知道那位数千年前留下的古尸,在不久前“死于非命”。 但万万没料到,古尸的“死”竟然还和度情罗汉有关。 阿苏罗和赵守,以及孙玄机,对这件事了解不多,因此没有太大的表情变化,默默旁听,想知道许七安提及此事的目的。 囚室里,灯光如豆,带来昏黄的底色,度情罗汉盘腿而坐,沉默以对。 “出家人不打诳语,所以沉默,是不是变相的承认?”许七安笑了笑: “当初在雍州的超凡强者里,除了你和两位金刚,再就是天宗的两尊阳神,以及我和国师。后两者如今都可以排除,那么杀死雍州古尸的,除了你,还有谁能做到?” 当时古尸处在被封印状态,三品金刚要想杀古尸,也不算难,但必定闹出一定的动静,可当初许七安返回地宫古墓,只看到被磨灭了灵智的古尸,没有过于激烈的打斗迹象。 能做到这一点的,必然要有碾压级的实力,一位二品的罗汉,完美符合。 李妙真蹙眉道: “可你当初不是说,是古墓的主人回来了吗?还有,度情为什么要杀古尸?” 蓝莲的推理探案的兴趣爱好被勾起来了。 众人齐齐望向许七安。。 接下来就是万众瞩目的许银锣推理环节了许七安在心里开了个玩笑,吐出一口气,低声解释: “开始我确实是这个想法,所以才没有怀疑到佛门头上。可如果杀古尸的是那位墓主的话,以他的层次,他的修为,为什么不直接针对我? “反而抹去证据一般,把古尸灭口?” 关于这一点,他当时的想法是,墓穴的主人顾虑许银锣身上的因果,没有贸然出手。 这个想法当然也是合理的,再加上当时修为有限,最大的敌人是佛门和许平峰,所以许七安没有把古墓主人放在心上,抱着船到桥头自然直的心态躺平,而不是绞尽脑汁的去追索。 “后来,去天宗带走妙真时,我从天尊口中得知,道尊的人宗分身很可能还活着。我当时就想,如果道尊的人宗分身没死,他会是谁呢?无尽岁月以来,祂又去了哪里?” “你到底想说什么。”阿苏罗皱了皱眉: “别卖关子。” 许七安不理他,嘿道:“其实我们早就见过道尊的人宗分身了。” 金莲道长瞳光一凝,语气略有急促: “古墓的主人就是道尊的人宗分身!” 这话一出,在场超凡同时吃了一惊。 阿苏罗、孙玄机和赵守,只觉得吃到了一个大瓜,又获得一桩远古秘辛。 而李妙真脑海里则闪过关于墓穴里的种种细节——许七安等人离开地宫后,有在天地会详细描述地宫情况。 如今两相印证,竟出奇的吻合。 金莲道长叹息道: “贫道早觉得奇怪,自古以来,渡劫失败者,绝无生还的道理。而那位人宗的前辈,非但活下来了,还褪去肉身,重获新生。 “纵观古今,道门中,大概只有道尊才能如此惊才绝艳。” 许七安补充道: “而且从时间上也吻合,还记得吗,楚元缜曾经翻过史书,他根据壁画人物的服饰,以及祭祀时的规模、器具等线索,推测出那是至少两千年,甚至更久前的年代。 “而其中一幅壁画记载那位人宗前辈斩杀大蛇,被尊为国师,也可以推测那时所处的,应该是神魔后裔横行的年代。” 孙玄机皱着眉头,用力咳嗽一声。 袁护法默契的展开读心,代替他问道: “但这和佛门有什么关系?” 许七安环顾众人,道: “你们中有的人可能不太清楚,那具古尸沉睡在地宫数千年,守护着承载气运的玉玺,等待主人回归,可它的主人一去就是数千年,未曾回来。 “直到丽娜误入地宫,它才从沉睡中惊醒。 “时至今日,气运对超品有多重要,不需要我重复,可为什么如此重要的东西,地宫的主人却从未回来取?” 阿苏罗沉吟道: “或许是时机未到,或许是出了某些意外” 许七安咧嘴道: “比如,被封印!” 话说到这一步,在场的人都听懂了,一个个瞠目结舌,表情震骇。 许七安话里话外只有一个意思——佛陀就是地宫主人,那位人宗道人。 度情罗汉白眉耸动,苍老古拙的脸庞再难保持平静,眼神里带着几分茫然。几分了然。 沉默了好一会儿,油灯静静燃烧。 阿苏罗叹息般的吐出一口气,打破沉默,低声道: “道尊就是佛陀你的依据是什么。” 此事传出去,必定在九州掀起轩然大波。 其他人没有说话,依旧在消化着这则消息,并努力寻找漏洞,试图推翻许七安的推测。 这么大的事,必须做到百分百确认才行,一点点的“不确定”都不能有。 始终没有说话的赵守,摇着头说道: “不对,如果是这样,当初祂不必让神殊收服万妖国,直接潜入中原,从古墓中取回气运便是。退一步说,就算那份气运不够,可终归是落袋为安更好,佛陀如果是地宫主人,有太多办法派人取回玉玺。” 李妙真觉得赵守说的有理,蹙眉道: “可是,佛陀若不是地宫主人,祂又为何要派度情罗汉杀了古尸?” 度情罗汉忍不住开口: “贫僧并没有承认!” 这个女道士过于主观了,直接认定他就是杀死古尸的凶手 许七安看向白眉罗汉,笑道: “你先别急,我慢慢说给你听。” 他接着望向赵守,回答他的质疑: “那就是第二种可能,时机未到。咱们如今可以判断出,超品有谋夺气运的目标。甚至就是为了气运而战,那么,佛陀藏着这个气运,目的可想而知了。” 当成压箱底的手段之一众人微微点头,认可许七安的说法。 “还有另一件事可以作为佐证,诸位可还记得,佛门是什么时候有意度我入空门的?”他问道。 “佛门斗法!”李妙真想都没想。 “但也在我入地宫得玉玺之后,打那以后,佛门就疯了一样想度我入空门,真的只是因为大乘佛法的缘故?” 啊,这,表面是为了大乘佛法,实则是想夺回许宁宴体内的气运李妙真抿了抿嘴,悄悄看一眼许七安,有些敬佩。 这个人,背地里竟然想了这么多,思考了这么多。 她还以为风流好色的许银锣,每天只想着怎么变着花样睡花神和国师,嗯,还有临安。 “只是这样,还不够证明佛陀就是道尊的人宗分身,我也是直到今晚,才有十足的把握。”许七安道。 这时,金莲道长叹息道: “你是今夜听神殊说完他的事,才真正确定佛陀就是道尊的人宗分身吧。” 许七安笑着颔首。 这是什么意思众人一愣。 阿苏罗却瞳孔微缩,脱口而出: “一气化三清!?” 他有修行此术。 金莲道长点点头: “佛陀分离神殊的手法,与地宫主人制造古尸的手段如出一辙,而这些,是一气化三清法术的简单化用。” 赵守一边摇头一边叹息: “厉害,厉害。以超品之境逆推修行体系,重新再创一条全新的路子,虽然相对比较简单,但道尊的之才,称一句旷古烁今也不为过。” 接下来你是不是还要说,但这又如何,还是被我们儒圣给镇压了许七安腹诽一声。 “咳咳咳!” 孙玄机剧烈咳嗽,以此提醒因为听了太多隐秘,整个猴都傻了的袁护法。 他也想积极的参与到头脑风暴里。 后者深吸一口气,勉强读心: “我还有一点不明白,道尊的人宗分身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在孙玄机看来,道尊的这具分身完全是多此一举。 道尊本身已经是超品,何苦费力不讨好的再创体系,抛去过往的身份? 许七安和金莲道长对视一眼,前者笑道: “我是有猜测,但不能肯定,这是道门的事,让金莲道长来说吧。” 这种装逼的机会,如果是杨千幻,肯定蹦蹦跳跳的举手说: 让我来让我来 但金莲道长只是唏嘘的叹息,缓缓道: “蓝莲,还记得我们说过的,壁画里渡劫的那一幕吗。” “道长,你还是叫我妙真吧。”飞燕女侠抗议了一声,然后回答道: “那位人宗道人成为国师后,篡位登基,凝聚气运,试图凭借气运渡劫,但后来失败了。” 金莲道长‘嗯’一声,说道: “如今再看,这个猜测是错的,他既然是道尊的人宗分身,那凝聚气运就不可能是为了渡劫。他篡位登基另有目的,但是,后来发现得气运者无法长生。 “于是只好借助天劫杀死自己,褪去原躯,气运想必也是那时候分离出去的。” 这李妙真愕然片刻,有些不太相信: “堂堂道尊,不知道大气运者不可长生的道理?” 身为读书人的赵守说道: “你不能以今人的目光看古人,道尊生活的年代,人族才刚刚崛起,神魔后裔祸乱九州。那会儿,九州大陆部落、诸国林立,根本不可能像如今的中原王朝一样凝聚出磅礴的国运。 “道尊相当于摸着石头过河,不知道这条天地法则也是正常的。” 李妙真微微颔首,接受了他的说法,继而问道: “那他篡位登基,凝聚气运的目的呢?” 说完,她自己已经知道了答案: “与守门人有关?” 道尊后期,一直在为守门人而谋划、努力,天地两大分身如此,人宗分身必然如此。 “这不对啊。”阿苏罗皱眉,看着金莲道长: “守门人不是与香火神道,与术士体系有关吗?怎么又牵扯上人间帝王了。” 道尊的地宗分身灭了香火神道,掠夺山河印,为的就是守门人。 而术士体系传承于香火神道,监正又确定是守门人了。 守门人与术士体系有关,这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许七安摆摆手: “刚才不是说了吗,他这条路走错了。这也就能解释他为何远走西域,开创佛门。或许,祂这次才真正走对了路。” 不过,道尊这种剥离气运的手段,我倒是可以学一学,这样就能摆脱短命的限制。 许七安当即做最后的总结: “道尊的人宗分身当年篡位登基,却发现得气运者不可长生,于是借助天劫杀死自己,向死而生,成功褪去旧躯壳,远走西域创立佛门。祂原本想留着玉玺的气运作为压箱底手段,岂料被我捷足先登,于是以度化佛子的名义,多次派超凡强者抓我。 “度情罗汉,我若没猜错,你前往中原,不全是为了抓我,杀古尸灭口也是目的之一吧。” 度情罗汉脸色沉凝,无话可说,双手合十,低念一声: “阿弥陀佛。” “为什么要杀古尸灭口?”李妙真竖眉逼问。 佛陀,或者三位菩萨之一,派度情罗汉灭口,肯定不单是为了替佛陀保密。 这种事儿,外人知道也就知道了,又不会伤佛门一根头发。 根本没必要杀尸灭口的必要。 度情罗汉垂眸不语。 许七安淡淡道: “不用问了,区区一个二品,还没资格知道这些事。” 区区二品……金莲道长、阿苏罗默默看了他一眼。 粗鄙的武夫。 度情罗汉叹息一声: “早闻许银锣断案如神,贫僧领教了。” 言下之意,等于默认了自己受佛门委托,杀古尸灭口一事。 “杀古尸灭口必有缘由,不过事已成定局,但也不用多去思虑了。”赵守说道。 都把人家的马甲给扒下来了……许七安道: “金莲道长,你知道地宫主人是如何剥离气运的吗。” ………… :其实佛陀身份的这段剧情,在我原本的估算里,一个星期就应该写完的。但月初的年会,让我只能一天一更,导致整段剧情的张力因此拉不起来,就很难受。作为作者,这类活动我平时能推就推,尤其是进入收尾阶段,每一章都写的很累很困难。 但这次年会确实推不掉,因为奖项太多,我必须出席领奖。而且,还要和男神握手拥抱,这个诱惑难以抗拒。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四十八章 夜话 道长皱眉沉思,无奈摇头: “我从未听说过这种手段,恐怕是道尊后期开创的,未曾留下。” 顿了顿,他望着许七安,说道: “不过,虽然不太清楚细节,但大体的过程是褪去旧躯壳,这一点对道门超凡来说,固然代价无穷,但也不是无法承受。可你是武夫” 一品武夫是精气神三者合一,身躯不是说抛弃就能抛弃。 就像魏渊,他的元神是二品层次,但肉身却是凡夫俗子,这让魏渊根本无法发挥战力。 而道门不同,元神,或者说阳神还在,战力就不会受损。 李妙真安慰道: “至少这是个值得借鉴的方法,有机会的话,还是要想办法弄到手。” 边上的阿苏罗淡淡道: “许宁宴春秋鼎盛,不需要考虑这些。再者,巫神和蛊神挣脱封印在即,对付他们才是最紧要的事。” 如果对付不了,那许宁宴也不用考虑长生了,超品不会让他活着。 许七安捏了捏眉心,道: “今日到此为止吧,有什么事地书传信。。” 夜色里,纳兰天禄踏着祥云,返回巫神教总坛靖山城。 这座汇聚了巫神教大部分高手的雄城,在静谧的月色里沉睡,背景是荒凉的靖山。 纳兰天禄按下云头,飘入巫师殿。 一根根古典石柱支起了高耸的穹顶,却没让大厅分隔得支离破碎,依旧宽广到夸张。 铺设猩红地毯的两侧,是一排排的烛台,红烛燃烧。 大殿尽头是十几米高的基座,上面摆着一张巨大的石椅,像是为巨人打造的专属王座。 王座的边上,站着大巫师萨伦阿古,他怀里抱着羊羔,披着象征巫师的斗篷。 “西域战况如何?” 萨伦阿古俯视着踏入大殿的雨师,低沉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殿内。 纳兰天禄在基座边停下,摇头道: “神殊夺回了头颅,大奉方功成身退,双方超凡强者没有出现伤亡” 他把大战的经过,详细的告知萨伦阿古。 “半步武神重现人间,中原和南疆算是有了几分底蕴,那许七安若是再顺利晋升,踏入半步武神行列,集两位半步武神之力,中原恐怕真的能和超品争锋了。” 萨伦阿古叹息道。 半步武神固然可怕,但萨伦阿古看见的,反而是许七安的强大,没有他主导此事,辅助神殊,今天的结局或许就不一样了。 不知不觉间,这个小人物已经成为到这种程度。 从小有名气到举世无双,他只用了两年半。 可怕的后浪。 “半步武神岂是这么容易达成的。”纳兰天禄却丝毫不担心。 “本座始终不放心。”萨伦阿古微微摇头: “监正扶持许七安,绝不是助他成为一品武夫而已,要说他没有留下后手,我是不信的。不过,半步武神古往今来也就只有神殊。 “许七安想踏足这个境界,至少短期内不可能。” 大巫师并不知道晋升半步武神的办法,但出于对监正的重视和了解,他认为监正一定有办法。 纳兰天禄问道: “大巫师,可知佛陀为何会变的如此怪异?” 萨伦阿古淡淡道: “形同怪物,那自然是割舍了情感,缺乏作为生灵的情绪。各大体系中,除了武夫,品级越高,越容易斩去情感。佛陀竟然犯了这么大的错误” 对于佛陀的异常,他只能用“犯错”来解释。 斩去感情是大错误纳兰天禄默默记下这条信息,继而问道: “佛陀的法相又是怎么回事?” 他指的是佛陀只能施展大日如来法相,无法施展其他法相。 萨伦阿古沉吟片刻,道: “我猜是监正当日借儒圣力量,伤了佛陀。 “佛陀原来早已挣脱儒圣封印,比蛊神和巫神都快了一步,牠极有可能会抓住先机,吞并中原。” 纳兰天禄顿时一脸凝重。 京城,浩气楼。 “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 许七安结束长篇大论,抿了一口花茶,感受着馥郁的芬芳在味蕾间蔓延。 “原来佛陀就是道尊的人宗分身。”魏渊先是感慨一声,接着说道: “他派度情罗汉杀古尸灭口,肯定是有非灭口不可的理由。” 许七安皱眉道: “这件事虽然隐秘,但泄露出去也不会对佛陀造成太大的影响,我始终没有想明白祂为何要灭口古尸,魏公有什么想法?” 魏渊笑道: “思路错的时候,就退出来,别钻牛角尖。 “你觉得不会对佛陀有影响,那是基于你自身的理解,可你毕竟不是佛陀,更不能代表其他超品。或许,佛陀就是不想让某人看出来呢。” 许七安挑了挑眉,沉思片刻,摇头道: “不想这个了,眼下有更紧急的事要处理。如今神殊补完了身躯,佛陀也没有沉睡的必要了。祂很可能会报复中原,魏公,不可不防啊。” 魏渊看了他一眼: “你到现在,才想这个问题?” 许七安用“有什么不对”的眼神回敬大青衣。 “阿苏罗早就说过,儒圣的雕塑毁了,佛陀沉睡五百年是为了镇压神殊的头颅。既然你们决心要夺回头颅,那么成功之后,首先要面对的就是佛陀的报复。 “我不求你走一步看十步,看两步总可以吧。”魏渊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许七安唉声叹气: “这些我当然想过啊,只是没有一个好的主意,大不了联合神殊,以及众超凡高手,与佛陀再战一场呗。” 神殊实力暴涨,又有这么多高手相助,绝对有和佛门硬刚的能力,这就是许七安的对策。 “倒也还行!” 魏渊很牵强的赞了一句,转而说道: “我替你向度厄罗汉许诺了,大奉将来奉大乘佛法为国教,允许西域的大乘佛法信徒迁徙入中原。这样既能削弱佛陀的气运,又能增强大奉的底蕴。 “既然要和超品为敌,相应的布局就应该在此之前就开始筹备。” 卧槽,你这个糟老头子,你居然策反了度厄?!许七安猛吃一惊。 根据阿苏罗所说,度厄是虔诚的佛门罗汉,事事以佛门为先。,岂是说策反就能策反的。 魏渊淡淡道: “是人便有欲望,有追求,有理念,抓住他们想要的东西,就不怕没机会,而只要有机会,便能拉拢。 “另外,到了这个关头,可以尝试着与巫神教结盟了。” 许七安“嗯”一声: “虽然巫神教憎恶大奉,但现在有足够的理由说服萨伦阿古了。” 魏渊说的没错,佛陀若是侵蚀中原,巫神教绝对不会坐视不理。 “是,巫神教会不顾一切的拖延时间,拖到巫神重返人间。而我们也要拖延时间,拖到你晋升半步武神,至少也要到一品中期。”魏渊说道: “怎么晋升半步武神,有想法了吗?” 许七安摇摇头。 久违的紧迫感再次涌上心头,从晋升超凡后,他就一直被“紧迫感”推着走。 一刻都不敢松懈。 可就算这样,他依旧差的远。 到了一品境,想再向上晋升,难如登天。 可留给他的时间,比留给国足的还短。 想要在未来的大劫中屹立不倒,守住中原,他就必须晋升半步武神。 半步武神,古往今来,只有神殊达到这个境界。 难度可想而知。 魏渊沉吟道: “我给你指条明路,出海去! “荒不可能杀尽所有神魔后裔,它大概率只对强大的神魔后裔出手,你见到的‘幽冥蚕’就是个例子。九尾狐不是出海过吗,找她要一份地图以及详细情报便是。” 许七安点点头: “我也是这个想法。” 狩猎伽罗树失败后,他唯一的出路就是出海,猎杀神魔后裔。 “对了魏公,有件事一直没有对你说。”许七安深吸一口气: “蛊神告诉我,原本中原的一品武夫,应该是你。监正最初选择的人,是你。” 他把蛊神的预见的未来,告诉了魏渊。 魏渊静坐许久,缓缓点头,他深深望着许七安: “监正选择了我,他未必是对的。但我和监正都选择了你,那就一定是正确的。” 他旋即露出笑容: “我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宁宴,你就当替我受罪了。” 许七安苦笑一声,“这或许就是命。” 西域。 度厄罗汉披星赶月的返回阿兰陀,眼前所见,尽是废墟,坍塌的石块和土堆,堆成一座座高低不同的山包。 地面像是被刮去好几层,且布满地缝,方圆数十里充斥着大战后的痕迹。 废墟前的平原上,三千多名僧人盘腿而坐,于黑暗中的念诵经文,超度亡魂。 梵音阵阵,连成一片。 度厄罗汉是有心里准备的,可亲眼目睹阿兰陀的惨状后,心里仍涌起强烈得悲伤和怅然。 阿兰陀,这座西域圣山,毁于一旦! 对于虔诚的僧众来说,这不啻于毁了心中信仰。 度厄也是虔诚的佛门弟子,心情异常复杂。 “阿弥陀佛!” 度厄罗汉双手合十,满脸悲恸。 “你败在了谁的手中?” 这时,分不清男女老幼的声线,响在身后。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四十九章 超品的可怕 度厄罗汉脸色平静的回头,看向身后的少年僧人。 “你败给了谁?” 唇红齿白的少年僧人重复问道。 度厄罗汉脸色不变,双手合十: “寇阳州。” 他没有试图“争辩”,也没过多的解释,因为不需要。 武夫虽然粗鄙,但同境界的情况下,没有任何体系能碾压、打败武夫,二品罗汉打不赢二品武夫是很正常的。 广贤菩萨微微颔首。 “其他两位菩萨情况如何?” 度厄目光眺望远处的僧众,没看见琉璃和伽罗树。 “出去办事了。”广贤淡淡道。 度厄点头,略作犹豫,还是问道: “佛陀呢?” 广贤沉吟了一秒,突然露出笑容,道: “祂在我们脚下。。” 黑暗中,少年的笑容带着一丝莫名的诡异和森然。 度厄罗汉清晰的感觉到内心里泛起凉意,他连忙低声念诵佛号,压住心里的情绪。 随后便听广贤说道: “佛陀有令,禁止宣传大乘佛法,自今日起,你不得在四处讲经传教。” 不管此战谁胜谁负,一旦局面稳定下来,他迟早会清算,把大乘佛法的火苗彻底掐灭魏渊的话,再次浮现于度厄罗汉脑海。 他深深的看着广贤菩萨,再回头扫视佛门僧众,收回目光,低声道: “明白了!” 广贤接着说道: “本座和琉璃菩萨、伽罗树菩萨商议过了,入秋后,举办佛法大会,召集西域所有信徒,来阿兰陀朝圣!” 说完,不等度厄罗汉回应,化作金光消散。 度厄罗汉寂然而立,片刻后,原地盘坐下来,与远处的僧众一同诵经超度。 夜色里,他沟壑纵横的脸庞无喜无悲。 仔细观察,会发现度厄罗汉是背对阿兰陀,面朝东方。 京城,灵宝观。 刚结束双修的洛玉衡姿态慵懒的坐在小池边,白嫩玲珑的脚丫子泡在水中,轻轻打着水花。 羽衣松垮的披在身上,领口微微敞开,露出一抹腻白和沟壑。 两丈外的水面,许七安闭着眼睛,凝立不动,脚下的水面,一圈圈的涟漪荡漾开来。 突然,涟漪毫无规律的改变荡漾的方向,从往外变成了往内,一圈圈从脚下扩散的涟漪,变成朝脚下汇聚。 这个过程维持十几秒后,涟漪刹那平息,水面像是突然被凝固,不起半分波澜。 洛玉衡半眯美眸,语气慵懒的像刚刚睡醒的贵妇,浑然没了清冷仙子的气场,红唇微动,道: “能把气机操纵到这个程度,实属不易,对战力有不少加成。” 许七安睁开眼,半高兴半叹息: “这属于技巧范畴,差距不大的情况下,技巧能左右胜负。” 但硬实力差距过大的话,技巧毫无意义。 一力降十会。 这些天的苦修没有白费,他对气机的运用达到了一个巅峰造极的层次,形象的比喻,就是像五品化劲的武夫一样,只不过化劲是完美掌控肉身。 他是完美掌控气运,即使气机外放,他也能随心所欲的掌控。 “国师,陆地神仙如何晋升大圆满境界?”许七安问道。 洛玉衡沉吟片刻,嗓音磁性,道: “两方面的精进,分别是‘地风水火’的操纵愈发得心应手,调动的元素之力愈发强大;人宗的‘气、心、御’三剑术增强。 “天尊应该是陆地神仙中期,也没比我多什么手段,但就是比我厉害。就是因为他能调动的元素之力比我强。” 许七安点点头: “看来武夫体系确实很特殊。” 武夫的一品和一品巅峰,完全是两个境界。 一品武夫和半步武神,是不同的档次。在见识到神殊的完全体后,许七安就有这个领悟了。 洛玉衡轻轻舒展腰肢,把玲珑曲线撑到极致,午后的阳光里,带着昏昏欲睡的倦懒: “从西域回来后,你就有点消沉,超品究竟有多强大?” 许七安默然片刻,低声道: “不可预测的强大。 “在面对佛陀时,我的一切手段都毫无意义,我最深刻的感受是,唯有极致的暴力,才能压倒超品。” 洛玉衡蹙眉: “极致的暴力,半步武神那种?” “不!”许七安摇头: “半步武神最多有资格和超品争锋。我到现在,仍不能估算超品的极限在哪里。” 有资格争锋,不代表有资格成为死敌。 这时,洛玉衡皱了皱眉,把松垮的羽衣拉紧,遮挡住半露的香肩和胸前的雪腻。 随手撤去布置在院外的结界。 一名年轻道士疾步而来,在拱形院门外停下,道: “许银锣,司天监出事了!” 深海里,光线暗淡,暗流碰撞、涌动声是唯一的主旋律。 “这几天心神不宁,九州大陆似乎有事发生了。” 庞大的怪物在海底‘漂浮’,像一艘静谧迅捷的潜艇。 怪物头顶六根长角中的某一根,微微发光,传出监正淡泊的声音: “不出意外的话,半步武神重现于世,佛陀也该彻底苏醒了。” 荒淡淡道: “半步武神不是说武夫体系从未出过武神吗?” 他对半步武神的存在比较迷茫,虽然从许平峰等各方面渠道,恶补了历史,但‘荒’从未与南疆妖族打过交道,对神殊不太了解。 监正笑道: “半步武神是佛陀的一个尝试,破除封印的尝试,晋升武神的尝试。” 哗啦啦的潮涌中,巨大的怪物漂了许久,荒缓缓传音道: “听起来,这里面似乎有不少内幕。” 监正有问必答: “儒圣当年其实尝试过灭杀佛陀,毁了他的八大法相,就剩一个大日如来,却发现怎么都无法毁灭,于是将祂封印。佛陀为了挣脱封印,借助修罗王的身体塑造出一个半步武神。 “祂本意是想尝试走武夫路线,给自己留条后手,可祂失败了。这其实是必然的” “天命师可以看透未来,但看不见过去,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些?”荒诧异道。 “刻刀告诉我的。”监正声音里带着笑意: “只是那家伙无法开口说话,无法主动与人交流。” “被封印了?”荒一语道破。 那根封印着监正的长角,发出淡淡白光,监正的声音随着白光的涨落传出: “刻刀诞生灵智后,随着儒圣刻书立传,凝聚才气和浩然正气。可是渐渐的,它的思想愈发成熟之后,有了自己的主意,它开始尝试教儒圣写书,教他遣词造句,儒圣嫌它烦,就把它封印了。” 荒沉默片刻,评价道: “很有志向!” 听着监正的讲述,荒能想象到那副画面,儒圣握着刻刀写字,但刻刀有了自己的想法,说:不不不,这段话写的有问题,我来教你 “所以你替它解开封印了?” “不,我无法解开儒圣的封印,只是能利用秘法绕过封印与它交谈罢了。”监正道。 “嗯,炼器是术士的绝活。”荒把话题拉回正轨,道: “为什么说佛陀的失败是必然,你似乎说过,远古时代没有武神晋升的条件,但现在有了。” 监正轻笑道: “你似乎对武神很重视,嗯,因为佛陀自身原因,换成另外两位,神殊就不会因为情感浓烈,与万妖国主产生纠葛,也不会因为情情爱爱,与佛门决裂。 “七情六欲过胜,并非好事啊。” 荒哼了一声,监正的回答没头没脑,而且也没正面回答它“武神”的信息。 “半步武神顶多与我现在的水准相当,相比超品,还差的远。”荒言语中透着对神殊的不屑。 “你巅峰时有多强?”监正顺势问道。 荒说道: “超品的力量不是你能揣度的,巫神也好,佛陀也罢,或者蛊神,一旦他们准备吞噬大奉,那么中原无人能与之抗衡。这就是为什么我当时选择退让,不想和许七安纠缠的原因。 “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现在还不是我苏醒的时机,与一品武夫较劲,没有意义。” 提及巫神和佛陀,祂语气里透着凝重,没有任何轻视。 “我与你说过,当年‘龙’和‘爪’在深海决战,汪洋沸腾,掀起的海啸淹没九州大陆三千里,后来的神魔混战,更是把九州打的分崩离析。 “这些可不是一品修士能做到的。” 超品有多可怕,一言以蔽之——毁天灭地! “所以,你要带我去哪?”监正问道。 “你不是天命师吗,还需要问我?”荒嗤笑道。 “这不是被你封印着嘛。”监正叹息一声: “没了老夫,司天监群龙无首,希望不要出什么乱子,好歹是老夫毕生的心血。” 荒嗤笑道: “司天监想必早就换监正了,你还是认命吧。” 监正不屑的呵一声: “我那几个弟子虽然不争气,但尊师重道的基本原则不差。换监正?老夫还没死呢,谁敢!” 荒淡淡道: “你既然是守门人,应该知晓巫神的底细的吧。” 司天监。 宽阔的八卦台,放眼望去,乌泱泱的全是白衣术士。 白衣术士们泾渭分明的分成五个阵营,他们的首领分别是二师兄孙玄机、三师兄杨千幻、四师兄宋卿、五师姐钟璃,还有小师妹褚采薇。 值得一提,褚采薇身后只有六位白衣术士,最小的六岁,最大的十二岁,脸色稚嫩。 每个人腰上都挂着一只储物的鹿皮腰包,里面存放着来自褚采薇师姐的拳拳爱意——糕点和零食。 这些人是褚采薇新收的弟子,准确的说,是代师收徒,他们是吃党的第一批骨干,褚采薇的首批马仔。 五官普通,气质普通,身高普通的孙玄机看一眼袁护法。 袁护法迈步而出,神威凛凛的环顾众术士,沉声道: “监正老师不在,我们理当替他管好司天监,莫要再胡闹了,都回去。” 宋卿闻言,淡淡道: “你不想角逐监正之位,可以自愿放弃,带着你的人离开便是。” 袁护法扭头看一眼孙玄机,语气一变,斗志昂扬: “自古立长不立幼,立嫡不立庶,监正之位非我莫属。”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五十章 监正竞选大会 袁护法话音落下,八卦台上的火药味明显加重,杨千幻正要出面抨击,兜帽下的脑袋,忽然侧了侧,看向皇城方向。 宋卿等人做出同样动作。 两道人影破空而来,带着呼啸的风声,降落在司天监八卦台。 左边一人穿绣云纹青袍,脚踩牛皮靴,腰悬美玉,环佩叮当,五官俊朗,气度不凡;右边的则是穿明黄便服,做男子打扮,清丽绝美中透着威仪。 许七安和怀庆主持大局(看戏)来了。 见到两人联袂而来,白衣术士们顿时活跃起来,议论纷纷。 “陛下和许公子来了,太好了,终于有人来主持大局。” 孙玄机身后的白衣术士们高兴的说。 “哼,许银锣是我们炼金术领域的人才,他肯定会主持宋师兄坐上监正位置。” 炼金术师们信心满满。。 “许银锣和我们钟师姐关系暧昧着呢,监正位置属于谁,不用我多说了吧。” 钟璃的簇拥者们说道。 也有人松了口气: “许银锣终于来了,咱们不必提心吊胆了。” 毕竟这样的大型聚会,邀请钟师姐出席是非常冒险的行为,说不定下一刻就会发生人体踩踏事件、司天监术士集体跳楼事件、陨石撞击八卦台事件 “可恶,许银锣一直抢我们杨师兄的机缘,他肯定不会容忍自己的大敌坐上的监正之位。” 杨千幻的马仔们,继承了他对许七安的“仇恨”。 喂喂,谁跟钟璃关系暧昧了,怎么凭空辱人清白许七安目光扫过众白衣术士,在褚采薇身后几位怯生生的男童和少年身上停顿片刻,心说采薇终于也收徒弟了啊。 他压了压手,周围的白衣术士们喧闹声平息。 “不是说了吗,监正之位事关重大,陛下要深思熟虑后再做定夺,尔等莫要心急。”许七安宽慰道。 杨千幻咳嗽一声,缓缓道: “天不生我杨千幻!” 身后的白衣术士们齐声道: “大奉万古如长夜。” 口号念完,杨千幻说道: “国不可一日无君,司天监不可无监正,知道陛下难以定夺,因此我们就替陛下来下决心。” 许七安提醒道: “你们莫要忘了,监正还没死呢!” 回应他的是白衣术士们的沉默,大家或假装没听见,或假装看四处的风景。 好家伙,我都替监正觉得人间不值得许七安不再提及此事,转而看向怀庆。 大奉第一女强人微微颔首。 许七安当即道: “你们想怎么样?” 他算是看出来了,监正的弟子们,谁都不服谁,往日里有天命师压着,大体上还能相安无事。 现在,监正被荒带着周游世界,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甚至可能回不来了。 没了监正的压制,司天监内的术士团体就开始内讧了。 宋卿淡淡道: “我们打算今日选出一位德高望重之人,继任监正之位。许公子,陛下,此事还得你们来主持公道。” 众白衣术士纷纷看来,在他们看来,许银锣是一位德高望重之人,由他来选择监正是最合理最让人信服的办法。 前提是许银锣选择他们簇拥的师兄或师姐。 怀庆传音道: “司天监的术士分各大派系,谁都不服谁,猴年马月都选不出结果,不管谁当监正,都会有人不服气,你有什么办法?” 女帝一副“这事水太深,朕把握不住,交给你处理”的模样。 对于司天监,怀庆其实也很头疼,因为这群货和朝堂诸公不同,后者可以商量、妥协、威逼。 术士则完全不吃这套。 皇帝的权柄只能让他们敬你,却不能让他们听命于你。 平心而论,她肯定选闺蜜褚采薇,但从一位皇帝的角度,她又认为选孙玄机更有利于大局。 但不管她选谁,其他人都不会屈服。 “我确实有个想法,可以试一试。”许七安传音回复。 怀庆眸子微亮,沉默的期待着。 许七安环顾众人,道: “刚才宋师兄也说了,监正之位,当由德高望重之辈担任,何为德高望重?以我的浅见,大家推举出来的人,才是众望所归,才是德高望重。” 这说的难道不是废话嘛,能选出来,我们还找你作甚术士们心里腹诽。 怀庆微微皱眉,许七安这一下,虽说把烫手山芋又踢回司天监,可问题并没有得到解决。 “诸位别急!” 许七安笑着说道: “任何想继任监正之位的人,都可以站出来,尝试说服师兄弟们,为自己拉拢支持者。谁得票最高,谁就是下一任监正。这样,大家也不用再争了。” 众术士闻言,表情一振。 他们理解了许七安的意思,想要打破僵局,可以拉拢,把其他阵营的师兄弟拉拢过来,成为自己的支持者。 然后角逐出一个人气最高者,担任监正之位。 可旋即他们觉得这有些儿戏,因为太功利,为了一时的好处,选出一位监正,将来后悔了怎么办? 到时候,还是要闹出类似今日的乱子。 术士们能想到的事,怀庆当然也想到了,但她没发表意见,静等后续。 许七安接着说道: “但必须要设置一个时限,推举出的监正,只能当三年,三年为一期,时间到了之后,重新推举选新的监正。” 顿时,把术士们最后的忧虑解决了。 许七安的提议得到了众人一致认可。 那就让孙师兄打个样儿见无人反对,许七安当即道: “恕我直言,孙玄机作为监正的二弟子,司天监目前唯一的超凡强者,不管是修为还是地位,都是监正之位的最佳继承人。 “孙师兄,你出来说句话!” 说完,他收到了袁护法的传音: “我该怎么做?” 这种事毫无经验,孙师兄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开口。 许七安绕过袁护法,直接给孙玄机传音: “尽管给师弟们许诺,打动他们,让他们支持自己。” 比如医疗免费、降低收税标准、孩子教育司天监承担他自娱自乐的在心里补充。 孙玄机点点头,带着袁护法跨步而出,后者先是凝视孙师兄片刻,点点头,接着环顾众人,大声道: “本人许诺,只要大家支持我成为监正,我会带领他们走向辉煌,绝不辱没术士的威名,辱没监正老师的威名。” 说罢,袁护法退了回去。 没了?!许七安心里一凉。 众白衣默然不语,场面有些冷。 许七安深吸一口气,按照辈分顺序,道: “接下来,请杨师兄发言。” 杨千幻身后的一名术士跨步而出,朝许七安和怀庆拱手,淡淡道: “在下以为,监正之位,除了由德高望重之辈担任,还得有监正老师的风骨和气度。首先” 说到这里,他转了个身,用后脑勺对着众人,淡淡道: “要学会背对众生! “孙师兄虽然是超凡强者,可不管容貌、身高、气质都太普通了。本人觉得,并不符合监正的形象。” 意思就是说孙师兄长的丑咯,你们是选监正还是选美许七安环顾众术士,发现他们一脸认同的表情,就连孙玄机身后的术士们,也一脸羞愧。 仿佛在说:孙师兄长的如此普通,却那么的自信,我们这些簇拥者深感抱歉! 许七安再看向面无表情的孙玄机,心说,这时候就需要袁护法来秀一波操作了。 可惜袁护法有了前车之鉴,强忍着不去看孙玄机,这样他就不会失控读心。 那白衣继续说道:“反观我们杨师兄,深得监正老师的真传,这份气度,这份形象,实乃监正之位的不二人选。” 杨千幻负手而立,巍然不动。 “诸位师兄弟们,务必选杨师兄。” 说完,白衣术士自觉表现良好,退了回去。 你别光顾着装逼啊,你的空头支票呢?许七安满脑子都是槽。 接着,宋卿出列了,这位时间管理大师,黑眼圈支配者,缓缓扫视众术士,高声道: “宋某承诺,诸位师兄弟们,只要选我做监正,宋某便让诸位有着数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银子去做炼金实验。大家再也不用为银子发愁,司天监的所有收入,都将供应给炼金实验。” 宋卿说完,信心十足的看了一眼白衣术士们。 如此丰厚的条件,如此诱人的报酬,谁能挡住这样的诱惑? 只要是个术士,就应该知道选谁做监正了。 啪啪啪炼金术师们激动的鼓掌,只觉得宋师兄就是电,就是光,是唯一的神话。 宋师兄志得意满的回到座位。 许七安再看向钟璃。 钟璃披头散发,明眸在凌乱的发丝间,偷偷看许七安,小声道: “我弃权” 弃权也好,你要是当了监正,司天监可能第二天就在大奉除名了,原因是陨石撞击,司天监术士无人生还许七安摇摇头。 接着,他看向褚采薇,以及她的未成年簇拥者。 小娃子们显然没经历过这种阵仗,有些畏缩害怕。 “采薇师妹,你有什么想对大家说的?”许七安问道。 褚采薇杏眼儿转动,掐着腰,大声说: “大家选我做监正,我把司天监银库里的银子拿出来,每天请大家吃大餐,吃遍中原美食。” 宋卿和杨千幻嗤笑一声。 孙玄机和钟璃微微摇头。 众术士哄堂大笑。 褚采薇身后的童子军们,脸色涨红,羞愧的低下头。 “好了,现在开始推举,每人把自己心目中的监正写在纸上,由我和陛下来统计!” 许七安只想赶紧结束这破事。 深海里,庞大的怪物静静的“滑行”着,它像是一具没有生命的尸体,不需要划水,水流自动推着它前行。 “巫神?” 监正笑道: “根据历史来看,祂是道尊消失后才崛起的人物,你问这个做什么。” 荒静静飘着,声音直接传入长角,道: “祂让我想起一个人,一个很有趣的小家伙,当年‘卦’养的一个人族奴隶,‘卦’灭他族人,杀他父亲,凌辱他母亲和姐妹,却唯独不杀他,天天折磨他、羞辱他取乐。 “‘卦’这个家伙,即使在神魔中,也属于怪咖。祂做出什么事我都不奇怪,大概是岁月漫长,实在太过无聊了。 “可后来我才知道,‘卦’把卦术传承给了那家伙。嗯,守门人的存在就是‘卦’占卜出来了。” 监正说道: “你怀疑巫神就是那个人族奴隶?” 荒无所谓的语气道: “不然巫师体系的卦术不可能如此强大,但巫神也有可能是那个人族奴隶的后人。谁知道呢,当初他只是一个小人物,我不会关注一只蝼蚁。” 监正打趣道: “可是无尽岁月后,那只蝼蚁成长为了你最大的劲敌。这么看来,巫神实际上要比道尊更久远啊,只不过没有道尊那么天赋异禀。” 超凡寿元绵长,巫神是道尊时期的超凡强者,并不值得奇怪。 沉默了许久,一人一神魔没再说话。 监正突然倒抽一口凉气。 “怎么了。”荒问道。 “我刚才只是在想,如果非要从几位弟子里找出一个相对靠谱的来坐监正位置,竟然是她”监正语气复杂。 京城。 司天监,八卦台上,许七安展开最后一张纸条,道: “杨千幻累积票数四十;宋卿累积票数五十五;孙玄机累积票数四十八;钟璃累积票数三十;褚采薇累积票数一百二十三。 “第三代监正,由褚采薇担任,大家鼓掌!” 八卦台上,鸦雀无声。 宋卿双眼发直,呆坐不动。 钟璃愕然的抬起头,望向另一侧的褚采薇。 孙玄机沉默不语,没有任何表情。 杨千幻如同一尊雕塑,一动不动。 怀庆也颇为诧异,没想到担任监正的居然是监正弟子中,最弱的褚采薇。 褚采薇一脸茫然,心说原来我在司天监那么受崇敬,那么受追捧的吗? 我自己怎么不知道。 果然是她许七安叹了口气,他其实已经猜到了。 怀庆若有所思,见他这副表情,传音道: “你猜到了?” 许七安没好气的传音回复: “这群蠢货,除了采薇,其他人根本没把我的话听进去。” 竞选总统,不,领袖,最重要的是画饼啊。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五十一章 新任监正 孙玄机的发言,像极了领导和老板假大空的致辞,除了初出茅庐一腔热血的傻小子,没人会听进去,更没人会当真。 钟璃弃权,便不用多说,能有三十票,倒霉党已经很忠心了。 杨千幻光顾着装逼摆形象,他真以为靠一个后脑勺,就能征服所有师兄弟? 宋卿倒是画饼了,许诺了,可他只针对自己的群体——炼金术师。 炼金术只是术士的领域之一,并非所有术士都痴迷于炼金术,倾尽银库扶持炼金术试验,别人还得担心你们把司天监的银库耗损一空呢。 那炼丹怎么办,买药怎么办,吃穿用度怎么办? 只有褚采薇的许诺,乍一听有些儿戏,上不得台面,实则覆盖面最广,诱惑力最大。 是人就得吃饭,民以食为天,人是无法抗拒美食的,即使是沉迷于炼金术的宋卿,不也天天抱怨司天监的伙房做的菜不够好吃? 所以术士们表面上嘲笑采薇师妹,私底下都给她投票。 “你作弊!” 杨千幻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大声道: “许宁宴,你一定是联合陛下作弊了,怎么可能有人会选采薇师妹?!让采薇师妹当监正,我司天监颜面何存啊,她连背对众生都不会。 “我提议重新推举!” 许七安淡淡道: “提议无效,投票过程公开公正,不存在作弊,票是诸位投的,你们到底投了谁,自己心里最清楚。” 白衣术士们面面相觑,都没说话。 那些沉默的人,就是投了褚采薇的。。 宋卿拍案而起: “我不服! “难道我的许诺还不如采薇师妹?你们难道不希望大把大把的花银子?你们到底想要什么?” 想要什么?我觉得你刚才如果说“大家都选我,我给你们每人发一个老婆”,那监正的位置非你莫属许七安默默腹诽一句。 戴着兜帽的杨千幻转身,罕见的面朝“后脑勺党”,怒斥道: “你们这群叛徒,到底是谁选了采薇师妹。” 他手底下的马仔,人数总共六十六,可他的得票只有四十,毫无疑问,他们中出了二十二个叛徒。 “对啊,到底是谁背叛了杨师兄,可耻的叛徒。” “就是就是,自己自觉站出来。” 六十六人异口同声。 杨千幻:“” 怀庆环顾众人,嗓音清冷,有着冰块撞击般的质感,朗声道: “朕不日便会拟旨,封褚采薇为新任监正,为期三年。选举大会到此结束,谁若是不服,再闹事生事,朕便将他关在地底三年,勿谓言之不预也。” 孙玄机默默转身离去。 袁护法望着他的背影,缓缓读心: “累了,随你们吧” 宋卿和杨千幻相继拂袖而去。 钟璃看了许七安一眼,后者点点头: “这段时间带你回府上小住几日。” 消弭一些厄运。 接下来的日子里,许七安又进入插花弄玉,授业临安,以及和浮香偷偷摸摸滚床单的枯燥生活。 为了增强气机,提升修为,勤耕不辍,偶尔会从灵宝观带几分壮阳补肾的灵丹妙药去探望圣子。 圣子日渐憔悴眼神里渐渐多了一种叫做“没有世俗的欲望了”的感悟,许七安觉得更准确的描述是: 一滴都没有了! 顺带一提,许七安在京城为圣子租了一座两进的大院,院子里住了三十多位红颜知己,每日勾心斗角,打打闹闹,还要轮番榨取圣子的生命力。 苗有方常常带着丽娜的哥哥莫桑,去圣子府上做客(看戏),津津有味。 时间走到四月底,外出积累功德的李妙真返回京城,拎着一坛壮阳酒去找师哥叙旧。 屋檐上,李妙真望着杀机四伏的住宅,幸灾乐祸道: “师哥啊,最近日子不好过吧。 “瞧瞧你的黑眼圈,都赶得上宋卿了。” 宋卿冷哼一声: “你以为许宁宴日子就好过?你别看他整天装的志得意满,享尽齐人之福,其实家宅里的矛盾,一点都不少。 “师哥我虽然腰疼,但我这边简单啊,我只要把每一位女子哄好,雨露均沾,她们闹归闹,却不至于失控。许宁宴那边可就有趣了。 “首先是临安殿下,啧啧,那可是个惹事精,今儿打压一下夜姬,明儿刺一刺王妃,后天又和许玲月大战三百回合,这位公主殿下可闹腾了。 “偏偏水平稀烂,谁都斗不过。那屡战屡败,屡败屡战的劲头,我听了都觉得不可思议。” 李妙真哼一声: “不奇怪,怀庆不是说了吗,临安就是只麻雀,叽叽喳喳没完没了,看着巴掌大那么一只,不成气候,可你一不注意,她就飞起来啄你脸。 “真不知道许宁宴喜欢她什么。” 李灵素嘿嘿道: “这你就不懂了吧,像临安这种娇憨可爱的纸老虎,对你一心一意,受了委屈就在你面前含着一包泪,可怜巴巴希望你出面做主的女子,男人最喜欢了。” 李妙真觉得这完全不是自己能做到的事,冷哼一声: “就会装柔弱扮可怜,恶心!” “这你就错了,装柔弱扮可怜的是许铃音,但男人同样吃这一套,谁不喜欢一个清丽可人的妹妹对你依赖呢。说到许玲月啊,自从大婚之后,她就不装了,现在和许宁宴的生母斗的非常激烈。” 李妙真眉头一皱,“她和许宁宴生母有什么矛盾?” 完全是两个没有“利益”关系的人。 李灵素侃侃而谈: “因为许家婶婶和许宁宴生母的关系有些微妙,虽然两人表面上客客气气,可时间久了,许家婶婶难免会想,这个女人回来了,我辛苦养大的崽,就不是我的了。看着她对许宁宴嘘寒问暖,心里就不是滋味。 “你明明什么都没干,就因为一个身份,把我含辛茹苦养大的孩子抢了。而从姬伯母的角度来说,我只是想弥补二十多年的亏欠啊。 “国师也不是省油的灯,隔三差五的去一趟许府,当着临安的面和许宁宴喝喝茶,论论道。哦对了,那个狐狸精可狡猾了,她现在已经成了临安的军师。 “专门替她出主意” 李妙真上下审视着师哥,表情古怪: “你为什么会知道的这么详细?” “都是苗有方告诉我的。”李灵素挑眉道。 好家伙,苗有方改行做收集情报的暗子了?专收集许府女眷的宅斗相关?你俩上次被许宁宴吊在许府外还不够,想被吊在京城城门口是吧李妙真满脑子的槽点。 李灵素咳嗽一声,道: “这些狗屁倒灶的事,不提也罢。妙真啊,功德修的如何?” 李妙真“嗯”一声: “还算不错。” 转修地宗心法后,她才感觉自己找到了真正的路,做好事和修行两不误,太适合她了。 李灵素叹息道: “地宗功法虽然适合你,但入魔的危机不可不防,所以,师哥替你想好解决之道了。” 李妙真诧异的看着卧龙,心说你不是个会关爱师妹的人啊,你想整什么幺蛾子。 李灵素掏出一本褐色封皮的书,薄薄一侧,大概十几页的内容,悄悄塞进李妙真怀里,低声道: “师哥从灵宝观里偷出来的,人宗心法,你收好。” 人宗心法李妙真斜眼看他,你想干什么? “地宗入魔没法子解决,可人宗业火缠身,你可以找许宁宴双修啊,光明正大的睡他。师哥只能帮你到这一步了。”李灵素挤眉弄眼。 尽管很厌恶狗贼许宁宴,但既然师妹对许宁宴有好感,他也不会棒打鸳鸯。 再说,师妹性子刚烈,可比洛玉衡还有王妃难对付多了。 许宁宴要是把持不住往后的日子可就有意思了。 “神经病!” 李妙真随手把人宗心法丢到院内的花圃里。 “懒得理你,我走了。” 李妙真御剑而去。 圣子一个人坐在屋顶,落寞的喝着虎骨酒,想着黄昏后又是数场狭路相逢的激战,心里就一阵发怵。 喝完虎骨酒,圣子觉得自己又可以了,施施然下了屋顶,在花圃里一阵翻找,发现那本人宗心法不见踪影。 “咦,她明明丢在这里的” 皇宫。 御书房,怀庆坐在铺设黄绸的大案后,淡淡道: “今日钱首辅递了份折子上来,给朕罗列了不少才华人品兼备的年轻俊彦,希望朕能从中选出一位,册封为后。 “许银锣怎么看?” 我觉得册封为后,这个措辞有些问题堂下的许七安说道: “给我看看。” 见他还真要看,怀庆脸色一冷。 你看什么? 看完替我选一个? 怀庆看向掌印太监,淡淡道: “把画像搬出来给许银锣过目。” 掌印太监立刻捧来十几甫画卷,在小宦官的辅助下,逐一展开。 许七安徐徐扫过身份优越,地位超然的公子哥们,没好气道: “这都是些什么歪瓜裂枣,怎么配的上咱们的陛下,钱首辅脑子是不是坏了。 “他首辅当腻了?” 怀庆故意唱反调,淡淡道: “朕觉得都挺好的,个个一表人材,年少有为,大奉出色的年轻人,也不是只有许银锣,对吧。 “你觉得哪个最顺眼,就替朕挑一个吧。” 其实钱青书挑的这些人确实不差,可以说是京城最拔尖的二代。 自身能力也不俗。 比如这位叫“钱俊”的公子,十岁诗经倒背如流,十二岁考取童生。 去年虽然会试落榜,但想来今年能凭借一篇《我的首辅父亲》一举夺魁,成为状元…… 许七安摇头: “这些凡夫俗子,怎么能配得上陛下呢。” 怀庆“哦”了一声,语气冷淡: “朕也是普通女子,总要成亲生子,这些人都是大奉未来的栋梁,如何配不上朕!” 许七安随口说道: “能配的上陛下的,当然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怀庆双手撑在大案,身子略微前倾,美眸明亮,似乎就在等他这句话,逼问道: “那许银锣认为,谁是顶天立地的英雄。”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五十二章 蛊神的信息 她直接就a上来了许七安望着画卷里的公子哥们,几秒后收回目光,看向脸色严肃,美眸灼灼凝视的怀庆。 怀庆骄傲、矜持,自尊心强,和临安是截然不同的性子。 有些东西她想要,但绝不会说出口。 这一点,比“讨厌双修”的洛玉衡有过之无不及。 而从许七安的角度,他知道怀庆的性子,比洛玉衡还骄傲,比李妙真还刚烈。 一个对皇位都有野心的女子,恐怕很难接受夫君宠爱别的女子,所以许七安就一直没a怀庆。 没想到,她现在自己a上来了。 转念一想,如今四海升平,百姓忙于春耕,粮草问题也因为开启的关税,日渐解决,怀庆自己又成了九五之尊,再没任何顾虑和阻碍。 她下一步要追求的东西,显而易见了 许七安叹息一声: “可惜了,可惜了” 怀庆眉梢一挑,道: “可惜?” 许七安摊手: “放眼大奉,能配得上陛下的,除了本银锣还有谁?您要嫁人就早说啊,我索性把你和临安一起娶过门。现在如何是好,姐姐总不能给妹妹当妹妹吧。。” 他唉声叹气的模样,仿佛自己错过了某个大机缘。 掌印太监和小宦官们,齐齐低头,大气不敢喘。 拼命的在心里告诉自己——什么都没听见,什么都没听见! 聆听这种“高端机密”时,最好把自己定位成过耳便忘的工具人,事后什么都不要想,什么都不要说。 此为生存之道。 其实宫中宦官最害怕的就是碰到这类事,因为知道的越多,寿命越短。 怀庆愣了愣,没料到会得到这样的回复,她凝视着许七安片刻,哼一声: “许银锣说笑了,临安是朕的妹妹,你既然当了驸马,便要收敛着性子,莫要三心二意,好好待她。” 她眉眼不再锐利,语气也变的柔和,看起来对许七安的回答是非常满意的。 等许七安为自己的“失言”道歉后,怀庆‘嗯’一声,道: “今日魏公琐事缠身,未能进宫陪朕手谈。许银锣便代魏公陪朕对弈吧。” 我只会下象棋和五子棋啊许七安应允下来。 浩气楼! 魏渊展开密信,上面的内容是西域大乘佛法的近况,不出所料,佛门禁止度厄罗汉弘扬大乘佛法,并打算在入秋后举办佛法大会,如今正在召集西域信徒。 打更人在西域有许多暗子,且都是西域人,这些人散布在西域各国,专门收集佛门情报。 密信中还提到,虽然阿兰陀禁止各国以及各阶层宣扬大乘佛法,但思想的种子一旦生根发芽,就如野火燎原,再难回到以前了。 大乘佛法转为暗中传播,深受生活贫苦的贫民以及奴隶推崇追捧。 根据一位奴隶身份的暗子描述,信仰大乘佛法的信徒们,把大奉银锣许七安奉为三千世界中的至高佛,祂的意志降临九州,传播大乘佛法理念,第一个度化之人是度厄。 度厄罗汉受其感化,了悟佛法,也成了佛。 至高佛可度世间众生脱离苦海,人人成佛。 魏渊略作沉吟,在案上铺开纸张,提笔书写,随后盖上他的印章,召来南宫倩柔,道: “你拿我手谕,去南疆关市调三万两白银,送到西域去,交给那边的暗子。” 气质阴柔的南宫接过手谕,蹙眉问道: “义父这是” 魏渊悲天悯人的语气道: “西域百姓太困苦了,送些银子给他们改善改善生活,大乘佛法不但能洗涤他们的心,还能使他们衣食无忧。” 南宫倩柔是聪明人,立刻明白了义父的意思。 信大乘佛法还能有银子拿,那些犹豫的、中立的人如何选择,可想而知。 “哼,还好有义父你在背后运筹帷幄,许宁宴那粗鄙的武夫,整天就知道打打杀杀,哪里想的到这些。”南宫倩柔趁机诋毁一下争宠对象。 魏渊摇摇头: “如果连这些都要许宁宴呕心沥血的去谋划,大奉就不值得救了。” 南宫倩柔点到即止,转而说道: “义父今日怎么没进宫?” 按照往常,义父现在多半在宫中与陛下商议政务,以及下棋。 魏渊叹了口气,“陛下今日派人通知我,让我不用去宫里了。我估摸着,往后也不用我陪她下棋了。” 不过这份密信,还是得派人送进宫里去,交给陛下。 打那以后,许宁宴就天天收到宫中传信,怀庆陛下邀请他进宫手谈,商议国事。 除了最开始几日正儿八经的下棋,商议政务,后续的很多次里,怀庆时常邀请许银锣游御花园,登高望远,甚至切磋过招。 许银锣俨然成了女帝的宠臣。 见姓许的出入皇宫如此频繁,大臣们上书请求陛下成婚“立后”的谏言便渐渐少了,保持观望姿态。 许府。 这天早上,脑袋上顶着白姬的许铃音在院子里绕圈乱跑,白姬不停调整四肢,以保证平衡。 这是他们常玩的游戏,白姬先掉下来,或许铃音先跑断气,那就输。 输的人要把今晚的鸡腿让给对方。 但一人一狐总是没能分出胜负。 途径内厅,看见姬白晴、婶婶、许玲月、临安,还有慕南栀在厅内喝茶聊天,气氛融洽。 “我觉得你们家的气氛有些古怪。”白姬站在人类幼崽头顶,小声的说。 许铃音眼珠子往上翻,语气娇憨的回了一声: “啥?” 白姬娇声道: “说不清楚啦,就是觉得怪怪的,你娘看我姨的眼神就很奇怪,一定是嫉妒姨长的比她漂亮。那个临安公主昨天还给我吃的,打探姨的身份。 “嗯,夜姬姐姐突然跟我说,小孩子要诚实 “但我还是没有告诉许银锣的媳妇。” 妖族擅长察言观色,这是与生俱来的生存本能。 许铃音听完,表情木然: “你在说什么啊。” 白姬想了想,歪着脑袋: “我也不知道但就是觉得怪怪的。” 许铃音就提议说: “那我们去问我师父吧,我师父很聪明的。” 于是两人跑去找了正在伙房偷吃东西的丽娜 许铃音眨巴着天真无邪的大眼睛: “师父,你再吃什么呀!” 丽娜抹了抹嘴角的油,“少废话,江湖规矩,一人一半。” 她指着盘子里的熏鸡。 许铃音开心的走过去,扯下一只鸡腿,想了想,又扯下鸡屁股,递给头顶的白姬。 三人很快吃了起来。期间,许铃音一边鼓着腮帮咀嚼,一边说: “师父,我又梦到大虫子了。” 丽娜注意力都在熏鸡上,随口问: “什么大虫子啊。” 许铃音道: “就是蛊神啊” 丽娜手里的鸡肉掉在地上,她瞳孔微微放大,愣愣的看着许铃音,过了好一会,压低声音道: “祂又教你打架了?” 许铃音摇头,“祂就是跟我说话。” “祂说了什么?”丽娜大声追问。 许铃音歪着脑袋,很努力的回忆,然后宣布道: “我忘记啦!” “你这个蠢货!”丽娜只觉得一口老血堵在胸口。 想她打小就聪明,怎么就收了如此蠢笨的弟子。 丽娜二话不说,拉着许铃音的手腕,夺门而出。 白姬开心的看着她们离开的背影,扑倒桌上啃起熏鸡。 都是我的啦 皇宫里,御花园的清水池边,怀庆穿着梅色宫裙,坐在青岩上,裙摆下露出一双白皙匀称的小腿,双脚浸泡在清澈的水波里。 身边摆着小案,上面是酒水和瓜果。 许七安坐在她身后的凉亭里,对着面前的棋盘苦思冥想。 怀庆把一块削好的甜瓜塞进红艳艳小嘴,慢条斯理的吃完,微笑道: “春光正好,适合泡脚赏花,许银锣过来陪朕坐坐。不必纠结棋盘。” 看不起谁呢许七安一口拒绝,道: “我肯定能想出破局之法。” “”怀庆就不理他了。 过了片刻,女帝戏谑道: “听圣子说,许府一片狼烟啊。” 许七安头也不抬,凝视棋盘,笑道: “府上人多了,自然就有小矛盾小冲突,哪能一片和谐?对了,钱首辅给你的那些名单你给我一份儿,我看里面有些公子哥不错,可以玲月物色个夫婿。” 怀庆‘哦’了一声: “许玲月确实该嫁人了,有瞧上哪家的公子,朕可以赐婚。” 许七安撇撇嘴: “我是打算有这份名单吓唬她,这丫头最近在府上嚣张的很,打压完我娘,打压临安,我得让她收敛些。” 怀庆笑了起来: “回头二郎和思慕成了亲,就跟热闹了。你说她们到时候是各自为战,还是相互结盟?” “谁知道呢!” 许七安脑补了一下,既觉得头疼,又有点期待,那场面肯定比勾栏戏曲有看头。 想到看戏,他突然就想起了徒弟苗有方。 “苗有方在禁军里对吧。” 怀庆点点头。 苗有方现在是禁军营,步兵二营的指挥使,身居高位了。 她把许宁宴的这个弟子,当做亲信来培养。 “丢去刷茅厕一个月。”许七安说。 正说着,一位青衣宦官匆匆而来,停在亭外,朗声道: “许银锣,府上派人传信,通知您速速回去。” 许府。 书房里,许七安脸色严肃的盯着小豆丁。 小豆丁脸色严肃的盯着桌上的糕点。 “你忘了蛊神与你说的话?” “大锅,我能吃吗” 许七安叹口气: “吃吧!” 趁许铃音走到桌边拿糕点,屈指点在后颈,发动心蛊的御兽之力。 不管是他体内的七绝蛊,还是小豆丁后颈的七绝蛊雏形,都可以视作沟通蛊神的“桥梁”,只不过前者受到压制,蛊神无法随意传送意念,或降临。 而小豆丁身上的七绝蛊“雏形”,对蛊神来说却没有限制。 他现在要做的是,以小豆丁为媒介,接续与蛊神的联系,听听祂在瞎哔哔什么。 霍然间,许七安眼前呈现出一片黑暗,无边无尽的纯粹黑暗。 黑暗里,浮现一双赤红如血的眼睛,沉默的与他对视。 “秋露” “不化蛊,难逃大劫” 赤红如血的双眼缓缓闭合,黑暗随之破碎。 许七安睁开眼睛,眉头皱起。 “秋露不化蛊,难逃大劫什么意思?蛊神想说什么?” 他旋即拿出地书碎片,传书道: 【三:诸位,适才蛊神通过铃音,向我传达了两句话,我不太明白。】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五十三章 蛊的世界 传书出去后,正处在空闲状态的怀庆率先传书回复: 【府上传信宫中,唤你回去是因为这件事?】 许七安以指代笔,正要回复,看见李妙真抢先传书质问: 【二:你进宫做什么!】 陪大姨子啊许七安传书道: 【三: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蛊神的信息。】 【四:秋露是节气,象征着入秋。许宁宴,你连这个都不知道?】 楚元缜觉得不可思议。 啊,秋露是节气么,我上辈子的节气里没有这个许七安传书道: 【我当然知道,我的意思是,蛊神刻意提及秋露的原因。】 他平时不关注日历,对这个世界的节气了解不多。 许七安还以为“秋露”指的是某种天材地宝,或者秋天的露水。 【七:显而易见,这代表某件事的时间点,或者一个比较重要的时间。至于“不化蛊,难逃大劫”,不需要我解释了吧。】 日理万机的圣子,抽空回复了一句。 【一:我觉得应该先分辨清楚,蛊神是通过铃音向宁宴传话,还是单纯的给铃音传话。。】 宁宴?!李妙真本能的挑了挑眉毛。 怀庆这个女人,几乎从未在公开场合如此称呼许七安。 再联想到许七安从宫中回家这一点,飞燕女侠顿时磨了磨牙。 怀庆继续传书道: 【提及秋露,前阵子魏公递上来一份密信,信中提到佛门打算在入秋时,举办佛法大会,正广发消息,召集信徒。】 【八:所以,秋露和佛门的佛法大会有关?】 窥屏的阿苏罗见到话题扯上佛门,忍不住冒泡了。 楚状元分析道: 【四:如果蛊神提及的“秋露”和佛门有关,那么这句话就是通过铃音向宁宴传达某种信息。】 理由很简单,蛊神不可能向铃音传递佛门情况,她还只是个孩子。 这样做没有意义。 如此看来,佛法大会有问题啊,蛊神是在向我示警?或者,借我的手,破坏佛陀的某项计划,而这个计划与佛法大会有关许七安陷入沉思。 【二:但第二句话显然不是对许七安这个狗贼说的。】 李妙真带着怨气传书。 我怎么突然变狗贼了许七安传书肯定了飞燕女侠的话: 【我也是这么想的,蛊神似乎是在提醒铃音,告诉她不化蛊,难逃大劫。这就有意思了。】 这句话透露的信息与大劫有关,蛊神说不化蛊,难逃大劫,反过来说,成了蛊,就能度过大劫? 另外,那些不能化蛊的生灵,又会怎么样? 【一:我突然想起一件事,还记得丽娜曾经说过的话吗,天蛊部的先知们曾预言,蛊神苏醒之日,九州将化为蛊的世界。】 !!! 怀庆的话,一下子把众人的记忆拉回了两年前。 当初丽娜在天地会内部分享“儒圣雕塑裂开了”的信息时,曾经提过,看守蛊神是蛊族永恒不变的方针,因为天蛊部的先知们曾经预言,当蛊神醒来时,整个九州将成为蛊的世界。 难道天蛊部的先知们,预言到的内容就是大劫?或者说,是大劫中与蛊神相关的部分楚元缜心念电转,觉得自己猜到了真相。 不化蛊,难逃大劫,所以蛊神要把九州化作蛊的世界?原来我们不知不觉中,已经窥见了大劫的一角李妙真把线索串连起来后,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阿弥陀佛,原来如此窥屏中的恒远大师恍然大悟。 所以,蛊神是希望铃音能早点把蛊术修到高深境界,甚至从人类身份转化为蛊?不然大劫来临时,难逃一死?这是什么见鬼的师徒情深许七安心里腹诽。 阿苏罗和李灵素入群虽早,但通网最迟,这还是第一次听说,又惊奇又震撼。 【五:我是说过这样的话,但这和蛊神入梦铃音有什么关系?和最后这句话有什么关系?】 在众人浮想联翩,心情复杂之际,窥屏已久的丽娜发表了她的疑惑。 没人搭理她 【九:我总觉得,“不化蛊,难逃大劫”这句话背后还有更深层次的含义。只是一时间理不清思绪。】 金莲道长昨夜与群猫嬉戏于屋顶、街巷和围墙,乐不思蜀,天亮后群猫散去,道长便在自家的院子里打盹晒太阳。 本来是不想搭理天地会群聊的,奈何几个小后生聊起来没完没了,心悸不断,无法打盹,道长只好参与进来。 没想到聊的情报如此高端。 【二:道长出来啦,我还以为你又闭关了呢,我们聊了这么久都不见你出面。】 众人纷纷打招呼,同时心里腹诽: 金莲道长不会又附身于猫,夜里出去鬼混了吧 【三:道长你是昨夜与小母猫嬉戏去了?】 这种话也就许宁宴敢肆无忌惮的说,完全不给道长面子众成员心里暗想。 他们怎么都不回我的话,到底怎么回事嘛丽娜也暗暗想着。 【九:胡说八道!此事事关重大,贫道难免多想了些时间。“化蛊”之事暂且不提,“秋露”应该指的是入秋,蛊神想说的,应该是入秋时,佛门会有动静。 【也就是一号刚才说的‘佛法大会’,蛊神应该是想借你之手,做一些针对佛陀的破坏。】 金莲道长的猜测与我不谋而合许七安暗暗点头。 【七:为何不是大劫来临的时间?】 圣子提了一个大胆的猜想。 【三:如果是大劫来临的时日,蛊神会向我透露?你别忘了,我们和祂亦是敌人。】 李灵素被说服了。 又简单讨论了几句,为两句话做定性后,许七安“退出群聊”,把地书碎片收好,转头看向一边的妹妹。 许铃音像一只馋嘴的肚子,嘴唇蠕动,吃着清香甜腻的糕点。 “拿着糕点出去,大哥要一个人静静。” 许七安把小豆丁打发出去,一个人坐在桌边静静思考,窗外的阳光渐渐西斜,变成橘色。 终于,他回过神来,看一眼角落里的水漏,已经是酉时三刻。 恰好此时,书房的门‘吱’的打开,临安的大宫女迈步进来,细声细气道: “驸马,殿下唤你去厅里用膳。” 许七安脸色温和的点头,边起身,边问道: “殿下呢?” 他在书房坐了一下午,临安居然没找他?是爱消失了么? 大宫女嗓音软濡的回答: “殿下在厅里和慕夫人下棋呢。” 慕姨是许七安叫的,下人们管花神叫慕夫人。 这位慕夫人相貌平平,年过四十,据说是个寡妇,因为和许家主母关系亲密,所以借住在府上。 府上仆人里流传着一个说法,这位慕夫人是许银锣的相好,两人有着见不得光的私交。 近来临安殿下变着法子打探慕夫人的底细,处处和她较劲,就是听信了这些流言蜚语。 出了书房,穿廊过院,走过花香阵阵的庭院,他来到内厅,看见婶婶站在屋角的高脚凳边,给一丛碧绿喜人的青萝浇水。 看见许玲月低着头,青葱玉指捻着针线,专心给一件青袍绣上精美云纹。 看见临安和慕南栀趴在棋盘边,脸色严肃,秀眉微蹙,杀的半斤八两,不可开交。 看见夜姬坐在临安身边,面带微笑的看着两个青铜厮杀,而她的对面是许元霜。 看见丽娜坐在桌边托着腮,百无聊赖的等着开饭。 看见姬白晴手里捧着一,边饮茶边看书 他站在那里,忽然不太敢靠近,害怕打破如此和谐,如此温馨的一幕。 这时,许玲月抬起头,见大哥站在厅外,美眸一亮,嫣然道: “大哥” 众女眷纷纷望来,展颜一笑,刹那间群芳争艳。 许七安跨入内厅,假装看不见临安和花神的较量,道: “娘今晚也在这边用膳?” 姬白晴点点头: “待会儿元槐会过来。” 许七安环首四顾,看向服用养颜丹后,瓜子脸越发美艳动人的婶婶,“二叔和二郎呢?” 散值时间是申初,早就过去好几个时辰了。 婶婶显然并不关心儿子和丈夫,继续摆弄心爱的盆栽,随口回应: “应该是在外应酬吧。” 不管是二郎还是许平志,官位越高,地位越高,饭局也会越多。 婶婶是觉得,只要儿子和丈夫不去教坊司或青楼鬼混,她就懒得多管闲事。 当然,勾栏也是不行的,只不过勾栏的档次太低,许家男人怎么可能去那种低端地方花天酒地,所以没在婶婶的考虑范围内。 侄婶俩正说着话的功夫,许二叔回来了。 二叔穿着御刀卫的轻甲,腰悬佩刀,步伐伴随着甲片的铿锵声,他一手按刀,一手拎着一袋牛油纸。 “呦,好久没买青橘了。” 婶婶早已见怪不怪,道:“回头煮成汤给铃音喝,健脾开胃。” 许二叔点点头,见侄儿斜着眼望着自己手里的青橘,二叔内心毫无波动,甚至有点不屑,道: “宁宴也想吃?行啊,回头让你婶婶也给你准备一碗。” 自己也不干净的许七安默默的扭过头去。 “娘,我肚子额了!” 这时,许铃音脑袋上顶着白姬,欢快的跑进来,隔着老远看见桌上的青橘,欢快的步伐猛的一顿。 她露出了警惕的神色,如临大敌。 “肚子额了?来吃个青橘垫垫。” 许二叔连忙给女儿剥青橘,把皮汁儿溅的到处都是,刺激婶婶和屋内女眷的嗅觉。 “哪有吃青橘垫肚子的!” 许七安心说,二叔你做个人吧。 许二叔也没打算真的让女儿吃,反正他的目的达到了,当即点头道: “那就丢了吧。” 丢了许铃音默默结果青橘,放进嘴里,然后脸色狰狞的咽下去。 等她好不容易把那只青橘吃完,许二郎回来了,手里拎着一袋青橘。 “这青橘有那么好吃?” 姬白晴盯着许二郎手里的青橘,眼中有着困惑。 没记错的话,元槐前阵子天天买青橘,并且一个不剩的吃光。 姬白晴本来不太在意,今天见到许平志和许新年接二连三的买青橘回来,心里就觉得奇怪。 婶婶和玲月早就习惯了,前者说道: “青橘是味药,不太好吃,但对身体好。” 这是许家三爷们给婶婶灌输的概念。 许二郎把那袋青橘塞进幼妹怀里,嘱咐道: “记得吃完。” 然后就自顾自的在桌边坐下,接过绿娥递上来的热茶,润喉止渴。 小豆丁看着桌上一袋青橘,怀里一袋青橘,竖起浅浅的眉头,露出凝重的表情。 她最高纪录是吃掉三袋青橘,是见过大风大浪的。 眼下只有两袋,还,还好 况且家里有师父和白姬替她一起吃。 姬白晴目光望向厅外,突然露出笑容,“元槐回来了。” 厅外,青石板铺设的小路,许元槐穿着打更人的差服,胸口挂着铜锣,腰悬制式佩刀,左手拎着一袋青橘 许元槐迈入内厅,忽然发现所有人都盯着自己手里的那袋青橘,并露出古怪表情。 宁宴把青橘的用法告诉元槐了?许二叔露出恍然之色,由衷的感到欣慰。 觉得许家的晚辈都得到了自己的传承。 大哥这个蠢货,法不传六耳,到处乱教人,暴露了怎么办,呸,粗鄙的武夫许二郎心思更细腻。 这种“秘法”他是不愿意教给便宜堂弟的。 怎么感觉大家的眼神怪怪的许元槐不禁一愣。 接着,他发现二房的幼妹,怀里也抱着一袋青橘,目光发直,愣愣的盯着他的青橘,露出泫然欲泣的模样。 她想吃许元槐心里一动,挤出一抹自以为友好的笑容,然后把青橘塞进小豆丁怀里。 “嗷嗷嗷” 许家的晚宴是在许铃音的嚎哭中开始的。 深夜,许七安和临安结束了双修,他罕见的有了些许困意,迫不及待想要入睡。 对于他这个境界的高手来说,睡眠早已是可有可无之事。 武者的危机预警?不对,是国运预警!! 许七安立刻抓住问题的重点,国运预警以前发生过,那就是监正被封印,大奉处于灭国危机时,国运曾经向他预警。 没有犹豫,许七安当即遵循内心,陷入沉睡。 无边无际的黑暗中,他看见西方有一轮照亮世间的大日,正冉冉升起,驱散了黑暗。 而在东北方向,厚重的乌云遮蔽了天空,层层叠叠的翻涌,乌云汇聚成一张人脸,冷漠无情的俯瞰着大地。 遥远的南方,则有一双血红的眼睛,隔着千山万水注视着北方。 南方以南,更遥远的地方,有扭曲的阴影在张牙舞爪,看不清具体形象。 梦境霍然破碎,许七安翻身坐起,冷汗浸透了睡衣,他缺氧般的大口喘息。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五十四章 出海 “怎么啦!” 临安刚入睡不久,被他的动静吵醒,不满的翻了个身,扭一扭水蛇腰,语气娇憨中透着慵懒。 她软绵绵的贴过来,抱住许七安健硕的腰身。 “我出去一趟,你先睡。” 许七安把两条雪白藕臂拿开。 “去哪里!” 临安一下子清醒了,坐起身,桃花眸子凶巴巴的瞪着他。 她的胴体洁白细腻,宛如无暇美玉,胸脯处残留大片大片的吻痕。 风情万种的水蛇腰也被种了几颗草莓。 “刚才做噩梦了,我怀疑儒圣封印出了状况,得去看看。” 许七安捏了捏她颇有肉感的脸颊。 成亲之后,临安平日里不会管束他,但夜里必须陪她睡,交公粮。。 不给许七安夜不归宿的机会。 一听是正事,她便没有再问,只是皱了皱眉。 简单安抚临安几句后,许七安起身下床,迅速披上袍子,穿戴整齐,然后坍塌成一团阴影,消失在房内。 夜色沉沉,一轮圆月挂在天穹,洒下洁白的月辉,星子寥落。 靖山城外,海面掀起银色的波浪,海风送来‘哗啦啦’的浪声。 古老而巨大的宫殿内,萨伦阿古睁开眼睛,沉默了片刻,迈出一步,直接来到祭台,来到头顶荆棘王冠的雕塑边。 祭台的另一头,儒圣雕塑边,站着一位青衣年轻人。 “果然,巫神进一步挣脱封印了。” 年轻人盯着儒圣雕塑上,裂开到小腹位置的裂缝。 “想来蛊神也差不多了吧。”他又说道。 萨伦阿古笑道: “你深夜来此,是因为气运预警了?” 语气里没有幸灾乐祸,只有淡然。 随着巫神进一步复苏,巫神教底气越来越雄厚。 看什么都是淡然的。 许七安并不回答他,目光从儒圣雕塑挪开,望向巫神。 巫神安静的立于夜色中,没有因为一品武夫的到来有任何反应。 “真是目中无人啊。” 许七安感慨一声。 萨伦阿古缓缓道: “你没时间了,最迟年底,巫神便会破开封印,重临世间。蛊神亦然,而佛陀会在祂们之前。 “许七安,大奉没有超品坐镇,中原凝聚了人族最精华的气运,终将被超品们瓜分,你挡不住的。纵使你成为半步武神,与神殊联手,又如何挡住三位超品? “何况还有海外虎视眈眈的‘荒’,守门人还在它手中。” 许七安沉默不语。 隔了一会儿,他自嘲道: “我还以为你会尝试拉拢我。” 萨伦阿古微微摇头: “我不会拉拢必死之人,你凝聚了大奉一半的国运,是超品们争夺的‘食物’,也许,你会先大奉一步灭亡。” 他语气平静,就像在阐述事实。 一阵风吹来,凝聚成纳兰天禄的模样,这位雨师怜悯的看着许七安: “你大概会是史上最短寿的一品武夫。” 两位灵慧师的‘身影’出现在远处,或讥笑或嘲讽的望着许七安。 许七安扫过萨伦阿古、纳兰天禄以及两名灵慧师,接着看向巫神雕塑。 “呸!” 他大逆不道的吐了一口唾沫,大步离开。 “有胆子就来,老子在中原等你们!” 许七安腾空而起,在刺耳的音爆声里,刺向天空。 南疆。 极渊里,夜空中传来“轰隆隆”的巨响,许七安像一架超音速战斗机,凶悍的从高空扎入极渊。 他携带着可以撞塌一座山的动能,掀起庞大的气流,冲入极渊后,在距离儒圣雕塑不足三丈时,违背力学原理的停顿下来。 所有的惯性、动能,在刹那间收束,气流平息。 许七安落地的瞬间,立刻审视儒圣雕塑,发现裂缝不出意外的扩散到了儒圣的腹部。 “情况不妙,极渊里的雕塑破损情况,与靖山城的那尊差不多,这是不是说明巫神和蛊神的实力相差不大” 他苦中作乐的分析出一些超品的蛛丝马迹。 “最多到年底,超品就要破除封印了。” 许七安凝视着儒圣雕塑,许久没有说话。 中原没有超品坐镇,疑似守门人的监正又被封印着,不知道有什么谋划,且联络不上。 到了这一步,他什么人都指望不上了,没有大佬的腿可以让他抱,因为不知不觉间,他已是中原最强的大佬。 可即使他晋升速度已经很快,想对抗超品,依旧是螳臂当车。 唉巨大的叹息声回荡在极渊中,许七安的身影已然消失不见。 皇宫里,御书房。 夜幕漆黑,外头火把的光芒缓缓移动,值守的禁军从御书房外走过。 李灵素打了个哈欠,望向对面大椅上的许七安,低声道: “深更半夜,把我们召集过来有什么事。” 他的左边是飞燕女侠、蓝莲道长、天宗前圣女李妙真;他的右边是头发花白,穿黑色道袍的地宗道首金莲。 然后依次是高大魁梧,丑帅丑帅的阿苏罗;额前一缕白发,背负法器长剑的楚元缜;穿浆洗发白纳衣,脸色苦大仇深的恒远。 第一次进御书房,好奇的左顾右盼的丽娜。 自许七安大婚后,天地会成员第一次聚齐。 其他人没有说话,注视着许七安,等待他开口解释。 “我去过靖山城和南疆极渊了。”许七安叹息一声: “儒圣雕塑的裂痕又扩大了,最迟年底,超品就会重临世间。” 天地会成员面面相觑,不自觉的挺直了腰杆,脸色凝重。 最迟年底,大劫降临 这不是一个好消息,不,应该说是一个糟糕透顶的坏消息李灵素脸色微变。 “而你对于如何晋升武神,毫无头绪。” 坐在大案后的怀庆低声道。 她的话,加重了天地会成员的焦虑,让众人不由的皱起眉头。 “而就算晋升半步武神,也不可能挡住三位超品。” 金莲道长叹息一声。 “还有海外的‘荒’,它想吞噬监正,就必须灭掉大奉。” 阿苏罗提醒道。 然后就没人说话了,彻底把天聊死。 这是一个死局,比当初监正被封印,云州叛军势如破竹的情况更加无解。 至少那时的破局之法有洛玉衡,有阿苏罗,有许七安的众生之力等等。 可是现在,涉及超品层次的战斗,超凡只是有入场券,根本左右不了大局。 如何是好? 即使聪慧如怀庆,才智超群如楚元缜反正除了丽娜,天地会成员的智商都不差,可就是想不出破局之法。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任何计谋都是歪门邪道。 许七安打破沉寂,道: “路要一步一步走,我现在的目标是晋升半步武神,明日便出海,最多三个月,三个月后,不管有没有晋升半步武神,我都会回来。” 宋卿已经参透监正留下的阵法,并刻制成阵盘交给许七安。 只要他能寻到何时的“吞噬”对象,便可祭出阵盘,辅助他炼化对方的生命精华。 许七安接着说: “我们至今不知何为大劫,但知道敌人是谁就够了。超品由我和神殊去扛,你们不用管。 “但佛门的超凡,巫神教的超凡,需要你们去扛。 “楚兄,希望我归来之时,你已经踏出自己的道,晋升超凡。阿苏罗,你距离一品只差一线,如何突破,选择走哪条路,你自己斟酌。 “金莲道长,你已重返巅峰,是二品大圆满,渡劫可有希望?还有恒远大师,你的杀贼果位不要浪费,不知如何炼化、使用的话,可以向阿苏罗请教。 “诸位,时间有限,尽快提升自己吧。 “三个月后,如果我还不能晋升半步武神,我希望大家能离开九州,出海避难。 “至于圣子,天宗封山,隔绝红尘,你是天宗圣子,应该还回得去,带着身边的红颜知己上山避难去。” 话说到这份上,连李灵素都没了插科打诨得兴致,沉默着点头。 许七安起身,朝众人拱手: “三个月后见!” 天地会成员默然起身,低声道: “保重!” 次日。 十万大山,万妖女皇的寝宫里。 身段曼妙,背影无限美好的银发妖姬坐在梳妆镜前,姿态妩媚的描眉,咯咯笑道: “海外地图?哪有这种东西,我们妖族可没有画地图的习惯。” 九条毛茸茸的狐尾拖曳在地,像是漂亮的白裙子。 身后几丈外的许七安皱了皱眉,心说你玩我呢,之前借助浮香联系的时候,明明说好的。 九尾天狐转过身来,修长的玉腿并在一起,严丝合缝,媚笑道: “本国主亲自陪你出海! “许银锣旅途寂寞了,本国主还能侍寝,助你排解苦闷。” 她笑容仿佛能勾人,妖冶魅惑。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五十五章 鲛人 清晨,东海上薄雾弥漫,姹紫嫣红的朝霞将天海遥遥隔断。 碧空中晨星寥落,几只海鸟悠然划过,贴着蓝紫色的海面自在飞翔。 许七安站在船头,迎着海风,劈波斩浪般的前行。 身后几丈外,小蛮腰系着皮裘,充当裙子的九尾狐坐靠在船舷边,眯起狐媚的眸子,眺望远处海面。 海风吹拂里,睫毛微微颤动,侧颜精致绝美,风华绝代的尤物。 他们脚下这艘船是司天监的法器,每日能航行千里,船的动力是孙玄机刻在底舱的水系和风系阵法,以这艘船的建造材质,使用寿命大概是两个月。 再长,就需要术士进行维护,更换阵法,以及承载阵法的材料等。 “很新奇?” 九尾狐的笑容,就像一个老司姬,在调侃还没毕业的小弟弟,“幽冥蚕距离南疆不算远,这次是你真正意义上的出海,是不是对海外非常向往。” 他在船头都站了好几个时辰了。 许七安充耳不闻,凝立远眺,许久后,指着海平线的尽头,嗓音低沉: “知道海的那边是什么吗?” 九尾狐一愣,本能的回答: “神魔后裔。。” “不!” 许七安摇了摇头,转过身来,双目灼灼: “我原以为海的那边是自由,后来发现是敌人,再后来,才知道原来是病毒!” 见狐媚子神色呆呆的,写满茫然,许七安就觉得索然无味。 没意思,听不懂我的梗! 这时候,九尾狐反应过来,嗔道: “你又说胡话了。” 许七安反问: “什么叫又?” 好像咱们很熟的样子。 九尾天狐显然不是有问必答的乖顺女子,眨巴一下眸子,狡黠道: “你猜!” 除了浮香还有谁许七安没搭理她,懒得回答,继续眺望海面,道: “跟我说说你在海外的见闻吧。” 银发妖姬收敛媚态,望向西南方,道: “往西南方再航行五百里,有一座布满溶洞的岛,岛上栖息着鲛人,鲛人女王是超凡境,估摸着是三品初期的实力。那里是我们出海后第一个坐标。 “到了鲛人岛,就要往南航行了。” 鲛人啊,超凡差了些,即使抽干她的精血,对我也毫无裨益许七安心里一动: “他们是不是会唱歌?用歌声引诱出海的渔民,把他们骗进海里吃掉?” 九尾天狐摇头: “他们想吃人,需要用歌声引诱?随便掀起风浪打翻船只就成。” 这和我想象中的鲛人不一样啊许七安不甘心的问道: “他们长什么模样?” 九尾天狐闲聊般的科普: “人身鱼尾,尾巴覆满青色或黑色硬鳞,鲛人容貌娇美,不管男女都有着极为出色的外表。唔,据说他们对配偶极为忠诚,一旦确立配偶关系,便只会对他(她)发情。 “而一旦配偶死亡,鲛人便不会再另寻新欢,甚至会离群索居。年岁达到三百年的鲛人,体内会结出一种珠子,握着珠子见到心上人,珠子就会发光。” 你这让我想起了困扰广大青年的问题,是选头还是选尾许七安一边在心里吐槽,一边点评道: “很有意思的族群。” 唯一的遗憾就是人身鱼尾,观赏性极强,实用性不高。 “除了熟悉的‘航线’,你有尝试过拓宽航道吗?”许七安说道:“你没找到同族,很可能它并不在你熟悉的这条路上。” “所以说你没出过海,见识有限。” 银发妖姬嫣然一笑,笑容里有着某种优越感,就像天空翱翔的雄鹰在俯视井底的青蛙。 “海外没你想的那么简单,虽然你如今能朝游西域暮靖山,可九州只是这片天地的一部分,而非全部。你根本不知道九州之外的世界有多广阔。 “也不会知道海洋有多磅礴,多浩渺。一旦走错了路线,很可能迷失在茫茫大海里,即使你是一品武夫,能御风飞行,也会迷失。 “我告诉你一些普通超凡强者不会知道的秘密,曾经有神魔后裔出海探险,结果迷失在了无边无际的海洋里,等它重新返回九州,已经是十几年后的事。 “你知道它是怎么找回来的吗?这涉及到此方世界的一个秘密。” 说完,银发妖姬目光紧盯着许七安,试图从他眼里看出惊讶和求知欲。 “什么秘密!” 许七安漫不经心的问道。 无非就是绕世界一圈,然后发现这片世界是圆的他心里吐槽。 九尾天狐不满意他的态度,娇哼一声,改变主意,不打算告诉他真正的世界是什么样子。 比如九州之外,浩渺汪洋上,不是只有岛屿,也有无边无际的广袤土地。 比如那位神魔后裔漂泊数年后,朝着一个方向飞,结果竟然回到了九州,发现原来天地是圆的。 这些秘密虽然不重要,却关系着天地的本质。 许宁宴这家伙晋升一品后,态度便如此倨傲,她不高兴告诉他这些。 让他当一个没见识的九州土著。 “在你所知的路线里,有没有二品境的神魔后裔?”许七安问道。 银发妖姬摇头: “本国主一个人便能横推路径上的所有神魔后裔聚居地。” 这就有点难受了啊,留下的都是些‘歪瓜裂枣’,毫无用处。许七安眉头紧皱。 如果要依靠三品境的精血晋升半步武神,几乎是不可能的,虽说量变可以引发质变,但这个量的界限在哪里,许七安自己也不知道。 或许杀光九州的所有三品,包括神魔后裔,都未必能支撑他晋升半步武神。 “本来就是出海碰运气,你别抱太大期望,不过呢,过了鲛人岛,往南八百里或许会有收获,那里是一片非常有意思的地方。” 九尾天狐没把话说死。 “什么地方?”许七安顺势问道。 但银发妖姬卖了个关子,没告诉他。 两人就这样在海里漂泊了三天,第四天,许七安意识沉浸到地书碎片中,发现混沌空间里,对应八块碎片的光团,已经变的极为黯淡。 这意味着他手里这块碎片,与其他八块碎片的联系已经极为微弱,用通俗的话说——没信号了。 感觉再过几天,我就要漂到失联了意识沉浸在地书中的他,耳廓一动,听见银发妖姬柔媚悦耳的嗓音: “那边是鲛人岛了。” 许七安连忙睁开眼,看见九尾狐高挑的身段站在船头,指向海平线尽头。 那里隐约又一座岛的轮廓。 因为距离和角度的原因,只能看到岛屿的一角,分辨不出它具体有多大。 银发妖姬笑吟吟道: “鲛人性情比较温和,咱们可以到那里做客,顺便了解一下海底有没有神魔后裔聚居地。你知道的,水属性的神魔后裔喜欢居住在海里。 “而海底并不是我们熟悉的领域,鲛人则是陆地和海底都可以生活。” 她虽然出海数次,但始终没有对海底进行探索。 狐狸精不擅长水战,如果运气不好,遇到同境界的水系超凡,极可能会翻车。 当然,粗鄙的武夫就没这方面的顾虑,哪怕遭遇同境界水系超凡的袭击,武夫也能凭借自身的粗鄙,在挨一顿最毒的打后,安然无恙的回到海面上。 “唔,没记错的话,鲛人女王还未婚配,许银锣可以收服她,带在身边,寂寞的时候临幸。”狐狸精媚笑道。 “调侃我会让你感到快乐?”许七安斜她一眼,话锋一转: “嗯,事不宜迟,我们赶紧去鲛人岛打探情报吧。” 正说着,翻涌的碧波送来一具浮尸,这具尸体身体已经被泡的发白,上半身形象与人类女子相差不大,头发是墨绿色的,后背长着一排小巧的背鳍。 下半身应该是鱼尾,之所以说应该,是因为尾部齐腰而断,断口血肉模糊,像是被某种怪物硬生生咬断。 这位鲛人身上穿着一件藤蔓编织的轻甲,轻甲内血肉模糊,早已死去多时。 “咦!” 九尾天狐审视着尸体片刻,道: “这是鲛人女王的亲卫队,唔,看来鲛人们遇到麻烦了。” :错字明天再改,今儿没了。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五十六章 怪物 许七安招了招手,在碧波白沫中载沉载浮的女性鲛人尸体浮空而起,在两人面前悬停。 “没有明显、清晰的牙痕,行凶者的身躯应该非常庞大,直接一口咬断” 许七安审视着鲛人“腰斩”处的伤口,做出判断: “是遭遇了大型掠食者。” 九尾天狐等他说完,语气平静的接过话题: “据我所知,这片海域附近没有大型掠食者盘踞、栖息,如果这个鲛人不是鲛人女王的亲卫,而是普通鲛人,那可能是遭遇了偶然间误入鲛人海域的掠食者。 “至于现在嘛,鲛人岛多半出问题了。因为女王的亲卫,是不会离开鲛人女王身边的。” 许七安点点头: “所以亲卫遇到掠食者,就等于女王遇到掠食者。而鲛人女王是超凡强者,却仍有亲卫被杀死” 推理结果不言而喻——敌人也是超凡。 “海外超凡强者这么多?一出海就能碰到俩?”许七安满脸惊讶。 像鲛人岛这种族群世代栖息地,就类似于一个小型势力,由神魔后裔组成的势力,有着超凡强者坐镇是可以理解的,另一个例子就是幽冥蚕栖息的蚕岛。 但随随便便就遇到超凡,仍有些夸张。。 银发妖姬撇嘴: “我上次出海,除了固定栖息地上的那些强者,几乎没有在途中遇到过超凡境神魔。” 言下之意,这种情况属于小概率事件。 可能是鲛人族招惹了什么强敌,或者恰好有别处的神魔后裔,游荡到这里。 许七安接着观察尸体,忽然眉头一皱,道: “或许,有麻烦的是我们!” 九尾天狐看着他,用疑惑的腔调“嗯”了一声。 “这具鲛人尸体泡在水里的时间超过十个时辰,但鲛人们却没有寻回同伴的尸体,而尸体上也没有被海里鱼虾啃食的痕迹。”许七安笑道: “这说明什么?” 银发妖姬冰雪聪明,稍一点拨,立刻明白了过来。 她皱着眉头说道: “那个强大的掠食者还在附近海域游曳!” 所以鲛人不敢出岛,附近海域里的生灵要么被吃了,要么吓走了,因此这具尸体保存相对完好,没有被海里的鱼虾啃食。 碧波荡漾,船只保持着匀速前行,随着波浪微微起伏。 接下来的路程中,许七安和九尾天狐沉默的等待着什么。 阳光灿烂,天空蔚蓝,咸腥的海风吹起发丝和衣角,突然间,许七安耳廓一动,听见不远处的海底,暗流忽然汹涌,有庞大的怪物在水中游动。 与此同时,武者的危机预感开始示警。 赤裸裸的杀意和恶意,不加掩饰许七安看了一眼银发妖姬,狐狸精走到船舷边,两条大长腿修长有力。 小腰轻轻一扭,一根毛茸茸的狐尾霍然翘起,刺入海面。 另外八条尾巴扬起,孔雀开屏一般徐徐抚动,蓄势待发。 许七安凝神细听,耳边尽是‘哗啦啦’的涌动声,海面下的暗流,一下子猛烈的无数倍。 缠住了他心里默默说了一句。 这时,身边的九尾狐紧致健美的大长腿猛的绷紧,双膝微微一沉,身后的八条尾巴一瞬间绷直。 小腰一扭一拉,就像一个钓手一般发力。 下一刻,海面隆起,水花喷涌。 “哗!” 白沫和碧涛喷起十几丈高,在“泼天大雨”中,一道庞大的巨影跃出海面,映入许七安和九尾狐眼里。 这是一条蛟龙,通体覆盖漆黑鳞片,头颅狰狞丑陋,背部长着一排骨刺,额头也有一根长枪般的角。 与寻常蛟龙不同,它的四肢极为粗壮,爪子之间长着厚厚的肉蹼。 整体形象看起来更像蜥蜴。 此外,它的身躯遍布着扭曲的、错乱的纹路,看一眼就会让人头晕眼花,胸闷呕吐。 超凡境中期的样子,气血浑厚,实力很强许七安瞧了一眼,便估摸着对方的修为。 这不是他眼光有多毒辣,而是蛟龙没有收敛气息,尽情的张扬着凶狂气焰。 他双眼一片赤红,充满暴戾,缺乏足够的理智。 这条蛟龙身躯被毛茸茸的狐尾缠缚,眼见无法挣脱狐狸尾巴,沉沉低吼一声,竟一头撞了过来。 “哼!” 银发妖姬艳丽红唇一挑,身后八条蓄势待发的尾巴,铁索般的窜出,分别勾住蛟龙的颈部、四肢、尾巴以及腰身。 “噗噗” 让人毛骨悚然的血肉分离声里,蛟龙身躯寸寸分离,猩红的血水洒落。 许七安赶在血水洒落海面之前,将它们收集起来,凝于掌心。 被分成一段段的蛟龙,依旧没有死去,断口血肉蠕动,试图再生。 但它失败了,九尾狐深谙对付三品神魔后裔(武夫)的方法,那就是切片,切的越散碎越好。 然后把残肢控制,不让它们汇聚在一起。 如此一来,虽然生命力强悍的缘故,超凡不会立刻死去,可残肢的生命力,并不足以再生出一个全新的躯体。 就像现在这样,蛟龙的每一段身躯都在尝试“重生”,可它们的精血有限,不可能长成一个全新的个体。 “它的灵智似乎出了问题,无法沟通” 九尾狐审视着蛟龙片刻,做出判断。 “是什么让一条超凡境的蛟龙神智出了问题。” 许七安说着,屈指一弹。 只听‘噗’的一声,蛟龙头盖骨被掀起,碎骨块和脑补组织四处飞溅。 同时,一条虚幻的蛟龙从肉身中分离,这是它的元神。 蛟龙的元神是完好的,但它的暴戾凶狂没有因肉身的遭遇而好转,当空盘绕一圈后,又朝船头的两人俯冲而来。 已经完全丧失理智了啊这样的话,就算是道术中的“问灵”也问不出有用信息,哦,忘了,我只是个粗鄙的武夫,不会道术许七安张开嘴,用力一吸。 宛如深渊巨口,把蛟龙的元神吸入嘴中。 许七安后颈处,七绝蛊撑起皮肤,露出清晰的轮廓,头部微微蠕动,像是在咀嚼着什么。 俄顷,许七安道: “把它拼回去。” 九尾天狐松开禁锢,把一段段躯体、四肢凑在一处,它们便自行蠕动着接续,很快就恢复成一条凶狂强大的蛟龙。 蛟龙静静悬在空中,一动不动。 许七安张嘴,把龙魂吐了出来,龙魂没有了方才的凶狂,但神情呆滞,形体愈发的虚幻,且头部不再是狰狞的蛟龙头,而是三角形的虫头。 它的意识被抹除了,三魂中的天魂也被七绝蛊吞噬。 这是‘尸蛊’踏入超凡境后的能力,吞噬傀儡的部分魂魄,然后把剩下的残魂与子蛊融合。 换而言之,此时的龙魂就是子蛊。 龙魂回归蛟龙肉身,它的眸子恢复了些许灵动,但相较正常生灵而言,依旧有些呆滞。 九尾天狐见状,收回尾巴,任凭蛟龙落于水中。 蛟龙乖顺的绕着船只游曳,像是忠心的侍卫。 “啧啧,蛊术确实好用!这就收服了一个超凡境的神魔后裔。” 九尾天狐言语间满是羡慕。 嗯,虽然是蚊子肉吧,但三品的生命精华对我来说也是大补,这趟出海如果没有猎杀到二品,乃至一品的神魔后裔,收集一些三品也不错,总比空手而归要强许七安还算满意。 有收获,心里就安稳一些。 九尾天狐趁机捞好处,娇声道: “许银锣,见者有份呀!” 这时,蛟龙脑袋探出海面,口吐人言,抱怨道: “有没有搞错阿sir,这么鸡婆的女人还留在身边,睡了她,再把她踢到海里啊,铺盖仔!” 银发妖姬面沉似水,怒视许七安。 它说的话,跟我有什么关系许七安笑容满面。 没搭理狐狸精的不快,许七安凝神感应了一下蛟龙的天赋,眉头顿时皱紧,睁开眼,诧异道: “这条蛟龙有问题!” 银发妖姬冷笑道: “是它有问题还是你有问题?” 许七安不是在说笑,蛟龙的天赋神通异常混乱,有水系、火系、雷系、土系等元素类神通,此外,还有其他乱七八糟的神通。 这显然是有问题的。 他边停下船只,边把自己的发现告知九尾天狐。 银发妖姬听的秀眉连皱,道: “不可能!” 她似乎想起了什么,两条狐尾探出水中,在“哗啦啦”的海浪翻涌中,将蛟龙“抓”了出来,浮在半空。 “妖族的天赋神通,通常凝于内丹中,神魔后裔的话,看血脉稀薄而论,神魔血脉纯度高的,会烙印在血肉、体表。血脉稀薄的,则烙印在内丹中。” 九尾天狐说道。 许七安说道: “这条蛟龙身上的纹路就是天赋神通吧。” 亮晶晶的美眸凝视着那些扭曲的纹路,银发妖姬边点头,边开口说道: “我大概知道原因了这些纹路会混乱元神,所以刚才我没仔细观察,你看,它们是错乱的。” 许七安颔首。 九尾天狐继续道: “非但如此,这些纹路所代表的天赋神通,全部都不一样。而且,每一个纹路都是残缺的。它就像是残缺天赋神通的聚合体。 “我想,这就是为什么你会感知到天赋神通乱七八糟的原因。” 许七安沉吟片刻,凝视着妖姬美艳的面孔,道: “这是什么情况。” 专业问题请教专业人士。 “我怎么知道。” 她翻了个娇媚的小白眼,接着脸色凝重: “天赋神通生来便有,是存于血脉中的,有的是单系,有的是双系,但不可能存在这样的情况。仅是天赋神通残缺,就足以说明问题。” 许七安斟酌着说道: “它陷入狂暴,丧失理智,会不会和身上奇怪得纹路有关?正因为多了这些乱七八糟的神通,所以才疯魔了。” 九尾天狐“嗯”一声,“我也有这样的怀疑,但它的神智已经缺失,之前去过哪里,遭遇了什么,我们无从得知。” 她一脸可惜! 许七安却笑道: “我们不知道,但鲛人女王说不定知道。先去拜访鲛人岛,探探情况,咱们帮她解决了一个强敌,打探一些情报总不过分吧。” 除此之外,还有各处神魔后裔聚居地,强大生物栖息地等情报。 嗯,顺便见一见以美貌著称的鲛人女王。 这时,不远处的海面上,钻出一颗脑袋,是个模样极为标志的美人,有着墨绿色的头发,碎金般的瞳仁,以及尖尖的耳朵。 既好奇又胆怯的打量着船头的许七安和九尾狐。 来的正好许七安心里嘀咕一声,探出手掌,五指用力抓摄。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五十七章 收服 女性鲛人脸色惊恐的挣扎起来,修长的鱼尾不停的拍打,就像一条被人拎在半空的鱼。 许七安这才看清楚鲛人的下半身,与普通的鱼类相差不大,但分叉的尾鳍厚实宽大,感觉一甩尾就能把人拍死。 鱼尾甩动有力,线条优美,搁在人类女性里,这就是条,不,是双健美的大长腿许七安注意到她身上穿着藤甲,脖颈挂着珍珠、扇贝串成的项链,传达意念: “你是鲛人女王的亲卫?” 鲛人肯定不会说人类的语言,好在元神强大到一定程度,可以直接传播意念,代替语言。 最粗浅的用法就是让对方知道自己的喜怒哀乐,而想用意念代替语言,元神层次至少超凡(只针对武夫来说)。 “你们是什么人!” 那女性鲛人说道。 鲛人说的是神魔语,是从远古时代流传下来的语言,所以许七安没听懂。 银发妖姬淡淡道: “你没资格向我们发问,回答我的问题。” 她当即外放一缕气息,便让女性鲛人鱼尾战栗,露出恐惧的神色,用力点头。 九尾天狐脸色严肃,瞧着极为冷艳,这时候的她,才有了几分女王的高冷,问道: “你们鲛人岛是不是遇到麻烦了。” 说着,看了眼甲板上的半截人鱼尸体。。 被许七安‘拎’在空中的女性鲛人,目光停留在甲板上的尸体,露出悲哀之色,“不久前,有个强大的神魔后裔来到鲛人岛,吞噬了我们不少族人。女王率领亲卫出海战斗,没能赶走对方,好多姐妹都被吃了。” 鲛人的爱情观忠贞到畸形,遇到任性的夫妻,还会坚持一胎制度,别说三胎,两胎他们都不愿意。 所以,即使经过无尽岁月的繁衍,鲛口数量也一直上不去,有时候甚至是负增长。 每一位族人都异常珍贵。 许七安问道: “这条蛟龙为什么要吃你们。” 女性鲛人憋屈的摇头,道: “我不知道。 “族人们现在躲在岛内的溶洞里,不敢出海。女王受了伤,在宫殿内修养。我是出来探查情况的,刚才听见这边有它的吼叫声,便过来看看。” 说到这里,她又想起了被怪物支配的恐怖,碎金般的眼睛慌乱的转动,左顾右盼,战战兢兢道: “你们也遭遇了它的袭击吧。 “我只是来探查情况,并无恶意,求求你们放过我,若是让它发现我,它会发狂的。” 见许七安和九尾天狐脸色平静,一副完全没意识到问题严重性的样子,她愈发焦急: “你们可能不知道,它一遇到鲛人就会发狂的,它一旦发狂,女王都不是它的对手。” 不要以为它离开了,便觉得不过如此。 听不懂神魔语的许七安,转头望向九尾天狐,后者把女性鲛人的话翻译了一遍。 许七安脸色一变,指着女性鲛人身下的海面,惊慌道: “是它吗!” 女性鲛人低头一看,只见碧波起伏的海面,露出一颗狰狞的龙头,猩红的眸子森然的望着她,缓缓张开血盆大口。 “啊” 她发出一声尖叫,脸色因为恐惧而扭曲,鱼尾痉挛般的颤抖,尾部某处裂开,喷出清亮的液体。 这就吓尿了,嗯?等等,尖牙许七安注意到,这位女性鲛人尖叫时,小嘴张开,露出两颗锋利的小尖牙。 鲛人族没有口福啊他有些遗憾的想,没再吓唬对方,操纵蛟龙潜入海底,等女性鲛人的情绪得以平复后,说道: “它已经被我收服,现在带我们去见鲛人女王。” 女性鲛人目光频频望向海面,没有完全相信,脸色依旧惶恐。 许七安操纵着蛟龙浮出水面,操纵着它绕船只游曳,一副乖顺模样。 女性鲛人亲眼目睹之后,渐渐接受现实,选择相信,她看向许七安的目光难掩惊讶。 要知道这条蛟龙可是比女王还强大的存在,而这样强大的生物,居然心甘情愿的臣服。 这比杀死它还要困难。 她知道恶蛟神智癫狂,没有理智。 想到这里,鲛人女性愈发的敬畏。 但她仍倔强的摇头: “我,我要先向女王禀告。” 她不可能私自带如此恐怖的强者去见女王,这是女王亲卫应有的觉悟,高于生命的觉悟。 许七安微微颔首: “早去早回。” 随手把她丢了出去,女性鲛人在半空滑出一道弧线,‘噗通’落入海中。 京城。 灵宝观,僻静小院里,楚元缜盘坐在静室中,望着对面蒲团上,清冷绝美如九天仙子的洛玉衡。 “国师觉得,我该如何走出自己的道,晋升超凡?” 楚元缜虚心求教。 身为人宗记名弟子,走的是剑道,楚元缜能请教的对象只有洛玉衡。 许七安临行前的一席话,以及天地会成员陆续晋升超凡,都给他带来极大的压力,让他迫不及待想要提升自己,超脱凡人,踏入超凡领域。 洛玉衡在外人面前,始终是清冷孤傲的模样,凛然不可侵犯。 她略作沉吟,缓缓道: “人宗三大剑术,御、心、气,前两者想发挥极致,皆许强大元神作为支撑。你不修道门心法,四品已是极限。至于气,你的养意,已经开辟出一条全新之路。 “只是此招讲究厚积薄发,可作为杀手锏,却难以用在正常对敌之时。” 楚元缜苦笑道: “国师慧眼。” 洛玉衡说道: “养意,养的意气,也是情绪。人宗的业火恰好是七情六欲,为何不尝试往这方面探索。” 楚元缜眼睛一亮,继而神色复杂。 他一边觉得国师给自己推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一边又觉得门后可能是万丈深渊。 我要是被业火侵蚀怎么办,难道也找许七安双休么……楚状元脸色更复杂了。 鲛人岛,溶洞里。 岛屿内部,遍布着天然的溶洞,溶洞的入口连接着海底,海水灌入溶洞,形成适合鲛人居住的、天然的庇护所。 阿梓摆动着强健有力的尾巴,搅动暗流,在海底快速潜行,腋下的皮肉分离,露出可以在水下呼吸的腮。 不多时,便返回了鲛人岛。 她准确的寻找到一个通往溶洞的海底洞穴,灵活的钻了进去。 很快穿过狭窄漫长的水底甬道,她开始往上浮,几秒之后,顺利钻出水面。 阿梓转化呼吸系统,抽动俊挺的鼻子,用力吸了几口新鲜空气。 这是一个巨大的山窟,顶部倒挂着一根根犬牙交错的钟乳石,中间是一条宽阔的“河流”,河流两侧是凹凸不平,但可供行走的路。 阿梓沿着河流继续游动,七转八折后,终于看见了修建在巨大洞窟中的宫殿。 这座宫殿紧挨着石壁,一半在浸在水中,一般露在水外。 建筑风格古朴简单,巨石堆砌、尖顶,没有太多的华丽修饰。 洞窟里,宫殿外,还有许许多多的鲛人,他们或在水中,或坐在岸边把鱼尾浸泡在水里,低声交谈,愁容满面。 自从那条恶蛟来了之后,鲛人们便不敢在出海了。 鲛人族两千多的鲛口,食物就成了极大的难题。 最开始还有鲛冒险钻出海底洞穴,在附近捕捉食物,但渐渐的,鲛人岛周围已经没有可以捕猎的鱼类。 再加上每次出去都有鲛被杀,便没鲛敢外出了。 如今的食物来源,是岛上的野果,以及栖息在岛内的动物。 可要养活整个鲛人族,这些食物依旧是杯水车薪。 “再这样下去不行啊,我已经饿了两天,再没有食物,就要发疯了。” “可附近已经没有食物了。” “啃海草也好啊,出去是死,躲在这里也是死。” “那条恶蛟为什么要对付我们鲛人族?女王也不是它对手,该怎么办啊” 窃窃私语声在鲛人群里响起。 一个个脸色凝重,愁眉不展,缺乏笑容,族群里充斥着压抑和沉重的气氛。 有些鲛人已经饿的浑身无力了。 “阿梓大人回来了!” 有族人看到了返回的阿梓,一边欣喜她没有命丧蛟口,一边饱含期待的问道: “有没有带回来食物?” 阿梓摇摇头: “附近早就没有鱼虾了。” 问话的族人满脸失望,周围带着殷切目光的鲛人,神色也黯淡下去。 隔了几秒,又有族人问道: “那条恶蛟呢?阿梓你有遇到它吗?” 族人们又重新望了过来。 阿梓点点头: “它被杀了。” 洞窟内猛的一静,远处的鲛人齐刷刷的扭头看来,眼神里带着震惊、质疑,以及一丝丝的期盼。 “阿梓,你说什么?” 一位年迈的鲛人,颤声问道。 “真的吗,阿梓,你说的是真的吗?” “别骗鲛啊,那怪物怎能可能被杀,女王还在殿内养伤呢。” “阿梓,你,你要是骗人,我就去女王那里告你一状。” 周围的鲛人一下子激动起来,纷纷追问,掀起嘈杂的声浪。 这时,远处大殿的殿门敞开,一位中年女性鲛人,手持钢叉游了出来,望着聚集在殿内河流里的鲛人群,训斥道: “女王在养伤,休要喧哗。” 她容貌姣好,岁月在她脸上留下明显的刻痕,眼角有着浅浅的鱼尾纹。 但就魅力来说,比年轻的女性鲛人更有味道,更有风韵。 这位中年女性鲛人,旋即看向阿梓,冷峻的脸庞稍转柔和,道: “回来就好。” 阿梓扭动腰肢,摆动鱼尾,游了过去,说道: “侍卫长,我要见女王,有事禀告。” 中年女性鲛人微微颔首: “随我来。” 两条鲛当即游进殿内,宫殿内部结构简单,一座巨大的水池,墙壁上镶嵌着数不清的夜明珠,宛如繁星点缀。 水池中央是一座嫣红剔透的珊瑚雕刻而成基座,基座上则是一张同样由红玛瑙打造的大床,薄如蝉翼的纱帐垂下,一位身段婀娜,肌肤如玉的美人侧卧在床榻。 她容貌倾国倾城,五官美的无可挑剔。 墨绿色的长发如同海藻,柔顺的披散,高耸的胸脯用一张坚韧的鱼皮裹着,小腹平坦,肚脐眼显得可爱精致。 只是脸色略有苍白,精致的美貌微蹙,呈现出一种我见犹怜的柔弱,而非女王的冷傲。 “回来啦!” 鲛人女王声音软濡,碎金般的目光宛如梦幻。 阿梓瞅了一眼女王的小腹,已经不见了昨日夸张的伤口,心里微松。 鲛人女王察觉到她的目光,柔声道: “没有食物,族人迟早撑不下去,明日我的伤势便能痊愈,我会尝试引走那家伙,你们趁机外出捕猎便是。” 侍卫长脸色微变,张了张嘴,想要劝阻,最后选择沉默。 那恶蛟实力强大,且同样有着水系天赋,女王未必能逃过它的追击。 而一旦被纠缠上,又是一番苦战,甚至有陨落的风险。 可这是唯一的办法了。 阿梓吸了一口气,似乎下定了决心,说道: “女王,属下在外面遇到那条恶蛟了,还有两个来历神秘的强者。 “那,那条恶蛟被其中一个雄性人族收服了。” 嗯,应该是人族。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五十八章 珍珠 阿梓之所以不太确定是否人族雄性,是因为她这辈子就没见过人族,只听族中长辈口耳相传中描述过人族的外貌特征。 神魔后裔居住在海外,几乎不与九州往来,不过,每隔一段岁月,鲛人族就会派人登岸,打探一下九州的情况,了解九州的历史。 因此,沿海地区有着关于鲛人的传说,但流传不广。 言归正传,越强大的神魔后裔,化形成人身后,外表会保留部分本体的特征,除非用幻术掩盖,不然难以收束。 比如女王化成人形后,瞳色、发色不会改变,身体某些部分会残留鳞片。 阿梓没看见那个男人身上有特殊之处,所以大胆猜测是名人族雄性。 对了,还有那个九条尾巴的狐狸阿梓补充道: “另一位雌性是神魔后裔,她” 阿梓详细描述了九尾天狐的模样,重点夸赞对方无与伦比的美艳,以及动人心魄的魅力,反而忽略了实力方面。 因为她并没有见到九尾狐出手。 鲛人女王皱了皱秀气的眉,继而露出恍然之色,柔声道: “我知道了,原来是她。” 她看着阿梓,笑容透着水般的温婉柔美,轻声道: “你弄错了,降服恶蛟的应该是九尾狐,而非那个人族雄性。。” 阿梓一脸惊讶,心说不对啊,那人族雄性明明很强的,我亲眼看着恶蛟对他毕恭毕敬。另外,九尾狐是谁? 边上的侍卫长回忆片刻,不太确定的说道: “女王,您说的是” 鲛人女王轻轻颔首: “九州大陆南疆,有一个万妖国,国主便是九尾天狐,她们是远古时代,神魔青丘狐的后裔。三百年前,九尾狐曾经来过鲛人岛,那会儿,阿梓还没出生呢。 “九尾天狐非常强大,不管是在九州大陆还是海外,都是顶尖的强者。” 说到这里,她柳眉微蹙: “不久前,我曾感应到过她的气息,按理说,她出海不该这么频繁。莫非是九州大陆出了什么变故” 数月前,她在鲛人岛感应到那位国主的气息,但对方只是路过,气息一瞬即逝,没有在鲛人岛停留。 女王说的有理有据,阿梓这才明白自己认识出错,原来真正的大人物是那个狐狸精,不,九尾天狐。 是她收服了恶蛟。 侍卫长展露笑容: “不管怎么样,她收服恶蛟,对我们鲛人族来说,是天大的恩情。” 解了鲛人族的燃眉之急。 阿梓顺势道: “方才我在外面见到她了,她提出要见您。” 鲛人女王没有立刻答应,思索了许久,缓缓点头: “他们在哪儿?我带着族人亲自出去迎接。” 她和九尾天狐打过交道,狐狸精虽然烟视媚行,性情乖张,但对鲛人的态度还算温和,至少没有敌意。 而且,以对方的修为,想强闯鲛人岛轻而易举,根本不需要让阿梓来通报。 说话间,她从玛瑙床上坐起身,轻飘飘的飞入水中,水流宛如被赋予了生命,喷泉般的涌起,承接住鲛人女王的娇躯。 ‘喷涌’托着她向殿外移动,侍卫长和阿梓紧紧跟在女王身后。 三人离开宫殿,此时,殿外已经聚集了密密麻麻的鲛人族,他们或立在水中,或坐在案边,发出嘈杂的议论声。 为阿梓带来的消息争的不可开交,但就是没有人敢外出求证。 这时,宫殿的大门敞开,女王立于喷泉之上,来到族人们面前。 鲛人族立刻停止了讨论,他们意识到,女王会给他们一个准确的答案。 “各位族人!” 鲛人女王碎金般的眸子环顾四周,声音软濡悦耳: “恶蛟已经被远道而来的朋友收服,我们的危机解除了。” 鲛人们面面相觑,在经历短暂的沉默后,欢呼声回荡在洞窟中,久久不散。 阿梓没有骗人。 收服恶蛟的强者是何方神圣? “国师,业火灼身并非儿戏,一个不慎,便是万劫不复的结局。” 楚元缜皱着眉头,表达了自己的忧虑,接着说道: “况且,人宗心法修到超凡境才会有业火灼身之患,我如何” 话音落下,他就看见洛玉衡手里的拂尘轻轻打了过来,楚元缜本能的想躲,但控制住了自己。 拂尘拍打在他胳膊上,力道不大,但伴随而来的,是喜、怒、哀、惧、爱、恶、欲这些情感是如此强烈,宛如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楚元缜的理智。 他时而愤怒的恨不得毁灭世界,毁灭浑浊的人间;时而悲哀的认为自己是失败者,活着没有意义;时而欢喜的要起身载歌载舞 这时,耳边响起洛玉衡冰块碰撞,充满质感的磁性嗓音: “抱元归一,尝试用养意秘法控制七情。” 她的话蕴含着某种力量,有效的抚平了楚元缜混乱的精神,他抓住这一线清明,稳住元神,接着开始用“养意”的心法,尝试将七情转化为剑意。 所谓养意,是将情绪积攒、压缩于剑内,日复一日,积少成多,最后一次性全部爆发。 其核心是需要一种强烈的情感、意志。 业火灼身恰好符合。 洛玉衡目光掠过楚元缜的脸,望向了他身后的长剑,剑在鞘中,已是锋芒毕露。 出鞘后,威力又将如何? 她满意的点头,再次用拂尘拍打楚元缜肩膀,把种入他体内的七情六欲收了回来。 到了陆地神仙这个境界,业火已经不再是威胁,甚至可以操纵它用来对敌。 收回业火后,楚元缜状态立刻好转,他睁开眼睛,又是欣喜又是忌惮,凝视着洛玉衡无暇容颜,喟叹道: “原来这就是业火灼身,原来国师一直在忍受这样的痛苦。” 果然,每一位能成就一品的人物,都是有大毅力大天赋大机缘之人。 不说别的,就人宗的业火灼身,意志力不够坚定之人,早就沦为七情的奴隶,或精神崩溃而亡。 但洛玉衡却隐忍了足足二十年。 “国师,我该如何自行收集七情?”楚元缜虚心求教。 他没有修人宗心法,即使洛玉衡的方法是对的,但“能源”不能自产,便毫无意义。 洛玉衡淡淡道: “自行摸索!” 楚元缜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国师这性子还真是不讨人喜欢啊。 状元郎只敢在心里小声哔哔一下,然后,他条件反射般的左顾右盼,没看到袁护法,心里松口气。 他和许宁宴,还有其他人一样,都得了一种叫做“袁护法应激障碍症”的病。 洛玉衡脸色一冷,淡淡道: “滚吧!” 这副姿态,她在许七安身上看到过数次,简直如出一辙。 楚元缜眼前一花,旋即发现自己被送出灵宝观,身处观门外。 “呼” 他吐出一口气,朝灵宝观躬身作揖,转身离去。 接下来的路,他自己走。 青衫落拓少年行,一如当年弃文习武。 泛起波澜的海面上,许七安看见前方的海面突然隆起,形成一道喷涌的泉水。 喷泉上,站着一个风华正茂的鲛人女子,她墨绿色的长发随意挽起,点缀着两片贝母,她碎金般的眼眸美的宛如梦幻,她的五官和脸型搭配出惊心动魄的美丽,同时又有一股我见犹怜的柔弱。 这种温婉柔弱的气质让他莫名的想起了妹子许玲月,都是那种看上去打一拳会很久的弱女子。 很能激起男人的保护欲和占有欲。 她脖颈挂着一串珍珠项链,胸口裹着坚韧的鱼皮,充当小衣,露出白嫩矫健的小蛮腰,以及浅浅的马甲线,下半身则是矫健修长的鱼尾,覆盖青色鳞片。 在她的周围,越来越多的喷泉隆起,每一道喷泉上都站着一位鲛人。 略一望去,大概有两千余人。 “呵,阵仗挺大的嘛。” 银发妖姬双手抱胸,摆出一个“攻势”很足的姿态,微微昂起尖俏的下巴,像是等待使臣朝见的女王。 鲛人女王驾驭着“喷涌”掠来,距离船只十几米外停下,盈盈施礼,柔声道: “见过万妖国主。 “一别三百年,风采依旧。” 九尾天狐“嗯”了一声,边审视着鲛人女王,边笑眯眯道: “彼此彼此。” 鲛人女王不着痕迹的看一眼许七安,假装不在意他赤裸裸的目光,继续说道: “听阿梓说,你们收服了那条恶蛟,多谢国主相救,珍珠不胜感激。” 说完,她有些期待的说: “能否让我看看?” 九尾天狐颔首,身后的尾巴探入海中,小腰一拧,便把一条巨大的蛟龙托了出来。 蛟龙乖顺的一动不动,任由狐尾把自己举起。 远处的鲛人们骚动起来,陷入恐惧之中,但旋即发现恶蛟已经变的比鱼虾还温顺,于是慢慢冷静下来,朝这边指指点点,并发出惊喜的欢呼声。 因为他们确认,强大而残暴的蛟龙真的被收服了。 鲛人女王审视着蛟龙,精致的眉头微蹙,“他,他被抹去灵智了?” “你可以这样认为!”九尾狐说道: “它现在是我们的傀儡。” 鲛人女王吐出一口气,表情复杂,既有痛恨,又有唏嘘,语气温柔: “国主大恩,鲛人族会牢记于心。” 九尾天狐坦然接受,这条蛟龙本来就是她擒获的。 “此番与友人出海游历,恰逢鲛人岛,顺手而为罢了,你别光顾着谢我。”银发妖姬看一眼许七安。 鲛人女王顺势望向许七安,嫣然笑道: “阁下是” 许七安听不懂,九尾天狐介绍道: “他是九州大陆新晋的超凡武夫,中原王朝大名鼎鼎的许银锣。” 鲛人女王礼貌的颔首示意,九州大陆超凡强者数量不少,一位超凡武夫并不值得瞩目,至于什么许银锣,她则完全听不懂。 但既然是同境界的强者,她当然也不会轻视。 银发妖姬笑眯眯的补充: “一品武夫。” 鲛人女王霍然扭头,重新审视着许七安,碎金般的瞳孔里流露着不加掩饰的震骇。 她明白一品代表着什么,品级划分是人族推广出来的,但不是近期的事,因此身为神魔后裔的她也能明白一品武夫象征的境界。 那是在神魔横行的远古年代,也能称之为强者的境界。 至于如今,一品境的武夫,几乎可以横推九州大陆,以及海外各个神魔后裔的势力。 鲛人女王立刻低头,不敢再看许七安,语气不自觉的带着怯生生的柔弱: “珍珠见过大人。” 她忽然意识到阿梓没错,反而是自己意会错了。 真正收服蛟龙,将他炼成傀儡的,恐怕是这位人族至强者。 她们到底在说什么啊许七安面无表情。 鲛人岛,一座湖心亭里。 鲛人们把石头打磨成的盘子顶在头上,石盘里盛满海味,成批成批的送到湖心亭里。 这座湖底下连通着山腹得溶洞,是鲛人们平时露天活动的场所之一。 鲛人女王珍珠在亭中设宴款待两位从九州而来的贵客,娇俏的鲛人女子们借着送菜的功夫,小心翼翼的端详人族强者。 她们知道这是一位超级强者的人物,是女王也要小心应付的存在。 正是他收服了蛟龙。 依附强者、崇拜强者是她们的天性。 许七安一边吃着海鲜,一边用眼神示意九尾狐。 后者笑道: “可惜没有酒,鲛人不会酿酒。” 她感慨完,望向身边的鲛人女王,道: “你与那条蛟龙相识?” 鲛人女王有些拘谨,偶尔会偷看一下许七安,见万妖国主问话,她忙收束念头,蹙眉道: “他是西海龙岛的霸主,很多年前,曾经与我有过交集。而后便一直追求我,想与我交配,极其令人讨厌。” 九尾狐眯了眯眼: “那你知道他是怎么疯的吗。”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五十九章 躺 闻言,鲛人女王轻蹙眉头,声音轻柔中凝重: “他身上刻满了奇怪的灵蕴,那不是属于他的天赋神通,他的天赋神通是水系和肉身。简直不可思议,我从未听说过灵蕴可以后天凝聚。” “我觉得这可能就是他发疯的原因,可惜上次见到他还是五个寒暑前,并不知道他近来遭遇了什么。” 九尾天狐转头,把刚才的对话翻译给许七安听。 发疯了还要来找你,可见是真爱啊许七安审视着鲛人女王柔美的五官,道: “我们能用意念沟通吗,神魔语我听不懂。” 以鲛人女王的层次,用意念沟通不是难事。 九尾天狐笑眯眯的扭头,看向鲛人女王,道: “他说想和你换一种特殊的方式沟通。” “特殊的方式?”鲛人女王用软濡的嗓音反问。 “嗯呐!”银发妖姬嘴角一挑,狡黠道: “比如交配!” 鲛人女王柔美的脸蛋“唰”的涨红,又惊又怒又羞的瞪着许七安: “不行,不行” 鲛人是专情的种族,一生只有一位伴侣。 银发妖姬诧异道: “你有伴侣了?” “没有”鲛人女王轻轻摇头: “超凡寿元漫长,我,我还年轻,不急着寻找伴侣。。但交配是绝对不行的,我只能和自己的伴侣交配。” 说完,觉得自己拒绝的太过果断,担忧这位一品武夫翻脸无情,于是皱着小眉头,楚楚可怜的哀求: “国主大人,帮我求情。” 她们在说什么啊,鲛人女王表情好丰富,没学外语果然容易吃亏,哦!我的上帝,为什么我都穿越了还要惦记着学外语,这太糟糕了许七安表面平静,内心戏丰富多彩。 “放心,我会替你求情的。”九尾天狐扭头就对许七安说,“她认为你是大英雄,想和你交配,希望我替她说媒。” 先把牙磨了许七安冷冰冰的看着她: “你信不信我现在把你按在地上打屁股,当着所有鲛的面。” 他又不是色欲熏心的人,看出九尾狐在捉弄自己。 鲛人族既然是专情、专一的种族,那么选择伴侣必然是件无比郑重的事。 鲛人女王不可能是个见到男人就双腿发软的浪货,如果说这是对强者的臣服,那她早该臣服蛟龙。 银发妖姬花容微变,似是想到了不好的回忆,瞪他一眼,又娇滴滴的撒娇说: “奴家开个玩笑嘛!” 这副姿态倒有了几分浮香的味道,只是浮香性子温婉体贴,不像这狐狸精,总喜欢捉弄别人。 九尾天狐望着鲛人女王,说道: “我帮你说服他了。” 顿了顿,她把话题拉回来,提出用意念交流。 鲛人女王柔柔的点头。 许七安震荡元神,将自己内心的想法传入鲛人女王脑海: “西海在哪,离这边有多远?” 鲛人女王想了想,道: “往西南方向游二十个昼夜,便是他的领地。我去过那里,他身上的异变应该与领地无关。” 二十个昼夜,鲛人能御水,速度不会太慢,我就算全力飞行,估计也要一旬左右,太远了许七安点点头。 那地方不在九尾狐掌控的“安全航道”上。 闲聊几句后,许七安便把这件事抛之脑后,问起本次出海的目的。 “你知道海外有哪些超凡境的强者吗,最好是二品,甚至一品。”许七安问道。 鲛人女王摇头: “海外已经很少有二品以上,包括二品的神魔后裔了。” 说到这里,她不自觉的压低声音: “根据鲛人族祖上留下的信息,无尽岁月前,有一位强大的神魔来到海外,大肆屠杀神魔后裔中的强者,掠夺他们的灵蕴。时至今日,已经没有二品以上的神魔了。 “嗯,或者后来有诞生这个境界的神魔后裔,但我并没有见过。” 像她这样的,属于后起之秀,寿命没有超过千年。 鲛人女王目光扫过许七安和九尾狐,“我没有见过那位传说中的凶徒,但想来它还活着,是真实存在的,你们出海的话一定要小心。 “尤其是国主,因为你也是神魔后裔,是那位的猎物。” 这些事,属于鲛人族掌控的远古秘辛,她等闲是不会说的,但这次万妖国主和人类武夫对鲛人族有恩,她才知无不言,善意的给出提醒。 许七安和九尾狐对视一眼,前者叹息道: “荒的情况很特殊,祂的本体不知道遭遇了什么意外,陷入沉睡,只能动用一部分天赋神通。猎杀神魔后裔,应该是为了唤醒本体之类的目的。” 自从得知“荒”就是当年的那位神魔后,许七安的称呼改成了“祂”。 每一位超品都是神一般的存在。 九尾狐点头: “你不妨再大胆一些,祂是为了恢复巅峰,重返超品境界。 “祂把海外的强大神魔吞噬殆尽,发现仍然未能恢复超品,于是把主意打到了监正身上,认为守门人的灵蕴能助祂恢复全盛状态。 “你上次以蛮力压服祂,下一次,就是祂碾压你。” 许七安捏了捏眉心,一阵头疼。 九州大陆三个超品还不够,海外的这头“荒”,如果也重返巅峰,那就是四大超品瓜分中原的处境。 我和神殊只能双手抱头,蹲下来,喊一声“大佬轻点”许七安苦中作乐的想。 鲛人女王旁听两人的对话,陷入茫然状态。 他们在说什么? 祂指的是那位?万妖国主说,这个人族至强者,曾经以蛮力压服过那位? 珍珠心里涌起强烈的求知欲。 见她睁大碎金色的眸子,好奇的望着自己,许七安简单解释: “那家伙叫“荒”,不久前曾经来过九州大陆,被我打退了。寻找祂是我出海的目的之一。” 为了保持一品武夫的逼格,他没有长篇大论的解释。 但鲛人女王依旧受到巨大的冲击,小嘴微张,怔怔凝视他。 这个人族武夫与鲛人族传说中的存在交过手,还把地方打退了?他究竟有多强大,而这样强大的雄性,刚才提出要和她交配? 鲛人女王芳心狂跳,一时间分不清是期待还是抵触,是欣喜还是惶恐。 但作为美丽的雌性,她的虚荣心确实得到了巨大的满足。 接着,他向鲛人女王要了一份“深海地图”,里面记录着一些神魔后裔的聚居地。 遗憾的是,大部分神魔后裔聚居地的实力都不强,甚至没有超凡强者坐镇。 但有两个地方,被鲛人族列为禁地,一个在东南方,据说是远古时期的古战场,那片战场有一处深渊,深渊里栖息着可怕的怪物。 凡靠近者都死了。 另一处是西海的某座海底火山,火山深处生活着吞噬一切的怪物,鲛人族先祖推测是远古时代的神魔“不死鸟”栖息在那里。 我记得不死鸟早就死了啊,蛊神的记忆里是这样的许七安把这两片地方列入目的地之一,如果此番出海没有收获,他就去这两个地方探探究竟。 聊完正事,许七安搓了搓手: “听说鲛人族的内丹可以测出心爱之人是谁?在下斗胆想讨要一颗。” 鲛人女王当然不会拒绝,族里最不缺的就是鲛珠这东西。 “普通的鲛珠只对常人有效,想测验超凡强者的心上人,就得超凡境鲛人留下的鲛珠,如此才能让持有者表露心迹。” 鲛人女王抿嘴轻笑,温柔似水: “我这便派人去取。” 当即命令候在亭外那位有着鱼尾纹的侍卫长去取鲛珠。 一刻钟后,鱼尾纹侍卫长去而复返,手里捧着一只巨大的蚌,递到鲛人女王面前。 鲛人女王轻轻招手,那外壳漆黑,形如铜盆的巨蚌自行飞到石桌,缓缓开启。 细白柔软的蚌肉中间,躺着一颗鸡蛋大的剔透珠子,呈乳白色,不掺杂任何杂质。 单从外观看,已是价值连城。 九尾狐妙目灼灼的望着珠子,全神贯注,似乎在期待许七安拿珠子。 回头可以拿这东西去坑李灵素,让他当着一众红颜知己的面去拿许七安手伸到一半,忽然心里一动,侧头看向银发妖姬,笑道: “你来拿!” 以这狐狸精的性子,这么有趣的宝贝,她肯定第一个把玩观赏,不可能这么乖。 九尾狐眯着眼,笑道: “怎么,许银锣不敢在我面前那珠子,是怕暴露偷偷爱慕本国主的事实?” 许七安针锋相对: “是啊是啊,所以只能让国主拿了。” 银发妖姬冷哼一声,昂起尖俏的下巴: “本国主就不让你如愿。” 许七安一脸质疑的反问: “国主不敢拿,是害怕暴露心意吧。” 换成其他女子,这会儿肯定面红耳赤,但狐狸精不会,媚笑道: “你猜!” 两人勾心斗角了片刻,许七安看向鲛人女王,笑道: “女王殿下,请!” 珍珠依照他的吩咐,拿起鲛珠,没有任何变化。 死狐狸果然骗我的许七安取出地书碎片,对着鲛珠一照,将它收入其中。 这鲛人估计是个情窦未开的。 享用过美食,鲛人女王接着安排鲛人女性在湖中献舞,许七安一边欣赏鲛人舞蹈,一边查看传书。 虽然信号弱,但依旧能收到天地会成员的传书。 【四:诸位,你们有什么办法让我不入超凡的情况下,被业火灼身?】 看到楚元缜提这个问题,天地会成员都沉默了。 【五:你也想和许宁宴双修吗?】 丽娜打小就聪明,说出了天地会成员们脑海里闪过的第一个猜测。 ???楚元缜连忙传书解释: 【丽娜,别胡说八道!我只是摸索出了晋升超凡的路子,但需要七情六欲作为媒介。】 一号二号三号都松了口气。 养意的本质是积累意志、情绪,而业火是凶猛的“情绪”,如果能随时调动业火施展养意心法,楚状元的战力绝对会突飞猛进,达到质的蜕变同样精通养意的许七安,立刻领悟了精髓。 【七:楚兄,躺着就好了,为何想不开要晋升超凡?未来的大势是超品和一品的争锋,二品和三品都只能打打下手,你即便晋升三品,也于事无补。】 圣子已经躺平了。 不管在现实里还是在床上。 表现出极端的消极态度。 最多每天起床修行一个时辰的武道,然后去司天监找结拜兄弟讨要壮阳补肾的灵丹妙药。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六十章 化身为岛 【四:圣子说的话有些道理,但晋升超凡,更多的是为自己,修行之道,不进则退。超脱凡胎是我辈修士梦寐以求的事。再说,圣子你若是晋升超凡,还会烦恼红颜知己太多,不胜腰力?】 这,这李灵素目光发直的盯着地书碎片,他被说动了。 对啊,本圣子若是超凡境,她们就休想掏空我,可天宗太上忘情过于困难,而且一旦悟道,几乎断绝情爱,清心寡欲。 嗯,我或许可以专修武道! 把武道修到四品境,同样能应付家里的女人们,而且我天地会势力庞大,一号怀庆是中原帝王,完全有资源支持我修到四品境。 师尊,不是徒儿不孝,是这个武夫它太诱人了李灵素默默下定决心,暂时把天宗修行丢到一边,死磕武道。 四品武夫已经能做到“奣”。 【二:你转修人宗心法不就成了嘛。】 李·飞燕女侠·蓝莲道长·妙真,没什么诚意的给出建议。 我就是不想走人宗路子,才不修道门心法的楚元缜觉得二号根本不重视自己这个同伴,如此敷衍。。 【九:不修人宗心法,便不要指望业火灼身。】 在道门相关方面,金莲蓝莲和圣子是专业的,他们都没有办法,那就是真的没办法。 楚元缜走的是旁门左道,除非开辟出全新的修行体系,不然想晋升超凡,难上加难天地会成员无奈的摇头。 见久久无人回应,楚元缜叹息一声。 还是得自行摸索。 但他又不甘心,传书道: 【四:宁宴,你有办法吗?】 许七安看着传书内容,念头急转。 核心不应该是业火吧,业火只是提供了“动力”,养意的核心是汲取‘情绪’,那么,只要获得情绪,通过养意转化就行,并不一定需要业火 沉吟片刻,他忽然有了主意。 【三:我确实有个想法!】 他的传书让天地会成员精神一振,楚元缜目不转睛的盯着镜面。 【三:只要拥有一个提供大量“情绪”的渠道就可以,并不是非业火不可,我说的可对。】 【四:是的。】 【三:道门可有这类法子?】 【九:没有。】 金莲道长代替回答。 【三:但是心蛊可以,心蛊能沟通、分享生灵的情绪,从而达到操纵的效果。超凡境的心蛊,甚至能强行共情。】 他向天地会成员详细的介绍了心蛊的能力。 【三:诸位觉得如何?】 完全可行自己的心法自己最懂,楚元缜顿时激动起来。 【二:还是你鬼点子多呀!】 李妙真感慨传书。 她这是变相的认同了这个办法。 【七:虽说增幅强度不如业火,但确实是一条提升自我的道路。没记错的话,本命蛊最好是在刚出生时种入,你这般年纪,不知成不成?】 这个问题,就需要专业人士回答了。 【五:可以的,就是有一定的危险,嗯,大概有七成的几率。】 连九成八都没有,楚兄死定了许七安默默吐槽。 【四:足够了。】 【一:七成的几率失败还是成功,五号你要说清楚。】 怀庆稳了一手。 【五:自然是成功的几率呀。】 聊完正事,飞燕女侠问道: 【许宁宴,你在海外有什么收获?】 许七安传书道: 【我在鲛人岛上。】 鲛人岛?!楚元缜心里一动,传书道: 【是上半身人形,下半身鱼尾的鲛人?我曾经在古籍中看过关于鲛人的记载,一直以为是传说。】 【五:鲛人好吃吗?】 丽娜无比期待的传书询问。 许七安抬头看一眼身边柔美动人的女王,心说鲛人那么可爱,为什么要吃鲛人。 【三:鲛人容貌娇美,个个都是百里挑一的美人,尤其鲛人女王,柔柔弱弱,温婉可人,让人惊艳】 【七:本圣子觉得,我太上忘情的契机就在鲛人岛。陛下,请赐法器飞舟,我要出海。】 哼,这鲛人听起来就像另一个许玲月李妙真撇撇嘴。 【一:期待许银锣带一位鲛人美妾回来。】 【三:陛下说笑了】 你这话说的,好像我是好色如命的登徒子似的。 陛下好一招以退为进楚元缜看穿了怀庆的技巧。 京城,两进的大院。 李灵素结束了群聊,放下地书碎片,把家里的红颜知己召集在堂内。 满室的莺莺燕燕,妍态各异,燕瘦环肥。 圣子眼光不差,挑的红颜知己都是容貌出众,性格鲜明的女子。 她们中有人妻柴杏儿,有万花楼的熟妇,有组建义军时的三位女子,有在京城开分号的闻人倩柔 经过长时间的磨合,她们已经能初步和平共处,至少明面上是这样。 李灵素咳嗽一声,道: “姐姐们,自今日起,我要弃道从武,接下来要度过一段清心寡欲的时间。” 万花楼美妇人柔声道: “李郎大概禁欲多久?” “何时晋升四品,何时解除。”李灵素脸色严肃。 不管怎么样,先让基儿放个假,养一养日渐匮乏的精华。 众红颜知己听完,颔首赞同。 这,这就同意了?李灵素一下子惊喜起来,心说本圣子调教的不错,个个都善解人意起来了。 柴杏儿轻声道: “李郎现在是铜皮铁骨境,再往前一步便是化劲,化劲最重要是对身体的掌控,实战是掌控化劲最快的捷径。” 听到这里,李灵素忽觉不妙。 柴杏儿环顾众姐妹,微笑道: “姐妹们凑一凑,想来能请个七八位四品给李郎喂招。” 闻人倩柔轻轻点头: “从今日起开始实战,李郎何时晋升五品,何时结束。” 李灵素张了张嘴,小声道: “若是一直无法晋升呢?” 众红颜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用沉默告诉他答案——揍到化劲为止,死活不论。 “其,其实也不用禁欲,不妨碍的嘛” 李灵素干笑道。 无边无际的汪洋,永远不变的色调,许七安站在船头,船尾是侧卧在软塌上打瞌睡的狐狸精,蓬松毛绒的九条狐尾像是被子一样盖住凹凸有致的娇躯。 但也让那双男人无法自拔得大长腿完全裸露在阳光下。 两人之间,是化成人形的鲛人女王珍珠。 鲛人女王听完许七安的描述,用意念传达念头: “按照国主的路线,鲛人岛往南六百里,是阿尔苏群岛,阿尔苏在神魔语里,是无敌者的意思。” “无敌者?” 许七安觉得这个名字在搞事情,不简单。 鲛人女王柔柔弱弱的传输念头: “传说,阿尔苏群岛是远古时代,一位三头巨人的躯体所化,那位三头巨人追逐着不死鸟,双方从陆地打到海里,最后三头巨人不敌不死鸟,渴死在无边无际的海洋中。 “他的身体漂浮于海面,身躯化作了群岛。” 真的假的啊,神魔死了,能化身“天地”?我好歹也是一品武夫,我怎么不知道自己有这个能力,还是说,这是神魔的独特性? 许七安边听,边颔首。 …… :这章短点,晚上还有一章。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六十一章 疯狂的小龙人 “阿尔苏群岛是目前所知的,最大的神魔后裔聚居地,那里有着肥沃的土地,采摘不尽的果林,吃不完的兽类,以及成群结队的海鱼海虾。 “统治那里的是六支神魔后裔组成的部族,分别是天空之王‘鸾’的后裔、海洋之王‘龙’的后裔,大地之王‘皮母’的后裔,丛林之王‘金’,战争之王‘三头巨人’的后裔,虚幻之王“梦魔”的后裔。” 鲛人女王娓娓道来。 当年道尊把神魔后裔驱逐出九州大陆,神魔们便在海外栖息,实力弱的,离九州大陆越近,就像鲛人岛、蚕岛,修为强大的神魔,不得不远赴海外,在浩渺无垠的汪洋里寻找栖息地。 道尊可能会容忍一些杂鱼在近海栖息,但绝对不会允许神魔后裔中的强者在近海环伺。 经过无数年的繁衍,神魔后裔形成了一个又一个的聚集地,类似于上古时期的人族部落。 “阿尔苏群岛因为物产丰富,气候宜人,适合居住,在古时候,是神魔后裔们争夺的目标。经过一段岁月的厮杀,最后便只剩下这六个部落。 “六个部落栖息在阿尔苏群岛,依然没有和平相处,时刻想着吞并对方。直到那位叫‘荒’的强大存在出现” 珍珠从身边这位人族至强者口中知道了“荒”的名字。。 “祂吞噬了六个部落当时的首领,让原本拥有数位强大超凡的部族一下子陷入低谷,无力在保护生活的家园。为了抵抗附近敌人的觊觎,六个部落放弃仇恨,组成联盟。 “再后来,随着一代代的传承,血脉越来越稀薄,混血越来越多,阿尔苏群岛渐渐向着王朝演化,嗯,我们鲛人每隔十几年就会悄悄登岸,关注九州大陆的情况。 “阿尔苏群岛的情况,就和你们人族一样,建立了王朝,六大部族统治着各个混血部落,以及外来的其他小部落 “如今统治阿尔苏群岛的是‘龙’部落的首领,按照你们人族的品级划分,是三品大圆满。” 三品大圆满啊,啧,有些弱许七安听的津津有味。 阿尔苏群岛的情况,简单概括就是——神魔后裔的文明。 九尾狐说下一站是很有意思的地方,指的就是阿尔苏群岛,因为这里诞生了神魔后裔的文明。 但凡是高智慧生物,就一定会诞生文明。 文明的繁华程度,与智慧生物个体的力量有一定的关系。 个体越弱,智慧生物便会倾向于群居,制度、文明就诞生了,且会越来越繁荣。 代表性族群就是人族。 个体越强,文明就越落后,充斥着蒙昧与血腥。 代表性的存在则是神魔。 神魔拥有移山填海的力量,根本不需要族群,只需要奴隶,而没有族群就不会演化出文明。 人族则恰恰相反,个体弱小,需要抱团,当族群出现后,岁月就会给族群文明。 “神魔后裔是在不断衰弱的?”许七安抓住了重点。 “是的。” 珍珠点点头,给予肯定的答复: “即使是血脉纯正的神魔后裔繁衍后代,血脉之力也会一代代衰弱。时至今日,鲛人族已经不可能诞生二品境的女王。除非改变修行方式,走你们人族开创的体系。” 许七安看向侧卧在软塌上,慵懒的睡着午觉的九尾狐。 察觉到他的注视,狐狸精闭着眼,白皙修长的两条大长腿摩挲一下,淡淡道: “一两代之间的差别不会太大,但三四代之后,差距就会拉开,传承的越久远,诞生的后裔实力越弱,几乎不可能超越祖辈。” 许七安皱了皱眉: “为什么会这样?” 这不符合生命进化的规律。 狐狸精哼哼一声: “不要问为什么,问就是天地规则。” 许七安果然不问了。 神魔是开天辟地之初诞生的,每一位神魔都是天地孕育,所以拥有不可复制的特性?可如果不可复制的话,就不会有血脉传承啊神魔都应该绝育才正常二代弱于初代可以理解,毕竟血脉不纯,但如果是两个“同属性”的二代生出来的三代,理论上来说,血脉是没有经过外族稀释的,那么应该会和二代一样强大。 可实际情况是,即使是血脉纯正的神魔后裔,还是一代弱于一代,这就很不合理如果把时间尺度再拉长数千年,乃至上万年,神魔后裔可能就和人族一样了,不再生而强大再联想到神魔突然发狂,自相残杀,这里面很有猫腻啊许七安隐约有一个感觉。 神魔的陨落恐怕不是偶然,而是必然。 “你在想什么?” 九尾天狐睁开眸子,遥遥望着他。 “一些关于神魔陨落的猜测!”许七安笑道。 闻言,银发妖姬“刷”的坐起身,眼神发光: “什么猜测?” 许七安瞅她一眼: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跟古灵精怪,喜欢捉弄人的狐狸精相处,他这叫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就是玩! 九尾狐怒视他一眼,灵动的眸子一转,笑嘻嘻道: “人家用秘密换,等价交换还是许银锣提出的理念。” 她换上一副“我有大秘密”的表情,低声道: “是关于上古时期,那位在海外迷失方向但最终找回九州的神魔后裔,它的惊天大发现,它,发现了这片天地的真实模样,窥见了天地的本质。” 话音方落,许七安点点头: “地是圆的。” 九尾天狐美艳绝伦的脸庞明显呆滞,愣了好几秒,她愤怒的环顾四周: “你把袁护法藏哪了?” 原来你也有袁护法应激障碍症许七安笑眯眯道: “我不但知道地是圆的,我还知道它是一个球。” 不过,他已经确认,九州世界虽然也是一颗星球,但比前世的地球要大,大很多倍。 银发妖姬愣在那里,半晌没有反应。 她藏在心里很多年的秘密,从未向任何人透露过的“世界本质”,竟然被这个只活了二十二年的人族一语道破。 看对方从容淡定的模样,似乎这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像这种高傲狡黠的狐狸精,就是需要全方面的打压,让她在你面前没有任何优越感,才能调教的服服帖帖许七安很满意九尾狐的反应,没再搭理,转而于鲛人女王友好亲切的交谈。 鲛人女王这次去阿尔苏群岛,是为了两件事:一,采集阿尔苏海湾盛产的碧绿珊瑚,它能治疗鲛人的白鳞化疾病。 二,购买一种叫做“红根”的药材,它的作用是催情。 因为蛟龙作乱的缘故,鲛人族牺牲两百余人,损失极为惨重。 要知道,鲛人是专情的种族,伴侣死后,他们就不再选择新的伴侣。 牺牲两百多人,光棍两百多人,等于一下子损失近五百位族人。 可想而知,下一代鲛人的鲛口数量必定暴跌。 专情是种族习俗,无法勉强,只能让先有的族人多生多育,最好三胎四胎。 许七安挺喜欢这位鲛人女王,乖顺温婉,说话细声细气,很容易博取男子的好感。 但愿她不是一个“我只是心疼哥哥”的茶艺大师。 “如果阿尔苏群岛是三头巨人的身躯所化,那地底深处会不会潜藏着它的灵蕴?气血之力?不管怎么样,我都得去看看,雁过拔毛。 “那个神魔后裔之王是三品大圆满,太可惜了,二品强者的精血对我来说裨益很大,但三品就差远了。 “这么大的聚居地也只有一位超凡,“荒”是真的把超凡都杀绝了吗。” 他望着蔚蓝的天空,默默的想着。 经过三天的乘风破浪,许七安的地书彻底失去信号,这意味着他与九州再无法联系。 同时,他们也进入了“阿尔苏”群岛的领域。 根据九尾狐和鲛人女王的说法,这里除了是神魔后裔最大的聚居地,同时也是“流动人口”最多的地方。 周遭海域的部族,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来“阿尔苏群岛”的集市交换物资、收获。 当然也包括消息。 而且,阿尔苏群岛的那位超凡强者,理论来说,也在许七安的狩猎名单中。 “这里已经是阿苏尔的领域,可能会遇到‘龙’部落的巡逻卫,他们会盘问登岛者的部族、来历。如果您不想大动干戈,交给我来处理就行。” 鲛人女王柔声说道。 许七安‘嗯’了一声,不在意这些细枝末节。 又航行了半个时辰,始终没见到传说中的巡逻卫。 鲛人女王“咦”道: “看来我们运气不错,再往前三十里,就会遇到‘鸾’部落的空中巡逻卫队” 她刚说完,便看见前方飘来一具尸体。 这是一个八尺高的类人形生物,浑身覆盖青黑色鳞片,有着与人类相似,但更加粗壮的双腿双脚,尖锐漆黑的趾甲和指甲,尾椎骨延伸出体表,形成一条半米长的粗壮尾巴。 脑袋则是纯粹的蛟龙头,额头有一根漆黑的尖角。 更形象的描述就是——小龙人! 它身体残破不堪,鳞甲多处剥落,露出内部嫩红血肉。 死前似乎经历一场激烈的搏斗。 许七安看一眼珍珠,用意念沟通: “海上巡逻卫?” 鲛人女王秀气精致的眉头紧皱,无声点头。 所以,这是常态呢,还是遇到了意外?许七安心里嘀咕一句。 他不清楚阿尔苏群岛正常的状态,还是非常态。 但见珍珠只是微微蹙眉,没有太大反应,他便知是常态。 治安混乱许七安心里点评一句。 继续航行了几分钟,海面又飘来一具小龙人尸体。 这总不是常态了吧!许七安心说。 “阿尔苏群岛似乎遭遇了敌人的攻击。”鲛人女王脸色严肃。 这意味着,他们有概率会被卷入无端的争斗中。 想什么来什么。 左侧船舷突然传来“哗啦”的水声,一道黑影在喷涌得浪花中跃起,扑向船尾的九尾天狐。 银发妖姬懒洋洋的卧着,没有动弹。 一条毛绒狐尾将那道黑影卷住,吊在半空。 袭击者竟是一个强壮的小龙人,他的模样与两具浮尸如出一辙,显然是同族人,不同的是,袭击九尾天狐的小龙人,双眼一片赤红。 充斥着残暴和疯狂。 他体表的鳞片遍布着扭曲的,不完整的纹路,让人看一眼就忍不住想呕吐,头晕眼花。 与袭击鲛人岛的那条超凡蛟龙一模一样。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六十二章 大事 扭曲残缺的、象征着灵蕴的纹路见到小龙人体表的情况后,船头船尾三名超凡强者愣了愣,难掩错愕之色。 如果蛟龙的异变是个意外,是遨游汪洋中有了“奇遇,那么小龙人身上出现雷同的变化,则打破了许七安、九尾狐和珍珠的侥幸,意识到情况不太妙,可能要出大事了。 九尾天狐卷着小龙人到近前,眯起灵动美眸端详着那些让人眼花缭乱的纹路。 “许宁宴!” 她声音柔媚中透着凝重。 许七安自然而然的领悟她的意思,抬起下垂的手,衣袖中掠出一条拇指粗的“黑蛇”。 黑蛇夭矫飞向银发妖姬,过程中身躯膨胀为一条粗如水缸,体长六丈的黑鳞蛟龙,它三分之二的身躯趴在船上,三分之一的身躯拖在海水里。 九尾狐深吸一口气,强忍着眩晕感,凝神观看两者体表的纹路。 对比之后,她发现两者的纹路同样错乱、扭曲,性质一样,但纹路所象征的灵蕴却不同。 “他胸口的纹路是土属性的,腿部的是代表力量的灵蕴,尾部的似乎是空间?” 银发妖姬凭借着丰厚的神魔学识,逐一解读出纹路象征着的力量。 “和蛟龙身上的不一样,但扭曲错乱的本质一样,他们也许是在相同的地方遭遇了异变。。” 许七安结合线索,推理出结果。 然后,他环顾鲛人女王和九尾天狐,笑眯眯道: “看来海外确实出现了一个了不得的地方。” 之前许七安问,什么地方能让神魔后裔得到不属于自身血脉的灵蕴,九尾天狐和鲛人女王的回答是——闻所未闻,并不存在。 “而且是近期出现的。” 银发妖姬依旧不能接受灵蕴可以后天凝聚,但事实摆在眼前。 “不是好事。” 珍珠摇了摇头,精致的眉头皱起,意念传入许七安脑海: “墨玉也好,这位巡逻卫也罢,都疯了,可见这是要付出代价的。” 墨玉就是被许七安炼成傀儡的这条蛟龙。 她皱眉的样子,特别的柔弱,总能让男子忍不住心生怜爱。 果然,颜值到一定程度后,真正分胜负的是身段以及气质,花神这个挂逼除外许七安心里感慨了一句,旋即把思路转回正事。 “你有多久没来阿尔苏群岛了?”他看向珍珠。 鲛人女王小小的歪一下脑子,不太确定的说: “大概有三四个寒暑。” 神魔后裔的时间观念没有人族那么强,珍珠不会去刻意记时间。 “墨玉的领地在西海,与阿尔苏群岛相距遥远,而这种情况是近期出现的话,理论上来说,墨玉不可能和阿尔苏群岛的巡逻卫一样,同时出现异变。” 许七安分析。 珍珠轻声说: “阿尔苏群岛的首领是‘龙’的后裔,墨玉也是龙的后裔,他们之间应该是有联络的。” 这就联系上了,墨玉和阿苏尔群岛的那位统治者结伴去了某地探险,结果遭遇了意外,染上混乱、扭曲的神魔灵蕴——纹路是灵蕴的外在象征。 那位“岛主”去探险,带上卫队也是合理且正常的事,所以能解释为何小小龙人会和三品蛟龙一样,出现相同的异变。 银发妖姬想到了最初遇到的那具小龙人尸体,沉吟道: “所以,那家伙也和墨玉一样都神智错乱,返回阿尔苏群岛后,胡乱屠杀了岛中的生灵?” “那家伙”指的是岛主。 许七安一边收回蛟龙,一边说道: “立刻前去阿尔苏群岛查看情况。” 鲛人女王和银发妖姬一脸的跃跃欲试。 事关神魔的灵蕴传承,与她们息息相关。 许七安则嗅到了一丝“大事”的气息,神魔之力也叫灵蕴,是天生便存在于血脉之中的。 而前有墨玉蛟龙,后有小龙人,都沾染上了不属于自身的灵蕴。 此事绝不寻常。 漆黑无边的海洋里,几道人影手持钢叉,摆动修长的尾巴,在深海里敏捷的潜游。 他们的四肢宛如船桨,尾巴与脊椎形成一道弯曲的“线”,劈开海水,游动间伴随着密集的气泡。 除了适合水中游动的身体结构外,他们还天生具备控水的能力,小到借助水流提升速度,大到掀起狂涛海啸淹没敌人。 “礁”是龙人守卫军的队长,麾下统领着十二名龙部落的战士,他一边游动,一边说道: “注意,根据鸾族提供的情报,那个堕落者就在附近,我们有一个兄弟惨死于堕落者手中。堕落者拥有短暂的瞬移能力,谨防他偷袭。” 他的声音通过海水这个媒介,清晰的传入身后十二名龙部落战士的耳中。 让声音在海水中顺利传播,而不失真,也是龙人控水能力的一种。 十二位龙人闻言,忍不住握紧了手里的钢叉。 他们这次出动,是为了狩猎一位同族的堕落者,那名堕落者在阿尔苏群岛四处杀戮,闹的岛上生灵心惶惶。 而像他那样的堕落者,还有不少。 为了清除这些堕落者,六大部族死伤惨重。 “礁”身躯魁梧强壮,体型比身后的下属要大一圈,但即使是他,也没自信能够躲避堕落者的袭击。 “兄弟们,我们是‘龙’的后裔,是部族中英勇的战士,守护阿尔苏群岛,守护家园,是我们的使命,是祖先世世代代传承于我们的使命。 “我们的祖先守护了群岛,这才有了我们栖息繁衍的家园。而今日,我们也该为后代,守护家园。” “礁”的龙脸,露出了视死如归的表情。 阿尔苏群岛的神魔后裔们,和其他地方的不同,他们不但崇拜强者,更崇拜高尚的强者。 因此每一位队长,不但是队伍里最强的人,还得是品性最高洁的人。 当文明发展到一定程度,个体就会从服从力量,改为服从品德。 这就是为什么说,以力服人是一时,以德服人方能长久。 阿尔苏群岛的神魔后裔,已经发展出“品德观”。 全神贯注的巡逻了许久,这支队伍始终没有遭遇堕落者。 已经离开这片海域了?“礁”猜测的同时,松一口气。 能不与堕落者遭遇,自然是最好。 就在这时,身后一名龙人叫道: “队长,看上面。” “礁”心里一颤,被吓了一跳,来不及训斥下属,循着他的手势抬头望去,阳光刺入海水中,波光晃荡,海面有一道阴影迅速航行着。 船? 龙人们对船只不陌生,因为一些弱小的,不同水性的神魔后裔,也会打造船只渡海。 比如阿尔苏群岛六大部族里大地之王‘皮母’的后裔,该部的普通族人,几乎不出海,除非有足够大的载具,否则会溺亡在海中。 “上去看看!” 身为队长的“礁”一马当先的上浮,身后的十二名龙卫紧紧跟随。 需要靠船只渡海,那说明不擅长水性,龙人有着天生的优势,所以底气很足。 再说,刚好可以向渡海者问问情况。 “哗啦”声里,浪花相继破开水面,“礁”队长与十二名龙人巡逻卫站在海面,如履平地,审视着船上的人物。 他们最先注意到的是妖媚的狐狸精和清纯柔美的鲛人女王,但还没来得及欣赏两位雌性的美貌,注意力便强行被船头的雄性吸引。 这是什么族群的雄性龙人们好奇又诧异的打量许七安。 阿尔苏群岛距离九州大陆数万里之遥,人族几乎不会来到这里,岛上的神魔后裔更不会远渡重洋前往九州大陆。 因此他们从未见过人族模样。 船头的这个雄性生物,与他们印象中的雄性都不一样,整体更协调更好看,但也更加“柔弱”,因为他没有象征防御的鳞片、夸张的肌肉、充当武器的尖锐部位。 龙人们打量三人时,许七安也在打量着龙人。 没有嗜血疯狂,有完好的神智阿尔苏群岛的情况和我预料的不同?许七安沉吟着摸了摸下巴。 在他的猜想里,阿尔苏群岛应该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甚至已经灭岛。 这个时候,龙人们终于注意到了甲板上那具龙人尸体。 堕落者他们如同蛇类的竖瞳猛的收缩,呼吸也变的急促了几分。 龙人们很轻易的推断出事情的经过,嗜血疯狂的堕落者遇见了船只,在杀戮本能的趋势下,对船上的三位出手,不敌被杀。 难怪没遇到堕落者,原来已经被船上的三位强者猎杀了。 珍珠朝着船舷边靠拢,扫一眼龙人们,温柔的嗓音说道: “我是鲛人族的女王。” 鲛人族女王?! 十三位龙人面面相觑,以他们的身份和地位,是没资格见鲛人女王得。 因此估摸不准他们的身份。 珍珠转而看向许七安,用意念传输: “他们并不认识我。” 身份太高有时候也不好许七安抖了抖袖子,滑出一条小黑蛇。 小黑蛇于空中夭矫游动,“嗷呜”咆哮一声,身躯膨胀,化作一条体长数十丈的蛟龙。 超凡的气息瞬间填满这片海域,来自高等生物的威压让十三位龙人浑身战栗,而龙躯上遍布着的纹路,被许七安以气机掩盖,龙人们无法目睹。 否则他们会当场昏厥,严重的话,直接神智错乱。 “墨,墨玉大人” “礁”匍匐在海面一动不动,但似乎认出了蛟龙。 墨玉大人为什么会和他们在一起? 他不是死在探险中了吗? “礁”心里念头纷呈,闪过各种猜测。 他对鲛人女王的身份再没有怀疑,能和超凡为伍的,只有超凡。 见这位高大魁梧的龙人摆出臣服姿态,珍珠柔声问道: “甲板上的这个龙人可是你们的族人?” “礁”依旧保持匍匐姿态,“是的,女王!” 珍珠蹙眉,问出关键性问题: “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六十三章 神魔旧土 “他是部族里的堕落者。” 队长‘礁’回答道。 “堕落者?”珍珠咀嚼着这个名词,轻声问道: “为何是堕落者,如何堕落的。” 这次,高大魁梧的龙人沉默着,许久没有给出回复。 鲛人女王板着俏脸,斥道: “回答我!” 性子再如何柔弱,也是超凡境的神魔后裔,一族女王。 “嗷!” 盘绕在众人头顶的黑蛟适时发出咆哮,震慑龙人。 众龙人身躯一抖,就像面对君王震怒的臣子,匍匐在地不敢抬头,‘礁’不敢隐瞒,如实交代道: “我不知道他们为何堕落,他们原本是镇守龙城的精锐,随着首领外出后,就堕落了。” 龙城是阿尔苏群岛最大的城池,也是唯一的城池。 外出探险许七安看了一眼半空中的黑蛟,鲛人女王始终关注着这个男人,当即替他问道: “墨玉是不是随行?去何处探险?” ‘礁’战战兢兢道: “不久前,首领不知道从哪里得到消息,说发现一处宝地。于是邀请墨玉大人一同前往探索。。 “墨玉大人与首领是至交好友,大家都是龙的后裔,龙岛和阿尔苏群岛一直是盟友关系。 “首领带着亲卫中的精锐,和墨玉大人一同前去探索,一走就是二十多个昼夜。当他回来后,却只是孤身一人,随行的亲卫和墨玉大人不见踪影。 “首领告知我们,墨玉大人死于探索中,随行亲卫也都堕落了,让我们严加防范,说完就闭关疗伤。 “果然,没几个昼夜,岛内各处便发生了屠杀事件,那些堕落者回来了,对故乡展开冷血的杀戮” 他们回来,是因为回归故乡的执念在作祟珍珠忍不住看向黑蛟,墨玉也是对她的执念太深,所以才来到鲛人岛,屠杀她的族人。 鲛人女王把龙人队长的交代,一五一十的转述给许七安。 探索宝地?好兄弟和亲卫军都堕落,他却能安然返回,实力确实不错许七安说道: “我们去找那位阿尔苏群岛的岛主谈谈。” 大劫来临之际,这么一块宝地凭空诞生,实在让人放心不下,不管怎么样,许七安都要去探探究竟。 九尾狐和鲛人女王轻轻颔首。 三人腾空而去,踩踏在蛟龙背上,许七安掏出地书碎片,将宝船收入镜中,然后驾驭着黑龙消失在蔚蓝天际,留下十三位龙人巡逻卫。 “队,队长,咱们快回去禀报首领。” 一位龙人大声道。 首领已经不需要你禀报了‘礁’怜悯的看了下属一眼: “不用急,慢慢游回去吧。” 天空澄澈如洗,白云缓缓飘荡。 黑蛟没有飞的太高,保持在骑乘者视线不会被云层遮蔽的高度。 两刻钟后,下方终于不再是单调的蓝色,阿尔苏群岛出现在三人视野里。 从高空俯瞰,它的主岛呈半圆形,一块块小岛点缀在半圆的周围,形成了一片群岛。 岛内有广阔肥沃的平原,有茂密起伏的山林,有蔚蓝如宝石的湖泊确实如鲛人女王所说,此地富饶肥沃,适宜居住。 一眼扫过去,许七安看见许多粗犷的建筑星罗棋布的坐落于岛内各处。 形成一个个或大或小的村落。 而在主岛中央偏北位置,有一座似模似样的城池,它的规模大概和大奉的一个十几万人口的郡差不多。 于人族而言它不算什么,但在神魔后裔聚居地中,绝对是数一数二的庞大群落。 “啧啧,这规模有点骇人啊。”许七安感慨道。 神魔后裔和人族不同,它们生而强大,是天生的战力。 “这算什么,人族数量多的数不清,挑出十几万修士轻而易举。”九尾天狐笑道: “你别对神魔后裔抱着太大的畏惧,九州传说中的神魔后裔强大无匹,说的是神魔三代内的血脉。而如今的神魔以后,血脉早就稀薄了。” 说话间,许七安操纵黑蛟向着主岛降落。 当当当 突然,巨大的钟声从古拙雄伟的城头响起,一声一声,回荡在蓝天碧海之间。 鸣钟示警! 紧接着,一只展翼十米的青色巨鸟,从山林间振翅飞起,掀起狂风,迎向黑色蛟龙。 青鸟的羽毛是纯正的青色,在阳光下泛着光,干净整洁,尾羽则是青中带金,这让它从外观上多了几分尊贵。 “镜,见过墨玉大人。” 青鸟口吐人言,清脆悦耳。 是只雌鸟! 它灵动乌黑的眼睛,警惕的审视墨玉。 首领回归时,曾经说过墨玉大人死于探索中,可它如今又出现在了阿尔苏群岛。 见墨玉不说话,青鸟望向珍珠,语气保持着对强者的恭敬: “见过女王。” 她的目光在许七安身上一掠而过,接着看向九尾天狐 青鸟乌黑灵动的瞳仁,剧烈颤动,浑身青色羽毛,一根根竖起,她炸毛了。 先是发出尖锐凄厉的啼叫,继而尖叫道: “是你,是你!” 猛的朝下一个俯冲,振翅扑向城池。 没搞清楚状况的许七安用质询的目光望着九尾狐。 银发妖姬嫣然道: “上次来的时候,她们族的几只禽类冒犯了我。 “我便把他们烤了,滋味真不错。” 她说完,伸出丁香小舌,舔了舔红艳艳的嘴唇。 分明是一个勾人的妖媚小动作,许七安却满脑子都是槽,他想了想,低声问道: “有多好吃?” “人间美味。”九尾天狐眨巴一下眸子,朝他抛媚眼,怂恿道:“回头姐姐带你吃。” 说话间,青鸟去而复返,载着一位身高九尺的龙人来到三人面前。 这位龙人浑身覆盖青色鳞片,手肘、膝盖和背部生长着三角形的钝刺,脖颈和头上的鬃毛,褐色中夹杂着银白。 预示着这位岛主,即使在寿元绵长的超凡领域,也已经不再年轻。 许七安从珍珠口中得知这位岛主的名字叫“怒浪”,与其说是名字,其实外号更准确。 这位岛主年轻时,曾经掀起数百丈高的滔天巨浪,在这片海域所向披靡,故而得名。 青鳞龙人朝珍珠和九尾狐微微颔首,掠过了许七安,继而神色复杂的盯着黑色蛟龙。 “他,怎么会和你们在一起?” 青鳞龙人望着黑蛟,嗓音不自觉的低沉了几分。 珍珠便把墨玉屠杀鲛人,又被许七安和九尾狐收服的大致经过描述了一遍。 由于珍珠没有越俎代庖的替许七安炫耀,怒浪只当降服黑蛟的是九尾天狐。 这位来自九州大陆的妖国国主,即使在二品中也是佼佼者,别说一个黑蛟,便是再加他怒浪,也远不是人家的对手。 “怒浪,你和这条蛟龙到底找到了什么地方?” 不等珍珠开口,九尾狐主动询问,把憋在心里许久的好奇与疑惑问出口。 “这里不是谈话的地方,请几位移居我的住处。” 怒浪岛主恭敬客气。 许七安驾驭着黑蛟,跟随青鸟降落在城中最高的那座塔楼。 城中的建筑物,普遍以巨石堆砌,厚重朴实,嗯,是为了应对台风海啸?许七安随意的发散思维,在怒浪岛主的带领下,一行人进入塔楼的顶层的大殿。 挥退青鸟后,怒浪岛主说道: “前一阵子,我遇到了一位老朋友,他从遥远的南边归来,带回来一个消息,南边的归墟深处,浮出一座岛。岛内疑似有远古神魔存活。 “他修为浅薄,没有冒然进入,只遥遥观察了一段时间,就赶回来报信了。 “我得到消息后,便联络墨玉,与他结伴前去探险。谁知,那里的危险程度远超我的预料。” 银发妖姬追问道: “你们在那里遇到了什么,又见到了什么?” 怒浪岛主脸色不太好看,缓缓道: “那座岛广袤无边,与其说是岛,更像是小型大陆。我们在岛外听见了可怕的嘶吼,看见被蛇缠绕的巨龟,看见浑身燃烧火焰的鸟,宛如第二个太阳。 “看见独眼的巨人漫无目的的游荡,看见三头金狮吞食同类” 许七安听的心跳加快,怒浪岛主说的很多神魔形象,他都在蛊神的记忆片段里看到过。 “我和墨玉也以为神魔没有彻底陨落,只是被困在了那座岛,无尽岁月以来,我们从未如此激动。只要岛上的神魔返回九州,这片天地,就还是我们神魔的。 “可当我们靠近那座岛时” 怒浪岛主的眼神开始闪烁恐惧的光芒,颤声道: “我们身上的灵蕴被某种力量扭曲,同时多了许多不属于我们的残缺灵蕴,墨玉和亲卫们当场就疯了。 “我幸而即使避退,没有和他们一样。现在回想起来,他们之所以疯狂,是因为沾染了那座岛的气息。” 许七安、银发妖姬和鲛人女王,互相对视,都从彼此眼里看到迷茫。 鲛人女王秀眉轻蹙: “那到底是个什么地方?我从未听说过,也没有从先祖留下的壁画里见过这样的地方。” 怒浪岛主低声道: “开始我也不明白,但随着疗伤期间的思考,我大概知道那是什么地方了” 漆黑的深海里,庞大的怪物乘着暗流而行。 “再往南走三日,便是传说中的归墟。”荒的声音在黑暗的深海里传播: “传说归墟是大海的归宿,进入归墟的生命,会回归最本质的状态。归墟在神魔时代并不存在,它是神魔陨落后才出现的。你知道它的作用是什么吗。” 监正淡淡传音: “你与我说这些做什么?” 荒的声音依旧缥缈,但语气却有了变化,似乎在强行按捺着激动。 “归墟是用来保存神魔古战场的,我们即将重临那片蛮荒之地。”荒说。 “你带我出海,就是为了那片神魔古战场?”监正用一种恍然大悟的语气说。 怒浪岛主一字一句道: “那是远古神魔曾经生活过,战斗过的地方。我的本能告诉我,不会错!也许,那里埋藏着神魔陨落的秘密。”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六十四章 唯信仰万佛之主许银锣 见许七安沉吟不语,珍珠意念传输解释: “传说,远古时期,这片天地只有一块大陆。后来神魔时代结束后,天崩地裂,九州大陆被打的支离破碎,形成了无数的岛屿。 “那座归墟里浮出的岛,应该是九州大陆的一部分。” 许七安点点头,一边看向‘怒浪’岛主,一边说: “问问他有什么具体的看法。” 珍珠把许七安的话“翻译”给怒浪岛主听,后者闻言,露出严肃神色,道: “我怀疑部分神魔没有殒落,而是被困在了岛上。 “祂们看起来如此真实,如此强大,溢散出的力量便会让人发狂,但一道可怕的屏障封住了岛,隔绝内外。 “我和墨玉在接近屏障的过程中,他和龙卫们沾染了神魔可怕的气息,出现了异变。” 至于为什么神魔的气息会赋予墨玉以及龙人卫灵蕴,怒浪岛主自己也不清楚,那座岛本身就是个谜,尚需探索和研究。 九尾狐嗤笑道: “谁能把神魔困在一座岛?纵使那是一块大陆。” 她不相信怒浪岛主的话,更愿意相信许七安,后者曾在蛊神的记忆里看到神魔陨落的画面。。 不过,这座凭空出现的岛本身就代表着‘不可思议’,因此九尾狐没有直接反驳。 “情况如何,亲自去看看便是。” 许七安侧头,看着魁梧高大,外表狰狞的青鳞龙人,道: “你负责带路。” 珍珠把话翻译给怒浪岛主听,青鳞龙人看向了九尾天狐。 虽然阿尔苏岛已经诞生文明,建立起城邦,但强者为尊的生存法则依旧影响着广大的神魔后裔。 在场能半强迫他涉险的,只有九州大陆来的妖国国主。 至于为什么是半强迫,怒浪岛主亦是心有不甘,想重返“神魔岛”一探究竟。 相比上一次见面,这只九尾狐的实力似乎又有了极强的精进,恐怕距离人族划分出的一品境很接近了。 有她在的话,探索“神魔岛”会更有把握。 但怒浪岛主依旧没有立刻点头。 察觉到他的沉思和犹豫,银发妖姬笑吟吟的反问: “有什么问题?” 怒浪岛主轻轻吐出一口气,道: “神魔岛的存在,在我回来之前就已经泄露,这么久过去,南海归墟恐怕聚集了许多超凡境的神魔后裔。” 那位“朋友”把消息卖给了他,可是不会只卖他一个龙。 这意味着,竞争压力会很大。 虽说特别强大的神魔后裔早已凋敝,但海外广袤无边,是九州大陆的无数倍,真要把所有超凡境的神魔后裔聚集起来,依旧是个很惊人的数量。 哪怕只聚集起一部分,也是一股极强的力量。 怒浪岛主觉得,必须言明利害,省得九尾天狐太过招摇,惹来神魔后裔群起攻之。 珍珠翻译给许七安听,后者大喜过望脱口而出: “还有这种好事?!” ?怒浪岛主听不懂人族语言,但见这个人族雄性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明媚起来,似乎极为高兴。 这是值得高兴的事? 西域。 一个叫做‘北昌’的城邦,它位于阿兰陀圣山以北,因为贫穷和荒芜,使得这座城邦有些破败和萧条。 城主是这里唯一的贵族,阿兰陀钦点,只因为他年轻时不远千里,前往阿兰陀朝圣。 北昌的城墙以石块和黄土为主,与城外的大漠几乎融为一体,带着一缕远古气息的孤寂和苍凉。 竺赖是北昌城中的乞丐,今年十七岁,他披着破烂的袍子,拄着一根木棍,蹒跚的走在北昌的街边,祈求着有人发发善心,给他这个四天没吃东西的人一点食物。 北昌贫瘠,生活在这里的百姓缺衣少食,哪里有饭食施舍乞丐? “你看了告示栏的告示了吗?听说阿兰陀圣山入秋后要举办佛法大会,召集西域信徒前去朝圣。” “唉,路途遥远,怎么过去?不说土匪强盗,光是寒冷和饥饿就能杀死你。” “此时去的话,倒是不用担心寒冷,但返程时可是入秋了” 街边行人的对话,吸引了竺赖的注意。 阿兰陀要举办佛法大会,召集信徒朝圣? 竺赖精神一振,就像炎炎夏日里浇下一桶凉水,他当即拖着疲倦的身子,前往城门口的告示栏。 他乞讨生涯里,曾经听过关于城主大人的传闻。 据说城主大人年轻时,是游手好闲的混混,有一天突然福至心灵,觉得自己是为佛法而生,于是千里迢迢赶往阿兰陀,前去朝圣。 他在圣山中沐浴佛光,得佛门赏识,成了佛门弟子。 从此平步青云,坐到了城主的位置。 这个故事在过去的很多年里,一直在北昌口耳相传,可以说是信佛改变人生的模板。 信佛朝圣,可以改变命运竺赖脑海里只剩一个念头:去告示栏一看究竟! 半里路的距离,他像是走了半辈子,抵达告示栏时,已经气喘吁吁,头晕眼花。 “告示栏上说什么?” 他揪住告示栏边一位百姓。 “臭乞丐,滚一边去。” 那人勃然大怒,一脚把竺赖踹开。 本就饥渴交困的竺赖重重摔在地上,只觉得意识开始离开身体,生命即将走到尽头。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慢慢找回对身体的掌控。 “要喝水吗?” 温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竺赖睁开眼,看见一个相貌平平的中年人站在自己身边,递来一袋水囊。 中年人穿着厚厚的朴素袍子,皮肤黝黑,看起来只是城中寻常不过的百姓,可他的眼神是如此的温和,充满善意。 竺赖抿了抿干涸开裂的嘴唇,迫不及待的接过水,咕噜噜的狂饮起来。 他早就渴的不行了。 一口气喝空水囊,竺赖满足的打了个饱嗝,这时候,他才涌起忐忑和警惕的情绪,不知道眼前的这个中年人为什么要帮助自己这样一个邋遢的乞丐。 “阿弥陀佛!” 中年人双手合十,欣慰道: “刚才我差点以为你死了。” 原来是佛门信徒竺赖心里松了口气的同时,又觉得有些奇怪。 北昌在佛门的领地里,信佛者自然不少,但根据他的了解,城中的佛徒信奉的是苦海争渡,得证果位。 度的是自己。 很少热忱于善事。 “谢谢!” 但他还是表达了感谢,并谨慎的递回水囊。 中年男人接过水囊,说道: “告示栏上说,阿兰陀要举办佛法大会,号召信徒前去朝圣。但那只是对权贵和家境殷实之人的号召。 “像我们这样的人,根本走不到阿兰陀。” 竺赖沉默了一下,又说了声“谢谢”。 中年男人继续说道: “真正的佛,不在阿兰陀!” 竺赖大吃一惊,惊慌的左顾右盼,他没想到中年人会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 幸好行人匆匆,无人关注这边。 中年人说道: “我信仰的是大乘佛法,是真正的佛。小兄弟,你与我们大乘佛法有缘,可愿入我大乘佛教?” 大乘佛教?! 竺赖听说过这个邪教,据说宣扬什么众生皆可成佛,太具体的他就不知道了,总之是个妖言惑众的邪教。 “你与我说这些作甚?我,我可是虔诚的佛门信徒,我要去阿兰陀朝圣。” 竺赖大声说,他没想到自己会在这里遇到邪教。 他边说边起身,试图离开这个言语古怪的中年人。 中年人缓步跟在他身后,语气不疾不徐: “你走不到阿兰陀的,只会死在途中。” “不用你管。” 竺赖只想远离他,远离妖言惑众的大乘佛法。 北昌在打击大乘佛教徒,抓住就是死刑。 他虽然是命贱的乞丐,可也不想死。 “小兄弟,大乘佛法是真正的佛法,你若不信,我可以带你去聆听大乘佛法教义。”中年人压低声音,没有放弃传教的机会。 或许我可以假装混入大乘佛法教派,然后向城主举报,换取前往阿兰陀的盘缠想到这里,竺赖猛的停下脚步,看着中年人: “那,那我就姑且听听。” 中年男人欣慰道: “小兄弟,你一定会信仰大乘佛法的。” 不,我就算是死,死在途中,从城头跳下去,我也不会信仰大乘佛法竺赖心里冷哼。 他沉默的跟在中年男人身后,两人穿街过巷,在一处僻静的小巷里停下来,中年男人有节奏的扣响某个院子的大门。 俄顷,院门敞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妇人为他们打开了门。 两人进入院子,随着老妇人走向旁侧的房间,那里连通着地窖。 推开地窖的门,微弱的光芒灌入其中,竺赖目光一扫,看见二十多个穿着破烂袍子的人盘坐在蒲团,他们双手合十,闭着眼,专注而虔诚的听着一位年轻僧人讲经。 随着地窖的门打开,信徒们纷纷扭头回望,而正对着门的年轻僧人,也停了下来,朝这边看来。 中年人往前走了两步,双手合十,道: “净思大师,我度了一位有缘人入大乘佛教。” 说罢,他朝竺赖招招手,示意他上前。 竺赖一边往前,一边审视着年轻僧人。 他眉目清秀,皮肤白皙,看起来完全不像是西域人。 如果许七安在这里,就会认出这是当初西域使团进京时,跟随在度厄罗汉身边的净思小和尚。 年纪不大,却修成了金刚神功。 年纪轻轻的就成了邪教的头目,肯定很值钱竺赖心里暗想。 这时,他听净思微笑道: “施主气色极差,腹内空空,不若先吃些斋食,再与诸同门聆听贫僧讲经。” 竟然还有吃的?竺赖心说这可太好了,向城主揭发你们之前,先白吃你们一顿。 头发花白的老妇人很快送来一叠白面馒头,一碗清水。 竺赖吃的狼吞虎咽,很快就解决了温饱问题。 净思微笑的看着这一切,转而望向中年人,道: “大乘佛法,度人度己,救苍生脱离苦海,助苍生得证果位,你做的很好。” 中年人双手合十,道: “得幸聆听我佛真经。” 众人双手合十,念诵: “阿弥陀佛!” 净思接着说道: “今日有新成员加入,贫僧重新讲一遍大乘佛法的起源,望新来者知悉。 “大乘佛法起始于中原大奉,是大奉银锣许七安开创,许银锣是三千世界中,万佛之主的转世,祂于大奉京城的佛门斗法中,度化度厄罗汉。 “度厄罗汉明悟大乘佛法真义,顿悟成佛,成为大乘佛法教第二尊佛” 罗汉怎么可能是佛?世上明明只有佛陀一位佛!竺赖悄然撇嘴。 他满怀不屑的听着年轻僧人讲述大乘佛法,年轻僧人每说一句,他便在心里反驳一句,或不屑的冷笑。 可当他听到众生平等时,竺赖沉默了。 如果世上真的有众生平等的地方,那我一定誓死捍卫他心里嘀咕一句。 从小便是乞丐的他,受尽白眼和欺凌,活的很痛苦。 他不知不觉间改变了心态,开始认真听经,认真思考。 “度人度己,挣脱苦海如果阿兰陀,如果西域的佛门信徒都度人度己,那我还会是乞丐吗?我的命运是否会改变?” “如果刚才没有那位大叔帮忙,我现在还在为饥饿而苦恼这样的大乘佛法教,真的是邪教吗” 各种各样的念头在他脑海里闪过。 不知不觉间,竺赖听到那位年轻僧人说道: “今日到此为止!” 他才恍然回神,发现门缝里的阳光已经便成了金红色,黄昏了。 哎呀,忘记乞讨了,今晚又得挨饿竺赖心里大急,懊恼不已。 像他这样吃了这顿没下顿的乞丐,每时每刻都要为吃饭而努力,不然就要饿肚子。 想到这里,他急忙忙的站起身,打算离开。 小和尚说的挺有道理,先不揭发他竺赖正要走,却发现周围的大乘教信徒盘坐不动,没有一人起身离开。 众人目光希冀的看着年轻僧人。 接着,他看见净思小和尚从袖子里掏出一串铜钱,对着老妇人说: “给大家分一分!” 老妇人接过铜钱,按照人头,均匀的分给众人。 还,还有钱拿?!竺赖低着看着掌心里的五个铜板,在北昌城,这可以买五个馒头。 省着点吃,够他解决三天温饱。 这是什么教派?这世间真的存在给信徒发铜钱的教派?! 竺赖的三观遭受到严重的冲击。 净思和尚温和道: “佛不会让祂的信徒忍饥挨饿,度人度己,乃本教宗旨,大乘佛教言出必践。” 竺赖握紧了手里的铜钱,感觉自己找到组织了。 随后,他发现度他入教的那名中年人,分到的是十枚铜板。 嗯?不是说众生平等吗?! 竺赖看不懂了。 中年男人笑道: “这是我应有的奖励,凡度一人,赏五铜钱,这是我教规矩。” 我认识很多乞丐,很多很多,我,我要发财了竺赖脑海里只剩这个念头。 唯信仰大乘佛教徒,信仰万佛之主!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六十五章:荒!冤家路窄 天蓝如海,海蓝如天。 无风,无云。 海面泛着微微的波澜,热辣的太阳挂在头顶,扑面而来的海风也是灼热的。 长五丈,高一丈的船只破浪航行,留下一道道泛起波纹的水道。 宽阔的甲板上,倾城妖艳的九尾天狐在软塌侧卧,手里把玩着一条毛茸茸的尾巴,尖俏的瓜子脸白皙妖媚,晒了多日的烈日,依旧白嫩的吹弹可破。 许七安盘腿坐在甲板,柔柔弱弱的美人鱼乖顺的在旁伺候,替他剥开一只只外壳红艳剔透,宛如玛瑙的贝壳。 这种贝壳叫“赤火贝”,生长在南海海底火山附近,它们吞食火焰灵力成长,是罕见的元素生物。 赤火贝的外壳蕴含着极为爆裂的能量,捏碎后产生的爆炸堪比炮弹。 但真正吸引许七安的是它的肉,软嫩香甜,入口即化,没有腥味,口感极佳。 “突然间就不想走了,海外物产丰富,美味佳肴应有尽有。。” 许七安吃下最后一只赤火贝的肉,望着身前堆积如山的贝壳,满足的拍拍肚子。 “多谢珍珠女王,以后有什么困难,尽管找我。” 他随口许诺。 同样是领路人,鲛人女王和九尾狐是不同的,后者只熟悉航线,几次出海都是来去匆匆,有目的的寻找东西。 而鲛人女王是海外土著,不但对海外格局了如指掌,还知道哪里有美味佳肴。 旅游体验一下子就蹭蹭蹭的往上涨。 银发妖姬笑眯眯的搭茬: “你可以相信他,这个人族的臭雄性,对女人的许诺从未食言,说到做到。” 我对男人的许诺就食言过了?谁不知道许银锣一诺千金重许七安心里吐槽。 珍珠显得极为高兴,绽放柔美清纯的笑容。 她当然有刻意讨好这位人族至强者,希冀得到他的友谊,根据人族划分的品级,超品相当于最强大的神魔,而超品之下的一品,即使在神魔中,也是不弱的存在。 当然,珍珠还不太清楚一品武夫在一品境中的地位,否则会更清晰直观的明白许七安的可怕。 银发妖姬适时提醒道: “但你也要永远心存警惕,不然,说不定几年后,你会抱着一个人鲛混血的孩子回鲛人岛。” 船舷边的怒浪岛主沉默的旁听着,经过几天的观察,他发现这个人族雄性,很可能与九尾天狐是一个层次的强者。 这能从九尾狐和鲛人女王的态度中看出来。 怒浪岛主警惕之余,更多的是欣喜,盟友越强大,探索神魔岛的把握就越大。 许七安起身走到船舷另一侧,眺望无边无际的汪洋,出海最难熬的是永恒不变的景色,枯燥的让人发疯。 根据气温的变化,越往南越炎热,他估摸着快接近赤道了。 等以后大劫平定,如果能活下来,就带着临安她们出海游玩,带上鲛人女王这位向导,走到哪里吃到哪里许七安稍稍畅享了一下未来的生活。 满足兴奋之余,又觉得如果带上她们一起的话,会造成很大的不便。 比如他插花的时候,其他鱼儿会不会来围观啊,他和临安打情骂俏的时候,其他鱼儿会不会不满。 更大的可能是,我和每一条鱼儿都相敬如宾,且整日陷在可怕的修罗场里他无声的叹口气,打消了带鱼儿出海的念头。 这时,船上超凡们的视野里,远处碧波起伏的海面,出现几个小黑点。 随着双方距离的拉近,许七安看清了迎面而来的是些什么人,不,是些什么神魔后裔。 他们是忍者神龟! 而且是骑着外观类似海豚坐骑背上的忍者神龟,唯一不同的地方是,这些忍者神龟是黑色的,不是绿色。 另外,许七安注意到,几位黑色的忍者神龟身上都带着伤,或龟壳布满裂纹,或黑色厚实的皮肉开裂,最严重的那位连胳膊都没了。 龙人怒浪走了过来,与许七安并肩而立,意念传音: “他们是来自东海神龟岛的‘卜族’,据说是远古时代那位擅长算卦的神魔血脉。这一脉战力极弱,族内甚至没有超凡境。” 说到这里,龙人嗤笑一声: “居然也敢来探索神魔岛。” 他开口用神魔语呼喊: “卜族的大长老,你们被谁攻击了?” 那群忍者神龟原本是想避开陌生船只的,见怒浪开口招呼,为首的那名老神龟似乎认识龙人岛主,当即驾驭着坐骑靠拢过来。 “是怒浪岛主啊,你们也是去‘神魔岛’探索的?” 为首的老神龟,仅是受了些皮外伤,看起来年纪很大,皮肉松弛。 怒浪岛主微微点头。 老神龟连连摆手,道: “别去了,那里很危险。” 怒浪岛主以为他指的是会致人发疯的神魔气息,说道: “我知道,在你们到达这里之前,我就提前探索过了。我知道该如何规避神魔气息。” 谁知老神龟依旧摆手摇头: “我指的不是这个,几个昼夜前,神魔岛外来了一个强大又可怕的存在,祂吃了不少聚集在岛外的神魔后裔,并把神魔后裔赶们赶出百里之外。 “威胁我们不准靠近神魔岛,否则见一个吃一个。” 强大又可怕的神魔?!怒浪、九尾天狐、鲛人女王面面相觑。 许七安因为听不懂神魔语,暂时被排除在对话之外。 怒浪岛主沉吟道: “它是谁?” 神龟大长老摇头: “我从未见过他,聚拢在神魔岛外的后裔们也不识得。” 说着,皮肉松弛的大长老做回忆状: “他身躯极为庞大,堪比一座小岛,头顶长着六根弯曲的长角,其中一根长角崩了一个缺口,他有着与人族相近的脸,他的气息宛如神魔复生” 随着神龟大长老的讲述,九尾天狐脸色大变,看向许七安,惊道: “荒,是荒” 她从许七安那里了解到“荒”的外貌特征。 荒也来神魔岛了?啧,冤家路窄啊,不,神魔岛与远古神魔有关,会吸引祂过来是必然的许七安听完九尾狐的翻译,脸色凝重。 他忽然明白‘荒’为何要带监正远赴海外。 “神魔岛的出现是因为祂?”九尾狐冰雪聪明,一下子联想到很多。 许七安微微摇头: “更大的可能是,祂知道神魔岛会在什么时候出现。” 银发妖姬微微颔首,认同许七安的判断,脸色凝重的说: “祂驱赶神魔后裔,想一人独霸神魔岛?这座岛对祂来说有什么意义?嗯,也许,岛上有祂在意的东西。” 要知道这个问题,就得先了解神魔岛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 许七安说道: “我和你说过,荒的本体出了意外,一直在沉睡,所以封印监正后,祂没有出动本体灭掉大奉。如果当时祂是本体苏醒,我和国师多半扛不住。 “可祂没有,而是带着监正离开了原本沉睡的地方。 “还有一件事,荒虽然强大,但并不是超品。饿这样状态下的祂,是无法和佛陀、巫神这些超品竞争的。 “两件事加起来,你知道祂的目的了吗?” 九尾天狐缓缓吐出一口气,声音不自觉的低沉: “恢复巅峰,重返超品。” 只有这样,祂才能抗衡九州大陆的超品。 如此一来,神魔岛里有什么东西便不言而喻——助祂重返超品的东西。 鲛人女王听着他们用鸟语叽里咕噜的交谈,且脸色越来越凝重,忍耐了片刻,抓住谈话的空隙,问道: “你们在说什么?” 怒浪岛主和神龟大长老同时看了过来,她说的是神魔语,两人也能听懂。 银发妖姬“呵”一声,笑道: “你们从小是听哪位的恐怖传说长大的?”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怒浪岛主,这位鬃毛间夹杂银丝的龙人,脸色狂变,竖瞳剧烈收缩,脸上呈现一种极其复杂的神色。 那是深切的愤怒和强烈的恐惧交织而成。 在很古老很古老的岁月里,一位可怕的强者肆虐汪洋,对海外的超凡神魔后裔展开了一场血腥的吞食,祂几乎灭绝了三品以上的神魔后裔。 阿尔苏群岛也在被波及的范围里,怒浪岛主父亲的父亲,便死于那位存在的獠牙之下。 而同样是超凡的父亲,因为品级不够,反而侥幸的活了下来。 怒浪没有亲生经历过那场可怕的动乱,但他从小就是听着这件事长大的。 鲛人女王和神龟大长老,先后领会九尾狐的话,前者下半身的鳞片一根根竖起,像是炸毛的猫儿,如花似玉的俏脸,迅速苍白。 炎热的天气里,她竟打了个寒颤,雪白藕臂凸起一层鸡皮疙瘩。 神龟大长老双腿发抖,又是后怕又是悚然,结结巴巴的说: “告辞告辞” 他当即打算驾驭大鱼离开,逃回神龟岛。 一条毛茸茸的雪白狐尾探出,把神龟大长老缠住。 银发妖姬哼道: “说完再走,不然把你背上的龟壳撬下来做锅。” “这这这” 神龟大长老频频看向怒浪岛主,好歹是见过几面,有一定交情的,希望他说几句话。 但让大长老失望的是,怒浪岛主保持沉默,一副自己没有话语权的姿态。 神龟大长老只好继续说道: “我们不敢撄锋,便退了出去,想着那座岛被强大得禁制隔绝,反正他也进不去。 “可没想到,他不但能靠近神魔岛,还用头顶的角硬生生顶破了禁制如果是那位的话,倒也不奇怪了。” 怒浪岛主皱了皱眉: “其他神魔后裔呢?都跟随那位进去了?” 神龟大长老摇头: “他进去后,禁制重新封闭,另外,他还收服了龙鲸、玄马和烈焰鸟,让三只后裔守门,驱赶靠近神魔岛的后裔。 “他们太强大了,我撤退之前,已经有超凡境的神魔后裔死在他们手里。” 三只神魔后裔里,鲛人女王只听说过玄马。 怒浪岛主点了点头,意念传输: “龙鲸、玄马和烈焰鸟都是极为强大的神魔后裔,玄马的战力与我相当,龙鲸则比我强很多。” 至于烈焰鸟,天空和海洋不是一个领域,谁强谁弱,只看在谁的主场。 神龟大长老说完一切后,骑乘坐骑,带着族人快速撤退,远离这片是非之地。 怒浪岛主目送神龟们离开,转而看向九尾天狐,无奈道: “返程吧。 “神魔岛已经被那位占据,靠近只有死路一条。” 这还不算笼罩在岛外禁制。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六十六章 万妖国主显神威 怒浪岛主怂的有理,那位堪称童年阴影的存在,在海外确实是无敌的象征。 他愿意领路,带着九尾天狐和人族强者前去神魔岛,抱的是“试一试”也无妨的心理,不是非探索不可。 银发妖姬笑吟吟道: “你可以走!” 反正归墟就在前方,已经不需要向导。 那我走?怒浪岛主意动了,随后发现鲛人女王虽然小脸发白,像是受了惊吓的柔弱模样,却丝毫没有退缩的意思。 见他望来,珍珠细声道: “去看看也无妨,大不了不接近便是。” 魁梧高大的龙人犹豫片刻,低声道: “我,我也去看看” 他还是不甘心,想去神魔岛再看看。 怒浪相信九尾天狐和人族强者不是无脑狂妄之辈,每一位超凡强者都不是蠢鱼,之所以不肯退走,大概是要去见识一下所谓的“神魔岛”。 “不能让荒重返巅峰,不然大奉将来面对的局面会更加糟糕,糟糕到让人绝望。” 九尾天狐捋了捋垂下的额发,娇艳无暇的脸上,罕见的没了烟视媚行,只有严肃。 “先进岛!” 许七安言简意赅的回复。。 他当然知道不能任由“荒”重返巅峰,可问题是,光凭他现在的战力,即使加上九尾狐,也不可能是荒的对手。 鲛人女王、怒浪岛主只能锦上添花,无法成为制衡荒的战力。 九尾狐点点头,接着传音道: “你别忘了,监正也在。” 她看出许七安的凝重,以及些许悲观。 我知道监正在,但你不能把一切赌在监正身上,你甚至不知道他在谋划什么许七安吐出一口气,把话咽了回去。 因为他也觉得,不妨相信监正。 当然,这不代表他把注都压在监正身上,老家伙要是无所不能,就不会被封印在荒的长角里,许七安是觉得,有监正在的话,不妨冒险登岛。 试一试无妨。 还没晋升半步武神,反而要先和荒对上,真倒霉许七安心说我特么不是气运之子吗?是假的吧! “玄马生性奸诈、卑劣,最擅长见风使舵。它会臣服于那位存在,我并不奇怪。龙鲸天生怪力,勇猛好斗,性情凶残,虽然与我是一个境界,但比我还要强大几分。 “至于烈焰鸟,他不该臣服于那位啊,天空如此广阔,他大可远走高飞,不必臣服于强者,除非那位许诺了他们相应的好处。” 怒浪岛主尽心尽责的分析情况,但发现不管是鲛人女王、九尾天狐还是人族雄性,都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 他没再说话,也转为沉默。 船只继续朝南挺进,没有因此加快速度,过了半个时辰,前方出现了海岸线,连绵向视线尽头的海岸线。 如果仅凭肉眼所见,这毫无疑问是一块大陆。 怒浪岛主沉声道: “这就是从归墟里浮出的神魔岛,它把归墟给堵住了,海水无法再涌入归墟。” 这已经不能称之为岛了吧许七安心里吐槽了一句,他的目光自然而然的望向神魔岛。 这块大陆笼罩在一层薄薄的雾气中,在这宛如时间的迷雾深处,走出一尊身高百丈的六臂巨人。 巨人青黑色的皮肤上遍布着诡异的纹路,肌肉膨胀,线条却无比流畅,给人一种战力无双的直观感受。 祂的脸庞无比狰狞,嘴角长出两颗微微弯曲的獠牙,赤红的双眼外凸。 在海岸边漫步片刻后,祂转身返回大陆深处,消失在许七安视野里。 整个过程中,祂无比安静,对于岛外的情况也毫不在意,仿佛没有看见。 还真有神魔啊,但看起来状况不对暂时分不清神魔是虚幻还是真实,只有登岛后才能一探究竟许七安一边感慨,一边收回目光,转而审视起在神魔岛外对峙的双方。 一只体长近十丈,身高三丈的马形怪物,静静的立在水面。 它通体漆黑,外形与马相差不大,但头顶长着一根独角,臀后是一条长长的蛇尾,修长的脖颈处没有鬃毛,取而代之的是鱼一样的鳃。 它的眼睛是黄金色的竖瞳,宛如蛇类般锐利冰冷,正紧盯着对面的一众超凡强者。 玄马! 在玄马的左侧,许七安隐约看见浮出海面的巨大背脊,如同隆起的土丘,却长满了黑色的鳞片。 龙鲸! 玄马和龙鲸周围的海水呈现淡淡的血红,不知是被什么生物的鲜血染红。 想来便是神龟大长老口中,被荒杀死,或被三位马仔联手灭杀的超凡境神魔后裔。 两尊超凡生物对面,零零散散总共百余位神魔后裔,实力有高有低,许七安眯着眼扫过去,发现超凡境的神魔后裔也就六个。 当然,水底下有多少,他无法感应到。 “玄马,你竟效忠那个狂徒,甘愿做祂的爪牙!忘记自己祖辈是怎么死的吗?” 一位超凡境的神魔后裔,隔着远远的距离呵斥。 能成为超凡境的神魔后裔,血脉一般都很纯正,再往上推一两辈,基本都是二品,极少数甚至是一品。 换而言之,当今海外的超凡境神魔后裔,基本都和荒有杀父杀爷之仇。 通体漆黑的玄马,打了个响鼻,昂起修长的脖颈,睥睨一众神魔后裔,语气倨傲: “开天辟地以来,强者为尊乃不变法则,你们若能打败我,也可让我认主。若不能,便速速退去。主人不杀你们,是因为尔等上不得台面。 “可若继续徘徊于归墟之外,待主人回归后,我就求主人将尔等屠戮殆尽,精血由我三者瓜分。” 它言语间没有半点羞愧,反而洋洋得意,睥睨着一众神魔后裔,仿佛双方已经不在一个档次。 玄马边说着,边打着响鼻,狞笑道: “乘黄的味道真不错。” 乘黄是不久前被他们吞食的超凡境神魔后裔。 闻言,远处的神魔后裔们,脸色微变,纷纷后退了一段距离。 龙鲸的头颅浮出水面,双眸猩红,瓮声瓮气道: “一群臭鱼烂虾,统统滚蛋,不然一个都别想活。” 一头虎身鸟头,背生羽翼的神魔后裔,沉声道: “我们只是想静观后续,看看神魔岛是什么情况,并不是要登岸。龙鲸、玄马,大家相识一场,何必做的这么绝。” “相识一场,你也配?” 玄马嗤笑道: “别说以前我看不上你们,如今跟了主人,就你们这群臭鱼烂虾,也配和我攀交情。你们根本不知道主人是什么来历。 “别说海外,就连九州大陆,也没几个是祂对手。” 那虎身鸟头的神魔嘀咕道: “还不是被道尊赶出九州,有本事重返九州啊。” 能来这里的神魔后裔都“家学渊源”,从祖辈那里听说过神魔后裔大规模迁徙海外的原因。 “大胆!” 玄马怒斥一声,鼻孔中喷出两股罡风,瞬息间掠过百余丈,将那只虎身鸟头的神魔后裔击的四分五裂,血水染红海面,尸快沉浮。 玄马傲立于海面,徐徐甩动蛇尾,“你们无非是想靠近神魔岛,尝试或许与血脉之力相匹配的灵蕴。但我劝你们别痴心妄想,主人没说你们可以靠近之前,谁都别想接近神魔岛。” 除了几个超凡境的神魔后裔,其他神魔后裔齐刷刷的后退,又惊又怒,玄马竟如此不留情面。 “这个卑鄙无耻的烂虾,仗着那位的撑腰,如此嚣张。” “可恶,那几位大人怎么不出手?” “哪敢出手啊,不提打不打的过龙鲸玄马和烈焰鸟,他们敢出手,回头那位从岛内出来,直接血屠海外,你我都要遭殃。” “这几位不走,也不敢接近,恐怕是在等那位存在出来,宣誓效忠吧。” “这是唯一的办法。” 玄马优雅的迈动四蹄,很满意众神魔后裔的态度。 主人要求它们守住神魔岛,既是任务也是考验,它们把差事办好了,主人自然会有奖赏。 这些臭鱼烂虾根本不知道主人是什么身份,神魔气息遇祂如避蛇蝎,只凭这些,倒也不能说明什么,但主人有明确告诉它们三位: 尔等在我麾下效命,待我重返巅峰,可助尔等吸收灵蕴,增强血脉之力。 玄马仅是想一想,便发自内心的战栗。 这时,天空传来尖锐的啼叫,一只火红的,双翼燃烧着烈焰的巨鸟从云层中掠下,向下方的龙鲸和玄马示警。 海面上的神魔后裔们纷纷抬头,望向天空,接着,它们根据烈焰鸟的警示,转而看向斜后方。 那里,一条不算太大的船朝着神魔岛破浪而来。 “哼!又来一批送死的。” 玄马鼻子里喷出气息,海面当即出现两个涟漪。 待双方距离拉近,玄马目力极强,扫了一眼甲板上的几人,率先认出鲛人女王和怒浪岛主。 “是阿尔苏群岛的怒浪岛主。” “这可是大人物啊” 神魔后裔们窃窃私语。 大人物玄马心里冷笑一声,如果是以前的话,它见到阿尔苏群岛的怒浪,确实要礼让三分,但现在嘛 玄马先抬头看一眼烈焰鸟,后者意会,保持着高距离盘旋,示威但不攻击。 “怒浪,你来晚了。” 它声音在海面上响起: “神魔岛已经被我主人占据,靠近此岛百丈之内,杀无赦!” 玄马的姿态一如既往的倨傲。 船只继续航行着,并没有因为玄马的警告停下来。 怒浪看一眼九尾狐和许七安,见两人没有反应,便也保持沉默。 船只保持着匀速行驶,掠过了周围的神魔后裔,继续朝着神魔岛驶去。 嗯?怒浪疯了吗众神魔后裔脑海里闪过这个念头。 “怒浪,它的主人是当年那位吞噬强大后裔,掀起腥风血雨的无敌者,你们阿尔苏群岛六大部族的强者遭遇过的那位。” 不远处,一位超凡境的神魔后裔提醒道。 它的本体是一只巨大的银蚌,蚌壳打开,蚌肉化成分不清性别的人形。 我知道,但并不由我做主怒浪面无表情的点头: “知道!” 知道还不停船,还敢惹事?找死是吗! 这下,连那几位超凡境的神魔后裔也看不懂了。 就交谈的这点时间,船只已经顺利“超过”神魔后裔们,进入了“百丈之内”的雷区。 玄马怒极而笑: “你是在阿尔苏群岛作威作福惯了,没有摆正自己的位置。今日斩你,阿尔苏群岛该换主人了。” 话音落下,玄马化作一道黑色闪电冲向船只,他原本所立的位置,海浪“后知后觉”的掀起。 “吼!” 玄马口中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额头的尖角黑光滚滚,一头撞向甲板上的四位超凡。 与此同时,天空中响起清越尖锐的啼叫,盘旋戒备的烈焰鸟俯冲而下,宛如一道红彤彤的陨星。 它的凶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闪烁着对超凡精血的渴求。 龙鲸的速度没有前两者快,但庞大的身躯进攻时掀起的海浪,造成的动静,远比玄马和烈焰鸟要夸张。 超凡的气血汹涌爆发,让在场每一位神魔后裔都感到心悸,这还不是直面龙鲸的情况下。 不好,快退,免得遭受波及众神魔后裔各自做出应对。 就在这个时候,甲板上穿着兽皮裹胸,披着裘衣当做裙子的银发妖姬,抬起如雪的赤足,一脚踏出甲板外。 “呼” 身后九条狐尾如同怒放的孔雀尾羽,下一刻,一根根狐尾宛如张杨的触须,朝着前方、天空和海洋掠去。 那道黑色的闪电骤然停顿,玄马在距离船只三丈处停下来,非它自愿,而是三条狐尾将它吊了起来。 空中的陨星撞中了白影,触须般的狐尾将它紧紧缠缚,任凭它如何挣扎、扇动翅膀,都无法挣脱,就像一只挂在天空的风筝。 最后三条尾巴探入海底,层层叠叠翻涌,倾轧而来得海浪,瞬间坍塌。 海面旋即沸腾起来,巨量的海水翻涌,传来龙鲸愤怒的咆哮。 双方似在角力。 “三只臭鱼烂虾,敢在本国主面前耀武扬威。” 九尾天狐冷笑一声,小蛮腰一拧,狐尾一振,噗噗噗玄马率先四分五裂,接着是天空中的烈焰鸟,先是双翼被扯断,接着狐尾收紧,身躯被硬生生绞成两段。 这还没完,海底又一次传来龙鲸凄厉的嘶吼,翻涌不息的海面平静下来。 一股股殷红的血水“咕咕”冒出,海底彻底没了动静。 而这个时候,神魔后裔们才刚刚准备避退,免得遭受不及。 但现在不用了,海面有风,有云,却无一丝动静,鸦雀无声。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六十七章 入岛 眼前的这一幕让神魔后裔们瞠目结舌,久久无言,龙鲸玄马和烈焰鸟可是海外顶尖强者,站在巅峰的那一小撮人。 可是这么强大的三位神魔后裔,却被甲板上那位妖媚动人的雌性轻而易举的撕碎,坚固的肉身防御、傲人的气血膂力,不及对方三根尾巴。 持续的沉默里,怒浪岛主眉骨微跳,他知道九尾狐要高自身一个境界,是人族划分的品级中的二品。 可没想到万妖国的国主,实力会这么强。 玄马这样堪比三品的神魔后裔,在她面前真的只是臭鱼烂虾,而龙鲸也只是强大一些的鱼虾罢了。 那我呢? 想到这里,怒浪神色复杂起来,当他看见疑似二品的许七安后,就更复杂了。 “海外还有这种层次的强者?是新晋升的神魔后裔?” “显然不是,以她的层次,没晋升之前不可能寂寂无名。” 百余名散落各处的神魔后裔,在惊骇的情绪中迅速交流,他们猜出了九尾天狐的境界。 毕竟能如此轻易斩杀玄马龙鲸的存在,与它们肯定不在同一个境界。 旁观神魔后裔们念头纷呈之际,银发妖姬的狐尾像蚂蟥吸血时一样,“吨吨吨”的把玄马和烈焰鸟尸块上的精血一股股的吸收吞噬。。 海面上,天空中,玄马和烈焰鸟的元神愤怒咆哮,它们的肉块疯狂蠕动,试图重组,但随着活性的降低,精华的流逝,只能无奈的变成“死肉”。 肉身彻底死去。 龙鲸的尸体碎块始终没有浮上来,不过染红海面的血水,在这个过程中慢慢淡化,直至恢复成清澈碧波。 此时,九条狐狸尾巴彻底变成红尾巴,色泽猩红。 “她是九尾天狐,青丘狐的后裔,据说这一脉在九州大陆建了一个万妖国,是极少数的,没有被道尊赶出九州的神魔后裔。” “难怪,难怪杀玄马和龙鲸如屠狗。” 终于有人认出九尾狐了。 万妖国主出海数次,虽说没有主动掀起风浪,没有闹事,但关于她的传闻,海外还是有一些的,只是传的不多罢了。 九尾狐“呼”出一口气,一脸满足,笑吟吟道: “它们的精血我帮你储存起来,回头炼成血丹给你,嗯,如果你等不及的话,可以吸我的尾巴。” 她暧昧的眨巴一下眸子。 超凡境的精血想要炼成血丹,需要一点时间,刚才她下手太重,为了不让精血流失,选择将它们存储在狐尾里。 “尾巴?” 许七安一脸嫌弃,瞄了她红艳艳的小嘴,笑道: “能不能换个地方。” 一人一狐旁若无人的闲聊,完全不把四周的神魔后裔放在眼里。 九尾狐“大吃一惊”,伸手捂住挺翘的臀儿,花容失色: “你在想什么?这里不行!” 我想什么了?许七安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旋即明白又被狐狸精调戏了,心里一阵不爽。 从来没有哪个女子敢屡次三番的戏谑调侃他。 都是他掌握主动,一边申公豹一边豆腐乳。 这时,船只已经航行到神魔鬼边缘,距离海岸线不足十丈,怒浪岛主脸色微变的提醒: “别靠近,会被岛内的气息沾染的。” 许七安脚底板微微发力,船只“听话”的停下来,他边审视着笼罩岛屿的薄雾,边问道: “墨玉是怎么感染的。” 怒浪岛主低声道: “它触碰到了迷雾。” 许七安沉吟片刻,望向九尾狐,道: “我来吧。” 他是一品武夫,精气神三者合一,这样的特性让他变相的拥有“万法不侵”的能力,外界的力量很难强行融入他的身体。 银发妖姬没有逞强,微微点头。 许七安跨前两步,走出了甲板,他的举动让远处的神魔后裔愣了愣。 它们看的出九州大陆来的万妖国主打算进岛,但没料到率先向神魔岛靠拢的是一个疑似人族的雄性。 海外的神魔后裔,很多都没见到真正的人族。 是用来试探危险的炮灰? 众神魔念头闪烁间,许七安一步步踏着虚空,来到海岸线边缘,距离薄雾形成的屏障,已是咫尺。 他伸出手指,尝试着触及薄雾。 嗡! 在手指接触到薄雾的刹那,缓缓浮动的薄雾,局面抖动起来,紧接着,一缕缕雾气宛如跗骨之蛆,开始朝着许七安涌起,先是手指“画”上诡异的、残缺的纹路,接着是手掌 伴随着薄雾的入侵,许七安脑海“轰”的一震,一下子多了许多“记忆”,这记忆仿佛烙印在基因深处,是从出生时便携带的本能。 比如运用双脚走路,运用双手拿物品,只不过此时凭空多出的记忆,是如何操纵风雨雷电等天地元素。 天赋神通这些薄雾真的能强行赋予一个生命不属于他的神通许七安察觉到精神在逐步崩溃,基因被强行修改。 换成是九尾狐,纵使能强行把“薄雾”的馈赠逼出体外,也得吃大苦头。 但许七安不会,他是一品武夫,是又臭又硬的石头。 “看,这就是触碰屏障的后果。” “只有那位大人能抵抗住薄雾的侵蚀,一旦被那股气息沾染,会发疯的,这个家伙要完蛋了。” 几个很早之前就来到归墟的神魔后裔,向后来者分享自己的经验。 “没事吧!” 船头,九尾天狐目光望着许七安的双手,眉尖微皱。 “无妨!” 许七安嘿了一声,双掌合并,猛的刺入薄雾中,就像一把刀,刺入了坚硬的屏障。 许七安的双掌刺破薄雾凝成的屏障,双臂往外扩张,一点点的把它撕开。 没有任何响动,但这一刻,整座岛的薄雾都抖动起来,受了强烈冲击。 薄雾疯狂的朝着异物汇聚,妄图同化他,侵蚀他,但那些攀附上一品武夫双掌的纹路,往往还未来得及成型,便被更强大的力量蒸发、驱散。 “啊啊啊” 许七安浑身肌肉膨胀,毛孔里喷出血雾。 血祭! 薄雾屏障再次被撑开,那道豁口里,岛内的景象不再朦胧,清晰的映入甲板三位神魔后裔的眼里。 笼罩住整座岛的薄雾,已经不是抖动而已,它们彻底沸腾,像是被搅浑的浊流。 见豁口已经被撕开,银发妖姬对身后的鲛人女王、怒浪岛主说道: “你们不必跟来,在外面等着。” 两名神魔后裔对神魔岛有着极强的“欲望”,来自本能的欲望,但理智告诉他们,进了岛,多半死路一条。 等他们点头,银发妖姬翩然跃起,钻入豁口。 许七安侧了侧身子,也钻了进去。 薄雾如水般涌动,把被撕开的豁口填平。 远处的神魔后裔们木然而立,表情像是凝固了。 过了半晌,本体是蚌的超凡神魔后裔,低声喃喃: “那人是,什么来头” 甲板上,怒浪岛主怔怔的扭头,看向鲛人女王,用一种震惊中夹杂痛心疾首的语气说道: “你,你早知道他的修为?” 如今回想起鲛人女王一路上的讨好,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过于迟钝了。 如此强大的存在,我竟然错过了讨好他的机会,一直没怎么交谈。 神魔岛,某处寂静的荒野。 身躯庞大的宛如山岳的荒,静静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慢的迈出半步。 “我讨厌这里这是时间的灵蕴” 低沉浑厚的声音,“缓慢”的说着。 这片区域的时间流速极为古怪,比现实世界慢十几倍。 闯入其中的生物,每行动一步,要花费的时间是外面的十几倍。 “时间是什么人物?” 同样缓慢的声音问道,来自监正。 “如果远古时代的神魔中谁最难缠无法杀死那就是时间。 “祂的灵蕴是将一切都变的无比缓慢” 荒为了回答监正,花了整整一刻钟。 在现实世界里,这句话十息之内就能说完。 “我真受不了你说话的速度” 监正叹息道: “而且你还让我想到了我的弟子” 这时,人面羊头微微抬起,以极慢的速度抬头看一眼: “有什么人进来了” 监正好奇道: “海,外,还,有,高,手?” 荒没有回应,祂改变了前进路线,慢慢的转身,朝着来时的路返回。 祂耗费了很久很久,终于离开这片“缓慢”地带,回到时间流速正常的世界。 “少装蒜了!” 荒金色的瞳孔闪烁着凶光,冷笑道: “当今九州,能靠蛮力撕裂屏障的,除了许七安,就只有那个南疆的半步武神。 “我猜是许七安,半步武神不会离开南疆,他得牵制佛门。” 这时,他看见一只由薄雾凝成的蝴蝶,扇动翅膀,轻盈的落在某根长角上,正是封印着监正的那只。 荒轻轻呼气,把蝴蝶吹散,化作薄雾消失。 “我知道身为守门人的你,在这里会有特殊手段,但别在我面前耍。” 荒冷哼一声,“许七安来到正好,他在海外无法使用众生之力,我可杀他,吞噬他的精血,增强我的体魄。” 至于重返巅峰,需要的是神魔的灵蕴,而是武夫的气血。 许七安站在“沙滩”上,眼前所见,尽是黑色的荒芜大地,没有植物,没有动物,一片死寂。 抬头望天,则是徐徐涌动的薄雾。 九尾狐伸出白皙的小手,沉默几秒,道: “这里没有任何天地元素,包括土灵!” 她刚才尝试着召唤阴阳五行地风水火,但都失败了。 那我们脚下踩着的不是土?许七安皱眉,环顾四周,道: “没看见‘荒’的脚印” 依照当初所见,海底那只怪物,体型庞大的宛如山岳,这样体积的怪物正常行动,绝对会留下痕迹。 除非祂御风而行。 “暂时别动,我让傀儡先做探索。” 他稳健的给出建议,同时挥舞袖子,甩出黑色蛟龙。 “嗷呜” 黑色蛟龙腾空而起,张牙舞爪,雄赳赳气昂昂的冲向天空。 然后它突然一段段的裂开,啪嗒啪嗒的摔在许七安和九尾狐眼前。 这算什么,现场展示什么叫“我裂开了”?许七安心里嘀咕,脸色凝重道: “空中有古怪!” 黑蛟是超凡境,天赋神通里还有“防御”这一项,但上天后立刻四分五裂,那看不见的危险,拥有可怕的锋芒。 这时,九尾狐‘嘶’了一声,白嫩修长的玉指沁出一粒血珠。 “在我前面,不足三尺” 她还没说完,许七安一拳打了过去,半空中传来琴弦断裂般的声音。 九尾狐伸出手指再探,发现那可怕的锋芒已经消失。 “琴弦?蛛丝?” 她谨慎的给出猜测。 许七安没有回答,把恢复原样的黑蛟收回袖中,默不作声的朝前走去。 这一次,他负责开路,沿途遇到无数次无形之物的切割,走出十几丈,衣袍已经被割的破烂褴褛。 一品武夫的强悍体魄遍布着一道道白痕。 九尾狐跟在粗鄙武夫身后,颇有闲情逸致的取笑道: “哎呦,转过身让本国主瞧瞧,让夜姬沉迷的那根东西是个什么样儿。” “我怕一转身,把你给扫飞出去。”许七安没好气的说道。 越往前走,温度越高,空气越干燥,当许七安看见前方出现一片熔浆时,他已经很久没有被无形的锋利之物切割。 九尾天狐与他并肩而立,目光所及,大地消失,岩浆宛如海洋,时不时喷吐出灼热的火舌。 “嗤!” 九尾狐摊开掌心,一道夸张的火舌喷吐而出,吓了她自己一跳。 “此地全是火灵之力,我只是施了个小法术,便是此等规模。” 她震惊不已。 许七安摸着下巴,沉吟道: “我有一个想法!” 九尾天狐心里也有了猜测,但还是侧头听他说话。 许七安道: “我们在岛外有看见远古神魔的身影,可进来之后却不见了,那会不会是神魔残留的灵蕴凝聚而成的幻象? “此地是远古神魔的战场之一,充斥着祂们死后遗留的力量。我们刚才遇到的,是那位六臂巨人的灵蕴,而现在看见的则属于另一位神魔。 “只是没想明白,外头的灵蕴为何是残缺混乱的,而岛内的却泾渭分明?” 银发妖姬解释道: “越强的灵蕴,排他性也越强,泾渭分明是必然的。至于外头的那些,大概是灵蕴溢散的力量相互融合形成,这也能解释为何沾染上的神魔后裔,所得到的灵蕴残缺混乱。” “合理!”许七安点头表示认同,叹息道: “此处是“荒”的天堂,神魔岛现世不久,荒就来了,祂想借助此地重返巅峰,我愈发肯定了之前的猜测。 “祂甚至可能在南海带着监正游玩了许久,边玩边等神魔岛现世。” 后一句话属于苦中作乐的玩笑话。 说完,许七安没有御风,而是试探性得踏入岩浆。 “嘶” 他先倒抽一口凉气,感受到了恐怖的高温,带着强烈的疼痛。 接着,喜出望外道: “岩浆具有极好的淬体效果,它能让皮肉更加坚韧,泡久了,耐火性会更强。你来吗?” 九尾狐撇撇嘴: “你自己泡吧!” 许七安‘哦’一声,一边在岩浆中跋涉,一边借机淬炼体魄。 突然,他抬起手,气机凝成巨手,抓向空中的九尾狐。 后者似乎早有防备,毫无征兆的拔高身形,恰好避开巨手的抓摄。 她低头俯瞰,嘴角挑起: “姑奶奶纵横捭阖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你刚才一开口,我就知道打什么主意。” 想看她的身子,呸,做梦! “没意思!”许七安嘀咕一句,继续走着。 眼见就要淌过这片区域,许七安一愣,道: “我好像踩到了什么东西”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六十八章 美梦 骗子九尾狐翻了个白眼,但还是忍不住降低高度,一边防备许七安袭击,一边问道: “你踩到什么了?” 许七安没回答,一头扎入岩浆里,摸索片刻,从岩浆底摸出一个物件。 银发妖姬翩然掠下,浮在岩浆之上,探头看去,许七安手掌心里捧着的是一块火红色的骨头,铜盆那么大,它表面刻满了不规则的火焰纹路。 “这似乎是某个大型动物的脊椎骨,准确的说,是其中一块脊椎骨。” 许七安低头审视着铜盆那么大的骨头,分析道: “它的主人体积目测超过五丈,但在神魔中属于矮个子,你说这里会不会是这位神魔的死亡之地?” 根据他的经验来判断,这截脊椎骨应该是那位神魔的核心,存储着与生俱来的灵蕴。 骨头在这里,那么这片岩浆覆盖的地域,多半是这位神魔陨落的地方。 “这座岛是神魔古战场之一,那么此地自然是祂的陨落之地,难不成祂死之后,会有好心的神魔的替祂入土安葬?” 九尾狐觉得他问的都是废话。 “可我一直想不通,为何神魔死后会有如此夸张的异变,有化身岛屿的,有把周围变成火海的要说祂们的战力堪比超品,我不信。 “祂们甚至连我都不如,可我要是陨落了,最多就是一具万劫不磨的躯壳。” 许七安看着她,希冀能得到答案。 银发妖姬漂亮的眸子往上看了看,做出沉思状,然后摇头道: “没人能回答你这个问题,神魔是特殊的生灵,你就当是祂们与生俱来的能力吧。。” 等许七安点头,她说道: “骨头你留着,世所罕见的极品材料,把它交给术士,说不定能炼出一件绝世神兵。” 烙印着神魔灵蕴的骨头,外头很难找到相似的材料。 所以许七安很不客气的收了起来。 穿过这片火焰缭绕的区域,他们先后经历了数片神魔陨落地,有充斥着堪比天劫的雷区;有游荡着石头人的沼泽;有进入之后水分快速流失,出来后两个人都快变成干尸的区域。 九尾狐的兽皮裹胸都变的松垮了。 好在这些情况都属于可以应付的危机,不会对两人造成太致命的威胁。 这座远古神魔遗迹面积极大,许七安估测两人前行至少有一百多里,但依旧横穿神魔岛。 在他们又突破一处神魔死后遗留的区域后,前方出现一片黑色的荒野,没有草木,荒凉死寂。 九尾狐和许七安对视一眼,这种没有异常的地方,往往是最危险的。 因为看不见异常,你便无法针对性的防御。 “那里似乎是脚印。” 九尾狐眼尖,指着西面某处,轻声说道。 两人御风而起,从高处俯瞰,那确实是脚印,一只羊的蹄印,根据蹄印的大小判断,其主人的体型大概比城墙还高。 “只有一只脚印?” 许七安皱眉,想拔高高度,但头顶已是缓缓流淌的薄雾。 他和九尾狐当即返回地面,许七安道: “老规矩,我去探路!” 荒能平安无事的路过此地,没道理他不可以。 在肉身防御和再生能力这方面,许七安甚至觉得自己不比那位曾经的超品神魔差。 “小心点。”九尾狐象征性的提醒一句,她对许七安很有信心。 许七安朝着荒芜的黑色平原行去,一步两步三步这个过程中,银发妖姬紧紧的盯着他,但没有任何事发生。 四步五步当许七安踏出第六步时,他突然消失了,诡异的消失了。 “许宁宴!?” 九尾天狐当即展开神念,探查四周情况,同时高呼许七安的名字。 她的声音在旷野中回荡,得不到任何回应。 荒的脚印也只有一个,祂也无缘无故消失了?银发妖姬略作沉吟,心里有了猜测,果断飞起,冲向黑色荒野。 她刚飞出一小段距离,眼前一花,景物一变,接着感觉有什么东西撞到了自己的胸口。 耳边传来许七安瓮声瓮气的话: “是什么蒙蔽了我的眼睛?” 银发妖姬嘴角抽搐的低头,恰好看见许七安从她胸口抬起头,两人目光交汇,后者嘿了一声: “太客气,太客气了!” 九尾狐面无表情的后掠,不给他继续吃豆腐的机会,边环顾四周,边蹙眉道: “空间?” 许七安还停留在洗面奶的余韵里,慢了半拍才点头: “我也是这么想的,陨落在此地的神魔掌控的应该是空间相关的力量。这里遍布着紊乱的空间,没有主人操纵的情况下,会把贸然进入此地的生灵随机的、无序的传送。” 九尾天狐沉吟道: “那该如何闯过这片区域?” 许七安耸耸肩: “走一步看一步,空间是极高深的法术,据我目前所知,只有术士的传送和琉璃菩萨的无色结界,涉及到空间领域。” 九尾天狐说道: “谨慎一些,神魔灵蕴留下的区域遍布危机,绝不是随机无序的传送那么简单。就算只是这样,但别忘了,荒很可能还在这片区域。” 许七安笑道: “如果是这样,我的危机预感会给出反馈。” 刚才之所以被九尾狐用洗面奶糊脸,是因为他武者的危机预感没有给出反馈,事实证明,这确实没危险。 不但没危险,还有点爽。 他边说着,边往前走,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九尾狐的闷哼声。 扭头回看,吃了一惊,银发妖姬的下半身不见了,她从小蛮腰位置被腰斩,上半身留在原地,下半身不知去了哪里。 这许七安眉头皱了起来: “空间是支离破碎的?” 九尾天狐低头看着不翼而飞的下半身,沉声道: “不但支离破碎,还不停的变化移动。” 如果把正常的空间比作一面稳定的镜子,那么这里的空间是一块块碎片组成的镜子,且碎片会不停的移动。 进入这里的生灵,身处某个碎片时,会随着碎片的移动而移动,宛如瞬移。 可当身子处在不同的碎片里,当它们移动时,就会出现九尾天狐这样的情况。 身体会被切割的支离破碎。 许七安想了想,问道: “你能感受到那部分身体的位置吗?” 如果是他,下半身会自己跑过来,因为下半身也是有“脑子”的(元神)。 可九尾狐不是一品武夫,未必有这样的能力。 九尾狐点头: “我能感应到它位置,但它在不停的移动,时间长了,我可能就感应不到它了。而且 “它会本能的再生,尝试修复自身。 “必须趁它修复身体前找到它。” 她目前还保留着半身状态,因为再生是要消耗气血精华的。 没记错的话,三位神魔后裔的精血全在她的尾巴里许七安本来想提醒她的,但见国主秀眉紧蹙,一副急着要找回下半身的样子,似乎忘记这茬了。 许七安默默把话咽下去,当做没这回事。 “到我背上来,这里的空间切割应该伤不了我。” 许七安提议道。 银发妖姬没有逞强,上半身飘到许七安背上,两条藕臂勾住脖颈。 循着她的指示,许七安大步前往,期间经历了数次“放逐”,花费一定时间后,终于找到了九尾狐的下半身不,用下半身可能不太准确。 因为站在他们面前是一个赤条条的,完好无损的九尾狐。 她下身是一件充当裙子的兽皮大裘,九条淡红毛绒的狐尾拖曳在地,宛如婚纱的裙摆。 上身赤条条的,肌肤莹白如玉,藕臂纤细修长,锁骨精致,身躯线条在小腰处骤然收束,露着肚脐眼的小蛮腰性感妩媚。 身躯比例堪称完美,是纤瘦健美类型,但胸脯 这山好白,这山好圆,这山好挺许七安趁机多看了两眼。 “再看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背上的银发妖姬恶狠狠的说。 我看周树人,跟你鲁迅有什么关系许七安心里吐槽,笑道: “她没有灵智。” 那位狐狸精美则美矣,只是双目空洞,脸色木讷,宛如一朵没有生气的纸花。 毕竟下半身没有脑子,脑子在上面的头里,所以即使长好了身子,也只是一具躯壳而已。 九尾天狐冷哼一声,在他肩膀一按,腾声飞起,一头撞入那具躯壳中。 两者同出一源,本为一体,没有任何阻碍的接驳、融合。 下一刻,九尾天狐空洞的眼神出现灵光,眸子变的灵动狡黠。 她一边竖起狐狸尾巴挡住胸前,一边系上兽皮裹胸,不忘瞪他一眼。 融合之后,两人继续前行,有了这一次的教训,九尾狐赖在他背上不走了,允许他拖着自己的圆滚的翘臀,两条大长腿在许七安腰侧晃啊晃。 “那三个家伙的精血我用了一半!”她说。 许七安笑道:“值了。” 贱人九尾狐磨了磨牙,忽然促狭的笑道: “等回了九州,我就跑许府去住,别人问起来,就说身子被你看光了。” 许七安朝她拱了拱手: “你赢了。” 边走边说,经过十余次的传送和切割,他们终于走出了这片区域,前方缭绕着大雾。 “这又是什么路子?” 许七安侧头问道。 九尾天狐恰好把尖尖的下巴垫在他肩膀,差点被他亲到,边从他背上下来,边翻白眼: “我怎么知道,神魔的事我知道的也不多。老规矩,你去看看。” 许七安点头,原地深吸一口气,抬脚进入迷雾中。 他没走远,进入大雾笼罩的区域后,立刻停下来,然后长时间没有动弹。 就在九尾天狐以为他出了什么问题时,许七安睁开了眼睛,脸上是流连和心悸杂糅的复杂表情。 “怎么样?” 她遥遥喊道。 “很爽!” 许七安笑道。 很爽?爽在哪里啊银发妖姬皱皱眉头,等他解释。 许七安说道: “这里是梦境领域,会让人沉迷其中不可自拔的梦境,很美好,也非常可怕,如果我不是一品武夫,我可能已经陷进美梦里无法挣脱,直到死亡。” “那你看到了什么?”九尾天狐问道。 “刚才不是看了你身子嘛,我第一个梦就是在这里把你给睡了,不要误会,我不是那种强人所难的人,是你主动要求的,还说被看身子那就没办法了,只能和我交配了。” 许七安坦然的说着,感慨道: “梦里的你真懂事啊。” 银发妖姬冷笑一声:“还有吗。” 她知道许七安跟她说这些,是在冷静客观的描述梦境的能力。 但听着就觉得好气! 什么叫没办法了只能交配?依姑奶奶的性格,一刀宰了你好嘛。 果然是美梦! “然后我们两个遇到了荒,成功把牠击杀,救出监正,然后一起回了九州,再接着,我神功大成,修成绝世武神,打败了巫神、蛊神和佛陀,九州太平。 “因为我的贡献实在太大,怀庆觉得也没办法了,只能嫁给我,才能感谢我为朝廷,为大奉百姓做的一切。后来我在京城建了一座宫,名字都取好了,叫百花宫。 “我得红颜知己们都住在那里,和谐共处,她们友好的退让侍寝权,并且恳求我一定要雨露均沾,不能厚此薄彼。梦里的大家都好懂事啊” 废话,因为这是你的美梦!九尾狐满脑子的槽点,但听着听着,她忽然意识到不对劲,怒道: “我呢?你是不是把我给忘了?” 许七安摇摇头: “没忘啊,你和九条尾巴在南疆,望眼欲穿的等我,我隔三差五会过来陪你们,岁月静好,啧啧” 九尾天狐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片刻,发出一声“呵呵”。 许七安耸耸肩: “但后来我发现,不管是你也好,浮香也好,以及洛玉衡怀庆临安和慕南栀,她们都不是省油的灯。 “把她们安排在一起,只会天天勾心斗角,甚至抓头发撕脸。 “我越想越觉得不对,越想越觉得不合常理,最后从梦境中挣脱了。” 九尾狐若有所思,恍然道: “你的意思是,挣脱美梦的办法,是不停的给自己在心里施加暗示,强调梦中所见不合常理?” 用我们那里的话说,你只要当个杠精就好,有事没事杠一杠许七安缓缓点头: “是这样!” 他刚想说“过来吧”,忽见九尾狐脸色微变,指着自己身后,说道: “梦里的东西会具现出来?” 许七安一愣: “什么意思?” 九尾狐尖声道: “荒在你身后!”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六十九章 黑洞 听到万妖国主的话,许七安险些心跳骤停,他没有回头,但危机预感给出了反馈。 脑海里闪过一副画面: 浓雾深处,探出一张酷似人脸的面孔,遮天蔽日,朝他张开了宛如深渊的血盆大口。 正常情况来说,危机预感应该会先于银发妖姬示警前感应到危险,而不是她出声示警后,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唯一的解释是,梦境有很强的迷惑作用,即使是一品武夫也会受到影响。 没有任何犹豫,他果断施展阴影跳跃,试图借助远处的九尾天狐,跃出梦境领域。 可就在这时,许七安眼前的景物不可控制的发生变化,富丽堂皇的宫殿勾勒出来,蒸汽袅袅,几具洁白的胴体在温泉池中泡着,并传来银铃般的娇笑声、嬉戏声。 她们分别是临安、怀庆、钟离…… 而温泉池边的贵妃榻上,洛玉衡和慕南栀趴着,翘着臀儿,回眸一笑。 他又入梦了,这是之前强行中断的美梦。 之前许七安就是觉得这一幕违和感过强,完全不符合逻辑,违和到缺乏带入感,才得以从梦境中摆脱。 现在看来,不管有没有明确意识到这是一场,只要身处浓雾,就一定会被强行入梦。。 有上一次的经验,他想挣脱梦境,不过是一念之间。 但此时此刻强行入梦,等于毫不抵抗的站在荒面前,哪怕是一刹那,也可能会要了他的命。 完蛋了许七安脑海里闪过这个念头,忽然有种万念俱灰的悲怆。 洛玉衡和慕南栀的身影,如幻影般破碎,许七安挣脱了梦境,并意识到自己没有死。 “嗯?” 他鼻腔里发出一声质疑,顾不得激动和欣喜,继续着之前欲施展的法术,他化作阴影消失,从九尾狐的裙底钻了出来。 这个时候,他才有时间观察“荒”,发现祂黄金般的瞳孔微微呆滞,那张酷似人脸的面孔,露出些许愉悦。 祂也入梦了,我这一身的气运,不是没用的许七安欣喜的同时,抓住九尾狐的胳膊,沉声道: “先走!往回走。” 尽管登岛之后,就有了与祂死战的心理准备,但许七安本能的觉得战场不应该在这里。 因为这对他们来说,没有任何优势,无法利用地利。 九尾天狐俏脸发白,用力点头,那股狂涛般骇人的气势,给了她极强的压迫感。 荒即使不复巅峰,依旧要远强于一品。 两人身躯融化,坍缩成阴影,可就在这时,迷雾深处的荒,黄金般璀璨的瞳孔,恢复了焦距。 祂凝视着前方即将融入阴影的两人,不慌不忙的张开嘴,轻轻一吸! 那团即将融化的阴影,顿时被拉扯变形,无法维持,重新还原成许七安和九尾狐。 见无法逃走,许七安当机立断道: “辅助我,如果打不过,你自己找机会逃走,我负责断后。” 九尾狐看他一眼,“好!” 这个臭男人关键时刻倒是从没怂过。 嗤嗤毛孔里喷出血雾,皮肤变的滚烫,宛如煮熟的虾。 许七安从玉石小镜里抽出了太平刀和镇国剑,后者如今已经成为他的专属兵器。 噔噔噔!许七安主动迎上荒,奔跑过程中,他毛孔中喷吐出的血雾,以及身上的水分、精气快速流逝,紧紧两个呼吸,他便形如干尸。 啪! 许七安握着太平刀的左手打了个响指,下一刻,荒堪比城墙的庞大身躯,喷吐出浓重的血雾和水汽,祂的毛皮不再鲜亮,祂的碎金瞳孔不再刺目。 口中那道滚滚气旋随之平息。 而这时,许七安已经成功贴身,对于一品武夫来说,不管你是什么东西,只要让我抓住贴身的机会,就赢了一半。 嘭! 他一个膝撞顶在荒的下颌,堪比城门的巨大头颅猛的昂起。 紧接着,许七安旋转起来,像一把绞刀,太平刀和镇国剑化作刀刃风暴,在荒的脖颈位置斩出稠密的火星。 荒损失的是灵蕴,肉身没有变弱,即使祂不属于肉身强悍的那种神魔,依旧不是太平刀和镇国剑能轻易伤害的。 我不应嘲讽寇师父,我自己也成刮痧天王了许七安旋转的速度不减反增,火星愈发稠密。 太平刀和镇国剑斩出一道道白痕,白痕加密加深,渐渐沁出血珠。 许七安靠着武夫的体力和兵器的锋利,成功让量变引发质变。 荒再一次体会到一品武夫肉搏的可怕,祂没有被情绪主导,见一时无法在一品武夫手底下抢回主动权,当即改变策略,让头顶六根独角次第亮起,散发乌光的纹理瞬间爬满全身。 一股恐怖的力量在凝聚,蓄力。 “快避开!” 其中一根独角里传来监正的声音。 许七安同步察觉到危机,收刀撤剑,身体朝后一躺,形如鬼魅的滑退。 而这个时候,荒六根独角扩散出的纹理已经爬满全身,下一刻,它化身为纯粹的“黑洞”,形体模糊不清,这是因为祂把附近的光线都给吸收了。 荒吞噬着周围的一切,包括浓雾、泥土、空气,以及许七安。 荒之所以被称为荒,就是因为祂所过之处,一切生命都将枯萎,一切能量都会消散,只剩一片荒芜。 许七安不是第一次见识荒的天赋神通,但相比起杀许平峰那次,这次的吞噬力度,比之先前要强十倍百倍。 噗噗! 他把镇国剑和太平刀插入地面,双脚深深嵌入地表,身子后仰,以此来对抗疯狂的吸力。 可就算这样,他的精气、水分依旧在疯狂流逝。 整个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 他不是没做抵抗,被恐怖吸力吞噬精气的同时,他还释放了毒气、催情气体,以及玉碎。 前两者无效尚可理解,可就连玉碎返还的伤害,似乎也被吞噬了,没有掀起任何波澜。 好强许七安大概估摸到了荒的实力,和神殊一样可怕,但又是不同的可怕。 荒没有其他花里胡哨的能力,攻击方式极为单一,那就是吞噬。 可就是这样简单的能力,反而更无解。 七绝蛊帮不了我,玉碎的返还能力无效,那就只能施展天地一刀斩,可身处旋涡的我,根本无法坍塌气机,完成玉碎的蓄力,幸好出海之前南栀给了我不少生命精华,不然我这会儿已经是人干了 许七安脑海里闪过种种念头,思索着自救的方法,却发现自己没有任何办法。 这时,荒化身而成的“黑洞”,吸力忽然减弱了几分。 黑洞中心,一道虚幻的身影微微浮起,像是被强行拽了出来,这个过程甚至不足一秒,仅是一刹那。 另一边,九尾天狐手握浑天神镜,镜面遥遥照向“黑洞”。 这件法宝经过长时间的观照蓄力,成功影响到荒,虽然只是短暂的一刹那。 与此同时,黑洞里传来监正的声音: “骨头!” 骨头?什么骨头? 他先是一愣,接着想到了从岩浆里捞出来的那截脊椎骨。 没有犹豫,许七安选择相信监正,抓住浑天神镜制造的刹那机会,他腾出一只手伸向怀里,握住了地书碎片的把柄,朝着“黑洞”用力一抖手。 地书碎片与他心意相连,不会抖落出其他东西。 一块灰红色的骨块从镜面飞了出来,在强大吸力的拉扯下,迅速投入黑洞。 嘭!明艳的火光爆开,旋即连火星都被黑洞吞噬。 神奇的一幕发生了,黑洞的吸力缓缓减弱,弱至无法再吞噬光线,荒的形体重新呈现在许七安和九尾狐眼前。 “走!” 他施展阴影跳跃,带着九尾狐往来时的方向逃去。 逃入空间支离破碎的那片区域。 如果荒追上来,他们可以利用空间不断变化的特性,与祂纠缠。 “监正!” 荒遥望着空无一人的前方,咬牙切齿的开口。 牠错过了一个铲除许七安的机会。 监正轻笑声传来: “我不帮他,难道帮你?看我不顺眼,你可以吞我啊,可你又做不到。” 荒沉默一会儿,压制情绪,缓缓道: “罢了,拿到那东西才是最重要的,你是不是守门人,很快就能验证。” 祂转身,在沉重的脚步声里,走进浓雾深处,朝着神魔岛中心而去。 “看来单凭我一个,还是打不过荒啊。” 荒芜的平原上,形如枯槁的许七安坐在地上,叹息着说道。 九尾天狐默然,警惕的东张西望,一刻钟后,他们终于确定荒没有追过来。 “刚才是怎么回事?那块骨头能克制荒?” 银发妖姬松口气,开始思考这件让她困惑不解的事。 许七安想了想,摇着头说: “火灵不可能克制荒,真要这样的话,祂就太好对付了。骨块里蕴含的力量不算强,爆发时的威力同样不可能打破荒的天赋神通。” 九尾狐抿了抿唇,沉思道: “那玄机只能是骨头蕴含的灵蕴了” 她眸子一亮,隐约觉得自己把握到了什么,但一时间又无法总结出来。 许七安也想了一会儿,没能想出个所以然来,改变话题道: “祂为什么不追过来? “以我和祂的仇恨,没道理这么轻松放过我。” 虽然这片区域的空间是混乱的,但顶多是加大追杀难度,不至于让荒忌惮的放弃追杀仇敌。 “或许,祂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比如恢复实力。相比起这个,我倒更好奇监正是怎么知道你有那块骨头的?” 银发妖姬抓住了重点。 从刚才的情况看,监正显然知道许七安手里握着一块骨头,可这件事发生在几个时辰前,而当时的监正被封印在荒的长角里。 他既然被封印,天命师的能力多半无法发动,如果荒连这都做不到,祂就不可能困住监正。 那监正是如何知晓的? 许七安想到一个可能: “他在监视我们?” 说话间,一只由薄雾凝成的蝴蝶,轻盈的扇动翅膀,朝两人飞来。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七十章 监正的馈赠 薄雾凝成的蝴蝶,轻盈的盘绕飞旋,在许七安和九尾狐头顶灵巧的盘旋几圈后,于两人面前化作一名长须长发,两袖飘飘的老者形象。 监正! 许七安既觉得意外,又不觉得意外,连忙起身拱手,笑道: “半载未见,监正别来无恙? “我正发愁如何救出你,或绕过荒与您交流。” 他态度非常谦卑,虽然监正如今只不过是“区区天命师”,但尊老爱幼是许银锣的天性,就像白嫖一样。 监正阴沟里翻船是初冬,如今是次年的暮春,接近初夏,差不多有半年了。 监正负手而立,呵了一声: “没看到老夫穷途末路了吗,何来的无恙!” 我只是客套一下而已许七安习惯性的在心里吐槽老银币,恭敬不改: “您此来何事?” 问出这句话的时候,许七安有种摊牌的感觉,他有预感,监正会在这座岛上,与他摊牌。 至于摊牌的内容,多半与神魔有关,与未来大劫有关。 以及老银币后续的安排、谋划等等。 监正叹息道: “你可知这座岛是什么地方?” “神魔古战场,这里到处都是神魔陨落后形成的禁地,遍布着残缺的灵蕴。” 九尾狐代替许七安回答。 监正点点头,“准确的说,此地是神魔终结的最终战场,也是神魔终结的开端。。神魔陨落的真正原因,就在岛中央。 “荒此次登岛,为的就是岛内的一件东西。” 许七安和九尾狐下意识的问: “什么东西?” 监正微微摇头,说道: “无法用语言形容的东西,见了它,你们自然就知道是什么东西。” 神魔陨落的秘密在岛中央,是某件东西?等等,蚕岛的那位神魔后裔与我说过,远古神魔灭绝是因为祂们突然发狂, 彼此征战, 最后终结了神魔时代。 没说是为了争夺某件东西啊许七安皱眉道: “荒来这里, 不是为了重返巅峰?恢复超品的实力?或者说,那件东西可以让祂重返巅峰。” 这和他想的不太一样。 原以为荒千里迢迢来神魔岛,是为了重返巅峰, 积累资本,抗衡九州大陆的三位超品。 没想到竟然还涉及到更大的秘密。 “恢复巅峰是祂的目的之一, 和取走那件物品并不矛盾。”监正环顾四周: “荒是远古时代最强大的神魔之一, 拥有超品的战力, 当年神魔混战中,祂因为树敌太多, 成为神魔们群起而攻的对象。 “最后虽然侥幸活下来,但灵蕴受损,再也不复巅峰。 “祂伪装成神魔后裔, 四处杀戮, 后来被道尊赶出九州, 也一直未曾停止对神魔后裔的屠戮, 为的就是修复灵蕴的残缺,重返超品。” 九尾天狐问道: “吞噬不同的灵蕴, 可以修复自身的灵蕴?” 她倒不是太惊讶,荒的本体出了问题,且不停杀戮神魔后裔, 这两件事她早已知晓。 “那是祂的天赋神通,吞噬的灵蕴可以转化为自身灵蕴, 从而修补残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 灵蕴的本质是一样的。”监正看向许七安,笑道: “可惜神魔后裔对祂的作用太小, 就像你,普通的三品强者于你而言毫无裨益。而你只是想晋升半步武神,可祂要的是重返超品。” 许七安心里一动: “您刚才提醒我丢出那块骨头是想强迫祂吸收灵蕴?” 监正颔首: “祂进岛之后,陆陆续续吞噬了一定数量的灵蕴,已经达到一个瓶颈,若再继续吞噬,便需要沉睡,以此消化灵蕴。祂不想沉睡,就只能停下吞噬。” 原来是这样,我说那骨头怎么可能压制荒许七安接着把话题回归正轨,问道: “这座神魔岛是怎么回事?它为何会藏在归墟之中,近期浮现又是什么原因。” 银发妖姬脑袋上两只尖尖的耳朵本能的支棱起来,不过她自己没有察觉,专注的盯着监正。 “我无法回答你第一个问题!”监正先是摇头,继而说道: “至于它浮现的原因,你应该已经知道,神魔陨落是第一次大劫,如今第二次大劫即将来临,而前者毁灭的原因于它有关” 监正说话的语气平淡而冷静。 但听闻了如此惊天秘密的许七安和九尾狐同时心跳加快,甚至有些心悸。 许七安压低声音,脸色前所未有的严肃: “那东西,就是所谓的大劫?!” 他从未如此接近过真相! 同时心里涌起强烈的好奇,想立刻知道岛内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监正略作沉吟,缓缓点头: “可以这么说。” 许七安觉得监正没有把话说完,但识趣的没有追问。 “不可能!” 九尾狐摇了摇头,反驳道: “如果岛内的那东西就是所谓的大劫,那蛊神巫神和佛陀不会坐视不理,毫无反应。” 许七安看向了监正,后者沉默片刻,笑道: “两次大劫是不一样的,岛内的那东西确实是大劫的核心和关键,但它属于第一次大劫。而且神魔时代的那一次,并没有出现守门人。” “什么是守门人,守的是什么?”九尾狐问出了许七安心里的疑惑。 “你们抵达了这座岛的中心,见到它,自然就知道了。”监正说道。 许七安看向九尾狐,看见狐狸精光洁的额头凸起一根青筋,心里很不爽但又强行忍耐的模样。 习惯就好,术士就是这么欠揍他心里默默吐槽。 这里面包括监正和他的弟子们,嗯,吉祥物吃货和倒霉蛋除外。 “第二次大劫的关键和核心,是气运吧!”许七安凝视着监正。 “没错。” 这一次,老银币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所以佛陀巫神还有蛊神三位超品,没有派人前往海外?”九尾狐恍然的问道。 如果监正再跟她卖关子,等回了九州,她就一把火烧掉观星楼。 监正摇头: “除了蛊神,其他两位并不知道这座岛的存在,这是只有神魔才知晓的秘密。” 我还以为超品无所不知许七安试探道: “监正,这就是你故意被荒封印的原因?你真正的图谋也是岛中心的那件东西?” 监正叹口气: “我是真的阴沟里翻船了,毫无防备啊。唉,老了老了” 我信你个鬼! 许七安知道天命师的忌讳,没有刨根问底,看一眼九尾狐,道: “你找上我,是希望我阻止荒的计划,把岛内那件东西抢到手。” 监正颔首: “那件东西如果落入荒的手中,万事皆休。” “你不是说那东西是第一次大劫的产物,与第二次大劫无关吗。”九尾狐抬杠。 监正心平气和的解释道: “它是第一次大劫的关键,不代表它没有用处,不管第一次大劫还是第二次大劫,本质是一样的,只是方式变了。” 也就是说,一定要死磕到底了两次大劫的本质是一样的,那为什么前后会有变化?是因为守门人的出现?许七安无奈道: “可刚才的情况你也看到了,我和国主联手也不是祂的对手。” 监正语气不疾不徐: “你觉得和荒战斗,最重要的是什么?” 许七安想都没想: “是一拳捶爆他的力量。” 监正怒道: “是逃命的本事! “粗鄙的武夫。” 粗鄙的武夫边上的九尾狐用口型附和了一句。 “以你现在的战力,不足以抗衡荒,你也不是要打败祂,而是从祂手中抢到那件东西,因此,偷袭和偷跑极为重要。所以” 监正停顿一下,环顾四周,笑道: “你需要这片空间的力量。” 他们所处的这片空间,充斥着支离破碎、不断移动的空间之力。 “首先,我要送你一件法器!” 说完,监正伸出右手,往虚空里一抓,空间出现了肉眼可见的波纹,像是被打破平静的水面。 监正摸索了片刻,从虚空中抓出一件东西。 这东西看起来宛如一颗剔透的玻璃球,球内是漆黑竖瞳,竖瞳边缘延伸出扭曲的血管。 “一只眼球?” 许七安猜测它是当初那位神魔的灵蕴所化,与火属性的脊椎骨一个性质。 监正不搭理他,转而看向九尾天狐,闲着的左手朝她做出抓摄东西。 九尾狐只觉脑袋一疼,头发像是被人用力拉扯了一把。 接着,她就看见自己的一簇白毛被监正扯了下来,轻飘飘的飞向糟老头子。 一小撮银白色的发丝飘向玻璃球,当它接触到玻璃球的瞬间,监正掌心腾起刺目灼热的火焰,两件物品迅速扭曲,宛如铁胚熔化。 它们糅合在一起,交织在一起,最后变成了一条手绳。 手绳由银白色的秀发编织而成,串着一颗拇指指甲盖大小的玻璃珠,珠子内蕴藏着漆黑的竖瞳,但没有了血丝。 监正把手绳抛向许七安,道: “滴血认主吧!” 但凡需要滴血认主的法器,最低也是绝世神兵,寻常法器属于工具的范畴,工具谁都能用,不需要认主。 一件绝世神兵,就这样诞生了。 宋师兄要是见到监正的这手炼金术,会不会羡慕的哭出来嗯,也可能会鄙视,认为这样的炼金术没有灵魂许七安接过手绳,指肚逼出一粒血珠,怀着好奇和期待,把血珠抹在玻璃珠上。 几秒后,他成功与这件法器取得“联系”,掌握了它的功能。 这是一件功效单一的法器,它只有一个能力,那就是空间转换。 当然,单一并不代表简单,空间转换有多种操作,比如传送、比如空间切割、比如隔空取物等等。 空间切割无法伤害到荒,但许七安可以通过切割祂所在的空间,将祂传送到远方。 不过这一招只能通过偷袭来实现,一旦对方有了防备,只需要快速移动,就能破解此招。 “有了它,虎口夺食的把握确实大增。”许七安道。 监正却摇头: “不,你很难在正常状态下,当着祂的面虎口夺食,还需要一个足够强大的帮手为你创造机会。” 他看向了九尾狐。 后者连连皱眉,哼道: “我做不到。” 她有预感,经过刚才的教训,下次见到荒,祂会第一时间先杀自己,清理掉碍眼的苍蝇。 监正含笑望着她: “青丘狐的陨落地,也在这座岛上。” 这也就是说,青丘狐的残缺灵蕴也会存在。 我记得九尾天狐的灵蕴是可以继承的,同族之间可以相互掠夺灵蕴,狐狸精晋升一品的契机来了许七安欣喜起来,侧头看向九尾狐。 银发妖姬的眼睛,猛的绽放光彩。 监正笑着问: “这笔交易可还满意?” 九尾狐深吸一口气,平复内心激动情绪,沉吟道: “如果我能晋升一品,掌控九尾天狐一脉的天赋神通,把握确实会大很多。” 许七安问道: “你们这一脉的天赋神通是什么。” 什么样的天赋神通,需要到一品境才能掌控? “九尾天狐,顾名思义,当然是和尾巴有关。”银发妖姬笑容忽然变的有些复杂,说道: “我娘也是九尾天狐,她身边也有九大长老,可是一个都没有活下来,你知道这是为何?” 许七安摇摇头,看着九尾狐复杂的神色,本能的觉得这里头有坑。 银发妖姬措辞片刻,低声道: “因为狐狸有九条命!九大长老死光了,我娘才死的。九尾天狐成年后,会分裂出九道分魂,融入九条尾巴中。这是天赋神通的雏形。 “等达到一品境,九条尾巴就会更进一步,从分身变成替身,替身的作用就是替本体受死。换而言之,一品境的我,拥有九条命。” 尾巴替本体受死许七安喜悦的心情忽然消失了,沉声道: “那死去的尾巴” 九尾天狐淡淡道: “自然便是死了,不过只要本体不灭,每隔一百年,就能长出一条新的尾巴。但新生的尾巴和之前那条没有任何联系,于之前的尾巴来说,她是真的死了。 “这就是为什么我和九条尾巴是以主仆相称,而非姐妹。 “如果是姐妹,那必然会有感情,一旦有感情,便会伤心,自寻烦恼罢了。” 许七安沉默许久,说道: “不能是夜姬、白姬、清姬和雪姬。” 四只姬他都认识,前两只姬不说了,后两只也有一定的情分,如果九尾天狐“非死不可”,许七安只能确保这四只姬平安无事。 “好!”银发妖姬给出承诺。 她面无表情,显得无比冷酷,但熟悉她往日狡黠风格的许七安知道,九尾狐对九个姐妹并非真的没有感情,并非真的只是主仆,没有其他情谊。 还真是残酷啊他缓缓吐出一口气。 皇宫。 御花园,凉亭。 穿着梅色宫裙的怀庆,坐在圆桌边,青葱玉指间捏着一枚白棋,蹙眉不语。 过了半晌,她无奈的投子认输: “是朕输了。 “都怪许宁宴,与他对弈久了,朕的棋力下滑严重,果然是近墨者黑。” 坐在对面的魏渊笑容温和: “陛下那几日不是挺开心? “正事也不做了,成天想着和许宁宴对弈,臣还以为那许宁宴棋艺高超,让陛下见猎心喜,起了争强好胜之心。” 他不动声色扫了一眼怀庆的衣裙,也是那段日子以后,怀庆又重新穿回了裙装。 这里头的心境变化,不足与外人道。 怀庆那么聪明的人,自然听出魏渊的打趣和调侃,淡淡道: “魏公早日把母后接出宫去,省的将来东窗事发,史官在青史上记一笔:权阉魏渊,祸乱宫闱。” 魏渊面不改色道: “陛下,北境妖族的烛九,前日已经给出答复,他不愿意参与所谓的大劫中。如果我们继续逼迫,他就带着妖蛮远赴北极苦寒之地。” 怀庆适可而止,没有继续互相伤害,冷笑着说: “他倒是有自知之明。” 妖蛮已经彻底退出九州的权力舞台,抱着躺平的心态,失去争雄之心。 魏渊放下棋子,端起手边的茶盏,抿了一口,道: “其实未来的趋势,三品超凡虽然是极强的战力,但于大局并无裨益,他不想掺和,便由他去。乖乖把欠大奉的钱粮补上便可。” 怀庆点头赞同,问道: “巫神教那边有何动静?” “并无动静,他们在等待巫神挣脱封印。在此之前,应该不会有什么动作。”魏渊道。 “西域呢?”怀庆又问。 “根据暗子递回来的情报,西域有钱有势的贵族,基本都已经动身前往阿兰陀。他们认为佛陀现世,是要普渡众生,人人都能得证果位。 “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魏渊笑道: “如果要发兵伐佛,现在是大好的机会。” “并无意义。”怀庆摇了摇头:“魏公对此事有何看法?” 魏渊没有思考,说道: “神殊头颅被夺回后,佛门便不需要分出精力镇压,恰逢大劫将至,陛下觉得,佛陀下一步会怎么做?” 怀庆同样没有思考: “布局。” 魏渊又道: “所以,这佛法大会便是佛陀的布局。” 怀庆早已想到这一茬,顺势问道: “因此,我们要想办法破坏佛法大会?” 她苦恼的是这件事。 许宁宴不在中原,中流砥柱般的人物九尾天狐也不在,大奉和南疆的战力大打折扣,就算神殊恢复巅峰状态,率领大奉超凡强者,也不可能战胜佛陀统领的三位菩萨。 魏渊笑道: “有时候,吃掉一支敌军,不一定非要正面对抗。断粮草,断援兵,一样能把他们逼到穷途末路,陛下要学会从不同角度看待问题。 “我们可以抛开佛法大会,只思考佛陀,或者超品想要什么。” 怀庆心里一动,脱口而出: “气运!” 魏渊笑容扩大: “那么,是不是可以大胆猜测,佛法大会是凝聚气运的方式和手段?” 见怀庆蹙眉点头,魏渊继续道: “知道这支敌军的软肋后,我们就可以断粮草了。” 怀庆眼睛亮了起来: “怎么断!” 魏渊目光倏然锐利: “佛门僧人有限,管不了诺达的西域,管不了民间的芸芸众生。而贵族阶层前往阿兰陀期间,各国各城统治力度必然下降。 “朝廷要做的,不是阻止佛法大会,而是抓住这个机会,在暗中扶持大乘佛法,分化西域百姓的信仰,扩大规模。然后又鼓动西域百姓迁徙中原。 “削弱西域的气运。” 怀庆喟叹道: “善谋者,当谋天下。 “朕会鼎力支持魏公,倾尽国力,在所不惜。” 魏渊笑道: “陛下虽是女子,魄力却远胜历代君王。” 神魔岛某处。 许七安和九尾狐站在某片禁地的边缘,他望着前方一个个扭动腰肢的、虚幻的赤裸美人,诚恳的说道: “请务必让在下陪同。” 银发妖姬耳畔尽是靡靡之音,皱眉道: “不要,我自己进去便是,跟你一起进去,本国主保留了五百年的完璧之身便危险了。” 许七安没好气道: “瞧你这话说的,谁还不是完璧之身呢。 “区区魅惑之色,诱惑不到本银锣。” 无耻九尾天狐翻了个白眼,道: “我是怕你借此机会非礼本国主。” 两人一边斗嘴,一边并肩前行,进入了青丘狐陨落的地带。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七十一章 青丘狐 “穿过这片区域就是神魔岛的中央地带。” 荒的声音回荡在这片寂静的天地间。 庞大的身躯缓缓迈步,每跨出一步,都要停顿许久。 仔细看的话,不是祂刻意停顿,祂的迈步是连贯的,不存在停顿,只是这个动作被无限放慢。 “你想知道神魔陨落的真正原因吗?这涉及到开天辟地以来最大的秘密也是我要带你来此的原因。” 荒自说自话了半天,没得到监正的回应,沉默一下,道: “你似乎不太开心” 长角里传来监正没好气的声音: “人间不值得” “人间不值得嗯,很有道理”荒认真思考后,表示赞同。 你没收过徒你懂什么……监正嗤笑道: “你别试探了索性已经来到这里我是不是守门人,很快就见分晓” “得到了它我即使没有气运,也能与超品争锋。若再吞噬你的灵蕴,我便能力压超品当然,我会首先灭了大奉,争夺中原气运。” 说完,祂不再开口,缓慢而坚定的朝着前方行去。 这片区域的时间流速缓慢,这里的一天,相当于外界的半个月,最好的破解之法,是吞噬此地灵蕴。。 但这样一来,祂会陷入沉睡。 换成平时也就罢了,可如今岛内有许七安和九尾狐,祂一旦沉睡,倒不是害怕自身安危,而是怕被那小子捷足先登。 所以之前才主动脱离此地,去尝试猎杀许七安。 可惜监正这个老贼看穿祂的破绽,做出提醒,让许七安逃过一劫。 荒芜的旷野,萧条和死寂是神魔岛的主色调。 此地隐于归墟无尽岁月,不见天日,再有神魔死后力量的影响,任何生物都无法在此处生存。 行走在旷野上,耳边尽是靡靡之音,酥软柔媚,再配上无处不在的虚幻美人搔首弄姿,若是定力不深的男人,此刻已经欲念熊熊。 只想着做最本能的运动。 许七安欣赏着虚幻的美人,他虽然是sp,但除了在花神面前无法自控,大部分时候,都是上面的头做主。 勾魂的魔音上次在南疆时,见九尾狐施展过美人幻影应该是魅惑力量的具现化,九尾狐的天赋还挺多的许七安看多了幻影,忍不住侧头审视身边的九尾狐,不自觉的把她和那些虚幻的美人作比较。 银发妖姬嫣然道: “是本国主身段好,还是她们身段好?” “各有千秋吧。”许七安中肯的回复。 狐狸精没听着他的吹捧,有些不开心,哼哼道: “你也就有情蛊伴身,能控制自身情欲,否则早就发狂了。” “然后用鞭子抽你?”许七安笑呵呵道。 九尾天狐觉得这话似乎哪里不对,但又说不上来。 许七安继续欣赏着美人们,仔细观察,会发现她们一共有九个形象: 怯生生如小家碧玉;高贵冷艳如仙子;矜持端着如大家闺秀;热情似火如小母马;烟视媚行的妖娆尤物;温婉成熟如长辈;英姿飒爽如女侠;放荡妖冶如妓子;纯真浪漫如邻家妹子。 他怀疑这些形象,便是当年那位青丘狐的九条尾巴。 每一位都是倾国倾城的尤物。 “你有没有发现监正很奇怪。”九尾狐突然说道。 “他一直很奇怪嗯,你的尾巴里有酷似那位女子的吗?”许七安漫不经心的回了一句。 九尾狐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那是一个容貌无暇的女子,嘴角微翘起,眼儿妩媚,欲说还休,姿态勾人却不放荡,是个烟视媚行的尤物。 “你的红颜知己里没有这般的女子。”九尾狐明白了,果断的打击他: “没有,不过你可以把白姬培养成这种类型的女子,她的可塑性很强,而且长的可爱,将来不会比夜姬雪姬差。” “妖族都如此丧心病狂吗?白姬我是当女儿养的。” 许七安呸一声,一脸羞与你为伍的表情,不等九尾狐发怒,他正色道: “监正能利用神魔岛的力量,这一点,恐怕荒都做不到。” 那只蝴蝶就是最好的证明。 万妖国主“嗯”一声,道: “所以你才试探的问他,是不是故意被荒封印,就是为了借祂力量来此岛。” 许七安没有否认,叹口气: “但他没有正面回答我,说明这件事关乎核心机密,他还不想告诉我。” “你比粗鄙的武夫稍稍好一点。” 银发妖姬傲娇的评价道。 之前的一番对话中,充斥着试探和套话,话中有话,最后许七安落败,除了监正想告诉他的东西之外,没有试探出额外的情报。 所以才在结束对话时,报复性的把褚采薇接管监正之位的消息告诉监正。 故意气他。 “所以监正多半就是守门人了吧。”九尾狐盖棺定论。 “应该!”许七安捏了捏眉心,道: “他身上还有很多秘密,初代的崛起不同寻常,如果他是守门人,那么一切就合理了。可现在的情况看,似乎当代才是守门人,那么初代的崛起就无法解释了。 “罢了,迟早会知道的,我有预感。” 顿了顿,他想起另一件事,闲聊般的语气说: “我突然想起一茬,道尊当年把神魔后裔赶出九州大陆,为何独独放过你们九尾天狐一脉?” 九尾天狐这一脉实力强大,绝对是道尊的眼中钉肉中刺。 狐狸精皱皱眉头,摇着头说: “其实得知道尊把神魔后裔驱赶出九州,我就觉得不对劲。 “不过原因我娘没有说过这方面的事。 “另外,万妖国这一脉是留下来了,但其余的族人依旧被他赶出就九州。” 许七安心里一动,道,“你说会不会有一任万妖女王是道尊的姘头?” “还真有这个可能。”九尾天狐坦然道。 一路走来,没遇到危险,毕竟以许七安的品级,神魔岛上除了荒,几乎不存在威胁到他的事物。 走了不知道多久,两人终于见到了此行的目标——青丘狐遗骸! 前方荒原上,立着一具巨大的骨架,外观像犬科动物,但体型堪比成年大象,它无力的倒在荒原,除了颅骨遍布裂纹但保存完好,身体各处的骨头都是散碎的。 一块块的凌乱散落。 许七安注意到,这具骨架没有尾骨,而布满裂纹的颅骨刻着玄奥复杂的纹路,他紧是看了一眼,耳边就想起靡靡之音,并觉得这只颅骨是如此的动人,想抢回家当老婆。 “青丘狐的灵蕴烙印在颅骨上的?”他诧异道。 不是说天赋神通是九条尾巴吗。 但旋即他就想明白了,尾巴只是载体,替身的关键,还是九道分魂。 万妖国主俯身捡起颅骨,将它高高举过头顶,露出了痴迷的表情。 她渴望这一天很久了。 灵蕴虽然残缺,但足够她晋升一品,毕竟她早已是二品巅峰,卡在这个境界多年。 晋升一品的她,才算真正的追赶上母亲的境界,成为当之无愧的万妖国主,不会让旁人说万妖国主一代不如一代。 晋升一品的她,才能庇护妖族,在大劫中求存。 晋升一品的她,才有资格参与到大劫中,有实力影响结局。 九尾天狐深吸一口气,缓缓将颅骨戴在头上,这个过程中,颅骨自动缩小,变成适合她佩戴的尺寸,罩住了她的脑袋和眼睛,只露出雪白尖俏的下半张脸。 银色长发从颅骨中滑出,柔顺的披在后背。 但从美感而言,这副装扮的九尾狐多了一股“部落”的野性,平添魅力。 随着帽子戴好,颅骨上的纹路亮起,闪烁着幽幽的青光。 九尾狐盘腿而坐,语气极快的说道: “最快的晋升办法是保留颅骨,与我融合,三至五天便可。若想彻底消化颅骨内的灵蕴,则需两个月。” 许七安沉吟片刻,道: “第一种方法。” 监正给他们的期限是十天,十天后,荒就会渡过那片时间流逝缓慢的区域,抵达神魔岛核心。 而他们想要截胡,就必须在五天之内,渡过那片区域。 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九尾天狐不再说话,安心的炼化、吸收颅骨内的灵蕴。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七十二章 门 戴上颅骨后,九尾天狐沉下心来,闭上眼睛摒弃杂念,放空大脑,专心的感应颅骨内残留的灵蕴。 不多时,通过同族之间的灵蕴相互感应,她就清晰的感觉到两个交叠的颅骨之间,产生了轻微的共鸣。 青丘狐的灵蕴下沉,而她的灵蕴上浮,两者产生交汇。 两股灵蕴交汇的刹那,吞噬就开始了。 “吼!” 青丘狐颅骨内的灵蕴下沉,于九尾狐识海内凝出一道白影,它先是模糊不清、变幻不定。 俄顷,身躯凝实,化成一只体长数丈的白狐,身后九条尾巴扬起,如同开屏的孔雀。 它是如此的优雅高贵,宛如天地孕育的精灵,充满圣洁。 它是如此的妖冶魅惑,仿佛情欲的化身,看见它的生灵不管男女,都将臣服在祂的魅力之下。 青丘狐,远古神魔之一。 传说中青丘狐是远古时代的尤物,祂的魅力能征服一切,不管是神魔、人族,亦或者神魔后裔,都垂涎祂的美貌。。 是最有影响力的神魔之一。 九尾狐念头一动,自身灵蕴于识海内具现化为一只优雅高贵的九尾白狐。 她体型相对较小,外观和青丘狐也有极大区别,但同样洁白无瑕,同样拥有无与伦比的魅力。 两只白狐隔空对峙,龇牙咧嘴,身后的九条尾巴霍然展开,像是旌旗一般烈烈招展。 她们不顾一切的扑向对方,厮杀起来。 九尾天狐这一脉,同族之间可以相互掠夺灵蕴,补完自身,银发妖姬想吞噬青丘狐遗留的灵蕴,后者同样也会依照本能,吞噬同源的灵蕴。 换而言之,如果九尾狐不能战胜祖宗留下来的力量,那她很可能被反吞噬。 银发妖姬保持着放空大脑的状态,摒弃杂念,包括恐惧、喜悦、紧张等等,让自己只留下吞食的本能。 于是,她变的不再优雅,龇牙咧嘴的像一只真正的野兽,发了疯般的吞食青丘狐,咬断它的尾巴,撕咬它的“血肉”,一口口把它吃掉。 这个过程中,万妖国主的“身躯”也被青丘狐吞食。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彼此融合。 识海之外,许七安默默退后了几步,昂头看着眼前巨大的白狐,它身高有两丈,体长超过六丈,并且还在不断变大。 狐狸精现出本体了。 此时的她,一点也不优雅美丽,双目一片赤红,长长的脸颊皮肉皱成一团,呲出尖锐的犬牙。 它匍匐着身子,做扑击状,仿佛随时都会发动攻击。 好可惜,九州没有手机,不然我把她现在的样子拍下来,那就是女神原形毕露的黑历史,传出去要社死那种许七安一边观察,一边惋惜。 如果九尾天狐不是青丘狐的对手,他就立刻出手打断融合。 目前看来,融合效果还算不错。 狂暴而复杂的力量从九尾狐体内喷涌而出,之所以说复杂,是因为这股力量中糅合了磅礴的气血之力;诱惑心神的魅惑之力;能让人灵魂崩溃的靡靡之音。 晋升一品,当然不只是天赋神通增强,她的肉身之力也在迅速暴涨,达到匹配一品的水准。 不过在一品武夫许七安看来,这股力量固然棘手且强大,但不足以与他匹敌。 蛮力方面,武夫向来是睥睨天下的存在。 时间飞逝,一个月匆匆而过。 这里没有日月更替,但许七安地书碎片里有携带水漏,在这时代,能随身携带计时工具的,都是土豪! 每过一天,许七安就在地上刻一个“正”字。 识海内,青丘狐的身影重重倒下,它已残缺不全,发出只有万妖国主能听见的哀鸣,像是在求饶。 她前肢狠狠压上去,目光冷漠的俯瞰青丘狐,张开獠牙,底下了头。 许七安看见万妖国主身后垂落的九条尾巴,忽然齐齐扬起,每一根尾巴里都传来不同女子的笑声,有甜腻的、软濡的、清脆的、冷冰冰的、娇媚的 交织成女子嬉笑时的莺莺燕燕。 最后,这些声音通通消失,体长已经超过十丈的九尾狐,在白光晃荡中,重新化作人形。 银发妖姬睁开美眸,第一时间看见的是不远处含笑而立的许七安。 “恭喜国主,晋升一品!” 许七安拱手祝贺。 银发妖姬露出了发自真心的,不含杂质的纯美笑容,一瞬间国色天香,风华绝代。 但旋即,她发现许七安的目光并不在自己脸庞,而是在身躯和胸脯位置逗留。 她立刻意识到自己此时的状态——赤条条不着片缕。 裙子和兽皮裹胸早就在现出原形时撑裂。 羞怒的情绪一闪而逝,银发妖姬一边用狐尾挡在小腹,一边双臂环胸,让雪腻的柔软挤压变形,娇羞道: “讨厌,不许这样看着奴家。” 含羞带怯娇嗔薄怒的同时,九尾狐天赋神通之一,魅惑法术发动。 她晋升一品后,魅惑法术相比之前,突飞猛进,有种世上雄性都该拜倒在我石榴裙下的自信。 正好许宁宴是个色胚,且是一品武夫,是最好的实验对象。 如果连他都无法抵抗自己的魅力,那么一品境以下,包括部分体系的一品,都不能无视她的魅惑。 许七安一脸平静的点头: “反正也看够了。” 很理智的收回目光,果然不再偷看九尾狐活色生香的玉体。 银发妖姬娇羞的神色陡然僵住,愣愣道: “我,我不美吗?” 许七安看她一眼: “说实话,你的原形对我来说诱惑更大,我的心蛊已经迫不及待了。” 人形是魅惑。 原形是“魅惑+心蛊的冲动”,哪个更有诱惑力,一目了然。 万妖国主若无其事的取出一套衣裙穿上,脸色平静,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道: “走吧,时间不多了。” 你这是在向我诠释什么叫“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吗许七安面无表情的点头: “走吧!” 手掌按住九尾狐香肩,左手手腕那枚玻璃珠闪烁了一下,两人便消失在原地。 神魔岛核心地带。 人面羊身,头长六根弯曲独角的怪物,在经历三天的“漫长跋涉”后,前方终于出现了一道光。 那道光是如此的耀眼、纯粹,却相当的柔和,直视着它,不会觉得刺眼。 荒酷似人脸的面庞,微微呆滞,怔怔的凝视着那道光,半晌后,祂露出极为人性化的表情——狂喜、激动! 黄金般的瞳孔里倒映着光,世间仿佛只剩下这道光。 这道光静静绽放在死寂的荒原,它的核心是一座门,高达百丈的光门。 值得一提的是,这道光门屹立在累累尸骸之上,神魔的尸骨铺了一层又一层,有的保存尚好,有的则被时光消磨成骨块、灰尘。 光门的神圣和堆积如山的尸骨,形成鲜明的对比,营造出强烈的视觉冲击。 奇怪的是,即使神魔尸骨堆积如山,光门附近却没有任何灵蕴残留。 神魔岛的中央,是唯一没有灵蕴的地方。 “听见了吗,它在召唤我!” 荒痴痴的望着光门: “时隔无尽岁月,它又一次召唤我了。” 监正嗤笑一声。 祂停下了脚步,明明激动狂喜,迫不及待,可祂偏偏停下了脚步,露出一种不敢靠近,生怕是镜花岁月的患得患失。 好一会儿后,荒叹息一声: “可惜的是,它无法再推开了。 “远古时代,第一次大劫,神魔可以推开它。无尽岁月后的现在,神魔失去了推开它的资格。” 监正笑道: “是啊,你们没有把握住第一次机会,如今已经不是神魔的时代。” 荒并不生气,低沉的声音回荡在天地间: “但我觉得,守门人能推开这扇门。 “原本我想吞噬你,夺走你的灵蕴,夺走守门人的身份。这样我就能重返此地,推开这扇门,做完神魔们没有做到的事。 “但我低估了你的顽强,大奉不灭,你便不死。 “不过现在也一样,你是瓮中之鳖,我无法篡夺守门人的身份,但可以利用你推开这扇门。” 祂头顶的独角微微发光,传出监正的声音: “守门人是守门的,不是推门的,你的如意算盘落空了。” “无妨!”荒并不失望,语气愉悦的说道: “守门人和门必然存在联系,我只要借助你掌控它,就等于赢了一半,大不了等我重返巅峰后,前往九州与超品争夺气运。” 相比起其他超品强者,掌控这扇门的他,拥有着佛陀祂们无法比拟的优势。 说罢,祂继续缓慢的前进,能见到那道光门,是因为祂体型庞大,看的极远。 实际上,那道光门距离祂还非常遥远。 许七安抓起一捧土,朝着前方用力投掷。 黑土飞过一段距离,进入那片区域后,突然“停”了下来,变成慢慢往下落。 许七安专注的凝视着黑土,片刻后,说道: “时间流逝慢了大概十倍,里面一天,相当于外面十天。” 九尾狐“嗯”一声,身后的尾巴无意识的抚动,悦耳柔媚的嗓音说道: “外界已经过去一个月,荒在里面等于只过了三天。还有七天的期限,希望能赶上。” 监正说的十天,指的是走完那片空间需要的时间,参照的是“缓慢”空间里的时间流速。 不再废话,两人同时进入该区域内。 紧紧是迈出一步,他们就用了一刻钟的时间。 许七安看着身侧的九尾天狐,说道: “好奇怪,我觉得时间流速是正常的,但我的理智告诉我,这里的时间流逝不正常。” 这句话,他足足用了一盏茶时间才说完。 银发妖姬眼眸“缓缓”往上看,做出思考状,回复道: “可能是因为,念头是世上唯一不受时间影响的东西,所以你的念头是正常的。” 这句话说完,他们彻底进入了该区域内。 许七安缓慢得抬起左手,激发了左手的手串,玻璃珠“缓慢”亮起,十息之后,他们出现在远方。 在这里,任何飞行法术都会被限制,能与时间并驾齐驱的,只有空间。 但就算是空间转移法术,遭到了此地灵蕴的压制,各方面都慢了十倍,包括距离和施法时间。 可比起靠自己四条蹄子走路的荒,他们这样的速度,已经是牛车和火箭的差距。 虽然在速度上占尽优势,但许七安和九尾狐没有麻痹大意,因为监正给出的十天期限,指的是正常状态下。 是荒没有特殊手段的情况下。 谁都不能肯定,一位活了无尽岁月的神魔,会没有点特殊手段。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七十三章 狭路相逢 “我们在这里过了三天外界是不是,过了一个月?” 九尾狐一边看着许七安,缓慢的切割空间,一边开口说话。 两人前进的速度不快,但相比一步一脚印前行的荒,已经是优势占尽。 “大概吧” 许七安停了一下,说道: “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九尾狐耐心的等他说完这句话,回应道: “什么问题,还有,为什么不看我。” “扭个头需要大半天,太吃力了。”许七安给出朴实无华的理由,然后说道: “难以置信,拥有如此强大灵蕴的神魔是怎么死的?” 空间转换需要全神贯注的去操作,而且和他目光所及有极大联系,许七安想转换哪一处的空间,必须他亲眼见到才行。 如果侧头看九尾狐,转换的空间就是她那个方向,这会偏移轨迹。 九尾狐想了想,回答说: “每一位超品拥有的力量都无法揣测,这位掌控世间法则的神魔未必有多强,如果荒陷入这种领域中,施展天赋神通吞噬一切,你说这片空间的时间缓慢法则还能维持吗?” 许七安没再说话,认同了九尾狐的说法。 后者因为无聊,反而来了谈话兴致,低声道: “监正说,神魔岛的中心有第一次大劫的关键,你说这座岛存在的意义,是不是为了存储那件东西?” 许七安立刻纠正她: “存储两个字用的不对,是谁存储它?” 见银发妖姬沉思不语,他发散思绪,接着说道: “不过你的想法值得深思,这座岛为何会在归墟,岛内的那东西从哪里来,为何会让神魔自相残杀。还有,为何第一次大劫和第二次大劫会不同? “两次大劫的改变在哪里?” 九尾狐摇着头: “也许要见到那个东西,才能明白一切,监正说过,看到它,我们就能理解它。。” 许七安掠过这个话题,一边带着九尾狐传送,一边说道: “近来心神不定!不知是否错觉,耳边总是出现幻听。” “幻听?”九尾狐一惊。 “耳边梵音阵阵,总是有人不停的唤我至高佛。”许七安沉声道。 银发妖姬觉得他又在骗人了。 京城,浩气楼。 “仲夏了。” 鬓角微霜,容貌清俊的魏渊坐在案后,看了一眼对面的绯袍老者,微笑道: “是时候收网了。” 一袭绯袍的赵守身姿笔挺,戴着官帽,不复往日鬓发垂落的不羁模样,颔首道: “消息传递、人员组织都需要时间,此时收网正好能赶在佛法大会之前削弱佛陀的气运!西域大乘佛法教凝聚了多少信徒?” 魏渊大大方方的给出机密情报: “根据上次传回来的情报,西域底层百姓中,暗中信仰大乘佛法教的人已经超过三十万。” 至于现在,只会更多。 三十万赵守抽了一口凉气,“怎么会那么多?” 魏渊却摇头,道: “陛下要是听到这句话,会请你去户部的库银里转一转。” 赵守不太理解的皱了皱眉。 魏渊当即把“信教送银子”、“拉亲朋好友信教也能分银子”等计策告诉了赵守,为了保密,朝廷里知道这件事的他和怀庆,连户部尚书、侍郎都不知道。 因为银子走的不是户部,而是南北三处的关市。 当然,底下办事的人除外。 “难怪,户部尚书私底下抱怨银子收不上来,写折子弹劾负责三处关市的官员,结果总是被陛下压下来。”赵守恍然大悟。 魏渊喝了一口茶: “世间最强的力量永远是银子,再加上度厄罗汉过去两年里的努力,三十万信徒并不多。” 除了以上两种原因,大乘佛法适合传教、传播的特性也至关重要。 它更容易被底层的百姓认可。 赵守一边欣喜,一边皱眉: “我们是不是低估大乘佛法的传播力?若立大乘佛教为国教,假以时日,大乘佛教会在中原遍地开花,难以遏制。” 魏渊丝毫不慌,微笑道: “大乘佛教与西域佛门不同,不会出现菩萨和佛陀这个层次的强者。再说,大乘佛教信仰的是度厄,以及至高佛许宁宴。” 赵守略一沉吟,便放心了。 缺乏顶尖强者,意味着可以遏制、打压,限制发展。 信仰的是许宁宴,则能让大乘佛教处于可控范围,不至于养虎为患。 魏渊接着说道: “此番寻赵大学士来此,是想与你商议如何把那三十万,甚至更多的西域人迁到中原。” 这是一项浩瀚的工程,单是护送和后续的安排就不是一般势力能搞定,只有大奉这样的王朝才有相应的国力。 赵守端着茶杯,缓缓道: “去年的寒灾和云州叛军影响甚大,中原至今还没恢复元气,人口锐减,田地荒废,虽让人痛惜,但于此时而言,恰是机会。 “大奉有足够的土地安顿大乘佛教信徒。 “但大规模迁徙必定闹出动静,最好是分批东奔。至于粮食方面,仲夏已至,秋收不远,倒是不怕养不活这些人。” 另外,迁徙到中原的西域人可以成为重要的劳动力,正是大奉此时所需。 魏渊补充道: “必须要在佛法大会之前迁徙到中原。” 接下来,两人具体商议了安顿大乘佛教徒的地区,如何分批东奔、需要多少人手护送、规划路线等等。 末了,赵守提议道: “稍后把此事告诉王贞文吧,你这个帝国缝补匠在大局观上无人能及。但具体到细节,王贞文比你要强的多。” 魏渊笑着点头,突然问道: “这大乘佛教的气运,是否归于许七安?” 赵守沉吟道: “既是国教,大奉分一成,度厄分一成,许宁宴独得八成。” 院长叹口气,有些羡慕的说道: “你当年培养那个小铜锣时,可曾想过会有今日?” 魏渊一听,顿时放下茶杯,把双手拢在宽袖中,淡淡道: “李妙真说过一句话: “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于我而言,同样如此。” 他笑容平淡,目光温和,但赵守能清晰的感觉到魏青衣眼神里、语气里潜藏着的得意。 瞧把你得意的为人师表的赵守,面无表情的抿了一口杯里的茶水,嘶了一声: “你这是陈茶吧。” 魏渊一愣,低头看了看茶杯,纠正道: “这是今年慕南栀种的第一批新茶,许宁宴出海前特意送来的。” 赵守露出“疑惑”的表情: “可我记得许宁宴娶了临安殿下后,花神就不种茶了,这事儿还是二郎与我闲聊时,说出来打趣他大哥的。哦,可能是我记错了。” 魏渊:“” 西域,天空蓝的让人心醉,白云静静的挂在天边。 高大巍峨的阿兰陀山脉耸立在蓝天白云之下,仿佛亘古便已存在。 阿兰陀山脚下的旷野上,来自西域各个城邦、国都的信徒们,三步一叩首的向着圣山而去。 他们无比虔诚,他们的信仰高于一切,包括亲情和对君王的敬意。 在西域神权至高至上,帝王不过是傀儡,贵族是神权之下的仆人。 生活在西域的百姓,可以不敬君王,可以对贵族不忠,但不能没有信仰。 而他们的信仰,只对那位至高无上,亘古以来唯一的佛。 尤其是当他们遥望远方,看见那座高大巍峨的圣山后,心里愈发敬畏,愈发虔诚。 根据阿兰陀附近的百姓所说,不久前,圣山遭到南疆妖族和中原大奉高手的联手袭击,动静之大,数十里外清晰可闻。 圣山阿兰陀几乎被夷为平地。 可他们如今亲眼所见,圣山完好无损,静默的屹立于天地之间。 唯一的证据是,圣山顶峰已经没有积雪,不再是个白头翁。 距离阿兰陀极为遥远的平原上,一颗菩提树下,穿着红黄相间袈裟的度厄,双手合十盘坐于树下,眺望着远方的阿兰陀。 一位中年僧人双手合十,站在他身侧。 中年僧人外貌有着标准的西域人特征,脸庞圆润,许七安要是在这里,会认出此人是当初佛门斗法时,与他发生过冲突的净尘和尚。 “师尊,大奉朝廷有消息递过来。” 度厄微微点头。 净尘继续说道: “大奉打算把雷州北部和楚州北部两千里疆土单独划分出来,供我大乘佛教栖息,并提供一年的粮食。阿苏罗、地宗金莲两位超凡入驻大乘佛法教派,防备菩萨们报复。 “此外,在佛法大会当天,女帝答应下旨册封大乘佛法教为国教。” 册封大乘佛教为国教,相当于给了大乘佛法教一个名分,气运将由此凝聚,从西域佛门中剥离出来。 度厄罗汉微微点头,颇为满意。 净尘停顿片刻,道:“但大奉有个条件,必须在佛法大会之前,完成迁徙。” 度厄罗汉沉吟一下,点头: “按照他们的要求办便是。” 净尘和尚应了一声,露出几分笑容: “大乘佛教能在菩萨们的眼皮子底下发扬光大,大奉朝廷确实尽了全力,师父您说的对,我们可以不信大奉,但可以相信许银锣。 “不,是至高佛。” 如果没有大奉朝廷要钱给钱,不惜一切代价的扶持,大乘佛教很难在短时间内迅速发展,于底层困苦百姓间传播,呈现出星火燎原的趋势。 度厄淡淡道: “菩萨们目光,从来都不在尘埃身上。” 尘埃指的是底层的百姓。 “许宁宴还未归来?”他旋即问道。 “没有消息。”净尘和尚摇头。 度厄罗汉微微皱眉,叹息道: “希望他归来时,已是半步武神。” 正事说完,净尘和尚望着远方的阿兰陀,不自觉的压低声音: “师父,圣山不是毁了吗?!” 闻言,度厄罗汉的脸色变的复杂起来,道: “佛陀便是圣山,圣山便是佛陀。” 什么意思?佛陀变成了山?净尘和尚皱紧眉头。 在长达数天的空间转换后,许七安和九尾狐看见前方出现一只巨大的怪物,祂的身形堪比山岳,皮毛呈黑色,有着类似山羊的身躯,头顶六根弯曲的长角犹如荆棘。 荒! 他们终于赶上荒了。 比荒更遥远的地方,有一道冲天而起的光柱。 监正所说的,象征着大劫的东西许七安和九尾狐精神一振,心跳加快。 与此同时,前方缓步前行的荒,突然停了下来,然后,祂“缓慢”的扭过头来。 一人一狐一神魔,六目相对。 荒表情出现明显变化,就像是发现宝藏的人,突然察觉到后面来了两个虎口夺食的家伙。 恰好此时,许七安当着祂的面,缓慢的完成了一次短距离传送。 空间法器荒的黄金瞳猛的收缩一下。 :时间设定出bug了,已修改,领域里和外界的比例是10:1。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七十四章 守门人的秘密 “监正!” 荒“缓慢”的张开血盆大口,没什么情绪的说了一声。 虽然不知道老东西什么时候,用了什么办法见许七安,但他手上那件空间法器,毫无疑问是监正赠予的。 身后那片“空间领域”,祂又不是没走过。 而能把残留在那里的灵蕴炼制成法器的,普天之下,大概只有身为一品术士的监正才有这样的实力。 同时,荒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 他果然是守门人! 借助这座岛上“门”的力量,以特殊的方式短暂挣脱封印,这同样是守门人才具备的特性。 即使是超品也不能在未掌控“门”之前,就使用它的力量。 “追上祂!” 九尾狐身后的九条尾巴,宛如触须一般拍打地面,像是擂鼓的将士。 当然,这个动作被放慢了十倍。 不能掉以轻心啊,虽然咱们是在竞速,但玩的是暴力摩托许七安缓缓取出镇国剑和太平刀,后者被他丢给了九尾狐。 这几天的时间里,两人频繁沟通,商议了详细的对敌计划,以及应对方式。。 根据荒的灵蕴特性,双方一旦开始玩起竞速,对方会采取的手段无非三种: 一,加快前进速度,趁着双方还有差距,抢先度过这片区域,夺得宝贝。 二,抡起棒球就是一顿致命打击,把胆敢追上来的狗男狐女干掉。 三,实在没办法,不顾一切施展天赋神通,吞噬万物。 等九尾天狐接过太平刀,许七安又“缓慢”的扬起手腕,掌心对准荒,让那枚宛如玻璃的眼球亮起。 他打算把荒所处的空间转移到远处,利用这种方式把祂丢的远远的。 这是他和九尾狐商量出最简单且有效的办法。 首先,荒不会空间法术,对于这样的操作无可奈何。其次,祂已经处在“负载”状态,若敢以吞噬灵蕴的方式化解此招,必然陷入沉睡。 就在这时,人面羊身的怪物,身躯陡然暴涨,本就堪比山岳的体型又庞大了几圈,高了上百米。 这个过程不快,甚至缓慢,但祂突然拔高的个头,超出了许七安切割的空间面积。 原本切割出的空间面积,恰好能把荒囊括其中,可当祂体型膨胀之后,部分肢体延伸到了空间之外。 平静如镜面的空间,蓦地泛起波纹,继而抚平,归于平静。 空间转移失败了。 荒的肉身太过强大,祂就像是一根楔子,把两个空间连接在一起,空间转移附带的切割力无法像切割九尾狐一样,分割荒的身体。 失败是必然的。 荒酷似人类的面孔,缓慢的露出一抹冷笑。 “对于我们神魔来说,身躯想要多大,就有多大,反之亦然。” 此时,祂距离时间缓慢领域边缘已经很近,不做犹豫,说完之后,荒庞大的身子主动往前一扑,庞大身躯以慢了十倍的速度,缓缓扑倒在地。 轰隆一声,地面震动,掀起漫天尘埃。 而就连尘埃扬起的速度,也无比缓慢。 摔倒了?祂想做什么? 许七安和九尾天狐脑海里闪过同样的疑惑。 堂堂远古神魔,突然跌一跤是怎么回事,仗着自己年纪大,想讹我吗许七安暗自嘀咕,他没有因为心里的吐槽而放松警惕。 荒绝对不会无缘无故的跌倒。 这时,九尾天狐似乎发现端倪,语气微变,道: “祂过界了” 许七安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瞳孔略有收缩。 荒以前肢伸直,后肢蹬直的姿势平趴在地上,这姿势让祂看起来有些滑稽,甚至有几分蠢萌。 祂距离领域的边界已经很近,这么一摔,两只蹄子竟然成功伸出了领域。 糟糕!! 许七安和九尾狐脸色难看起来,前者看了一眼地平线尽头,冲天而起的那道光芒,咬紧牙关施展空间跳跃。 荒的两只蹄子探出领域后,再不受时间流速的限制,“笃笃笃”的刨动地面,奋力前爬,试图把身子拉出来。 蹄子刨地产生的动能,同样被时间放缓了十倍,因此祂的身躯没有立刻脱离领域。 可是,这比刚才一步一步的速度可要快多了。 这也太狗了吧,你有没有身为超品神魔的尊严和逼格许七安急的在心里爆粗口,来不及了,依照这样的趋势,荒会比他们早好几个时辰脱离领域。 这片领域的几个时辰,就是外界的好几天。 好几天的时间,黄花菜都凉了,荒不但可以畅通无阻的拿到宝物,还能洗个澡睡个觉,养足精神来宰他们。 嘭嘭嘭! 刨地声宛如地震,一声声的传入耳中,声音很缓慢,但许七安清晰看见荒的两只蹄子,简直堪比十二缸的打桩机,旷野上飞快刨出两道深坑。 如此可怕的动能,即使经过削弱和减慢,荒的庞大身躯依旧以可观的速度挪向前方。 “玉碎无法有效的阻止荒,到祂这个层次,什么样的伤都不过是区区致命伤,反而我自己会因为出手攻击,而无暇进行短距离传送攻击类的手段不奏效。 “七绝蛊没有束缚方面的手段,控制类的就更不可能,初入超凡的蛊术怎么可能控制荒” 他在脑海里苦思对策,只恨自己是个粗鄙的武夫。 如果是儒家的话,口含天宪,言出法随,念一声:臭弟弟你在我胯下! 啥事都搞定了。 这时,许七安看见身边的九尾狐,沉着冷静,“不疾不徐”的取出浑天神镜,对着荒遥遥一照。 远处的荒立刻察觉到有针对元神的法器观照自己,满心的不屑,嗡嗡笑道: “如果是超品层次的法宝,我自认倒霉。 “区区一把破镜子,等它对我产生影响,我早已脱离这片区域。” 两句话祂说了很久,但蹄子没停,又成功把自己往外挪了一段距离。 “好国主!好姐姐!” 许七安却振奋起来,他于九尾狐操作中得到了灵感,念头一动,浮屠宝塔从地书碎片中飘出。 虽然他是粗鄙的武夫,但他法宝多啊。 浮屠宝塔的塔顶,浮现一道双手合十的金身法相,脑后一轮象征智慧的七彩光轮,缓缓逆转。 荒一声不吭的开始刨地,速度比刚才快了不少。 笑不出来了。 渐渐的,祂对自己现在做的事情产生了一丝迷茫,不知道意义在哪里。 他的思维运转变慢,智商有所下滑。 如果是正常状态,这并不会给祂造成任何伤害,但随着智商的降低,祂立刻察觉到一股巨大的吸力在拉扯着自己。 头顶像是有道旋涡,在召唤他,拉扯他。 而这股力量间接助长了迷茫的念头,越拉扯,智商越低,智商越低,拉扯的力道越大。 相辅相成。 黄金瞳渐渐涣散,失去锐利,荒慢慢的变成了地主家的傻儿子,得了失魂症或先天智力低下的傻儿子。 目光呆滞,时不时刨一下地面。 祂的本能驱使着祂继续刨地,但刨地的理由,已经记不起来了。 许七安和九尾狐集两大法宝之力,短暂的控制住了荒。 更准确的说法,是集两大法宝之力,控制住了被时间缓慢领域束缚住的荒。 “无法控制太长时间。” 九尾天狐提醒道。 抓住这个机会,许七安一刻不停的施展空间转化,一步步的追赶上荒,超越荒。 过程中,两人持续对荒进行着降智打击和勾魂操作。 如果不是这片时间流逝缓慢的领域限制住了荒,他们想控制住一位远古神魔,绝对没有那么轻松。 终于,两人来到领域边缘,看清了前方光柱的真面目。 九尾狐怔怔的望着前方,通天光柱之中,是一道轮廓清晰的光门,高达百丈,气势恢宏。 这道光门立于层层叠叠的白骨之上。 仿佛是白骨铸就了它的王座。 但它又不是纯粹的光门,它糅合了风雨雷电、阴阳五行、天干地支,糅合了万事万物,犹如世间一切事物的聚合体。 它象征着天,象征着地,象征着力量,象征着知识,象征着法则。 银发妖姬在看到光门的刹那,便明白了监正的意思。 它无法用语言来精准的描述,因为它是一切事物的象征,包含了所有。 突然,她听见许七安似痴迷似梦幻似感慨的说道: “好一把绝世宝刀,如果我能拥有它,我将有开天之能。” ??? 狐狸精的耳朵扑棱的抖了一下,茫然又困惑的看着身边粗鄙的武夫。 宝刀? 哪里有宝刀,那不是一扇门吗。 她正想开口询问,眼角余光注意到“荒”呆滞的瞳孔,正缓缓恢复焦距。 “祂的元神太强大了,我拉不住祂了” 浑天神镜的器灵说道。 摄魂是它最强大的手段,但这位远古神魔实在太过强大,浑天神镜施展全力,也只是与祂处于拔河状态。 连摄出元神都做不到。 这还是有两大外力相助的情况下。 “走” 九尾天狐言简意赅的提醒道。 许七安早已完成了一次空间转换,带着她来到边缘地带,接着,在荒渐渐清醒过来的目光中,又进行了两次空间跳跃,终于顺利的摆脱了时间迟缓的领域。 这一瞬间,一人一狐舒服的忍不住想叹息。 这种舒服不是来自肉身,而是灵魂,念头豁然通达,前所未有的轻松。 “真是一柄绝世宝刀啊。” 许七安目光远眺,声音低沉的说道。 九尾天狐终于忍不住开口,神色复杂的看着他,“这不是刀,是一扇门。” ?? 许七安和刚才的九尾狐一样,脑子里飘过两个问号。 他皱了皱眉: “可我看到的确实是刀。” 九尾天狐想了想,猜测道: “也许因为你是武夫。” 国主啊,你也染上遇事不决先辱武的毛病了……许七安分析道: “也可能是每个人看到的都不一样?所以监正才说,无法准确的描述它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他的猜测并没有得到九尾狐的认可,银发妖姬看他的表情愈发奇怪。 “监正的意思,我大概已经理解,但并不像你说的那样。”她摇摇头。 “刀?为什么你看到的会是刀。” 荒的声音从后方传来,祂已经恢复了清醒,近三分之一的身躯还在领域里。 明明大势已去,祂却无比的平静,丝毫不慌不急。 祂不急,许七安更不急,抱着白嫖的心理,问道: “你看到的是什么?” 荒淡淡道: “门!” 许七安挑了挑眉: “你和国主看到的是一样的,因为都是神魔?” 神魔后裔也算神魔。 荒沉默不语,似乎也无法给出答案。 因为亘古以来,许七安大概是第一个见到它的人族。 “你似乎一点都不急,这不像你。” 许七安审视着荒。 双方打过不少交道,他知道荒是一个脾气不是太好的神魔,不会也不屑压制自己的情绪。 “我为什么要急?” 荒的黄金瞳往上翻,看了一眼自己的头顶,酷似人脸的面孔露出嘲弄之色。 这个时候,许七安才注意到荒头顶的六根长角,消失了五根,只剩下一根独角。 “我把监正封印了。”祂说。 “我知道。”他说。 “不,你不知道。”荒的语气里带着得意,道: “之前的封印并不算太强,六角合一才是我能施展的,最强大的封印。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直到此时,才把监正彻底封印吗。” 许七安默然,心里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我等待着进入神魔岛,试探他是否能借用此地的力量。如果可以,那他必是守门人。如果不可以,他便不是。 “但监正老奸巨猾,我正愁如何不着痕迹的试探,让他主动暴露。你的到来,正好给了我机会。” 荒说道。 许七安忽然想到不久前,荒见到他们,喊出“监正”两个字时,语气里没有太多的情绪,比如愤怒、意外。 没有意外和愤怒,意味着对方并不怕自己捷足先登。 但是,祂哪来的底气? 荒嗡嗡笑道: “你并不知道这扇门代表着什么,但我知道,我还知道,除了守门人,没有任何生灵可以得到它、靠近它。 “嗯,超品也可以,可惜你我都不是。” 许七安和九尾狐脸色凝重的对视一眼,他们知道荒的底气了。 守门人捏在手里,即使被人捷足先登,也不怕宝贝落入他人之手。 六角合一的封印,则让监正彻底失去借用神魔岛力量的机会。 这种活了太长久的生灵,果然都不好对付……许七安吐出一口浊气。 荒悠哉哉的说道: “想离开神魔岛,必须重新穿越这片令人作呕的领域,你们现在逃,已经来不及了。 “我为什么要急,该急的是你们。” 这九尾天狐有些茫然,她辛辛苦苦吞噬青丘狐灵蕴,抱着死一次,甚至多次的觉悟来到这里。 为的是什么?送死吗! 她忍不住看向许七安,发现这个男人半点都不焦虑。 九尾狐心里一动,隐约把握住了什么。 这时,她听见荒头顶的那根独角,传来监正的声音: “许七安,拿着太平刀,到光门里面去。” 许七安露出笑容: “就等您这句话,另外,那是刀不是门!” 他没问原因,从九尾狐手中接过太平刀,朝着屹立在累累尸骨之上的那口宝刀掠去。 荒的黄金盟骤然锐利,意识到了不妙,沉声道: “你想做什么?你想让他做什么?” 监正直言不讳的说道: “让他成为守门人。” 九尾天狐脱口而出: “什么?!” 她怀疑自己听错了,要么就是监正说错了。 让他成为守门人……荒的心情和九尾狐差不多,道: “你,什么意思?守门人不是你?” 监正笑了起来: “谁告诉你我是守门人,我承认了吗。” 荒的呼吸骤然急促,隔了几秒,祂状若发狂的咆哮起来: “不可能! “你一定是守门人,你就是守门人!守门人来自香火神道,来自术士体系。” 之前的种种的迹象,都说明监正是守门人,如果他不是,那么种种迹象就无法解释了。 包括利用神魔岛的力量。 荒清楚的知道大劫的秘密,知道守门人象征着什么。 不是守门人的话,是绝对做不到监正这一步的。 “错了!” 监正的声音从独角里传出,平静而淡然: “你在海外待了太久,九州的事你知道多少? “你知道佛陀和巫神,为什么要扼杀一品武夫吗。 “因为守门人只能出自武夫体系。” 荒嘶声咆哮道: “如果你不是守门人,那你又是什么东西?!” :推一:《这个医生很危险》,作者:手握寸关尺!医生文融入克苏鲁风格,大家可以去看看。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七十五章 吞噬万物 “我是什么东西?” 监正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一丝心酸: “我只是个被人遗忘,被弟子篡位,被辛苦扶持的粗鄙武夫看不起的,区区天命师!” “不要和我开这种无聊的玩笑!”荒面目狰狞的嘶吼起来。 监正性格其实也很恶劣,他教导出那些性子古怪的弟子,不是没有道理边上的九尾天狐心想。 说实话,易位而处,如果她是荒,听到监正的回答,也会忍不住想打他一顿。 另一边,许七安耳聪目明,监正和荒的对话也没刻意压低声调,听的一清二楚。 不知道为什么,他没有太多的惊讶,甚至有一种靴子终于落地的轻松感。 心里的某些猜测,在监正说出“帮他成为守门人”的那一刻,都得到了证实。 他转而把注意力集中在光柱内,“让神魔陨落的东西,居然是一把刀?一把纯粹由光凝聚而成的到” 许七安既有些相信,有有点不信。 相信是因为,这把刀给他仿佛能斩断一切的感觉,应该是极为稀有的宝物。 但配不上传说中“大劫起因”的重要性和位格。 “监正说过,这是第一次大劫的起因,而不是第二次的,是因为这个?” 他边想着,边收回目光,俯瞰下方。。 一具具白骨堆积在平原上,它们有的已经朽烂,变的残缺,风化成尘埃,早看不清生前的模样。 越靠近光柱,白骨堆积的越多,到中央地带时,白骨已经形成一座高台,仿佛是王的御座。 这些都是神魔? 突然,许七安撞在了一道无形的墙壁,墙壁由光幕凝成,被一品武夫坚硬的脸皮撞出水波般的纹路。 他无法靠近光柱。 荒似乎就在等待这一刻,黄金瞳骤然锐利。 噗咔擦全身心都在许七安身上的九尾狐,听见了血肉裂开,骨骼断裂的声音。 她霍然扭头,看见的是荒展开的血盆大口,宛如暗红色的深渊。 荒自断了身躯,把自己从后腰位置分成两半,后腰以下留在时间缓慢的领域里,后腰以上获得自由。 身为远古时代存活的神魔,祂永远不缺应对困难的手段。 先前是因为捏着监正这张王牌,有恃无恐,因此没有选择血腥自残的方式来脱困。 眼下,监正既然说出了这一席话,有意扶持许七安成为守门人,不管是真是假,祂都必须要做出应对,不能任其发展。 没错,荒即使到现在,也没有完全相信监正的话。 与荒的庞大体型相比,九尾狐就像是微小的尘糜,真正的连塞牙缝都不够。 银发妖姬本能的想要避开,尽管成功晋升一品,但被一头吞噬万物的神魔吞入腹中可不是闹着玩的。 可她旋即意识到,荒真正想吞的不是自己,而是许七安。 这是祂佯装的攻击,之所以这么做,就是逼她忌惮退让,因为已经晋升一品的她,哪怕打不过“半步超品”的荒,也有与祂纠缠的资本。 而时间恰恰是荒最缺的。 想明白这点后,银发妖姬美眸一睁,打消躲避的念头,身后九条尾巴豁然冲起,宛如一根根直入云霄的巨柱。 狐尾无限膨胀,张牙舞爪,一部分迎向深渊巨口的上颚,一部分下沉,抵住下颌。 九条粗如天柱的尾巴,就这样宛如触手抵住了荒的血盆大口,让它难以闭合。 与此同时,九尾狐往地上一趴,雪白藕臂化作前肢,白皙的皮肤底下钻出一层层又厚又长的白毛。 脸颊拉长,同样长出雪白长毛,双眼化作碧绿的兽睛。 清亮的长啸声回荡在天地间。 一只身躯庞大如山岳的白狐出现,她高贵优雅,妖冶魅惑,宛如世间最美丽的灵兽。 “吼!” 荒发出一声震天动地的咆哮,吐沫喷射如雨,硕大的头颅猛的一沉,狠狠撞在白狐脸上,撞的她脑袋一歪,身躯踉跄。 噗那根封印着监正的弯曲独角,凶狠的刺入白狐的胸口,殷红的鲜血洒落如雨。 白狐脸部肌肉皱起,龇出獠牙,狠狠咬噬在荒的后颈,咬下一块血肉。 同时,九条尾巴缠住荒的身躯,霍然收紧,像蟒蛇绞杀猎物那样发力。 两只体型庞大的怪物,以最原始的方式厮杀着,啃咬着,每一个动作都造成地震般的效果,每一次碰撞都掀起可怕的风暴。 他们的战斗仿佛把时间推回了远古时代,那个充满暴力和无序的蛮荒时代。 “她撑不了多久。” 许七安左手掌心贴着光幕,猛的发力,光幕剧烈抖动了一下,竟承受住了一品武夫的可怕蛮力。 想打破这道屏障,怎么也得半步武神许七安念头转动间,看向了手里的太平刀。 没有犹豫,他扬起右手的太平刀,朝着光幕狠狠刺去。 光幕无声无息的裂开,但又没有完全崩溃,就像被刀划破的布帛。 果然他不觉得意外,甚至认为就该如此。 太平刀是监正炼制的,材料也是监正出的。 监正让他带着太平刀过来时,许七安心里就有了预感。 手腕一翻,太平刀朝上逆撩,割开一道豁口,许七安抬脚踏入光幕之内。 进入光幕后,许七安对“刀”的感知又发生了变化,它依旧散发着煌煌神威,仿佛能斩断一切。 但绝世锋芒的背后,多了一份厚重感。 这份厚重感来源于守护。 许七安心里,莫名的多了一种想要守护的念头。 尽管他自己也没想明白要守护的东西是什么。 嗡嗡太平刀剧烈震动,刀灵的念头传入许七安心底: “它就是我,我就是它!” 它就是我,我就是它许七安心里重复念叨了几遍,他目光微微闪烁,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松开了太平刀。 这把自从他晋升一品后就没啥卵用的破刀,“咻”一声飞向光柱,飞向那把由光聚合而成的“刀”。 两者渐渐重合在一起。 “嗷吼!” 远处,荒的喉咙里迸发出困兽般的咆哮,祂似乎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因此怒吼声里,除了愤怒之外,又多了几分焦虑。 祂双蹄一踏,把九尾狐死死按在地上,而后便是疯狂的撕咬,每一口都要撕扯下一大块血肉。 场面无比血腥。 咬开血肉,咬断骨骼,九尾狐发出凄厉的哀鸣,四肢疯狂踢蹬,九条狐尾巴像是濒死的野兽在做最后的挣扎。 她作用在荒身上的力量,在触及到对方身体时,会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吞噬、化解,威力大减,这是荒天赋神通的另一种展现。 再加上原本力量就不如这位远古神魔,此时,终于支撑不住。 能坚持这么久,还得多亏狐狸尾巴上蕴含的精血在为她充能。 “咔擦!” 九尾狐的脖颈被生生咬断,脑袋被荒叼在嘴里。 同时,祂脑袋一沉,挑起白狐的身躯,独角亮起,一道道诡异玄奥的纹路遍布全身。 祂要吞噬九尾狐的灵蕴,即使这样会让自身被动的陷入沉睡。 到了这一步,荒同样已经退无可退。 九尾天狐再次发出凄厉的哀鸣,魔音灌脑。 荒凶厉的黄金瞳出现一刹那的恍惚,紧接着,嘴里的狐狸脑袋化作青烟消散,四肢无力下垂,垂挂在独角上的身躯变成了一截尾巴。 银发妖姬出现在远处,她重新幻化成了人形,绝美无暇的脸蛋煞白如纸,气息微弱,身后的狐尾无力的拖曳在地,只剩下八条。 她撑不住了。 没有任何犹豫,九尾天狐迈着两条大长腿,朝边缘狂奔而去。 脱离主战场。 “许宁宴!” 她尖叫道。 伴随着这声尖叫,荒双蹄猛的一跃,横空扑向许七安,宛如一座高速飞行的山。 过程中,荒的独角爆发出边缘炽白,内里漆黑的光芒。 这道光芒霍然膨胀,吞噬了荒的身躯,把它变成一个纯粹的黑洞。 光线无法照亮黑洞,因为连光也被吞噬了。 气流卷着尘土和白骨涌入黑洞之中,消失的无影无踪。 许七安抬起左手,让手腕上那颗玻璃珠亮起,接着掌心对准荒,试图切割祂所处的空间,把祂丢到远处。 但他失败了,玻璃珠仿佛失去了力量,无法完成空间切割。 在黑洞面前,所有的法术都无效,所有的灵蕴之力都会被吞噬的一干二净。 荒的目的很明显,祂要做最后一搏,不顾一切的把天赋神通激发到巅峰,吞噬一切,包括许七安、九尾狐以及那把融合了“门”的刀。 代价是进入一段时间的沉睡。 一旦沉睡,后续的事便不在祂掌控之中,不到最后时刻,祂不打算用这一招。 当是时,太平刀和光柱的“刀”融合完毕,分不清是前者容纳了后者,还是后者容纳了前者。 嗡! 太平刀荡漾起一道气波涟漪,所过之处,屏障崩溃成席卷四面八方的强风。 核心已经找到归宿,禁锢便失去了存在的意义。 屏障崩溃后,光柱也随之缓缓熄灭。 太平刀铿锵落地,刺入白骨“御座”。 许七安如释重负,当即拔出太平刀,顾不得查看它的状态,一个空间跳跃来到九尾狐身边,按在她细腻的香肩上,带着她跳跃到最边缘区域。 身后,就是时间流逝缓慢的领域。 “快走” 九尾狐嗓音颤抖的催促道。 许七安“嗯”一声,没有回头,因为他能感受到黑洞在追来,吞噬一切的吸力仿佛就在身后。 手腕上的玻璃珠光芒一闪。 许七安和九尾狐出现在数十米外,两人再次体会到了“缓慢”的限制,眨一眨眼睛都要超过五秒,抬手的动作则超过十秒,一切都被缓慢了十倍。 在许七安抬起手,准备施展第二次空间跳跃时,两人清晰得感觉到这片空间猛的一震。 紧接着,这片空间的时间流速在以极快的速度恢复正常。 九尾狐扭头一看,尖叫道: “祂追来了” 黑洞距离他们不足三十丈,再往前挪几丈,就会把他们卷入最核心的吞噬领域,到那时,两人就只有死路一条。 许七安脸色微变,但没有回头,缓慢的施展第二次空间跳跃。 他成功完成了空间跳跃,但九尾狐的尖锐中带着恐惧的声音再次响起: “快跑,完了” 下一刻,吞噬万物的吸力笼罩了他们。 :推一本朋友的书:《我在镇妖司里吃妖怪》,喜欢这类题材的可以去看看。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七十六章 大劫的秘密 一旦被卷入黑洞的吸力中,以许七安的实力,虽然不会那么轻易被吸成人干,但也没有摆脱的办法,时间长了,依旧是死路一条。 荒就是这么一个极端的神魔,祂只有一种天赋神通,吞噬万物。 即使在远古时代,也是神魔中的佼佼者。 当祂不顾一切的全力施展吞噬神通时,超品之下,近乎无敌。 许七安没有晋升半步武神前,无法抗衡这种状态的荒。 就在这个时候,太平刀撑起了一道圆形光幕,罩住许七安和九尾天狐,把可怕的吸力阻隔在外。 但很快,这个圆形光幕就如风中的气泡,剧烈抖动,随时都会破碎。 “我要睡了” 太平刀微弱的念头传入许七安脑海。 它还没消化掉那把刀?许七安念头闪过的同时,抬手朝着远处的虚空轻轻一抓。 两人一刀瞬间消失,出现在远方,而此时,已经荒的吞噬神通让这片空间的灵蕴几乎消失殆尽,没有缓慢束缚的许七安连续几个闪烁,彻底摆脱了荒。。 黑洞朝着许七安消失的方向追了一段距离后,缓缓停下来,不再动弹。 荒陷入沉睡中。 黑洞仍持续不断的吞噬着四周的一切。 神魔岛边缘,许七安和九尾狐的身影凭空出现,前者确定安全后,一边摸出地书碎片倾倒出衣裙,一边查看太平刀的状况。 之所以取衣裙,是因为九尾狐此时赤身裸体,不着片缕,白花花的娇躯全靠狐狸尾巴遮挡春光。 “它怎么样?” 套好衣服后,银发妖姬率先看向太平刀。 “器灵沉睡了,我感应不到它的存在。”许七安摇着头。 两人一起端详太平刀,暗金色的刀身遍布着树状的、扭曲的纹路,九尾狐只是看一眼,便觉得胸闷作呕,头晕眼花。 除此之外,太平刀表面没有任何变化。 刀是拿到手了,光柱里的东西是什么,为什么会引发大劫,这些都还不知道,感觉白来了许七安不太满意的嘀咕一声。 “先离开这里。” 他稳健的提出建议。 “好!” 九尾天狐用力点头。 神魔岛外,碧波荡漾,托起船只。 在外头等了近两个月的鲛人女王和怒浪岛主,盘腿坐在船头,耐心的继续等待着。 其余神魔后裔分散在各处,或闲聊,或进食,没有人离开。 时间对于寿命漫长的神魔后裔来说,没有太大的意义。 他们甚至连计时器都没发明出来。 两个月的时间不断,但也不长,以这座岛的重要性,以神魔后裔们对岛内灵蕴的渴望,他们会一直观望下去。 “怒浪岛主,鲛人女王,你们说九尾天狐和那个人族强者,是不是死在岛上了。” 外表俊秀年轻的男子,踩着蚌壳飘过来,笑眯眯的问道。 怒浪岛主摇头: “不会。” 俊秀男子挑了挑眉: “那可是把神魔后裔中强者吞噬殆尽的怪物。” 他不信九尾天狐和人族强者能抗衡这位存在。 这两个家伙哪来的自信。 怒浪岛主望向浓雾笼罩的神魔岛,道: “那个怪物曾经去过大陆,但被打退,重新远走海外。而打退祂的,就是那个人族至强者。” 俊秀男子一愣: “你怎么知道?” 珍珠嗓音柔美的接茬: “他说的。” 俊秀男子嗤笑道: “他说的你便信?说大话谁不会。” 远处的神魔后裔哄笑起来。 怒浪岛主看他一眼,淡淡道: “所以你是觉得,他们知道那怪物的可怕,然后进岛去送死?” 俊秀男子脸色陡然一僵。 半晌后,他不太服气的嘀咕: “话是这么说,可那个怪物有多恐怖,你不是不知道。” 这时,海面刮起了大风,诡异的大风。 狂风吹向神魔岛深处。 岛外的神魔后裔愕然发现,天空中的浓雾正在坍缩,朝着岛内某处汇聚,整座岛毫无征兆的震动起来,海面随之出现波纹。 一股可怕的气息从岛内传来,仿佛远古最强大的神魔苏醒了。 在场的神魔后裔本能的畏惧。 “发生了什么?” 一位神魔后裔惊叫道。 没人能回答他的问题。 但有一件事是可以肯定的,岛内正发生着某种可怕的变故。 怒浪岛主和鲛人女王对视一眼,前者眼里闪过畏惧,思考着要不要溜走。 后者更多的是担忧。 珍珠和万妖国主、许七安还是有几分友谊的。 真打起来了?不管谁输谁赢,先撤退总没错就在怒浪岛主打算“跳海”撤离时,眼前人影一闪,是入岛数月的许七安和九尾天狐。 珍珠柔美俏丽的脸庞展露笑容: “你们总算出来了。” 惊喜之下,忘记用神念传音。 所以许七安没搭理她。 “你们遭遇那怪物了?” 怒浪岛主问道。 踩着蚌壳的俊秀男子,以及周边的神魔后裔,纷纷看过来。 九尾狐淡淡道: “和祂打了一架,那家伙在岛内发狂了。” 在岛内发狂俊秀男子脸色顿时复杂,九尾天狐的意思是,他们俩把那怪物逼到穷途末路了? 就算没有,也差不多了。 而且,那怪物似乎还不敢追出来,只能在岛内生气发狂? 他小心翼翼的看一眼人族雄性,心里油然而生敬畏之心。 周边的神魔后裔噤若寒蝉,在他们眼里,许七安已经是不弱于那怪物的可怕强者。 万妖国主言简意赅的说道: “返航,离开这里再说。” 现在不好去触荒的霉头,先离开,再观望,最后决定要不要补刀。 “好!” 怒浪岛主非常积极,甘愿充当水手,驾驭着海浪,层层叠叠的推涌船只,朝着神魔岛相反的方向快速航行。 神魔后裔们面面相觑,犹豫不决,不知该不该跟着船离开。 恰好此时,神魔岛“轰隆”巨响,一道道夸张的地缝把“海岸线”撕裂,这座岛正在解体。 这下没神魔后裔犹豫了,也跟着船只离开。 许七安站在船头,看着远处的海岸线崩解,一块块的沉入海底。 想来岛内的神魔灵蕴此时也蜂拥入黑洞之中,成为荒补完自身的养料。 岛内没遇到与武夫体系相近的灵蕴,可惜了,嗯,太平刀夺走了所谓的大劫源头,倒是意外之喜,等它苏醒,我再问问那玩意到底是什么东西许七安接着又把目光投向周围的神魔后裔。 思索着要不要大开杀戒,掠夺他们的精血。 算了,一群土鸡瓦狗他吐出一口气,这趟海外之旅,虽然没有得到想要的收获,却又有意外之喜。 九尾天狐病恹恹的躺在软塌,拉了拉胸口的衣领,诧异道: “衣裳还挺合身的。” 说明你和慕南栀的心胸一样宽广啊许七安心里附和一句,道: “是不是要入秋了?” 九尾狐歪着脑袋,想了想,摇头: “不知道,本国主不太关心四季变化,四季更迭,节气变化,是你们人族要关心的事。” 因为人族需要耕种。 许七安正要说话,突然心有所感,低头看向手腕。 玻璃珠子无声无息的亮了起来,而他分明没有任何操作。 玻璃珠内飘出一道虚幻的,不够真实的身影。 白衣白发白胡子,双眸宛如不见底的深渊。 “监正?你炼器时动了手脚?” 许七安能察觉到,这只是一个念头,很快就会消散那种。 监正缓缓点头: “这道念头是我炼器时注入,只能维持半刻钟。 “时间有限,不与你废话,你拿到了“门”,也就拥有了成为守门人的资格,有些事,我现在可以和你说清楚了。” 后方软塌上的九尾天狐,立刻坐直身子,关注着这边的动静。 西域,北昌城。 穿着干净长袍,戴着层叠高帽的竺赖,牵着骆驼,带着他的商队,缓缓走向城门口。 身后的商队由一百二十人和八辆劣马拉着的平板车组成。 竺赖现在的身份是商人,拥有一支属于自己的商队,现在正要去隔壁的半月城做生意。 当然,这一切都是伪装,这支商队由大乘佛教徒组成,大规模的迁徙想要不对发现,做到相对保密,就必须要伪装。 商队的流动性完美的解决了这个问题。 当然,也不可能所有人都以商队的名义出城,小小一座北昌城,哪来那么多的商队? 好在阿兰陀召开的佛法大会,成了大乘佛教徒拖家带口,携带金银细软出城的绝佳借口。 言归症状,竺赖之所以能以商队主人的身份,组织这批迁徙,是因为他如今是大乘佛教北昌分部得一个小头目。 而他成为小头目的原因是把所有当乞丐的朋友,都介绍到大乘佛教里当信徒了。 业绩突出! 虽然马上就要离开故乡,但竺赖没有半点不舍之情,故乡留给他的印象只有饥饿和寒冷,以及贫瘠。 相比起来,气候宜人,土地肥沃的中原,更让他向往。 最主要的是,大乘佛教即将开宗立派,拥有自己的地盘,这是每一位信徒都无比激动和兴奋的事。 临近城门,竺赖神态自若的招呼着身后的同门们加快速度。 “等等!” 突然,两名守城士兵拦住了他。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七十七章 大劫的秘密(二) “官爷!” 竺赖谦卑的点头哈腰,凑上前去,摆出乖顺姿态,解释道: “我们是去半月城做生意的,请问有什么事?” 那名守卫拎着一根长矛,冷冰冰的问道: “路引呢?拿出来!” 路引竺赖愣了一下,半月城距离此地只有四十里路,往来不需要路引,只有超过百里之遥,行人和商队才需要出示路引。 而路引是城主府签发的。 竺赖这支商队是伪装的,根本得不到城主府签发的路引。 见竺赖沉默,那名拦路的守卫目光变的锐利,而边上三名守卫冷冰冰的望来。 竺赖心里一凛,回头看了眼露出紧张之色的同门,谦卑的笑道: “这,这事儿我可没听说过为何去半月城也需要路引?” 他是乞丐出身,天生就会点头哈腰,用卑微的姿态讨好人是职业技能。 那名持锐守卫很满意竺赖的态度,解释道: “这是上头的规矩,不要问为什么。” 因为我也不知道。 他的回答,反而让竺赖松了口气,因为他刚才想的是——莫非我们中出了叛徒! 把大乘佛教迁徙的事举报给城主府。 要知道大乘佛教徒人数众多,总有不愿意东徙的,自身不想离开西域,又不愿意看到别人走,心态扭曲之下,把所有人都举报也不是不可能。 虽然大乘佛教上层许诺,对留在西域的信徒采取不抛弃不放弃的做法,并鼓励留在西域的信徒继续传教。。 这一定程度上安抚了信徒。 但竺赖是乞丐出身,见惯了人性的丑恶,第一时间就怀疑师门遭遇背叛。 好在看起来,似乎是别的事? “官爷,能否行个方便。”竺赖从怀里摸出一锭银子,悄悄递到守卫手中。 “混账东西!” 守卫大怒,训斥道: “我们是忠于城主的勇士,城主府的命令,就是我们的信仰。” 竺赖想了想,忍痛又摸出三锭银子,毕恭毕敬: “官爷,您看” 那守卫想了想,沉声道: “佛陀说过,佛不会让信仰祂的人困顿,想来城主也是。” 他看向身后的三名守卫,问道: “你们说对吗。” 三名守卫脸色严肃的点头。 疏通关系后,竺赖松了口气,转头吩咐道: “出发!” 商队得以顺利出城,在城外坑坑洼洼的官道上缓缓前行。 阳光照在他们身上,每一个人都脸庞都焕发着光彩,就像奔赴新的人生。 西域禁止大乘佛法,他们便去中原,去土地肥沃的中原传播他们的信仰。 同一时间,在西域的各大城邦、国度,都有类似的队伍离开自小生活的家园,奔赴荒野,奔赴信仰。 他们就如同一条条细流,向着大海汇聚而去。 阿兰陀。 琉璃菩萨站在山巅,俯瞰着山脚密密麻麻的人流,西域但凡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差不多都来了。 圣山脚下的平原,扎着一顶顶泾渭分明的帐篷。 “山海关战役结束后,我佛门气运便如烈火烹油,如果能融合神殊,佛陀将是九州最强的超品。” 身后传来难分男女老幼声线的声音。 少年僧人穿着袈裟,双手合十,信步而来。 “即使不融合神殊,佛陀依旧是最强大的超品,只要西域的气运不损。在我看来,佛陀镇压神殊头颅,因此沉睡五百年,反而错过了很多机会。” 琉璃美眸空灵,嘴唇丰润性感,她的肌肤白皙细腻,与肤色粗糙的西域人大相径庭。 广贤菩萨叹息道: “那可是半步武神啊。” 佛陀创立禅武双修体系,为的是什么? 先成超品后成半步武神,那便是真正的天上地下无敌手。 只是中原人族出了一位儒圣,把九州所有超品尽数封印,彻底打乱佛陀的计划,逼祂不得不另辟蹊径。 而后便诞生了神殊这个不受控制的“分身”,再之后,为了让计划重回正轨,佛陀分尸封印了神殊,原本打算先消化神殊的头颅 “半步武神不死不灭,便是超品,也只能封印,难以杀死。”广贤菩萨又叹了口气。 顿了顿,他与风华绝代的琉璃并肩俯瞰,望着平原上难以估量的庞大信徒,挑起嘴角: “无论如何,我们都比蛊神、巫神快了一步。 “对了,听说许七安出海了?” 琉璃菩萨微微颔首,“他既没有杀死伽罗树,那么就只剩出海这个机会。可惜那只远古神魔早就先他一步吞噬了海外神魔后裔。 “此行注定是徒劳无功。” 广贤闻言,顺势东望,笑道: “待佛法大会之后,便一举吞下大奉。” 话音落下,阿兰陀响起了悠扬高亢的钟声,一声声回荡在天地间。 阿兰陀山脚下的平原,一位位信徒走出帐篷,望向圣山,然后,他们不约而同的原地盘坐。 不管男女老幼,纷纷盘坐在地,双手合十,露出虔诚的神色。 “当!” 空灵悠扬的钟声回荡于信徒们的心中,响在了每一位听闻者的耳畔,仿佛能洗涤他们的心灵,带来对生命最真切的感动。 对佛陀最虔诚的信仰。 广贤和琉璃不再废话,各自盘坐。 主殿方向,伽罗树盘坐在广场上,他的声音伴随着钟声,回荡在每一位信徒耳边: “自开天辟地以来,七十二万三百六十八年,无人成佛。佛陀之后,三千四百九十一年,亦无人成佛,佛陀便是唯一,是三千世界唯一真佛” 信徒们默默听着,虔诚祈祷。 渐渐的,伽罗树的声音在他们耳畔,变成了似有似乎的诵经声。 起先,他们是默默的听着,再后来,他们不知不觉的跟着诵经声一起念诵。 于是,天地间便回荡起宏大的梵音。 梵音不绝于耳,带着莫名的力量,牵动着每一位西域信徒的心,牵动着这群象征着西域上流社会人士的心。 没有人注意到,雄伟高大的阿兰陀,似乎活了过来,像生物那般被赋予了生命。 “法不传六耳,您稍等!” 许七安扭头,扫了一眼魁梧高大,鬃毛微霜的龙人,以及他身边娇美动人的女王珍珠。 “你们俩先离开这里。” 他以神念传音,把自己的想法灌入两位神魔后裔的识海。 怒浪岛主和鲛人女王对视一眼,没问原因,顺从的跃入海里,“噗通”两声,消失在波涛中。 许七安再看向九尾狐。 后者秀眉倒竖,凶巴巴的瞪着他。 许七安就说: “国主可以留下,监正,她是自己人。” 监正恍然大悟: “哦,已经成为你的红颜知己了?” 难道在你心里,我是个风流好色之人?我说的是情谊,出生入死的情谊许七安觉得监正对他一定有什么误解。 九尾狐扭过头去,“啐”了一口。 等怒浪岛主和鲛人女王游远,许七安撑起一道气机屏障,隔绝声音的传播。 接着,他和九尾天狐在船头排排坐,看向监正。 监正没看他们,招了招,把太平刀摄入手中,一边观察着它,一边说道: “要消化那道门,还需要些时间。” 许七安顺势提出心里的疑惑,道: “为何我看到的是刀!” 监正笑呵呵道: “因为你是武夫。” 武夫怎么了,武夫吃你家大米了?!许七安没好气道: “别卖关子,把话说清楚。” 怼了监正一句后,他心里灵感喷涌: “这就是武夫和所有体系不同的原因?” 监正笑着点头: “原因之一,待会儿我会明明白白的告诉你。” 许七安接着问道: “那把刀,就是你说的门,在我的感知里,它固然神异,却不足以让神魔发狂吧。另外,融入了它之后,太平刀会有什么变化?” 监正抚摸着太平刀,道: “拥有这把刀,你才有成为守门人的资格,它是守门人的武器。 “你说的对,它现在确实失去了最核心的能力,因为第二次大劫和第一次大劫是不同的。” 果然是这样,我猜的没错许七安正要再问,边上的九尾狐拿尾巴抽了他一下,怒道: “废话太多了。” 她不想听许七安废话,她只想听监正说大劫的秘密。 许七安当即保持沉默。 监正盘腿而坐,太平刀横在膝前,缓缓道: “在说大劫的真相之前,我要问你们一个问题。 “你们觉得,何为天,何为地?天是怎样的,地是怎么样的?” 一言不合就搞哲学,我只知道何为孝,何为爱许七安侧过脑袋,望向了九尾狐: “监正考你呢!” :下一章要填坑了,思虑好久,决定先断在这里。因为填坑要连贯,不能断章。这样你们看着才有意思。 2:推荐一《仙狐》,作者:流浪的蛤蟆。挺有意思的一,我看过了。 不过这书名总让我想起仙葫。书荒的大佬可以取看看。 另外,打更人应该是这个月完结了。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七十八章 大劫的秘密(完) 粗鄙的武夫九尾狐表情微嗔,千娇百媚的斜他一眼。 许七安还是吃了“没文化”的亏,这些玄而又玄的理论、哲学,他半点都不懂,上辈子的九年义务教育里也没这方面课程。 因此在这些方面,他确实是当之无愧的粗鄙武夫。 “太上忘情既为天,厚德载物既为地。” 九尾天狐给出言简意赅的回答。 很聪明嘛,巧妙的用天宗的心法来概括“天”,许七安暗暗点头。 “那是你们现在看到的天地,其实,天地规则一直在变,就如人世间沧海桑田,每隔一千年,便是一番新气象。”监正感慨道: “这时候,就需要一壶酒了。” “你又喝不了。”许七安没好气的怼了回去。。 监正闻言,就一脸失望。 许七安转而对身边银发狐耳的妖娆美人说: “但我们可以喝。” 当下从地书碎片里取出一坛酒,和九尾天狐你一口我一口的分起来。 监正脸上的失望顿时变成了愤怒。 他叹了口气,不去看狗男女,目光望向远方,缓缓道: “天地初开,蒙昧荒芜,除了高远辽阔的天空,荒凉死寂的大地,九州什么都没有。大概是实在太荒凉了吧,数不尽的岁月之后,第一尊神魔诞生了。 “接着,越来越多的神魔被孕育出来,生命由此出现。每一尊神魔都拥有可怕的伟力,执掌着天地间某一领域的力量。 “这种力量的本源,就是你们常说的灵蕴。 “这片天地似乎也找到了“自己”的未来,开始诞生生灵,于是,越来越多的种族出现。 “但如果熟悉古史的话,你们就会知道,远古时代的人族和妖族,是不具备任何神异的。他们无法修炼,只能通过窥探神魔灵蕴的方式,从神魔中窃取到一些微末的力量。 “或者,以献祭女性的方式,与神魔繁衍,诞生下拥有部分灵蕴的后代。” “无法修炼?”许七安敏锐的捕捉到监正言语里的不同寻常。 远古时代的人妖两族,通过学习、模仿神魔灵蕴形成的纹路来掌控超自然力量,这一点他很早之前就有所了解。 但那是因为人、妖两族属于晚辈,没有摸索出属于自身的修行方式,所以只能学习、模仿神魔。 直到后来,才慢慢摸索出修行体系,比如最初的“武”和“道”,以及后来的“佛”、“巫”、“儒”、“术”。 但监正说的是——无法修行! 而不是“不会修行”。 九尾天狐皱着眉头,她显然也听出了这个问题。 监正扫视两人,问道: “你们和荒有打过交道,这位远古神魔的实力如何?” 废话许七安道: “很强,强的让人可怕。” 监正又问: “祂在上古大战中灵蕴受损,不复巅峰,无数年来,呕心沥血的想要修复灵蕴,但直到现在才看到希望。 “难道祂就没想过修行人族的体系,增强自身底蕴?” 没等两人回答,监正自己给出答案: “因为神魔是无法修行的,祂们生来是什么境界,便是什么境界。” 许七安愣了一下,立刻看向九尾狐,发现她一脸恍然之色。 不由的想起狐狸精曾经与他说过,神魔后裔的修行方式和人妖两族不同。 想通这一点后,许七安结合监正刚才的话,猜测道: “在那个时代,只有神魔这样天地孕育的生灵,才能掌控超自然伟力。而人族不管采用什么方式,都无法修行,除非模仿神魔?” 监正点点头: “那个时候,阴阳五行等天地之力,都处在混乱状态,有时候太阳会在天上挂几十年上百年,有时候月亮才是天空中唯一的光源。 “有些地方没有火灵之力,永远点不着火,而有些地方火焰灼烧着每一处空间,万古不熄,这就是远古时代。” 难怪其他生灵无法修行,混乱无序的灵力根本无法运用,也就只有天生掌控法则的神魔才能超自然之力,但祂们的力量是与生俱来,生来就固定下来许七安恍然。 接着,他听见九尾狐低声自语: “开天辟地后的死寂,到灵力混乱无序的远古,再到如今的阴阳有序,五行分化” 监正笑道: “我们生活的此方天地,不是一蹴而就的,是一步步演化而来。” “一个生灵从诞生开始,便不可避免的走向衰老;一个王朝从成立开始,同样不可避免的走向灭亡。 “此方天地亦是如此。开天辟地时的荒芜,神魔时代的混乱,以及如今的日月更迭,四季有序,都是演化的结果。 “‘演化’是大道法则,万事万物都要遵循这个法则。 “开天辟地到神魔时代,是当此方天地的第一次演化,可当它向第二阶段演化时” 听到这里,许七安和九尾狐相视一眼,意识到真正的重头戏来了。 监正低声道: “却失败了。” 两人脑海里闪过一串问号,无法理解: “失败了?” 监正轻轻点头: “因为天地有缺,并不完整,所以无法从混乱过度到有序。换而言之,这片世界本该在混乱无序的远古时代戛然而止,并一直维持到现在。” 九尾狐蹙眉沉思: “为什么会这样。” 监正看着两人,问道: “天地有缺,缺在哪里?” 短暂的停顿了一下,许七安和九尾狐瞳孔收缩,呼吸急促,异口同声: “神魔?!” 监正颔首: “没错,神魔是天地孕育而生,执掌着一部分天地法则。所以,此方世界的天道是不完整的,有一部分权柄在神魔手中。想要继续演化,就必须回收灵蕴,补完残缺。 “这就是第一次大劫的部分真相。” 原来这就是神魔终结的原因,难怪幽冥蚕会说,那一天,神魔突然发疯,开始相互残杀,难怪荒修补灵蕴如此困难,因为祂失去的那部分灵蕴,已经归入此方天地许七安脑海里念头纷呈。 神魔终结,原来是因为天地回收灵蕴,修补自身九尾天狐只觉得念头豁然开朗,困扰依旧的疑惑得到解答。 但随之又涌出更多的疑惑。 她刚想开口询问,便听许七安道: “部分真相? “还有,您的意思是,神魔受天地法则影响,神智错乱,自相残杀,死后灵蕴归还天地?” 等许七安问完,九尾狐低声追加一句: “这和那道光门又有什么关系?” 监正措辞片刻,道: “你的说法并不准确,天地法则不会有如此主动性的行为,不会有意识的去影响神魔收回灵蕴。神魔自相残杀另有原因,这也是我为什么说回收灵蕴只是部分真相。” 许七安和九尾狐同时屏息,专心聆听。 监正继续说道: “我说过,演化是大道法则,万事万物都无法避免。天地有缺,难以将演化进行下去,于是,在远古时代末期,出现了一道“门”。 “也就是这道门,让所有神魔疯狂了。” 九尾狐下意识道: “神魔岛里的那扇门。” 许七安则顺势望向监正横在膝前的太平刀。 这道门象征着什么?为何会让神魔疯狂?他有预感,监正接下来说的东西,恐怕才是最关键的内容。 监正叹息道: “这道门是天地法则凝聚,它是回收灵蕴的概念所化,灵蕴通过这道门,便可重归天地,补全残缺。可这也意味着,通过这道门,便可以触及这片天地最核心的层面。” “最核心的层面?!”许七安和九尾狐心脏同时一跳,莫名的有种血液加快,心跳加速的感觉。 监正语气忽地低沉,缓缓道: “你可以理解为,成为这片天地的主人,成为天道!” 轰!脑海里仿佛有惊雷炸响,九尾天狐花容失色,似乎无法接受这样的回头,颤抖着声音道: “这怎么可能” 监正沉声道: “神魔是有这种资格的,因为祂们本身就是天地法则所化,更准确的说法,是天地法则诞生出了意识,成为了生命体。 “当“门”降临世间,天地回收灵蕴,限制着神魔的禁锢便打开了,祂们发现自己可以通过掠夺彼此的灵蕴增强自身,可以穿过门,取代没有意识的天地法则,成为天道。 “于是祂们疯狂了,开天辟地以来,最残酷的厮杀由此展开。” 这一瞬间,许七安脑海里闪过无数的灵光,涌现无数的念头,很多细节、线索,都在这一刻串连起来: 难怪神魔死后,可以化身为岛屿,祂们本就是天地的一部分,天地法则补完自身的契机,同样也可以是祂们“补完”自身,取代天地法则的契机。 我明白了,我明白天蛊部先知留下的预言真正奥义——蛊神苏醒来,世界将化成蛊的世界! 这句话真正的解读是,蛊神将吞噬天地法则,成为天道! 这个世界,就变成了蛊的世界。 难怪佛陀变成了阿兰陀,阿兰陀变成了佛陀,这意味着,祂拥有了和当初神魔一样的特性?拥有了竞逐天道的资格? 原来我早已知晓大劫的真面目,知晓了真相,还真是细思极恐啊许七安深吸一口气,道: “那为什么神魔们都失败了?” 监正说道: “因为“门”初步的补完了自身,它不再需要灵蕴了,神魔没能在它补完之前推门它,天地演化进入下一个阶段,于是神魔们失去了推开它的资格。 “时至今日,就算荒真的推开了它,也不可能化身为天道。 “至于它有什么用,等太平刀消化了它,你自然就知道。” 许七安再次看向太平刀,而九尾天狐则问道: “监正,第二次大劫也是争夺天道?” 许七安收回目光,看向监正。 后者轻抚长须,沉默了许久,不知道在想什么,他说道: “神魔时代终结后,天地演化进入第三阶段,世间渐渐有了秩序,诞生了灵气,人族和妖族顺势崛起。 “第一次大劫虽然已经结束,但它的影响还在,光门的出现,告诉幸存下来的生灵一件事——天道是可以取代的。 “但和神魔时代不同的是,后世之人想要成为天道,只有晋升超品。但晋升超品之后,该如何取代天道?无人得知,直到很多年后,道尊的出现。 “这是一个开天辟地以来,资质能排前三甲的人物。” 不知道道尊巅峰时期,遇上儒圣会怎么样许七安脑海里闪过这个念头。 可惜两位超品没有生存在同一时代。 虽然佛陀是道尊的人宗分身,但显然并不算真正的道尊。 “道尊晋升超品之后,开始摸索取代天道的方法,既然是摸着石头过河,必然要做好失败的准备,但此事凶险,纵使是他,也不敢说一定可以全身而退。 “于是,一气化三清之术便诞生了。” 许七安听到这里,过往的诸多线索霍然贯通,带来战栗般的体验。 他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有插话,耐心听着监正说下去。 “道尊参考神魔旧事,悟出一个办法,既然神魔是天地规则所化,所以能取代天道,成为天道,那么人族为何不能效仿神魔,把自己变成天地法则的一部分?” 监正刚说完,九尾天狐喃喃道: “天宗心法,太上忘情!” 监正点头: “没错,天宗的太上忘情,天人合一,本就是道尊为了效仿神魔,取代天道而创立的心法。” 九尾狐叹息道: “但祂失败了。” 监正摇着头道: “他既成功了,也失败了。 “成功在于,他确实融入了天道,成为了天地法则的一部分,就如当年神魔一般。 “失败在于,天地演化到第三阶段,早已不适用神魔那一套。他如当年的神魔一样,化作了天地法则的一部分。 “太上忘情的路子走不通,道尊转而把目光投向香火神道,这一点你们可以理解吧。” 许七安吐出一口气,语气低沉: “香火神道炼化山川地脉之力,在自己的地盘里,堪称无敌,不死不灭。道尊认为,只要将九州天地炼化,他就能以这样的方式取代天道。” 就拿监正举例,大奉不死,他便不灭,远古神魔荒都拿他没办法。 那么,如果把整个九州都炼化呢,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不是就成了天道? 这确实是值得尝试的法子。 监正说道: “他把地宗分身当做材料,炼出了法宝地书,元神成为器灵,为了确保地书诞生时能扛过天劫,他提前布局,创出了地宗心法,修功德增福缘,以此抵消天道反噬。但很可惜,地书虽然炼成,他却被抹去了灵智,成为纯粹的器灵。” “这条路为何是错的?”九尾狐问道。 监正笑道: “当初的道尊,大概也是如你这般,没明白为什么会失败。其实不难理解,香火神道,核心是哪两个字?” 许七安缓缓道: “香火。” 监正沉声道: “香火既是气运! “真正的核心是气运,他掠夺山河印,炼成地书,试图通过地书来执掌九州,但却忘了山河印是如何形成的。 “后来,道尊慢慢想明白了,想要取代天道,成为天道,就必须容纳气运。 “接下来的事,你应该知道了。” 许七安“嗯”一声: “他篡位登基,成为了人间帝王,集气运于一身。结果没想到,气运加身者不得长生。” 同时,许七安忍不住在内心感慨,难怪“天地人”三宗问题这么大,因为这三条路本来就是错的,是道尊的三次失败尝试。 监正颔首: “好在这次,总算是走对了,虽有偏差,但不至于万劫不复。那具人宗分身及时悬崖勒马,褪去旧身躯,摆脱了不得长生的法则。” 九尾天狐看了一眼许七安: “气运加身者不得长生的话,巫神和佛陀,还有荒,为什么还要掠夺气运?” 许七安摇头道: “祂们只是掠夺气运,而非气运加身,容纳气运的路子,天尊的人宗分身已经尝试过了,走不通。只不过我有一件事没想明白。 “能摆弄气运的只有术士,就算是超品,也不可能掌控不属于自身体系的能力吧。” 许七安先是皱眉,继而眼睛一亮,“我明白了,开宗立派,凝聚香火,把自身和教派融合为一,便可掌控气运,却又不用气运加身。本质上还是香火神道那条路子。” 这和儒家体系完全不同。 儒家体系的修行方式是与气运融合。 所以儒圣没能逃过“不得长生”的天地法则。 当然,以儒圣的性子,未必就想长生。 因为在儒家的理念里,立德立功立言为三不朽。 非寿元。 监正说道:“天地演化至今,气运至关重要,气运归于人族,人族便是九州天地的主人。超品想要成为天道,就必须掠夺气运。你可以把气运当成凭证,成为天道的凭证。 “这亦是天地法则。” 许七安神色一下子复杂起来: “所以,你培养我当守门人,是因为我得了气运无法长生,失去了竞逐天道的机会?” 九尾狐觉得这就是真相了。 岂料监正摇了摇头: “选你当守门人,是因为你走的是武夫体系。” 说到这里,监正露出了意味深长,又无比戏谑的表情: “你应该有看过我留在司天监的手札吧。” 许七安福至心灵: “那本如何晋升半步武神的书?” 监正凝视着他,笑道: “还记得开篇第一句话吗。” 天下体系,跳出三界外,身在五行中。唯武者,身在三界内,不在五行中许七安心里喃喃重复了几遍,身躯猛的一颤,梦呓般的说道: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他想起了当初宋卿对这句话的阐释。 九尾狐看了看监正,又看了看许七安,选择问后者: “怎么说?” 许七安没搭理她,监正笑道: “各大体系都能借天地之力,运用五行,唯武夫不与外界交互,自成天地。武夫体系,是唯一不会取代天道的体系。” 银发妖姬不由的想起,神魔岛中,监正对荒说的那句话: 守门人只能出于武夫体系。 “原来是这样”她恍然道。 这时候,许七安捏了捏眉心,颓然叹息。 我以为武神能杀超品,武夫体系是各大体系中最强体系,谁想,武神就是个门卫。 整个世界都在辱武,天地法则也在辱武! 吐槽之后,他忽然意识到自己之前一直忽略了一个关键性问题: “既然武夫的存在是为了守门,那么必然有超品不能成为天道的原因吧。” 阿兰陀。 无法估量的信徒盘坐在平原,双手合十,虔诚的诵经祈祷,天地间梵音阵阵。 九天之下,一道神圣威严的佛光投下,照射在阿兰陀山峰。 山巅缓缓浮现一轮金色大日。 这轮烈日散发宏大、煊赫的光芒,照彻此方天地的每一处角落。 紧接着,一道低眉盘坐的身影浮现,脑后是一轮象征着智慧的绚丽光轮,大智慧法相。 两道法相凝成后,便没了动静。 但伴随着梵音回荡,祈祷声中,信徒身上浮现出碎金般得光芒,星星点点,朝着阿兰陀山峰汇聚。 这些细碎的佛光,于大日轮回法相右侧,凝聚成一道面目慈悲,至仁至爱的法相。 接着,更多的法相凝聚而成。 大轮回法相、不动明王法相、金刚法相、无色琉璃法相、行者法相、药师法相。 谁都没有注意到,阿兰陀的背面,一双没有睫毛的、巨大的双眼,缓缓睁开。 :推一《你好,1983》,重生文,很有怀旧情怀。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七十九章 釜底抽薪(一) “这就是儒圣为什么要封印超品的原因,也是我们与超品最大的矛盾来源。” 监正罕见的露出了严肃的表情,非常非常的严肃,许七安从未见过这么正经的监正。 就像他从未见过不装逼的杨千幻。 “你们觉得,天道是无情好,还是有情?” 许七安和九尾天狐对视一眼,各自沉默了几秒,前者说道: “天之至私,用之至公。 “天道无情,对众生来说,才是最大的公平。” 银发妖姬点头: “我也这么认为。” 你应该说:俺也一样!许七安心里默默嘀咕。。 监正说道: “但神魔也好,超品也罢,都是有思想的生灵。”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但许七安和九尾狐明白了。 倘若超品取代天道,那么天道便拥有了意识和私欲。 这也能理解,如果取代天道是像道尊天宗分身那样融入规则,失去意识,那超品就不会苦心经营,费尽心思的想要成为天道。 “此方世界的生灵,生生世世,都将被超品,不,天道奴役!” 九尾天狐脸色很不好看。 没有感情的规则才是好的规则。天道如果有了自我意识,有了思想和私欲,这是件非常可怕的。 虽然世上从没有绝对的自由,但现在至少还能喊一声“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如果天道有了意识,生灵便成了傀儡玩物许七安心情沉重,道: “不只是奴役那么简单。 “各族文明的进程也将就此终结,天地的演化也会终止,或者进入一个极端的方向。” 如果把目光放在更宏观的角度,人族的文明不可能再野蛮生长,后世子孙生生世世活在天道的阴影之下。 监正笑道: “儒圣也觉得这样不好, 未来怎么样,该由子孙后代来决定。天道无情, 便是最大的情, 它不需要有私欲和意识。所以儒圣封印了所有超品, 为九州生灵争取了一千两百多年的喘息之机。 “为守门人的出现,赢得了时间。” 说完, 他看向许七安,道: “你这趟出海是为了寻求晋升半步武神的机缘吧。” 许七安“嗯”了一声。 他没能干掉伽罗树,掠夺对方的神力精华, 唯一的出路就只有出海寻找神魔后裔。 总不能把寇师傅和阿苏罗给吞了吧。 监正点了点头,“其实原本在我的盘算里,夺回神殊头颅顺带吞噬伽罗树,是最好的结果。可惜给你机会你不中用啊。” 在他的谋划里, 我早该晋升半步武神了?不对啊,那样的话,我根本不会出海, 也就不存在今日的截胡, 不截胡,我就无法获得成为守门人的资格 老银币是在忽悠我,还是他原本另有谋划?是我的出现改变了他原先的计划 许七安一时摸不准监正是恶意嘲讽, 还是真的其他算盘。 我讨厌老银币他一脸躺平的姿态, 道: “那现在该怎么办?” 对付老银币最好的办法就是白嫖。 监正将目光望向东北方向, 道: “往那个方向航行三日,你会到达一片远古战场,那里有你想要的东西。嗯, 宋卿那个孽徒有捣鼓出采集精血的阵盘吧。” 他虽然这么问,但语气和表情都充满笃定,似乎对自己的孽徒很有信心。 许七安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心里一动,想起了鲛人女王珍珠给的情报。 “鲛人岛的女王告诉我, 东北方有一处远古战场,生活着一个恐怖的怪物。” 鲛人女王当时指的方向是东南方,按照此时的位置,那处古战场是在东北方, 恰好是监正说的方向。 不难推测, 两处地方应该是同一处。 监正道: “那个怪物是远古时代超品级的神魔, 战死后残留的灵蕴和意志融合, 成了无魂无魄的怪物。相比起伽罗树,它更适合你。 “因为那位神魔的灵蕴,是‘力’的象征。单论气力,十个荒也不是祂的对手。” 许七安眼睛一亮。 对武夫来说,气力的诱惑甚至要强于绝色美人。 把一个增强双倍气力的机会和一个大美人放在武夫面前,武夫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前者。 这时,一直没说话的九尾狐,忽然蹙着问道: “超品如何依靠气运取代天道?” “集九州气运于一身,那祂便是九州,便是天道。”监正的回答言简意赅。 九尾狐斟酌道: “所以,不管是巫神还是佛陀,都想传教中原,凝聚信仰。只要让九州生灵都信仰佛门或巫神教,祂们就能取代天道?” 监正叹息道: “理论上可以,但现实里行不通。现实只会比你想的更加残酷。 “大奉雄踞中原,凝聚了庞大的气运,可这不代表中原人族气运尽归大奉。小到江湖帮派,大到武林盟这样的庞然大物,只要形成一定的规模,都是人族气运的一部分。 “另外,江湖、庙堂人杰辈出,他们本身便象征着一定的气运。 “大奉只是凝聚了最多的人族气运罢了。 “同样的道理,即使九州生灵信奉佛陀、巫神,祂们也不可能占尽九州气运,谈何取代天道?” 九尾狐隐约把握到了什么,但又不太敢确认,试探道: “那该如何?” 监正看向了许七安,道: “你在大墓中曾经得到过一块玉玺,里面存储着气运。” 许七安点头。 监正说道: “但那个王朝早就已经湮灭在历史中。” “这能说明什么?”九尾狐不理解。 许七安斟酌道: “气运由百姓,或者说生灵凝聚而成,但它不会随着生灵的湮灭而消失,只要以特殊的手段保存下来,就可以视作是一股力量” 说到这里,他脸色陡然变了。 九尾狐睁大了眸子。 西域。 阿兰陀山峰凝聚着九大法相,宛如从九天之上降临人间的神祇,迎接着信徒的膜拜。 但在无人可见的背光面,睁开一双没有睫毛,没有情感的巨大双眼。 那双巨大的眼眶中,眼珠子‘咕噜’转动了一下,两颗眼珠子一起朝着右侧斜去,宛如打量身后的信徒们。 这时,阿兰陀的山腰处,外层岩石裂开,露出了暗红色的肉质,以及两排森然的大白牙。 每一颗牙齿都有成年人体型那么大。 嘴巴的两边缓缓往上翘起,像是在咧嘴。 很快,它又合了回去,被外层的岩石覆盖,重新变成山体。 梵音还在继续,没有人注意到圣山活过来了。 山脚的平原上,一位年纪不大,穿着贵族服饰的小姑娘,被强烈的尿意“憋醒”,从虔诚祈祷的状态中挣脱。 她感觉自己就像睡了一觉,浑浑噩噩,不知道身在何处。 “娘,我要”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盘坐在身边的父母、族兄以及仆人们都不见了,她的身边空空荡荡,寂静的让人恐惧。 小姑娘惊恐的站了起来,环顾四周,高呼着父母和兄长的名字。 声音在昏暗的天地间回荡,没有人回应她,远处那些信徒依旧保持着双手合十的姿势盘坐,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他们脸上带着幸福的笑容。 不知道为什么,她却寒毛直竖。 她恐惧的流下泪水,抱着膝盖蹲在地上,盯着脚下的地面,一动不敢动。 她发现薄薄的泥土下面拱起了两团东西,她愣了愣,小心翼翼的伸出手,试图去拨开泥土。 在她手指触及拱起的那两团东西前,泥土霍然分开,是一双遍布血丝没有睫毛的眼睛。 眼睛默默盯了她片刻,‘咕噜’转动了一下眼珠子。 小姑娘的脸庞肉眼可见的扭曲,面皮抽搐起来,她缓缓长大嘴巴,就要爆发出高分贝的尖叫,但是突然,她脚下的地面裂开,将她吞了进去。 广贤菩萨睁开双眼,从高空俯瞰,平原上的信徒正在迅速减少。 这些信仰着佛门,代表着佛门气运的信徒,终于与他们信奉的佛陀融为一体。 “身融大道,方得永生。” 广贤菩萨满脸慈悲,双手合十:“愿众生得证果位,九州处处皆佛国。” 身边,琉璃菩萨低下头,凝视着脚下的地面,目光穿透了土石,望见了山体内部,看见了一尊尊盘腿而坐的信徒,他们融入佛陀体内,如登极乐。 琉璃收回目光,望向下方平原,佛陀的意志在不断延伸,平原变成了祂,河流变成了祂 “吃掉九州所有气运,到时候就算九州生灵绝迹也无所谓。因为气运不会散去,就像玉玺里存储着的气运一样。” 许七安死死盯着监正,试图从他那里得到不同答案,期待他推翻自己的猜测。 失望的是,监正缓缓点头: “这就是大劫! “只是争夺信仰,传教九州,算什么大劫? “当然,信徒越多,占据的疆域越辽阔,对超品的增幅越大。开国之初,如果让巫神教得逞,就没有佛陀和蛊神什么事了。 “而三百年前,儒家不灭佛的话,现在佛陀恐怕已经身化天地,取天道而代之。” 许七安心里仿佛笼罩起一片阴影。 取代天道已经是无法容忍的事,谁想事态比他想象的还要残酷、糟糕。 九尾狐低声道: “最多年末,蛊神和巫神就能挣脱封印” 焦虑感和危机感瞬间爆棚了。 许七安张了张嘴,刚想说些什么,忽见监正的身影正缓缓消散。 监正看着他,露出一抹笑意: “知道儒圣刻刀为何亲近你,选择了你?” 他没能把话说完,身影如梦幻泡影,消散一空。 阿兰陀三十里外,平康城。 作为靠近圣山阿兰陀的城邦,此地繁花似锦,人口稠密。 城中以经营酒肆客栈为经济来源,是前往阿兰陀朝圣的信徒,必选的落脚点。 人口流动量庞大的同时,也带来了贸易上的发达。 城头,一名值守的士卒眺望着远方,贫瘠的土地连绵向视野尽头。 突然,他看见远处的地面,像波浪一般鼓动了一下,像是活了过来。 他怀疑自己眼睛出了问题,用力揉了揉眼,再次远眺,这回什么动静都没有。 突然,地面又动了一下,这一次,距离城墙很近,因此看的无比清楚。 “喂喂,地下有东西。” 他下意识的按住长矛,转头对身边的同僚说。 同僚闻言,朝远方一阵眺望,什么都没看到,抱怨道: “鬼影都没见一个,别一惊一乍的。” 那士卒不信邪,目视前方,全神贯注的审视着,过了好久,他无奈的放弃,转头对身边的同僚说: “奇怪,我明明”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身侧空空荡荡,同僚不见了。 不但如此,平康城的城头,所有值守的士卒都消失了。 整个世界一片寂静。 士卒茫然的左顾右盼,无法理解眼前的情况,当他奔到城墙的另一边,查看城内的情况时,他才真正感受到恐惧。 整座城都空了。 这时,身前几尺外的女墙裂开一只眼睛,一只没有眼睫毛、不掺杂感情的眼睛。 紧接着,所有的女墙都裂开一只眼睛,成排成排,它们的眼珠子同时转动,看向了那名士卒。 京城。 穿着顺滑丝绸里衣的怀庆,霍然惊醒。 薄如蝉翼的绸衣紧贴着曲线玲珑的丰满娇躯,因为汗水已经浸透了衣衫。 她掀开薄被,挂在屏风上的袍子自行飞起,披在她肩上。 怀庆赤着雪白的玉足,踩着光亮可鉴得地板,大步奔向寝宫外室,呼喊道: “来人!” 外头伺候着的宫女,低着头,小碎步而来,躬身道: “陛下,奴婢在。” “立刻派人去请赵学士和魏公,一刻钟后,朕要见到他们。”怀庆语速极快的说完,环顾自身,补充道: “先替朕更衣。” 以阿兰陀为原点,血肉物质快速蔓延,大地活了过来,河流活了过来,远处的城邦也活了过来 琉璃绝美的脸庞如同雕塑,缺乏情感变化,声音柔美但没有起伏: “如果能将西域信徒尽数召集而来,不出三日,佛陀便能炼化西域。” “佛陀既是西域,何来炼化之说。” 伽罗树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 佛陀正在与西域同化,佛门在西域经营数千年,遍地都是信仰,气运早已融入佛门。 因此佛陀成为西域的步伐不受任何阻碍,自然而然。 广贤菩萨笑道: “待佛陀大功告成,便可东去,吞噬中原气数。而此时,蛊神和巫神尚在封印之中。” 两位菩萨闻言,微微一笑。 广贤望向伽罗树,道: “许七安远赴海外,注定徒劳无功,三品以上的神魔后裔早被那位远古神魔屠戮殆尽。 “他很可能会孤注一掷,打你的注意。我等可设局杀他。” 伽罗树脸色严肃,语气平淡: “他未必敢来西域。” 说完,他听身侧的琉璃菩萨皱眉道: “度厄何在?”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八十章 釜底抽薪(二) 广贤菩萨和伽罗树菩萨,同时皱了皱眉,前者闭上双目,继而睁开,道: “不在阿兰陀。” 琉璃菩萨美眸闪烁,“祈祷之前,他还在。之后,我亦未曾察觉他离去。” 有什么方法,能在三位菩萨的眼皮子底下,无声无息的离开? 伽罗树沉声道: “应供果位!” 广贤菩萨和琉璃菩萨同时眯眼,想起了不太愉快的回忆,这一招是某个佛门叛徒惯用的伎俩。 如果度厄是利用了应供果位的力量,塑造出一个假身,再操纵假身混在佛门众僧之中,确实能轻易的瞒天过海,应供果位塑造的假身,几乎可以以假乱真。 而他们三人也不会去刻意分辨那细微的差别。 广贤菩萨心里涌起不好的预感: “度厄想做什么?” 京城郊外。 度厄盘坐在九瓣莲台之上,驾着金光朝京城快速掠去。 临近京城时,一位清气缭绕的中年儒士迎了上来,他脚下踩着的是一把戒尺。 这位儒士身穿紫袍,面容清朗,眉浓眼亮,顾盼间极具威严,不怒自威。。 “度厄罗汉,久候了。” 紫袍儒士展露笑容,躬身作揖。 他笑起来时,威严消失,多了几分人情练达的娴熟圆润,官场磨炼没有白费。 不等度厄罗汉开口,他又道: “本官杨恭,奉陛下之命在此等候。陛下有令,只要您一来,立刻进宫见她。 “罗汉因何事耽搁了?” 度厄罗汉比约定的时间,晚了足足两刻钟。 度厄罗汉面色凝重,双手合十,但没说话。 似乎没有谈话的心情。 这时,杨恭脚底下的戒尺,突然脱离主动的操纵,飞起来要打度厄罗汉的膝盖。 杨恭连忙制止,歉意道: “此物是我的伴身法器,入超凡后,它诞生了一缕微弱灵智,喜欢打人” 大概是把你当做我的弟子了,师问不答,便该打杨恭心里又解释了一句,但没说出来。 诞生出微弱灵智的法器,都有成为绝世神兵的资质。 度厄罗汉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不介意戒尺的冒犯。 杨恭欲言又止一番,道: “不久前,本官突然心神不宁,如临末日,西域究竟发生了什么?” 或者说,佛陀举办佛法大会,究竟有什么目的? 儒家是与气运相关的体系,在某些方面非常敏锐。 度厄罗汉缓缓道: “不知。” 杨恭见状,没有多问,道: “我带罗汉去见陛下。” 说完,他鼓动浩然正气,施展言出法随法术,吟诵般的说道: “我与度厄罗汉身处皇宫御书房中。” 清光自他脚下腾起,笼罩度厄罗汉,两人瞬息间消失在原地。 度厄眼前一花,接着看见了装饰威严奢华,铺设黑色地砖,红色立柱的御书房,看见黄绸大案后的大奉女帝。 她穿着绣金色龙纹的大红里衣,外罩同样绣金色龙纹的黑色宽袍,满头青丝用金冠束起,冷艳高贵,女子的风华与帝王常服交织出别样的魅力。 御下左右两边,分别是穿绣云纹藏青色长袍的魏渊,以及一身绯袍的内阁大学士赵守。 君臣三人同时望来。 度厄罗汉双手合十: “拜见陛下。” 怀庆还了一个清冷的笑容,继而脸色严肃的问道: “度厄罗汉可有见证佛法大会?” 度厄罗汉反问道: “陛下可有察觉到什么异样?” 怀庆缓缓点头,“朕方才在寝宫里小憩,忽然梦见一尊大佛砸了下来,压在朕的身上。” 她停顿了一下,清冷的脸庞变的凝重,语气随之低沉: “大佛身上长出了眼睛,冷冰冰的盯着朕;长出了嘴巴,一口一口把朕吞噬殆尽。” 这个噩梦现在回想起来,仍让她脊背发寒。 “朕已是超凡武者,无缘无故绝不会做这样的梦。许宁宴说过,气运加身者,亡国之际便会示警,联想到西域近来的局势,缘由多半出在这里。” 赵守附和道: “确实是气运示警,臣今日亦是惶惶不安,心神不定。” 度厄罗汉露出了然之色,似乎验证了心里的某个猜测,他双手合十,道: “佛法大会尚未开始前,本座便离开了阿兰陀。那里的具体情况,本座也不清楚,只是,我来中原的途中,忽然察觉到天地有变” 他措辞了一下,尽可能的解释: “天地灵力快速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佛力高涨,仿佛进入传说中的极乐净土。” 虽然对于他这样修行佛法的人来说,这样的世界无比美妙,简直堪称乐土。 怀庆与魏渊赵守以及杨恭无声的交换眼神,都是茫然中透着凝重。 “本座便折返查看情况,临近阿兰陀,路过某座城时,发现城中竟空空荡荡,人烟绝迹”说到这里,度厄罗汉双手合十,神色悲悯,不停的念诵“阿弥陀佛”。 难怪他来迟了杨恭皱眉道: “人烟绝迹?” 怀庆三人也眉头紧锁,虽然没怎么听明白,但意识到情况的不妙。 度厄罗汉情绪很快平复,继续说道: “我正要进城一探究竟,这时,突然看到城墙裂开一双眼睛,那双眼睛没有情感可言,甚至连冰冷都不存在,但被它看了一眼,本座竟浑身寒毛直竖,恐惧无比。 “奇怪的是,它并没有伤我,对我置之不理。 “我没有敢再回阿兰陀,一路赶来了京城。” 别说是度厄这个亲生经历者,在场四人光是听着,心里便冒气一阵阵凉意。 一座城变成了空城,而城墙活了? 那人哪去了? 怀庆想到了自己梦中的见闻,心里隐隐冒出一个念头。 赵守低声道: “度厄罗汉有何看法?” 度厄沉吟片刻,缓缓道: “当日夺回神殊头颅的一战,阿兰陀坍塌成了废墟。可是,佛法大会举行之际,阿兰陀一夜间拔地而起,恢复原样。 “本座亲眼所见,佛陀化作了圣山。” 魏渊瞳孔微微收缩。 怀庆呼吸急促了一下,道: “你在城墙上看到的那双眼睛,是佛陀?!” 她直接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天地会成员通过地书碎片聊过那一战,点评过佛陀化作圣山的情况,当时天地会成员不懂其中原理,惊奇感叹为主。 佛陀既然能化身山峰,为何不能化作城邦? 没有人反驳怀庆,因为他们也是这么想的。 “魏公,赵卿,你们觉得呢?”怀庆看向两位如今的朝廷顶梁柱。 她虽然聪明多智,但在这些方面,仍然是见识浅薄的小女子。 西域有此变故,既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 意料之中是因为知道会有事发生,意料之外则是情况超出了他们的理解范围,怀庆连具体情况都没搞懂。 魏渊摇了摇头: “此事听来太过离奇,臣难下定论。” 赵守附和了魏渊的话,补充道: “如今局势不明,需要先派人探明究竟。度厄罗汉,方才你说,佛陀就暂且当它是佛陀吧,没有伤你?” 度厄颔首。 赵守说道: “这或许是你出身佛门的缘故,可愿再去西域查探一番?你放心,我们会给你足够多的法器,包括刻录言出法随法术的书页、传送玉符等,确保你的安全。” 度厄没有犹豫: “可!” 赵守接着看向女帝,道: “陛下,立即召集百官,册封度厄为国师,封大乘佛教为国教。 “尽管不清楚佛陀想做什么,但超品争夺气运是不争的事实,削弱佛陀气运总归不错。” 度厄赞赏道: “善!” 海外,两道身影从天边掠来,带来震耳欲聋的音爆。 身影从天而降,即将入海时,猛的一个停顿,卸去所有惯性。 但携带的强风压迫着海面,形成一道直径数米的波纹。 许七安侧头,看向套着慕南栀罗裙的九尾狐,沉声道: “就决定是你了,上吧,国主!” 银发妖姬斜了他一眼,哀怨道: “你又不娶我,还要指使我替你赴汤蹈火。” 银发如雪,肌肤胜雪,她这个妖娆妩媚的艳货凭借着肤色,给人一种纯洁高贵的感觉。 许七安一边展开神念,探查海中情况,一边说道: “好好说话!” 九尾狐给了他一声“呵呵”。 不多时,许七安收回神念,道: “没探查到异常,下去看看。” 率先跃入海中。 “噗通”一声,水花溅起,消失在碧波之中。 九尾狐身姿轻盈的一跃,跟着他跳入汪洋。 金銮殿内。 御座之上,龙袍加身的怀庆巍然端坐,凤眼修眉,琼鼻高挺,小嘴红润,原本的清冷气质在穿上龙袍后,变的威严而冷艳。 殿内诸公持牙笏而立。 高呼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后,怀庆看一眼左下方的掌印太监。 德馨苑出身的太监手捧诏书,跨步而出。 这时候的诸公,大部分还不知道这次突如其来的朝会是何缘由,有何目的。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八十一章 大乘佛教 “自佛门斗法以来,许银锣开创大乘佛法,其理念于西域盛传,点化民智,卓有成效,西域信奉大乘佛法者,百万计,朕心甚慰。 “大乘佛法源于中原,中原蔫能弃之,朕欲迎回大乘佛法,教化万民,度厄罗汉乃许银锣点化之佛,佛法精深,此番愿皈依朝廷,乃中原百姓之幸。 “朕特封度厄罗汉为国师,大乘佛教为国教 “钦此!” 金銮殿内,立时一片寂静。 中年太监望向大殿外,高声道: “度厄罗汉,速速接旨。” 殿外,穿着红黄相间袈裟的度厄罗汉,缓步跨入大殿。踏着猩红地摊穿行在诸公之间。 诸公面面相觑,无声的交流,有人困惑,有人迷茫,有人皱眉,但无一人出列反对。 他们首先意识到的是,陛下要拉拢度厄罗汉。 立大乘佛教,封国师,如此厚待,这相当于助度厄罗汉脱离西域佛门,自立门户,成为中原佛教的“佛陀”。 接着,诸公们开始思忖立大乘佛教为国教,可能会带来的后遗症、朝堂格局变动等等。。 但依旧无人出列反对。 首先是佛门和尚无权干政,这就失去了最重要的利益冲突。 其次,一位二品罗汉的投奔,足以削弱佛门的战力,对于当下的大奉来说,百利而无一害。 先把人拉拢过来再说,怎么打压是以后的事。 身为混迹庙堂的读书人,最擅长这一套。 度厄来到御座之下,双手合十,道: “谢过陛下!” 坦然接过诏书。 在他接过诏书的瞬间,脑后果位骤然浮现,绽放出无量佛光,虚空中传来梵唱,响彻大殿,回荡于诸公耳畔。 度厄整个人,宛如黄金铸造,灿灿生辉。 而在怀庆眼里,一道道磅礴的气运缭绕在度厄身侧,依附与果位之上,却不曾入体! 西域! “活化”的浪潮层层奔涌,海浪般的往前推进,所过之处,大地被赋予了生命,山川被赋予了生命,城墙被赋予了生命,生灵消散一空,融入规则之中。 佛陀的身体已经化作了山川大地,祂的意识随着肉身一起延伸、扩展,融入天地法则,变成了天地法则的一部分,却保留了记忆。 某种意义上来说,祂确实炼化了整个西域,祂把整个西域的气运都纳入佛门,以此为根基,吞并西域的这片天地法则。 如果没有意外,祂会一直蔓延、扩张,直到把整个西域都变成祂自己。 但就在这时,一股股磅礴的气运离祂而去,从祂体内生生抽离,飘向东方的中原。 佛陀扩展的速度瞬间慢了下来,继而缓缓停止,祂无法在同化天地,取代天地法则了。 祂扩张的势头停止,似乎失去了体力。 当然,以祂的位格,即使强行吞噬天地法则也不在话下,仍可以继续下去,但失去了气运的庇护,或者说,失去了气运这张凭证,继续下去唯一的结局是步道尊后尘。 被天地规则同化,失去自我。 短暂沉寂后,西域大地剧烈震动起来,如同一场连绵上万里的大地震。 一道道纵横数百丈的地缝裂开,长着密密麻麻的森白牙齿。 大地长出了嘴巴。 这些嘴巴发出同一个怒吼: “大乘佛法,大乘佛法” 阿兰陀,这座圣上裂开巨嘴,发出响彻天地的怒吼: “大乘佛法” 圣山上的僧侣惊恐的匍匐在地,瑟瑟发抖。 大乘佛法伽罗树、广贤和琉璃三位菩萨,心里一凛,各自闭眼,似乎在感应什么,或与谁沟通。 俄顷,三人睁开眼睛,明白了缘由,脸色瞬间阴沉,咬牙切齿道: “度厄在中原创立大乘佛教!” 大乘佛教分走了佛门部分气运。 在这个节骨眼,大乘佛教成了阻碍佛陀成为西域的绊脚石。 “当初我就该掐灭他不切实际的念想,或让广贤送他去轮回。” 伽罗树做金刚怒目状,身后浮出主杀伐的金刚法相。 他们没怎么把度厄罗汉放在眼里,却不想被这个小小的二品罗汉来了个釜底抽薪。 广贤叹息一声,把所有翻涌的嗔念压在心里,无法分辨男女的嗓音说道: “为今之计,只有先停下来,以香火神道的法子,将西域剩余疆土炼成山河印,掌控在手中。” 这样做,佛陀既不用冒着被天地法则同化的风险,又能把剩余疆土牢牢掌握在手中,等将来掠夺来气运,再吞了山河印。 这一招本来是打算用来对付中原的。 靖山城。 萨伦阿古站在荒芜的靖山主峰,眺望西边。 他突然眉头一皱,掐动手指,以卦术占卜片刻,嘿了一声: “好一步妙棋,以大乘佛法分去佛陀气运,阻碍祂同化西域。虽不治本,但也算拖延住了时间。” 他身形一闪,来到祭台上,望着头戴荆棘王冠的雕像,侧耳倾听片刻,躬身道: “我亦如此认为。” 萨伦阿古抽出系在腰间的赶羊鞭,轻轻抽打脚边地面。 “啪!” 伴随着清脆的鞭声,乌光涌动,伊尔布的身影凸显,出现在祭台上。 “大巫师” 伊尔布心说,又是我! 萨伦阿古淡淡道: “把炎康靖三国的玉玺取来。” 伊尔布躬身行了一礼,继而化作一道乌光掠向远处的靖山城。 俄顷,他驾着乌光再次返回,双手奉着三只巴掌大的玉玺。 萨伦阿古凝视着三枚玉玺,声音苍老低沉,缓缓道: “三国之中,靖国铁骑在北方征战半载,伤亡过半,国力略有下滑。康国临海,魏渊率军攻占靖山城一役中,走的是炎国国境,康国未曾受到波及,国力保存尚好。 “倒是炎国,先后经历了魏渊率领的铁骑践踏、玉阳关攻守战,国力折损七七八八。 “就它吧。” 大巫师指了指炎国的玉玺,一脸肉疼的吩咐道: “去给佛门送去。” 这伊尔布惊呆了,难以置信道: “大巫师。为何要送给佛门?” 玉玺里可是储存着三国气运的。 萨伦阿古没好气道: “度厄背叛,大奉封他为国师,立大乘佛教为国教,分走了佛陀的气运。祂想化身西域,得费一番功夫了。” 伊尔布大喜: “这不是好事吗。” 他已经知道关于大劫的秘密了,前段时间,大巫师召集了雨师纳兰天禄,以及灵慧师伊尔布和乌达宝塔,告知超品所图。 对于他们这些同体系的超凡来说,巫神一旦化身天道,鸡犬升天,他们非但能不死不灭,还可以代巫神执掌九州,成为人间神祇。 各大体系的修士,品级越高,情感越淡泊。 在伊尔布看来,凡人就如野草,即使灭绝殆尽,也总会在不久的将来,长出一茬又一茬。 相比起来,巫神取代天道,巫师们永恒不朽,乃真正大业。 萨伦阿古摇头: “既是好事,也是坏事,自己去悟吧。 “本座送你一程。” 赶羊鞭缠住伊尔布,用力一甩,一道乌光如流星般划过,消失在西方天际。 京城。 度厄罗汉踩着九瓣莲台,朝身后众人合十,道: “多谢诸位相助。” 浑身涂抹“金漆”,宛如一尊金人的恒远大师,双手合十,回礼道: “事关天下苍生,责无旁贷,大师不必言谢。” 经过阿苏罗长时间来的调教,恒远大师现在已经初步容纳罗汉果位,能短暂借用杀贼之力,也就是说,他虽然表面上是四品武僧,背地里其实是个二品罗汉。 尽管是短暂的。 度厄罗汉有些复杂的审视恒远,这个放养的和尚,其实是个天生的大乘佛法教徒,如果不是修为浅薄,或者再给对方几十年,也许大乘佛法的奠基人就不是他度厄。 而是青龙寺的恒远。 楚元缜脸色严肃: “事关大劫,我等理当去看看。” 橘猫道长、阿苏罗、李妙真等天地会成员也在,还有白衣飘飘的孙玄机,后者是被新任监正委派过来的。 再就是长着一张狐媚子脸的夜姬。 西域凶险,情况不明,当然不能让度厄罗汉以身涉险,于是便有了天地会的保镖团。 度厄沉声道: “临近西域后,诸位不必进去西域地界,以防不测。” 众人点头。 李灵素拱手道: “保重啊诸位,一有不妙,立刻逃跑。 “唉,我觉得还是等许宁宴回来再说吧,那粗鄙武夫等闲不会死,你们去西域,我总觉得会出事。” 李妙真柳眉倒竖: “你给我闭嘴!” 丽娜就很乖巧,知道自己帮不上忙,只挥手不说话。 众人御风而起,化作流光,朝西域飞去。 目送众人离去,李灵素看向夜姬,道: “夜姬姑娘,我陪你一起去南疆?” 他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这绝不是为了给吉尔放个假。 夜姬想了想,又看向丽娜,道: “一起吧。” 吃了晚饭再去行不行丽娜无奈点头: “好吧。” 夜姬又从怀里摸出三枚传送玉符,递给李灵素和丽娜。 他们要去南疆见神殊,求他出山坐镇大局,虽然此行以探查为主,不与佛门战斗,但局势瞬息万变,需要给己方加一成保障。 已经恢复巅峰状态的半步武神无疑是最好人选。 从京城到南疆,沿途有十二座传送阵。 许七安很早之前就布好了这条“驿道”,此时正好派上用场。 在孙玄机传送阵法的带领下,众超凡们山川大地在身下一掠过,黄昏前,他们来到了西域地界。 清光升腾,众人停了下来,孙玄机没有带着他们冒然靠近。 度厄罗汉双手合十,朝着众人行了一礼,旋即掠向西域。 他没有飞太远,让自己保持在众超凡强者的视野里。 凝神感应一番后,度厄转身,道: “并无异常。” 枯瘦的老和尚眉头微皱,这和他想的不太一样。 阿苏罗和恒远率先御风,掠向度厄身边,两人各自神念探查后,确认这片区域不存在异常。 天地会众人怀揣疑惑,继续前行,半刻钟后,他们来到一座小城,一座座与中原建筑风格迥异的房屋里,升起袅袅炊烟。 鸡犬相闻,充满了生活气息。 度厄罗汉沉吟道: “许是没有蔓延到此处,再深入试试” 他们按照刚才的节奏,由度厄罗汉打头阵,继续朝着西域深入。 前行了一个时辰后,度厄罗汉突然停了下来。 此时已是戌时两刻,若在大奉,夕阳已经沉入地平线,夜幕降临,但在西域,它甚至刚刚呈现出黄昏的征兆。 前方是一望无际的平原,平原的尽头有一片山脉。 河水静谧流淌,没有人烟。 度厄罗汉不敢再往前了,他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咆哮着逃跑,每一根神经都在传送危险的信号。 他是佛门中人,不修武夫的危险预知。 这是气运在示警! “有危险?” 身高九尺,丑帅丑帅的阿苏罗飞了过来,与度厄并肩。 他并没有察觉到危机,武者的危机预警不曾启动。 这时,阿苏罗看见远处的山脉,睁开了一双巨大的眼睛。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八十二章 海底古战场 那双眼睛巨大无比,没有睫毛,遍布血丝,不带感情的盯着众人。 接着,地面裂开一道道缝隙,每一个缝隙都是一只眼睛,它们有的如常人眼睛大小,有的大如车轮、水缸、水潭,没有固定的规模。 但有一点是同样的,那就是的眼神比远古凶手的注视更加可怕,更加让人胆战心惊。 远处那座山脉上的眼睛,眼珠子突然‘骨碌’一转,盯上了度厄,旋即,所有的眼睛都盯上度厄。 紧接着,无数颗瞳仁剧烈颤抖起来。 气运再次示警,度厄心里冒气寒意,凉透骨子的寒意,他首先感觉到的不是恐惧,而是卑微。 自身的卑微。 而对方仿佛天地意志所化,光是注视,就让度厄忍不住要跪倒在地,臣服与天地意志。 这种感觉是直面菩萨都不曾有过的。 不只是他,远处的楚元缜、李妙真、金莲道长和孙玄机,同样有这种感受。。 恢弘、浩大、威严这些都不足以形容那些眼睛,那个存在。 如果非要找到一个合适的词,那就是“天”! 每个人心里都油然而生一种卑微。 生而为人的卑微。 踏入超凡后,他们从未有过这种体验,即使金莲道长当初面对洛玉衡的天劫,都不曾有过这种感受。 “走!” 度厄刚喊完,扭头发现身边就只剩恒远了,阿苏罗早已逃之夭夭。 度厄不做犹豫,九瓣莲台佛光一荡,推动着他如同金光般电射而去。 恒远大师紧随其后。 “大乘佛法,大乘佛法” 身后传来恐怖的嘶吼声。 更远处警惕观望的李妙真等人,看见那片平原活了过来,地面如海浪般涌起,化作一道道数百丈高、遮天蔽日的土墙,朝着度厄罗汉和恒远拍去。 当这道巨浪追击出数里之外,土块狂沙‘簌簌’散落,露出它的本来面目,那是暗红色的血肉,铺天盖地,宛如海浪的血肉。 卑微的感觉消失了。 尽管对方依旧可怕,强的让人战栗,让人恐惧,但生而为人的那股卑微,在众人心里消失了。 暗红色的血肉凝成一只遮天蔽日的巨手,这只巨大的手掌刚一出现,便突破空间的距离,笼罩在度厄、阿苏罗和恒远头顶。 行者法相?度厄心里大凛。 三人御风不停,头顶各自浮现出二品杀贼果位,七彩绚丽的光芒交相辉映,试图硬抗抓摄。 李妙真和金莲道长同时伸出手,疯狂的给三人添加福运。 千钧一发之际,那只巨手崩溃了。 组成它的血肉物质仿佛失去了力量,霍然坍塌,砸落在地,霎时间,宛如山倾一般,地面剧震,扬起尘埃。 阿苏罗、度厄和恒远,死里逃生,仍然不敢停止,直到返回李妙真等人身边,才敢转身回望。 那些暗红色的血肉物质,此刻正缓缓融入地里,直到消失。 “吓死老子了。” 阿苏罗摸了摸大光头。 度厄罗汉和恒远虽然没说话,但看表情和眼神,内心大概和阿苏罗是一个意思。 “本座上次靠近时,祂未曾伤我” 度厄沉吟片刻,道: “方才气运示警,祂想吞了我,夺回气运。” 众人心里一团乱麻,闪过各种各样的疑问,金莲道长说道: “此事容后再说,先离开西域,返回雷州,等神殊大师过来。” 返回雷州地界后,一行人在某个无人的山头落下,于一株古松下盘坐。 额前一缕白发的状元郎楚元缜,率先打开话题,道: “那个,是佛陀?” 橘猫道长和度厄罗汉等人颔首。 恒远大师双手合十,眉头皱起川字纹,脸色凝重: “为何佛陀会变成这般模样?” 无人回答。 身躯化作山川河流,闻所未闻,超出了他们的认知范围。 金莲道长看向度厄罗汉,道: “大师说,祂要吞噬你,夺回气运?” 度厄罗汉点头。 金莲道长缓缓颔首,发表自己的看法: “尽管没敢越过祂深入西域,但度厄罗汉说的多半不假。” 他指的是佛陀吞噬西域生灵,变成山河城邦的事。 李妙真蹙眉道: “可我们来的时候,确实见到不少活人,并未被佛陀吞噬。祂没道理只吞一半” 她还没说完,阿苏罗就抢过话题,声音低沉,富有男子磁性: “你们有没有注意到,佛陀出手时,半途有发生明显变化。土石崩落,露出暗红色的血肉,前后两个状态给我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祂依旧可怕,但似乎丧失了某种震慑心神的威能。” 震慑心神的威能?他把自己丢下度厄和恒远落荒而逃说的如此清新脱俗李妙真心里嘀咕一声。 不过,她能理解阿苏罗所谓的“震慑心神”指的是什么。 因为那种卑微,她也体会到了。 度厄罗汉颔首,道: “而祂丧失这方面威能的地界,正是祂没有同化的区域。” 这时,他看见孙玄机袖子一挥,取出一方案己,笔墨纸砚,开始奋笔疾书。 楚元缜似有所悟的总结道: “会不会是大乘佛教的成立,让佛陀损失了部分气运,以致于佛陀无法再进一步扩张?所以,佛陀对度厄罗汉的态度,前后有了明显的变化。” 他的这个猜测,是根据超品需要气运这个前提出发,结合西域的变化,以及度厄罗汉的气运示警等,做出的判断。 橘猫道长抚须道: “贫道也是这么认为,大乘佛教这步棋,效果卓绝。 “没有气运的支撑,佛陀似乎无法继续扩展,只要我们不进去西域地界,想来就不会有危险。” 众人附和。 旋即他们注意到孙玄机提着笔,姿势僵在那里。 凑过去一看,只见他在纸上写道: “佛陀损失了气运,无法继续吞” 后边的话没能写下去,因为全被楚元缜说出来了。 “啊这”飞燕女侠说了句安慰的话:“下次把袁护法带来。” 袁护法只是个四品小妖,不应该承受这些和他修为不符的冒险吧仁厚质朴的恒远大师心想。 好主意,吓死这只死猴子这是除度厄罗汉之外,剩下所有人的心声。 楚元缜当即把众人讨论出的结果,传书到地书聊天群。 【一:推断的不错,大概便是如此。我询问了魏公和赵学士,对于佛陀的异常,他们不太了解,但赵学士说,多半与所谓的大劫有关。】 佛陀那个模样,确实称得上是大劫,如果让祂肆意扩展,后果不堪设想天地会成员深有体会。 【一:许宁宴,许宁宴你有看到传书吗。】 一连问了数遍,无人应答。 【九:许宁宴还在海外,不曾归来。】 那个粗鄙的一品武夫不在,大家总是缺点安全感。 【七:许宁宴这个龟孙,会不会逃到海外不回来了?如果他无法晋升半步武神,多半是会逃的,毕竟他那么风流好色。】 不应该是贪生怕死吗,这和风流好色有什么关系,李灵素这家伙,又趁机抹黑许七安天地会成员心里腹诽。 【二:师哥,你到南疆了吗。】 【七:到了,正在等待神殊大师出关。话说话来,狐族的美人真是不同凡响啊。尤其是夜姬的几个姐妹,国色天香,每一位的美貌都能碾压师妹你呢。】 【二:师哥啊,等回了京城,我把这句话告诉嫂子们。嗯,除非你告诉我南疆有几只姬。】 【七:师哥错了,师哥还有事要和幽姬、灵姬、清姬三位美人谈,各位珍重。】 深海里。 巨大的海沟深不见底,漆黑的仿佛能吞噬光线。 许七安撒下一把火红色的贝壳,待它们落向海沟时,以气机引爆。 蕴含在贝壳中的火元素猛的爆开,在漆黑无光的海底,膨胀成一团团火球。 暗流一下子汹涌起来。 火光闪灭之间,许七安和九尾狐看见海沟里窜出一条粗壮的触手,它庞大的宛如吞天巨蟒,每一个吸盘都有水缸那么大。 触手表面烙印着残缺的纹路。 这位超品神魔是大王乌贼吗许七安有些幻灭,他抱着猎奇的心理,一直在期待对方的真身是什么模样。 这条触手扭曲着缠绕而来,狠狠扫向九尾天狐。 海底暗流瞬间沸腾,许七安耳边尽是“轰隆隆”的暗流碰撞声。 对神魔后裔更加敏感许七安挑了挑眉,袖手旁观,没有出手帮狐狸精御敌。 九尾天狐也没动用她最强的手段——尾巴。 八条毛茸茸的狐尾,像水母的触手般一拍,推动着她影响触手,秀拳紧握,轰出气泡绵密的一拳。 嘭! 闷响声在海底响起,就像一颗鱼雷爆炸。 在许七安的视线里,前方瞬间被密集的气泡覆盖,汹涌的暗流像冲击波一般朝四面八方横扫,推撞在他胸口。 九尾狐身子倒飞出去,在海底拖曳出一条真空带。 许七安见状,对触手的力量有了较为清晰的估测。 国主的力量虽然不及武夫,但身为神魔后裔,膂力绝对要超过其他体系的一品。 但刚才那纯粹比拼拳力的一击,她明显不敌触手。 它越强,我吞噬它之后,收获就越大,没准真的能一举踏入半步武神境许七安传音道: “国主,帮我缠住它,我下去寻它本体。” 九尾狐“嗯”了一声,语气如常,刚才角力虽然输了,但并没有受伤。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八十三章 救命 许七安抽出镇国剑,气机绵绵灌入黄铜剑中,充盈的气机让镇国剑宛如烧红的烙铁,周围的海水迅速沸腾。 他挥舞手臂,胡乱的斩出一道道黄澄澄的剑光,斩入海沟中。 第一道剑光击撞在海沟边缘,扬起无数尘烟般的淤泥,震落一块块巨石。 第二道第三道十几道剑光消失在幽深漆黑的海沟里,过了几秒,整个海床震动起来,沉淀在此处无尽岁月的淤泥纷纷扬起。 软泥层爆裂开来,清澈的海水瞬间化作浑浊的泥汤。 海沟里传来沉雄的嘶吼,因为被海水扭曲的缘故,更显恐怖。 沉睡在海沟里的远古怪物被激怒了。 下一刻,五条触手从幽深的海沟里冲了出来,裹挟着数百万吨的暗流,狠狠拍向许七安。 这时,同样粗壮的雪白狐尾从许七安后方刺来,针锋相对的与触手拍在一起,整片海域的水在此刻震荡起来。 如果此地靠近海岸的话,对于临海的城镇来说,绝对是一场可怕的灾难。。 战斗掀起的海啸会摧枯拉朽的淹没一切。 雪白狐尾缠上六条触手,双方就像交缠在一起的线条,绷的笔直。 银发妖姬素白的脸庞瞬间涨红,额头青筋凸起,传音催促道: “我最多支撑一盏茶的时间。” 许七安不再废话,猛的一个俯冲,如同发射的鱼雷,拖曳着沸腾的气泡,进入了海沟中。 他在无光的黑暗中俯冲了许久,偶尔丢出一只贝壳引爆,照亮四周。 这里看不见鱼类,海藻等水中植物也鲜少看见,许七安穿梭在六条巨柱般的触手之间,不多时,神念感应到了那位陨落于此的神魔本体。 他一次性甩出数十枚贝壳,同时引爆。 嘭嘭嘭 沉闷的爆炸声里,火元素膨胀成一团团火光,带来了漫长岁月里第一次的光照。 照亮了那位远古神魔的残害。 这是一只体型庞大到难以想象的怪物,外观酷似章鱼,它的身躯几乎填满了整个海沟,它的身躯残缺不全,遍布着啃咬的痕迹。 它只剩一只灰白色的独眼镶嵌在布满鳞片的脑袋上,当火光照亮时,在这死寂的深海里,许七安和它的距离不超过百丈。 灰白色的眼睛死寂的盯着许七安,就如同盯着空气里的一粒尘埃。 这就是两者之间的体型差距。 幸好我没有深海恐惧症许七安借着缓缓熄灭的火光,发觉这只怪物本该有十几条触手,但早已被撕裂掉了。 没有元神波动,祂早就已经死了,是怎么度过这漫长岁月的初步探索后,许七安有些犯难。 要想摆下阵盘炼化祂的精华,肯定要把敌人制服才行,而这个级别的敌人,杀死是唯一的选择。 可人家已经死了,而且死了无尽岁月。 怎么办? 许七安默默望着“章鱼怪”的本体,他忽然明白了。 祂在远古时代便已经死去,残留的是不屈的意志和无畏的战意,是执念让祂横跨无尽岁月长存至今。 “当初死在那位敌人手里,这位远古神魔是不甘心的,不服气的,消除执念的办法很简单。” 他要做的不是杀死祂,而是打败祂 海沟之上,正与触手艰难角力的九尾狐收到许七安的传音: “国主,你先上去,不必再插手这场战斗了。” 伊尔布从未有过如此快速的飞行经历,山川大地在他眼里,模糊的一闪而过,等大巫师的法力耗尽,他发现自己已经穿过大奉疆土,来到了西域地界。 “让我来送玉玺,这不是让我送死吗。”伊尔布谨慎的飞行在西域的天空,回想着自己走过的路,脑海里浮现一个疑问: “为什么跑腿的总是我。” 从镇北王炼血丹开始,他一直充当着跑腿、打手的角色。 另一位灵慧师乌达宝塔至今都没见过许七安,而他已经和许七安打过好几次交道。 伊尔布非常谨慎,没有深入西域,在发现一具普通尸体后,他便操纵着尸体御风飞行,让尸体代替自己去阿兰陀。 “我要是深入西域,肯定会被佛陀吞噬。 “正好可以利用傀儡去探查一番,看看西域现在是什么样子。” 以他灵慧师的品级,单独操纵一具尸体,大概能施展本体五成的力量。 伊尔布疾速飞行一阵,最大的感受就是荒凉。 没有人烟,荒凉死寂。 路过的村庄、城镇都是空的。 “真的全没了,数十万里西域,生灵绝迹,变天之争,还真是残酷大奉的那群蠢货,恐怕连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吧。 “他们当世没有超品坐镇,无法知晓大劫的秘密。将来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 “佛陀如果取代天道,我们巫师体系,不,天下所有体系都会消亡,成为历史中的尘埃,真想不通大巫师为什么要把炎国的气运送给佛陀。” 伊尔布的傀儡一边朝阿兰陀飞去,一边思考起来。 “大乘佛教分走了佛陀的气运,让祂无法彻底成为西域。但以佛陀的法力,佛门的底蕴,肯定不会止步于此,必然有其他法子。但可能需要花费极大的时间,这对巫神来说是有好处的。 “大巫师把炎国气运交给佛陀,佛陀如果顺势成为西域,下一步就是吞食中原” 想到这里,伊尔布灵光一闪,跟着思路继续分析: “大奉的超凡必定拼死顽抗,面对佛陀的出手,南疆的那位半步武神恐怕做不到袖手旁观,再加上超凡强者,两虎相争必有一伤。这样我巫神教便能坐收渔翁之利。 “不对,就算是半步武神,光凭他的一己之力,根本挡不住超品。大巫师这是在玩火啊,这不符合他的性格,他凭什么认为大奉能挡住佛陀,许七安在海外,监正也被封印” 伊尔布一愣,他忽然明白了大巫师的真正用意。 监正那老小子虽然阴沟里翻船,被许平峰伽罗树等人联手封印,但那是天命师啊,最擅长布局的天命师。 监正算计着一切,对于大劫,他会算不到? 他必然留下了相应的手段,不为人知的底牌。 如此一来,佛陀就是他们的探路卒。 “这才是真正的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如果大奉仍然不敌佛陀,大不了将来和蛊神结盟对抗佛陀” 这时,伊尔布看见了巍峨的圣山出现在地平线尽头,阿兰陀到了。 他当即停止思考,操纵傀儡,化作乌光掠向阿兰陀。 还未靠近,前方白影一闪,五官精致立体,白衣赤足,青师如瀑的琉璃菩萨拦住去路。 这位有着西域风情的绝色美人淡淡道: “巫神教的伊尔布,你来阿兰陀做什么。” 行尸傀儡愣了愣,脱口而出: “你怎么知道是我。” 琉璃菩萨艳若桃花,却冷若冰霜,声音毫无起伏: “你不是负责跑腿的吗。” 虽然基本都是我外出办事,但不代表我是跑腿的,本座乃灵慧师伊尔布内心破口大骂,外表孤傲冷傲,淡淡道: “大巫师嘱托我为佛陀送气运。” 为了挽尊,凸显自己的地位,他没有用“派遣”和“命令”这样的词。 琉璃菩萨挑了挑眉,隔了十几秒,道: “萨伦阿古想让我佛门冲锋陷阵,拼光中原的超凡力量?” 这女人很聪明嘛伊尔布冷冰冰道: “你们可以拒绝!” 琉璃菩萨闭上美眸,侧耳倾听片刻,睁眼道: “东西呢!” “佛门果然自信。”伊尔布呵了一声,道: “玉玺在我本体处,你若想要,随我来便是。” 琉璃菩萨摇头: “不必,带着玉玺往西来便是。” 说完,她消失不见,返回了阿兰陀。 伊尔布沉吟一下,切断了对傀儡的操纵。 西域边界,披着巫师长袍的伊尔布睁开眼,“让我送过去?” 他想了想,右手伸出长袍,朝远方做抓摄动作。 一只骆驼被他抓了过来,七窍流血而死,接着,骆驼转化成了行尸傀儡。 骆驼走上前来,从伊尔布手中叼起玉玺,四蹄一蹬,飞天而去。 骆驼飞啊飞,终于来到荒无人烟的地带,突然,它看见下方的沙地里,睁开了一双眼睛。 紧接着,沙地里裂开了一张巨大的嘴巴,土浪冲天而起,推动着嘴巴咬向骆驼,把它吞噬。 土浪吞掉骆驼和炎国玉玺后,没有回落,而是受了刺激一般,继续扶摇直上,转眼间便化作一道百丈高的“巨浪”,朝着东边滚滚而去。 佛陀得到了新的凭证,继续同化规则,取代规则,吞噬着沿途的一切。 另一边,伊尔布弹身而起,一边瑟瑟颤抖,一边驾起乌光冲天而去。 通过共享视野,他清晰直观的感受到了超品的可怕,那股令人战栗的气息,以及让人不自觉产生卑微的念头,尤其后者,是伊尔布从未体会过的。 即使面对巫神,尽管战战兢兢,如临深渊,但伊尔布不会觉得自身卑微。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南疆。 李灵素喝着十万大山特产的山茶,看一眼不远处聚在一起商议要事的几位大美人。 除了许七安的妾室夜姬,还有三位容貌、气质和身段丝毫不逊色的狐族美人。 穿着淡青色长裙,薄纱蒙面,气质矜持清冷的清姬,她让李灵素想到了清冷端庄的大家闺秀,知书达理,受过极好的教育。 对谁都客客气气,对谁都不冷不热。 穿着漆黑繁复长裙的美妇人叫幽姬,她既有四十岁女子的成熟风韵,又有二十岁女子的风华和美貌。 一颦一笑之间,顾盼回眸之间,都已褪去了少女的青涩,如同久居深宅里的贵妇。 她有着慈祥温婉的母性,也有着与其他狐族女子一样动人的魅惑。 第三位少女叫灵姬,她的活泼开朗让李灵素想起了司天监的新任监正褚采薇。 不同的是,那位监正活泼开朗中透着蠢萌,无忧无虑,天真烂漫。 而狐族少女灵姬,更多的是古灵精怪,狡黠可爱。 一看就是喜欢捉弄人的小妖女。 我的情缘又来了李灵素心里想着,旋即摸了摸腰子,在心里补充了两个:大概! “国主和许郎出海已有数月,迟迟未归,而九州局势越发严峻。” 夜姬皱着精致的眉梢,满脸担忧。 “那位许银锣要是没法晋升半步武神,出海就是白走一趟,光凭神殊爹爹可挡不住超品。” 灵姬双手托腮,睁大明亮的眸子,笑嘻嘻道: “夜姬姐姐是想情郎了吧,久旷之身,是不是寂寞难耐呀。什么时候把你的情郎借人家玩玩。” 夜姬扫了一眼少女初具规模的稚嫩娇躯,不屑的嗤笑一声。 她们九个姐妹的关系可不是全是相亲相爱,除了母性泛滥的幽姬赢得姐妹们的一致尊敬,软萌可爱,还无法化形的白姬赢得姐妹们的一致喜爱,其他姐妹之间,或多或少都有勾心斗角。 幽姬屈指“啪”的弹在少女光洁额头,语气温柔的责怪道: “说正事呢,别胡闹。” 灵姬捂着额头,噘起小嘴,哼哼唧唧道: “反正咱们迟早要嫁给许宁宴得,清姬姐姐说过,娘娘多半逃不出许银锣的魔爪。那娘娘要是跟了许银锣,咱们不也得陪嫁嘛。” 清姬脸色微变: “胡说八道,我可没说过这样的话。” 什么?她们也是许宁宴那厮内定的小妾吗,怎么可以这样,许宁宴这狗贼,老子从未见过如此好色之徒,太过分了,太过分了李灵素脸色缓缓僵住。 这时,他感受到了熟悉的心悸。 掏出地书碎片查看传书。 【二:师哥,大事不妙,快让神殊来雷州救命】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八十四章 祸从口出 圣子脸色一沉,以指代笔,书写信息: 【七:出了什么事,你们不是从西域离开了吗。】 他笔触如飞,速度堪比狂草。 但那边好久无人回应,隔了半盏茶的功夫,终于有人回信,但不是李妙真,而是楚元缜: 【四:佛,佛陀来了】 李灵素浑身一阵冰凉,脊背仿佛有冰冷的蛇爬过,沿着脊椎直窜天灵盖,头皮瞬间发麻。 【七:怎么回事?】 【七:刚才不是说佛陀失去了气运,无法再扩张了吗?】 【七:你们说话啊】 他一连三封传书过去,却泥牛入海,毫无回应。 李灵素‘蹭’的从椅子上弹起,握紧手里的地书碎片,侧头看向四只姬,声音带着几分尖锐: “佛陀来了。” 四只姬立刻看了过来,花容微变,夜姬追问道: “佛陀来了是什么意思?” 少女灵姬惊恐的左顾右盼,默默的朝幽姬靠拢。 李灵素本想把地书给她们看,转而想起传书内容已经消失,语速极快的解释道: “我的同伴传书给我,让我速速请神殊大师前往雷州相助。” 雷州是大奉最靠西方的州,紧挨着西域。 “为什么是雷州?” 夜姬一边起身朝外走,一边问道。 我怎么知道李灵素摇头,和三只姬跟随夜姬的步伐,走出大殿,在楼阁遍布的南华寺几个起落,来到封印之塔外。。 塔门紧闭着,门缝里透出一抹细微的灯光。 气态雍容如贵妇的幽姬莲步上前,抬起手,丝滑的丝绸袖子滑落,屈起雪白皓腕,扣了扣塔门,低声道: “神殊大师,您修炼结束了吗。” 夜姬来的时候,恰逢神殊修行,而李灵素又从地书聊天群里得知了探索西域的结果,知道李妙真等人处境安全,便没有再打扰半步武神。 甚至还想着和妍态各异的狐族美人邂逅一场姻缘。 当然,知道这几个狐族女子是许七安的小妾后,圣子就不爱搭理她们了。 “何事!” 塔内传来神殊浑厚低沉的声音。 幽姬措辞简洁的把事情的经过告知神殊。 塔门自动敞开,烛光如水流般倾斜而出,神殊高大的身影缓步走出。 他模样大变,身高七尺,与成年男性无异,五官俊朗,白白净净,是个皮囊非常不错的年轻僧人。 这才是他最初的模样,准确的说,是神殊最初的模样,而非修罗王。 修罗族的外貌特征过于明显,神殊若是修罗王的外表,九尾狐也不会不知道自己老爹是修罗王。 神殊更不可能在阿兰陀修行时,瞒过一众僧人。 “我知道了。” 神殊微微颔首,下一刻,身影消失在众人面前。 御书房。 怀庆握着地书碎片,霍然起身,清亮如潭的眼波,直勾勾的凝视着殿外。 魏渊、赵守和王贞文三名手握实权的大佬并未离开,一直留在御书房中。 见到怀庆如此大的反应,三人同时把目光投向风华绝代的女帝。 “地书传信,佛陀来了。” 怀庆深吸一口气,道: “他们此时身处雷州” 魏渊、赵守和王贞文,惊的从座椅上站起身,或脸色微变,或神色凝重。 赵守斟酌道: “佛陀把西域尽数容纳了?祂哪来的气运?” 王贞文冷哼道: “要么是有后手底牌,助祂完成了最后一步,要么是某些老朋友给祂送的。” 巫神教在座四人都是聪明绝顶之辈,这种问题难不倒他们。 “好一招险棋啊。”魏渊喟叹一声。 他宽慰道: “有神殊在,应该能挡主佛陀。” 赵守看他一眼,满脸不认同,但没有反驳。 怀庆重新做回紫檀木制作的大椅,青葱玉指在地书碎片中快速书写: 【一:许宁宴,许宁宴】 伊尔布驾着乌光在高空飞掠,苍茫大地在身下一掠而过。 他刚抵达禹州地界,忽见前方掠来两道乌光,双方打了个照面。 “大巫师?” 伊尔布又惊又喜又茫然: “你怎么来中原了。” 为首的正是身穿巫师长袍,白发编成一簇簇小辫子,白胡遮住半张脸的萨伦阿古。 随行的是乌达宝塔。 萨伦阿古没有回答,问道: “东西给佛陀了?” 伊尔布点点头,接着感慨道: “炎国接下来怕是要天灾连连了。” 就像当初损失半数国运的大奉。 乌达宝塔淡淡道: “已经无所谓了。” 也是,等巫神挣脱封印,便会像佛陀那样同化东北,掠夺九州气运,炎国很快就不复存在伊尔布淡淡道: “我知道,不需要你说。” 好在三国地界虽然会被巫神同化,但修行巫师体系的修士都能活下来,并且,将来能得巫神,不,天道庇佑,永生不死。 用大巫师的话说,巫神可以修改天地法则,赋予巫师体系神异。 “纳兰雨师呢?” 伊尔布问道。 萨伦阿古笑道: “北境那么大的一片疆域,让给烛九岂不是暴殄天物?” 伊尔布瞪大眼睛,瞬间明白了纳兰天禄的去向。 大巫师要趁着大奉和佛门争斗之际,速战速决,攻下北方妖蛮的领土。 这样一来,炎国损失的气运便能得以补充。 一箭三雕,妙啊! 就在这时,伊尔布看见南边御风而来一群超凡强者。 定睛一瞧,竟是蛊族的七位首领。 对方显然也注意到了巫神教的超凡强者,其中一位披着黑色斗篷的人,霍然展开领域,为六人披上一层暗影。 随时准备阴影跳跃。 拄着拐棍,满头银发的天蛊婆婆,朝着萨伦阿古微微颔首。 大巫师面带微笑,颔首还礼。 “你们巫神教的人怎么会在这里。” 一位身披轻纱,身段婀娜,浮凸有致,脸蛋尖俏妩媚的女子,皱着眉头质问道。 天蛊婆婆带他们赶往雷州,只说大劫已至,前去查看情况。 她给伊尔布的第一印象是——骚货! 举手投足间散发着勾人的媚劲,像是天生就为了勾引男人而生的尤物。 伊尔布不认识她,但识得这类手段,想来是情蛊部当代首领。 “当然是来看看大奉有什么压箱底的手段。” 伊尔布嘿嘿道: “或许,来看佛陀如何屠杀大奉超凡。” 鸾钰娇媚的脸蛋,瞬间阴沉。 雷州边界。 一座小镇,暗红色的血肉物质,像海潮般冲刷着小镇的街道、房屋,那些血管清晰可见的血肉,黏连在房屋上,覆盖在地表。 此时已是夜晚,大部分居民已经沉睡,他们与房屋一样无声无息,不曾发出任何动静。 但小镇里唯一的勾栏,还灯火通明,镇子里富庶的男人们还在勾栏里逍遥快活。 或搂着女人喝酒,或听着戏曲,或已经在床上坦诚相见,做着炼金领域里的禁术。 但暗红色血肉浪潮奔涌而来时,勾栏里的嫖客和风尘女子们惊叫着奔出修建的颇为气派的小楼。 然后,就像蚂蚁被浓稠的糖浆黏住,一个个在暗红色血肉物质里苦苦挣扎,继而挣扎减弱,他们脸上的恐惧慢慢平复,他们原地盘坐,双手合十,宛如最虔诚的信徒。 他们一点点的被血肉物质同化 咻! 破空声呼啸而来,一截截枯枝从天儿降,收割着成为虔诚信徒的居民的头颅。 血肉物质如喷泉般涌起,将枯枝组成的剑阵尽数拦住,继而吞噬。 极遥远的空中,楚元缜衣袍破烂,手里握着一把断剑,嘴角沁着鲜血。 阿苏罗、金莲道长、度厄罗汉、李妙真,还有孙玄机和恒远大师,他们身上都有伤口,残留着大战后的痕迹。 说大战有些抬举他们,更准确的说法是,他们刚从佛陀手中捡回一条小命,这还是孙玄机反应及时,以及阿苏罗顶住了压力的情况下。 他们之前在雷州边界一处山峰聚头商议西域情况,通过地书向女帝描述、分析佛陀的状况。 本打算留在雷州观望几天,可就在夜里,他们看见了暗红色的浪潮,在月夜的辉光下,朝着雷州奔涌而来,所过之处,万事万物都被流淌的血肉物质覆盖。 “祂怎么会跨过西域,侵入中原疆域?” 胸膛剧烈起伏着的阿苏罗,对眼前的景象表示不解。 根据他们之前的推测,佛陀的扩张是需要气运的,可祂非凡把西域地盘尽数吞并,竟还朝着中原无序扩张? 这样的话,之前祂为何不在西域时便杀了他们? “不一样!” 楚元缜观察力敏锐,低声道: “祂露出的应该是“真身”,而在西域时,则有沙土包裹,如山川活化。之前追逐度厄罗汉时,祂过界后,也显露出过这番模样。 “换句话说,此时的雷州对祂来说,就像之前气运不够无法同化的西域部分疆土。” “所以为什么会这样?”李妙真不想听推理过程,只想知道结果。 金莲道长保持着警惕,开口解释道: “你们发现没,祂虽然“占领”了雷州,但没有把雷州同化。这说明两点,一,没有足够的气运祂无法像同化西域那样同化中原地界。 “二,祂在转化信徒,然后又把信徒吞了。 “这说明什么?” 众人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争地盘,凝气运! 就和去年的许平峰一样。 度厄罗汉双手合十: “这就是所谓的大劫,超品复苏之日,必将蚕食中原。” 比起大规模的战役,这种蚕食要可怕千倍万倍。 两军交战,尚有胜负,有回旋余地。 可谁能阻拦佛陀的扩张? 他们这些超凡强者,也就隔着老远做一些不痛不痒的阻挠,根本不敢接近。 “祂虽然奔掠如火,势不可挡,但似乎有限制,行动受阻。” 孙玄机刷刷刷在纸上写下狂草,展示给众人看。 他的意思是,佛陀虽然强大,不可匹敌,但祂化作狂潮吞噬万物的同时,庞大的身躯也变相的成为累赘,无法再像个体一样,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这似乎是相应的代价。 突然,那些暗红色的物质高高隆起,凝成一具模糊的人形,隐约是个光头和尚,五官轮廓模糊,身体也只是简单的勾勒出人形。 但他有一双实质的,没有感情的双眼。 默默的注视着大奉的超凡强者们。 孙师兄你真的不是钟璃易容的吗?你还是别发表意见了李妙真心里咯噔一下,再看其他人的表情,她就知道,大家和自己的想法一样。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八十五章 神殊vs佛陀 那个由暗红色血肉组成的人形,双膝微弯,在地面“轰隆”的剧震里,射向为首的阿苏罗。 阿苏罗脑后火环“嘭”的爆开,焰光照亮黑暗,他腰背肌肉一炸,推动右臂带动拳头,直击佛陀的化身。 之所以这么自信,是因为他察觉到这具化身的力量并不强,只是佛陀如海般浩瀚身躯中的一部分。 打不过佛陀,打一具化身总没问题。 这个念头闪过的瞬间,阿苏罗看见“佛陀化身”的身后浮现一尊斗天斗地,象征着力量和杀伐的法相。 金刚法相! 李妙真眉毛一挑,伸出右手,掌心朝着佛陀化身,轻轻一抹。 像是抹去了什么东西。 十二双手臂层层叠叠,十二双拳头暴雨般打下。 二十四声打击化作一个声音: “当!” 阿苏罗蕴含着杀贼之力的拳头,应声炸裂,骨块血肉齐飞。 但他凭借心里的仇恨(佛陀的福缘削弱),打出了超额伤害,把佛陀化身打的踉跄后退。。 杀贼果位的绚丽光晕笼罩在佛陀化身的胸口,侵蚀着对方的生机。 可能是因为福缘被削弱的缘故,杀贼之力竟再次取得喜人成绩,让佛陀化身胸口的血肉物质溶解,腐蚀出一个狰狞的伤口。 这时,佛陀化身的左侧,一道金灿灿的法相凝聚,掌心拖着白玉净瓶,面目慈和。 净瓶中溢出星星点点的金光,佛陀化身沐浴其中,溶解的血肉瞬间恢复,化解了杀贼之力。 噔噔噔阿苏罗身为团队里的近战主力,义无反顾的扑向佛陀化身,过程中,金刚神功退去,漆黑的物质爬满体表。 激活了修罗血脉。 战力再上一层。 可他扑了个空,佛陀化身凭空消失在眼前,没有征兆的消失。 能做到来无影去无风的,只有行者法相,传送术都做不到这般无声无息。 下一刻,佛陀化身出现在度厄罗汉身后。 血肉物质组成的人形胸口,霍然裂开一道遍布獠牙的嘴巴,从胸到腹,狰狞可怖。 接着,它坍塌成一块幕布,朝着度厄罗汉覆盖而去。 佛陀的目标异常明确,那就是吞噬度厄,夺回佛门失去的气运。 糟糕 李妙真和金莲道长同时探出手,一边削弱佛陀福缘,一边召唤出四大法身中的“土相”,驱使着它拦截佛陀化身。 佛陀化身的左侧,此时第三道法相,是双手合十,垂首盘坐,面容仁慈的大慈大悲法相。 它甫一出现,天空便有佛光普照,梵音禅唱。 李妙真和金莲道长心里不可避免的泛起慈悲之念,再无法出手,风相旋即溃散成蒙蒙尘雾。 当是时,斜地里射来一把紫金锤,‘当’的撞在度厄罗汉身上,把他撞飞了出去。 佛陀化身形成的幕布罩住紫金锤,将它吞噬。 度厄罗汉侥幸逃离虎口。 呼所有人都松了口气,心有余悸,度厄若是被佛陀吞噬,辛苦谋划,耗资无数扶持起来的大乘佛教就没有意义了。 而得到这股庞大气运的佛陀,会更加可怕。 太危险了,我们拦不住佛陀,甚至斗不过祂的一具化身,必须撤离了,可是,可是那么多无辜百姓的性命,不能纵容祂继续吞噬啊李妙真轻轻吐出一口气,突然发现这口气息竟无比绵长。 吐了半天也没吐完。 她立刻察觉出不对劲,同时,眼前的景物褪去了色彩,变成纯粹的黑白。 这是无色琉璃法相佛陀什么法相都会李妙真的思维难以遏制的变的缓慢,她的脸上,一点点的浮现出慌张和恐惧的表情。 橘猫道长、孙玄机等人的脸上,也浮现类似的表情。 绝望的情绪在众人心里发酵、蔓延。 佛陀化身缓缓转身,望向陷入无色领域里的度厄罗汉,它胸口再次裂开一道蔓延到腹部的豁口,长满獠牙,涎液如雨。 下一刻,它的身影在度厄罗汉身后显化,再次化身幕布,罩向度厄罗汉。 千钧一发之际,一只大手从天而降,把幕布按了下去,“轰”一声,地面剧震。 伴随着这声地动,无色琉璃领域轰然崩溃。 世界恢复了色彩,李妙真等人恢复了行动力。 众人侧目看去,从天而降的救兵是一位年轻的和尚,脸部轮廓硬朗,穿着青色纳衣,光头上烙着六个排列整齐的香疤。 佛陀的化身在他手中剧烈挣扎,但无法撼动对方分毫,就像一个成年人把一个小孩按在了地上。 “神殊大师?” 李妙真试探道。 阿苏罗表情有些复杂。 神殊点点头,“嗯”了一声,抬脚一踏,那道由血肉物质凝成的化身,嘭一声炸成齑粉。 “半步武神名不虚传。” 远处夜空中,萨伦阿古俯瞰着这一幕,发出喟叹。 在巫神教超凡强者不远处,则是蛊族的首领们,淳嫣的注意力没在横空出世的半步武神身上,而是那铺天盖地,吞噬一切的暗红色血肉浪潮。 “婆婆,佛陀在做什么?” 淳嫣耳垂上的两条细蛇发出嘶鸣,附和着主人。 天蛊婆婆皱眉片刻,微微摇头。 她并不知道大劫的真相。 萨伦阿古笑道: “祂想占领雷州,炼出山河印。” 其他首领摆出聆听姿态。 “争夺地盘,凝练山河印,便等于将该区域掌控于手中,每少一州之地,大奉的气运就会流失一部分,直到亡国。 “而这时候,佛陀便可以吞噬溃散在九州中的中原气运,吞噬山河印。” 进而取代中原大地,就像取代西域。 本质上,这和出兵攻打大奉,灭掉中原王朝的方式一样,只是做法不同。 佛陀不需要军队,祂自身便是千军万马。 淳嫣敏锐的问道:“这么做的目的呢。” 萨伦阿古没有回答,转而俯瞰下方,继续观战。 毒蛊部首领跋纪沉声道: “还记得天蛊部先知的预言吗,蛊神复苏之日,九州将化作蛊的世界。 “是不是意味着,蛊神若是挣脱封印,也会像佛陀这般?” 闻言,众首领脸色凝重起来。 “神殊!” 汪洋般的血肉物质,裂开一个又一个嘴巴,发出同一个声音。 紧接着,每一个嘴巴都吐出一颗拳头大的光团,如同缩小的太阳。 这些微缩的太阳绽放出洗涤一切的佛光,让天地元素进入沉眠,让一切不属于佛的力量快速衰弱。 橘猫道长等人被佛光一照,身躯腾起阵阵青烟,一身道行快速削弱。 只有恒远度厄和阿苏罗完好无损。 “退!” 金莲喝道。 这是大日轮回法相。 没有任何犹豫,众人果断暴退。 另一边,浅青色纳衣的神殊,在佛光中巍然不动,他直视着刺目的佛光,伸出右手,骤然一握。 嘭嘭嘭一颗颗微缩的太阳炸开,溃散成纯粹的能量光晕。 大日轮回法相还未成型便被破解,但佛陀并不在意,暗红色的血肉物质继续推进,祂还未到极限,可以覆盖更多的区域。 直到“饱腹”,而后将占领的区域炼成山河印,从大奉疆土里剥离出来。 神殊扫了一眼如海潮般蔓延而来的血肉物质,略作沉吟,主动踏了进去。 血肉物质自动分开,像是迎接他的到来,神殊一步步前行,身后,血肉物质重新蔓延,覆盖了他的退路。 血肉物质宛如黏稠的糖浆,汹涌着要吞没神殊。 但它们在靠近神殊一丈处,便被磅礴强大的气机弹开,一丈之内,无物可进。 正如武夫隔绝天地,不与外界交感,自成循环。 暗红色的血肉物质宛如暴风雨下得海面,掀起巨大的浪潮,这道浪潮凝成一道高达数十丈的身影,拈花而坐,与神殊默然相望。 怀庆不停的召唤许七安,始终没有得到回应。 反而收到了李妙真的回复: 【二:我们在前线作战,你在后方拖后腿,真有你的。】 怀庆竟无言以对,虽然知道李妙真有迁怒的嫌疑,修为到了这个层次,传书带来的轻微心悸不会造成干扰。 但谁让人家确实在前线作战呢,皇帝也不敢得罪正在抛头颅洒热血的将军。 【一:是朕思虑不周,情况怎么样。】 怀庆能屈能伸。 【四:神殊大师来了,局面暂时稳定,正与佛陀交手。】 他们随后讨论了佛陀进攻雷州背后的图谋,讨论出这多半也会是巫神脱困后蚕食中原的手段。 【九:单凭一个佛陀,已是如此凶险,巫神若是脱困,中原腹背受敌,如何是好?】 李灵素捏了捏眉心,在南疆回复: 【七:道长,别说了,只是徒增焦虑。】 这次,前天宗雏凤罕见的没有抨击师哥,因为他是对的。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八十六章 半步武神(一) 【五:为什么要如此绝望呢,如果许宁宴能晋升半步武神,与神殊联手,勉强也算一位超品吧。那大家坐下来谈判的余地还是有的。】 同样在南疆,享用着妖兵贡献烤肉的丽娜,适时插了一嘴。 李灵素一时间无言以对,转念想想,似乎是这个道理。 神殊和佛陀的经历告诉他们,半步武神虽不是超品的对手,但两位半步武神加起来,总不至于还被超品吊打吧? 如此一来,大奉确实有谈判桌上喝茶的资本。 【二:许宁宴这个死鬼,出海数月,还不知道什么情况呢。】 李妙真气啾啾的发言。 师妹,注意你的身份,你是地宗蓝莲,前天宗圣女,你不是许宁宴后宅里的庸脂俗粉们李灵素在心里为师妹挽尊。 【一:让度厄罗汉速回京城,留在雷州朕不放心,三位菩萨还没出手。】 发生了这般变故,把大乘佛教的奠基人召回京城是最稳妥的做法。。 京城好歹还有一品陆地神仙坐镇,以及数名超凡境。 【八:回不去了,巫神教的几个超凡虎视眈眈。】 阿苏罗回答。 萨伦阿古等人隔着虽远,但阿苏罗已经感应到了,当然,大巫师也没有隐藏的意思就是了。 萨伦阿古也在雷州怀庆的头皮微微发麻。 巫神教把气运送给佛陀,现在又来“观战”,其心可诛! 这是打算在关键时刻出阴刀下黑手,度厄罗汉此刻回京城,多半是羊入虎口。 而若是让金莲道长等超凡一起回来,那神殊怎么办? 有金莲道长阿苏罗这些超凡在,至少能辅助神殊,替他解决一些麻烦。 【九:蛊族的首领们也在。】 金莲道长补充了一句。 蛊族首领虽然普遍都是三品境界,无法形成主力,但七大蛊术诡异莫测,勉强能牵制巫神教怀庆略送一口气,传书道: 【一:随时汇报战况,如果情况允许的话。我立刻让国师和赵院长赶来雷州。】 她放下地书碎片,看向殿内的魏渊三人,语速飞快的把情况简单说明。 赵守沉吟道: “我让杨恭带上儒圣刻刀前去雷州支援,至于本官,留守京城。” 他这是堤防有人趁机把京城给端了。 佛门的三位菩萨还没出现呢。 王贞文脸色严肃: “让杨恭带上传送玉符先去雷州,国师洛道首暂留京城,一旦佛门的菩萨现身,国师火速支援。” 魏渊没有插话,王贞文的安排没有问题。 现在要堤防的是佛门菩萨袭击京城,巫神教反而不用顾虑,因为佛门已经没有“老巢”这个概念了,而巫神教的巫神还未破除封印。 佛门现阶段可以不顾家,巫神教却不敢和他们玉石俱焚。 赵守大袖一挥,声音铿锵有力: “杨恭就在我身边。” 一道清光从旁边腾起,勾勒出紫阳居士杨恭的模样。 他穿着绯色官袍,刚正在衙门里办公。 “” 尽管已经见多了儒家的法术,但这种“说到做到”的风格,仍让殿内三人觉得荒诞,心里无言。 “院长?” 杨恭环顾四周,见众人脸色凝重,当即皱眉: “出了何事。” 赵守把情况简单的告知于他,听的杨恭双眉紧锁,心情沉重。 怀庆诚恳道: “有劳先生了。” 她在云鹿书院求学时,正是拜在紫阳居士门下。 杨恭点点头,正要接下,袖子里忽然冲出一道清光,朝着怀庆的脑瓜狠狠敲去。 怀庆愣了一下,凭借武者的本能,探手捞住清光,定睛一看,是把戒尺。 她有些愕然的看着杨恭。 要刺杀皇帝吗? 杨恭叹了口气: “陛下莫要称我先生,称我先生时,莫要说请教、有劳等词。” 他招了招手,把戒尺收入袖中。 接着解释道: “我是用三字经温养此物的,正所谓,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 所有见学生就打?怀庆抿了抿嘴,正色道: “很有责任感!” 杨恭苦笑一声,“臣就当陛下是真心夸赞了。” 他知道时间紧迫,没有多言,大袖一挥,复刻了赵守方才的动作,朗声道: “儒圣刻刀速来见我。” 为节省时间,他尝试召唤儒冠。 但没反应。 众人齐刷刷看向紫阳居士,杨恭老脸一红,立刻道: “吾身在云鹿书院中。” 清光自脚下腾起,原地消失不见。 “嘭!” 神殊脚下的地面炸开,土块连带着血肉物质一起被炸飞,清出一片直径数丈的真空地带。 而他本人,像高速出镗的炮弹,射向佛陀。 佛陀右后方,一道虚幻的法相一闪而逝,祂旋即消失不见,让神殊扑了个空。 紧接着,佛陀身影出现在神殊后方,象征着征伐和力量的金刚法相,于左后方凸显。 十二双手臂同时扬起。 当! 打铁般的声音里,神殊踉跄后退,而佛陀脚下的血肉物质,出现了水波般的荡漾,化解了半步武神的拳劲。 没有后退的佛陀身后,再次浮现一道身影,大慈大悲法相。 梵音禅唱响彻天地,消弭一切愤怒和敌意。 咔咔金灿灿的轮盘逆向转动,金色佛文写就的“阿修罗”三个字亮起。 神殊的气息以可察觉的速度下滑,漆黑的皮肤凸显,先是脑袋变的虚幻,接着右臂变的虚幻,转轮的力量这才用尽。 逆转大轮回法相,是把神殊削弱到过去的状态,若是正转,则是向未来推进。 半步武神寿元无穷无尽,正转没有意义。 而神殊刚刚恢复巅峰不久,逆转恰能有效的削弱他。 远处,阿苏罗气息也呈现轻微下滑趋势,同为阿修罗族,他无法避免,只是此地距离太远,处在大轮回法相力量笼罩的边缘地带。 削弱的不算严重。 又一道法相在佛陀身后凸显,垂眸拈花,脑后象征智慧的光轮逆转。 神殊的眼睛忽然失去光彩,呈现呆滞状态,仿佛忘记了身处危险场所。 在这个过程中,佛陀身后,暗红色血肉物质组成的浩渺汪洋,再次裂开一张张嘴巴,它们缓缓吐出一颗微缩的金色太阳。 佛光笼罩天地间。 这些微缩的金色太阳向着佛陀脑后的虚影汇聚,越聚越多,佛光照彻此方世界,连黑夜都转为了白昼。 九大法相集齐的佛陀是何等的恐怖。 李妙真和金莲道长掠出,动作整齐划一的抬手,朝着远处的神殊,顺时针一转。 他们以削弱自身福缘为代价,为神殊注入了深厚的福缘。 同时,两人眼里照射出金灿灿的光芒,试图用阳神之力唤醒神殊。 但阳神的力量在佛光中消弭、净化,没能起到效果。 “法术没用的,得换个方式!” 楚元缜沉声道: “妙真,借我飞剑一用。” 他的剑已经毁在佛陀的侵蚀下。 话音方落,十几把品质极佳的飞剑便飞到楚元缜面前,任君采撷。 不是李妙真的法器,是孙玄机的。 一把就够了楚元缜随手抓了一把,左手往剑身一抹。 顿时,这把剑透出强烈的情绪,贪嗔痴恨爱恶欲,仿佛是世间人性的聚合体。 这是出行前,楚元缜特意向洛玉衡求来的业火,封于体内,善用这股力量,能让他的剑势短暂达到超凡。 楚元缜投出飞剑,目标不是佛陀,而是神殊。 他要用强烈的业火唤醒神殊。 而业火既不属于法术,亦非天地元素。 飞剑化作流光,如同一道发亮的细线,撞向神殊后背。 可就在这时,天地褪去了颜色,神殊方圆百丈之内,一切化作黑白。 无色琉璃领域。 飞剑凝固在领域中,继而哐当落地。 这个时候,佛陀后脑的大日已经庞大到直径超过十米,神殊的皮肤开始出现溶解。 楚元缜脸色微变。 “当!” 嘹亮的钟声突兀响起,这钟声震耳发聩,让人元神震荡,气血翻涌。 李妙真惊骇的发现,纵使是道门阳神的她,此刻也有出窍的迹象。 敲钟的是孙玄机,他手里握着一把黄铜打造,刻满阵纹的锤子,身前浮着一座两人高的青铜钟。 当当当 孙玄机奋力敲击铜钟,每次敲打,便有清光涟漪伴随着钟声荡漾,刻在钟身的阵纹旋即亮起,隐约有浮出的迹象。 他的眼睛耳朵鼻孔嘴角都溢出鲜血,但手里的黄铜锤一刻不停。 听见钟声,神殊瞳仁微动,隐有清醒的征兆。 大轮回法相爆发出强烈的光华,药师法相脑后的光轮加速逆转,大慈大悲法相嘴唇开阖,天地间梵唱更嘹亮,渐渐盖过钟声。 佛陀脑后的大日轮回法相愈发炽烈,越聚越多,快速磨灭神殊的生机。 “钟声效果增强十倍。” 如同吟诵的声音,突然响在众人耳畔。 远处清光升起、熄灭,头戴亚圣儒冠的杨恭终于赶到了战场。 当! 钟声响彻天地间,犹如晴天霹雳。 楚元缜、恒远两人的元神直接被震离身体,度厄和阿苏罗合十盘坐,以禅功抵挡。 金莲道长和李妙真凭着阳神的强大,硬抗了钟声,但大脑一阵阵眩晕,恶心呕吐。 孙玄机手里的铜锤脱落,身躯从空中坠落,他的元神也被震了出去。 杨恭见状,双手一托,隔空托住楚元缜、恒远和孙玄机的肉身。 另一边,神殊耳廓微动,脑海一遍遍回荡着钟声,他瞬间从各种控制法术中挣脱,意识回归,并察觉到自己此刻的处境。 前方是恰好凝聚完毕的大日。 这轮大日缓缓浮起,以看似缓慢,实则极快的速度撞向神殊。 其他几大法相并没有闲着,持续发挥威能,试图再次“剥夺”神殊神智。 “继续敲!” 杨恭叫道,旋即喷出一口鲜血。 法术反噬,问题不大。 金莲道长探手捞起铜锤,狠狠敲在铜钟上。 当当当 响亮的钟声回荡在每一个角落,帮助神殊稳固意识,对抗法相的影响。 这位半步武神沉沉低吼一声,身躯霍然膨胀,化作三十丈高的漆黑法相,十二双肌肉虬结的手臂展开,朝着天空一举,拖住了大日轮回法相。 海外。 九尾狐立在海面上,她的身周浮着各种各样的鱼虾尸体,密密麻麻,几乎将海面覆盖。 鱼虾尸体在浑浊的海浪里沉沉浮浮,它们极少有全尸的。 这些还不是全部,此时海浪已经渐渐平静,最激烈的时候,海面升起百米高的巨浪,推走了一波又一波的海洋生物尸体。 结束了她松了口气,在海面等了近一刻钟,没等来臭男人落荒而逃的身影,狐狸精便知大事已成。 当即小腰一拧,纵身扎入鱼虾尸体中。 八条尾巴宛如触手划动,推动着她快速下潜,头顶的光线渐渐微弱,直至消失,九尾狐屈指弹出几道白光,它们如同鬼火般袅袅娜娜的下行。 照亮浑浊的海水。 又下潜了许久,狐火照到一只巨大的怪物,它的体积无法估量,狐火照到的部位相较怪物来说,不过冰山一角。 九尾狐神念一扫,在怪物得独眼上探查到了许七安。 她聚拢狐火,照亮许银锣的身影。 他浑身赤裸裸,不着片缕,花岗岩般的肌肉匀称健美,四肢完好,不见任何伤势。 这倒可以理解,对一品武夫来说,除非身死道消,不然任何伤势都能瞬息间复原。 但他的气息衰弱了很多,衰弱到九尾狐觉得自己可以吊打这个粗鄙的武夫。 “喂,你怎么能耍流氓,快把灯熄了。” 许银锣是个体面的人,侧了侧身子,不给她看自己的大宝贝。 九尾狐没好气道: “瞧把你得意的。 “速速吸收祂的精华,看能不能晋升半步武神。” 她内心是无比期待的,即将见证一位半步武神的诞生。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八十七章 半步武神诞生 漆黑法相的十二双手臂托举着大日轮回法相,如同神话中的巨人托起太阳。 这一幕极具视觉冲击。 而比视觉效果更强烈的是双方交锋爆发的力量,十二双手臂澎湃着可怕的怪力,挤压金色的太阳,试图把它捏爆掐灭。 大日轮回法相则持续散发净化一切的力量,要把半步武神从肉身到灵魂一起蒸发净化。 武夫的气机、大日轮回法相的佛光,交织着,纠缠着,化作摧毁一切的风暴,朝着四面八方肆虐。 如淤泥般覆盖地表的暗红色血肉物质,被一层层的刮开,神殊脚下方圆百米,再无半寸血肉物质。 连佛陀的“肉身”此时都无法靠近神殊。 “当当当” 橘猫道长奋力敲击青铜钟,道袍烈烈翻飞,道簪脱落,白发白须在风中飞扬。 头戴亚圣儒冠的杨恭,施展法术增幅钟声的力量。 钟声只是辅助,真正能抵抗佛陀法相控制的,还是神殊自身强大的元神。。 楚元缜一边密切关注战场,一边取出地书碎片,传书道: 【紫阳居士来的正好,解了我们的燃眉之急。只是,神殊大师未必斗的过佛陀。】 他说的比较委婉。 谁都能意识到,即使已是巅峰状态的神殊,相较佛陀,还是有些差距的。 而且,如果这场战斗发生在西域广袤的土地上,神殊现在可能已经败北。 皇宫里,怀庆看着这则传书,头疼的捏了捏眉心,她没有回复楚元缜,因为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魏公,赵爱卿,王爱卿,今日之变,三位有何良策?”怀庆语气沉重的问道。 这回连足智多谋的魏渊也没办法。 他沉吟一下,回道: “尽人事,听天命。” 王贞文对细节做出补充,道: “立刻传令,让雷州布政使号召各州各县的官员,把雷州百姓往东迁移,能迁多少算多少。 “神殊若是败了,咱们便静观其变,看佛陀打算如何蚕食中原,蚕食速度又如何,届时再商议应对之策。 “另外,派人前往海外,把许银锣找回来,大奉如今急需他的战力。” 赵守叹道: “不成半步武神,恐难遏制佛陀啊。但眼下的情况,只能走一步算一步,无可奈何。” 怀庆“嗯”了一声,迅速传书: 【一:朕会立刻下令雷州布政使司,迁移雷州百姓,劳烦诸位尽力缠住佛陀,拖延时间。蓝莲道长,你速度快,请立刻出海,寻找许七安。】 许七安身在海外,距离太远,无法用地书碎片联络。 李妙真要做的不是真的在茫茫汪洋里找到许七安,而是要把他的地书碎片,重新纳入传书范围内,把九州的变故转告于他。 【二:明白。】 李妙真知道怀庆选择她出海的原因,她的体系和金莲道长重叠,多她一位不多,少她一位不少。 至于度厄罗汉和恒远大师,乃至阿苏罗,虽也有体系重叠,但度厄罗汉现在是香饽饽,单独行动太危险,且没有地书碎片。 恒远大师本质是四品,只能短暂爆发出杀贼果位之力,让一位四品出海,太勉强他了。 阿苏罗是二品巅峰中的巅峰,重要战力,缺不了他。 因此,擅长御剑飞行,来去如风的李妙真便成了最好的人选。 飞燕女侠大局观极强,立刻接下任务,顾不得与同伴告别,御剑化作流光,朝南方掠去。 “砰!” 巨大的爆响声里,金莲道长身前的那口青铜钟炸成齑粉。 李妙真霍然回首,看见周遭的景物褪去颜色变成黑白;看见打碎青铜钟的琉璃菩萨出现在金莲道长身前,挥出手里的玉制小刀,斩下了道长的头颅。 看见伽罗树出现在无色结界里,轻而易举的抓住了难以动弹的度厄罗汉。 看见少年僧人形象的广贤菩萨,站在远处,面带微笑的望着这一幕。 三位菩萨出手了。 行者法相来无影去无踪,以偷袭的方式打了众人一个措手不及。 而且很理智的没有对阿苏罗、楚元缜以及恒远出手。 因为这三人都有武者的危机预感。 没有危机预感的两位二品,如何躲过一品菩萨的袭击? 不李妙真瞳孔剧烈收缩,飞剑化作的流光骤然停顿下来。 海外。 巨大的怪物漂浮在海面,随着波浪沉沉浮浮。 它的外观与章鱼相差不大,不过浑身长满青黑色的鳞片,后脑位置是一块块如同龟甲的角质铠甲,一看就是防御力极强的材料。 无尽岁月过去,这具肉身依旧没有腐烂,蕴含着旺盛的生机。 到了一定程度后,肉身和元神其实是两回事,元神寂灭了,但肉身的生机不会就此消失。 就拿三品武夫来说,即使魂飞魄散,肉身也会保留旺盛的生命力,直到数十年后,才渐渐衰弱,而要彻底丧失生机,需要百年光景。 至于半步武神,基本是不死不灭,超品也难以杀死。 就算哪天真的生机被磨灭,也是肉身与元神一起朽烂,不会空留一具生机勃勃的躯壳,因为巅峰武夫的精气神三者早已合一。 幸好这位远古神魔虽掌控着“力”,但并不是武夫。 不然今天不可能便宜许七安。 带着大章鱼的身躯来到海面后,许七安没有浪费时间,喉结滚动,吐出玉石小镜。 “叮!” 指尖轻扣地书背面,一道道笼罩蒙蒙清光的八角铜盘,次第飞出,悬浮在空中。 总共一百零八快铜盘,每一块八角铜盘都有圆桌那么大,其上刻着乱七八糟的阵纹,有的如同蝌蚪,有的则是线条纵横交错,有的像是简笔的火焰和浪花 但这些完全风马牛不相及的阵纹,以一种奇妙的节奏排列,蕴含着某种天地规则。 这就是能炼出一品强者精华的阵盘高空中的九尾狐睁大美眸,试图把八角铜盘上的阵纹记下来。 “你想要,回头用完了,我把铜盘送给你。” 盘坐在海面的许七安抬眸,笑道: “都是自己人,别客气。” “好啊好啊”九尾狐可不是个含蓄内敛的大家闺秀。 许七安不再说话,保持盘坐,徐徐浮空而起。 一百零八块铜盘分散开来,各自落向不同方位,悬浮在大章鱼上方,许七安下方。 九尾狐只觉得铜盘坐落的方位大有讲究,暗合阴阳五行的奥秘,一百零八块铜盘组成的是一个巨大的,覆盖极广的八卦。 嗡 一百零八块铜盘顺时针旋转,荡漾起一圈圈的清光涟漪。 起初不见异常,但一刻钟后,九尾狐看见大章鱼身体里,慢慢飘出一缕缕猩红的碎光,细看之下,碎光由一个个扭曲的纹路组成。 它们和烙印在大章鱼触手上的纹路极为相似。 这是远古神魔的灵蕴。 灵蕴被剥离了出来,朝着铜盘汇聚,这些丝丝缕缕的碎光被铜盘过滤后,继续上浮,涌入许七安体内。 许七安的皮肤出现一个又一个扭曲的纹路,是大章鱼的灵蕴。 神魔的力量来源于灵蕴,这具远古神魔体内残存的灵蕴,正一点点的转移到许七安体内。 被大奉的一品武夫掠夺。 一百零八快铜盘,源源不断的剥离着大章鱼的灵蕴。 许七安的气息缓缓上涨,而远古神魔的残躯则一点点的枯萎。 神殊后背裂开一张嘴,轻轻吐出一口气机。 咔擦琉璃菩萨展开的无色领域当即破碎。 紧急关头,神殊不得不出手援助,但也仅限于喷吐气机,打碎固定的领域。 “你们果然来了。” 阿苏罗深吸一口气,眉骨之下的眸光锐利,扫视着三位菩萨。 “或许应该让你们几个蝼蚁再出点风头?” “速走!” 他不忘传音告诫李妙真。 广贤菩萨含笑反问。 杨恭等人脸色凝重,缓缓向着彼此靠拢。 按照之前的经验,三位不同体系的二品,可以联手牵制佛门一品菩萨。 如今三位菩萨齐聚,他们毫无胜算。 另一边,萨伦阿古突然抽出赶羊鞭,笑呵呵道: “看戏便好,何必插手大奉和佛门的事。 “三位菩萨联手,不是你们能抗衡的,诸位首领要惜命。” 他在警告想出手援助的蛊族众首领。 几位首领咬牙切齿。 天蛊婆婆看一眼萨伦阿古,淡淡道: “大巫师所言极是,既然大巫师想让我们看戏,那就看着吧。” 风华绝代的琉璃菩萨突然蹙眉,看向手里的头颅,它化作一道金光散去。 而金莲道长的身躯,亮起柔和的佛光,他沐浴在佛光中,脖颈长出一颗全新的脑袋。 “不生果位!” 琉璃菩萨挑了挑柳眉,声音里透出罕见的冷冽: “你们杀了度情罗汉,监正承诺过,只关他三年,不取他性命。” 金莲道长笑道: “监正的承诺,与贫道有什么关系? “国破家亡之际,个人信誉算的了什么。” 大奉的超凡主力里,阿苏罗和寇阳州由于体系原因,等闲不会死。 赵守有刻刀和儒冠保命。 只有他堂堂地宗道首,啥保命手段都没有。 就靠着一身同归于尽的天道反噬震慑敌人——杀福缘深厚者,会引来天劫。 度情罗汉的不生果位是金莲道长用来保命,以防万一的。 结果还真用上了。 另一边,伽罗树手中拎着的度厄罗汉迅速虚化,准瞬间消弭无形。 这只是一具假身,应供果位召唤出的假身。 度厄罗汉出现在阿苏罗身侧,眼下只有阿苏罗这个粗鄙的修罗武僧,能给度厄罗汉一丝丝的安全感。 “度厄!” 广贤菩萨失望的摇头,叹道: “佛门待你不薄啊。” 度厄罗汉双手合十,淡淡道: “于本座而言,汝等只是异端。” 琉璃菩萨嗓音冷冽,已是杀机沸腾: “何必废话,捏死几只蝼蚁并不费功夫。” 抬起脚,正要踏下。 杨恭急声道: “退去三百丈。” 琉璃菩萨抬脚的姿势顿了顿,还是踏了下去。 周遭景物瞬间褪去色彩,变成黑白。 杨恭的法术并非无用,只是对于行者法相来说,三百丈的距离转瞬间就能来回。 外人甚至看不出她曾经离开过。 陷入苦战中的神殊,后背再次裂开嘴巴,吹到一道气机。 这一次,佛陀没让他如愿,不动明王法相双手结印,封锁住了那片战场,让气机撞在空间屏障上。 无色领域重新笼罩了阿苏罗等人。 就在这时,东方亮起一抹流光,刚出现时,它还是挂在夜空的星子,下一刻,便如流星般降临,直接撕裂了无色琉璃领域。 剑气满乾坤! “陆地神仙来了,这下热闹了。”萨伦阿古笑道。 海外。 远古神魔的残躯已经萎缩到不足原本的一半。 反观许七安,他此刻的形象是身高百丈,浑身肌肉膨胀的巨人。 一个个扭曲的纹路,如同刺青般印在他体表。 九尾狐闭上了眼睛,不敢再去看让她头晕眼花的灵蕴纹路。 在她眼里,此刻的许七安就是力量的象征,是“力”的具现化。 你能想象到的,关于“力量”的特征和概念,都能从他身上找到。 许七安闭着眼睛,认真感受着体内的变化。 攫取远古神魔的灵蕴后,他本就快要迈入中期的修为,顺利捅破了那层窗户纸,进入一品中期,紧着突破中期,进入后期,这还不算完。 力量持续暴涨,持续向着大圆满逼近。 但却停在了即将成为半步武神的最后一步。 因为他的精气神三者失衡了。 平衡两字是一品武夫的秘诀,是基本盘。 当他吞噬远古神魔的灵蕴,气机和气血突飞猛进时,他的元神并没有得到淬炼。 失衡的后果是走火入魔。 他会停留在现在的境内,但失去晋升半步武神的可能性。 眼下有两个办法,第一是封印一部分气血,等将来元神提升上来,再做融合。 第二是稀释元神,来融入过于强大的精气里。 后者属于强行晋升,等同于走钢丝,有晋升失败走火入魔的危险。 “我突然明白炼神境时,神殊那番话的真意了。” 当初他在云州身死,在识海深处与神殊有过一场对话,彼时的神殊说: 寻常武者炼神,只是初步摸索到极限,此为下等。在绝境中不停的突破极限,此为上等。 许七安的炼神境成果,就是上等。 厉害吧?用命换来的。 武夫九个品级,只有炼神境是主修元神。 许七安在这个阶段,根基打的无比坚固,比其他武者都要夯实坚固。 换而言之,他的元神韧性,要比其他武夫更强。 所以,他选择第二条路,稀释元神融入精气,强行晋升。 他的元神撕裂成无数碎片,与庞大的精气融合,如果之前的元神是一匹完整的布,现在则是一张渔网。 虽然体积变大了,但遍布着缺口。 一旦其中的某根线崩断,他的元神就会崩溃,变成神智错乱的疯子。 不幸的是,“线条”果然开始崩断,晋升半步武神谈何容易? 许七安先是清晰的感受到灵魂被撕裂的疼痛,接着意识开始混乱,随着一根根线条的崩溃,这种混乱随之加剧。 他开始忘记自己是谁,忘记曾经的身份,忘记身边的人。 用不了多久,许七安就会完全失去自我,成为神智错乱的疯子。 就在这个时候,他听见了远方传来呼喊声: “许银锣,许银锣” 无数人在呼喊,无数道声音化作“许银锣”三个字。 同时,另一个声音也在脑海里回荡: “三千世界至高佛,三千世界至高佛” 两个呼喊声让许七安初步找回自我,他飞快聚拢着发散的精神,把崩断的线一根根修复。 高空中,九尾狐瑟瑟发抖,八条毛茸茸的尾巴,把身躯团团包裹。 她蜷缩在半空中,像一只柔弱可怜的狐狸。 海面掀起巨大的浪潮,整片大地都在摇晃,天空雷电交织,劈下一道道雷劫。 在这宛如世界末日的景象里,许七安睁开双眼,眸光雪亮如光柱,瞬间穿透阴云,直入霄汉。 半步武神诞生了。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八十八章 登场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八十九章 超越神殊的战力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九十章 回京 西域与雷州边界。 许七安和神殊的身影,突兀的出现,两人站在边界线外,看着暗红色的血肉物质缩回西域,融入大地。 至此,佛陀的气息消失的无影无踪。 此时,两人已经完全拔除大日轮回的力量,恢复了原样,但都是一丝不挂的模样。 “大乘佛法教已经成立,佛陀竟然还有气运吞噬西域?” 许七安一边说着,一边取出两套袍子,丢了一套给神殊。 免得一不小心,就和神殊拜了把子,到时候九尾狐得喊他许叔叔。 “与巫神教有关。”神殊简单的解释了一句,披上袍子,沉吟道: “我有修行佛法,可以进去一试。” 粗鄙了不是许七安心里吐槽一声,摇头道: “能利用傀儡探路,就不要以身犯险。” 他想了想,还是没舍得使用地书碎片里藏着的蛟龙“墨玉”,以空间法术抓来一只野兔,捏死后植入尸蛊子蛊。。 之所以选择尸蛊,而不是心蛊控制,是因为心蛊只能分享一些模糊的感官,比如视觉。 而子蛊是更深一层次的操纵,傀儡就如同分身。 这能让许七安更好的感应到佛陀此时的状态。 兔子蹦蹦跳跳的进了西域,没走几步,地面突然裂开一张嘴,眼见兔子就要被吞,它一个灵活的腾跃,高高跃起,避开了身下的大嘴。 但下一刻,腾空的兔子主动一头扎进了地面裂开的大嘴里。 这许七安露出了凝重之色。 神殊侧目看来,等待他的分析。 “我没有察觉到任何限制、操纵,只是简单的腾跃。”许七安说。 但现实是,刚刚腾跃而起的兔子,突然自己撞进了那张嘴里。 隔了一会儿,两位半步武神同时恍然,许七安低声道: “佛陀修改了规则。 “祂把腾跃的规则改成了下坠,嗯,应该是这样。” 能让半步武神察觉不到任何限制和操纵,自己羊入虎口,唯一的解释就是规则上的改变。 天地规则就是如此。 所以许七安察觉不到任何异常。 “这不是佛陀能做到的。”神殊评价道。 儒圣也能强行修改规则,但那是体系的特殊,而且事后会遭遇反噬。 “因为在西域,佛陀已经不是超品,而是天地本身!”许七安叹了口气。 监正说的没错,超品的真正目的是取代天道,成为九州世界的意志化身。 如果说之前他心里还有些疑虑,那么现在,彻底相信了监正的话。 神殊想了想,朝前迈出一步,磅礴可怕的力量奔涌而出,引来天地异动,元素紊乱。 但这些紊乱的元素在靠近西域时,统统被更强大的力量平复,神殊撑起的武夫领域,被挡在了西域之外。 这进一步说明,西域和九州世界出现了“割裂”,处在同一空间,却不属于一个世界了。 “这就是大劫的秘密,神殊想吞噬九州,演化出全新的天地?”神殊望向了许七安。 “不是演化,是取代!”许七安沉声道。 神殊望着前方广袤的西域疆土,沉默许久,缓缓道: “原来如此。” 他像是解开了一桩困惑许久的疑问。 “大师有什么看法。”许七安趁机试探。 “苍生之劫。”神殊评价道。 他等了一会儿,见神殊没继续说下去,就问道: “大师,我已是半步武神,发现体内多了许多奇怪的纹路,犹如神魔灵蕴。” 神殊道: “它们拥有不灭的特性,是半步武神敢于和超品叫板的资本。 “我研究过它们,唯一的成果是,它们是残缺的。” 许七安皱着眉头: “残缺的?” 他没感觉到残缺。 神殊想了想,分析道: “更准确的说法是,就像只刻画出一个雏形的阵法,细节方面还有待完善。 “每一个“阵纹”都是独立的,但彼此间缺乏联系。它们拥有不灭的特性,可是,它们并不是一个整体。 “也许只有晋升为武神,才能让这座阵法真正成型。” 每一个细胞都拥有不灭的特性,但却是独立的许七安心里一动: “这就是你当初会被佛陀分尸封印的原因?” 无数个细胞代表无数个阵纹,但因为彼此独立,所以可以分离。 神殊点了点头。 许七安积极讨论: “那你知道如何晋升武神吗。” “知道!” 神殊的回答让许七安一阵意外,他说道: “把身上的“阵法”完善,多半就是武神了。” 这不是废话嘛,我也知道啊,我问的是具体的方法许七安没好气道: “如何完善阵法?” 神殊看着他,没什么表情的说道: “刚才佛陀喊你守门人,” 许七安解释道: “我这次出海遇到了监正,他告诉我,守门人只能诞生于武夫体系。” 神殊审视着他: “监正扶持你的目的,是把你培养成守门人。” 许七安点头。 神殊说道: “我也是半步武神,可监正却没有扶持我,而是选择了你。 “我们可以从监正过去的谋划里,推测出事情的真相。你要想清楚两个问题,一,他为什么要扶持你。二,他在你身上留了什么。” 留了一手?许七安下意识的审视起神殊。 后者皱了皱眉。 “我明白了。”许七安说道。 答案不言而喻,是气运! 他会成为监正的棋子,是因为他是许平峰儿子,而许平峰窃取了大奉的国运。 目前为止,监正虽然给了他许多帮助,但那都是在助他升级,提升实力,而这一切,依旧是围绕着气运展开。 神殊盖棺定论: “你只要守好气运就够了,守住气运,再去摸索如何晋升武神。” 这时,清光一闪,孙玄机带着一众超凡抵达。 见许七安和神殊没有鲁莽的开启大战,杨恭金莲等人松了口气。 神殊淡淡道: “神殊暂时不会再蚕食雷州,我会留下来镇守边境,你们自便。” 许七安让孙玄机给神殊留了几块传送玉符,几张儒家言出法随的纸页,这是应付佛陀几大法相的法术的,而后说道: “佛陀一旦卷土重来,便立刻联络我。” 佛陀蚕食雷州需要时间,而他从京城赶来雷州,只需要极短的时间。 所以并不怕佛陀趁着他回京城,趁机吞并雷州。 他接着对众人说道: “先回京城,有什么事稍后再说。” 九尾狐和阿苏罗望了一眼西域,心有不甘,但既然神殊和许七安都没有深入西域的想法,他们也只能放弃了。 许七安扬起手腕上的大眼珠子,带着一众超凡离去。 此时的貂蝉还在赶来的路上 不,此时的飞燕女侠还在天海之间等待许银锣。 天边渐露鱼白。 京城,御书房里。 一宿未睡的王贞文已露疲惫,眼袋浮肿,眼球遍布血丝。 怀庆心里焦虑感爆棚,柔声道: “王爱卿先下去歇息吧。” 王贞文摇了摇头,说道: “辗转难眠,不如不睡。 “此刻未有消息传来,便是最好的消息。” 雷州要是守不住,那么事态就会进入最恶劣的阶段,到那时,才是真正的大难临头。 怀庆没有再劝,握着地书碎片,沉凝不语。 魏渊和赵守相对冷静,前者经历了太多的大风大浪,即使刀架在脖子上也不会有太大的情绪变化了。 后者是养气功夫了得,就算心里焦虑感爆棚,表面也不露分毫。 赵守想了想,道: “雷州如果没了,陛下首先要稳定朝局和人心,然后速召许银锣回来,商议如何猎杀伽罗树,助他晋升半步武神。 “只要许宁宴晋升半步武神,一切困难就能迎刃而解。” 怀庆看向魏渊。 魏渊摇头,叹息道: “谈何容易,佛门不会给我们这个机会,如果给了,那要小心的反而是我们。” 王贞文赞同老政敌的看法,“现阶段,与其考虑助许宁宴晋升半步武神,不如去试探一下巫神教的态度,与他们结盟。巫神破除封印,还需两三月。” 虽然巫神教帮了佛陀一把,但只要两者是竞争关系,那就可以尝试结盟。 赵守冷笑道: “巫神教摆明了要坐山观虎斗,渔翁得利。” 王贞文针锋相对: “只要让巫神教相信我们没有和佛门两败俱伤的实力,巫神教自然会改变态度。” “何其卑微!”赵守摇了摇头,“而且,这就相当于把弱点交给巫神教,任由他宰割,又是一场和谈。” 他指的“和谈”是监正被封印后,云州叛军发起的那场割地和谈。 不难想象,巫神教肯定也会提出相应的要求,兵不血刃的吞并大奉疆土,而且会比云州叛军更过分。 魏渊评价道: “饮鸩止渴!” 黄绸大案后的怀庆摆摆手: “局势未定,谈论这些尚早。” 她只能靠这样的说辞来平息争论,但也知道,如果雷州真的被佛陀吞并,类似的争吵还会爆发,而且到时候就是满朝文武聚在金銮殿争论不休了。 主张投降,或者投靠巫神教恐怕是主流吧。 殉国需要情怀,不能指望每一位官员都有这样的觉悟。 而且,到时候恐怕市井之间就会流传出“女子称帝祸国殃民”的谣言了想到这里,怀庆疲惫的捏了捏眉心。 虽然凭借自身手腕,以及魏渊许七安等人的相助,她稳住了皇位,但底层官员和市井之间,乃至儒林学子里,都存在非议。 国泰民安时,这些非议只是不痛不痒的抱怨。 一旦国家动荡,“女子称帝”四个字就会被放大,成为甩锅的目标。 她好不容易把国家治理的井井有条,饱受天灾和战乱的百姓得以休养生息,谁想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这个节骨眼,她才会想起自己是个女子,才会想到需要一个依靠。 而身为一国之君,能被她视为依靠,想要依靠的男人,就只有许七安。 目前,这个依靠还在海外飘到失联。 不过,正因为迟迟联络不到,怀庆才对他依旧抱有期待。 没准他会晋升半步武神归来呢,那个男人从未让她失望过。 突然,怀庆心有所感,抬眸看去。 魏渊赵守比她更早一步。 空旷的御书房里,毫无征兆的出现一大群人。 为首的男人面容俊朗,穿着靛青色的长袍,一如往昔,正是阔别数月的许七安。 他身后是洛玉衡、阿苏罗、九尾狐、金莲道长等超凡强者。 魏渊、王贞文、赵守和怀庆,同时站了起来。 他回来了?还带回来了在雷州的超凡强者? 怀庆似乎想到了什么,继而听见自己砰砰狂跳的心声,她努力维持着表情的平静,但带着一丝颤抖的声调却出现了她: “佛陀退了?” 闻言,王贞文魏渊和赵守,一起盯着许七安。 许七安“嗯”了一声。 怀庆抿了抿嘴,带着一丝期待,一丝小心翼翼,试探道: “你晋升半步武神了?” 她大气不敢喘的模样,带着期待和小心的姿态,让她看起来有些可怜巴巴,就像问父亲有没有带回自己心爱布偶的女孩。 王贞文下意识的握紧了拳头,袖袍微微抖动。 魏渊看起来比较平静,但他看一个人,从未有如此专注。 赵守忍不住屏住呼吸。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九十一章 密谈 许七安笑道: “陛下,臣幸不辱命! “历经波折,千辛万苦,九死一生,终于晋升半步武神。 “雷州暂时保住了,佛陀已退回西域。” 边上的九尾狐翻了个白眼。 半步武神,他真的晋升半步武神了怀庆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悬在嗓子眼的心顿时落了回去,但喜悦和激动却没有减弱,反而翻涌着冲上心头。 让她脸颊染上潮红,眼波里闪烁着喜意,嘴角的笑容无论如何也控制不住。 果然,他从未让她失望,不管是当初的铜锣还是如今名满天下的许银锣。 怀庆始终对他抱有最高的期待,但他还是一次次的超出她的预期,带来惊喜。 宁宴晋升半步武神,再加上神殊这位老牌半步武神,总算有和巫神教或佛门任何一方势力叫板的底气,这盘棋还是可以下一下的。唉,当初那个愣头青,如今已是半步武神,恍如隔世啊魏渊如释重负的同时,心情复杂,有唏嘘,有欣慰,有满意,有得意。 考虑到自己的身份,以及御书房里高手云集,魏渊保持着符合自己地位的平静与从容,不疾不徐道: “做的不错。。” 半步武神啊,没记错的话,应该是中原人族首位半步武神,和儒圣一样绝无仅有,必须在史书上记一笔:许银锣自幼求学云鹿书院,拜院长赵守为师赵守想到这里,就觉得激动,打算编造史书的他正要上前道贺,瞥见魏渊从容淡定,波澜不惊,于是他只好维持着符合自己地位的平静与从容,缓缓道: “很好!” 大奉有救了,又一次“死里逃生”,许七安顺利成为半步武神,老夫的眼光没错,咦,这两个老货很平静啊王贞文仿佛回到了当年自己金榜题名时,恨不得高歌一曲,彻夜买醉。 但见赵守和魏渊都是一脸平静,于是他也维持着符合身份的平静,缓缓点头: “恭喜晋升!” 果然是宦海沉浮的大佬们啊,喜怒不形于色许七安暗暗赞叹了一句,说道: “可惜如何晋升武神没有头绪。” 饭要一口一口吃!魏渊差点开口教他做事,但想起到曾经的下属已经是真正的大人物,不需要他耳提面命,便忍了下来。 转而问道: “雷州情况如何,死了多少人?” 众超凡沉吟中,度厄罗汉说道: “只覆灭了一座大镇,两千余人。” 金莲道长和恒远张了张嘴,慢了半拍。 从这个细节里可以看出,度厄罗汉是最关注苍生的,他是真的被大乘佛法洗脑,不,洗礼了许七安心里评价。 怀庆脸色颇为沉重的点头,看向许七安,道: “你不在海外的这段时间,佛门举行了佛法大会,据度厄罗汉所说,佛陀正是借助这场大会,发生了可怕的异变。 “具体缘由我们不知道,但结果你想必知道了,祂变成了吞噬一切的怪物。” 她主动说起了这场“灾祸”的始末,替许七安讲解情况。 金莲道长接着说道: “度厄罗汉离开西域时,佛陀并未伤他,但当大乘佛教成立,佛门气运流失后,佛陀便迫不及待想要吞噬他。 “显而易见,佛陀的异变和气运有关,这很可能就是所谓的大劫了。” 魏渊叹道: “从佛陀的表现,可以推断出蛊神和巫神挣脱封印后的情况。 “只是,我们仍不知道超品这么做的意义何在,目的何在。” 众超凡凝眉不语,他们隐约觉得自己已经接近真相,但又无法准确的戳破,详细的讲述。 可偏偏就差一层窗户纸难以捅破。 不就是为了取代天道么九尾狐刚要开口,就听见许七安抢先自己一步,长叹道: “我已经知晓大劫的真相。” 御书房内,众人愕然的看向他。 “你知道?” 阿苏罗审视着半步武神,难以相信一个出海数月的家伙,是怎么知道大劫秘密的。 金莲道长和魏渊心里一动。 见许七安点头,杨恭、孙玄机等人微微动容。 这事就得从开天辟地说起了在众人迫不及待且期待的目光中,许七安说: “我知道一切,包括第一次大劫,神魔陨落。” 终于要揭开神魔陨落的真相了众人精神一振,专注聆听。 许七安缓缓道: “这还得从天地初开,神魔的诞生说起,你们对神魔知道多少?” 阿苏罗率先回答: “神魔是天地孕育而生,生来强大,它们不需要修行,就能掌控移山填海的伟力。每一位神魔都有天地赋予的核心灵蕴。” 众人没有补充,阿苏罗说的,大概便是他们所知的,关于神魔的全部。 许七安叹道: “生于天地,死于天地,这是必然而然的因果。” 必然而然的因果众人皱着眉头,莫名的觉得这句话里有着巨大的玄机。 许七安没有卖关子,继续说道: “我这趟出海,途径一座岛屿,那座岛屿广袤无边,据生存在其上的神魔后裔描述,那是一位远古神魔死后化作的岛屿。 “神魔由天地孕育而生,本身便是天地的一部分,因此死后才会有此变化。” 度厄眼睛一亮,脱口而出: “佛陀! “佛陀也能化作阿兰陀,如今祂甚至成为了整个西域,这其中必然存在联系。” 说完,老和尚满脸求证之色的盯着许七安。 远古神魔死后化作岛屿,而佛陀也具备类似的特征,也就是说,佛陀和远古神魔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是相同的? 众人念头纷呈,灵感迸发。 许七安“呵”了一声,负着手,道: “第一次大劫和第二次大劫都有着同样的目的。” “什么目的?”怀庆立刻追问。 其他人也想知道这个答案。 许七安没有马上回答,措辞几秒,缓缓道: “取代天道,成为九州世界的意志。” 平地起惊雷,把御书房里的众超凡强者炸懵了。 金莲道长深吸一口气,这位城府深沉的地宗道首难以平静,茫然的问道: “你,你说什么?” 许七安扫了一眼众人,发现他们的表情和金莲道长相差不大,就连魏渊和赵守,也是一副木愣愣的模样。 “天地初开,九州蒙昧。很多年后,神魔诞生,生命伊始。这个阶段,秩序是紊乱的,不分昼夜,没有四季,阴阳五行混乱一团。天地间没有可供人族和妖族修行的灵力。 “又过了很多年,随着天地演化,本该是五行分,四极定,但此方天地却无法演化下去,你们可知为何?” 没人回答他,众人还在消化这则石破天惊的消息。 许七安便看向了万妖国主,九尾天狐勉为其难的当了回捧哏,替臭男人挽尊,道: “猜也猜出来啦,因为天地有缺,神魔夺走了天地之力。” “聪明!” 许七安赞许,接着说道: “于是,在远古时期,一道光门出现了,通往“天道”的门。神魔是天地规则所化,这意味着祂们能通过这扇门,只要顺利推开门,神魔便能晋升天道。” 洛玉衡恍然道: “这就是神魔自相残杀的原因?可神魔最终全部陨落了,或者,如今的天道,是当初的某位神魔?” 她问出了所有人的疑惑。 在众人的目光里,许七安摇头: “神魔自相残杀,灵蕴回归天地,最后的结局是九州攫取了足够的灵蕴,关闭了通天之门。” 原来是这样,难怪佛陀会出现这样的异变。 在场超凡都是聪明人,联想到佛陀化身西域的情况,亲眼所见,对许七安的话再无怀疑。 “生灵可以化身天地,取代天道,真是让人难以置信。”杨恭喃喃道:“若非宁宴相告,我实在难以想象这就是真相。” 话音方落,他袖中冲出一道清光,狠狠敲向他的脑壳。 “我才是他老师” 杨恭低声呵斥了戒尺一句,连忙收起,表情有些尴尬。 就像在公开场合里,自家孩子不懂事胡闹,让大人很丢脸。 好在众人此刻沉浸在巨大的震撼中,并没有关注他。 魏渊沉声道: “那第二次大劫的来临,是因为通天之门再次开启?” 许七安摇头: “这一次的大劫和远古时代不同,这次没有光门,超品走出了另一条路,那就是掠夺气运。” 接着,他把吞噬气运就能得到“认可”,自然而然取代天道的详情告知众人,其中包括守门人只能出于武夫体系的隐秘。 “原来超品掠夺气运的缘由在这里。”魏渊捏了捏眉心,叹息道。 金莲道长等人默然,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消化着惊天消息。 这时,怀庆皱眉道: “这是现阶段演化的结果?还是说,九州的天道一直都是可以取代的。” 这一点非常重要,因此众人纷纷“惊醒”过来,看向许七安。 “我不能给出答案,也许此方天地就是如此,也许如陛下所说,只是现阶段的情况。”许七安沉吟着说道。 怀庆一边点头,一边思考,道: “所以,现阶段需要一位守门人,而你就是监正挑的守门人。” “道尊!”橘猫道长突然说道: “我终于明白道尊为何要创立天地人三宗,这一切都是为了取代天道,成为九州意志。” 说完,他看向许七安,似乎想从他这里求证到正确答案。 许七安颔首: “吞噬气运取代天道,正是道尊研究出的法子,是祂开创的。” 道尊开创的?祂还真是亘古无双的人物啊众人又唏嘘又震惊。 魏渊问道: “这些隐秘,你是从监正那里知晓的?” 许七安坦然道: “我在海外见了监正一面,他依然被荒封印着,顺便再告诉诸位一个坏消息,荒如今陷入沉睡,再次醒来时,多半是重返巅峰了。” 又,又一个超品怀庆等人只觉得舌头发苦,打退佛陀抱下雷州的喜悦荡然无存。 佛陀、巫神、蛊神、荒,四大超品如果联手的话,大奉根本没有翻身的机会,一点点的奢望都不会有。 始终保持沉默的恒远大师满脸苦涩,忍不住开口说道: “或许,我们可以尝试分化敌人,拉拢其中一位或两位超品。” 没人说话。 恒远大师左顾右盼,最后看向了关系最好的许银锣: “许大人觉得呢?” 许七安摇着头: “荒和蛊神是神魔,一个沉睡在南疆无尽岁月,一个漂泊在海外,祂们不像佛陀和巫神,立教凝聚气运。 “一旦出世,首先要做的,肯定是凝聚气运。而南疆人口稀少,气运薄弱,如果是你蛊神,你怎么做?” 恒远大师明白了: “进攻中原,吞并大奉疆土。” 西域已经被佛陀取代,东北肯定也难逃巫神毒手,所以北上吞并中原是最好的选择。 荒也是一样。 “那巫神和佛陀呢?”恒远不甘心的问道。 阿苏罗嗤笑一声: “当然是趁机瓜分中原,难道还帮大奉护住中原?难道大奉会把疆土拱手相让,以示感谢? “你这和尚实在愚蠢。” 度厄罗汉脸色凝重: “在超品面前,任何计谋都是可笑可悲的。” 许七安呼出一口气,无奈道: “所以我刚才会说,很遗憾没有找到晋升武神的办法。” 这时魏渊开口了,“倒也不是完全没法子,你既已晋升半步武神,那就去一趟靖山城,看能不能灭了巫神教。至于南疆那边,把蛊族的人全部迁到中原。这既能凝聚力量,也能变相削弱蛊神。 “解决了以上两件事,许宁宴你再出海一趟,或许监正在那里等着你。 “陛下,大乘佛教徒的安排要尽快落实,这能更好的凝聚气运。” 三言两语就把接下来做的事安排好了。 突然,楚元缜问道: “妙真呢,妙真为什么没随你一起回来。” 哦对,还有妙真大家一下子想起飞燕女侠了。 许七安愣了一下,心里一沉: “当时情况紧急,我直接传送回来了,因此并未在途中见她,她应该不至于还在海外找我吧。” 天地会成员纷纷朝他拱手,表示这个锅你来背。 金莲道长善解人意道: “贫道帮你知会她一声。” 低头取出地书碎片,私聊李妙真: 【九:妙真啊,回来吧,佛陀已经退了。】 【二:啥?】 【九:许宁宴早就回来了,与神殊联手打退佛陀,暂时太平了。】 那边沉默许久,【二:为什么不通知我。】 金莲道长仿佛能看见李妙真柳眉倒竖,咬牙切齿的模样。 【九:许宁宴说把你给忘了。】 【二:哦!】 没声息了。 金莲道长放下地书,笑眯眯道: “妙真确实还在海外。” 许七安咳嗽一声: “没生气吧。” 金莲道长摇头: “很平静,没有生气。” 天地会成员又朝许七安拱手,别信老银币。 许七安脸色凝重的拱手还礼。 众人密谈片刻,各自散去。 “许银锣稍后,朕有事要问你。” 怀庆特意留下了许七安。 “我也留下来听听。”万妖国主笑眯眯道。 怀庆不太高兴的看她一眼,奈何狐狸精是个不识趣的,脸皮厚,不当一回事。 怀庆留他其实没什么大事,只是详细过问了出海途中的细节,了解海外的世界。 “海外资源丰富,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可惜大奉水军能力有限,无法远航,且神魔后裔众多,过于危险”怀庆惋惜道。 许七安随口附和几句,他只想回家插花弄玉,和久别的小娇妻团聚。 九尾狐眼睛骨碌转动,笑道: “说到宝贝,许银锣倒是在鲛人岛给陛下求了一件宝物。” 怀庆顿时来了兴趣,饱含期待的看着许七安。 鲛人珠许七安瞪了一眼九尾狐,又作妖。 九尾狐拿脚丫子踢他,催促道: “鲛珠呢,快拿出来,那是世间独一无二得明珠,价值连城。” 许七安认真思考了许久,打算顺水推舟,配合狐狸精瞎闹。 因为他也想知道怀庆对他到底是什么心意。 这位女帝是他认识的女子中,心思最深沉的,且有着强烈的权力欲,和不输男子的雄心壮志。 属于理智型事业型女强人。 和临安那个恋爱脑的蠢公主完全不同。 怀庆对他的亲近,是出于依附强者,价值利用。 还是发自内心的喜欢他,爱慕他? 如果喜欢,那么是深是浅,是有些许好感,还是爱的入骨? 就让鲛珠来验证一下。 许七安当即取出鲛珠,捧在掌心,笑道: “就是它。” 鲛人珠呈乳白色,圆润剔透,散发微光,一看便是价值连城,任何喜爱珠宝首饰的女子,见了它都会欣喜。 怀庆也是女子,一眼便相中了,“给朕看看。” 柔荑一抬,许七安掌心的鲛人珠便飞向怀庆。 :推一本新书《大魏读书人》。读书证道的故事,喜欢的读者可以去看看,下边有直通车。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九十二章 苦肉计 怀庆招手摄来珠子的途中,扫了一眼狐狸尾巴,面带微笑的绝色妖姬,又看了看表情诚恳的许七安。 接着,她伸手接过了鲛珠。 珠子入手的刹那,绽放出澄净明亮的光芒,就像许七安上辈子的灯泡,即使在临近晌午的天色里,也足够耀眼,足够明亮。 “竟还会发光。” 怀庆轻‘咦’了一声,表情和语气有些惊喜。 有了这枚珠子,她寝宫里就不用点蜡烛,而且珠子的光芒澄净明亮,比烛光要璀璨许多。 难得的好宝贝啊。 说完,她发现许七安和九尾狐表情古怪的望着自己。 但两人的表情并不一样。 许七安的眼神和表情有些复杂,喜悦、戏谑、安心、温柔、得意,无奈等等,怀庆已经很久没从他的脸上看到这么复杂的情感。。 九尾狐则是戏谑、憋笑,以及一丝丝的敌意。 怀庆冰雪聪明,立刻察觉出端倪。 这时,她看见九尾狐捧腹大笑,满脸戏弄、笑吟吟道: “传说只要手握鲛珠,见到心爱之人,它就会发光。 “还以为一国之君,堂堂女帝有多与众不同,原来也和寻常女子一样,对一个风流好色的男人情根深种。 “啧啧,藏的挺深啊,本国主阅女无数,还真没看出你那么喜欢许银锣。 怀庆看着手里的鲛珠,脸色一白,继而涌起醉人的红晕。 她猛的看向许七安,美眸里闪烁着羞怒、窘迫、尴尬,就像当初许宁宴和临安的大婚时,被袁护法赤裸裸的揭露心声。 她没想到许七安居然用这种方式“暗算”自己。 “这个,陛下” 许七安咳嗽一声,刚要打暖场,缓解女帝的尴尬,就看见她晕红的脸颊一下子变的苍白。 接着,用一种无比失望,悲伤暗藏的眼神看着他。 怀庆冷冰冰道: “你是不是很得意?” 嗯?这是什么态度,恼羞成怒吗许七安愣了一下。 怀庆冷冰冰的挥了挥袖子,把鲛珠砸了回来。 许七安伸手接过,捧在手心,习惯性的撑起气机,不让它与自己手掌真实接触。 他忽然明白怀庆恼怒的原因。 如果让持有者面对心爱之人时,鲛珠会发光,那他捧着鲛珠时,它却没有任何异常。 这代表着什么? 代表许七安谁都不爱。 难怪怀庆会失望,会愤怒。 这女人脑子转的也太快了吧许七安刚才捧着鲛珠,其实手掌和鲛珠之间隔了一层气机。 这样就不会出现异常,让怀庆察觉出不对劲,而且,更一层次的顾虑是,等怀庆知道鲛珠的特性,转头问他: “珠子发光是因为谁?” 九尾狐兴风作浪的附和:“对,因为谁?” 这就很尴尬了。 叹了口气,他撤掉气机,握住了鲛珠。 于是在九尾狐和怀庆眼里,鲛珠绽放出澄澈明亮的光芒。 怀庆冰冷的脸色迅速融化,眉眼间的失望和伤心收敛,痴痴的望着鲛珠。 “哎呀,许银锣原来一直暗恋人家。” 九尾狐“惊叫”一声,眨巴着眸子,睫毛扇动,羞涩道: “这,这,我们种族不同,不能相爱的。” 你滚你滚许七安恨不得啐她一脸的口水。 为了避免出现刚才那一幕,他收回鲛珠,拱手道: “臣出海数月,先回府一趟。” 怀庆未作阻拦,微微颔首。 “我也要去许府做客!” 九尾狐娇声道。 许七安不理他,手腕上的大眼珠子亮起,传送离去。 九尾狐摇着小腰,扭着臀儿,奔出御书房,化作白虹遁去。 人去楼空,偌大的御书房静悄悄的,宦官和宫女早已摒退,怀庆坐在空荡荡御书房里,听见自己的心在胸腔里砰砰跳动。 她捧着自己的脸,轻轻吐出一口气。 也好,变相的传达出了心意,烫手山芋在许宁宴手里,她不管了。 北境。 九州地理志注: 蛇山,无草木,多金石,山中有大蛇,名曰烛九。 靖国的铁骑在蛇山顶上铸起十几米高的祭台,祭台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是妖蛮两族尸体堆积的京观。 “纳兰雨师,一切准备就绪。” 靖国国君夏侯玉书登上祭台,毕恭毕敬的行礼。 祭台上,纳兰天禄负手而立,微微颔首: “开始!” 夏侯玉书抓起火把,丢入火盆中,火油瞬间点燃,火盆冲起烈焰,冒气黑烟。 黑烟滚滚,在蔚蓝天空弥漫,清晰可见。 山上、山脚的靖国铁骑纷纷放下兵器,跪倒在地,拇指相扣,左掌包裹右掌,闭上眼睛,向巫神祈祷。 数万人的信仰交汇在一起,明明无声,可停在纳兰天禄耳中,却是一声声宏大的召唤。 远处靖山城,巫神雕塑“轰隆”一震,黑气弥漫而出,袅袅娜娜的朝北境飘去。 黑气穿过千山万水,只用了十几息的时间,就抵达了数万里外的蛇山,于蛇山顶上散开,化作一张模糊的面孔。 蛇山上的所有人都感觉到天地一黯,仿佛进入了黑夜。 夏侯玉书没敢睁开眼,但察觉到了一股沛莫能御的力量笼罩整座蛇山。 巫神来了,祭台召来了巫神他心里一震,连忙排除杂念,愈发的虔诚恭敬。 纳兰天禄朝着天空中巨大的人脸行了一礼,接着从袖中取出一口青瓷碗,碗里盛着清水,水中游曳着一条筷子粗的赤蛇。 烛九! 它被纳兰天禄封印在了碗中。 纳兰天禄把碗放在铺设黄绸的桌上,后退了几步。 天空中的模糊人脸张开可吞山川日月的嘴,用力一吸。 碗中的蛟龙不可避免的飞起,脱离青瓷碗,被巫神吸入口中。 而那些分散在祭台东南西北四个方向的尸体,溢散出丝丝缕缕的血气,同样被巫神吸入口中。 尽管炎国国运拱手让给了佛陀,但北境的气运算是弥补了巫神的损失纳兰天禄心想。 虽然试探出了监正的底牌,明白了他除了扶持许七安晋升武神,再无其他手段。 但佛陀并没有让大奉超凡高手死伤,吞噬雷州的行动雷声大雨点小,因此巫神教的这步棋,总体来说是损失极大的。 纳兰天禄甚至觉得,佛陀退的那么干脆,多半也是抱着“反正便宜占尽”的心理,不给巫神教渔翁得利的机会。 不多时,巫神张开的大嘴缓缓合拢,一道声音传入纳兰天禄耳中: “做的不错。” 这声音无法分辨男女,宏大而威严。 纳兰天禄保持着行礼的姿势,没有动弹。 “速回靖山城。” 威严的声音再次传来,继而随着黑云一起消散。 许府。 书房里,许七安望着桌对面的许新年,道: “事情经过就是这样。” 俊美无俦的许二郎捏着眉心,感慨道: “这完全超出了我的品级该承受的压力,除了绝望,像我这样的凡夫俗子,还能怎么办?” 许七安拍拍小老弟肩膀: “你可以负责出谋划策嘛,狗头军师不需要上阵打战。” 说完,揉着小豆丁的脑瓜,道: “最近还有梦见大虫子吗。” 许铃音怀里捧着一叠桂花糕,秋季桂花香,府上天天都做桂花糕。 “有嘚!”小豆丁含糊不清的应道: “天天说我要变成骨头,可我变成骨头让师傅和白姬啃了怎么办。” 她认为的“蛊”是骨头的骨,毕竟在生活中,娘整天训斥她说: 是不是骨头硬了? 或者说: 铃音啊,今天给你炖了排骨汤。 许新年叹道: “原来不化蛊,难逃大劫是这个意思。” 各大体系的超品如果取代天道,其所在体系的修士都将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蛊神让许铃音尽快修行化蛊,是把她当成亲信培养啊。 许七安沉声道: “化蛊的话,铃音就会变成智力低下的蛊兽,只遵循本能做事,无法保留人性。 “当然,在蛊神看来,人性这东西完没有意义就是了。” 如果化蛊没有这么大的后遗症,蛊族早就倒戈蛊神了,也不会一代代的传承着封印蛊神的理念。 许铃音听了,浅浅的眉头倒竖: “像白姬一样笨吗?” 她一脸恐惧的模样。 你和白姬半斤八两,哪来的底气鄙视人家兄弟俩同时想。 不过,虽然智商拿不出手,但情感是不能缺失的。 许铃音要是没了情感,会变成只知道吃的蛊兽。 到时候,就是蛊兽铃音出没,万里生灵绝迹,寸草不生。 四大超品啊,想想都绝望许新年“嗯”了一声,没好气道: “军师就是军师,哪来的狗头。 “大劫是以后的事,绝望也是以后的事,但大劫未来之前,大哥能做的还有很多。 “四大超品里,佛陀已经成势,即使大哥成了半步武神,也不能贸然进入西域,佛门不用去管了。 “蛊神没有附属势力,大哥提前把蛊族迁到中原便是,而后等着祂挣脱封印吧,没有更好的办法。 “倒是荒和巫神教,需要特别注意。 “前者重返巅峰后,说不定会把海外神魔后裔凝聚起来,收入麾下,这是极为庞大的一股势力。大哥要及早派人去收拢神魔后裔,把他们变成自己人。 “后者,巫神还未挣脱封印,而你现在是半步武神,可以灭了巫神教。但我觉得,巫师体系擅长占卜,不会留下这么大的漏洞。” 不过,我弟新年有首辅之资许七安满意点头: “不管巫神教留了什么手段,他们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我会让他们付出代价。至于收拢神魔后裔,派谁去?” 许新年望向门外,露出古怪的笑容: “让我那个新嫂子啊,九尾天狐对吧。” 许七安闻言,也学着许新年捏了捏眉心。 “要不是看在她陪我出海的份上,我现在准把她吊起来打。” 阔别数月的大郎回来了,本来大家都挺高兴,结果大郎身后冷不丁的窜出一只风情万种的狐狸精,笑吟吟的说: “各位妹妹好,我是许宁宴的妖侣,以后就是你们的姐姐。” 许七安说不是不是,她开玩笑的,我俩清清白白,日月可鉴。 但没人相信他。 谁会相信一个天天勾栏听曲的人呢。 狐狸精的性格就是这样,唯恐天下不乱,四处作妖许七安把许铃音的糕点抢过来,然后按着她的脑袋,把她压制住。 看着妹妹急的哇哇叫,他心里就平衡多了。 许新年一点都没有帮幼妹主持公道的意思,反而拿了两块糕点塞嘴里: “没什么事我就先出去了。” “去哪儿?” “去看戏。” 内厅。 九尾狐品着茶,小手捻着糕点,扫过板着脸的临安,满脸冷笑的慕南栀,面无表情的许玲月,一脸幽怨的夜姬,以及害怕妖怪,小手无处安放的婶婶。 “几位妹妹真是开不起玩笑。”九尾狐笑着说: “我和许银锣清清白白的。” 嘴上说清白,一口一个妹妹们。 慕南栀“哦”一声: “清清白白的你,随他出海历经生死?” 历经生死是九尾狐刚才自己说的。 “各取所需而已嘛。”九尾狐委屈道: “我若真与他有什么,哪会眼睁睁看他勾搭鲛人女王,还收了定情信物。” 内厅里的火药味忽然高涨。 这下连婶婶都觉得大郎太过分了。 走到门口的许新年诧异的回头看向大哥——海外还有姘头吗? 就这一回头,许新年惊呆了。 眼前的大哥白发如霜,神容疲惫,眼里蕴含着岁月洗涤出的沧桑。 一瞬间像是苍老了数十岁。 苦肉计许新年瞬间明白了。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九十三章 报复 “咳咳!” 许七安捂着嘴,用力咳嗽两声,等厅里的女眷们看过来,他才慢悠悠的迈过门槛。 像极了一把年纪的老头子。 “你怎么了?” 身为正妻的临安惊了一下,连忙从椅子上起身,小碎步迎了上来。 其他女眷,也投来紧张和关切的目光——九尾狐除外。 许七安摆摆手,声音嘶哑的说道: “与佛陀一战伤了身体,气血枯竭,寿元大损,需要休养很长时间。 “唉,也不知道会不会落下病根。” 九尾狐冷不丁的插了一嘴: “气血衰竭,说不定以后就不能人道了。” 临安慕南栀脸色一变,夜姬半信半疑。 婶婶一听也急了:“这么严重?可有找司天监求药?” 大郎可是大房唯一的男丁,他还没子嗣呢,不能人道,大房岂不是断了香火。 许七安看了九尾狐一眼,没搭理,“我会在府上修养一段时间,好久没吃婶婶做的菜了。。” 婶婶当即起身,“我去伙房看看,做几个你爱吃的菜。” 许府当年并不富裕,虽然有厨娘,但婶婶也是经常下厨的,不是生来就娇贵的豪门贵妇。 许七安转而看向慕南栀,道: “慕姨,我记得你在后院有种草药,替我熬一碗补气活血的药汤。” 知道自己是不死树转世的慕南栀“嗯”一声,一副秋后算账的模样,面无表情的起身离去。 许七安接着说道: “妹子,你给大哥做的袍子都穿破了。” 许玲月笑容娴静,细声细气道: “我再给大哥去做几件袍子。” 说话的过程中,许七安一直不停的咳嗽,让女眷们知道“我身体很不舒服,你们别闹事”。 一通操作之后,厅里就剩下临安夜姬和九尾狐,许七安甚至没好借口,道: “临安,你先回房,我和二郎国主要谈些事。” 临安鼓了鼓腮,“有什么事是我不能知道的?” 她可不是乖顺的贤妻良母,她战斗力很强的。 许七安就没强迫她离开,看着九尾狐,脸色严肃: “国主,你还需要出海一趟,把超凡层次的神魔后裔收服,越多越多。” 九尾狐沉吟片刻,道: “省的荒苏醒后,收服海外神魔后裔,反攻九州大陆?”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方便许七安道: “如果它们不愿意臣服,就杀光,一个不留。” 九尾狐想了想,道: “即使表面臣服,到时候也会背叛。没有共同利益或足够深厚的情感加持,神魔后裔根本不会忠于我,忠于大奉。 “到时候,没准荒一来,它们就主动投诚背叛。” 许新年摇摇头: “不必那么麻烦,收服它们,然后大规模迁徙就够了。 “海外广袤无边,荒不可能花大量时间去搜寻、收服它们,因为这并不划算。神魔后裔如果参战,对我们来说是致命的威胁。 “可对荒来说,祂的对手是其他超品,神魔后裔能起到的作用微乎其微。” 许七安补充道: “可以用荒苏醒后,会吞噬所有超凡境的神魔后裔为理由,这足够真实,且会让海外的神魔后裔回忆起被荒支配的恐惧和耻辱。” 接下来是关于细节的商讨,包括但不限于带上孙玄机,沿途搭建传送阵,这样就能让九尾狐快速返回九州,不至于迷失在茫茫大海中。 以及不配合的神魔后裔当场斩杀,绝对不能心软。 许诺以后神魔后裔可以重返九州生活。 建立一个神魔后裔的国度,扶持一位强大的超凡境神魔后裔担任领袖等等。 临安挺着小腰,板着脸,专心致志的听着,但其实什么都没听懂,直到九尾狐离开,她才确认自家夫君是真的谈正事。 “娘娘!” 夜姬追上九尾狐,躬身行了一礼,低声道: “月姬陨落了,在您出海的时候。” 九尾狐“嗯”了一声,“我在海外晋升一品,觉醒了灵蕴,在遇到荒时,不得不断尾求生。” 她在夜姬面前威严而强势,全然没有面对许七安时的妖娆风情,淡淡道: “不止是她,你们八个姐妹里,谁都会有陨落的风险。 “大劫来临时,我不会怜悯你们任何人,明白吗。” 一品境的九尾天狐有九条命,等九条命死光了,她也就陨落了。 在此之前,她是不会身陨的,而这不会以九尾狐的个人意志改变。 也就是说,断尾求生是被动型能力,只要她死一次,尾巴就断一根。 “夜姬明白,为娘娘赴死,是我们的命运。”夜姬看她一眼,小心翼翼的试探: “娘娘对许郎” 银发妖姬皱了皱眉,哼道: “本国主当然不会喜欢一个好色之徒,恼恨的是,他百般纠缠我,仗着自己是半步武神对我动手动脚。 “嗯,本国主这次来许府煽风点火,就是给他提个醒。 “免得他总是打我主意。” 夜姬抿了抿嘴: “若他一定要打娘娘您的主意呢。” 九尾狐无奈道: “那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谁让他是半步武神呢。” 明明是你在打他主意,你这不是欺负老实人吗夜姬心里嘀咕,回头得在许郎面前说一些娘娘的坏话。 免得她带着七个姐妹,不,六个姐妹来和自己抢男人。 内厅里,许七安朝小老弟挑了挑眉头,传音道: “当敌人气势汹汹团结一致的时候,你要学会分化敌人,各个击破。苦肉计是好东西啊,男人的苦肉计,就像女人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手段。 “无往而不利。” 许新年冷笑一声: “躲的了一时,躲不了一世,嫂子们个个多疑。” “所以说要分化敌人。”许七安一言不发的起身,走向书房。 许新年今日休沐,闲来无事,便跟了过去。 许七安摊开纸张,吩咐道: “二郎,替大哥研磨。” 许新年哼一声,老老实实的磨墨。 许七安提笔蘸墨,写道: “已在海外漂泊半月,甚是思念吾妻临安,新婚不久便要出海,留她独守空闺,心里愧疚难耐,每日每夜都是她的音容笑貌” 无耻!许新年在心里抨击,面无表情的指点道: “大哥,你写错了,音容笑貌是形容已故之人的。你应该用音容宛在。” 说完,就被许七安扇了一个头皮: “滚!” 真当我是粗鄙武夫吗? “但,我知道临安识大体,明事理,在家中能与母亲、婶婶相处融洽,因此心里便放心许多,此趟出海,不晋升半步武神,大奉危矣” 很快,一封家书就写好了,他刻意在后面提及“任务沉重”,表达自己出海的辛苦。 然后是第二封第三封第四封 写完之后,许七安以气机蒸干墨迹,接着从香炉里挑出香灰,擦拭字迹。 “这能掩盖墨香味,不然一闻就闻出来了,你多学着点。”他提点小老弟。 你不会有这么多弟妹的许二郎心说我对思慕一心一意。 心里刚吐槽完,他看见大哥写第二份家属: “南栀,一别半月,甚是想念” 许新年脱口而出: “你和慕姨果然有一腿。” “以后叫姨夫!”许七安顺着竿子往上爬。 到了用晚膳的时间,许二叔当值回来,拉着白发如霜的侄儿和儿子推杯换盏。 微醺之际,扫了一眼女儿许玲月,妻子的结义姐姐慕南栀,侄媳妇临安,还有南疆来的侄儿妾室夜姬,纳闷道: “你们看起来不太高兴?” 婶婶忧心忡忡的说: “宁宴受了重伤,以后可能,可能没有子嗣了。” 不不不,娘,她们不是因为这个不高兴,她们是怀疑大哥在海外风流快乐。许二郎为母亲的迟钝感到绝望。 嫂子们虽然关心则乱,但她们又不蠢,现在早反应过来了。 一品武夫已经是天难葬地难灭,何况大哥现在都半步武神了。 “瞎说什么呢,宁宴是半步武神,死都死不掉,怎么可能受伤”许二叔忽然不说话了。 “是啊,宁宴现在是半步武神,身子不会有事。”姬白晴热情的给嫡长子夹菜,嘘寒问暖。 她可不管儿子在外面有多少风流债,她恨不得把天下间所有美人都抓来给嫡长子当媳妇。 许元霜一脸崇拜的看着大哥,说: “大哥,你可要好好教导元槐啊,元槐已经四品了。” 身为许家第二位四品武夫,许元槐本来志得意满,但现在一点骄傲的情绪都没有。 闷头吃饭。 结束晚宴后,慕南栀冷着脸回房去。 夜里,许二叔洗漱完毕,穿着白色里衣,盘坐在小塌吐纳修行,但怎么都无法进入状态。 于是对着靠在床边,翻看图文话本的婶婶说: “今儿的事给我提了个醒,宁宴,很可能不会有子嗣了。” 婶婶放下话本,吃惊的挺直小腰,叫道: “为什么?” 许二叔沉吟一下,道: “宁宴现在是半步武神了,本质上说,他和我们已经不同,不要问哪里不同,说不出来。你只要知道,他已经不是凡人。 “你不觉得奇怪吗,他和国师是双修道侣,这都快一年了,国师还没怀上。 “与临安殿下成亲一个半月,同样没怀上。” 婶婶哭丧着脸,眉头紧锁: “那怎么办。” 许二叔宽慰道: “我这不是猜测嘛,也不确定而且宁宴现在的修为,死都死不掉,有没有子嗣倒也不太重要。” “屁话!”婶婶拿话本砸他: “没有子嗣,我岂不是白养这个崽了。” 宽敞奢华的卧房里,许七安搂着临安温软细腻的娇躯,手掌在绵软的水蛇腰摩挲,她浑身汗津津的,秀发贴在脸上,眼儿迷离,娇喘吁吁。 与罗裙、肚兜等衣物一起散落的,还有一封封的家书。 好骗的临安一看狗奴才给自己写了这么多家书,当时就感动了。 接着经历许七安轻拢慢捻抹复挑,她就彻底认输了,把九尾狐的话抛到九霄云外。 “宁宴!” 临安藕臂搂着他的脖颈,撒娇道: “我明日想回宫看看母妃。” 许七安回望她: “想去就去,问我作甚。” 临安低声道: “怀庆不让我进后宫见母妃,据说母妃最近拾掇朝中大臣,让他们逼怀庆立太子,母妃想让皇帝哥哥的长子担任太子。” 陈贵妃虽然一败涂地,但她并不气馁,因为女儿嫁给了许七安。 单凭许银锣丈母娘的身份就让她不必受任何人白眼。 朝中心思活络,想烧冷灶的人就盯上了陈太妃。 你母妃那个段位,还是少折腾了吧,怀庆就是不搭理她,抽空一根指头就可以按死许七安心里这么想,嘴上不能说: “怀庆是担心陈太妃又拾掇你去找她闹事吧。” 临安不满的扭一下腰肢: “我可不会轻易被母妃当枪使。” 你得了吧许七安道: “临安啊,你还想不想报复怀庆,狠狠压制她,在她面前耀武扬威?” 临安眼睛一亮,“你有办法?” 当然有,比如,妹妹翻身做姐姐,让怀庆喊你姐许七安忍了下来,岔开话题,道: “你一点都不想我啊。” “想的。”临安忙说。 许七安就抓起她的左右手,沉声道: “指甲都没剪,还说想我。” 临安:“?” “姨!” 白姬敲了敲窗户,小小的身影映在窗上。 “狗男人让我带东西给你。” 白姬稚嫩的嗓音传来。 慕南栀穿着单薄的里衣,打开窗户,看见小巧玲珑的白姬背着一只羊皮小包,包里鼓胀胀的。 她哼了一声,把白姬抱在怀里,打开羊皮小包的扣子,取出不算厚但也不薄的一叠纸,坐在桌边读了起来。 “南栀,一别半月,甚是想念” 她先是撇嘴不屑,然后渐渐沉浸,时不时勾起嘴角,不知不觉,蜡烛渐渐烧没了。 慕南栀恋恋不舍的放下信纸,打开窗户,又把白姬丢了出去: “去找你的夜姬姐姐睡,明天正午之前莫要找我。” 白姬软濡的叫了一声,屁颠颠的去找夜姬了。 好不容易敲开夜姬的窗户,又被丢了出来。 “去找许铃音睡,明天正午之前莫要找我。” “哼!” 白姬朝着窗户哼了一声,生气的跑开。 深夜,靖山城。 圆月洒下霜白的光华,让天上的星辰黯淡无光。 巫神雕塑凝立的祭台下方,穿着长袍的巫师们像是蚁群,在黑夜里汇聚。 一名名穿着长袍戴着兜帽的巫师盘坐在祭台下方,像是要举行某种盛大的祭祀。 李灵素的两位姘头,东方姐妹也在其中。 东方婉清环顾着周遭沉默不语的巫师们,低声道: “姐姐,发生什么事了。” 不久前,大巫师萨伦阿古召集了三国境内所有的巫师,,命令众巫师在两日之内齐聚靖山城。 此时靖山城汇聚了数千名巫师,但仍有许多低品级的巫师未能赶来。 东方婉蓉脸色凝重: “老师说,三国将有大灾祸了。” 所有巫师只有齐聚靖山城,才有一线生机。 东方婉清表示不解,“巫神已经初步挣脱封印,难道庇佑不了你们?” 她用的是“你们”,因为东方婉清并非巫师,而是武者。 这时,身边一名巫师说道: “我昨日听伊尔布长老说,那人已成气候,别说大巫师,就算现在的巫神,恐怕也压不住他。 “想来所谓的大灾祸,就是与那人有关。” 气质妩媚的东方婉蓉皱眉道: “伊尔布长老口中的“那人”指的是谁?”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九十四章 收服三国 她这句话刚问出口,自己就得到答案了,一个名字在脑海里浮现——许七安! 放眼九州,与巫神教有仇的,且成长到连巫神都压不住的人物,只有那位新晋的一品武夫。 东方婉蓉是亲眼见过许七安打上门来的。 “可我上次见到他上门讨债,被大巫师给挡了回去。”东方婉蓉表达了自己的疑惑。 大巫师尚且能挡回去,何况巫神已经进一步挣脱封印,能涉及到现在的力量远不是初步挣脱封印时能比。 有巫神和大巫师坐镇靖山城,就算许七安是一品武夫,也不该让大巫师如此忌惮。 “而且,前阵子我听乌达宝塔长老说,那武夫已经出海了。”又有人说道。 这就排除了敌人是许七安的可能。 也是,一位一品武夫罢了,于他们而言确实高高在上,但对巫神和大巫师来说,未必就有多强。。 如果敌人是许七安,不该是这般动静。 “会不会是佛陀?” 一名巫师提出大胆的猜测。 他刚说完,就看见周围戴着兜帽的脑袋拧了过来,一双双目光直勾勾的看着他。 同门们的表情大抵是“别胡说八道”、“好有道理”、“乌鸦嘴”、“疯了吧”等等。 “可如果不是佛陀,谁又能让巫神、大巫师如此忌惮。”东方婉蓉轻声道。 数月前,大奉超凡强者和佛门战于阿兰陀的事,早就传回巫神教。 据说佛陀比巫神更早一步挣脱封印了。 巫师体系的修士们虽然不愿意承认,但似乎,佛陀比巫神要强一些。 一时间无人说话,周遭的巫师们脸色都不太好。 隔了一会儿,有巫师低声自语: “大巫师召集我等齐聚靖山城,是为了帮巫神抵抗佛陀?” 这样的话,必然死伤惨重。 众巫师念头纷呈,或惊或怕时,盘坐在祭台之上,巫神雕塑边的大巫师萨伦阿古,忽然站了起来。 他身边的雨师纳兰天禄,两名灵慧师伊尔布和乌达宝塔,随之站起,与大巫师并肩而立,巫神教四位超凡同时望向南方,也就是众巫师身后。 “很热闹啊。” 一道清朗的声音响起,在黑夜中回荡。 东方婉蓉和东方婉清姐妹俩脸色一变,这声音无比熟悉,她们不止一次听见。 众巫师霍然回首,看见银色的圆月之下,一位身披靛青长袍的年轻人,踏空而来。 许七安! 真的是他东方婉蓉表情略有呆滞,万万没想到,让大巫师如此忌惮,如此兴师动众的人,居然真的是许七安? 她再看向妹妹,发现妹妹的表情与自己差不多,都是震惊中带着茫然。 许七安?!数千名巫师齐刷刷扭头,望向身后天空,看见了那名高高在上的年轻人。 如今的九州,谁不认识这个传奇般的武夫? 可是,居然会是他,让巫神和大巫师如此忌惮,不惜召集所有巫师齐聚靖山城的敌人,居然是许七安。 他配吗? 一个一品武夫,能把我们巫神教逼到这个程度? 巫师们并不接受这个事实,一边左顾右盼,寻找可能存在的其他敌人,一边竖起耳朵默默聆听,看大巫师和传奇武夫会说些什么。 “萨伦阿古,从当初我杀贞德开始,你便处处针对我,昨日我与佛陀战于雷州边境,你们巫神教仍在推波助澜。可曾想过会有今日的清算!” 许七安的声音清朗平静,响在每一位巫师的耳畔。 数千名巫师听的一清二楚,他们首先确认了一件事,许七安真的是来报复的,因为大巫师以前屡屡得罪于他。 但接下来的话,巫师们就听不懂了。 他说什么啊,与佛陀战于雷州边界?许七安与佛陀战于雷州边界?他不是一品武夫吗,什么时候一品能和超品战斗了……巫师们脑海里疑问翻涌而起。 虽然一品强者在普通修士眼中,是高不可攀的存在,可超品才是人们眼中的神。 有点见识和经验的人都知道,这里面有着无法逾越的鸿沟。 “轰隆” 夜空乌云密布,遮住圆月。 只见大巫师站在祭台边缘,张开双臂,沟通了此方天地之力。 一道道水缸粗的雷柱降临,劈向空中的武夫,整片天地都在排斥他,抗拒他,要将他诛杀、降服。 巫师们在这股天威之下瑟瑟发抖,但心里多了几分底气和信心。 这就是他们的大巫师。 天地间瞬间呈现出炽白之色,雷柱扭曲狂舞。 面对声势浩大的天罚,许七安抬起手,轻轻一抓,霎时间,天地重归黑暗,乌云散去。 而许七安掌心,多了一团外表电弧跳动,内核炽白的雷球。 “萨伦阿古,现在的你,差了点!” 他掌心一握,掐灭雷球,接着,腰背紧绷,右臂后拉,他的皮肤亮起繁复深奥,让人头晕眼花的纹路。 他拳头周遭的空间迅速扭曲起来,像是承受不住重压即将破碎。 许七安隔空一拳捶出,拳劲发出刺耳的音爆。 武夫的攻击朴实无华。 但底下的巫师亲眼看见,大巫师身前的空间,如镜子般破碎,虚空中传来轰隆隆的闷响。 众所周知,一品大巫师可借天地之力御敌,先天立于不败之地。 同级别的高手除非炼化此方天地,否则很难伤到大巫师。 萨伦阿古用这一招对付过监正,对付过巅峰状态的魏渊,从未失手。 “噗” 但这一次,巫师体系一品境的能力仿佛失效了,萨伦阿古喷吐血雾,身躯弓起,双腿贴地滑退。 殷红的鲜血黏稠的挂在厚密的胡子上。 大巫师的脸色迅速颓废下去,眼球布满血丝,宛如油尽灯枯的老者。 萨伦阿古盘腿而坐,周身腾起阵阵血光,快速拔除侵入体内的气机,修复伤势。 他没有试图以咒杀术反击,因为这注定无法伤到半步武神。 哗然声四起。 底下的巫师们亲眼目睹了这一幕,但又没人敢相信这一幕。 一拳,只一拳就重创了一品巫师。 这是一品武夫能做到的事? 借着,他们想到了许七安方才的那番话——我与佛陀战于雷州边界。 他们突然明白了,明白大巫师为何如此忌惮,眼前这个武夫,修为强大到了超乎他们想象的境界。 这才短短数月啊 像这样的传奇人物,既然选择为敌,当初就应该不顾一切的抹杀,不然迟早反噬,不,现在已经反噬了 他现在到底是什么境界 各种各样的念头在巫师们心里涌起。 东方姐妹骇然对视,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恐惧和震撼,同时,东方婉蓉看见身边的巫神,正因恐惧微微发抖。 许七安一拳重伤大巫师后,没有立刻出手,高声道: “巫神! “信不信老子一拳杀光你的徒子徒孙!” 话音落下,那尊头戴荆棘王冠的雕塑,嗡的一震,一股石油般浓稠的黑雾喷涌而出,于高空霍然展开,形成一张遮蔽圆月的幕布。 幕布之后睁开一双注视着整个世界的冷漠眼睛。 许七安没有尝试杀底下的数千名巫师,因为知道这注定无法做到,在他踏入靖山城地界时,此方天地就与巫神融为一体。 想在巫神的注视下杀人,难度极大。 刚才重伤萨伦阿古的那一拳能奏效,想来是巫神在评估他的战力。 “巫神在上!” 数千名巫师俯身拜倒。 他们心里再次涌起强烈的安全感,不再畏惧半步武神的威压。 “改换我来试探你了!” 粗鄙的武夫对超品存在毫无敬畏,繁复深奥的纹路再次爬满全身,皮肤化作血红,毛孔喷薄血雾,顷刻间,他仿佛成了力量的象征。 他周遭方圆十丈的空间剧烈扭曲,像是无法承受他的力量。 笼罩着天空,黏稠如石油的幕布中,钻出九道身影,他们面容模糊,每一尊都充斥着可怕的伟力,磅礴的气机铺天盖地。 九位一品武夫。 这是过去无尽岁月里,巫神杀死过的、针对过的一品武夫。 此时通过五品“祝祭”的能力召唤了出来。 理论上来说,巫神还可以召唤初代监正和儒圣,这两位也与祂有着极深的渊源,只不过初代监正的存在已经被当代监正从根本上抹去。 而召唤儒圣的话,儒圣可能会对“召唤师”重拳出击。 许七安伸出右臂,掌心朝着九尊一品武夫的英魂,用力一握。 嘭嘭嘭 九尊一品武夫相继炸开,还原成纯粹的黑雾,返回遮天蔽日的幕布中。 巫师召唤出的武夫英灵,只具备原主的力量和防御,以及超凡境之下的能力。 并没有不死之躯的坚韧,以及合道境的意。 而单纯只是比拼力量的话,吞噬了神魔灵蕴的许七安,能打十个一品武夫。 要知道即使在半步武神境界里,许七安也是佼佼者,至少神殊的力量就不及他。 下一刻,许七安胸口传来“当”的巨响,犹如金石碰撞。 他胸腔凹陷了进去。 巫神借助九大英灵的“陨落”,以咒杀术攻击他。 能把半步武神的身躯打的生生变形,这股力量足以重创任何一品。 不愧是超品,随便一个法术,便可让武夫之外的一品短暂丧失战力许七安对巫神的力量有了初步的判断。 与当初解救神殊时的佛陀相差不大,但不及此时此刻,已经化作整片西域的佛陀。 啪! 他打了个响指。 下一刻,笼罩天空的黏稠幕布剧烈抖动起来,沸腾起来,像是遭遇了重创。 玉碎! 他又把巫神施加在他身上的伤势百分百返还了。 巫神没有继续施展咒杀术,因为会再次被“玉碎”返还,然后祂再施展咒杀术,如此循环,子子孙孙无穷匮也,这没有任何意义。 黏稠如石油的幕布缓缓下沉,笼罩了祭台周边的数千名巫师们。 大巫师站了起来,缓缓道: “许七安,阻挡不了大劫。巫神挣脱封印之日,便是大劫来临之时。 “你可以转修巫师体系,这样就能庇护身边的人,与巫神联手才能对抗其他四位超品。” 许七安淡淡道: “滚吧! “炎康靖三国我接管了,这是你们巫神教必须要付出的代价。” 幕布缓缓收缩,回到了头戴荆棘王冠的雕塑体内。 数千名巫师,包括萨伦阿古、纳兰天禄,还有两名灵慧师,统统融入了巫神体内。 这是巫神对他们的庇佑,让他们免于遭受半步武神的清算。 但三国境内,包括就在咫尺的靖山城,不是只有巫师,更多的是普通人,普通武夫。 这些人巫神无法庇佑。 巫神教等于拱手让出了偌大的东北,这就是许七安说的,必须要付出的代价。 当然,对于巫神来说,气运已经凝练,储存在了玉玺中。地盘短时间内并不重要了。 等祂破关,便可容纳气运,吞噬三国疆土。 “没了巫神教,炎康靖三国就能纳入大奉版图,有了这数百万的人口,大奉的气运必然水涨船高,眼下来说,这是好事。先通知怀庆,让她用最短时间接手三国。” 人口就代表着气运。 炎康靖三国的气运已经没了,所以它们唯一的结局就是归于大奉,从此三国不复存在。 冥冥之中自有天数。 这时,许七安看见下方还有一道人影没有离开。 她容貌秀丽,身段婀娜,也是个熟人。 圣子的老相好,东方婉清。 因为是武夫的缘故,她没有被巫神带走,此刻正茫然不知所措。 “带回京城送给李灵素,就当是伴手礼了,圣子你要保重你的腰子啊。” 许七安取出地书碎片,传书道: 【三:诸位,我在靖山城。】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九十五章 三个月 【一:你这么快就去找巫神教清算了?巫神状况如何,你有没有受伤?】 涉及到政治问题,怀庆反应比其他人都快,率先回复。 另外,她对半步武神的强大没有一个清晰的概念,只觉得许七安的行为过于冲动,没有唤上其他超凡,乃至神殊帮忙,就贸然去找巫神教的麻烦。 【七:反正半步武神皮糙肉厚死不了。】 前天抵达南疆后,没有随夜姬返回京城,打算在妖族领地里小住几日的李灵素率先回答。 他是万妖国的贵客,妖族好酒好肉的招待,还有美丽的狐女献上歌舞,圣子喝到兴头上,还会下场与狐女们载歌载舞。 最重要的是,尽管玩的欢乐,他的腰子却不会有任何负担,因为身为贵客的他拥有足够的主动权。 狐女们当然想侍寝啊,但李灵素严厉拒绝了。 大家玩归玩,可别想着睡我。 这要是在家里就不一样了,红颜知己的垂涎他美色,早动手动脚了。 总而言之,在南疆既能醉生梦死,又不用扶墙而走,美哉。。 【二:死了最好!】 李妙真愤愤不平的诅咒了一句。 她万里迢迢从海外归来,正打算明早寻许宁宴的晦气,结果他去了靖山城? 妙真脾气挺大啊,嗯,回头也写份“友情信”给你许七安心说,他以指代笔,传书道: 【我打下整个东北三国了,陛下,你近日便可派人接管巫神教地盘。】 遥远的京城,寝宫里,怀庆猛的翻身坐起,怔怔的盯着玉石小镜的镜面。 打下来了?! 这就打下来了? 自古以来,巫神教雄踞东北,历史比大奉更久远,超品坐镇,骑兵无双,与北境妖蛮一样,是大奉的心头之患。 结果一夜之间,巫神教不复存在了? 【一:怎么回事,不应该啊,巫神没有庇佑巫神教?】 许七安便把事情的经过详细的公布在地书聊天群里。 他没有去分析巫神庇佑巫师后会引发的局势变化,以及大奉在其中会取得什么好处,因为许七安相信,天地会成员里,除了丽娜,其他人智商都在基准线以上。 不需要他解释。 他只解释了一点,那就是关于巫神庇佑巫师,把他们收入体内的操作。 【三:超品似乎都要容纳自身体系修士的手段,解救神殊头颅时,三位菩萨就曾融入到佛陀身躯里。】 【九:巫神教是被你逼到弃车保帅了。】 金莲道长跳出来点评了一句。 【八:巫神的封印如何了?】 阿苏罗传书询问。 许七安手腕上的大眼珠子亮起,他出现在祭台上,出现在儒圣雕塑和巫神雕塑的中间。 头戴荆棘王冠的雕塑,双眼缓缓升腾起黑雾,不掺杂感情的凝视着他。 看什么看,你又干不掉我许七安没搭理巫神的注视,审视着儒圣雕塑。 这位人族最短命,但贡献最大的超品雕塑,已经布满蛛网般的裂痕,仿佛风一吹就会崩散成粉末。 【三:最多三个月,儒圣封印就会消散。】 大劫来临的时日未变,年底! 三个月天地会成员心里一沉,危机感和焦虑感再次翻涌而上。 之前他们并不知道大劫的真相,心里尚存一丝侥幸,想着即使真的无力回天,以他们超凡境的能力,亦有退路。 九州待不下去,就出海。 天大地大,何处去不得? 可如今知道,超品的目标是取代天道,成为九州世界的意志,那这就不同了。 他们这些大奉的余孽,恐怕不管逃到哪里,都死路一条。 天地再大,也没容身之处。 【九:大劫度不过去,天下生灵都将灰飞烟灭。】 【六:阿弥陀佛,众生皆苦。】 而修功德的金莲道长、李妙真,以及慈悲为怀的恒远大师,想的则不是自身安危,而是苍生的存亡。 金莲、恒远和妙真是最危险的,他们会做出以身应劫的操作不,我不能给他们插旗,罪过罪过许七安连忙把这个念头从脑海里驱散。 其他成员里,像圣子,楚元缜,阿苏罗等,要么比较理智,要么缺乏为苍生献身的觉悟。 【七:真到了大势不可回的地步,许宁宴肯定会死吧。】 这时候,圣子在群里感慨了一声。 一时间无人开口。 啊,原来他们也在心里给我插旗了许七安传书道: 【我在巫神教遇到了一位故人,圣子,是你的红颜知己东方婉清。】 【四:恭喜圣子。】 楚元缜连忙站出来发声,缓解压抑的气氛。 【二:恭喜师哥。】 【八:恭喜!】 【九:恭喜!】 其他成员纷纷道贺。 遥远的南疆,李灵素表情缓缓僵硬,堂内翩翩起舞的狐女瞬间不香了。 让我休息一下吧,营养快跟不上了,可恶的许宁宴李灵素心里嘀咕,传书问道: 【蓉姐随着众巫师融入了巫神体内?】 嘴上吐槽,但心里还是惦记着自己女人的。 【三:嗯!】 许七安言简意赅的回复。 结束群聊,许七安空间传送来到东方婉清身边。 后者娇躯紧绷,如临大敌。 “随我回京吧,李灵素在京城等你。”许七安看着她,淡淡道: “当然,你也可以选择回东海郡。” 他的表情和语气都很平静,甚至称得上冷漠,东方婉清反而松了口气。 因为她意识到,在这位传奇人物面前,自己和一只爬虫没有区别,如果对方想杀自己,她不会活到现在,更不会与自己交谈。 他是看在李郎的情分上没有为难我东方婉清躬身行礼: “多谢许银锣。” 皇宫,御书房。 王贞文身穿绯色官服,头戴官帽,脸色凝重的登上台阶,走向御书房。 他身侧,是一身藏青色华美长袍的魏渊,鬓角霜白,容貌清俊。 昨日散会后,王贞文只在家中小憩了一个时辰,便投入了繁重的公务之中。 但王贞文的精神依旧抖擞,到了他这个品级,家里储备着不少司天监的灵丹妙药,只要不是大限将至的那种病,基本不用担心身体状况。 王贞文已经挺过一次生死关,司天监的术士说,大难不死,他至少十年内不必担心身体。 深夜传召,必定又发生大事了王贞文表情凝重,只求事情不算太糟糕。 他看了眼身边的魏渊,发现对方的神色同样凝重。 多事之秋,任何风吹草动,都会让他们心神紧绷。 迈过御书房的门槛,王贞文目光一扫,看赵守已经在椅子上端坐。 来的还挺早! 也是,对于儒家来说,收到传召只要念一声: 吾在御书房中。 就能立刻抵达。 王贞文和魏渊走到御座之下,朝烛光中的女帝作揖: “陛下!” 当今朝堂中,最受女帝信任和依仗的三位权臣,正是魏渊、赵守和王贞文。 朝中流传,赵守为代表的云鹿书院一派,是女帝特意扶持起来制衡王党和魏党的。 因此,每逢大事,这三人必定齐聚。 “两位爱卿请坐。” 怀庆点了点头,吩咐宦官赐座。 王贞文入座后,扫了一眼赵守,见他神色沉稳,眉头舒展,心里也松了口气。 倒不是说这老狐狸心思浅,容易被人看穿内心,而是在遇到麻烦,且不涉及党争的情况下,赵守不会刻意藏着心事。 就像佛陀进攻雷州,情况紧急,三人眉头皱了一整晚。 这时,他看见怀庆露出一抹微笑,说道: “许银锣今夜去了一趟靖山城清算。” 王贞文恍然,抚须笑道: “是该清算了,巫神教屡屡算计朝廷,算计许银锣,如今许银锣修为大成,正是让他们付出代价的时候。 “萨伦阿古那老家伙,恐怕有罪受了。嗯,陛下是打算派兵攻打巫神教?” 如果是这样的话,其实逼迫巫神教议和更加稳妥,不费一兵一卒夺来地盘人口和物资。 巫神教若是不愿意,再行兵戈。 怀庆摇了摇头: “朕不是要攻打巫神教,今夜召集三位爱卿,是想与尔等商议接管炎康靖三国之事。” 接管王贞文霍然抬头,略有血丝的双眼,死死的盯着怀庆。 “大劫来临之前,九州再无巫师。 “东北再无巫神教。” 怀庆语气平淡的说出让人瞠目结舌的消息。 “九州再无巫师,九州再无巫师” 王贞文喃喃自语,这位宦海沉浮数十年的老人,露出了不符合他经历和地位的表情变化。 自大奉建立以来,妖蛮和巫神教就仿佛中原的眼中钉肉中刺,隔个年就要来边关烧杀劫掠,生灵涂他。 一代又一代的读书人眼里,平妖蛮伐巫神,是千秋万代的伟业。 而这样的千秋伟业,在他这一代,成了。 王贞文突然想起了什么,猛的侧头看向魏渊。 魏渊没什么表情的坐着,缓缓扭头,望向了东北方向,很长时间没有动弹。 四十年前,巫神教大军攻陷东北三州,,屠戮数百里,人烟绝迹,豫州知府全家满门死于铁骑之下,只留一位躲在腐烂枯井中数日的孩童。 那就是魏渊。 数十年来,他极少提及家恨,因为知道要灭巫神教,千难万难,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当年儒圣都没做到的事,谁又能做到? 但现在,巫神教不复存在了,炎康靖三国也将灰飞烟灭。 许七安做到了这件事。 而他,是魏渊一手栽培的。 因果循环。 深吸一口气,魏渊收敛情绪,笑道: “陛下寻我三人来此,是为商讨如何接管三国?” 怀庆颔首: “三国疆土广袤,可耕种可狩猎,物产丰富,接管三国后,大奉将彻底解决钱粮问题,大乘佛教徒的安排也可提上日程。 “此事非一朝一夕能办成,但我们还有三个月的时间。 “不过,诸多事宜可以推后,但收服三国之事,朕要即刻昭告天下,以此凝聚气运,增强大奉国力。” 王贞文当即道: “此事不必劳烦许银锣了,派几名超凡率三州边军过去处理便可。” 如今大奉的超凡强者数量众多,老王这句话说起来底气十足。 怀庆点头: “细节还需商议。” 许七安把东方婉清丢到圣子的宅院里,给莺莺燕燕们留下一句话: 受李灵素之托,帮他寻回心爱之人,往后你们与她便是姐妹,要和睦相处,莫要让我兄弟李灵素为难。 许银锣的话,莺莺燕燕们岂敢反驳,都非常友善。 还笑容满面的问他李灵素何在,迫不及待想要和李郎分享此时的喜悦之情。 真和睦啊许七安见状就很欣慰。 心说圣子啊圣子,本银锣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回了许府,见临安操劳过度,沉沉入睡,便没打扰她,坐在书桌边,思忖起这三个月该干什么。 这三个月的时间非常重要。 “古人云,有备无患,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 “首先是西域,有我和神殊在,大劫之前佛陀应该不会吞食雷州了。祂来了也不怕,两名半步武神足以把超品挡回去。 “不出所料,祂会等待巫神和蛊神挣脱封印。到时候多名超品吞噬中原,必然会联手干掉我和神殊,而祂会等待吞噬中原后,与其他超品争一争天道。 “巫神教这边,大部分巫师已经融入巫神体内,等于把地盘拱手相让,希望怀庆能尽早收编三国,增添气运,气运越强,好处越大。 “遗憾的是,我并不知道如何使用气运,监正这个不靠谱的,也不知道能不能联系上。 “南疆的蛊族该迁到中原来了,等蛊神出世,他们统统都会化蛊。这些首领一旦化蛊,那就是现成的超凡蛊兽。 “荒和蛊神是一样的,不能给他发展势力的机会,希望九尾狐能早点把神魔后裔的问题处理掉,消除隐患。” 各方面都安排好后,许七安回归了最核心的问题: 晋升武神! 关于这一点,他的办法有两个,一:翻阅司天监典籍,看监正有没有留下什么线索。 二:召集所有超凡强者,集思广益,商讨如何晋升武神。 没必要什么事都自己扛,要懂得合理利用人才。 不管是大奉超凡,还是蛊族超凡,都是聪慧过人之辈,嗯,丽娜的父亲龙图不算。 想通之后,他捏了捏眉心,没有上床,而是消失在书桌边。 下一刻,他出现在慕南栀的闺房里。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九十六章 时间管理大师 房间里有一股沁人的幽香,乍闻似花香,仔细品味,又觉得比花香更高级,闻久了,人会进入一个非常舒适的状态,恨不得美美睡上一觉,把一身疲惫清除。 这是慕南栀独有的体香,其中蕴含着轻微的不死树灵蕴,能让生活在她身边的生灵清除疲惫和伤痛,延年益寿。 许七安扫了一眼侧卧在床榻的女人,没有急着上床,绕到屏风后看了一眼,浴桶里盛满了水,水面漂浮白色菊花,红色玫瑰花瓣。 显然是慕南栀睡前沐浴时,用过的洗澡水。 通常是第二天才会 他当即脱掉袍子、靴子,跨进浴桶中,桶里的水早就凉透,冰凉沁人反而更舒服,许七安往桶壁上一靠,仰望屋顶放空脑袋,什么都不去想。 小半个时辰后,屏风外,锦塌上传来慕南栀恼怒的声音: “你洗完没有。” 许七安目光依旧盯着梁木,哼哼道: “好啊,你既然早就醒了,怎么还不来伺候夫君沐浴,眼里还有没有家法。” “夫君?”慕南栀冷笑一声: “你八抬大轿娶回来的女人在隔壁院子睡得好好的,与我有什么关系。在我这里,你只是个大逆不道的晚辈。” 许七安立刻变了脸,跃出浴桶,贱兮兮的窜上床,笑道: “慕姨,晚辈侍寝来了。。” 小跑过程中,水渍自动蒸干。 “滚!” 慕南栀拿他这副贱样没办法,毯子一卷,把自己团成鸡肉卷,后脑勺对着他。 又闹脾气许七安看一眼薄薄的被子,威胁道: “信不信我拿牙签戳你。” 慕南栀不理他。 许七安就强行挤了进去,俄顷,被窝里传来挣扎反抗的动静,接着,丝绸睡裤睡衣丢了出来,然后是水嫩荷色的肚兜。 伴随着慕南栀的闷哼声,一切动静停止,又过几秒,雕花大床开始发出“咯吱”声。 床幔轻轻摇晃,薄被起起伏伏。 不知不觉,一个时辰过去,屋内的动静消失,重归平静,慕南栀趴在枕头上,双臂枕着下巴,眯着媚眼儿,脸蛋酡红如醉。 许七安趴在她背上,亲吻着脖颈、香肩,以及细腻入绸缎的玉背。 “啧,慕姨的身子真让人欲罢不能。” 许七安调侃道。 慕南栀懒得理会他,享受着风暴雨后的安宁。 “等大劫结束,我们继续游历九州吧,去西域或东北。”许七安低声道。 慕南栀睁开眼,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后只是轻轻“嗯”一声。 隔了一会儿,她说: “我想家了。” 她指的是那个小院子,曾经她有过一段普通妇人的日子,每天都要为了烧饭做菜洗衣裳发愁,闲下来了,就会想某个臭男人今天怎么还不来。 如果他错过时间,就在心里暗暗发誓再不来就买砒霜倒进菜汤里喂给他吃。 “等以后吧!”许七安嗅着她发丝间的清香,说: “但你得继续洗衣裳,做饭,养鸡,种花。” 慕南栀忙说: “那要配两个丫鬟。” “好!”许七安点头。 她想了想,补充道: “要丑的。” “好” 慕南栀这才心安,哼哼唧唧道: “我总不能一直戴着手串过日子嘛,可我要是摘了手串,你的婶婶啊,妹妹啊,小相好们啊,会自惭形秽的。” 这话换成别的女子说,许七安会啐她一脸。 但谁让她是花神呢。 许七安从她背上翻下来,在被窝里摸索了片刻,从慕南栀腿间摸出软枕,看了看布满水渍的软枕,无奈的丢开。 “咱们睡一个枕头。” 他把慕南栀搂在怀里,一具细腻温软的娇躯不着片缕的与他紧贴。 时间静静流逝,东边渐露鱼白,许七安轻轻掰开慕南栀搂在自己脖子上的藕臂。 后者睫毛颤了颤,苏醒过来。 “我还有要紧的事,要立刻出去一趟。”许七安低声道。 花神知道近来是多事之秋,没有多问,没有挽留,缩回了手。 许七安穿上衣物,抬了抬手,让手腕上的大眼珠子亮起,他消失在慕南栀的闺房,下一刻,他来到了夜姬的闺房。 卯时未到,天色暗沉。 东方已露鱼白,午门外,百官齐聚。 “内阁昨日下了令书,命雷楚两州布政使司把边境二十四个郡县的百往东迁徙,这是何故?” “可是西域诸国要与我大奉开战了?” “尚未得到任何消息,今日朝会想来是为此事吧。” “怎地又要开战了?朝廷还不容易平定云州之乱,这次不到一年,哪经得起这般折腾,若是陛下要妄动刀戈,我等一定要死谏劝阻。” 大臣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低声议论。 不远处的监察纪律的宦官只当没听见。 等待朝会时,百官是不允许交谈的,连咳嗽和吐痰都会被记录下来,只不过这项制度慢慢的,就成了摆设,只要不是大声喧哗,不当众打架,宦官统一不记录。 昨日,内阁下了一道大部分京官都看不懂的政令——雷楚两州边境二十四郡县百姓东迁! 简直是胡闹! 虽然雷楚两州地广人稀,因为贫瘠的关系,几乎没有大县,以及繁华的郡城。 但二十四郡县加起来,人口依旧超过百万。 且不说这些人如何安置,单是迁徙,就是一项浩大工程,劳民伤财。 朝廷好不容易回了一口气,各行百废待兴,哪经得起这般折腾造作? 最让一些官员痛心疾首的是,内阁居然同意了。 可笑那魏渊无谋,赵守昏聩,王贞文尸位素餐! 到底懂不懂治理天下,懂不懂处理政务? “杨大人说的对,我等必要死谏!” “岂可如此胡闹,死谏!” 大臣们说的掷地有声。 王党魏党的成员也看不懂两位头儿的操作,摇头叹息。 钟鼓声里,卯时到,百官从午门的两个侧门进入,过了金水桥和广场,诸公进入金銮殿,其余臣子则分列丹陛两侧,或广场上。 又过了几分钟,一身龙袍,妆容精致的女帝负手而来,登上御座,高坐龙椅。 “陛下!” 奏对开始后,户部都给事中充当开团手,出列作揖: “雷楚两州二十四郡县,人口繁多,东迁之事劳民伤财,不可为。请陛下收回成命。” 紧接着,各部都给事中纷纷开口劝谏,要求怀庆收回成命。 给事中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劝阻皇帝的不当行为。 在给事中们看来,眼下女帝做了一件天大的错事,想名垂青史或扬名立万,此时便是最好的机会。 见状,魏渊骨干刘洪看了一眼前方巍然不动的大青衣,犹豫了一下,出列道: “陛下,几位大人言之有理。 “大乘佛教徒不日便要抵达朝廷划给他们的聚居点,二十万余人,人吃马嚼,吃的都是朝廷的钱粮。 “况且秋收在即,怎可在这个关键时刻把那二十四郡县百姓东迁?” 怀庆静静听完,温和道: “前日,佛陀亲临雷州,欲吞并大奉!” 简单的一句话,就如惊雷炸在殿内诸公耳中,惊的他们霍然抬头,难以置信的看着御座之上的女帝。 佛陀亲临雷州,欲吞并大奉?! 殿内诸公都是读书人,勋贵的修为也不算太强,但身居高位的他们,非常明白超品代表着什么。 代表着无敌! 因此听到佛陀欲吞并大奉,群臣心里陡然一惊,涌起窒息般的恐惧。 但旋即感觉不对,如果佛陀要针对大奉,女帝还能这般稳坐龙椅不慌不忙? 内阁会什么都不做,不调兵遣将,只是东迁边境百姓? 没等诸公困惑太久,怀庆告诉了他们答案: “许银锣已晋升半步武神,前夜与佛陀战于雷州,将其击退。 “不过,佛陀虽退,但随时卷土重来,超品与半步武神之战,动辄毁天灭地,故朕要东迁二十四郡县的百姓。” 又是一道惊雷。 诸公怔怔的望着怀庆,好半天,有人悄悄掏了掏耳朵。 那位率先站出来劝谏怀庆的户部都给事中,困惑道: “陛下,臣,臣不明白。 “什么,是半步武神?” 武神这两个字听起来就觉得陌生,诸公费了好大劲才记起,武夫体系的巅峰叫武神。 儒圣亲定的名称,只不过儒圣故去一千两百多年,世间从未出现过武神。 魏渊转过身,环顾诸公,语气温和有力: “尔等只需知晓,半步武神能与超品争锋,能轻松斩杀一品武夫。” 户部都给事中脑子“嗡嗡”作响。 许银锣已经强大到此等地步了?! 没记错的话,国师,不,洛道首渡劫时,与许银锣双双晋升一品,这才过去多久,他竟然已经成长为可以和超品争锋的人物诸公震惊之余,心里莫名的安稳了许多。 方才怀庆一番话带来的恐惧和惊慌消散不少。 至少面对超品,大奉不是毫无还手之力。 刘洪沉声道: “佛陀为何对朝廷出手?” 诸公纷纷皱眉,这也是他们所不解之事。 自古以来,自儒圣之后一千两百多年,不管大奉和巫神教怎么打,巫神始终不闻不问,佛陀亦然。 怎么会无缘无故出手吞并中原。 对此,怀庆早有说辞,声音清亮: “刘爱卿以为,佛门为何突然与中原决裂,扶持中原?吞并中原是佛陀的意思,早在云州之乱中就已露端倪。 “云州兵败,许银锣和国师晋升一品,佛陀自然要亲自出手。” 诸公点了点头,没有再问。 两国交战不需要愿意你,吞并就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刘洪刚才的提问,只是在奇怪向来避世不出的佛陀为何突然亲自下场。 怀庆目光扫过殿内,问道: “可还有人存异?” 各部都给事中沉默了,其余官员更没有了反驳的理由。 怀庆微微颔首,接着说起第二件事: “昨夜,许银锣亲自去了一趟靖山城,逼迫巫神将三国所有巫师收入体内庇护。从此九州再无巫师,炎靖康三国将由我大奉接管。” 第三道惊雷来了! 如果佛陀的亲自下场,让诸公心头沉甸甸,那么此时,听见巫神教“覆灭”,三国版图尽归大奉,诸公的表情是狂喜和错愕的。 天降的大幸事,几乎把这群读书人砸的晕厥过去。 “陛,陛下,当真?!” 开口的不是文官,而是誉王,这位鬓角微霜的亲王脸上涌起异样的潮红,嘴唇不受控制的微微颤抖,双眼发直的盯着怀庆。 最激动的当属皇室宗亲。 怀庆颔首: “金銮殿上,朕岂有戏言。” 开疆拓土,开疆拓土誉王脑子里只剩这四个字。 “陛下做了列祖列宗都没做到的事,功在千秋啊” 一位亲王喜极而泣。 “这也是许银锣之功。”边上的一位郡王连忙纠正。 金銮殿骚动起来,诸公交头接耳,满脸兴奋。 掌印太监握了握手里的鞭子,这一次,没有鸣鞭呵斥。 望着情绪高涨,激动难耐的群臣,怀庆嘴角噙笑: “诸公觉得,该如何接管三国?” 文武百官情绪激荡,朝会陷入一片前所未有的火热之际,许七安开始了他时间管理第三步。 闺房里,床上的夜姬立刻惊醒,睁开美眸,看清不速之客是许七安后,她不见意外,媚笑起来: “许郎!” 许七安扫了一眼挂在屏风上的肚兜亵裤,嘿道: “你倒是会替我省事。” 帷幔摇晃,休养生息了数月的锦塌又开始发出痛苦的呻吟。 雨收云散后,夜姬汗津津的躺在许七安怀里,头枕他的胸膛,笑吟吟道: “许郎觉得娘娘如何?” 许七安反问道: “你指哪方面?” 夜姬眨巴美眸,“九尾天狐一族喜欢强者,尤其女子,对强大的男人没有抵抗力。许郎已是半步武神,想来娘娘对你早已垂涎已久。 “许郎没有想过要把娘娘娶过门吗?而且,夜姬的七位妹妹,也会陪嫁过来的。” 娶回家干嘛?闹的家宅不宁吗许七安心里吐槽。 虽然那狐狸精腰细腿长屁股翘,脸蛋如花似玉,气质颠倒众生,是罕见的尤物,但狐狸精的性格实在让人头疼。 她要是进了鱼塘,那慕南栀和洛玉衡都得联手,怀庆和临安都得尽释前嫌,李妙真负责打野,一起对抗狐狸精以及狐狸精麾下的八个狐狸精。 哦不,七个狐狸精。 香消玉殒了一位,至于白姬,她还是个孩子。 许七安义正言辞道: “我与国主只是普通道友关系,有你就够了。” 夜姬一脸遗憾: “可惜了,要不许郎你再考虑考虑?夜姬知道,那么多姐妹如果陪嫁过来,会让外人置喙许郎风流好色,对你名声不好。但是夜姬不会在意的。” 许郎摇头: “不必再说。” 夜姬乖巧的应一声,低头瞬间,露出满意的笑容。 屋子里的茶香都赶得上玲月房间了许七安吐槽了她一句,见天光已亮,沉声道: “我要出去办事,你好好休息。” 许府,内厅。 许玲月穿着粉色衣裙,带着身边的大丫鬟,踩着细碎的莲步进了厅,左顾右盼一阵,看见母亲正在摆弄高脚架上的盆栽。 母亲的结义姐姐慕姨也在旁边,嘀嘀咕咕的说着什么。 妹妹许铃音盯着门边用来观赏的红橘发呆。 寄宿者丽娜蹲在另一株红橘边发呆。 嫂子临安穿着高领窄袖衫,正与过来喝茶的伯母姬白晴说着话。 许玲月细声细气道: “娘,大哥呢?” 见一屋子的女眷看过来(除了许铃音),许玲月忙解释道: “大哥让我帮忙做袍子,我新创了一种云纹,想问问他喜不喜欢,可一早起来去屋里找他,他却不在。” “他出去办事了。”临安和慕南栀异口同声。 内厅静了一下,姬白晴忙笑道: “你大哥忙的很,许是天没亮就走了吧,临安殿下,我说的可对。” 临安没什么表情的“嗯”一声。 其他女眷神色如常,不知是接受了姬白晴的解释,还是假装接受。 这时,大哥的妾室夜姬领着一个丫鬟,扭着腰肢进了内厅。 许玲月扫她一眼,没什么表情的挪开,突然,茶艺大师皱了皱眉,觉得哪里不对劲。 她重新抬起头,审视了一遍夜姬,然后不动声色的扫一眼嫂子临安和慕姨,终于明白哪里不对劲: 她们都穿着高领衫。 这种偏保守的衣服,通常是在外出时才穿,而且,虽说秋季来临,但余热还来,没到穿这种高领衫的时节。 穿的这么严实,绝非为了御寒,反倒是要遮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许玲月多聪明的人啊,思绪一转,当即眸光一沉。 这时,婶婶叹口气: “是不是又要打仗了,不然你大哥不会这么忙碌。” 灵宝观。 忙碌的大哥双手按在雪白香肩,轻轻揉捏: “国师,卑职出海数月,无时无刻不再思念着你。想来你也同样思念我的。” 洛玉衡眯着眼,享受着按摩,淡淡道: “不想。” 她衣衫不整,羽衣松垮的裹在身上,脸蛋红晕未退,显然她的身子没有她的嘴那么硬气。 许七安把她拿捏的死死的。 洛玉衡有女王情结,许七安就哄着她,喊她国师,自称卑职,她就t到爽点了。 之后的甜言蜜语,就能收获奇效。 如果许七安喊她闺名,今儿碰都不会给为他碰。 “想好如何晋升武神了吗。”洛玉衡问道。 “谈何容易。”许七安叹息道。 “大劫来临时,你若不能晋升武神,我也不陪你殉国。天大地大,何处都可去。”洛玉衡清清冷冷的说。 她这话听起来,就像过去重复无数次的“我不喜欢双修”。 “您自便,国师的想法,下官岂能左右。”许七安从善如流。 洛玉衡满意的“嗯”一声,想了想,语气平静的说道: “三个月内,我要晋升一品中级。” 她脸蛋素白清冷,眉心一点红艳艳的朱砂,发髻微松,穿着羽衣道袍,这副模样似仙子似艳女,勾人的很。 许七安领会到了她的暗示,沉声道: “下官一定竭尽全力,助国师突破。” 圣子啊,我明白你的苦楚了,时间再怎么管理也是不够用的许七安把她打横抱起,走向大床。 他终于理解了圣子的难处。 雷州,盘山县! 经过漫长的跋涉,历经风霜,第一批大乘佛教徒终于抵达了目的地。 竺赖就在第一批抵达的大乘佛教队伍中。 领队的是年轻的净思和尚。 中原朝廷会给我们安排什么样的地方? 这是一路来,每一位大乘佛教徒心里最担忧的问题。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九十七章 超凡蛊兽(感谢“魔力飞车”大佬的黄金盟) 虽然西域和佛门在过去的五百年里,都是守望互助的盟友,但彼此之间并不缺乏明争暗斗。 尤其在对待儒家读书人的事情上,佛门积极宣传,做到了仇恨普及。 但凡是佛门信徒,有一个算一个,基本都仇视中原的读书人。 这个梁子是当年云鹿书院推行灭佛结下的。 众所周知,中原朝廷是读书人的天下,满朝朱紫贵,尽是读书人。 因此,大乘佛教徒们心里难免忐忑。 话说回来,中原的气候确实不一样,空气更加潮湿,呼吸间仿佛都带着香甜的气味。 阳光灿烂,但并不毒辣,这群西域来的信徒们,已经在途中陆陆续续的摘掉了防暑防晒的包头帽和袍子。 另外,沿途所见,青山绿水,路边的野草绿意喜人,路边的野花散发芬芳,这不是说西域就没有花田青山,而是中原大地给这群西域人一种难言的“温柔”和“细腻”。 西域风景更多的是一种粗犷和广袤。。 “竺赖哥,咱们以前要是生活在中原,也不用乞讨嘛,山上到处都是可以采摘的果子。” 一位年轻人指着不远处,沉甸甸挂在树梢的野果,说道。 竺赖双手合十: “阿弥陀佛,此间处处都是生机。” 顿了顿,他环顾周遭,对身边的大乘佛教信徒说道: “许银锣在中原一言九鼎,而他是三千世界至高佛,是大乘佛法的开创者,必然不会亏待我等。 “诸位同门放心便是。” 经过数月的佛法洗礼,他已经褪去市井乞丐的油滑和鬼祟,诚心皈依大乘佛教。 正好此时,前方官道马蹄嘚嘚, 尘埃扬起, 一队穿着轻甲的骑兵疾驰而来。 大乘佛教徒本能的警惕起来, 神色紧张。 净思压了压手,简单安抚了信徒后,主动迎上去。 “律!” 骑兵在他面前勒马急停, 为首的军官沉声道: “大师可是净思?” 净思颔首,双手合十: “正是贫僧, 此处可是盘山县?” 为首军官笑道: “奉雷州布政使司之令, 特来迎接净思大师, 以及众大乘佛教徒。” 说着,他在马背上伸长脖子, 做远眺姿态。 密密麻麻的人流沿着官道,一直到视线尽头。 年轻的军官心里当即有了判断,这支大乘佛教徒队伍, 人数超过两万。 听说是来迎接自己的, 净思身后的大乘佛教徒们心里稍定。 净思和尚道: “劳烦官爷带路。” 年轻军官点了点头, 调转马头, 缓步走在队伍前头,负责带路。 沿着官道继续往前, 途中,在官道两侧是一块块划分有序的田地,金色的麦浪起起伏伏。 农户手里镰刀收割庄稼, 他们在阳光下劳作,大汗淋漓, 但蓬勃的生机和丰收的喜悦,让沿途的大乘佛教徒为之向往。 都说中原土地富饶肥沃, 果然不假。 他们对自己的未来,对大乘佛教的未来有了点信心。 毕竟背井离乡, 远离生养自己的故土,来到一个陌生的环境,面对未知的前途,忐忑和不安才是常态。 半个时辰后,一座略显破旧的城墙出现在视野中,净思问道: “此处便是盘山县? “我们的寺庙就在城中?” 年轻军官摇摇头: “你们还没有寺庙,也不是住在城中。” 雷州布政使司从未想过要让西域人和中原人混居在一起,这必然会带来频繁的冲突,制造麻烦。 净思皱了皱眉,大乘佛教徒千里迢迢来到中原,风餐露宿,现在最需要的是休息和食物。 可这位军官似乎根本没打算让进城? 那自己带来的这些信徒,住在何处? 怀着对度厄师叔的信任,对许银锣的信任,他没有抗议,在军官的带领下,绕过县城,继续前进。 小半时辰后,一片秀丽的山脉出现在前方。 这片山脉地势不高,但异常秀丽,充斥着勃勃生机。 山脚下是连绵的田地,以及一条蜿蜒的大河。 河边搭气了连绵的帐篷,通往山脚的大道上,无数民夫推着平板车,运输着砖块、木材往山上行去。 净思的目光顺着劳作的民夫往上,看见山林掩映间,一座庞大的寺庙已初具规模。 大乘佛教徒们显然也看到了。 他们脸上用西域语言嘀嘀咕咕,一副强压着喜悦和期待的模样。 净思望向那名军官,道: “此地便是?” 年轻军官颔首: “以后这座盘山便是你们栖息之地,山脚下,以及更南边的这些田地,是朝廷赠予你们的。在你们彻底安定下来之前,有任何事,都可以与盘山县令沟通。 “不过,在寺庙建成之前,你们只能住在山脚的帐篷里。” 顿了顿,他露出笑容: “盘山县人口不多,建这座寺庙耗费人力物力极大,正缺人手,净思大师,你们来的正是时候啊。” 接近两万的大乘佛教徒,可都是免费的劳力。 “应该的!” 净思当然不会有异议。 他转身面朝大乘佛教徒们,把大奉朝廷的安排,以及帮忙建设寺庙的事告知信徒们。 年轻军官坐在马背上,虽然听不懂西域话,但人群里爆发出的呼声,让他看得出这群西域佛徒非常满意朝廷的安排。 【一:朕选了雷州、楚州中部地区的六处郡县安置大乘佛教徒,为了防止与当地百姓起冲突,安置地点多是在山中建寺庙,或扩建荒村,改造成寺庙。】 【四:陛下,相关政令可有推行?】 【一:未曾!楚兄有何高见。】 曾经在西域游历数年的楚元缜积极发言: 【四:可减免大乘佛教的赋税,分配田地,但杜绝信徒捐赠田地的行为。且按照人数分配的田地不能变动。】 【一:大乘佛教若在中原开枝散叶,遁入空门者会与日俱增,此法短期可以,长期无效。】 【三:为大乘佛教徒制造专属黄册,这样可有效杜绝野和尚,以及寺庙私自收徒,无序扩张的情况。】 这时,许七安跳出来发表意见。 在讨论政务时,通常就一号三号和四号哔哔个没完没了,其他成员默不作声。 真正想皈依空门的人,不应该被所谓的黄册束缚恒远大师放下手里的地书碎片,心里抗议了一声。 但他很理智的没有去反驳。 因为一号三号和四号都是牙尖嘴利之辈,说起来便没完没了。 通常面对这种情况,恒远大师会双手合十说: “几位施主说的对!” 恒远收好地书碎片,抬头,看一眼白凤山中的青龙寺,默默登山。 他穿过寺门,在一位小僧的带领下,来到青龙寺主持,盘树和尚的禅房外。 “恒远师兄,主持恭候多时。” 小僧说完,低头退走。 恒远站在门外,略作犹豫,轻轻扣动了房门。 “进来吧!” 禅房里传来苍老的声音。 恒远推开门,在“吱”的声响里,迈入门槛,看见盘坐在蒲团上的老僧。 三年未见,盘树僧人愈发苍老,脸上布满老年斑和皱纹,唯有目光依旧清澈,温和的望着他。 “弟子恒远,见过师父。” 恒远双手合十,躬身行礼。 盘树僧人缓缓道: “你可知为何寺内同门,自小便排斥你?” 恒远摇头: “弟子愚钝!” 盘树主持轻声道: “人人都在度己,偏你要度人,自是排斥你的。 “我知你过去的苦闷和不解,为何师兄弟不喜你,为何为师冷眼旁观,你喜欢研读佛经,参悟佛法,但为师却不许你修禅。” 恒远默然不语,他自幼在青龙寺长大,但与同门之间的关系并不好。 等亲手带大的师弟恒慧失踪后,便对师门再无眷恋,选择离开山门,一走就是三年。 这里面,盘树主持的冷漠占了很大原因。 盘树主持叹息道: “因为我教不了你。” 恒远愣住了,他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答案。 盘树主持道: “为师苦修一生,也不过度人而已。” 恒远低声道: “度人度己,都是善果。” “度厄罗汉脱离西域佛门,创大乘佛教,此乃大势所趋。青龙寺理当顺应大势,拥戴度厄罗汉。恒远,你是天生的大乘佛教徒,又与许银锣关系莫逆。” 盘树主持说道:“为师今日寻你回来,便是想将主持之位传于你。” 恒远愣了一下。 不等他回应,盘树主持双手合十,闭上眼睛,微笑道: “你已寻到自己的道,恭喜!” 恒远没有拒绝,双手合十,躬身行礼。 当他再次抬起头时,盘树主持已然圆寂。 恒远默默的凝视着他,宛如雕塑。 司天监。 四楼的某个房间,房间宽敞,搭建着九座传送台,分别对应不同大洲。 第九座传送台,对应的是海外。 持有足够数量的传送玉符,可以通过连续数次传送,一直抵达鲛人岛。 而鲛人岛并非终点,九尾狐带着神魔后裔走到哪,传送阵就会建到哪里。 以确保她不会迷失在茫茫汪洋中。 突然,代表着南疆得传送阵亮起,穿着黑色纱裙,打扮清亮的女子出现在台上。 她有着一张秀美的鹅蛋脸,五官立体,双眼蔚蓝,耳垂挂着两条细长小蛇。 心蛊部首领淳嫣扫视一眼,离开传送台,推开房间的门,在廊道尽头找到一位白衣术士。 介绍了自己身份后,她说道: “劳烦告知许银锣,极渊蛊神之力喷薄,诞生出了两尊超凡境蛊兽。” :感谢“魔力飞车”大佬的第二个黄金盟,看到手机屏幕上飘起的黄金盟,又感动又激动,谢谢大佬。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九十八章 晋升之法 阿兰陀。 蓝天如洗,白云悠悠。 悠扬空旷的钟声回荡,一座座殿宇楼阁坐落在圣山之中,佛门僧人或盘坐听经,或漫步在寺庙中,祥和宁静一如往昔。 只是在遥远的平原上,再也没有西域百姓眺望圣山。 除了修行佛法的修士,西域真正做到了人烟绝迹。 失去普通信徒的供养,原本是件极为致命的事,不是每一位佛门修士都能做到辟谷。 吃喝拉撒就是个巨大的问题。 但佛陀庇佑了他们,祂修改了天地规则,赋予佛门信徒旺盛的生机。 只要身在西域,佛门修士便能拥有漫长的生命,餐风饮露亦可存活,不再依赖食物。 等到佛陀彻底取代天道,成为九州世界的意志,获得更大的权柄,祂就能赋予佛法体系的修士永恒不死的生命。。 主殿外的广场上,身穿红色为底,印有黄纹袈裟的少年僧人,看向身侧突然出现的女子菩萨,道: “萨伦阿古带着所有巫师躲到巫神体内了,炎靖康三国很快就会被大奉接管。” 广贤菩萨叹道: “这是必然的事,超品不出,谁能抗衡半步武神?三国的气运已经尽归巫神,没了气运,三国气数便尽了,被大奉吞并乃天数。” 而失去了巫神教的帮助,佛门根本无法压制大奉,两名半步武神足以牵制佛陀,他们三位菩萨虽是一品,可大奉一品高手便有两位。 还有阿苏罗赵守这样的巅峰二品,以及数量繁多的三品杂鱼。 这些超凡强者联合起来是股不容忽视的力量,足以抗衡,甚至杀死他们三位菩萨。 为今之计,只有等巫神蛊神这些超品脱困,与祂们联手分食中原。 琉璃菩萨精致的眉头,轻轻皱起: “三国人口数量庞大,徒增大奉气运,实在让人担忧。” 广贤菩萨突然问道: “你可知晋升武神之法?” 琉璃菩萨看他一眼: “即使是佛陀,也不知道如何晋升武神。否则的话,神殊早就是武神了。” 广贤菩萨喃喃道: “是啊,连佛陀都不知道,那世上谁会知道?” 他沉吟片刻,望向倾国倾城的女菩萨: “琉璃,你去一趟南疆。” 司天监。 白衣术士想了想,道: “你去伙房找监正吧,我只是一个小小的风水师,这样的大事与我说没用,稍后还得替人看风水选坟头,时间宝贵的很。” 这话透出的意思明明是“我的时间很宝贵别妨碍我”,哪里有一个小小风水师的觉悟淳嫣审视着眼前的白衣术士,怀疑他是司天监某位大人物。 毕竟这副姿态、口吻,不是一位七品风水师该有的。 “监正不是被封印了吗” 她没有浪费时间,循着白衣术士的指点,快速下楼,途中又问了几名白衣术士伙房的地点。 过程中,她明白最开始那位白衣术士真的只是七品风水师,因为就连一个区区九品药师对她这位超凡强者都是爱答不理的模样。 他们明明很普通,偏偏却这么自信。 一路来到伙房,环首四顾,只看见一个黄裙少女大马金刀的坐在桌边,左烧鸡右猪蹄,满桌飘香四溢。 方桌的两边是发丝微卷,眼眸浅蓝,皮肤白皙的丽娜,龙图的女儿。 以及小脸圆滚滚,模样憨憨的力蛊部宝贝许铃音。 “我家里的橘子就要熟了,采薇姐姐,我请你吃橘子。”许铃音说。 她的语气就像是一个占了别人便宜后,许口头承诺的孩子。 “你家的橘子好吃吗。”褚采薇很感兴趣的模样。 “好吃的!”小豆丁用力点头,虽然她从未吃过。 但除了青橘,她觉得世上的食物都是好吃的。 褚采薇就趁机谈条件,说: “那我请你们两个吃饭,你们要一人给我一个。” 厅里两株橘子,一株是丽娜的,一株是许铃音的,她们早早便分配好了。 丽娜一听,沉声道: “铃音啊,你今年的束脩还没给呢。师父的橘子你负责出了。” 闻言,许铃音皱起浅浅的眉头,陷入前所未有的焦灼。 见状,丽娜把手里的猪头肉塞到许铃音碗里: “我把肉给你,换你的橘子。” 许铃音一想,觉得自己赚了,欣然道: “好的!” 这么骗一个孩子真的好吗淳嫣咳嗽一声,道: “丽娜。” 丽娜转过头来,脸上扬起笑容: “淳嫣首领,你怎么在司天监?” 淳嫣没时间解释,问道: “监正何在?” 褚采薇转过头来,可爱圆润的脸蛋,又大又圆的眸子,宛如活泼可爱的邻家妹子。 “我就是呀!”邻家妹子说。 淳嫣张了张嘴,表情僵硬的看着她。 “蛊兽诞生了?” 许府,书房里,许七安望着坐在桌对面的心蛊部首领,眉头紧锁。 极渊广袤,地形复杂,而且蛊术诡异莫测,强大蛊兽们肯定都精通藏身之术,尽管蛊族首领们隔三差五深入极渊清理强大蛊兽,但难保有漏网之鱼的存在。 “情况如何了。”他问道。 “新生的两只蛊兽分别是天蛊和力蛊,前者表现出了超高的智慧,与我们交手负伤后,便与那只力蛊兽躲进了极渊。”淳嫣简单的讲述着情况: “极渊中的蛊神之力已经非常浓郁,即使是超凡强者待久了,也会受到腐蚀,很可能导致本命蛊变异。 “而且那只天蛊拥有移星换斗之力,再配合力蛊的强大,在极渊里出手袭击的话,除了跋纪、龙图和尤尸,其他人都有性命之危。” 蛊神进一步挣脱封印了许七安心里一沉,道: “力蛊兽的智慧应该不高,它和配合天蛊兽?” 没记错的话,蛊兽都是疯狂的,欠缺理智的。 淳嫣无奈道: “许银锣应该知道,蛊族七个部族中,其余六部以天蛊部为首。而你体内的七绝蛊,也是以天蛊为根基。 “可知这是为何?” 许七安双手十指交叉,搁在胸口,背靠大椅,道: “请说。” 他对这位心蛊部首领非常客气,不是因为对方美貌知性,而是当初借兵时,心蛊部把族内一般的飞兽军派了出来。 给出了极大的诚意。 许七安牢记这个情分。 淳嫣说道: “如果把力蛊比作蛊神的气血和体魄,其他蛊术比作法术,那么天蛊则是蛊神的元神。” 听到这里,许七安明白了。 “天蛊天生能让其余六蛊臣服。”他点了点头,把话题转回正轨: “极渊里的两尊蛊给我来处理,这件事后,我希望蛊族能迁到中原来。” 听到这样的要求,淳嫣没有丝毫犹豫,反而松口气,心里稍安,微笑道: “多谢许银锣照拂!” 话音落下,她看见许七安扬起手腕,戴上手腕的那枚大眼珠子瞬间亮起,接着,他消失在书房。 在空间传送和超越音速的飞行相互搭配下,许七安很快抵达南疆。 刚临近蛊族聚居地,他感觉七绝蛊微微一疼,传递出“饥渴”的念头。 它要进食! “空气中弥漫的蛊神之力浓郁了很多,极渊附近不能再住人了。” 他身影连续闪烁了几次后,抵达极渊外的原始森林,看见了堵在极渊外的六位首领,也看见了枝丫愈发扭曲,已经完全畸形的树木。 “许银锣。” 见到他的到来,龙图极为振奋,其他首领也相继靠拢过来,迎接他的到来。 “淳嫣已经告诉我情况。”许七安颔首招呼后,长话短说的做起安排: “诸位助我封锁极渊各个方位,我去把它们揪出来。” 毒蛊部首领跋纪沉声道: “天蛊的移星换斗非常麻烦,想找出它们,要花费极大的功夫。” 极渊上空笼罩着一层浓雾,七种色彩杂糅而成的浓雾,代表着蛊神的七股力量。 过于浓郁的蛊神之力不但会侵蚀蛊师体内的本命蛊,还会干扰蛊师对周围环境的判断。 他们不敢深入极渊,而极渊里的蛊兽也不敢出来,陷入僵局。 这才不得不向许七安求助。 在跋纪等首领看来,许七安当然不惧怕蛊神之力和超凡蛊兽,但也得花费不少精力,才能揪出它们。 “不必那么麻烦!” 许七安俯瞰着偌大的极渊,“半刻钟,我让它们乖乖出来。几位退后!” 几位首领不知道他的打算,依言推到极渊边缘。 许七安握紧双拳,让周身肌肉一块块膨胀、纹起,伴随着他的蓄力,半步武神的力量疯狂奔涌,化作一股股向下的狂风,压的底下原始森林树木成片成片的倒塌。 天空电闪雷鸣,乌云盖顶。 一股股气机形成的狂风笼罩极渊,所过之处,树木折断,蛊兽殒命。 从外围到大裂谷深处,蛊兽成批成批的死去,或死于可怕气机,或死于半步武神散发的气息。 到了半步武神这个境界,已经不需要任何法术,就能轻易释放覆盖范围极广的杀伤领域。 根本不需要亲入极渊搜捕超凡蛊兽。 清朗的天空瞬间乌云密布,天色暗沉沉的,仿佛深夜。 摧毁一切的飓风肆虐着,卷起折断的枝丫和树叶,飞沙走石。 一副灾难来临的模样。 龙图跋纪等首领,就如同灾难中的普通人,脸色苍白,不停的后退。 他们不是畏惧这副景象,“天灾”虽然造成极为夸张的视觉效果,但其实只是半步武神散发力量的附带产物。 真正让他们恐惧的是半步武神的威压,心脏不由自主的悸动,仿佛随时都会停跳。 身为超凡境蛊师的他们,面对天空中那个年轻人时,弱小的就像凡人。 同时,他们明白了许七安的打算,这位站在巅峰的武夫,打算一次性灭杀极渊里全部蛊兽,剩下的,还活着的,就是超凡蛊兽了。 超凡境以下的蛊兽,不可能在他的威压下存活。 简单又粗暴,不愧是武夫。 半刻钟不到,两尊黑影冲了出来,它们体型庞大,分别是两丈高的黑毛巨猿,毛发坚硬如钢铁,肩上长着两颗脑袋,每颗脑袋都有四只赤红的,闪烁凶光的眼睛。 浑身爆炸般的肌肉是它最明显的特征。 另一只体型偏向,也有一丈多高,外观类似飞蛾,一只色彩艳丽的飞蛾,它拥有一双充满智慧的眼睛。 飞蛾扑扇着翅膀,在狂风中东摇西晃,朝许七安发出臣服的意念。 凶狂的巨猿龇牙咧嘴,像是恐惧到极点的野兽,只能通过扮凶相来给自己壮胆。 臣服许七安想了想,伸出手掌对准两尊蛊兽,用力一握。 嘭!嘭! 两尊蛊兽毫无反抗之力的炸开,尸块和鲜血纷飞如雨,元神烟消云散。 许七安适时收敛气息,让狂风平息。 这一幕看在众首领眼里,深受震撼,两尊蛊兽都是超凡境,单对单的话,恐怕也不比他们差多少。 可在半步武神面前,真的只是随手捏死的虫子。 解决掉两只蛊兽后,许七安没有返回地面,而是一头扎进极渊,来到了儒圣的雕塑前。 他瞳孔微微一凝。 儒圣的头碎了,身躯遍布裂纹。 “蛊神比巫神更强,它甚至不用三个月就能彻底挣脱封印。” 许七安低头,凝视着下方幽深的地缝,沉声道: “蛊神!” 极渊里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动静。 过了一会儿,宏大缥缈的声音传入许七安耳中: “半步武神。” 许七安问道: “你知道如何晋升武神吗。” “知道!” 宏大缥缈的声音响起,蛊神的回答出乎许七安的预料。 “请蛊神指教。”许七安语气连忙好了几分。 “把脑袋砍下来,然后去西域献给佛陀。”蛊神如此说道。 许七安语气顿时恶劣几分: “你耍我?” 蛊神平静的回答: “是你先耍我。” 许七安无言以对,见薅不到蛊神的羊毛,只好返回地面,召集首领们,吩咐道: “诸位立刻召集族人前往中原,暂住关市边的集镇。” 怀庆在边境建关市,此时恰好有了用武之地。 尤物鸾钰迈着两条大长腿过来,腻声道: “许银锣,你来娶我过门啦。” 其他首领默默看来。 许七安一本正经道: “鸾钰首领,请自重。” 私底下传音: “小妖精,晚上再处理你。” 龙图满脸兴奋: “我们力蛊部今日就可以举族迁徙。” 还好是秋收季节,粮食充足,不然想想就心疼看着两米高的壮汉跃跃欲试的表情,许七安嘴角抽搐。 以后大奉的茶馆和酒楼要在门口贴一张告示: 力蛊部人不得入内! 等众人离开后,极渊恢复平静,又过了小半个时辰,儒圣雕塑边白影一闪,青丝寸寸飞扬,国色天香的女子菩萨立于悬崖畔,雕塑边。 她双手合十,微微躬身,朝极渊行了一礼,嗓音空灵: “见过蛊神! “晚辈奉佛陀之谕,前来请教几个问题。” 顿了顿,没等蛊神回应,她自顾自问道: “如何晋升武神。”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九十九章 集体会议 琉璃菩萨耐心等了片刻,看不见底的深渊里传来宏大而缥缈的声音: “不知道!” 连蛊神这种活了无尽岁月的存在都不知道如何晋升武神琉璃菩萨试探道: “您能窥探到未来吗。” 蛊神宏大缥缈的声音回应: “你们敢信吗!” 这琉璃菩萨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复,只好保持沉默。 蛊神继续说道: “距离大劫已经很近,涉及到超品和半步武神,我已经无法窥探未来,只能窥探自身。” 窥探自身!琉璃菩萨恭声道: “可否告知?” 蛊神没有拒绝: “未来的我只有两个结局,不取代天道,便身死道消。” 这不是必然的吗,何须秘法窥探未来琉璃心想,而后她便听蛊神解释道: “上一次大劫,我预见自己会长眠南疆,因此中途退出天道争夺战,来到南疆沉眠。故而躲过一劫。” 难怪蛊神能活下来,果然是天蛊秘术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琉璃没什么情绪起伏的想道。 但很快,她冷若冰霜的脸庞露出惊容。 因为她突然意识到,蛊神透露的信息看似平平无奇,实则蕴含着一个至关重要的提示: 这次大劫,会有超品成功取代天道。 远古神魔大劫那次,并没有神魔取代天道成为九州意志,所以蛊神在南疆沉睡至今。。 而这一次,蛊神没有退路了。 “也有可能是武神诞生,超品陨落。” 蛊神似乎看穿了琉璃的内心,缓缓补充一句。 琉璃菩萨先是颔首,继而蹙眉: “可连您与佛陀都不知道如何晋升武神,更何况是许七安,武神真的能诞生吗。” “我需要窥探一次未来!” 蛊神回应道。 琉璃菩萨双手合十,躬身行礼。 她站在崖边默默等待。 虽然不知道许七安有没有离开,也不知道蛊族的首领是否会返回查看情况,但琉璃菩萨半点都不慌。 掌控着行者法相的她有充足的底气。 出了极渊之后,一行人往蛊族聚居地掠去,途中,许七安说道: “还请诸位先随我去一趟京城,有事相商。” 众人看向天蛊婆婆,拄着乌木拐棍的婆婆缓缓道: “你们先回部族,通知族人即刻收拾行李,准备北上。一刻钟后,在力蛊部地盘会合。” 众首领纷纷散去。 许七安随着龙图返回力蛊部,两米高的龙图说道: “许银锣稍等,我先召集族人下达命令。” 许七安点点头,然后,他看见龙图沉腰下跨,胸腔起伏,深吸一口气后,猛的爆发 “吼!” 震耳欲聋的咆哮声回荡在平原上空,一直传到天边。 霎时间,田里耕种的力蛊部族人,河里打渔的力蛊部族人,山上打猎的力蛊部族人,纷纷放下手头的工作,朝着住宅区狂奔而来。 这,通信全靠吼?许七安惊呆了。 十分钟不到,千余名力蛊部族人便聚集在族人的大宅外,男女老少皆有。 龙图锐利的目光扫过族人们,道: “极渊里的蛊兽已经被许银锣解决了。” 力蛊部族人欢呼起来。 “但是没用,蛊神就要从极渊里爬出来了。” 力蛊部族人笑容消失。 “但是没关系,我们马上要北上去大奉了。” 力蛊部族人欢呼起来。 “但是我们马上要放弃这片富饶的土地了。” 力蛊部族人笑容消失。 “但是没事,我们可以去吃大奉的。” 力蛊部族人欢呼起来。 其实蛊族变成六部也不错,七大部族太臃肿了许七安嘴角轻轻抽搐,满脑子的槽。 他低头,用地书碎片传书: 【三:诸位,劳烦去一趟皇宫御书房,我有要事相商,顺便把寇前辈叫上。】 许七安打算召集所有超凡强者,以及重点人物开会,商议如何晋升武神。 寇师傅虽然刮的一手好痧,但好歹是二品武夫,必须给予尊重。 皇宫,御书房。 穿着便服,头戴金冠的怀庆坐在大案后,御座之下,从左依次是魏渊、洛玉衡、寇阳州、赵守、王贞文、杨恭、褚采薇。 从右依次是金莲道长、阿苏罗、李妙真、李灵素、楚元缜、恒远大师、丽娜。 这时,许七安带着蛊族七位首领传送到殿内。 他环顾众人,微微颔首: “都到齐了?” 怀庆顺势安排宦官搬来大椅,让蛊族的首领们分坐两侧。 褚采薇抬了抬手,道: “孙师兄还没来,他去地底查看杨师兄的情况。” “杨师兄怎么了?”许七安用疑问的语气反问。 “杨师兄闭关冲击三品境啦。”褚采薇喜滋滋的说。 她认为这是杨师兄成长的证明,身为监正,她非常高兴。 逼王终于想通了啊许七安也很欣慰。 因为欺负一个四品术士已经没有快感了,让一位三品天机师高喊着“不,不,此子又夺我机缘”,才是一件快乐的事。 杨千幻天赋很强,不比孙玄机差,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只是一直无法沉下心来修行。 监正的老马失蹄,以及亲身经历了兵灾、天灾,终于让这个只想着人前显圣的三师兄打算提升自己了。 金莲道长忙说: “那就不用来了,宁宴,赶紧封了御书房。” 李灵素点头如小鸡啄米: “对对对,不用来了。” 李妙真和楚元缜催促道: “赶紧封了御书房。” 众人纷纷附和,表示赞同,一致认为孙玄机不需要来参加会议。 大奉超凡强者们的态度让蛊族首领一阵纳闷,暗暗猜测是司天监的孙玄机人缘太差,不招大伙喜欢。 突然,清光一闪,孙玄机出现在御书房中,身边带着一只猴。 迟了大奉超凡强者一阵气馁。 孙玄机扫了一眼众人,眉头微皱。 袁护法蔚蓝色的眸子盯着他,不由自主的说: “孙师兄的心告诉我:你们似乎都不欢迎我。” 说完,袁护法看向李灵素: “圣子的心告诉我:不,我们不欢迎的是你这只猴” 袁护法愣了一下,满脸难过,但不妨碍他继续读心: “楚兄的心告诉我:为什么不欢迎你,你自己心里没数吗。 “飞燕女侠的心告诉我:糟糕,忍不住就想来了,收束念头收束念头。” 为避免如此严肃的会议变成袁护法的单口相声会场,许七安及时打断: “够了,说正事吧!” 袁护法闭上眼睛,强忍住读心的冲动,与本能抗衡。 这时,他脑海里收到许七安的传音: “快告诉我魏公心里在想什么。” 袁护法不敢违命,海洋般蔚蓝深邃的目光投向魏渊。 “魏公的心告诉我:滚” 许七安:“???” 魏渊捧着茶杯,脸色平静的喝茶,淡淡道: “无聊的把戏不要玩,正事要紧!” 这就是所谓的,你爸爸还是你爸爸?许七安咳嗽一声,在怀庆的示意下,坐在了她身边的大椅上。 与女帝并肩。 许七安清了清嗓子,望着一众强者,以及位高权重之人,道: “最迟三个月,大劫便要来临,届时中原必定成为超品争夺的目标。在座的诸位,包括我,还有九州苍生,都将毁于浩劫之中。 “要度过此劫,匡扶天道,就必须诞生一位武神。 “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诸位可有何良策?” 杨恭袖子里冲起一道清光,还没来得及打向许七安,就被紫阳居士死死按住。 这学生可打不得。 许七安没什么表情的看他一眼: “就由杨师开始说起吧。”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章 集体会议(二) 见一群人朝自己投来目光,杨恭脸不红心不跳,摇着头说: “宁宴,你是半步武神,对于自己的状态最清楚。 “照理说,你应该知道如何晋升的。” 他的意思是,每一位修士对自己的下一品级,都有或多或少的判断。 比如道门五品的金丹,会知道自己下一步是孵化元婴,儒家的五品德行境,会清楚自己下一步是凝练浩然正气。 哪怕不知道具体的修行方式,但大致的前进方向,是有预感的。 许七安现在是半步武神,另外半步怎么走,他自己心里应该是有数的。 在座的除了个别几位,其余都是超凡境,秒懂了杨恭的意思,顿时望向许七安。 许七安略作沉吟,把自己晋升半步武神后的变化,以及神殊的分析,详细的告知众人。 “所以,只要补全你体内的灵蕴,让它们成为一个整体,你便能晋升武神。” 魏渊率先开口,说完,习惯性的抿一口茶,给其他人留出说话的间隙。。 “既然是阵法,让孙师兄看看吧,听听他的意见。” 褚采薇身为监正,在大奉也是位高权重之辈,故而踊跃发言。 众超凡相视一眼,没有意义。 孙玄机颔首,默然上前,走到铺设黄绸的大案前,两指扣住许七安伸出的手腕。 他闭着眼睛,内视半步武神体内状况。 从脉象看,这匹夫肯定也肾虚了吧李灵素看着这一幕,推己及人,忍不住心里腹诽。 孙玄机睁开眼,目光困惑,摇了摇头。 见状,除蛊族首领,所有人都看向袁护法。 袁护法承受着不属于他这个品级该有的压力,默默读心: “孙师兄说,许银锣体内并无阵纹。” 没有?! 许七安愣住了,望着孙玄机: “你看不到?” 白衣飘飘的孙师兄点头。 这不可能啊,那些纹路烙印在我基因里,就如黑夜里的萤火虫,那么的清晰,那么的醒目许七安眉头皱了起来,旋即,他感觉一只温软的手搭在了自己脉搏上。 把手拿开啊李妙真就看不惯这种趁机占便宜的行为,绝对不是因为吃醋。 洛玉衡皱了皱眉。 怀庆闭着眼,感应了片刻,一本正经的说: “确实没有阵纹!” 顿了顿,她盖棺定论的评价: “看来只有许宁宴自己能看到。” 阿苏罗接过话茬,嗓音浑厚的分析道: “与其说是阵纹,他的情况倒更像是神魔灵蕴,乃天地赐予,只是神魔灵蕴亦可见纹路,为何他的不可?” 金莲道长措辞道: “贫道认为,讨论可见与否没有意义,但它本身的意义极为重大。 “许宁宴已经说过,武夫体系自成天地,不能取代天道,那么他体内的“阵纹”虽是天地赐予,却并非神魔灵蕴。 “会不会,是守门人的凭证?” 这句话让众人霍然惊醒,王贞文沉吟道: “假设金莲道长的话是正确的,那么,如何补全这张凭证?” “阿弥陀佛!”恒远大师见缝插针般的发表意见: “既然是天地赠予,自然也要天地补全。” 心蛊师淳嫣见蛊族首领长时间没说话,便只好开口,表现出积极参与的姿态,问道: “那要怎么样让天地替许七安补全呢。” “阿弥陀佛,贫僧不知道,需看机缘。”这个问题难住恒远大师了。 你这不相当于什么都没说众人心里嘀咕。 洛玉衡看向许七安: “你晋升半步武神时,可有什么异常?” 许七安摇头: “我依照监正的指示,吞了一位远古神魔的残骸,攫取了祂的力量。此外并无异常。” 见没有讨论出个所以然,魏渊敲了敲茶几,把切入点转向其他地方: “你们都忽略了一件事。” 等众人看过来,魏渊不疾不徐道: “武神的名称由何而来?” 殿内静了一下,脑海里不由自主的想到了人族最强的超品,开创了儒家体系的那位圣人。 武神的名称是儒圣定义的。 老话说的好,只有取错的名字,没有叫做了外号。 儒圣取了“武神”这个名字,是和巫神蛊神一样简单的冠以“神”的名号,还是他对武夫体系有充分的了解? 瞬间,所有人都看向了赵守。 赵守愣了愣,没有沉思,没有停顿的摇头: “儒圣没有留下关于武神的任何信息。” 他饱读诗书,书院的经典、古籍,早已翻烂。 而且,儒圣留下的东西,必然是重中之重,身为院长的他,肯定是了然于胸的。 杨恭叹道: “院长说的没错。你们想,武神事关重大,儒圣若是知晓,早就留下只言片语了。 “没有就是没有。” 这时,天蛊婆婆笑了起来: “你们这些小辈不知道,不代表老东西老物件不知道。” 刻刀和儒冠众人面面相觑,继而精神一振。 对啊,刻刀和儒冠是同一时期的法器,前者更是陪伴儒圣一生,后者虽是儒圣大弟子的法器,但儒家命短,儒冠诞生灵智的时候,儒圣肯定还在世。 两者相隔年代不会太久。 极渊。 等待许久的琉璃菩萨,终于再次听见了蛊神的声音: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琉璃菩萨眯了眯眼,声线依旧清冷,但全神贯注得凝视着极渊,问道: “您看到了什么。” “天机不可泄露!”蛊神回答说。 窥探天机者,泄露必遭天谴。 这是天地规则。 琉璃菩萨默然,即使是现在的佛陀,也做不到窥探未来。 窥见未来涉及到极高深的规则,除非彻底取代天道,成为九州意志,才能真正掌控天机。 而到时候,窥探未来也没了意义。 蛊神继续说道: “知晓晋升武神之人,古往今来,只有两人。 “一人是儒圣,世间从未有过武神,但他知道如何晋升武神。他更知晓一品武夫是武神的根基,属于武神阶段的初始,因此并未冠名。” 琉璃菩萨微微颔首。 儒圣如果不清楚武夫体系的根脚,是不可能如此清晰的归类的。 :这章短小一点,继续码下一章。建议明早看。 对了,大家可以关注一下我的公众号“我是卖报小郎君”,完结后,那是咱们唯一可以沟通的渠道。番外什么的,如果有,也是放在公众号。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零一章 两个突破口 赵守和杨恭相视一眼,两人丝毫没有惊喜之色,反而叹了口气。 “两位爱卿有何难处?” 怀庆颇有威仪的开口询问。 赵守摇头道: “许银锣与刻刀儒冠打过交道,但没有和器灵交流过吧。” 还真是许七安先是一愣,斟酌道: “这也没什么吧?” 他和镇国剑打交道的次数更多,但这把剑的器灵却极少与他交流,在他修为低的时候,不曾主动交流。 可即使后来他晋升超凡,镇国剑也从不主动和他沟通。 这把传承自开国皇帝的神兵,就像一位威严的王者,默默做事,从不八卦,不撒娇,不搞怪。 比太平刀有逼格多了。 因此,作为儒圣和亚圣的法器,刻刀儒冠保持逼格是可以理解的。 王贞文是个老狐狸,看一眼赵守,试探道: “看来另有隐情。” 赵守坦然道: “确实如此,其实刻刀的器灵一直被封印着,而且是儒圣亲自封印的。。” 众人听到刻刀器灵被封印,先是吃了一惊,心说谁能封印一位超品的法器,接着恍然大悟,原来是儒圣亲自封印,顿时更加好奇。 许七安诧异道: “儒圣封印刻刀?!” 金莲道长沉声道: “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儒圣封印自己的法器?” 殿内众人满脸肃穆,意识到这件事的背后,可能藏着某个惊天隐秘。 而且是涉及到儒圣的隐秘。 啊这赵守见大家如此严肃,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于是,他看向了杨恭,用眼神示意:你来说。 杨恭一脸纠结,也用目光回望:你是院长你来说。 两人僵持之际,袁护法缓缓道: “赵大人的心告诉我:这种不光彩的事,委实难以启齿。 “杨大人的心告诉我:说出来多给儒圣和儒家丢人” 杨恭和赵守的脸色陡然僵住。 不光彩的事,给儒圣丢人众人看向两位儒家超凡的目光,一下就八卦起来。 旋即又立刻收束念头,不让思维无序扩散——防备袁护法背刺。 “咳咳!” 见状,赵守清了清嗓子,只好硬着头皮说道: “亚圣的随笔里记载:吾师每每著书,刀否,再著书,刀又否,欲教吾师,如此反复,吾师将其封印。” 什么?刻刀要教儒圣写书?这就是传说中的我已经是一根成熟的笔,我能自己写书了我当年读书时,手里的笔有这个觉悟,我做梦都会笑醒许七安险些捂着嘴,噗的笑出声。 他扫了一圈众人。 魏渊端起茶杯,一本正经的低头喝茶,掩盖脸上的表情。 金莲道长假装看四处的风景。 王贞文瞠目结舌,有种心里的信仰被玷污,三观坍塌的茫然。 李灵素拿飞剑指着袁护法的喉咙。 其他人表情各不相同,但都努力的让自己保持平静。 当然也有人没听懂的,丽娜和龙图父女就一脸茫然。 “这没有什么好笑的。”李灵素一本正经的说。 “这么看来,刻刀是指望不上了。” 许七安适时开口,缓解了赵守和杨恭的尴尬,问道: “那儒冠呢?儒冠总没有教亚圣怎么戴帽子吧” “噗”李妙真没忍住,笑出声了。 “抱歉抱歉!”飞燕女侠连连摆手。 赵守不搭理李妙真,无奈道: “儒冠不会说话,嗯,准确的说,儒冠不爱说话。” “这是为何?”许七安问出了所有人的疑惑。 杨恭代替赵守回答: “你该知道,读书人读四书习六艺,所学虽广搏,但也得有一门主修的学问。” “嗯!”许七安连忙点头,以展示自己很有学问。 这点他是知道的,就比如二郎主修的是兵法。 所以二郎表面上是个礼义廉耻样样不缺的读书人,背地里却非常鬼祟,比如教坊司夜宿花魁,回家时青橘除味眉头都不皱一下。 深谙兵法中的惑敌之术。 杨恭一边从袖子抽出戒尺,一边说道: “老夫教书育人二十载,桃李满天下,虽修诗经,但这些年,念的《三字经》才是最多的。因此这把戒尺,就成了这副模样。 “所谓子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 话音方落,戒尺绽放清光,蠢蠢欲动。 看到了吗,就是这副德行杨恭无奈的摇头。 阿苏罗恍然道: “所以你们儒家亚圣的那顶儒冠” 赵守叹道: “亚圣年轻时很爱说话,时常交浅言深惹来麻烦,被儒圣训斥,亚圣自己亦觉得不妥。于是儒圣赠他一幅字帖,叫君子慎言帖! “亚圣日日带在身边参悟,儒冠就是在那时诞生意识的。 “因此它成诞生之初,便没有说过一句话。” 难怪刻刀和儒冠从来不跟我说话,一个是没法开口,一个是不爱开口许七安叹了口气,道: “有什么办法解开刻刀的封印,或让儒冠开口说话?” 赵守摇头: “刻刀的封印是儒圣布下,想解开只有两个办法,一,等我晋升二品。放心,儒圣在刻刀身上布下的封印,不可能与封印超品一样强大。 “其实亚圣也可以解开封印,只不过他不能违逆自己的老师,所以当年不曾替刻刀解除封印。 “待我晋升二品,借助清云山长年累月的浩然正气以及儒冠的力量,再与刻刀“里应外合”,应该就能解开封印。 “二,把监正救回来。 “监正是一品术士,也是炼器的行家,我知道他是有手段绕开封印与刻刀沟通的。 “至于儒冠开口儒家的法器都有自己坚守的道,要它开口,比毁了它还难。” 两个办法都非一朝一夕就能完成。 儒圣这条线暂时指望不上,一时间,会议陷入僵局。 这时,寇师傅突然说道: “所以,监正其实早就从刻刀那里得知了晋升武神的办法,因此他才扶持许七安晋升武神?” 他的话让在座的众人眼睛一亮。 这确实是很好的切入点,而且可能性极高。 甚至,众人觉得这就是监正谋划一切的根基所在。 说到这里,他们自然而然的找到了第二个突破口——监正! “想知道一个人的目的是什么,要看他过去做过什么。” 一道声音在殿内响起。 众人闻言,转头四顾,寻找声音的源头,但没找到。 然后,毒蛊部首领跋纪手边茶几下方的阴影里,钻出一道阴影,缓缓化成披着斗篷的人,他上半张脸被兜帽挡住,下半张脸因常年不见阳光而显得苍白。 “抱歉,习惯了,一时没忍住。” 一时间忍住躲了起来。 影子诚恳的致歉,回到自己的座位,接着说道: “监正一直在扶持许银锣,助他成为武神的目的众所周知。那么,在这个过程中,他必然在许银锣身上注入了成为武神的资质。 “许银锣身上,必定有和南疆那位半步武神不同的地方。” “是气运!”天蛊婆婆缓缓道。 “还有太平刀。”许七安做出补充。 击退佛陀,返回京城的那天晚上,他已经详细说过出海后的遭遇。 金莲道长抚须,分析道: “监正说过,这是你成为守门人的凭证,但不是武神的。贫道觉得,关键不在太平刀,而在于气运。” 所以,晋升武神需要气运? 楚元缜提出质疑: “武神需要气运做什么?又无法像超品那样取代天道。而且,许宁宴用乱命锤开窍后,已经能完全掌控气运,不,国运,但这只是让他具备了练气士的手段。” 掌控众生之力。 见无人反驳,楚元缜继续说: “我觉得监正把国运储存在宁宴体内,只是让他更好的保管气运,不被超品掠夺,甚至,甚至” 怀庆看他一眼,淡淡道: “甚至是以此胁迫他,断他后路,不得不与超品为敌。” 对于如此恶意揣测自己老师的评论,六弟子点头说: “这是监正老师会做出的事。” 二弟子点了个赞。 气运目前的作用只是让许七安掌控众生之力,而这,看起来和晋升武神没有任何关系。 会议又一次陷入僵局。 沉默中,有人抬了抬手,道: “本圣子有个想法。” “你?” 见是李灵素,李妙真一脸的不信。 眼神就像妹妹看不起没出息的哥哥。 李灵素不搭理她,说道: “超品需要夺尽九州气运,方可取代天道,成为九州意志。 “那会不会许宁宴也需要这样? “他现在没法晋升武神,是因为气运还不够。” 许七安摇摇头: “我不是术士,不懂掠夺气运之法。” 李灵素摆摆手: “双修啊,你可以通过双修的方式,把怀庆体内的气运聚拢过来。就像你可以通过双修,把气运渡到洛道首体内,助她平息业火。 “怀庆是九五之尊,又纳了龙气入体。可以说是除你之外,中原气运最盛的一位。 “你先和怀庆陛下双修试试,没准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呢。总比在这里浪费口舌要好。” 好像挺有道理的,这确实是海王才会有的思路,好家伙,圣子我错怪你了,你一直都是我的好兄弟许七安对圣子刮目相看。 “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李妙真悍然拔剑。 洛玉衡也拔剑了,但被许七安紧紧握住: “国师息怒。” 怀庆面无表情的说道: “朕就当圣子这一番是玩笑话。” 场面初步稳住。 “儒圣早已故去一千两百年。”琉璃菩萨说道:“另一位知晓晋升武神方法的人是谁?” “监正!” 蛊神缥缈的声音回复: “你心里早有答案。” 琉璃菩萨点了点头: “他所谋划的一切,都是为了造出武神,让武神守天门。” “杀死监正。” 蛊神说:“去一趟海外,让荒杀死监正,不要再与他纠缠。” 琉璃菩萨能感觉到,说这句话的时候,蛊神的声音透出一抹急切。 祂在未来里到底看到了什么琉璃菩萨双手合十: “是!” 海外,归墟。 穿着兽皮裹胸,开叉兽皮长裙,身段高挑婀娜的九尾狐,立在高空,遥遥俯瞰归墟。 广阔的“大陆”浮在水面上,盖住了归墟的入口。 在这片大陆的中央地带,是一个巨大的黑洞,连光都能吞噬的黑洞。 狂风扯起她的裙摆,抚乱她的发丝,撩动她性感妖冶的狐狸尾巴。 只是隔着老远站了一刻钟,她的气血便被吸走了十之一二。 荒已经陷入沉睡,但祂的天赋神通更强了。 这预示着对方正在重返巅峰。 在黑洞中央,有一抹微不可察的清光。 它虽然微弱,却始终不曾被黑洞吞噬。 那是监正的气息。 “监正说过在他的谋划里,狗男人应该是吞噬伽罗树晋升半步武神,我和狗男人的出海属于意外。 “那他原本的谋划是什么? “他打算如何突破荒的封印,夺得那扇光门?” 她念头转动间,毛茸茸的尖耳动了动,接着扭头,看见身后遥远处海浪层叠翻涌,娇俏温婉的鲛人女王站在浪头,朝她招了招手。 九尾狐御风而去。 “国主,我们能找到的超凡级神魔后裔,都已经召集在阿尔苏群岛。” 鲛人女王恭声道。 九尾狐颔首: “做的不错,立刻远航,离开这片海域。” 她这次出海,除了召集超凡境神魔后裔,再就是想来归墟碰碰运气,看能不能见一见监正,从他口中知晓晋升武神的方式。 眼下这个情况,接近归墟必死无疑。 就算许宁宴来了,估计也见不到监正。 老娘尽力了她心里嘀咕一声,领着鲛人女王前往阿尔苏群岛。 “气运的事容后再谈。”听了半天的魏渊终于开口,他提出一个疑问: “如果监正是从刻刀那里了解到晋升武神的办法,那么他在海外与宁宴重逢时,为什么不直接说出真相?” 褚采薇娇声道: “监正老师肯定有不能说的理由呀。” 魏渊有条不紊的分析道: “他不会料不到眼下的局面,想阻止浩劫,必然要诞生一位武神,那么传授晋升武神之法就至关重要。 “监正不说,或许有他的原因,但不说,不代表不提前布置,以监正平素里的作风,也许晋升武神的办法,早就摆在我们面前,只是我们没有看到。” 魏渊的话,让殿内陷入沉默。 按照魏渊的思路,众人积极开动脑筋。 洛玉衡突然说道: “是刻刀! “监正留下的答案就是刻刀。” 众人一愣,接着涌起“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的欣喜。 觉得真相就是洛玉衡说的这样。 试想,以监正的行事风格,以天命师受到的限制,如果他真的留下了晋升武神办法,且就摆在所有人面前。 那么刻刀完全符合这个条件。 怀庆当即道: “赵大学士这段时间凝练了足够的气运,踏入二品指日可待,等你晋升大儒,便尝试解开刻刀封印。问一问刻刀该如何晋升武神。” 赵守作揖道: “本官明白。” 气运应该是晋升武神的资质,这点影子首领没有说错……目前最快凝聚气运得方式就是和怀庆双修……许七安侧头看了一眼女帝。 后者面无表情,不动声色。 但小腰悄悄绷紧,腰背悄然挺直。 许七安收回目光,继续想着: “儒圣如果知晓晋升武神的方式,绝对会留下信息。” “我怀疑封印刻刀,不是因为刻刀教儒圣写书,恰恰是因为刻刀知道晋升武神的方式。儒圣把秘密藏在了刻刀里。” “这场会议没有白开,果然是人多力量大。” “就等赵守晋升二品了。” 这时,天蛊婆婆双眼溢出一片清光,烟雾状的清光。 她保持着端坐的姿势,好久不曾动弹。 “婆婆又窥探到未来了。”妩媚动人的鸾钰小声解释道。 这时候窥探到未来? 大奉方的超凡强者愣了一下,继而打起精神,全神贯注的盯着天蛊婆婆。 俄顷,天蛊婆婆眼里清光消散。 她霍然起身,望向南方。 “婆婆,你看到了什么?”许七安问道。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零二章 最后的日记 刚说完这句话,许七安就想到了“窥探天机者,必受天机束缚”的规则,果断闭嘴。 “婆婆,你看到了什么啊?” 丽娜出于本能的追问了一句,旋即想起天蛊部的规矩:看破不说破! 天蛊部先知们一直遵循着这个规则。 说破天机的后果丽娜还是知道的——全部族的人都去先知家吃饭。 众人视线聚焦到了天蛊婆婆身上,聚焦在她脸上,展开各自的解读: 天蛊婆婆看的是南方,她预见的未来与南疆有关,与蛊神有关 表情凝重中,更多的是困惑和茫然,这说明她自己也没有解读出预见的未来 天蛊婆婆的脸色不算太差,至少不算是件太糟糕的事,咦,仔细看的话,她的五官很漂亮啊,年轻的时候一定是个拔尖的大美人 众人念头纷呈之际,天蛊婆婆渐转缓和,拄着拐棍,语气慈和的说道: “方才看到了一些让人不解的未来,详情我不便细说,目前也无法判断是好是坏,但各位放心,并非直接的、可怕的灾害。” 闻言,殿内超凡强者们恍然颔首,这和他们预料的差不多。 本次会议的得出两个结果——晋升武神可能需要气运;刻刀知道晋升武神的办法! 接下来的目标就很明确了,等赵守晋升二品,助刻刀接触封印。 怀庆总结道: “蛊族北迁不能耽搁,几位首领回南疆后,立刻召集族人北上,雍州关市容纳蛊族七部有些勉强,所以需要尔等自行扩建。秋收后便入冬了,粮草和棉衣等物资朝廷会提供。” 龙图一定是包吃包住,就很开心。 她再看向其他超凡强者,沉声道: “各自修行,应对大劫。。” 散会后,丽娜带着父亲龙图去见哥哥莫桑,莫桑现在是禁军里的百户,负责着皇宫南门的治安。 和苗有方一样,都是女帝的亲信。 临近南门,龙图远远的看见久别半载的儿子,穿着一身铠甲,在城头来回巡视。 “莫桑!” 龙图大嗓门的召唤儿子。 声浪滚滚,犹如惊雷。 城头城下的禁军吓了一跳, 下意识的按住刀柄, 左顾右盼的寻找声源。 莫桑跃下城头, 硬着头皮奔过来,人还没靠近,声音先传来: “阿爹, 这里是皇宫,不能喊, 不能喊” 丽娜用力点头: “阿爹, 阿哥嫌你丢人。” 龙图双眼一瞪, 蒲扇般的大手啪叽一下,把莫桑拍翻在地, 震碎青砖。 “别打别打”莫桑连连求饶,憋屈道: “阿爹,我现在是禁军百户, 这么多属下看着, 你给我留点面子。” “留什么面子!”龙图瞪眼, 瓮声瓮气道: “我在你族人面前也一样打你, 有什么问题?” “没问题没问题”莫桑从善如流,心里嘀咕道:阿爹这个粗坯。 龙图扫了一眼远处密切关注这边动静, 笑着指指点点的禁军们,神色略转柔和,道: “百户是多大的官?” 莫桑一下子来了精神, 炫耀道: “百户是正六品,统兵一百二十人, 是世袭的,爹你知道什么是世袭吗?就是我死了, 你可以继承啊不不,是我死了, 我儿子可以继承。 “我现在出去,平头百姓见了我都得喊一声军爷或大人。 “朝廷里的大官见了我也得恭恭敬敬,我可是为大奉流过血的人,还是陛下的直系,没人敢得罪我。” 他挺胸抬头,满脸骄傲。 那表情和姿态,就像一个有了出息的儿子再向父亲炫耀,期盼能得到夸奖。 但龙图只是哼一声: “哪天混不下去了,记得回来种田打猎。” 说完,带着宝贝闺女丽娜转身离开。 莫桑撇撇嘴,转身朝一众禁军吼道: “看什么看,一群兔崽子。” 走了一段距离后,龙图停下脚步,回首望着轮廓模糊的南门,默默不语。 丽娜小心瞥了一眼父亲,看见这个粗犷鲁莽的男人眼里有着罕见的温柔和欣慰。 阳光灿烂的午后,秋意燥人。 内城的某座勾栏里,穿着银锣差服的宋廷风手里拎着酒壶,一手拍打栏杆,附和着一楼戏台上传来的曲子。 朱广孝一如既往的沉闷,自顾自的喝酒,吃菜,偶尔在身边伺候的美人身上摸索几下。 而他的对面,是同样表情冷峻,宛如冰块的许元槐,许是客人的气质太过冷漠,身边伺候的女子有些拘谨。 “美人儿,不要这么拘束!”宋廷风回过神来,边搂着自己的“服务员”,边笑道: “待会儿进了房,上了床,你就知道他有多狂。” 许元槐早就习惯了宋廷风的性子,没什么表情的继续喝酒。 宋廷风摇头叹道: “无趣! “两个闷罐子!还是宁宴在的时候好啊,好久没跟他切磋枪法了,元槐,你一点都不像他。” 许元槐还是不理。 宋廷风又道: “你也到该娶媳妇的年纪了,家里有给你找媒婆吗。” 许元槐摇头: “家里够乱的了,我娘每天都担心嫂子们打起来,我不想再娶媳妇给她添堵,过几年再说。” 而且现在这样也挺好。 许元槐放下酒杯,抱起身边的女子,进了里屋。 宋廷风眯着眼,微醺,继续听着曲子。 太平盛世,甚好。 “怀庆一年,九月初三,霜露。 忍不住又想写日记,对于我,对于我的朋友,以及中原百姓来说,眼下大概是风暴雨前最后的宁静。 大劫一来,生灵涂炭,九州所有生灵都要被献祭,成为超品取代天道的祭品。 但在这之前,我可以用手里笔记录一下关于他们的点点滴滴。嗯,我给自己制作了一根炭笔,这样能提高我的书写速度,遗憾的是,即使用了炭笔,我的字依旧难看。 蛊族的迁徙已经完成,他们暂时居住在关市的集镇里,有朝廷提供的粮食和物资,包吃包住,非常安分,唯一的缺点是,力蛊部的人实在太能吃了。 嗯,这次考察蛊族期间,顺便和鸾钰做了几次深入交流。她提出要做我的妾室,跟着我回京城。 真是个愚蠢的女人,在情蛊部当老大不香吗,京城有狐狸精,有洛玉衡,有女帝,有飞燕女侠,水太深她把握不住。 她只要握住未来就好了。” “怀庆一年,九月初五。 北境气运被巫神掠夺,妖蛮两族灰飞烟灭,残部进了楚州,成为大奉的一部分。 九尾狐应该已经带着神魔后裔远航,各方事务都处理完毕,只等待大劫来临。 铃音晋升七品了,龙图委托我带她去南疆吸收蛊神的气血之力,这资质也太可怕了吧,再给她十年,就没有我这个半步武神什么事了。 除了我之外,许家天赋最好的就是铃音,其次是玲月。 前几日,玲月正式出家,拜入灵宝观,成为半月真人的嫡传弟子。玲月拥有极高的修道天赋,拜入灵宝观是个不错的选择,总比嫁人生子,当一个深闺里的小少妇好。 婶婶因为这件事,差点要投井自尽来胁迫玲月改变主意,不过并没有成功。 婶婶心态炸裂是可以理解的,因为二郎和王思慕的婚事延后了,用二郎的话说,超品不灭何以成家! 大劫临近,他没有成亲的心思,毕竟如果大奉扛不住劫难,所有人都要死,成婚便没了意义。 但婶婶还想着二郎早点结婚,她好报孙子孙女,毕竟长女出家当了女冠,大房的侄子虽然风流好色,妻妾成群,但一个下蛋的都没有。 不指望二郎,难道指望铃音? 以铃音的风格,将来长大了,更大的概率是:娘,孩儿出去打天下了,待俺一统江山,再回来见您!” “怀庆一年,九月初六。 今天,元霜也拜入了司天监,成为监正的弟子。但不是亲传弟子,而是孙玄机代师收徒,从此元霜成为了“哑巴党”的一员。 只要不是监正的亲传弟子,一切都好说。毕竟想成为监正弟子,没十年脑血栓想都别想,这并非好事。 天地会成员里,阿苏罗闭关了,据说是修行金刚法相有突破,准备冲击一品。 李妙真则游历天下,行侠仗义积攒功德,去之前与我饮酒到天明,大劫之前,不再相见。 恒远大师如今是青龙寺主持,归入大乘佛教门下,他转修了禅师体系,辅助度厄罗汉撰写佛经和教义。 圣子完全躺平了,除了定期去司天监讨要补肾强身的丹药,平素里见不到人。 丽娜和铃音一如既往的无忧无虑,嘻嘻哈哈,蠢货好,蠢货没烦恼。嗯,在我写下这句话的时候,窗边有一只橘猫经过,我怀疑它是金莲道长,但不好意思揭穿。” “怀庆一年,九月初八。 去了一趟司天监,把钟璃接到许府。 出乎预料,褚采薇竟然把司天监治理的很不错,她最大的作为就是不作为,这就是传说中无为而治的厉害之处?” “怀庆一年,九月初十。 临安来癸水了,唉,没有怀孕,洛玉衡夜姬和慕南栀的肚子也没动静,看来确实是我的问题。 子嗣困难倒还好,就怕是生殖隔离这样说好像显得我不是人。” “怀庆一年,九月十八,霜杀。 在大奉的节气里,今日要祭祀三代内的先祖,在二叔的主持下,我与二郎等人祭祀了祖父。 事后,我看见二叔带着元霜元槐,偷偷祭祀不当人子。 下午与魏公饮茶,他说如果还有未来,想辞官还乡,带着太后云游四海。我心说你别乱插旗啊,小心塞上牛羊空许诺。 但转念想到对慕南栀的承诺,我便沉默了。 见魏渊时忘带钟璃,害她被闭着眼睛瞎跑的许铃音撞到了腰,肋骨断了两根。” “怀庆一年,十月初六。 距离大劫还有一个月,特意拜访了一些故人,王捕头和快手兄弟们没有太大变化,对于他们来说,平凡就是最大的快乐。 朱县令高升了,但外派到了雍州。 吕青现在是六扇门总捕头,官位越来越高,修为也越来越强,只是依旧没有嫁人。何必呢,唉! 苗有方在禁军里混的不错,已经踏入四品,就等着熬资历或立军功升职成统领。 午后与宋廷风,朱广孝和春哥勾栏听曲,为了不让春哥发狂,我刻意把小可怜送回了司天监。 广孝的媳妇怀孕了,宋廷风依旧孑然一身,我知道他想要什么,知道他向往着车水马龙的小道,每到黄昏和清晨,小道会挂满白霜。因此不愿成亲。 打更人衙门承载了我许多回忆,现在想想,连朱氏父子都是回忆里重要的一部分,对姓朱的那一刀,劈开了我璀璨不凡的一生。” “怀庆一年,十月初八。 今日去了一趟东北和南疆,靖山城方圆百里生灵绝迹,巫神的力量不断扩散,凡人无法在祂的威压下生存。 南疆的土著和绝大部分动物,已经彻底化蛊。庆幸的是,这段时间一直有和蛊族首领们前往南疆清除蛊兽,因此没有超凡蛊兽诞生。 留给九州的时间不多了。” “怀庆一年,十月十一。 这是我最后一篇日记,想写一些只对自己说的话。 记得刚来到这个世界,对于充斥着超凡力量的九州,我内心彷徨和恐惧居多,所以只想过三妻四妾腰缠万贯的乏味生活,并不愿追逐权力和力量。 可惜,随我苏醒那日起,就注定了我接下来的命运。 起初,推着我往前走的是命运,是危机,它们让我不得不疯狂提升自己,只为了活下来。 贞德,巫神教,佛门,监正,许平峰,这些人,这些势力,他们始终在追赶着我,推动着我 后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尝试着主动为身边的人、为中原的百姓做一些事,为此可以冲冠一怒,可以不顾性命。 也许是在我为了一个小姑娘,朝上级斩出那一刀开始;也许是我为了郑大人,为了楚州百姓,喊出“不当官”开始。 但不管如何,现在的我,很明白自己想要什么。 这段时间里,我时常回忆前世的种种经历,我依然能清晰的记着父母的音容笑貌,记着灯红酒绿的大都市,记得行色匆匆的社畜们。 我突然意识到,上辈子的生活虽然劳累,但至少大部分人都能平安喜乐。 可九州的百姓、九州的生灵,生活在皇权至上,力量至上的世界,弱者天生就是任人宰割的。 而这些不是最残酷的,超品的复苏才是真正的灭世之灾。 我现在做的事,用四句话形容——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当初为了在二郎面前装逼写的四句话,竟真的贯穿了我的人生,短短三年的人生。 命运真是奇妙。 最后,在与我有情感交织的女子里,我最爱的是慕南栀,可能是因为她漂亮,可能是因为性格,说不清楚,爱情本身就说不清楚。 最怜惜的是钟璃,她总是那么倒霉,受伤时就喜欢用小鹿般柔弱的目光看着你,试问男人谁不会怜惜她呢。 最敬重的是李妙真,只因一句话: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以前的我做不到,现在的我能做到。而她,一直都在做。 最疼爱的是临安,她是一朵从淤泥里生长出来的莲花,出生皇室,却依旧保留着天真烂漫的性情,她对我的好,是倾尽全力真心真意的。 最看重的人是怀庆,她是个当之无愧的女强人,有野心有抱负有手腕,但不心狠手辣,有血有肉,这要感谢魏渊和紫阳居士。 他们的教导对怀庆有着重要的引导作用。 最感激的是洛玉衡,除了魏公之外,她对我恩情最重。从杀贞德到江湖游历,再到云州叛乱,她始终对我不离不弃,为我以身涉险。 对女人来说,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对男人来说,一个愿意与你风雨同舟的女子,你有什么理由不爱她呢。 而夜姬,是唯一让我感觉到自己是封建时代“大老爷”的女子,这么说显得我这位半步武神很心酸,但确实如此,除了夜姬之外,其他鱼儿都不是省油的灯,不,她们是火炬。 一不小心我就会引火烧身,陷入修罗场里。 嗯,目前,最想睡的女人是九尾狐。 绝世妖姬,风华绝代。 当然,我现在并不打算把这个念头付诸行动,毕竟她在海外,鞭长莫及。 许七安! 十月十三。 云鹿书院,赵守穿着绯色官袍,戴着官袍,一丝不苟的登上台阶,来到亚圣殿。 :九十八章吧,应该是九十八章,我写错了,把金莲道长写成赵守了。院长一直是三品大圆满,入朝为官后,积攒气运,才能晋升二品。以前是靠着儒冠和刻刀,才拥有比肩二品的战力。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零三章 一个前提,两个条件 亚圣殿前,赵守理了理衣冠,在杨恭张慎李慕白陈泰三位大儒的注视下,推开镂空朱红的殿门,进入殿中。 哐当! 殿门轻轻合拢,挡住了视线。 阳光透过格子窗照射进来,光束中尘糜浮动,基座上方,立着一尊头戴儒冠,身穿儒袍,一手负后,一手置于小腹的雕塑。 雕塑的脚边,站着一只白色的麋鹿。 这是亚圣的妻子。 赵守一言不发的望着这尊雕塑,眼睛里映着阳光,他保持着同一个姿势很久不曾动弹。 赵守生于贞德19年,出身贫寒,十岁那年拜入云鹿书院,授业恩师是寒庐居士。 那位不修边幅的老儒生常年居住茅庐,早年间不知道因为什么事,瘸了一条腿,郁郁不得志,好饮酒,喝醉了就写一些讽刺朝廷,辱骂皇帝的诗词。 要没云鹿书院庇护,他写的那些诗词,够砍一百次脑袋了。 平日里对赵守要求甚是严格,教的还算尽心尽力,一旦喝醉了,就发酒疯,嚷嚷着: 读什么破书,一辈子都没出息,不如青楼买醉睡花魁。。 年轻的赵守就梗着脖子说: 睡一次花魁要三十两,不读书,哪来的银子睡。 寒庐居士闻言大怒,你竟还知行情? 一顿板子! 赵守不服气的说:老师不也知道行情吗。 又一顿板子! 后来,老儒生在一个寒冷的冬天,喝醉酒掉进水潭里淹死了,结束了潦倒贫困的一生。 在葬礼上,赵守从授业恩师的至交好友里得知了老师的过去。 寒庐居士年少时是风头强劲的才子,因为云鹿书院出身的缘故,被贞德帝不喜,殿试时被刷了下去。 他继续考,继续被刷下去。 三年又三年。 从一个年轻才子,熬成了鬓角霜白的老儒生,未曾谋到一官半职。 忍无可忍,便怒闯皇宫,怒斥贞德帝,那条腿就是当时被打断了,若非上一任院长出面庇护,他早就被砍头了。 这便是云鹿书院一直以来的现状。 偶有小部分人能谋个一官半职,但大都不受重用,被打发到犄角旮旯里。 更多的人连一官半职都没有,读书半生,仍是一介布衣。 年轻的赵守当时并没有说什么,但是多年后,新任的院长给自己许了宏愿立了命,他要让云鹿书院的读书人回归庙堂,引它重返千年之盛。 “两百年前,国本之争,书院与皇室交恶,程氏趁机背离书院,创国子监,将书院学子挡于庙堂之外。两百载匆匆而过,今日,弟子赵守,迎亚圣重返庙堂。” 长揖不起。 亚圣雕塑冲起一道清光,直入云霄,整座清云山在这一刻震动起来,宛如山倾。 但书院里的学子、先生没有半分惊慌,反而激动的浑身颤抖,喜极而泣。 时隔两百载,云鹿书院终于要出一位二品大儒了。 并非世人称道的那种大儒,是儒家体系中的二品——大儒! 清光冲入云霄,层层翻涌,在高空形成一个巨大的清气旋涡,清云山数十里外清晰可见。 仿佛在昭告世人。 紧接着,这些清气继而缓缓下沉,落回亚圣殿,进入赵守体内。 赵守的眼睛里喷射出刺目的清光,他的肉身沐浴在清光里,这是浩然正气在为他洗精伐髓,既增强他言出法随的力量,又能提高法术反噬的承受力。 他细细的感受着身体的变化,领悟着二品的力量。 这主要分两方面,一方面是言出法随的威力得到了巨大的提升,修改过的规则,会延续很长一段时间。 比如念一句:此地寸草不生。 该区域的草木凋零,维持数月,甚至更久,不像之前那样,言出法随的效果只能昙花一现。 另外,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二品大儒可以一定程度的拨弄气运,可聚拢也可摧毁,这操作虽然没有术士精妙,但赵守已经具备了影响一个王朝兴衰的能力。 当然,这需要付出极大的代价,就如大周末期的钱钟大儒,献祭自己,撞碎大周最后气数。 亚圣殿内清光一闪,杨恭四人进入殿中,满脸欣喜。 “院长,可能助刻刀解印?” 张慎问道。 “一试便知。” 赵守摊开掌心,清光升腾,刻刀出现在他手心。 紧接着,亚圣儒冠也戴到了他头顶。 赵守凝视着刻刀,低吟道: “破除封印!” 骤然握住掌心。 顿时,一道道清光从他掌心激射而出,手里握着的仿佛不是刻刀,而是一个大灯泡。 头顶的儒冠同样绽放出刺目的清光,这些清光沿着他的手臂,冲涌如刻刀中。 亚圣雕塑闪烁起清光,照射在刻刀上。 嗡嗡刻刀鸣颤,在赵守掌心剧烈震动,连带着他的手臂和身体也颤抖起来。 砰! 刻刀上清光猛的一炸,于殿内掀起狂风,吹灭蜡烛,震动门窗。 赵守再难握住刻刀,也不想握住,松开手,任由它浮空而起,在殿中盘绕游曳。 “终于能说话了,儒圣这个挨千刀的,竟然把老夫封印一千两百多年。写书垃圾还不让人说?换成老夫来,肯定写的比他好。 “老夫念在相识一场,指导他写书,居然不领情,还嫌我烦,封印我,呸!” 刻刀的咒骂声和抱怨声清晰的传入赵守等人耳中。 这让赵守几个多少有些尴尬,不知道该附和还是该反驳,便只能选择沉默,假装没听到。 “咳咳!” 赵守用力咳嗽一声,打断刻刀喋喋不休的咒骂,作揖道: “见过前辈。” 杨恭四人随着作揖: “见过前辈!” 刻刀掠至赵守面前,在他眉心悬停不动,传达意念: “嘿,监正说过,我会在这一代解封,果然没骗我。儒家子弟对儒圣那老东西奉若神明,历代大儒都不肯替我解开封印。 “你为何要助我解开封印?” 赵守又一次作揖: “学生有事请教。” 杨恭立刻拢住袖子,没让戒尺飞出来。 刻刀内的器灵问道: “何事!” 赵守沉声道: “代天下苍生问一句,如何晋升武神?” 刻刀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陷入长久的沉默。 静默中,赵守的心缓缓沉入谷底: “前辈也不知道?” “莫要聒噪!”刻刀喷了他一句,然后才说道: “我记得儒圣点评武夫体系时,说过武神,嗯,毕竟一千两百多年了,我一时间想不起来。” 那你倒是快想啊杨恭等人心里急切。 而赵守注意到一个细节,刻刀需要回忆才能想起,说明近期没有无人谈及晋升武神之事。 不是刻刀透露的话,监正又是如何知晓晋升武神之法的? 十几秒后,刻刀恍然道: “想起来了,嗯,一个前提,两个条件! “前提是,凝聚气运。 “条件是,得天下认可,得天地认可!” ……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零四章 出世 许府。 书房里,许七安坐在书桌边,手指轻扣桌面,看着在屋子里盘绕游曳的刻刀。 “一个前提,两个条件” 他重复着这句话,忽然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很久很久以前,许七安曾经困惑过,大奉国运流失导致国力下滑,以致于闹出后来的一系列灾祸。 监正身为一品术士,与国同龄,本该即使取回气运,还大奉一个朗朗乾坤,但他没这么做。 到现在才明白,监正从最初开始,谋划的就不是区区一个王朝。 他要的是一位武神,他要扶持的是一位守门人。 知道答案后,监正过去许多让人看不懂的谋划,就变的合理清晰起来。 这盘棋真是贯穿全局啊许七安收回发散的思绪,让注意力重新回到“一个前提和两个条件”上。 “前辈,我身上有大奉一半的国运,有佛陀前身留下的气运,有大乘佛教的气运,是否已经具备了这个前提?” 他虚心求教。 “我只是一把刻刀!” 裹着清光的古朴刻刀敷衍道: “儒圣那个挨千刀的,可不会跟我说这些。。” 你明显就是一副懒得管的姿态,儒圣没说,但你一把活了一千两百多年的刻刀,总该有自己的见识吧许七安皱了皱眉。 他沉吟一下,说道: “前辈跟着儒圣著书立传,学识一定非常渊博吧。” 刻刀一听,顿时来了兴致,悬停在许七安面前: “那当然,老夫学识一点都不比儒圣差,可惜他变了,开始嫉妒我的才华,还把我封印。 “你问这个作甚?” 许七安顺势说道: “实不相瞒,我打算在大劫之后,著书立传,并写一本诗集传承下去。 “但著书乃大事,而晚辈才疏学浅” 古朴刻刀绽放刺目清光,迫不及待道: “我教你我教你!” 能明显感觉到,器灵的情绪变的亢奋。 许七安连忙起身,惊喜作揖: “那就有劳前辈了。 “嗯,不过眼下大劫来临,晚辈无心著书,还是等应付了大劫之后再说,所以前辈您要帮帮忙。” 刻刀沉吟一下,“既然你如此懂事,给出了我的满意的报酬,老夫就提点一二。” 不等许七安道谢,它直入主题的说道: “首先是凝聚气运这个前提,儒圣曾经说过,经历了神魔时代和人妖混战的时代,天地气运尽归人族,人族昌盛是大势所趋。 “而中原作为人族的发源地,中原的王朝也凝聚了最多的人族气运。所以超品要蚕食中原,掠夺气运。” 这些我都知道,不需要你赘述许七安心里吐槽。 “虽然你拥有中原王朝一般的国运,但比之佛陀和巫神如何?”刻刀问道。 许七安认真的思索了片刻,“相比起祂们,我积累的气运应该还不足。” 佛陀凝聚了整个西域的气运,巫神应该稍弱,但也不容小觑,因为北境的气运已尽归祂所有。 另外,气运是一种可能有特殊手段储存的东西。 很难说祂们手里没有额外的气运。 刻刀又问: “那你觉得,能杀超品的武神,需要多少气运。” 许七安没有回答,但心里有了判断,他身上凝聚的这些气运,或许不够。 古朴的刻刀清光平稳闪烁着,传达出意念: “老夫也不清楚武神需要多少气运,只能判断出一个大概,你最好继续从大奉攫取气运,多,总比少要好。” 道理是这个道理,可现在监正不在,我如何吸收大奉的气运?对了,赵守已经是二品了许七安问道: “儒家能助我获得气运吗?” 儒家是各大体系中,少见的,能控制气运的体系。 “做梦,别想了!”刻刀一口否定: “儒家需要靠气运修行,但核心法术是修改规则,而非操纵气运。 “简单的影响或许能做到,但获取大奉气运将它灌入你的体内,这是只有二品术士才能做到的事。” 这样的话,就只有等孙师兄晋升二品,可三晋二谈何容易。我只能为了天下苍生,睡了怀庆许七安一边“无可奈何”的叹息,一边说道: “那得天下认可是何意。” 刻刀清光荡漾,传达出带着笑意的念头: “你早已得到天下人的认可。 “自你扬名以来,你所作的一切,都被监正看在眼里,这也是他选择你,而不是抽出气运培养他人的原因。” 世人皆知许七安的丰功伟绩,皆知许银锣一诺千金重。 知他为民做主,敢为百姓杀君王。 他这一路走来,做的种种事迹,早在不知不觉中,获取了晋升武神的资质之一。 许七安不觉意外的点点头,问出第二个问题: “那如何获得天地认可?” 刻刀沉默了许久,道: “老夫不知,得天地认可的描述过于模糊,恐怕连儒圣自己都不见得清楚。 “但我有一个猜测,超品欲取代天道,也许,在你决定与超品为敌,与祂们正面交手后,你会得到天地认可。” 许七安“嗯”一声,旋即道: “我也有一个想法。” 他把太平刀的事说了出来。 “监正说过,那是守门人的兵器,是我成为守门人的资格。” 刻刀想了想,回复道: “那便只能等它苏醒了。” 正事聊完,刻刀不再久留,从敞开的窗户飞了出去。 许七安取出地书碎片,沉吟一下,把晋升武神的两个条件告知天地会成员。 但隐瞒了“一个前提”。 【一:得天下认可,嗯,刻刀说的有道理,你的猜测亦有道理。等太平刀苏醒,可见分晓。】 【四:比我想象的要简单,不过也对,守门人,守的是天门,自然要先得天地认可。】 【七:刻刀说的不对,天道无情,不会认可任何人。如果与超品为敌就能得天道认可,儒圣早就成为守门人了。我觉得关键在太平刀。】 圣子积极发言,在讨论天道方面,他拥有足够的权威。 【九:不管怎么样,总算是解开了困扰我等的难题。接下来迎接大劫便是,蛊神应该会比巫神更早一步破除封印。我们的重心要放在西域和南疆。】 蛊神一旦北上,进攻中原,佛陀绝对会和蛊神打一手配合。 如果能在巫神挣脱封印前分食中原,那么佛陀的胜算就是超品中最大的。 【三:我明白。】 结束群聊后,许七安又朝怀庆发了个私聊。 【三:陛下,其实晋升武神,还有一个前提。】 【一:什么前提?】 怀庆立刻回复。 【三:凝聚气运!】 这条消息发出后,那边就彻底沉默了。 不需要许七安详细解释,怀庆仿佛秒懂了话中含义。 “咦,蛊神的气息” 刻刀掠过庭院时,突然顿住,它感应到了蛊神的气息。 当即调转刀头,朝向了内厅方向,“咻”一声,飞射而去。 它化作流光来到内厅,锁定了蹲在厅门边,专心致志盯着一盆橘树的女童。 她脸蛋圆润,神态娇憨,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 许铃音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有察觉到突然出现的刻刀,但婶婶慕南栀几个女眷,被“不速之客”吓了一跳。 “这是儒圣的刻刀!” 丽娜说道。 她见过这把刻刀许多次。 一听是儒圣的刻刀,婶婶放心的同时,美眸“刷”的亮起来。 “她身上为何会有蛊神的气息?”刻刀的意念传达到众人耳中。 “蛊神想收她做弟子,但被许宁愿拒绝了,七绝蛊的根基在她身体里。”丽娜解释道。 “这是个隐患,一旦蛊神靠近中原,她会不可避免的化蛊,谁都救不了。”刻刀沉声道: “甚至蛊神会借她的身体降临意志。” 闻言,婶婶大惊失色: “可有办法化解?” “很难!”刻刀摇了摇刀头:“不过家里有一位半步武神,倒也不用太担心。” 婶婶想了想,怀揣着一丝希望: “您是儒圣的刻刀?” 因为有太平刀的缘故,婶婶不但能接受武器会说话,还可以和武器毫无障碍的交流。 婶婶虽然是普通的妇道人家,但平时接触的可都是高层次人物。 慢慢就培养出了眼界。 “不需要加上“儒圣”的名字。”刻刀不满的说。 “嗯嗯!”婶婶从善如流,昂着美艳的脸庞,凝视着刻刀: “您能教导我闺女念书吗。” “这有何能!”刻刀传达出不屑的意念,觉得婶婶的提议是大材小用,它堂堂儒圣刻刀,教导一个稚童读书,何其掉分: “我只需轻轻一点,就可助她启蒙。” 在婶婶心花怒放的道谢里,刻刀的刀头轻轻点在许铃音眉心。 小豆丁眨了眨眼睛,一脸憨憨的模样,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隔了几秒,刻刀离开她的眉心,一动不动的悬停在空中。 婶婶喜滋滋的问道: “我闺女启蒙了?” 刻刀沉默了好一会儿,缓缓道: “我们还是谈谈如何处理七绝蛊吧。” 婶婶:“???” 南疆! 极渊里,浑身布满裂缝的儒圣雕塑,传来细密的“咔擦”声,下一刻,雕塑哗啦啦的崩溃。 蛊神之力化作遮天蔽日的浓雾,缭绕到南疆数万里平原、山谷、河流,带来可怕的异变。 树木长出了眼睛,花儿长出獠牙,动物化作了蛊兽,河里的鱼虾长出了肺和手脚,爬上岸与陆地生灵搏斗。 根据受到的污染不同,呈现出不同的异变。 同样的种族,有的成了暗蛊,有的成了力蛊,相同的是,他们都缺乏理智。 不同的蛊之间,喜欢彼此吞噬,厮杀。 南疆彻底化作了蛊的世界。 南疆与禹州的边境,龙图与众首领正清理着边境的蛊兽。 蛊兽虽然没有理智,不会主动攻城拔寨,且喜欢待在蛊神之力浓郁的地方,但总有一些蛊兽会因为漫无目的的乱窜而来到边境。 这些蛊兽对普通人来说,是极为可怕的大灾难。 禹州边境已经有几个小村庄遭遇了蛊兽的侵害,因此蛊族首领们隔三差五便会来到边境,灭杀蛊兽。 突然,龙图等人心中一悸,产生发自灵魂的战栗,巨大的恐惧在内心炸开。 他们或侧头或者回首,望向南边。 这一刻,整个南疆的蛊兽都匍匐在地,做出臣服姿态,瑟瑟发抖。 龙图喉结滚动了一下,嘴唇嗫嚅道: “蛊神,出世了” 他继而脸色大变: “快,快通知许银锣。”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零五章 蛊神迷惑行为 距离极渊数十里外的高空,心蛊师淳嫣手里捏着一只单筒望远镜,眺望着极渊方向。 她身边的几位蛊族首领,人手一只单筒望远镜,与她做出相同的眺望动作。 单筒望远镜是从云州叛军手中收获的战利品,司天监摸透制造原理后,便大规模生产,列入重要的军事战略装备中。 它能大幅提升观测距离,又能保持相对的隐蔽性,保证安全。 首领们扛着巨大的压力,透过狭小的单筒,很快锁定了极渊,锁定那片连绵茂盛的原始森林。 淳嫣抿着嘴角,凝神关注着原始森林,突然,在她的视野里,连绵近十余里的原始森林,拱了起来。 这不是错觉,这片原始森林高高隆起,地底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爬出来 她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心跳不自觉的加快。 不是因为心里紧张,而是那股源自体系的压迫感在加强。 原始森林拱起到一定高度后,土地分裂,朝着两侧滑落,一截深红色的血肉背脊率先出现在众首领的“视野”里。 这截背脊呈深红色,像是剥了皮的血肉,露出一根根凸起的筋腱,一块块肌肉膨胀。。 脊背两侧,是一排排气孔,正有墨绿色的烟雾从气孔里排出。 祂就像昆虫的幼虫,生长到一定程度后,终于要爬出泥土化茧成蝶。 随着祂爬出深渊,土层被顶了上来,数以千万吨的岩石、土块翻起,虽然听不见动静,但这副景象给了众首领巨大的视觉冲击。 “这就是蛊神” 淳嫣喃喃道。 她已经完全看清了蛊神的真面目,祂就像一座血肉组成的山,庞大而恐怖,脊背的一排排气孔喷涌着墨绿色的烟雾,缭绕在天空,形成墨绿色的云层。 肉山的底部流淌着黏稠的阴影。 而与可怕的外观不同的是,蛊神有一双充满智慧的眼睛,仿佛能看穿日月山河,能看穿亘古匆匆的岁月。 这一刻,极渊附近的所有蛊神,都发生了可怕的变异,它们有的霍然僵直,变成没有灵感,没有感情的行尸。 有的双眼赤红,被交配的欲望主导,疯狂的扑倒身边的蛊兽,不分种族不分性别。 这时,淳嫣看见身边的毒蛊部首领跋纪,脸上凸起一根根扭动的青筋,双眼化作墨绿色竖瞳,额头长出角质,獠牙凸出嘴唇 同样的异变还出现在其他首领身上,他们正在和体内的本命蛊融合。 “走!” 淳嫣脸色微变,脱口而出。 谁知,冲涌出喉咙的声音不再悦耳清亮,带着破旧风箱般的嘶哑。 我也化蛊了她心里涌起强烈的恐惧,众首领没有多留,朝着北方掠去。 淳嫣最后回首,看见那座庞大可怕的肉身,朝着南方爬去。 关市,集镇! 两道人影在集镇上空显现,是许七安和前去通知他的鸾钰。 许七安目光一扫,集镇上人头攒动,蛊族七部的族人有条不紊的收拾起行囊,打算往北逃难。 这么冷静?他皱了皱眉,虽然蛊族好战,不畏死亡,但那是在上头的时候,平日里这群南蛮子还是挺爱惜生命的。 眼下的动静,不符合大劫来临时,仓皇逃窜的现状。 “我没有察觉到蛊神的气息,也没有首领们的气息。” 他扭头用质问的目光,看向身边有着一张明媚瓜子脸的鸾钰。 哪怕他来的再快,也快不过蛊神。 按理说,此处应该已经化作蛊的世界。 后者此时已收起了妖娆勾人的媚劲,皱紧眉头。 说话间,两人同时望向某处,那是一座平平无奇的小院,院中站着手持拐棍,满头白发的老妇人,正昂着头,默默望着他们。 许七安按住鸾钰的香肩,带着他传送到天蛊婆婆面前。 “蛊神出世了!” 天蛊婆婆主动开口,道: “但祂没有北上进攻大奉,而是往南去了。” 往南鸾钰急切道: “其他人呢?” 天蛊婆婆回头,望着身边门窗紧闭的大厅,道: “他们受了蛊神的影响,不受控制的与本命蛊融合,身体已经化蛊了,为了不影响到普通族人,我屏蔽了他们的气息,还请许银锣相助。” 化蛊鸾钰花容失色。 蛊族的修行方式,是通过植入本命蛊来吸收蛊神之力,蛊神之力是有危害的,普通生灵一旦接触到蛊神之力,就会别污染,变成没有理智的蛊兽。 本命蛊的存在,就是帮助蛊师减弱“毒性”,让蛊师能保存理智,免于污染。 但本命蛊也是蛊,如果本命蛊自身的“毒性”加强,那么与本命蛊一体的蛊师们,也会化蛊。 致命的是,化蛊一旦到了某种程度,是不可逆的。 许七安不再耽搁,径直走向大厅,开门而入。 他首先看到的是一只类似黑背大猩猩的生物,肌肉虬结的双臂撑着地面,一只眼睛猩红如血,一只眼睛锐利但清澈。 它浑身肌肉比钢铁还硬,充斥着可怕的力量。 “大猩猩”左边,依次是紫色皮肤,额角长着一根独角,獠牙凸出,脸颊长满紫色鳞片的蜥蜴人;一滩无规则扭动的阴影;一位手臂化作翅膀,浑身长满青色羽毛,脚丫子变成鸟爪的羽人;一具脸色发青,尖牙突出的白瞳行尸。 根据气息,许七安迅速分辨出,大猩猩是龙图;蜥蜴人是跋纪;阴影是影子,羽人是淳嫣;行尸是尤尸。 真让他们化蛊,那就是五只超凡蛊兽许七安明白该怎么救治首领们,他颈椎处的七绝蛊隆起,在皮肤下轮廓清晰。 他的眼球“融化”,占据整个眼眶,张嘴轻轻一吸。 霎时间,各种颜色的蛊神之力从五位首领身上溢出,烟雾般的涌入许七安口中。 随着这些过盛的蛊神之力离体,五位首领身上的异变特征或脱落,或收回体内,很快恢复人形。 除了淳嫣保持着覆盖身体的青羽,其他人都是浑身赤裸。 鸾钰在许七安面前故作娇羞,捂着脸,羞答答道: “讨厌!” 但大家都不搭理她。 “稍等!” 淳嫣转身进了内屋。 俄顷,披着一件长裙走出来,身上的青羽消失不见。 待龙图等人穿上衣服后,许七安已经从最先出来的淳嫣那里得知了蛊神出世后的情况。 蛊神做出了让所有人都看不明白的举动。 “往南?” 许七安皱着眉头,低声自语了几遍,而后看向几位首领: “你们有什么看法?” 淳嫣沉吟道: “南疆往南便只有汪洋,祂总不会是出海吧。” 跋纪分析道: “也有可能绕路了,南下游到云州,直接从那里开始蚕食大奉疆域。” 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许七安摇摇头。 这时,天蛊婆婆沉声道: “蛊神出海了。” 众人一下子全都看了过来,望着婆婆笃定的神色,鸾钰心里一动: “婆婆,你那天在金銮殿里,看到的就是蛊神出海的画面?” 屋内的人霍然想起当时,天蛊婆婆的描述:说不清是好是坏,但非直观的灾难。 而且当时天蛊婆婆的表情非常困惑,像是无法解读窥探到的未来。 天蛊婆婆缓缓点头,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没错,我看到的画面,就是这个。” 现在蛊神已经出海,未来变成了过去,和即时发生的事,此时说出来,便不是泄露天机。 “为什么?” 鸾钰茫然道。 好不容易挣脱封印,不北上掠夺气运,反而出海? 淳嫣沉思道: “眼下没有什么比掠夺气运更重要的,蛊神的这番举动,只有两个可能:一,海外有可以掠夺的气运。二,海外有比掠夺气运更重要的事。” “海外没有气运!”许七安一口否决: “也不该有比气运更重要的东西。” 在太平刀吸收“光门”之前,如果说海外还有什么东西值得蛊神跑一趟,那肯定就是光门。 阿兰陀。 伽罗树、广贤和琉璃菩萨,同时侧耳倾听,俄顷,他们沉默相视,眼里既有喜色,又有凝重。 刚才,佛陀告诉他们,蛊神挣脱封印,去了海外。 琉璃菩萨喃喃道: “祂没有骗我,祂真的去了海外。只是不肯与我说原因。” 那日在极渊里,蛊神似乎预见到了什么,告诉琉璃菩萨,祂挣脱封印后,要去一趟海外,希望佛陀能牵制住中原的两名半步武神。 至于原因,蛊神没有说。 “如何?要履行约定吗。”琉璃菩萨问道。 伽罗树摇头: “这得佛陀亲自决定。” 说罢,三人重新闭上眼睛,与佛陀沟通。 “进宫中原” 佛陀浩大威严的声音在三位菩萨脑海里回荡。 【二:蛊神去了海外?这不合理。】 地书聊天群里,看完许七安的传书,飞燕女侠率先提出疑问。 谁都能看出不合理许七安在心里吐槽了一句。 【一:会不会是冲着神魔后裔去的?】 【三:只能说有这个可能。】 神魔后裔中虽然有不少超凡,但于蛊神来说,没什么意义。 祂要吞噬中原,并不需要这些超凡境的神魔后裔帮助,不可能在这个节骨眼浪费时间召集神魔后裔。 【九:事出反常必有妖,如果想不出蛊神这么做的原因,那就想想祂会这么做的原因。】 这句话说的很拗口,但天地会成员里,除丽娜外,个个都是聪明人。 【四:道长的意思是,蛊神可能预见了什么?】 首先,这位神魔拥有超凡的智慧,那肯定不会做出无厘头的举动,所作所为都有深意。 其次,对超品来说,掠夺气运才是最重要的,但蛊神偏偏放弃。 最后,这位超品能窥见未来。 结合这些,即使不知道蛊神的目的,也能推测出,祂预知了未来,而那个未来,是祂出海的原因。 【七:不必想太多,只要记住,敌人要做的事,坚决破坏。敌人要破坏的东西,坚决守护。这就够了。】 李灵素用自己返璞归真的理念传书说道: 【许宁宴,你赶紧出海一趟。虽然打不过蛊神,但也能保命对吧。】 此时身处南疆的许七安正要回复,忽有所感,取出了传音海螺。 另一只海螺在神殊手中。 “神殊大师?” “佛陀来了!” 海螺另一头,传来神殊低沉的嗓音。 :狂风暴雨真吓人,窗户“哐哐”的震。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零六章 凝聚气运 佛陀在这个时候进攻中原?! 听到神殊传讯的许七安,难以遏制的涌起疑惑和不安。 如果蛊神北上吞噬中原,佛陀趁机出动是可以理解的,因为到那时,他和神殊就必须兵分两路,而单个半步武神虽能与超品争锋,但却根本打不过超品。 可现在,蛊神南下出海,巫神还在封印中,根本没人和佛陀打配合,祂进攻中原作甚? “我与祂在边境对峙,尚未交手。” 神殊第二句话传来。 “知道了,佛陀若是出击,立刻通知我。” 他先回了神殊一句,继而在地书聊天群中传书: 【三:神殊方才传信于我,佛陀与他对峙边境,随时交手。】 一石激起千层浪! 看到这则传书的天地会成员,眉心一跳。 接着,与许七安一样,惊讶与困惑翻涌而上,佛陀在这个时候选择进攻中原? 【四:不对劲,佛陀和蛊神的行为都不对劲。】 蛊神的反常行为尚未得到解答,佛陀又诡异的入侵中原,这给了天地会成员巨大的心理压力。 对手是超品,而当你摸不清超品想做什么时,那你就危险了。。 【一:蛊神和佛陀是不是结盟了?】 这时,怀庆从朝堂争斗的经验、角度来分析,提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众人悚然一惊,撇开蛊神和佛陀的位格,单看祂们的举动,蛊神苏醒后立刻出海,佛陀随后进攻中原,这说明什么? 佛陀在帮蛊神牵制大奉。 如果没有佛陀这一遭,许七安现在已经出海。 蛊神出海想做什么这个疑惑,再次涌上众人心头。 【九:不管蛊神想做什么,现在佛陀才是燃眉之急,先挡住佛陀再说吧。贫道已经赶往雷州。】 没错,佛陀才是架在脖子上的刀,挡住佛陀比什么都重要。 【一:拜托诸位了,宁宴,你让蛊族的首领们也去帮忙。没了巫神教搅局,他们理当能发挥作用。】 许七安回了个“好”字,当即把佛陀的动静告知蛊族首领们,就在他打算带着蛊族首领先行前往雷州时,怀庆的传书来了: 【一:你觉得自己现在要做的是什么?】 当然是抵御佛陀,还能是什么许七安心里一动,试探道: 【三:陛下的意思是?】 【一:神殊与佛陀只是对峙边境,尚未开战,况且,朕已经把雷楚二十四郡县的百姓迁往中原腹地,即便打起来,神殊也有边战边退的余地。】 这则传书刚结束,下一则传书立刻接上: 【一:蛊神已经挣脱封印,如今是战时,战场瞬息万变,没时间容你拖沓。】 那边停顿了一下,像是鼓足了勇气,传书道: 【一:你现在要做的是凝聚气运,做好晋升武神的准备。不能等到晋升武神的契机出现,你才后知后觉的凝聚气运,超品未必会给你这个机会。】 这条传书,密密麻麻,翻来覆去,只有两个字——双修! 陛下对臣还真有信心,也许臣只需要半柱香的时间呢许七安默默自黑了一把,言简意赅的回复: 【三:我现在就回京。】 他旋即拿起海螺,给神殊传达了拖延时间,且战且退的意思。 接着让蛊族的首领们先行赶往雷州,天蛊婆婆因为不擅战斗,选择留在集镇,带族人北上避难。 嘱托完毕后,他扬起手腕,让大眼珠子亮起,传送消失。 遥远的皇宫,御书房里。 怀庆玉手颤抖的丢开地书,脸颊火烧火燎,深吸一口气,她望向一侧的宫女,吩咐道: “朕要沐浴。” 说话的时候,她听见了自己砰砰狂跳的心。 楚州,三黄县。 狭窄坑洼的泥路,遍布着人和狗的粪便,背着一口飞剑的李妙真行走在破败的贫民窟里,手里拎着一袋袋碎银。 她轻车熟路的把银子丢入两边的住宅,在衣衫褴褛的贫民感恩戴德里,继续走向下一家。 对飞燕女侠来说,行侠仗义分很多种,一种是铲奸除恶,一种是授人以渔,一种是让活不下去的人活下去。 她现在做的就是第三种。 授人以渔是朝廷做的事,个人的力量太渺小,她不可能让每一位饥寒交迫的贫民都学会谋生的手段。 很快,她来到巷尾一家破败的院子,推开朽烂的木门,一位枯瘦的少年正坐在井边磨刀,他边上的小椅子坐着十岁左右的女孩,脸色呈现病态的苍白,时不时捂着嘴咳嗽。 “妙真姐姐!” 见到李妙真到来,小姑娘开心的站起来,少年头也没抬,撇了撇嘴。 李妙真摸了摸小姑娘的头,把银子塞在小姑娘手里,笑道: “我要走了。” 少年磨刀的手顿了一下。 “妙真姐姐要去哪里?”小姑娘满脸不舍。 “去做一件大事。”李妙真笑着说。 “那还回来吗。” “不回来了。”李妙真摇了摇头,看向少年: “小鬼头,以后做个好人,小时候偷窃,长大了就抢劫,你敢让我受因果反噬,老娘就千里御剑宰了你。 “送你的那本秘籍有空多翻翻,是许银锣写的武学宝典。” 少年一脸叛逆,冷冰冰道: “我以后怎么样,不关你的事。” 少年是个惯犯,以偷窃为生,偶尔抢劫,某次偷到了李妙真头上,飞燕女侠见他还是个孩子,便把他暴揍了一顿。 而后得知少年家里有个体弱多病的妹妹,快活不成了,他当扒手是为了给妹妹治病。 李妙真治好了小姑娘的病,并隔三差五的送银子过来,让这对父母死于战乱的兄妹生存了下来。 “随便你吧。” 李妙真并不跟他废话,她知道少年本性不坏,对她冷冰冰的,是因为少年怀春,心里思慕着她。 但她都已经习惯了,行走江湖多年,试问哪一个少侠不仰慕飞燕女侠? 李妙真挥了挥手,御剑而去。 少年猛的起身,追了两步,最后神色黯淡的低下头。 “有张纸” 小姑娘打开装银子的袋子,发现和碎银放在一起的还有一张小纸条,但她并不认识字。 少年夺过女孩手里的纸条,展开一看: “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他默默的握紧拳头。 京城,青龙寺。 正率领寺中禅师们,辅助度厄罗汉撰写经文的恒远,收到寺中弟子的汇报。 “恒远主持,皇宫传来消息,说雷州有变。”穿青色纳衣的小和尚高声道。 恒远与度厄相视一眼,两人眼神都充满了凝重。 恒远朝着禅房内看过来的众僧人说道: “今日到此为止。” 两道金光从青龙寺中升起,消失在西边。 京城。 寝宫里,许七安的身影显现,他环首四顾,装饰华丽的外厅空无一人,没有宫女,更没有宦官。 连寝宫外值守的禁军都被撤走了。 踩着绣云纹、飞鹤的松软地毯,他穿过外厅,来到小厅,小厅同样空无一人。 许七安脚步不停,穿过小厅后,前方黄绸帷幔低垂,帷幔的另一边,就是女帝的闺房。 他撩开帷幔,走了进去。 房间面积极为宽敞,东边是小书房,摆着宽大的紫檀木书案,书案两侧是高高的书架。 西边是一张软塌,两边立着两杆雉尾扇,又称礼仪之扇。 此外,还有放置各种古玩玉器的博古架。 正对着入口的是一扇六叠屏风,屏风后,便是龙榻。 许七安停在屏风前,低声道: “陛下!” “嗯”里头传来怀庆的声音。 许七安当即绕过屏风,看见了宽大华美的龙榻、绣龙纹的被褥和枕头,以及坐在床边,一身君王朝服的怀庆。 君王常服自然是男装,偏她施了粉黛,描了眉,小嘴抹了红艳艳的唇膏。 再配上她清冷与威仪并存的气质。 除了惊艳,还是惊艳。 见到许七安进来,并着双腿坐在床边的怀庆目不斜视,小腰挺直,保持着帝王威仪。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零七章 刺帝 奢华宽敞的寝宫里,一人站着,一人坐着,默然对视。 渐渐的,怀庆脸蛋涌起不易察觉的红晕,但倔强的与他对视,没有露出羞怯之色。 她就是这样一个女人,性格强势,事事要争鳌头。不愿意在外人面前展露柔弱一面。 “咳咳!” 许七安清了清嗓子,低声道: “陛下久等了。” 怀庆微不可察的点一头,没有说话。 许七安接着说道: “臣先沐浴。” 他说完,径直走向龙榻边的小屋,那里是女帝的“浴室”,是一间颇为宽敞的房间,用黄绸帷幔挡住视线。 达官显贵的家里,基本都有专属的浴室,更何况是女帝。 浴室的地板干净整洁,除了黄花梨木打造的宽大浴桶外,挨着墙壁的架子上还摆放着各种各样的瓶瓶罐罐。。 许七安估摸着是一些美容养颜,舒筋活血的药粉。 他快速脱掉衣袍,跨进浴桶,简单的泡了个澡,水温不高,但也不冷,应该是怀庆刻意为他准备的。 过程中,许七安一直掐着时间,关注着海螺里的动静。 很快,他从浴桶里站起身,抓起搭在屏风上的云纹青袍披上,赤着脚走出浴室,回到寝宫。 怀庆依旧坐在龙榻边,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她表情自若,但与方才一模一样的姿势,暴露了她内心的紧张。 许七安在床边坐下,他清晰的看见女帝抿了抿嘴角,脊背微微挺直,娇躯略有紧绷。 羞涩、紧张、喜悦之余,还有一些尴尬作为花丛老手,他很快就解读出怀庆此刻的心理状态。 相比起未经人事的怀庆,这样的情况许七安经历多了,抵触反抗的洛玉衡,半推半就的慕南栀,含羞带怯躺尸不动的临安,温柔迎合的夜姬,如狼似虎的鸾钰等等。 他知道在这个时候,自己要掌握主动,做出引导。 “陛下登基以来,大奉风调雨顺,吏治清明。支持你上位,是我做过最正确的选择。”许七安笑道: “只是回顾过往,怎么也没想到当日在云鹿书院初见时的仙子,将来会成为九五之尊。” 他这番话的意思,既是吹捧了怀庆,满足了她的骄傲,同时隐晦透露自己初见时,便对她惊为天人的观感。 果然,听了他的话,怀庆眼儿弯了一下,带着一抹笑意的说道: “我也没想到,当初不起眼的一个长乐县快手,会成长为叱咤风云的许银锣。” 她没有自称朕,而是我。 一下子仿佛轻松了许多。 许七安继续主导话题,闲聊几句后,他主动握住了怀庆的手,柔荑温润滑腻,手感极佳。 感受到女帝紧绷的娇躯,他低声笑道: “陛下害羞了?” 因为有了刚才的铺垫,最初的那股子尴尬和窘迫已经消散不少,怀庆清清冷冷的道: “朕乃一国之君,自不会因这些小事乱了心境。” 你还傲娇了许七安笑道: “如此甚好。” 怀庆侧头看他一眼,微抬下巴,强撑着一脸平静,淡淡道: “许银锣不必窘迫,朕与你双修,为的是中原百姓,天下苍生。朕虽是女子,但也是一国之君。 “许银锣莫要把朕与寻常女子相提并论,区区双修罢了,不必拘谨” 她平静的语气陡然一变,因为许七安把手搭在她纤腰,正要解开腰带,怀庆镇定的表情荡然无存。 让你嘴硬许七安诧异道: “陛下不用臣替你宽衣解带?” 怀庆强作镇定道: “我,我自己来” 她绷着脸色,解开腰带,褪去龙袍,看着造价高昂的龙袍滑落在地,许七安惋惜的嘀咕——穿着会更好。 脱掉外袍后,她里面穿的是明黄色绸缎衫,胸脯高高的挺着,傲人的很。 怀庆挺着胸膛,昂着下巴,示威般的看着他。 知她性子要强的许七安故意拿话激她,嗤的一笑,柔声道: “陛下未经人事,还是乖乖躺好,让臣来吧。 “男女之事,可不是光脱衣服就行。” 虽然未经人事,但也看过几幅私密图的怀庆,牙一咬心一横,冷着脸扒去许七安身上的袍子,伸手探向他下腰,随着定睛一瞧,伸到半空的手触电般的收了回去。 她盯着许七安的把柄,愣了半晌,轻轻撇过头去。 久久不曾有后续。 一时间气氛有些僵凝和尴尬,有了胆大包天的开头,却不知如何收尾的怀庆,脸上已有明显的窘迫,强撑不下去了。 许七安哭笑不得,心说你有几斤胆子做几斤事,在我面前装什么老司姬,这要强的性子 “陛下日理万机,就不劳烦你再操劳了,还是臣来服侍吧。” 不等怀庆发表意见,他揽住女帝的纤腰,压了上去。 怀庆被他压在床上,皱起精致秀眉,一脸不情愿,心里却松了口气。 两人脸贴着脸,鼻息吐在对方的脸上,身上的男人凝视着她片刻,叹息道: “真美” 他对其他女子也是这般甜言蜜语的吧念头闪过的同时,怀庆的小嘴便被他含住,而后用力吮吸。 他一边紧紧咬住女帝的唇瓣,一边在温软丰腴的娇躯摸索。 伴随着时间流逝,僵硬的娇躯越来越软,喘息声越来越重。 她眼儿渐渐迷离,脸颊滚烫。 当许七安离开丰润湿热的唇瓣,撑起身子时,看见的是一张绝美脸庞,眉梢挂着春意,脸颊红晕如醉,微肿的小嘴吐出热气。 意乱情迷。 到此时,不管是情绪还是状态,都已经准备充分,花丛老手许银锣就知道,女帝已经做好迎接他的准备。 许七安轻车熟路的脱掉绸衣,银白色绣莲花肚兜,一具莹白丰腴宛如美玉的娇躯呈现眼前。 这时,怀庆睁开眼,双手推在他胸膛,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不变调,道: “我还有一个心结。” 许七安箭在弦上,但忍着,轻声道: “是因为我不肯与临安退婚?” 她是一国之君,地位崇高,却与妹妹的夫君赤条条的躺在一张床上,非但无名无分,反而德行有失。 许七安以为她在意的是这个。 怀庆抿着嘴唇,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罕见的有些委屈: “你从未追求过我。” 不管是许铜锣,还是许银锣,又或者是半步武神,他都未曾主动追求,表达爱意。 这是怀庆最遗憾的事。 正因如此,才会有他刚进寝宫时,双方都有的窘迫和尴尬。 他们缺乏一个水到渠成的过程。 许七安几乎没有任何思索,柔声道: “因为我知道陛下性子骄傲,不愿与人共侍一夫;因为我知道陛下胸有抱负,不愿嫁人自缚;因为我知道陛下更喜欢清正专情的男子” 怀庆一双雪白藕臂揽住他的脖子,把他脑袋往下一按,挤压在自己胸前。 对于未经人事的女子,第一次总喜欢得到怜惜,而非无度索取,但怀庆是超凡武夫,拥有可怕的体力和耐力。 初经风雨的她,竟勉强承受住了半步武神的攻势,尽管连连败退,秀眉紧蹙,娇喘吁吁,但没有半点求饶的迹象,反而渐入佳境。 宽敞奢华的寝宫里,华美的龙榻有节奏的摇晃,风华绝代的女帝丰腴娇躯上,趴着强壮的男性,几乎以辣手摧花的方式强攻不辍。 向来威严冷艳陛下,被一个男人压在床上如此轻薄亵渎,这一幕要是被宫女看见,肯定三观坍塌,所以怀庆很有先见之明的屏退了宫女。 “陛下,别光顾着叫,专心些,臣在攫取龙气。” “朕,朕要在上面” “陛下还行吗?” “朕,朕不累,你乖乖躺好” “陛下怎么浑身痉挛?臣该死,臣不该顶撞陛下。” 怀庆起初还能反客为主,表现出强势的一面,但当许七安笑吟吟的含着她的手指,舔舐她的耳垂,一系列示威挑衅的亵玩后,毕竟还是大姑娘头一回的怀庆哪里是花丛老手的对手。 咬着唇侧着头,赌气的不搭理了,任他施为。 某一刻,许七安把怀里汗津津的女子翻了个身,“陛下,翻个身。” 女帝已毫无威严和清冷,浑身瘫软,如泣如诉的呢喃: “不要” 皇城,小湖里。 浑身覆盖白色鳞甲,头生双角的灵龙,从湖面高高探出身子,黑纽扣般的双眼,一眨不眨的望着皇宫。 那里,浓郁的气运汇聚,一条粗壮的、宛如实质的金龙当空盘绕。 灵龙昂起头颅,发出焦虑的咆哮。 大奉国运正在急剧流失,龙脉正被吞噬。 南疆。 天蛊婆婆走在集镇街道上,看着各部的族人,已经把大包小包的物资安装在马车、平板车上,随时可以出发。 相比起离开南疆时,蛊族族人有了经验,动作利索不拖沓,且集镇上有充足的马车,押送货物的平板车,能带走的物质也更多。 而在南疆时,马车可是稀罕物。 走到力蛊部时,大长老迎了上来,说道: “婆婆,东西已经收拾完毕,现在就可以走了。” 天蛊婆婆微微颔首: “你们力蛊部都准备好了,那其他六部肯定也已经准备妥当。” 您这话听起来怪怪的大长老满脸兴奋的试探道: “我们要去京城吗?我很想念我的宝贝徒弟。” 他指的是力蛊部的天才宝贝许铃音。 上一个天才宝贝是丽娜。 天蛊婆婆道: “已经黄昏了,明日再出发吧,蛊神已经出海,我们短时间内不会有危险。” 巡视完毕,她返回自己的住处,关上门窗,在软塌盘坐。 蛊神出海,佛陀进攻中原,事出反常,不能视而不见天蛊婆婆双手捏印,意识沉浸于太虚之中,于混沌中寻找未来的画面。 她的身体旋即虚化,仿佛没有实体的元神,又仿佛身处另一个世界。 一股股看不见的气息升腾,扭曲着周围的空气。 天蛊窥探未来的法术,分主动和被动,偶尔间闪过未来的画面,属于被动窥探,通常这种情况,只要当事人不泄露天机,便不会有任何反噬。 而主动窥探,去看见自己想要得未来,不管泄露与否,都会遭受一定的规则反噬。 天蛊婆婆是个惜命之人,因此很少主动窥探未来。 但现在情况不一样了,佛陀和蛊神的行为过于古怪,不弄清楚祂们在干什么,实在让人寝食难安。 对手是超品,容不得半点疏忽。 任何的松懈,迎来的可能就是无法翻盘的败局。 :快完结了,厚着脸皮求一下月票。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零八章 十万火急 天蛊婆婆沉浸在混沌太虚之中,不多时,混沌初分,景物呈现,一副副未来的画面交替着闪过。 这些画面纷乱繁杂,有的是某座山谷的未来,有的是某个不认识的凡人的未来,而这个未来,可能是明天的,可能是一个时辰后的。 庞大的信息流冲击着天蛊婆婆的元神,让她额头青筋凸起,太阳穴“突突”的胀痛。 终于,经过一次次筛选,承受了一次次未来画面的冲击后,她看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画面随之破碎。 “噗” 天蛊婆婆身子一歪,倒在软塌上,口中鲜血狂喷。 她的脸色煞白如纸,双眼沁出血肉,嘴唇不停颤抖,发出绝望哀嚎: “天亡九州” 寝宫。 怀庆披着丝绸长袍,浸泡在冰凉的水中。 此时黄昏已过,没有宫女点燃蜡烛,室内光线昏暗,她闭着眼,表情惬意。 尽管没有铜镜,她也知道自己雪白的脖颈、胸脯等处遍布着吻痕和抓痕,这是某个半步武神毫不怜惜留下的痕迹。。 “呼” 她轻吐一口气,皮肤所有痕迹消失不见,包括被撞红的臀和胯,娇躯依旧莹白细腻。 一次双修,她身上的龙脉之气已经尽数转移到许七安体内,包括她身为一国之君所附带的浓厚气运。 怀庆不是天命师,无法窥见国运,但估摸着大奉的国运至多就剩一两成。 其余的全凝聚于许七安体内。 炎康靖三国因为气运被巫神夺尽,因此灭国,被纳入中原版图,成为大奉的一部分。 如今大奉的国运急剧流失,不久的将来,也会面临亡国灭种的灾难。 这便是因果。 “绝境之人退无可退!”怀庆靠在浴桶壁,叹息般的喃喃。 她在赌,大奉在赌,所有中原的超凡强者都在赌,赌许七安能成武神,杀超品,平大劫。 如果成功,那么流失的国运就可以还于大奉,九州生灵和朝廷置之死地而后生。 如果失败,反正也没有更糟糕的结局了。 这时,小碎步从外头传来,那是返回的宫女们。 怀庆屏退宫女们时,吩咐的是一个时辰内不得靠近寝宫。 如今时间到了,宫女们自然就回来伺候陛下。 怀庆耳廓动了动,但没反应,自顾自的躺在冰凉的浴桶里,眯着眼儿,思考着局势。 宫女们进了寝宫,首先看见的是女帝的贴身衣物凌乱丢弃在地,那张紫檀木制造的奢华龙榻一片狼藉。 值得一提,掌控化劲的武夫都懂的如何卸力,因此不管在床上怎样放肆,都不会出现床榻的情况。 钟璃如果在场,那另当别论。 不明真相的宫女有些茫然,她们伺候陛下这么久,从公主到皇帝,从未见她如此邋遢随意。 为首的宫女转头四顾,一边吩咐宫女收拾衣物、床铺,一边低声唤道: “陛下,陛下?” 这时,她听见收拾床铺的宫女低低的“啊”一声,捂着嘴,表情有些慌张惶恐。 大宫女皱皱眉,眼睛瞪了过去。 那宫女指了指床铺,没敢说话。 大宫女挪步过去,定睛一看,顿时花容失色。 床铺凌乱不堪倒也罢了,水渍湿斑遍布倒也罢了,可那一点点的落红鲜明的刺眼。 再联系周遭的情况,傻子也明白发生了什么。 “朕在沐浴!” 里头的浴室里,传来怀庆清冷性感的声线,带着一丝丝的慵懒。 大宫女用眼神示意宫女们各自做事,自己双手叠在小腹,低着头,小碎步走向浴室。 过程中,她大脑高速运转,猜测着那个被陛下“临幸”的幸运儿是谁。 能成为女帝身边的大宫女,除了足够忠心外,智慧也是不可或缺的。 她立刻想到近来一直困扰陛下的立储之事,以陛下的性子,怎么可能会把皇位拱手还给先帝子嗣? 在大宫女看来,女帝迟早会走到这一步。 让她嗅出一抹不同寻常的是,陛下是待嫁之身,全天下的年轻俊彦等着她挑,如果真的看上了哪位,大可堂堂正正的纳入后宫。 没有名分私自苟合的行为,可不是陛下的行事风格。 再联系陛下屏退她们的行为大宫女立刻断定,那个男人是见不得光的。 京城里哪个男人是陛下钟情又见不得光的? 身为伺候在女帝身边多年的心腹,她率先想到的是当今驸马,临安公主的夫婿。 许银锣。 这,这,陛下怎么能这样,这和父占儿媳,兄霸弟妻有何区别?若是传出去,绝对朝野震荡,将来青史之上,难逃荒淫放荡骂名大宫女心跳加速,走到浴桶边,深吸一口气,不动声色道: “奴婢替陛下捏捏肩?” 怀庆慵懒的“嗯”一声,沉浸在自己世界里,分析着这盘事关九州的棋局接下来该怎么走。 这时,一名传话的宦官来到寝宫外,低声与外头的宫女耳语几句。 宫女疾步走回寝宫,在浴室外垂下的黄绸帷幔前停下来,低声道: “陛下,监正和宋卿大人求见。” 西域。 盘坐在边界的神殊耳朵动了动,他听见了“浪潮”声,汹涌而来的浪潮。 当即起身,轻轻一个提纵,他像是一枚炮弹般射向天空。 而他刚才所在的位置,立刻被暗红色的血肉狂潮吞没,海浪般奔涌的血肉物质扑了个空,四散开来,覆盖地面,紧接着,它们集体上涌,凝成一尊面目模糊的佛像。 这尊佛像双脚融入血肉物质中,与铺天盖地的“浪潮”是一个整体。 西边天空,三道流光呼啸而至,没有靠近,远远观望,伺机而动。 正是佛门三位菩萨。 佛门的僧众都好好的活在阿兰陀,但除三位菩萨外,罗汉和金刚死的死,背叛的背叛,就显得很势单力孤。 神殊拉开距离后,面不改色的伸手一招,清光流舞间,一把玄色铁弓出现在他手中。 这把弓有个酷炫的名字——射神弓! 监正的作品之一,此弓能把武夫的气机化作箭矢,提升穿透力和杀伤力,三品境武夫手握此弓射出的箭矢,威力能提升半个品级。 尽管这把弓无法让半步武神的力量提升半个品级,但也比神殊随意轰出一拳的威力要大。 监正在司天监有一个小宝库,平日里心血来潮炼制的法器都储存在宝库里,乱命锤也是宝库里的藏品之一。 现在监正没了,不,封印了,褚采薇又是个推崇无为而治的,监正的藏品便成了许七安随意挥霍的东西。 这把弓是他借给神殊的。 神殊缓缓拉开弓弦,气机从指间迸发,凝成搭在弦上的箭矢,箭头产生气旋,扭曲空气。 一张纸页缓缓燃烧,化作清光,凝于箭中。 那尊佛像巍然不动,身后依次浮现八大法相,大慈大悲法相吟诵佛经,天空佛光降临,梵音度世。 崩! 箭矢化作流光呼啸而去,下一刻,射中了广贤菩萨,少年僧人上半身当即炸成血雾。 躺在浴桶里的怀庆睁开眼,下意识的皱皱眉头,淡淡道: “请他们去御书房稍后。” 打发走宫女后,她拍了拍肩膀上大宫女的手,“芽儿,帮朕更衣。” 怀庆很快穿好常服,金冠束发,领着大宫女芽儿离开寝宫,走向御书房。 御书房里烛光璀璨,怀庆从里侧出来,扫了一眼,殿内除了黄裙少女褚采薇,时间管理大师宋卿,还有脸色颓败的天蛊婆婆。 “婆婆怎么来京城了?” 怀庆端详着天蛊婆婆的脸色,转头吩咐芽儿: “去取一些滋养的丹药过来。” 她意识到可能出事了。 天蛊婆婆摆摆手,颇为焦急的说道: “不必麻烦,陛下,许银锣何在?” “他去雷州了。”怀庆说道:“婆婆有事可与朕直说。” “与你说有何用!” 一听许七安去了雷州,天蛊婆婆的语气愈发急切,顾不得对方是大奉皇帝,连声催促: “速速地书传信,让他赶回京城,老身有十万火急之事要告知许银锣。”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零八章 十万火急 天蛊婆婆沉浸在混沌太虚之中,不多时,混沌初分,景物呈现,一副副未来的画面交替着闪过。 这些画面纷乱繁杂,有的是某座山谷的未来,有的是某个不认识的凡人的未来,而这个未来,可能是明天的,可能是一个时辰后的。 庞大的信息流冲击着天蛊婆婆的元神,让她额头青筋凸起,太阳穴“突突”的胀痛。 终于,经过一次次筛选,承受了一次次未来画面的冲击后,她看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画面随之破碎。 “噗” 天蛊婆婆身子一歪,倒在软塌上,口中鲜血狂喷。 她的脸色煞白如纸,双眼沁出血肉,嘴唇不停颤抖,发出绝望哀嚎: “天亡九州” 寝宫。 怀庆披着丝绸长袍,浸泡在冰凉的水中。 此时黄昏已过,没有宫女点燃蜡烛,室内光线昏暗,她闭着眼,表情惬意。 尽管没有铜镜,她也知道自己雪白的脖颈、胸脯等处遍布着吻痕和抓痕,这是某个半步武神毫不怜惜留下的痕迹。。 “呼” 她轻吐一口气,皮肤所有痕迹消失不见,包括被撞红的臀和胯,娇躯依旧莹白细腻。 一次双修,她身上的龙脉之气已经尽数转移到许七安体内,包括她身为一国之君所附带的浓厚气运。 怀庆不是天命师,无法窥见国运,但估摸着大奉的国运至多就剩一两成。 其余的全凝聚于许七安体内。 炎康靖三国因为气运被巫神夺尽,因此灭国,被纳入中原版图,成为大奉的一部分。 如今大奉的国运急剧流失,不久的将来,也会面临亡国灭种的灾难。 这便是因果。 “绝境之人退无可退!”怀庆靠在浴桶壁,叹息般的喃喃。 她在赌,大奉在赌,所有中原的超凡强者都在赌,赌许七安能成武神,杀超品,平大劫。 如果成功,那么流失的国运就可以还于大奉,九州生灵和朝廷置之死地而后生。 如果失败,反正也没有更糟糕的结局了。 这时,小碎步从外头传来,那是返回的宫女们。 怀庆屏退宫女们时,吩咐的是一个时辰内不得靠近寝宫。 如今时间到了,宫女们自然就回来伺候陛下。 怀庆耳廓动了动,但没反应,自顾自的躺在冰凉的浴桶里,眯着眼儿,思考着局势。 宫女们进了寝宫,首先看见的是女帝的贴身衣物凌乱丢弃在地,那张紫檀木制造的奢华龙榻一片狼藉。 值得一提,掌控化劲的武夫都懂的如何卸力,因此不管在床上怎样放肆,都不会出现床榻的情况。 钟璃如果在场,那另当别论。 不明真相的宫女有些茫然,她们伺候陛下这么久,从公主到皇帝,从未见她如此邋遢随意。 为首的宫女转头四顾,一边吩咐宫女收拾衣物、床铺,一边低声唤道: “陛下,陛下?” 这时,她听见收拾床铺的宫女低低的“啊”一声,捂着嘴,表情有些慌张惶恐。 大宫女皱皱眉,眼睛瞪了过去。 那宫女指了指床铺,没敢说话。 大宫女挪步过去,定睛一看,顿时花容失色。 床铺凌乱不堪倒也罢了,水渍湿斑遍布倒也罢了,可那一点点的落红鲜明的刺眼。 再联系周遭的情况,傻子也明白发生了什么。 “朕在沐浴!” 里头的浴室里,传来怀庆清冷性感的声线,带着一丝丝的慵懒。 大宫女用眼神示意宫女们各自做事,自己双手叠在小腹,低着头,小碎步走向浴室。 过程中,她大脑高速运转,猜测着那个被陛下“临幸”的幸运儿是谁。 能成为女帝身边的大宫女,除了足够忠心外,智慧也是不可或缺的。 她立刻想到近来一直困扰陛下的立储之事,以陛下的性子,怎么可能会把皇位拱手还给先帝子嗣? 在大宫女看来,女帝迟早会走到这一步。 让她嗅出一抹不同寻常的是,陛下是待嫁之身,全天下的年轻俊彦等着她挑,如果真的看上了哪位,大可堂堂正正的纳入后宫。 没有名分私自苟合的行为,可不是陛下的行事风格。 再联系陛下屏退她们的行为大宫女立刻断定,那个男人是见不得光的。 京城里哪个男人是陛下钟情又见不得光的? 身为伺候在女帝身边多年的心腹,她率先想到的是当今驸马,临安公主的夫婿。 许银锣。 这,这,陛下怎么能这样,这和父占儿媳,兄霸弟妻有何区别?若是传出去,绝对朝野震荡,将来青史之上,难逃荒淫放荡骂名大宫女心跳加速,走到浴桶边,深吸一口气,不动声色道: “奴婢替陛下捏捏肩?” 怀庆慵懒的“嗯”一声,沉浸在自己世界里,分析着这盘事关九州的棋局接下来该怎么走。 这时,一名传话的宦官来到寝宫外,低声与外头的宫女耳语几句。 宫女疾步走回寝宫,在浴室外垂下的黄绸帷幔前停下来,低声道: “陛下,监正和宋卿大人求见。” 西域。 盘坐在边界的神殊耳朵动了动,他听见了“浪潮”声,汹涌而来的浪潮。 当即起身,轻轻一个提纵,他像是一枚炮弹般射向天空。 而他刚才所在的位置,立刻被暗红色的血肉狂潮吞没,海浪般奔涌的血肉物质扑了个空,四散开来,覆盖地面,紧接着,它们集体上涌,凝成一尊面目模糊的佛像。 这尊佛像双脚融入血肉物质中,与铺天盖地的“浪潮”是一个整体。 西边天空,三道流光呼啸而至,没有靠近,远远观望,伺机而动。 正是佛门三位菩萨。 佛门的僧众都好好的活在阿兰陀,但除三位菩萨外,罗汉和金刚死的死,背叛的背叛,就显得很势单力孤。 神殊拉开距离后,面不改色的伸手一招,清光流舞间,一把玄色铁弓出现在他手中。 这把弓有个酷炫的名字——射神弓! 监正的作品之一,此弓能把武夫的气机化作箭矢,提升穿透力和杀伤力,三品境武夫手握此弓射出的箭矢,威力能提升半个品级。 尽管这把弓无法让半步武神的力量提升半个品级,但也比神殊随意轰出一拳的威力要大。 监正在司天监有一个小宝库,平日里心血来潮炼制的法器都储存在宝库里,乱命锤也是宝库里的藏品之一。 现在监正没了,不,封印了,褚采薇又是个推崇无为而治的,监正的藏品便成了许七安随意挥霍的东西。 这把弓是他借给神殊的。 神殊缓缓拉开弓弦,气机从指间迸发,凝成搭在弦上的箭矢,箭头产生气旋,扭曲空气。 一张纸页缓缓燃烧,化作清光,凝于箭中。 那尊佛像巍然不动,身后依次浮现八大法相,大慈大悲法相吟诵佛经,天空佛光降临,梵音度世。 崩! 箭矢化作流光呼啸而去,下一刻,射中了广贤菩萨,少年僧人上半身当即炸成血雾。 躺在浴桶里的怀庆睁开眼,下意识的皱皱眉头,淡淡道: “请他们去御书房稍后。” 打发走宫女后,她拍了拍肩膀上大宫女的手,“芽儿,帮朕更衣。” 怀庆很快穿好常服,金冠束发,领着大宫女芽儿离开寝宫,走向御书房。 御书房里烛光璀璨,怀庆从里侧出来,扫了一眼,殿内除了黄裙少女褚采薇,时间管理大师宋卿,还有脸色颓败的天蛊婆婆。 “婆婆怎么来京城了?” 怀庆端详着天蛊婆婆的脸色,转头吩咐芽儿: “去取一些滋养的丹药过来。” 她意识到可能出事了。 天蛊婆婆摆摆手,颇为焦急的说道: “不必麻烦,陛下,许银锣何在?” “他去雷州了。”怀庆说道:“婆婆有事可与朕直说。” “与你说有何用!” 一听许七安去了雷州,天蛊婆婆的语气愈发急切,顾不得对方是大奉皇帝,连声催促: “速速地书传信,让他赶回京城,老身有十万火急之事要告知许银锣。”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零九章 蛊神的目标 怀庆深深看一眼天蛊婆婆,原本轻松美好的心情,随之凝重。 她抓起地书碎片,私聊三号,传书道: 【宁宴,速回京城。】 怀庆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目不识丁的怀庆,既然已有夫妻之实,她也不藏着掖着了,称许银锣显得生分,这绝对不是为了故意气飞燕女侠。 【三:何事,我即刻就到雷州了。】 【一:天蛊婆婆预见了未来,非见你不可,瞧她神色,恐非好事。】 尽管天蛊婆婆什么都没说,但怀庆还是猜到了真相。 佛陀进攻中原之际,还非得让许七安回来,要当面告知,那说明事情的严重性超过了雷州的战况。 而天蛊婆婆获取“情报”的方式,不言而喻。 天蛊! 许七安虽然是粗鄙的武夫,脑子却不粗鄙,怀庆想到的东西,他念头一转,便意会了。 在这个时候,天蛊婆婆通过集镇的传送阵,赶到京城,绝非寻常之事。。 当即传书回复: 【等我!】 距离雷州不到半刻钟路程的许七安,调转方向,朝着来路返回。 夜空之下,黑影一闪而过,他的飞行造成了震耳欲聋的音爆,让沿途中城池、乡镇里的百姓错以为是雷雨将至。 但一抬头,圆月辉辉,夜空如洗,分明半片雨云都没有。 皇宫里,天蛊婆婆焦虑的来回踱步,时不时咳嗽一声,她的脸色呈现行将就木的灰败,让人担忧下一刻就会病倒。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御书房内气氛凝重,褚采薇抿着嘴唇,身为监正的她都没敢吃东西。 宋卿眼睛一闭一闭,身子轻微摇晃,仿佛随时都会睡去。 他在过去的三天里,只睡了两个时辰,面对着炼器器材时,他总能迸发出让圣子都羡慕的精力。 可一旦离开炼金实验室,他就忍不住犯困打盹。 御书房里的宦官们低着头,一言不发,尽管已经过了用晚膳的时间,也只能一遍遍的吩咐御膳房热菜、保温,不敢有丝毫打扰。 终于,殿内人影一闪,许七安赶回来了。 天蛊婆婆见他归来,眼睛一亮,整个人明显松弛了一下,拄着拐棍,摇摇晃晃的往身边的大椅坐下。 “婆婆!” 许七安大步走过去,一边扣住她的手,渡入气机,一边问道: “何事唤我回来。” 天蛊婆婆扫了一眼褚采薇、宋卿和大案后的怀庆,声音苍老: “法不传六耳,何况天机!” 怀庆看向许七安,见他颔首,当即道: “尔等随朕出去。” 她双手置于小腹,莲步款款,绣龙纹的衣摆与发丝微微晃荡,领着褚采薇等人离开了观星楼。 等御书房里只剩下许七安和天蛊婆婆,他高抬掌心,撑起气机屏障,彻底隔绝了内外。 天蛊婆婆这才安心,深吸一口气,说道: “我窥探了未来,看到了你的陨落,看到超品分食九州气运,九州生灵灰飞烟灭,十不存一。” 许七安心里陡然一沉: “在你看到的未来里,我无法晋升武神?” 天蛊婆婆点头。 未来的我无法晋升武神,那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一个前提两个条件,我与怀庆双修后,气运昌盛,想来是够了的未得天下认可?可刻刀说过,这个成就我已经达成许七安想到了。 最后一个条件:得天地认可! 如果未来的他真的无法晋升武神,那肯定是这个环节出了问题。 “婆婆唤我回来,不只是告知这个噩耗吧。” 许七安收回思绪,看着满脸皱纹的老人。 天蛊婆婆点点头: “蛊神和佛陀的异常让我如鲠在喉,无法忽视,小辈们去了雷州后,我便主动窥探了未来。我终于知道蛊神为什么要出海。” 许七安下意识的屏住呼吸。 天蛊婆婆停顿了一下,当她再次开口时,声音已经变的嘶哑和虚弱: “祂要去杀监正。” 杀监正?! 蛊神出海居然是为了杀监正,事到如今,监正只不过是区区一位天命师,祂这个时候选择出海杀监正? 这个答案让许七安难以置信,是他怎么都没想到的。 他斟酌道: “大奉不灭,监正不死。” 天命师与国同龄,大奉王朝不灭,监正就不会死,以荒半步超品的实力都无法杀死他,只能选择封印。 当然,许七安也不能保证超品就一定杀不死监正。 毕竟术士体系只有短短六百年,而这六百年里,超品未曾对天命师出手。 天蛊婆婆摇着头: “我窥见的未来有限,无法给你太详细的答案,但监正确实死了,他的死,让一切都变的无法挽回。” 许七安“嗯”了一声,脸色凝重,眉头不直觉的锁起: “如果是这样的话,蛊神出海的行为,以及佛陀的牵制,就得到了合理的解释。” 只是为何杀死监正会让事态走向不可挽回的深渊? 另外,许七安又想到了一个点,那就是超品杀不死监正。 理由很简单,荒一旦重返超品,肯定不会放过监正,那么蛊神就没有出海的必要。 但这里的逻辑悖论时,如果重返巅峰的荒杀不死监正,蛊神去了海外又有什么意义? 这些疑惑,没有人能给他答案。 天蛊婆婆反握住许七安的手,一字一句道: “你要做的是出海,救回监正,不然万事皆休。” 许七安沉默着点头,凝视着天蛊婆婆布满老年斑的面孔,轻声道: “婆婆,您还有什么想对我说的?” 天蛊婆婆目光转柔,笑道: “大劫之后,老身不知道几个首领中,还能活下来几个。 “希望许银锣能善待蛊族,善待鸾钰丫头。 “将来如果蛊族想脱离大奉,重返南疆,你便由他们去,不要为难他们。 “他们若愿意融入大奉,也请给他们一定的主权,莫要让朝廷压迫。 “若此劫难度,一切便随他吧。” 天蛊婆婆撑起衰老的身体,站稳后,放下拐棍,朝许七安郑重行了一礼: “海外之行,凶险莫测,老身先替九州生灵,谢过许银锣了。” 许七安没有闪避,无声颔首。 天蛊婆婆施礼后,坐回椅子,身子往后靠了靠,安详的闭上眼睛。 许七安后退三步,躬身,作揖: “婆婆走好!” “吱” 御书房的大门缓缓打开,站在屋檐下等待的怀庆霍然回首,她先看了许七安一眼,接着目光掠过后者的肩膀,看向了垂着头坐在椅子上的天蛊婆婆。 心里早有准备的女帝目光一黯,于心里叹息一声。 “婆婆说了什么?” 碍于边上还有宫女宦官,她传音问道。 许七安传音把天蛊婆婆窥见的未来,告诉了怀庆。 泄露天机者,必遭天道反噬。 天蛊婆婆之所以屏退众人,只留下许七安,是因为旁听者太多的话,很可能她还来不及泄露天机,就死于反噬。 这女帝瞳孔微缩,怔怔而立,犹如木偶。 隔了十几秒,她内心涌起强烈的绝望。 许七安不是蛊神的对手,更何况还有一位荒,让一位半步武神面对两位超品,结局可想而知。 神殊的过去,就是许七安的未来。 不,以荒吞天食地的手段,配合蛊神的话,许七安甚至都不会有神殊的待遇。 死路一条。 而中原这边,失去了许七安,神殊独木难支,如何挡住佛陀的压力? 更何况,巫神破除封印在即。 “宁宴” 怀庆脸色煞白,有些绝望的喊了一声。 “救监正,不代表要和蛊神、荒决一生死。我会尽快回来,在那之前,中原就拜托你了。 “此间之事,也请陛下告知天地会,告知魏公。” 许七安说完,转了个身,正要传送离开。 后背突然被人抱住,接着传来怀庆带着一丝颤抖的声线: “一定要回来。” 宫女和宦官们瞠目结舌,傻在原地。 许七安低声“嗯”了一下,从女帝怀里消失不见。 这个瞬间,褚采薇看见女帝眼里隐约有泪光,一闪即逝。 “采薇,宋卿,你们随我来。” 怀庆接着让宫女和宦官留在御书房外。 她大步往前,穿过铺设昂贵地衣的走道,当她坐回属于自己的位置时,她的目光重新锐利,她的表情变的冷峻,方才在许七安面前流露的柔弱荡然无存。 她恢复了一国之君的身份。 “你们可知道身为帝王,要如何凝聚气运?” 怀庆缓缓问道。 许府。 许七安回府时,晚宴已经结束,内厅的灯黑了,府上众人在房里或说话,或酝酿睡意。 婚房里,临安穿着单薄的睡衣,正与贴身大宫女下五子棋,她手边放着一碗补肾汤。 初为人妇那段时间,狗奴才日夜索取无度,临安瞎看了几本医术,深怕他精力耗损严重,亏空了身子,于是每晚都要让身边服侍的宫女们偷偷熬煮补肾汤。 现在,她已经明白自己当时太年轻,根本不知道一品武夫的强壮和可怕。 但依旧让宫女夜里熬补肾汤,因为这不是给许七安准备的,是给她自己喝的。 “临安!” 许七安鬼魅般的出现,吓了主仆一跳。 临安拍着规模远不如姐姐的胸脯,嗔道: “干嘛呀,不会敲门进来嘛!” 许七安挥了挥手,打发走宫女,接着抱起正牌妻子走到床边,把她放在自己的腿上,脸埋青丝间,低声道: “我又要出海了,这次不会太久,也有可能会很久很久。” “又要出海!”临安瞪他一眼,忽然发现夫君的眼神和表情于平日里不一样。 说不出的不同。 她没来涌起难以遏制的彷徨、迷茫。 她结结巴巴的说道: “去干嘛?” 许七安没有回答,临安是没心没肺的雀儿,只要啄人就好了,国家大事天下兴亡,不该成为她的困扰。 他抱着临安默默温存了片刻,直到她在催眠气体的影响下睡去。 许七安接着传送到二叔和婶婶的屋子外,屋子里传来婶婶的说话声: “我跟你说,我发现慕姐姐的一个秘密,是小狐狸告诉我的。” 接着是二叔的声音: “什么秘密。” “小狐狸说慕姐姐很漂亮,但手腕那串菩提手串给她易容了。”婶婶振振有词。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岂料二叔一点都不惊讶,说:“她肯定是个美人啊。” “你怎么知道。”婶婶语气一变。 “那她不是和宁宴有一腿嘛,就你那侄儿看上的女人,能丑?”许二叔也振振有词。 “哎呀,我只是怀疑他俩有一腿。”婶婶说。 “全家人都怀疑,那铁定就是了。”许二叔说。 “唉,宁宴睡了那么多女人,怎么就没给我生个孙子。”婶婶唉声叹气。 屋外,灯光晦暗的屋檐下,许七安跪下来,朝着房门嗑了一个头。 小豆丁的房间里。 许七安坐在床边,摸了摸幼妹的脑袋,许铃音四仰八叉的躺着,“阿呼阿呼”的酣睡。 照顾她的丫鬟很尽职,知道小姐儿睡相不好,给她穿的很严实,浑身除了脑袋,就露出两只手,以及裤管下的两只小脚丫。 许七安捏了捏胖嘟嘟的脸,双手穿过许铃音的腋下,把她抱了起来。 他没说话,也没继续下一步动作,只是沉默的抱了一会儿。 许玲月还没休息,微微敞开的窗户里透出明亮的烛光。 圆桌边,清丽脱俗的少女低着绣着袍子,烛光里她的眸子黑亮澄澈,精致的五官温润如玉。 咬断了线头后,她心有所感,望向窗户。 窗外漆黑一片,什么都没有。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一十章 前奏 卧房里,穿着白色里衣的许新年坐在圆桌边,一言不发的望着身边的大哥。 好半晌,他苦涩的笑道: “所以,这是大哥临终前的告别? “不过也无妨,你若死了,九州难逃大劫,你只是先走一步,我们一家人说不准还能团聚。” 许七安道: “别这么悲观嘛,也许我能力挽狂澜呢,你见大哥输过?不过把握确实不大,面对两位超品,我战败的概率是九成九,身死的概率是九成。 “所以还是要来见一见二郎,这样就没遗憾了。 “你是个好弟弟,从未让我失望,很庆幸来到这个世界,能有这样的二叔,这样的婶婶,还有你和玲月铃音这样的妹妹。” 许新年张了张嘴。 “局势确实让人绝望,但你是二房长子,理当知晓,以及承担它所带来的压力。”他看一眼许新年黯淡的眼神,笑着鼓励道: “我出海之后,记得辅助陛下和内阁,把百姓往京城方向迁徙。这是一项繁重的工作,也是你目前唯一能做到。大哥只是粗鄙的武夫,只懂得打打杀杀。。 “大劫来临,我能做到毕竟有限,需要我们同心协力。” 许新年点点头。 许七安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道: “走了!” “大哥”许新年霍然起身,望着他的背影,哽咽道: “你也是个好大哥。” 许七安没有转身,挥了挥手。 下一刻,他出现在夜姬房间里,因为没有掩盖气息,后者立刻有所感应,睁开眼睛。 “许郎?” 夜姬既高兴又诧异。 要知道许七安自成婚后,夜里基本都宿在临安房里,每日与她欢好都是在天亮后,或者黎明前夕。 “我有事要与九尾狐商议。” 许七安坐在床边,轻轻抚摸着夜姬的秀发。 屋内黑暗无光,夜姬借着窗外照进来的皎皎月色,看见了情郎沉凝的脸色,她心里当即一沉,没有多问: “好!” 掀开薄被下床,踩着绣鞋,蹲在地上,拉开床底的箱子,接着数量的取出铜铸的狐狸香炉,两根黑色的香。 她指尖捏住香尖,搓亮,插入香炉,闭上,虔诚的念念有词,而后深吸一口气,把黑香冒出的青烟吸入口鼻。 夜姬的左眼渐渐亮起烟雾状的清光。 她侧头看向床边的许七安,笑吟吟道: “想我啦?” 声音柔媚甜腻,像是情人间撒娇的口吻。 她扭着腰肢坐在床边,勾住许七安的肩膀,含情脉脉的勾引。 许七安没心情与她打情骂俏,沉声道: “蛊神从极渊里出来了,现在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怀消失。” 九尾天狐娇声道: “先听坏消息。” 许七安怜悯的看着她: “坏消息就是,蛊神出海来找你了,所以我赶紧让夜姬通知你。” ‘夜姬’的脸色陡然一变,松开缠他脖子的手臂,声音也变的尖锐: “不要和我开玩笑。” 怂的真快许七安没好气道: “是你先跟我开玩笑,收起你的魅惑。” 等九尾狐脸色不太好的坐直身子,他把天蛊婆婆预知的未来告诉了九尾狐。 “九州和海外我无法兼顾,你即刻回归,助你爹一臂之力。” 九尾狐有九条命,不,八条命,又是一品妖族,约等于八位一品。 这是足以改变局部战争结果的战力。 有她在,大奉的超凡强者才能应对佛门的三位菩萨,才能专心给神殊打辅助。 通知完九尾狐,他安慰了满脸悲伤的夜姬,接着传送到慕南栀的房间。 大奉第一美人搂着白姬,正睡的香甜。 被许七安惊醒后,她没好气的说道: “有话就说,别打扰老娘睡觉。” 她只看一眼,就知道许七安不是来找她缠绵的,这就是两人的默契。 “蛊神挣脱封印了,祂要去杀监正”许七安把情况告诉她,“我要出海了。” 慕南栀好半天,才简短的“嗯”一声。 “你好好休息。”许七安转过身,心里默数三二一。 她猛的掀开被子,吃着脚奔过来,仅仅抱住许七安的后背,带着哭腔哽咽: “我不让你走。” 许七安回过身,黑暗里,她眼圈通红,泪水滚滚,沿着尖俏的下颌滚落。 这一刻,许七安险些点头答应,只想抱着如花似玉的美人呵护温存。 他强硬的扭过头去,笑道: “你该懂我的。” “我不懂我不懂我不懂”慕南栀把脸埋在他胸膛,用力摇头。 屋内一时安静下来,只有她的抽泣声。 很久之后,她抹去眼泪,用力在许七安胸膛推了一把,别过身去,冷冰冰道: “滚吧!” 许七安笑了起来,身影消失在屋内。 可惜洛玉衡已赴雷州,无法再见一面。 啊这褚采薇作为司天监里的学渣,这道题无疑难住了她。 隐约间记得这道题自己是做过的,但想不起答案来了。 好在身边还有宋卿,她连忙拉了一下昏昏欲睡的宋卿,嗔道: “宋师兄,陛下问你话呢。” 宋卿这才清醒过来,皱眉道: “何事?” “陛下想凝聚气运,你有何法子?”褚采薇难得的机智了一把。 宋卿性格虽然有大缺陷,但不可否认是一位优秀的学霸,监正的六位亲传弟子里,除了褚采薇,个个都是术士中的顶尖人物。 他没有思考太久,就给出了回答: “寻常人物想凝聚气运,非练气士不可。帝王若想凝聚气运,除了我刚才说的,还有一个办法。 “陛下可以让灵龙为了凝聚气运。” “灵龙?”怀庆若有所思。 宋卿说道: “灵龙食紫气而生,离不开人间帝王,但陛下可知为何历朝历代,都会养一条灵龙?” 标准的答案就是,灵龙象征着正统怀庆道: “请说。” “因为灵龙可以平衡国运,防止烈火烹油之下,王朝气数由盛转衰,能让国运更加绵长。要知道,盛极而衰乃天地规则,万事万物都逃不开这个定律。”宋卿侃侃而谈: “灵龙平衡国运的方式便是吞纳过盛的气运,在王朝气运衰弱时吐出,这是它的天赋神通。 “我曾听监正老师说过,元景,不,贞德就利用过灵龙摄走他体内的气运,让帝王气运降到最低。” 利用灵龙来凝聚气运是只有帝王才能做到的事。 宋卿接着说道: “不过灵龙终究不是练气士,依靠它凝聚的气运有限,无法像许银锣那样,将半数国运纳入体内。而且,灵龙多半不愿” 怀庆道: “朕知道了。” 打发走褚采薇和宋卿,她旋即取出地书,按照许七安的嘱咐,把天蛊婆婆的预知告诉天地会成员。 此时最闲的是李灵素,圣人见到传书,心凉了一半。 【七:完了!】 许宁宴完了,中原也要完了。 【四:没想到蛊神出海竟然是为了杀监正?】 之前的讨论中,他们重点分析过海外的情况,光门被许七安带走后,海外便只有荒和监正,以天地会成员的智慧,当然也想过蛊神出海会不会是寻这两位。 可是目的呢? 这两位都不该是蛊神大费周章出海的原因。 蛊神图这两位什么? 即使到了现在,楚元缜也想不明白蛊神为什么要杀监正,监正虽然强大,但也只是一位天命师,时至今日,一品是左右不了大局的。 【九:宁宴危险了。】 金莲道长言简意赅的传书。 他去海外,要面对两位超品,压力可想而知。 众人是见过神殊和佛陀战斗的,半步武神是能与超品争锋,可能争锋不代表能搏命,败亡是迟早的事。 何况还是两位超品。 【一:所以,他无暇顾及我们,诸位,拜托了。】 中原局势同样不妙,不会比许七安安全多少。 他们这些超凡强者,要面对的是佛门的三位一品,以及超品佛陀,每个人都有可能殒落。 而这一次,许七安不会从天而降。 京城。 深夜,李灵素放下地书碎片,掰开身边美人的手臂,沉默的穿衣穿鞋。 “李郎?” 床上的美人惊醒,一手抱着胸,一手拉住他,嗔道:“你今夜是我的,不许走。” 李灵素挣开她的手: “我要回一趟宗门。” “天宗不是封山了吗?”她皱了皱眉。 李灵素咬了咬牙,“小爷用头也给他撞开。” 说罢,推门而去,御剑直入云霄。 修为不高难以插手超凡战,这是神仙也没办法的事,但他做不到朋友在前线搏命,自己心安理得的在京城睡女人。 雷州。 神殊接连射出箭矢,在血肉组成的汪洋里不断炸开,炸的肉沫横飞,炸出一个个深坑,但这只能勉强减缓佛陀侵占雷州领土的速度。 谈何阻止? 神殊不敢近身是因为孤立无援,一旦被佛陀的九大法相影响,再有三位一品辅助,他必败无疑。 若是以前,神殊倒也不惧,半步武神不死不灭,超品也别想杀死。 可现在,佛陀今非昔比,一旦受制于祂,再被带到西域去,半步武神也得死。 另外,三位一品菩萨也不能小觑,他们的法相不及佛陀强大,但依旧能对神殊造成影响。 更棘手的一点是,不久前他利用儒家法术纸页,掩盖杀意,一箭射爆广贤的肉身,本该让他暂时失去战力。 但佛陀的药师法相光轮一转,便治愈了广贤的伤势。 三位菩萨变相的拥有了不死之身。 这时,视线里,琉璃和伽罗树突兀消失,于神殊数十丈外现身,后者双手飞快结印,凝固此片空间。 抓住神殊破开空间屏障的短暂机会,琉璃抬脚一踏,让周遭的景物退去色彩,结界朝着神殊迅速蔓延。 另一边,血肉物质疯狂奔涌而来,打算趁机靠近神殊。 佛门的两位菩萨与佛陀配合默契无间。 突然,一道阴影从神殊脚下腾起,将他包裹,早就藏在神殊影子里的暗蛊部首领,带着他跳跃离开。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一十一章 吞噬监正 影子与同伴早就到了,他们之所以没有参战,选择隐蔽,是因为三品境的他们在一品菩萨面前,不说如土鸡瓦狗,但也强不到哪里。 一旦被拥有行者法相的琉璃菩萨针对,反而会成为神殊的累赘。 因此,暗中与神殊取得联系后,暗蛊部首领便无声无息的藏身在神殊的影子里,必要时作为脱身的手段。 果然收获奇效。 “哼,来了一群小老鼠。” 琉璃菩萨秀眉微皱,素白绝美的脸庞不见情绪,下一刻,她出现在数百丈的高空,俯瞰苍茫大地,目光一扫,瞥见了极遥远外的蛊族首领们。 他们没敢靠近战场,收敛着气息,在三位菩萨的感知范围之外。 狂风呼啸间,琉璃菩萨白衣胜雪的身影被风扯碎,再出现时,她已至蛊族首领的头顶。 黑发白衣,风中烈烈飞扬,寒潭般的美眸俯视着蛊族首领们。 她打算先解决掉蛊族的首领们,而佛陀和两位同伴会替她牵制住神殊。。 率先反应过来的是龙图,这位身高九尺的壮汉,腿部肌肉一炸,地面四分五裂中,撞向头顶的琉璃菩萨。 过程中,他的皮肤变成的赤红,毛孔喷涌出血雾。 本就半只脚迈入二品的他,依靠血祭术,爆发出堪比二品的速度和气息。 毒蛊部首领跋纪腮帮鼓出超越人类极限的弧度,深紫色的毒雾如箭矢般喷向琉璃菩萨。 腰细腿长胸脯饱满的鸾钰双眼涌起诡异的光芒,引动琉璃菩萨体内的情欲。 但凡生灵,便有情欲。 气质端庄,有着知性美的淳嫣,则张开掌心,对准了琉璃菩萨。 共情! 尤尸操纵着身边的两具行尸傀儡,挥舞着蛊中顶尖宝刀,杀向琉璃,试图与龙图打配合。 琉璃菩萨绝美的脸蛋涌起一抹红晕,但下一刻,无色琉璃领域笼罩了蛊族首领们。 腾空而起的龙图和两具行尸跌回地面,激射的毒雾骤然缓慢,宛如晨间雾霭,不复方才的猛烈。 除了鸾钰勾动情欲的能力,成功对琉璃奏效,其余人的手段在这位一品菩萨面前毫无作用。 而就算鸾钰成功引动琉璃的情欲,让她不可遏制的想男人,但也依然没有达到意乱情迷的效果。 琉璃是佛门菩萨,修的是禅师体系,本能就对七情六欲有着极强的克制力。 袖中玉制小刀滑出,琉璃青葱玉指捏住小刀,横七竖八一阵划拉,一道道纵横交错的碧色刀光扫过。 龙图头颅飞起;跋纪拦腰而断;淳嫣双腿分离,胸腔分离;尤尸被一分为二;鸾钰看见天空反转,看见自己的无头的身躯无力跪倒 鲜血瞬间染红大地,破碎的肢体散落。 恐惧和绝望的情绪在一众超凡蛊师心里升起,除了龙图和跋纪体质特殊,其他几位超凡蛊师不具备不死之躯,生命快速流逝。 之所以没有当场死亡,是因为超凡境的生命力旺盛,能多存活片刻。 但死亡已经不可避免。 突然,一道清光自天边掠来,击破无色琉璃领域,让蛊族首领以及周边景物恢复色彩。 一把古朴的刻刀刺破领域后,应声钉在地上。 刻刀边,清光腾起,头戴儒冠,身穿绯色官袍的赵守出现,随手一挥,道: “此地不得杀生!” 湛湛清光裹住琉璃菩萨的身躯,这道清光不会对她造成任何伤害,但只要她心怀杀念,出手杀人,清光就会阻碍她。 短暂的打了一手控制后,赵守知道这无法真的束缚住琉璃菩萨,他接着吟诵道: “不准动!” 又一道清光降临,化作铁索,将琉璃菩萨缠住。 他不要命了?琉璃菩萨心里率先涌起的不是惊怒,而是愕然。 区区一个儒家三品,敢这样控制她?即使有儒冠和刻刀替他承接一部分反噬,单凭这两句话,赵守就得丢半条命。 “咻!” 尖锐刺耳的破空声突兀响起,炸裂耳膜,一道煌煌剑光激射而来,撞向束缚在原地,无法动弹的琉璃菩萨。 不需要看到飞剑的主人,琉璃菩萨便知洛玉衡来了,除了她,除了这位人宗的一品陆地神仙,世上再无人能御起如此可怕,如此恢弘的剑气。 她正要睁开赵守的束缚,以更快的速度躲避飞剑。 这时,远处一名头发苍苍的道人脚踏飞剑而至,隔着老远,朝琉璃菩萨张开掌心,狠狠抓了一把,像是取走了某件东西。 同一时间,处在弥留之际的淳嫣,汇聚最后一抹心神,对琉璃菩萨施展了共情。 这一次,她成功了。 琉璃菩萨被金莲道长取走了大部分福缘,变成了倒霉蛋。 共情之下,求生欲瞬间消失,她如此刻的淳嫣一样,内心充满了绝望和无助,消极的等待死亡。 接二连三的控制之下,琉璃菩萨失去先机,被那道煌煌金光贯穿胸膛。 这位倾国倾城的菩萨身躯四分五裂,殷红的鲜血洒落,而她的元神迅速消亡。 剑斩肉身,心斩灵魂! 人宗心剑专克元神,连同为道门的修士都不敢硬接人宗心剑,何况佛门菩萨。 当是时,远处绽放无量佛光,化作身高百丈的恢弘金身,这尊金身手托玉瓶,眼含慈悲,瓶口冲涌出刺目的金光,如大河般奔涌,将琉璃菩萨等人淹没。 沐浴在金光中,琉璃菩萨四分五裂的身躯快速愈合,濒临死亡的三位蛊族首领重获新生。 只有赵守结结实实的承受了规则的反噬,这是药师法相无法治愈的伤势。 对于这样的反转,赵守没有丝毫意外,相反,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中。 当他终于赶到战场,看清局势后,便知蛊族首领必死无疑,己方无人能救,凭借着读书人的脑子,他立刻把打起佛陀药师法相上。 要逼佛陀施展药师法相,就必须把琉璃菩萨拉下水。 在距离如此遥远的情况下,且有诸多大奉超凡以及神殊阻隔,佛陀想只救琉璃一人根本无法做到,除非无差别覆盖。 而这就是赵守想要的。 因此甫一登场,就以不顾代价的方式困住琉璃菩萨,希望用这种激烈手段向同伴传达想法,幸运的是,洛玉衡和金莲道长都是绝顶聪明之人,立刻就意会到他的计划。 而蛊族中,只有心蛊师淳嫣看穿了赵守的用意,给出了配合。 当然,如果佛陀不愿意施展药师法相,那么蛊族的几位超凡换一位佛门菩萨,也是赚的。 琉璃菩萨身形一闪,回到了伽罗树和广贤身边,回到了佛陀身边,素白绝美的脸庞涌现一抹恼意。 金莲道长踏着飞剑,落在蛊族首领们身边,抚须笑道: “你们且先修养,此处交由我等接管。” 话音落下,几道流光陆续赶来,驾驭着金色佛光的度厄、恒远;脚踏飞剑的李妙真;踩着劫持的杨恭;施展传送阵赶来的孙玄机。 以及用最质朴的御风手段从剑州奔赴战场的寇阳州寇师父。 除了尚在闭关的阿苏罗,大奉有资格参与战斗的超凡基本都来了。 海外,归墟。 堪比小型陆地的岛屿中央,那团吞噬万事万物的黑洞,在过去的三天里,吸力逐步减弱,开始收敛,到了今日,终于彻底消失。 黑洞留下的是一个深不见底,直径百里的深渊,深渊边缘是朝着四面八方延伸的,宛如蛛网的地缝。 可想而知,继续持续下去,这块小型大陆会因为“黑洞”分崩离析。 “轰,轰,轰” 深渊里传来震耳欲聋的声响,让外沿的地缝扩大,制造出地震般的效果。 不多时,深渊里爬出一只羊身人面的怪物,祂整体呈乌黑色,无毛,无鳞,双眼呈琥珀色,瞳光冰冷无情,头顶有六根微微弯曲的长角。 祂的体型堪比山岳,眼睛如同一湾琥珀色的小湖,羊角的高度比肩城墙。 自开天辟地以来,体型能成长到这般夸张的,只有天地孕育的远古神魔。 荒昂起头颅,望着蔚蓝的天空,眯起小湖般的眼睛。 “无尽岁月,我终于重返巅峰。” 祂的声音在天地间轰隆回荡。 天空风云变色,浓墨般的云层翻涌而来,遮天蔽日,雷电雷鸣。 海面和岛屿上,刮起了末日般的狂风。 一位远古神魔的回归,引来了夸张的天地异象。 享受了片刻自由的空气,荒睁开眼,缓缓道: “天地未变,我苏醒的还算及时。” 接着,琥珀色的瞳孔骤然收缩,透出凶厉残暴的眸光。 祂把注意力集中在某一根长角上,口吐人言,威严宏大: “监正,不管你是什么人物,有什么来历,都不重要。” 说话间,那根封印着监正的长角,气旋霍然膨胀,形成吞噬一切得旋涡。 除远古神魔,当今各大体系的修士中,超凡境是利用规则,只有超品才能掌控规则,影响规则。 术士体系并没有超品,所谓的“大奉不灭,监正不死”在荒看来,无非是对规则的利用。 如今祂的灵蕴已经恢复,天赋神通所向披靡,有足够的信心吞噬监正,无视术士体系的特性。 毕竟,在远古时代,祂连其他神魔的灵蕴都能吞噬。 而灵蕴是天地规则所化。 规则都能吞噬,何况区区的天命师。 气旋滚滚中,一抹微弱的清光亮起,如同狂风骤雨中的烛火,摇曳飘零,似乎随时都会熄灭,卷入气旋。 但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清光竟还坚挺着,不曾被气旋吞噬。 荒的琥珀色瞳孔里,闪过明显的情绪变化。 “呵” 长角中,传来监正的低笑声。 :推荐一《这个明星很想退休》。 :我估摸着,一个星期内应该能完结,误差不会超过三天吧,问题不大。完结前求一下月票,毕竟最后一个月了,八月份写不了几天了。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一十二章 花里胡哨 “你” 荒的瞳孔微微扩大,半猜测半质问道: “你掌控了某种高层次的天地法则?” 所谓大道三千,小道无尽,天地间的法则数不胜数,有低层次的法则,自然也有核心的、高层次的法则。 这些法则交织出了九州世界。 荒虽然对自己的天赋神通无比自信,但也明白,自己并非真的无物不吞。 某些核心的、高层次的法则,他是无能为力的。 更具体的描述是,荒能吞噬各大体系的一品修士,但同为超品的强者,祂的天赋神通尽管也能造成不俗的杀伤力,但很难将对方杀死。 各大体系中,一品只是利用规则,到超品才能真正涉及到高层次的规则之力,而术士体系在一品境,就拥有其他体系超品境才有的特殊? “这不可能!”荒低声喃喃片刻,发出愤怒的咆哮: “这不可能!!!” 祂无法理解眼前的情况,不相信自己身为远古时代最可怕的神魔之一,竟然无法吞噬区区天命师。 “我那个欺师灭祖的孽徒很喜欢做两手准备,这样就算第一个谋划失败,也能及时止损,进行第二个计划。”监正的声音从长角中传来,仍是一副棋手的沉稳: “作为老师,我当然也擅长这一套。” 荒心里一凛:“你是故意被我封印的?” 监正笑道: “在见到初代的法器后,我自知那一战毫无胜算,便利用你对守门人灵蕴的贪婪,主动被你封印,呵,反正你也杀不死我。” 荒的表情透出人性化的凝重,沉声道: “你的目的是什么借我之力,打开此处的屏障,而后夺走天门?很好,你的计划达到了。。” 难怪许七安会突然来到海外,来到神魔岛,与祂争夺天门。 监正早知道神魔岛和天门的存在,当初见事不可违,无法战胜云州方的超凡强者,只能将计就计,施行第二个计划。 荒冷哼道: “小觑你了,可即便如此,你也只是多苟延残喘一段时间。如今我已恢复巅峰,想来九州的超品挣脱封印在即,中原覆灭是迟早的事。 “大奉亡国之日,便你是灰飞烟灭之时。” 监正的笑声再次传出: “不不不。 “在我的计划里,许宁宴应该是吞噬伽罗树晋升半步武神,可惜给他机会他不中用啊。于是只能出海寻找晋升半步武神的机缘。” 听到这里,荒先是一愣,继而涌起难以描述的危机感。 因为监正话里透出的意思是,在他原本的计划中,没有许七安。 这意味着,监正有其他办法夺走天门 那他原本的计划是什么? 这时,祂听监正笑呵呵的说: “我心甘情愿被你封印,真正的目标是你啊。” 伴随着这句话,荒的琥珀色瞳孔收缩成针,无法形容的危机感,如海潮般将祂吞没。 这是祂身为远古神魔的直觉。 “目标是我?”荒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冷笑,“就凭你吗,监正!” “你急眼的样子真可怕!”监正嗤笑一声:“但愿你接下来还能保持信心。” 监正没再说话,但荒的长角里,传来了晦涩的咒语声。 咒语的语种不是大奉官话,更不是史上任何人族、妖族语言,甚至不是神魔语。 因为如果是神魔语的话,荒不可能听不懂。 这是从未出现过的语言。 甚至都不一定是语言。 听到监正发出音节古怪的咒语,荒本能的察觉到了危机感,当即让六根长角膨胀起气旋,全力施展完整的天赋神通。 六根独角产生六个气旋,六个气旋相互碰撞,形成一个更大的气旋,可怕的黑洞再次降临,吞噬着周围的一切,包括空气和光线。 可是,面对如此强大的压力,象征着监正的清光依然坚挺,咒语声非但没有被压制,反而愈发高亢。 当咒语声达到某个高潮,某个巅峰时,飘零的清光突然把自己投入气旋中,它随着气旋快速旋转,投向黑洞,在这个过程中,清光“点燃”了气虚,点燃了黑洞。 瞬间,一个由清光构成的气旋、黑洞形成。 数百丈上千丈高的清光龙卷声势浩大。 天空中,云层剧烈变幻,紧接着,无尽高远的穹顶,一道光门打开,清光气旋朝着光门汇聚。 “不,不” 黑洞中传来荒惊恐的叫声,这位远古时代最强的神魔完全失态了。 那道光门正在吸收祂的灵蕴,就像它当年吸收神魔灵蕴那样。 荒在化道,回归天地。 “你怎么可能打开天门,你到底是谁?” 黑洞里,荒声嘶力竭的咆哮声响起。 监正有这份力量,何苦隐忍到现在? 荒隐约间把握到了什么,但愤怒和惊恐的情绪妨碍了祂思考。 天门洞开,快速攫取着荒的灵蕴,清光点燃气旋后,天赋神通便失控了,荒无法再控制自己的神通,无法中断气旋。 再这样下去,不到一刻钟,祂就会化入大道,归回天地。 但就在这时,天空中出现了一道遮天蔽日的阴影,化作暗红色的肉山,祂的脊背有着两排气孔,喷涌出浓烈的毒烟,祂的底部流淌着黏稠的阴影。 祂的身边跟随着行尸大军,还有一群攀爬在肉山上,尽情交配的生灵,有蛊兽,有海兽,有人,有神魔后裔 不同的种族,不同的性别。 这些生灵失去了理智,仅存交配繁衍的欲望。 蛊神! 这座肉山的前端,有一双黑纽扣般的,充满智慧的眼睛。 祂望着的清光气旋,等待片刻,庞大的身躯上,那一根根筋腱绷紧,一块块肌肉膨胀。 接着,祂朝着清光气旋一头撞了下去。 “轰!” 清光气旋崩散,穹顶之上那道天门旋即合拢、消散。 黑洞消失,重新化作羊身人面的史前巨兽,体型不比蛊神小。 “蛊神” 心有余悸的荒龇牙咧嘴了片刻,将目光投向与自己一样庞大的远古神魔。 “你已经挣脱封印了?你来做什么?” 祂没有感谢,审视着不远万里,来到海外的蛊神。 “救你!” 庞大的肉身发出宏大威严的声音,说着神魔语,顿了顿,补充道: “杀监正,灭武神!” 说话间,蛊神的身躯裂开一张獠牙遍布的嘴,喷出七道颜色各异的光华,它们象征着蛊神的七大能力,是灵蕴的具现化。 七道光华射向荒的头顶,封印着监正的那根长角。 杀监正,灭无声荒心里念叨着这六个字,没有阻止蛊神帮忙加固封印的行为。 “蛊神” 监正的声音从长角中传出,不再平淡,宏大威严中,透着冷漠。 等封印被加固后,荒心里一动,看着远处的肉山,缓缓道: “你知道监正的,嗯,秘密?” 神殊把弓箭收好,现出身高三十丈的漆黑法相,十二双手臂朝两侧展开,大步昂扬的迈入被暗红色血肉覆盖的区域。 既然赵守金莲等人已经赶到,那就不需要再退了。 大奉留给他的战略纵深并不宽裕,再往后退小半日,就是人烟稠密的州县。 轰轰轰地动声里,漆黑法相朝着那尊佛像冲锋,每一脚踏下,便有淤泥般的血肉物质飞溅,化作青烟。 佛像身后的八大法相绽放金光,金刚法相融入佛像中,为祂提供能与半步武神肉搏的力量;大轮回法相“咔咔”转动,用佛文写成的“阿修罗”三字亮起,削弱半步武神的实力。 大慈大悲法相吟诵佛经,夜空降下佛光,天地间响起梵唱,凸显出安详宁静的气氛,削弱半步武神的战斗意志。 药师法相手中的净瓶溢散出碎屑般的金光,为佛像提供持续作战的续航能力。 大智慧法相光轮逆转,削弱半步武神的智商,干扰他的判断。 而行者法相提供的速度和不动明王提供的强大防御,则让祂立于不败之地。 最后,浩渺如汪洋的暗红色血肉物质,裂开一道道嘴巴,吐出微缩的“小太阳”,则为佛陀提供真实杀伤半步武神的伟力。 半步武神或许能与超品争锋,但永远不可能战胜超品。 见佛陀展现出全力,李妙真和金莲道长连忙抬起手,做出平推姿势,仿佛要把什么东西推进神殊体内。 洛玉衡双眼迸射出两道金灿灿的光芒,笔直的照射在漆黑法相上,为他带来一层薄薄的金光。 这是陆地神仙万法不侵的特性。 尽管无法与本体相当,但也能为神殊提供一定程度的“庇护”。 薄薄的金光覆盖神殊后,发生了异变,它化成了一套淡金色的铠甲,效果倍增。 这和洛玉衡无关,而是神殊的福缘太强了,激活了主角光环,得天眷顾。 另一边,杨恭和赵守吟诵道: “不受蛊惑!” 话音落下,清光从漆黑法相的脚底升起,也化作了铠甲的一部分,形成一套金色和清光拼凑的重甲。 “当当当” 远处得孙玄机奋力敲打着青铜钟,带来让元神亢奋,震耳发聩的钟声。 粗鄙的寇师傅是个武夫,啥也做不了,只能羡慕的感慨一声: “真特娘的花里胡哨啊。”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一十三章 监正的身份 感慨声里,佛陀凝成的佛像,与神殊的漆黑法相碰撞在一起,这就宛如两颗行星碰撞,狂暴的冲击波涟漪般扩散,蔓延数十里。 所过之处,生灵湮灭,土层刮飞,仿佛是灭世的风暴。 这个层次的战场,注定是生命的禁区。 众超凡强者迅速退避,并撑起各自的防御手段,抵挡佛陀和神殊的战斗余波。 除了武夫之外,各大体系的超凡强者,也得小心翼翼,不然阴沟里翻船是大概率会发生的事。 混乱之中,琉璃菩萨出现在孙玄机身后,手中的玉制小刀切向敌人咽喉。 在蛊族首领们暂时退出战场后,她凭借神出鬼没的速度,把目光对准了三品境的孙玄机。 这种捏软柿子的战术简单而有效,当世的超凡强者里,没有人比她速度更快。 而一品和三品的差距,能让她瞬杀敌人。 毫不意外,孙玄机的人头飞起,但没有鲜血流出,这是一具覆着人皮面具的机关傀儡,只寄宿了孙玄机的一缕神念。。 琉璃一掌拍碎青铜钟。 “当当当” 远处清光升腾,又一个白衣身影出现,奋力敲击铜钟。 毫无疑问,这又是一具傀儡,青铜钟也是新的。 真正的孙玄机不知道藏身在了哪里。 琉璃菩萨白皙光洁的额头,凸显出一根青筋。 虽然她能瞬杀三品,但术士确实太难缠了,不但拥有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传送术,还特别有钱 有了多次与佛门菩萨交手的经验,孙师兄更鸡贼了,他只打辅助,只派法器出战,真身不参与战斗。 这样,除非法器耗尽,不然他永远都是安全的。 而众所周知,术士是最壕气的体系。 发现无法瞬杀三品天机师后,琉璃菩萨立刻改变了目标,在这片战场上,理论上来说,她能瞬杀的目标人物有三人。 李妙真、杨恭和恒远。 不过大奉方的超凡强者对此早有防备,几乎都是二带三的组合! 恒远与度厄罗汉、寇阳州寸步不离;李妙真和金莲道长并肩而立;杨恭则在赵守的清光庇护之下。 此情此景,杀度厄和恒远是最好的方案。 首先,同体系的高品对低品有先天性的压制,其次,杀了度厄,大乘佛教的气运会回流到佛陀身上。 至于儒家和道门这对组合,前者的言出法随过于无赖,后者杀了不但有损福缘,且会遭天谴。 在这样的战场上,损福缘就意味着危险,更何况遭天谴。 打定主意后,琉璃菩萨当即施展行者法相,无声无息的出现在度厄罗汉面前,手里的玉制小刀刺向度厄的眉心。 过程中,以她为中心,无色琉璃领域如水般蔓延。 冻结了寇阳州惊变的脸色,冻结了度厄和恒远尚未反应过来,因此有些木然的表情。 这就是行者法相,速度要快过武夫的危机预警。 眼见三人身陷囫囵,赵守和杨恭同时吟诵道: “不许动!” 合两人之力,配合儒冠和刻刀,成功的定住琉璃菩萨。 但这只能影响一品菩萨短暂的瞬间,想要改变度厄的困局,还得做些其他的事。 赵守指尖一屈,就要弹出刻刀破除无色琉璃领域。 而李妙真和金莲道长同时御剑下沉,一边削弱琉璃的福缘,一边杀向这位不擅近战的菩萨。 可是,天空降临纯净佛光,笼罩了这片区域,紧接着,梵音禅唱传来。 这来自广贤菩萨。 诵经声里,拥有金身护体的金莲道长和李妙真仅是微微发愣,没有被直接消弭战意。 一品菩萨的法相之力,他们无法全部免疫。 赵守和杨恭受到了影响,前者没能弹出刻刀,两位儒家修士此刻心态平和,不想战斗,只想回书院教书育人。 儒家的浩然正气号称百邪不侵,但指的是精神方面的邪念,酒色财气等。 因此每一位儒家修士的品性都无比高洁。 非道门金丹的万法不侵。 洛玉衡持着不再锈迹斑斑的飞剑俯冲,剑身缠绕地风水火四相之力,犹如一颗色彩绚丽的流星,照的夜色缤纷瑰丽。 以人宗剑术的杀伐之力,辅以陆地神仙的法力,破开无色琉璃领域并不困难。 但这时,前方人影一闪,穿着红黄相间袈裟,裸露半个胸膛,一身花岗岩般肌肉的伽罗树,挡在了绚丽流星之前。 他粗犷黝黑的脸庞露出一抹讥笑,双手捏起法印。 嗡! 空间褶皱瞬间抚平,静的连一丝风都没有。 凝聚的空间屏障挡住了洛玉衡的去路。 下一秒,空间屏障快速崩溃,空间出现肉眼可见的褶皱,这些褶皱化作狂风肆虐四方。 洛玉衡却没有任何喜色,反而流露出一抹无奈。 双方争的是刹那的生机,即使她能一剑刺穿伽罗树,度厄也失去了那抹生机。 何况,她自知剑术根本破不开佛门一品中综合实力最强,防御力最强的伽罗树。 别看佛门只有三位超凡,每一尊都是一品,而大奉这边,真正拥有一品战力的只有她,即使要靠数量引发质变,二品境的超凡也还是少了些。 突然,一抹金光从天而降,打碎了无色琉璃领域,光柱中,皮肤漆黑,眉骨凸起,又丑又英武的阿苏罗,巍然而立。 他身边的琉璃菩萨一动不动,宛如静止的画卷,她手里玉制小刀的刀尖,已经刺破度厄罗汉的眉心。 阿苏罗随意的挥手,琉璃菩萨身影破碎。 这只是一道虚影,真身已然出现在广贤菩萨身边。 广贤菩萨看了她一眼,方才琉璃是有机会杀掉度厄的,但她选择了撤退。 另一边,伽罗树和洛玉衡一触即分,没有继续动手,前者缓缓转身,审视着丑陋又英武的阿苏罗,沉声道: “你晋升一品了?” 这便是琉璃菩萨撤退的原因,不擅长近战的她,若是执意要杀度厄,代价就是被一位新晋一品贴身,必死无疑。 而这一次,佛陀绝对不会救她,救她就等于救度厄。 “还得感谢你,仇恨是最强大的力量。”阿苏罗展开双臂。 滚滚气旋在他身后升起,旋转的气流中,一尊漆黑的金刚法相凝聚,它五官狰狞丑陋,与阿苏罗有几分相似,十二双手臂各持刀枪剑戟佛塔红绫等虚幻法器。 而漆黑法相脑后亮起的,不是炽热的火环,而是象征着杀贼果位的七彩光轮。 闭关数月,阿苏罗终于迈出最后一步,他借鉴了神殊的方法,把修罗血脉融入金刚法相中,以此为根基,再化入杀贼果位,终于另辟蹊径,踏出一条通往一品的道路。 虽然没有伽罗树那不讲理般的防御,不过容纳了杀贼之力和修罗族血脉的金刚法相,战力比伽罗树的金刚法相要更胜一筹。 “有点意思!”伽罗树淡淡道。 东边渐露鱼白,祥和缥缈的仙山,在第一缕晨曦的笼罩下苏醒。 天边掠来一道流光,正是脚踏飞剑的圣子李灵素。 方甫接近仙山,一道无形屏障显化,李灵素一头撞了上去,闷哼一声,驾驭着飞剑,摇摇晃晃的从高空飘落。 他在山脚的牌坊处降落,铆足肺活量喊道: “天尊,大劫已至,弟子李灵素,恳请您出山相助大奉,相助人族。” 声音在山林间一遍遍回荡,直至失真消散。 天宗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回应。 “天尊,帮帮忙啊,弟子代天宗行走人间,却毫无用处,很丢人的。” 依旧没有回应。 “天尊,弟子发誓,大劫之后,一定斩去尘缘,潜心问道,太上忘情。” 还是没有回应。 李灵素咬了咬牙,在牌坊下跪倒,重复着刚才的话。 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 问完,羊身人面的巨兽沉声道: “我猜错了,守门人不是监正,是武神,守门人只能诞生于武夫体系。 “许七安就是监正要培养的武神。” 蛊神闻言,不由的看一眼荒,后者从祂的眼神里,看到了一丝丝的怜悯。 面对荒的疑问,蛊神没有直接解惑,低沉威严的声音说道: “他故意被你封印,随你来到归墟进入神魔岛,不是为了抢夺天门,而是要借你的天赋神通,熔炼残留在此地的灵蕴,这样他就能再开天门,逼你化道。 “你吞噬的灵蕴,一部分是被他吸收了。 “我说的可对,监正!” 长角里的监正没有回应,反而是荒惊悚一惊,难以置信: “他凭什么?他凭什么,区区一个天命” 荒没再说下去,因为监正的种种表现,早已说明他绝不是简单的天命师。 接着,荒神色凶恶,暴躁的质问: “你早就来了,为何最开始不出手?” 蛊神回答道: “晚点出手,让你多流失部分灵蕴,你就不是我对手了。” 荒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吼声,仿佛受到挑衅的野兽,一字一句道: “我依旧是超品,依然能杀你!” “你知道我是谁了?”这时,监正的声音从长角里传出。 “看到了模糊的未来,多亏了你被荒封印,屏蔽天机的力量松动,让我窥探到了你真正的身份。”蛊神平静的语气回应: “我该怎么称呼你! “监正,或者,九州意志的化身,还是天道!” 天道一句话在荒心里掀起了狂涛骇浪,让这位远古神魔的瞳孔,在瞬间收缩成缝。 祂没有反驳蛊神,没有气急败坏的指责蛊神荒唐,因为这和自己心里那个大胆的猜测相吻合。 除了天道,还有“谁”能通过吸收灵蕴,再开天门? 而且,这也解释了祂以前的一个疑惑,那就是监正为何能取代初代监正,晋升天命师。 以及监正区区一个天命师,却掌控着高层次的规则,连最擅长吞噬的祂都无法杀死。初代监正绝对没有这本事。 还有,知道神魔岛的秘密,扶持武神,把远古时代遗留的天门送给许七安等等,这些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同时,荒也给自己误判守门人这件事找到了理由。 “很好!”监正淡淡道: “荒,你的机会来了。” 话音方落,晴朗的天空炸起焦雷,一道带着寂灭气息的雷柱吞没了蛊神。 这道雷柱覆盖了蛊神庞大的肉身,将祂身边的“追随者”化作飞灰,蛊神的身躯只坚持了三秒,就炸成了无数碎片。 每一块碎片都有磨盘那么大,烂泥一般的砸在地上,宛如一场浩大的“血肉之雨”。 它们缓慢的蠕动着,一点点的汇聚,试图拼凑回身体。 蛊神的气息在此刻衰弱到了极点。 泄露天机的代价来了。 纵使是祂,泄露天机也要付出惨痛的代价,可一不可再。 “你还在等什么?”监正蛊惑道: “现在不吞噬蛊神,更待何时?你的灵蕴有损,即使仍在超品之列,可你能战胜凝聚气运的巫神和佛陀? “吞了祂的灵蕴,你会达到此生最强的巅峰,与佛陀巫神做最后的竞争。” 荒的眼睛里流露出贪婪之色,显然是意动了,天赋神通便是吞噬万物的祂,本性就是贪婪的,对高品质的灵蕴,尤其是同等级的灵蕴,缺乏抵抗力。 荒的鼻翼抽动了几下,像是在嗅绝世珍馐的香味。 但最后祂还是恋恋不舍的闭上了眼睛,任由蛊神的残躯一点点的重组。 “方才你若吞噬我,他就可以借着我的灵蕴,冲破封印再开天门,逼你化道。” 过程中,尚未恢复的蛊神开口说道,声音依旧宏大威严,丝毫没有“死里逃生”的庆幸。 “我知道,不需要你提醒!”荒的声音则带着明显的惋惜和肉疼。 接着,祂很有些“山芋太烫手”的问道: “你有什么办法解决他?虽然看起来他降临世间受到了极大的限制。” 说话间,一道身影凭空出现在荒头顶,青袍烈烈鼓舞,手里的镇国剑盈满强沛气机,扭曲空气,朝着那根长角用力斩下。 :已经有人猜出监正的身份了,虽然是我之前就一直在铺垫,给出了信息,但你们还是厉害,唉,这一届的读者越来越难带了。 顺便求个月票。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一十四章 腹背受敌 监正居然特么的是天道?! 难怪天蛊婆婆说,监正一死,大伙一起玩完许七安满脑子都是槽点,过去的种种线索、细节,在此刻蜂拥而至。 但他很好的克制住了职业本能,摒除杂念,投入战斗,挥出斩向荒的太平刀。 虽然小破刀还没苏醒,但吸纳天门后,它本身的硬度已经超过法宝,再配合半步武神的强沛气机、力量,斩落荒的一根独角并非难事。 毕竟这位吞天食地的远古神魔,不是以肉身强大著称。 暗金色长刀即将斩断长角的刹那,许七安眼前一黑,失去了视觉、听觉、嗅觉、触觉、以及元神对周遭景物的感知。 暗蛊——蒙蔽! 这一招他很熟悉,因为他也会,只不过没有这么强大。 在蛊神蒙蔽许七安感知时,荒沉稳的做出应对,头顶六根独角霍然膨胀出吞噬一切的气旋。 此时的许七安,连武者的危机预感都被蒙蔽了,下一秒,他就会像扑火的飞蛾,栽到荒的气旋中。 但这时,他的身影染上一层阴影,继而融化融化失败,他的阴影跳跃被打断了。 又是蛊神! 膨胀的气旋旋即吞没许七安,这位半步武神消失的无影无踪。。 距离荒和蛊神极遥远处的天空,许七安的身影显化,他头顶悬浮着一座金灿灿的玲珑佛塔,塔尖套着一只发丝编织成绳的手串。 使用手串的前提是,眼睛得先看到空间,再利用大眼珠子做空间切割,以此传送。 当许七安五感六觉被蒙蔽后,他便失去了使用大眼珠子的“资格”,但塔灵可以,塔灵没有被暗蛊手段蒙蔽。 还好老子警惕,留了一手许七安轻轻吐出一口气,竟有些后怕。 刚才交手短暂,却危机四伏,让他嗅到了久违的、汗毛乍竖的危险。 两名超品的实力不容小觑,唯一欣慰的是,祂们现在或多或少都受了创伤,虽然这伤不到超品的根基,修养一段时间便能恢复,但许七安打的就是时间差。 另外,让他失望的是,监正似乎无法让他晋升武神。 刚才冒险奇袭荒,除了想夺回监正,再就是近距离试探一下老银币,如果他有能力让自己晋升武神,就不会错过方才的机会。 结果失望了。 许七安猜测是蛊神和荒的封印影响到了监正。 “荒,你不是想吞噬守门人的灵蕴吗,我来了。” 许七安挑衅道:“送上门的美味你也能忍着?” 高大如山岳的荒,琥珀色的眸光闪过怒火,祂本性暴躁易怒,又和许七安有深仇大恨,下意识的就想冲上去搏命,把这小子吞噬成渣渣灰。 鼻翼抽动了一下,喷吐出一口郁气,荒侧头看向蛊神: “他是怎么回事?” 如果没有知道监正就是天道化身,荒会对许七安远赴海外的行为难以理解。 现在,祂本能的意识到许七安来救监正肯定还有更深层次的原因。 蛊神声音宏大缥缈: “我刚才说了,杀监正,灭武神!” 灭武神,监正,不,天道与武神的诞生有关,许七安出海救监正,为的是晋升武神荒懂了,祂没想到蚕食中原的战争还没打响,决定这次大劫关键的战役,竟会发生在海外。 “这小子刚才有近距离接触到我,而监正没有任何回应。”荒说。 “监正被封印了。”蛊神回答,说完,祂望向许七安,缓缓道: “你以为握着一件空间法器,就能立于不败之地?” 许七安眼前一黑,脖颈剧痛,连接着他脊椎神经的七绝蛊迅速诞生自我意识,不再受他控制,并且开始争夺肉身的主导权。 象征着七种蛊术的七种力量,沿着神经,侵入许七安的大脑、四肢,要把这具半步武神的肉身据为己有。 以一品武夫的特性,夺舍这种事本不该存在,但七绝蛊严格来说不是外物,它早与许七安肉身相连,属于身体的一部分。 简单来说就是,你的手,诞生了自己的思想,不再听从大脑的号令,并且想争夺肉身的主动权。 它诞生意识了许七安皱了皱眉。 “你太自信了,以为自己能压制没有灵魂和意志的七绝蛊,以为我会利用它侵入你的身体。”远处的庞大肉山声音恢弘,语气平静: “外来的意志无法影响半步武神的特性,我确实无能为力,但我可以让它诞生意志,它也是你,是你这具身躯的一部分。” 说话间,庞大肉山消失不见,紧接着,天空暗了下来,蛊神暗红色的身躯在许七安上空显现,一块块肌肉撑起,一根根筋腱紧绷,背部的两排气孔喷出猩红的血雾。 蛊神周边的空气瞬间扭曲,空间传来镜子般破碎的声音,仿佛无法承受祂的重量。 抓住七绝蛊争夺地盘的机会,祂直接要和许七安肉搏。 另一边,荒头顶五根独角膨胀起气旋,继而融合,把自身化作一团气旋滚滚的黑洞,撞向许七安。 而面对两大超品进攻的半步武神,视线一黑,五官六识再次被蒙蔽。 靖山城。 巫神教总坛方圆百里,人烟绝迹,临海的崖壁上传来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海鸟在蔚蓝的天空中,贴着海面滑翔。 除了没有人,一切都显得安详平和,与往日没有区别。 甚至,因为没有了人类活动的踪迹,山野间的动物更频繁的外出活动,小到虫虺,大到飞禽走兽,都在享受着没有人族的安静时光。 靖山城,以及方圆几百里的百姓,早在过去的几个月里,陆续被大奉军队强迫撤走了。 连带着粮草等物资,尽数转移。 靖山城外,山谷里,那座高数十丈的祭台上,突然传来“咔擦”的声音。 声音来自头戴儒冠,身穿儒袍的老者雕塑,深深的裂缝在雕塑身上游走,不断撕裂。 儒圣雕塑对面,头戴荆棘王冠的巫神雕塑,双眼腾起两道黑烟。 在他的注视下,裂痕游走的速度加快,终于在“哗啦啦”的声音里,儒圣雕塑崩溃了。 下一秒,“轰”的一声,头戴荆棘王冠的雕塑头顶,黑烟大井喷,它在高空迅速晕染开来,伴随着地动山摇的响声里,黑烟遮蔽了蔚蓝的天空。 并且,这道黑烟无限制扩张,仿佛要彻底取代苍穹。 层层叠叠的黑烟笼罩之下,地面的生灵无声无息的死去,然后,它们双眼死寂的起身,虫虺也好,飞禽走兽也罢,沉默的朝着西边进发。 某处荒凉的高山,楚元缜踩在树尖,手里举着一枚单筒望远镜,看见远处天际,诡异的黑云缓缓蔓延而来。 黑云之下,是密密麻麻的鸟群,而大地上,出现了漫山遍野的兽类、蛇群,它们不分种群的汇聚在一起,组成一支浩浩荡荡的行尸大军。 “蛊神挣脱封印了” 楚元缜头皮发麻,当即纵身跃起,踩着飞剑,直奔最近的军营。 他没有前往雷州参战,一方面是战力有限,另一方面,女帝委派了他一个更重要的任务——监视巫神动静。 巫神挣脱封印会比蛊神慢,但也不会晚太多,因此朝廷始终对靖山城抱着最高的警戒。 之所以选择让楚元缜来监视,是因为他有地书碎片传信,且能御剑飞行,来去如风,机动性很强。 不多时,军营里升起了滚滚狼烟。 驻守在此地的军队丢弃一切军需辎重,快速撤军。 马蹄声里,楚元缜看着军队驱赶着百姓在荒野上狂奔,心里焦虑的同时,难以遏制的涌起悲伤,他不知道这些百姓里,有多少人能跑过巫神,存活下来。 而即使短暂的跑过巫神,再没有半步武神出手牵制的情况下,他们又能跑到哪里? 楚元缜仿佛看到了生灵涂他的一幕。 深吸一口气,他取出地书碎片,在天地会里传书: 【巫神出世了。】 :感谢“咫尺天涯不相忘”“海天67”“5书虫”“邋遢圣”“fosa”的白银盟。下个月写不了几天了,所以求一下月票,完本前求月票。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一十五章 气运调节器 【四:巫神出世了!】 皇宫,御书房里,怀庆手里握着地书碎片,指尖微微发紧。 尽管很早前就有心里准备,但看到楚元缜的传书,她的心依旧缓慢的沉入谷底,四肢泛起冰凉,涌现悲观、恐惧和绝望的情绪。 雷州战况激烈,本就是勉强拖延,而海外情况更是凶险,许七安生死不明,此时此刻,大奉拿什么阻挡巫神? 巫神最后一个挣脱封印,却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占了大便宜。 诚然,佛陀与巫神是竞争关系,但别想着利用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的规律左右逢源,说服佛陀撤退,大奉超凡确实可以转移到东北方阻扰巫神,但这不过是拆东墙补西墙。 到时候的结果是,佛陀东来,势如破竹,局面不会有任何好转。 “派人通知内阁和打更人衙门,大劫已至!” 良久,怀庆望向御下的掌印太监,语气机械化般的说了一句。 大劫已至掌印太监的脸色煞白无比,如坠冰窖,身躯微微发抖,他抬起颤巍巍的双臂,默默行了个礼,躬身退下。 文渊阁。 议事厅,钱青书、王贞文等几名大学士,坐在桌边,头发花白的他们眉头紧锁,脸色凝重,以致于厅内的气氛有些凝重。 掌印太监看了他们一眼,略作犹豫,道: “咱家多嘴问一句,几位大人可有破局之策?” 他真正的意思是,大奉还有救吗? 之所以没有问怀庆,而是询问几位大学士,一来是不敢触女帝霉头,二来未必会有答案。。 当然,他是女帝的心腹,前几次的超凡会议里,掌印太监都在旁伺候,对局势知晓的比较清楚, 所以更明白情况的危急。 焦躁的钱青书闻言,忍不住就要出言呵斥,边上的王贞文先一步说道: “待许银锣归来,危机自解。” 他神色笃定,语气从容,虽然神色凝重,但没有任何惊慌和绝望。 见状,掌印太监心里一下安定,作揖笑道: “咱家还要去一趟打更人衙门,先行告退。” 他作揖行礼的时候,脑子里想的是许银锣过往的战绩、事迹,以及据说达到了中原武夫史上未有的半步武神位格。 心里便涌起了强大的自信,尽管依旧有些忐忑,却不再惴惴不安。 王贞文目送他的背影离去,脸色终于垮了,疲惫的捏了捏眉心,说道: “纵使难逃大劫,在最后一刻来临前,本官也希望京城,以及各洲能保持稳定。” 而稳定的前提,是人心能稳。 赵庭芳难掩愁容的说道: “陛下身边的心腹都对许银锣有信心,何况是市井百姓,我们不乱,京城就乱不了。” 经过女帝登基后新一轮的洗牌,上位的、或保留下来的大学士,不说品性高雅,至少私德没有大问题,且城府深,有心机,因此面临如此糟糕的局面,还能保持一定程度的冷静。 换成元景期间,此刻早已朝野动荡,人心惶惶了。 王贞文说道: “以排查西域细作为由,关闭城门,清空客栈、酒馆和烟花之地的客人,施行宵禁,阻断谣言传播渠道。” 知道大劫的诸公不多,但也不算少,消息泄露在所难免,这样的举措是防止消息扩散,引来恐慌。 至于各洲的布政使衙门,早在数月前就收到朝廷下达的秘密公文,尤其是靠近西域、东北的几大洲的布政使衙门、下辖的郡县州衙门。 他们接收到的命令是,狼烟一起,举境迁徙。 百户一里,十里一亭,十亭一乡,分别由里长亭长乡长负责各自管辖的百姓,再由县令统筹。 当然,实际情况肯定要更复杂,百姓未必愿意迁徙,各级官员也未必能在大劫面前谨记职责。 但这些是没办法的事。 对于朝廷来说,能救多少人是多少人。 钱青书低声道: “尽人事,听天命!” 闻言,几位大学士同时望向南方,而不是巫神席卷而来的北方。 打更人衙门。 南宫倩柔腰悬佩刀,满心焦虑的奔上浩气楼时,发现魏渊并不在茶室内。 这让他把“义父,怎么办”之类的话给咽了回去,略作沉吟后,南宫倩柔大步走向茶室左侧的瞭望台,看向了皇宫。 凤栖宫。 心情不错的太后正倚在塌上,捧着一卷书,身前的小茶几摆着花茶、糕点。 室内温暖如春,太后穿着偏明艳的宫装,淡扫蛾眉,容貌倾城,显得愈发年轻了。 她放下手里的书,端起茶盏准备品尝时,突然发现门外多了一道身影,穿着藏青色的袍子,两鬓斑白,五官清俊。 “你怎么来了。” 太后脸上不自觉的展露笑容。 魏渊通常不会在晨间来凤栖宫,除非是休沐。 “闲来无事!” 魏渊走到软塌边坐下,握着太后的一只手,温和道: “想与你多待一会儿。” 太后先是皱了皱眉,继而舒展,调整了一下坐姿,轻轻依偎在他怀里,低声“嗯”了一下。 两人默契的喝茶,看书,时而闲聊一句,享受着静谧的时光。 也可能是最后的时光。 雷州。 暗红色的血肉物质,宛如灭世的洪水,淹没着大地、山川、河流。 神殊的漆黑法相连连后退,从最初交手至今,他和大奉方的超凡强者,已经退了近百里。 尽管很绝望,但他们的阻击,只能减缓佛陀蚕食雷州的速度,做不到阻止。 如果没有半步武神级的强者相助,雷州失守是迟早的事。 没记错的话,再往后退七十里就是一座城,城里的百姓不知道有没有撤走,不,不可能所有人都撤离李妙真扫过与伽罗树死斗的阿苏罗、寇阳州。 扫过不停给神殊施加状态,但自身却徘徊在身死边缘,随时会被琉璃菩萨偷袭的赵守等人。 扫过屡次将目标锁定广贤,却被琉璃菩萨一次次救走,无功而返的洛玉衡。 焦虑感一点点的从心里升起,不由的想到出海的许七安。 你一定要活下来啊她念头闪烁间,熟悉的心悸感传来。 李妙真意念一动,召出地书碎片,眸子一扫,继而陡然色变,脱口道: “巫神挣脱封印了。” 她的声音不大,却让激烈交战的双方为之一缓,继而默契的分离。 接着,浑身浴血但酣畅淋漓的阿苏罗,眼神已现疲惫的金莲道长,右臂骨折的恒远,纷纷取出地书碎片,查看传书。 四号楚元缜的传书内容在玉石镜面显化。 天地会成员心里一沉,脸色随之凝重。 而他们的表情,让赵守杨恭等超凡强者,心凉了半截。 最不愿发生的事,还是发生了。 巫神选在这个时候挣脱封印,在中原守备最空虚的时候,祂挣脱了儒圣的封印。 “果然是这个时候” 广贤菩萨低声喃喃。 他没有觉得意外,甚至已经猜到这位超品会在这个节骨眼挣脱封印,理由很简单,巫师六品叫卦师,巫神拥有能抓住机会。 广贤菩萨双手合十,念诵佛号,面带微笑: “诸位,你们有两条路。” 李妙真等人看了过来。 广贤菩萨缓缓道: “皈依佛门,佛陀会宽恕尔等过错,赐尔等永生不死的生命,万劫不朽的体魄。 “或者,退出雷州,把这数万里疆域让给我佛门。” “痴心妄想!”洛玉衡冷冰冰的评价。 广贤菩萨淡淡道: “你们别无选择,嗯,莫非还指望许七安像上次那样从海外归来力挽狂澜? “半步武神虽说不死不灭,也得看遇到的是谁,他在海外直面两位超品,自身难保。或许,荒和蛊神已经赶来九州。” 伽罗树神色倨傲又霸道,道: “如此看来,皈依佛门是你们唯一的活路。 “其他三位超品,不见得会放过你们。” 阿苏罗狞笑道: “行啊,你和伽罗树自尽当场,本座就考虑再入佛门。” 李妙真扫了一眼远处大战不休的神殊和佛陀,收回目光,冷笑道: “我此番奔赴雷州,阻击尔等,不为私仇,不为名利,更不为长生。为的,是天地无情以万物为刍狗。” 金莲道长抚须而笑: “好一个天地无情以万物为刍狗,贫道觉得一生广修功德,只知道人有七情六欲,要经历人生八苦,从不觉得“天”该有这些。” 度厄双手合十,满脸慈悲,声音洪亮: “阿弥陀佛,众生皆苦,但众生并非囚笼里的玩物。佛陀,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杨恭哼道: “为天地立心是我儒家的事,超品想越俎代庖,本官不同意。” 寇阳州微微颔首: “老夫也一样。” 他们此番站在这里,不为自身,更不为一国一地的百姓。 为的是九州生灵,是后世子孙,是天地演化到第三阶段后的走向。 这时,赵守传音道: “诸位,我有一事” 海外。 五感六识被蒙蔽的许七安,察觉不到任何危险,实则已经腹背受敌,陷入两名超品的夹击中。 往上是蛊神,往下是荒,而他此刻正与七绝蛊争夺身体的主动权。 只要给他几秒,就能压制七绝蛊,碾碎它的意识,可两位超品不会给他这个时间。 浮屠宝塔再次升起,塔尖套着大眼珠子手串,塔灵就要让大眼珠子亮起,故技重施之际,它突然失去了对外界的感知。 它也被蒙蔽了。 蛊神连法宝都能蒙蔽。 最致命的是,塔灵无法把自己的遭遇告诉许七安,让他知道传送失效。 这时,失去对外界感知的许七安,脚下气机一炸,主动撞向头顶的蛊神。 “嘭!” 无法完全控制身躯的半步武神,以玉石俱焚的姿态撞中蛊神。 蛊神坚硬如铁的庞大身躯,被撞的微微一顿。 许七安却因为无法蓄力,无法调动足够的气机,撞的骨断筋折,皮开肉绽。 双方撞击的力道犹如洪钟大吕,震彻天地。 终究是蛊神胜了一筹,迅速调整,开始蓄力,庞大的身躯筋肉鼓胀,正要把许七安撞入气旋,可就在这时,蛊神体表的肌肉炸开,筋腱一根根断裂。 这让祂正在积蓄力量的身躯宛如泄了气的皮球,失去了这转瞬即逝的机会。 许七安空洞的眼睛恢复灵光,一把抓住浮屠宝塔,塔尖的大眼珠子当即亮起,从蛊神和荒的夹击中传送了出去。 他不敢对两位超品有丝毫小觑,蛊神见识过他化解“蒙蔽”的手段,现在既然故技重施,那肯定有相应的办法阻止他传送。 所以再次被蒙蔽后,他就没指望浮屠宝塔救他。 刚才那一撞,是他在自救,利用玉碎自救。 至于为什么撞的是蛊神,而不是荒,当然是两害相较取其轻。 蛊神和荒都是超品,但两者有本质区别,蛊神拥有七大蛊术,手段多,更花里胡哨,更难对付。 但相应的,祂的杀伤力会偏弱。 反观荒,全身上下就一个天赋神通,这种剑走偏锋般的属性,才是最可怕的。 就算许七安如今是半步武神,也没信心能在超品荒的天赋神通中存活。 他一把抓住后颈的七绝蛊,把它连带血肉硬生生抠下来,本想直接捏碎,念头一转,还是没舍得,镇杀虫体内的灵智后,灌注气机将其封印。 没有了七绝蛊,我又成了粗鄙的武夫惋惜中,许七安取出七绝蛊,随手丢进地书碎片,而后看了一眼传书。 【四:巫神挣脱封印了。】 许七安头皮发麻。 他在这边苦苦支撑,想不出解救监正的办法,九州大陆那边,巫神突破封印。 “天尊,弟子求你了,请您出手相助大奉。” 天宗牌坊下,李灵素声音都喊嘶哑了,可就是没人回应。 “别喊了。” 叹息声从头顶传来。 李灵素抬头望去,来人是他师尊,玄诚道长。 他仿佛抓住了希望,急切道: “师尊,师尊,您快求求天尊出手相助,这次大劫非同一般,他不出手会后悔的。” 玄诚道长摇了摇头,面无表情的说道: “我无法左右天尊的想法,天尊既说了封山,自然就不会出手。你便是跪死在此,也无济于事。 “回去吧,莫要聒噪。” 说罢,太上忘情的玄诚道长转身离去,不看弟子一眼。 李灵素正要开口喊住师尊,忽觉熟悉的心悸传来,连忙掏出地书碎片,定睛一看: 【四:巫神挣脱封印了。】 巫神挣脱封印了李灵素呆若木鸡,表情呆滞,脸色渐转苍白,旋即,他的额头青筋凸起,脸颊肌肉抽动,握着地书的手用力的青筋暴突。 皇宫。 头戴皇冠,一身龙袍的怀庆站在湖畔,沉默的与湖中的灵龙对视。 湖中的瑞兽有些不安,黑纽扣般的眼睛看着女帝,有几分戒备、敌意和哀求。 “替朕凝聚气运。”怀庆低声道。 头颅探出湖面的灵龙用力摇晃一下脑袋,它发出沉雄的咆哮,像是在恐吓女帝。 但怀庆只是冷漠的与它对视,冷漠的重复着刚才的话: “替朕凝聚气运!” “嗷吼!” 灵龙扬起长尾,发泄情绪的拍打湖面,掀起冲天巨浪。 无能狂怒了片刻,它高高的直起身躯,张开修长的颚骨。 一道道紫气从虚空中溢出,朝着灵龙的嘴涌起,紫气中有着玄而又玄的成分,怀庆的肉眼无法看到,但她能感应到,那是气运! 灵龙正在吞纳气运,这是它身为“气运调节器”的天赋神通。 :求月票,最后一个月,最后一天了,以后再想给许白嫖投月票就没机会了,lsp们,求票(狗头)。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一十六章 殉国 灵龙张开的上下獠牙间,一枚紫气氤氲的气团缓缓凝聚,如龙口衔珠。 紫气越来越浓郁,气团渐渐凝实、压缩,变成一枚宛如实质的、鸽子蛋大小的紫珠。 四周虚空中汇聚而来的紫气消失,灵龙口中衔着那枚凝聚了大奉王朝最后气运的紫珠,转动头颅,看向岸边的怀庆。 “呼” 鼻息声里,它把珠子吐向了怀庆的眉心,紫光一闪,紫珠在怀庆眉心散开,染紫了她的双瞳和白皙的皮肤。 几秒后,紫光消退。 “很好!” 怀庆微微颔首,拂袖转身,朝着皇宫的方向行去。 “嗷嗷” 灵龙黑纽扣般的双眼,望着怀庆的背影,发出悲鸣。 怀庆心肠冷硬,没有回头,也没停下脚步,她回到御书房,坐至铺设黄绸的大案后,淡淡道: “退下!” 殿内侍立的太监和宫女,躬身行了一礼,陆续退出。 人走光后,怀庆铺开信纸,捏住袖袍,亲自研磨,提笔蘸墨后,于纸上书写: “宁宴:” 两字写完,提笔半晌,心有千言万语,却不知道该如何诉说。 她沉吟了许久后,终于再次落笔: “生我者不喜我,宗族亦憎我倒行逆施,女子之身称帝。。然朕平生无愧祖宗和天地,无愧宗族亲人,光明磊落。 “思来想去,心中之事,只愿与你诉说。 “我苦读圣贤书,苦修武道,只因年幼时,太傅在学堂里的一句“女子无才便是德”,我一生争强好胜,便是与临安之间的打闹争斗,也从不退让,对太傅的话,心里自是不服气。 “谁说女子不如男?谁说女子天生便该于闺中刺绣?我偏要成为名震京城的才女,偏要撰书编史,好向世人证明天下男儿皆粪土。 “渐渐年长,少时意气消磨于时光中,然苦读十年,满腹经纶,也想效仿儒圣教化天下,效仿亚圣开宗立派,效仿高祖皇帝做出一番丰功伟绩。 “奈何女子之身牢牢束缚住我,便只好隐忍,迟迟不愿出嫁,暗中关注朝政培植亲信,遇见你之前,我时常想,再过几年,熬没了意气,也便嫁人了。 “起初对你多有恩惠,是出于欣赏和栽培,因为你和临安斗气,也只是出于习惯和霸道的性格罢了。 “后来对卿渐渐仰慕,不可自拔,却仍不愿面对内心,不愿服输,倔强的告诉自己,我要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绝不与其他女子共侍一夫。 “岂料最后被临安这个死丫头捷足先登,私底下没少为此发脾气,恨屋及乌的整治陈太妃。这些心意我过去没有宣之于口,现在则不怕跟你说了。 “你我虽无夫妻之名,却有夫妻之实,此生已无憾事。 “巫神出世,九州危在旦夕,大奉生死存亡之际,朕身为一国之君,必须承担起责任,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理当如此。 “这天下,我与你共担。 “我一生从无任性,这是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待君平定大劫,四海安康,春祭勿忘告之,吾亦含笑九泉。 “怀庆绝笔!” 豫州与剑州接壤之地。 天空涌来滚滚黑云,遮蔽蓝天和朝阳,世界仿佛被分割成两半,一边阴暗可怖,数不尽的行尸大军海潮般涌来;一边阳光灿烂,漫山遍野都是仓皇逃窜的人群。 他们就像一群失去主心骨的蝼蚁,数量虽多,但散乱无序,只知慌不择路的逃命。 光明与黑暗的交界处,一支护送着百姓的百人军队被阴影覆盖,下一刻,士卒和百姓,包括胯下战马,齐齐僵硬,而后,人与兽双眼翻白,表情麻木,成为了尸潮的一部分。 “救命,救命啊” 前头一体力耗尽的些百姓见状,吓的肝胆俱裂,一边尖利的嚎叫着,一边激发潜能继续逃亡。 但很快,他们就不再嚎叫,表情便的僵硬麻木。 他们也成了尸潮的一员,随着黑云,朝前推进。 越来越多的人被转化为行尸,没有任何反抗的失去生命,在超品之下,人和蝼蚁没有本质的区别。 楚元缜踩着飞剑,心里泛起难以言喻的悲凉和痛苦,这些情绪几乎把他吞没。 不久前,巫神出世,席卷中原,他亲眼看着一支支军队被吞噬,一股股百姓组成的队伍被转化为行尸。 逃难的队形瞬间打乱,直至变成如今这副场面,漫山遍野都是人,无组织无目标,慌不择路。 而这样的情况,还发生在紧邻东北的三州其他地方。 在这场大灾难面前,楚元缜眼前所见的尸潮,只是其中一部分。 襄荆豫三州完了,数以千万计的百姓湮灭在这场吞食中原的浩劫中,背后就是剑州,剑州之后是江州,以及京城。 没有任何一场战争有如此可怕,即使是当年的山海关战役,死伤也不过一两百万。 亲眼目睹这样的灾难,对他来说是残酷的。 可能十年二十年后,某次午夜梦回,他会被这场灾难惊醒。 这时,楚元缜目光一凝,被远处的一对母女吸引,这对母女处在光暗两界的交界处,身后是无限扩张的滚滚黑云。 小姑娘摔倒了。 “娘,我跑不动了” 七八岁的小姑娘满脸汗水,偏黄的头发一绺绺的黏在脸上,嘴唇干裂。 她的一双小脚磨出了水泡,跑的踉踉跄跄,背着她的父亲目睹后方之人惨死后,就放弃了她们母女,独自逃命去了。 穿着布衣的年轻母亲尚有体力,但不足以抱着小姑娘逃命,她把年幼的女儿抱在怀里,一遍遍的说: “娘陪你,娘陪你” 她害怕的浑身发抖,脸色惨白,可抱着女儿的手臂却无比坚定。 “娘,爹为什么不要我们了。” 母亲脸上流露出悲哀: “因为怪物来了,爹没办法保护我们了。” 小姑娘的表情和母亲是不一样的,她脸上有着希望和笃定,脆生生的说: “许银锣会保护我们的。” 去过酒楼茶馆,看过皮影戏,听过游方郎中讲故事的孩子,都知道许银锣。 他是保护百姓的大英雄。 这时,楚元缜御剑下沉,抓起年轻母亲的手臂,把这对母女一起带上天空,继而猛的折转,朝后方掠去。 巫神没有出手干预,大概是像这样的蝼蚁不值得祂关注。 “谢谢侠士的救命之恩。” 年轻的母亲死里逃生,满脸泪水的抱紧女儿,不停致谢。 只是她说的是方言,楚元缜听不懂,只能意会。 “你是许银锣吗?” 小姑娘眨着眼睛,一脸期待。 楚元缜张了张嘴,说道: “是我。” 小女孩遍布污渍和汗水的脸,绽放出激动而明媚的笑容,就如末日的希望。 呼楚元缜吐出一口浊气,仿佛也得到了心灵的慰藉,他御剑送了母女一段路程,确保她们足够安全。 巫神的推进速度,在凡人眼里极快,可在超凡高手看来,实则缓慢,因为祂并不是无意义的推进,而是在一点点的蚕食荆襄豫三州地盘,炼出山河印。 山河印炼成,三州之地便是祂的了。 随后只要大奉灭国,便可吸收溢散在天地间的气运,容纳山河印,与佛陀还有两尊远古神魔做最后的竞争。 目送母女俩逃难的背影,楚元缜收回目光,接着心里一动,转身看去,看见了一袭龙袍,头戴冠冕,负手而立的女帝。 “陛下?” 这让楚元缜吃了一惊,没料到怀庆竟会亲赴前线。 “按照这样的速度,三天之后,就会抵达京城吧。” 怀庆此刻的语气无比平静:“三天之后,雷州多半也败了。” 楚状元满脸苦涩。 从雷州到京城,从东北到京城,沿途不知道多少生灵灰飞烟灭。 怀庆接着说道: “海外战况不知,他是我们最后的希望,所以拖延时间,等待他返回是大奉唯一的选择。 “楚兄,你觉得呢?” 楚元缜“嗯”了一声,可是如何拖延巫神?除非世间再出一位半步武神。 怀庆展颜一笑: “很好,我们达成共识了。” 她从怀里取出一封信,以及两件物品,教到楚元缜手里。 楚元缜低头,那是一块缺了角的黄油玉印,一片干瘪的、被压成片的莲花瓣。 “替我把它们交给许宁宴。”怀庆低声道。 楚元缜先是一愣,仔细盯着女帝绝美的侧脸,旋即他读懂了女帝的决然。 “不,不,陛下,你不该冲动” 楚元缜话没说完,就被一股至刚至阳的暴力推开。 怀庆傲然而立,体内冲起煊赫的金光,金光凝成一道龙影,张牙舞爪,朝着远处的巫神发出无声的咆哮。 远处滚滚涌动的黑云停了下来,接着,一张模糊的面孔从黑云中探出,隔着数百丈,与金龙和怀庆对视。 怀庆的声音清亮铿锵: “朕为大奉国君,当守国门,护社稷,今日携两成国运,挡巫神于剑州边境。楚元缜,速速撤离,不得违抗。” 她像是宣读圣旨一般,宣布着自己的决断。 那张模糊的面孔缩回云层,下一刻,滚滚黑云汹涌而来,携带着沛莫能御的伟大,如天倾,如山崩。 楚元缜眼圈瞬间红了。 他正要躬身领命,忽听一道声音温和道: “臣有异议!” 楚元缜和怀庆同时扭头,只见两人之间清光升腾,出现赵守的身影。 “院长?” 楚元缜愣住了,接着涌起狂喜之色,他带不走怀庆,但赵守可以。 “陛下,臣来吧!” 赵守面带微笑:“主辱臣死,臣未死,岂能让陛下去抛头颅洒热血?” 不等怀庆拒绝,他吟诵道: “不许动!” 怀庆果然僵在原地,难以动弹。 赵守看了一眼汹涌而来的黑云,笑道: “陛下说,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可许宁宴也说过,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臣觉得,许银锣说的,是读书人该做的事。 “陛下以为如何?” 怀庆没有作答,眼里闪过一抹悲凉。 赵守轻轻一挥手,身上的绯袍自动脱离,并把自己折叠整齐,浮在空中。 “唉,这官还没做够啊。” 这位大儒恋恋不舍的摸了摸官袍,接着挥手,让它落于楚元缜面前。 他最后说道: “陛下,大周末期,大儒钱钟以身撞毁大周国运,这才有了大奉六百年的江山。 “今日,我赵守效仿前辈,希望也能让大奉再多六百年盛世。 “陛下,云鹿书院的读书人,自古便无愧黎民,无愧社稷,莫要让两百年前争国本的事再次重演了。” 他朝着怀庆,郑重行了一礼。 在得知巫神出世后,他便决定效仿先人,以身殉国。 他传音给众超凡的“一事”,是请他们死守雷州。 赵守正了正头顶的亚圣儒冠,手里清光一闪,刻刀显化,巫神已经逼近了,狂风吹乱他的须发,吹不乱他坚定的表情。 当生命走到尽头,这位大儒想起了多年前,那位瘸腿的老师,尽管自己恨透了朝廷制度,可在教导学生时,最先强调的依旧是“社稷”和“百姓”。 耳边,仿佛又传来了那瘸子的声音:“莫道儒冠误,诗书不负人;达而相天下,穷则善其身。” 纸页燃烧,赵守大声道:“请儒圣!” 刹那间,清气满乾坤! 天与地之间,一双不掺杂情感的眸子显化,以此为核心,一位身穿儒袍,头戴儒冠的百丈身影浮现,处于半虚幻半凝实状态。 他一手负后,一手置于小腹间,做凝视远方状。 儒圣英魂回眸,朝着金龙一招手。 金龙咆哮着脱离女帝,张牙舞爪的撞入儒圣体内,于是,那双不掺杂情感的眼睛,绽放出金灿灿的光芒。 浩然正气铺天盖地,充盈了每一处空间。 这一刻,儒圣仿佛回归了。 翻涌的黑云出现明显的凝滞,不知是忌惮,还是回忆起了被儒圣压制的恐惧。 赵守御风而起,携带着两成国运和儒圣英魂,撞向了遮天蔽日的黑云。 怀庆一年,十一月三日,赵守退巫神于剑州边界,以身殉国! :这还有三四天完本,大家这个月就不用给我投月票了。 另外,谢谢大家的月票支持,打赏感谢章留到完本的时候吧,没几天了。这份心意太重了。 说个题外话,还是希望大家理性消费,不要被带节奏,也不要去带节奏。 鞠躬感谢!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一十七章 绝境(一) 赵守带着儒圣英魂,以不可阻挡、无法躲避之势,撞入厚重的黑云中。 他和儒圣英魂瞬间被黑云吞噬,几乎取代半片天空的黑云快速收缩,朝着中心聚拢,似乎要包裹、炼化儒圣英魂。 但在下一刻,漆黑厚重的黑云里,一道清光绽破而出,继而成千上万道光束冲破黑云,清气和黑云杂糅纠缠,如同发生化学反应,高空产生连续不断的爆炸。 爆炸声层层叠叠,震的地面逃窜的百姓匍匐在地,抱着脑袋瑟瑟发抖,完全失去理智,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恐惧。 在面对天灾时,人类的恐惧会吞噬理智,失去思考。 但匍匐发抖并不能改变他们的命运,大部分人死于爆炸的冲击波,每一道“雷声”都会掀起恐怖的风暴,把地表的人和物卷上天空。 这里也包括行尸大军。 连环的爆炸声里,黑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稀薄。 “吼!” 黑云里凸显出一张巨大的模糊面孔,愤怒的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 地面的行尸大军迅速枯萎,一股股血光汇入云层,原本变稀薄的黑云,再次变的厚重,色泽泼墨。。 “此地不得施展血灵术!” 云层中,浑厚低沉的声音传出。 下一刻,那一股股血气溃散,行尸大军木然而立。 “死者当入土为安。” 低沉浑厚的声音再次传来。 难以置信的一幕发生了,荒芜的地面裂开一条条地缝,黑压压的行尸大军东倒西歪,一头栽入地缝,接着地缝合拢,前一刻还是千军万马,下一刻空空荡荡,只剩满目疮痍的大地。 被地缝吞噬的尸潮在此刻,彻底于巫神断开联系。 见状,巫神当即召唤出九道模糊的虚影,九位一品武夫,每一位都是武道巅峰的人物,拥有搬山填海的巨力,曾经是人间的无敌者。 虽然他们的真实战力不可能与生前一样,只保留着体魄、力量和气机。 但儒圣也不是生前的儒圣,而且有巫神挡在前面,九大一品辅助,面对其他超品时,使用得当,这是能改变战局的九大战力。 然而祂对上的是儒圣。 在九位一品武夫凝聚而成的瞬间,另一边的天空,同样有九个身影浮现。 一位盘坐与九瓣莲台,脑后凝缩着一轮微型太阳,是几千年前的佛门菩萨。 一位穿龙袍戴冠冕,背着一杆方天画戟,手里持着雕刻繁复花纹的青铜剑,这是昔年大周朝的某位皇帝。 一位赤着上身,魁梧强壮,下半身是粗壮蛇尾,双手没有武器,一双眼睛猩红如雪。 一位则完全是兽类,形似狮子,长着六颗脑袋,鬃毛是一条条细小的蛇。 剩下的六位里,三位是身穿儒袍,头戴儒冠的读书人,其中一位还是云鹿书院开创者,是一品亚圣。 还有三位穿着道袍,一位剑气如虹,一位功德之力加身,一位身影虚幻,仿佛处于另一个世界。 儒圣也招来了与他有因果的关系的昔日强者,而且体系更庞杂,手段更全面。 至于召唤的手段,当然是白嫖了巫神的。 儒家六品的儒生,可以快速学习别人的法术、技能,并记录下来,读书人嘛,学习能力是基操。 而到了儒圣的层次,只需要看一眼,便能百分百复刻敌人法术。 十八位昔日的强者英魂战成一团,依靠着多体系的配合,佛门打辅助,儒家打控制,地宗削福缘,妖蛮、武夫身先士卒扛伤害,人宗天宗打输出。 巫神召唤出的九大武夫英魂,迅速被绞杀干净。 “此地施展咒杀术!” “此地不得入梦!” “此地不得召唤天地之力!” “” 每吟诵一次,巫神的法术就被剥夺一部分,而儒圣的身影则随之虚化。在 等儒圣停止吟诵,巫神失去了所有超凡能力,祂空有超品位格,但没有了相应的力量和法术。 紧接着,儒圣握住刻刀,已经濒临虚幻的身影,一步迈出,刺出了古朴无华的刻刀,当即风雷激啸,天地变色。 刺目的清光膨胀开来,宛如一颗小型太阳。 黑云层层湮灭,动荡不休,巨大模糊的面孔再次凝聚而出,发出愤怒的嘶吼: “儒圣!” 下一刻,它也和黑云一起湮灭。 阳光普照,天空蔚蓝,无风,有云,安详平和。 一切都仿佛没有发生过。 侥幸存活的百姓、军官,茫然四顾,确认自己安全后,旋即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欢呼。 楚元缜木然而立,泪水模糊了眼眶。 怀庆看他一眼,这位人间帝王冷若冰霜,深藏悲恸,深吸一口气,道: “巫神没有死,只是被儒圣打散了元神,日内,必定卷土重来。楚兄,你速去一趟犬戎山,让武林盟配合剑州官府,聚拢百姓,抛弃淄重财物,尽快撤往京城。” 楚元缜颔首,略作犹豫,道: “陛下,你呢?” 怀庆苦涩笑道: “我体内已无一丝半点的气运,大奉要亡国了。” 大奉气运已散,就像炎康靖三国,没了气运就亡国,成为大奉一部分。 如今大奉国运尽失,被超品吞噬似乎是迟早的事。 一念及此,楚元缜心情更加沉重和悲痛,不知道大奉的未来在哪里,九州生灵的未来在哪里。 “如今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他顾不得悲伤,朝怀庆作揖,跃上剑脊,呼啸而去。 雷州。 杨恭身躯陡然一震,眸中清气凸显,变得极为浓郁,并仿佛河水一样缓缓流淌了起来。 他感觉到了儒圣的降临,继而明白了赵守的选择。 难以遏制的悲伤、迷茫和彷徨涌上心头,泪水无声滑过脸颊,这位新晋的三品读书人低声道: “院长殒落了! “大奉国运尽失。” 御剑在前的李妙真霍然回首,眼里涌现难过,以及唇亡齿寒的悲凉。 其他超凡强者同时沉默。 “很好!” 伽罗树菩萨一拳震飞阿苏罗,甩了甩血肉模糊的拳头,瞬间复原。 不远处的广贤菩萨露出笑容,琉璃也松了口气。 赵守的离开,三位菩萨看在眼里,不去阻拦,一方面是走了一位二品大儒,他们的压力会骤然减轻,另一方是他们也需要有人去挡住巫神,拖延时间。 因为,神殊快不行了! 两人巨人站在“淤泥”潭里,一尊是佛陀凝的佛法,祂融入金刚法相后,脑后燃起了火环,背后长出十二双手持各种法器的臂膀。 但五官依旧是模糊的。 另一尊漆黑法相,十二双手臂断了一半,且久久无法凝聚,气息已经下滑严重。 一方身后站着七尊法相,气势如虹不见衰弱;一方法相残破,连重聚的力量都没有。 高下立判。 “呼” 金色的风浪掀起,无边无际的“泥潭”裂开嘴巴,吐出一枚枚微缩的金色太阳,小太阳快速汇聚,在空中集结成一枚巨大的烈日。 体型仍在不断壮大。 凝聚大日如来法相的同时,佛陀无声息的在神殊侧方出现,右侧的十二条手臂同时打出。 神殊反应慢的半截,连忙侧身,横起仅存的八双手臂格挡。 下一刻,他像是一列高速飞驰的列车滑了出去,双腿贴地,溅起数十米高的“泥浆”。 “砰!” 直到这时,拳臂碰撞的声音才响起,被远处的超凡高手听见。 佛陀再次出现于神殊后方,十二双手臂悍然捶下,行者法相的速度,快过了武者对危机的预感。 神殊再次被捶了出去。 砰砰砰砰佛陀在神殊周围不断出现又消失,拳力刚劲霸道,拳劲化作狂风,肆虐八方。 漆黑法相在一次次捶打中,不可避免的出现扭曲,处于虽然瓦解崩溃的边缘。 “砰!” 又挨了十二双手臂重捶的神殊,身躯后仰,但没有滑退,硬生生的卸去催山破城的力量,八条双臂一探,抓住佛陀的四双拳头。 紧接着,神殊一脚蹬在佛陀胸口,硬生生把祂的四双手臂拽了下来。 药师法相瓶口光辉一闪,佛陀手臂瞬间复原,六双手臂按住神殊的肩膀,猛的一沉。 轰! 神殊被生生按在地上。 他昂起头颅,朝着佛陀发出沉雄的嘶吼。 佛陀面目模糊,看不见表情,看不见情绪变化,如同一个没有感情的战争机器,两条手臂探出,按住漆黑法相的上下颌,用力一撕。 神殊残缺的脑袋颓然倒地。 而后,佛陀保持着六双手臂按压的动作,剩下六双手臂高高托起。 大日轮回法相缓缓飘来。 见状,大奉方的超凡强者心里一凛,眉头狠狠一跳,没有任何犹豫,道门三位超凡御剑掠出阵营,朝佛陀和神殊冲去。 神殊不能败,神殊在,还能勉强牵制,拖延时间。 一旦神殊战败,首先他可能会被佛陀带到西域炼化,其次,雷州到京城之间的十余万里,沿途的百姓,都将灰飞烟灭。 果然,赵守身陨,大奉气数尽了之后,一切就急转而下,陷入不可挽回的危机中。 这便是冥冥之中的天数。 这时,琉璃菩萨带着伽罗树和广贤,挡住了道门三位超凡的前方。 无奈之下,金莲道长和李妙真只能停了下来,他们强冲的话,必死无疑。 琉璃菩萨抬脚轻轻一踏,无色琉璃领域瞬间扩张,笼罩的不是大奉超凡,而是通往神殊、佛陀战场的去路,这能有效阻断李妙真等人的隔空施法。 还不止,伽罗树双手捏印,凝固空间,与无色琉璃领域相辅相成,互为补充。 另一边,“沉重”的大日轮回法相,已经飘到了佛陀高高托起的六双手掌之间。 李妙真、金莲、阿苏罗、寇阳州等人,心脏被骤然拽紧,每个人心里都升起了绝望。 没有帮手了。 没有手段了。 没办法在短时间内突破三位菩萨的封锁了。 大势已去! 天宗。 仙山的牌坊下,李灵素额头青筋暴突,脸颊肌肉鼓起,他像一只暴怒的狮子,咆哮道: “超品吞噬中原,取代天道,整个九州都将灰飞烟灭,封山就有用了吗?封山就能让超品视而不见了吗? “现在好了,你出世也没用了,你他娘的能打的过巫神? “去特么的太上忘情,人族都没了,还修什么太上忘情,给爷滚吧,小爷就是不修太上忘情。 “好好的人不做,忘什么情?你们不是爹妈生养的吗,都是石头里蹦出来的?忘了情,还生什么崽子。 “人宗地宗都在前面死战,就咱天宗特么当缩头乌龟,并列道门三宗?你们配吗!” 圣子吼的脸红脖子粗,声音惊雷般的回荡在天地间。 他心态崩了,就算天尊出世,一切也都晚了,这才破罐子破摔。 “太上忘情是吧,不出山是吧,你是真的忘情还是贪生怕死?”圣子深吸一口气,怒吼道: “天尊,日你老母!!” 日你老母。 你老母。 老母声音一遍遍的回荡,旋即失真消失。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一十八章 绝境(二) 海外。 经过长时间如履薄冰的战斗,许七安渐渐把握了平衡,在这场走钢丝般的战斗中活下来的平衡。 两位超品各有利弊,蛊神手段多变、诡异。 而荒是剑走偏锋,可怕致命,却又极大的短板,比如速度,祂无法像蛊神那样掌控阴影跳跃,来无影去无踪。 许七安利用大眼珠子的机动性,与蛊神缠斗,大部分时间,荒只能旁观。 为了提升思考能力,以应对凶险的局面,许七安动用了浮屠宝塔里的大智慧法相,光轮正向转动,提升他的智慧。 确实感觉变聪明多了,但动脑子消耗的体力也更多了 缠斗没有意义,只是在干耗时间,而且巫神挣脱封印了,大奉危在旦夕,必须想办法斩下荒的独角,救出监正,我才能晋升半步武神 但靠近荒就等于死路一条,怎么办 许七安的大脑运转几乎达到极限,紧迫感、危机感和焦虑感三重折磨。 现在的情况是,一团黑洞飘来飘去,追逐着他。 一座肉山神出鬼没,控制手段诡异难防,纠缠着他。 打到现在,他只能勉强招架两位超品,还得依靠大眼珠子相助,若是没了大眼珠子这件利器,早就被蛊神和荒轮番教做人了。。 “蛊神的“蒙蔽”对我的影响只有一秒,每隔十息才能施展一次,其他蛊术祂还未曾施展,但都不及暗蛊难缠” “荒的速度跟不上我,乍一看很安全,但只要一个失误,我就完蛋” “可要救监正,必须面对荒的天赋神通,难搞” “打肯定是打不过两位超品,既然实力不够,那就想想别的办法,兵法云,攻城为下攻心为上,蛊神拥有天蛊,智慧超群,只会比我更聪明。 “嗯,荒虽然智商合格,但性格贪婪暴躁,有明显的缺陷,可以利用一下” 许七安扫了一眼快速扑来的黑洞,打了个响指,立刻传送到远处,高声道: “刚才,我体内的气运示警了,这只能证明,要么佛陀开始吞噬中原,要么巫神挣脱了封印。 “你们还要在这里跟我打多久?” 蛊神无动于衷,但荒明显受到影响,黑洞在空中微微一凝。 蛊神目光平静睿智,发出威严浑厚的声音: “别被他蛊惑,超品吞噬中原需要时间,而我们只要杀了他,就能直接夺走他体内的气运。” 黑洞不再犹豫,继续扑击而来。 与此同时,蛊神再次对他和浮屠宝塔施展了蒙蔽,但这一次,许七安就像未卜先知般,身影一闪一逝间,出现在数百丈外。 旋即,他原本所在的位置被黑洞取代。 浮屠宝塔的大智慧法相不仅仅是增加智慧,它还是一个信号器,一旦蛊神对他和浮屠宝塔施展蒙蔽,智慧加成就会消失。 许七安就能接收信号,提前传送跳跃。 而因为蒙蔽的时间只有一秒,基本就等于化解了蒙蔽效果。 “吼!” 黑洞内传来了荒愤怒的低吼,祂又一次扑空了。 祂在远古时代可以横着走,即使同级别的强者,像蛊神这样的,也不愿意招惹祂,原因就是荒又强大又粗鄙,强大是因为天赋神通连同级别强者都感到棘手。 粗鄙则是祂的短板太明显,同级别强者有法子应对、避开。 像极了武夫! “我是救不出监正,但你们也杀不死我,如何掠夺我的气运?” 许七安大声道:“巫神和佛陀正在蚕食大奉,你俩还在海外,赶回去也要时间,你们已经失去争夺天道的机会了。” 黑洞吞噬的力度陡然加大。 这时,许七安主动冲向蛊神,过程中,他体表显化出扭曲繁复的纹路,浑身肌肉猛的膨胀了一圈,充斥着搬山填海的可怕力量。 周围的虚空扭曲起来,似是无法承受他的力量,下方的神魔岛发生剧烈的地动,裂开一道道地缝。 他朝着蛊神一头撞去。 蛊神见状,当即让一块块肌肉膨胀如钢铁,脊背的气孔喷出血雾——血祭术! 祂身边的空气也扭曲起来,难以承受这座肉山的力量。 而相比许七安这个粗鄙武夫的野蛮撞击,蛊神并不急着针尖对麦芒的碰撞,祂张开嘴巴,吐出了一位位美人。 数量大概十几个,这些美人拥有倾城倾国的容颜,浑身不着片缕,沉甸甸的胸脯、修长的大腿、紧致平坦的小腹、浑圆完美的臀儿 她们巍然不惧的朝着冲锋而来的半步武神搔首弄姿,摆出撩人姿势。 刹那间,许七安魔音灌耳,血脉喷张,脑子里只剩下:ord很大,你忍一下 蛊神激发了他的情欲。 这一招仿佛天生就是为了克制许七安,成功让他分寸大乱,大乱了进攻节奏,消磨了意志。 蛊神身躯底部的阴影抖动起来,“蒙蔽”蓄势待发,当是时,许七安后背冲起一道黄铜剑光,将十几位妖艳jian货斩杀。 隐藏许久的镇国剑出手了,辣手摧花的方式替他解决掉美色的诱惑。 她们化作一块块蠕动的深红色血肉,这些血肉霍然膨胀,变成遮天蔽日的紫雾。 “嗤嗤” 许七安的皮肤迅速冒气紫烟,皮肤腐蚀严重,眼球刺痛,视线变的模糊。 蛊神的毒蛊非比寻常,轻易就伤到了半步武神。 许七安当即御风下沉,踏空狂奔,冲出毒雾笼罩的范围,握住了镇国剑。 紧接着,他沉淀所有气机,收敛所有情绪,丹田“黑洞”坍塌,聚拢一身伟力。 可就在他要挥剑时,手臂突然不受控制,身躯呈现僵硬状态。 那些侵入体内的毒素,不知何时被赋予了生命,蜕变为一条条细小的黑虫,它们扎根在血肉中,掌控了自己扎根的部分,与许七安争夺身体掌控权。 尸蛊许七安念头闪过,下一刻,眼前一黑,又被蒙蔽了。 这就是蛊神的手段,层出不穷,诡异莫测。 抓住机会,黑洞迅速飘了过来,要把许七安吞噬殆尽。 轰! 突然,五感六识被蒙蔽的许七安,凭借方向感,主动撞向蛊神,沉声咆哮道: “荒,就算是死,我也不会让死在你这种废物的手里。” 蛊神深红色的庞大身躯奋力一扑,当即把许七安从空中扑到地表,神魔岛“轰隆”一震,崩裂出蛛网般的地缝。 即使是半步武神的体魄,这么一下,胸骨和肋骨不可避免的折断,刺穿脏器。 拥有力蛊手段的蛊神,气力甚至要过武夫。 还不止,蚁群般的子蛊从蛊神的体表爬出,钻进了许七安体内,一股股毒液分泌,浸染他的皮肤。 仅一会儿,许七安脸皮底下就出现了无数凸起颗粒,快速爬动,同时肤色转为深紫,皮肉溃烂。 各大蛊术齐出,祂成功控制住了这位半步武神。 见状,荒急了,朝着蛊神和许七安一头撞了过来。 姓许的体内气运磅礴,吞噬他,争夺天道之战等于赢了一半,祂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蛊神摘走桃子,而且,许七安之前的话并非没有道理。 巫神和佛陀已在吞噬中原,侵占地盘,祂却还在海外,距离九州大陆无比遥远。 不能再浪费时间了。 蛊神宏大的声音透着严肃: “别中了他的激将法,我可以把气运分你一半。” 黑洞来势不减,内里传来荒的声音: “行,你先把他给我。” 荒是什么德性,蛊神当然知道,把许七安给祂,那才真正竹篮打水一场空。 蛊神没有再解释,因为没必要接受,两人本身就是竞争对手,之前联手对付许七安时,祂就做好了擒住这小子后,和荒争斗胜利果实的准备。 如今既然擒下许七安,荒又不妥协,那边没什么好说的了。 祂一边维持血祭术,保持对许七安的压制,一边朝着撞来的黑洞施展出共情、蒙蔽法术,喷吐出含量极高的紫色毒雾。 引爆荒的交配欲望。 这成功让撞来的黑洞出现凝滞,抓住机会,蛊神带着许七安施展了阴影跳跃。 可就在这时,祂庞大的身躯突然僵住了,紧接着失去对身体的掌控,肉山般的躯壳呈现出腐蚀状态。 玉碎! 许七安把伤害原原本本的还给了蛊神。 这下反而是荒抓住机会,不顾一切的撞向蛊神,此时再想阴影跳跃,晚了。 蛊神当机立断,一块块肌肉快速收缩、绷紧,巨大的肉山拱起,霍然弹出。 祂主动撞向黑洞,而且是携带着许七安一起,一座堪比山岳的血肉怪物,主动撞入直径超百丈的黑洞中。 蛊神的体魄,绝对是所有超品里最强大的,即便是拥有了象征力量灵蕴的许七安,单纯比较膂力,绝对不可能胜过蛊神。 祂这一撞,威力难以想象。 “呼” 磅礴的怪力撞击下,荒的黑洞骤然扭曲,气旋化作混乱的狂风,险些直接崩溃。 荒立刻沉淀情绪,陷入“假寐”状态,把天赋神通激发到巅峰。 黑洞稳住了,并成功吸住蛊神和半步武神。 霎时间,蛊神和许七安的气血如同决堤的洪水,朝着黑洞倾泻,前者除了气血之力,还有六种蛊术的力量,是祂的灵蕴之能。 如果按照这样发展下去,不出半刻钟,许七安和蛊神就会化作飞灰,被荒夺尽灵蕴。 半步武神细胞中,象征着不灭的“纹路”开始蜷缩,个别纹路蜷缩到极致后,便散成气血之力,成为了荒的“食物”。 这意味着,许七安身为半步武神的根基正在流逝,也许不用半刻钟,他会先跌落半步武神境,然后一品、二品,直至消亡。 荒果然能杀半步武神,而佛陀以前却杀不死超品,这位远古神魔简直极端的可怕,缺点和优点都很明显许七安没有丝毫惊慌,反而咧嘴笑道: “蛊神,你别无选择了。” 这招叫置之死地而后生,是在大智慧光轮的加持下,思考出来的计策。 首先,利用荒贪婪暴躁的性格,以言语蛊惑,增加祂的焦虑感。 随后与蛊神死磕,他当然不可能是蛊神的对手,因此顺其自然的成为蛊神的“猎物”。 这个时候,荒和蛊神必定内讧。 因为关乎着天道之争,谁都不会信任对方,哪怕知道许七安可能有谋划,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哪怕蛊神再冷静,祂也得上,因为荒的本性是贪婪的,荒无法抗拒到嘴的肥肉,也不能容忍煮熟的鸭子被人抢走。 两位超品不可避免的走向对立面。 当然,到这一步,计划只能说成功一半,接下来至关重要。 “与我联手吧!” 许七安说完,让体表象征着“力”权柄的灵蕴浮现,腐蚀严重的血肉再生,肌肉饱满充盈怪力。 瞬间,天地风云变色,云层翻涌,降下火雨,金灵尽数从大地中析出,凝成一块块斑驳的矿石,水灵凝成坚冰,伴随着火雨一起坠落。 无形灵力紊乱了。 武夫的特殊领域展开。 蛊神庞大的身躯一阵扭动,脊背喷出猩红的血雾,在被吞噬了海量气血后,祂的体型不减反增,气息不降反升。 半步武神和蛊神同时发力,朝黑洞打出全力一击。 这些可怕的攻击也被黑洞吞噬了,下一秒,黑洞由内到外的崩溃,化作席卷四方的可怕飓风。 羊身人面的远古巨兽现出身形,身躯遍布一道道裂痕,浓稠鲜血流淌不止。 祂眼里愤怒、不甘、焦虑、贪婪皆有。 半步武神和蛊神的全力一击过于可怕,超越了祂天赋神通的极限,因此“黑洞”被直接打断。 许七安敢走这步险棋,就是笃定合他与蛊神之力,一定能打破荒的天赋神通。 世上没有任何法术、灵蕴,能同时杀死一位超品和半步武神,因为这俩者是超凡世界的天花板,九州不可能存在这样的力量。 黑洞崩溃的力量把三位巅峰强者同时弹开。 远处的浮屠宝塔抓住机会,让大眼珠子亮起,切割了许七安所在的空间,挪移到荒的头颅上空。 仰天倒飞中的许七安瞬间稳固身心,以武夫的化劲手段,于电光火石间卸去惯性,然后,他往胸口一抓,抓出了太平刀。 运起毕生气机,灌入太平刀中。 奋力斩下! 而今半步武神的气机,作为法宝的镇国剑已经有些难以承受,对剑身消耗极大,唯有太平刀可以轻易承受住他的气机灌输。 荒和蛊神仍在保持着倒飞的姿态,前者琥珀色的凶睛猛的收缩,祂知道了许七安的打算——斩角救监正! 但这个时候,不同体系的差异就凸显出来了,荒尽管有着强大的体魄,却没有武夫的化劲技巧,无法在瞬息间卸力。 头顶长角霍然膨胀,试图再次施展天赋神通。 另一边,蛊神底下阴影滚动,施展了阴影跳跃。 锵! 火星溅起,那根封印着监正的长角被生生削断。 长达数十丈,堪比城门的巨角重重砸下来,封印在长角中的七大蛊力缓缓溃散。 长角中,白须白发的监正飘出,负手而立,平静的望着远方。 成了许七安心里狂喜,解开监正封印,得他认可,就彻底满足了一个前提两个条件,他将成为旷古烁今的武神。 然而就在此刻,他毛孔陡然炸开,涌起难以遏制的恐惧和危机感,身体里每一个细胞每一条神经都在像是传输危险的信号。 这不是武者的危机预感,这是气运示警! 出现这种情况,只有一种解释: 大奉要亡国了! “唉” 巨大的叹息声回荡在天地间,一阵风吹过,监正的身影飞灰般的散去。 这时候许七安才意识到,他看到的只是一缕残影,监正早已回归天道。 大奉气数已尽,国运荡然无存,支撑监正“不死不灭”的根基不存在了。 许七安呆住了。 蛊神声音恢弘威严: “出海之前,我操纵蛊兽前往靖山城,托巫神卜了一卦,卦象显示,上上大吉,不过我并没有相信祂。 “我去靖山城只是想看看他挣脱封印到了哪一步,当时便断定祂会趁我出海,破除封印,从中得利,卦师总是能把握住机会。 “走投无路的大奉面对巫神会作何选择?” 蛊神没有继续说下去,睿智清亮的眼睛里闪着戏谑: “你被愚弄了,我只是陪你多玩一会儿,等待监正大限之时。”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一十九章 否极泰来 佛陀托起大日如来法相,把这轮消弭一切异端、净化世间的金色大日,缓缓按了下去。 它是那般的沉重,以致于佛陀的力量,也只是缓慢推动。 它也是那般的可怕,金色的辉芒灼烧着除佛陀之外的任何事物,漆黑法相的形体当即扭曲,如同将被烧熔的玻璃。 构成漆黑法相的力量快速湮灭,它们被金色辉芒净化了。 息间,法相崩溃,神殊的不灭之躯暴露在大日轮回之下,佛陀的八双手臂抱住金色烈日,往神殊胸膛一按。 大日轮回法相并没有想象中的势如破竹,它遇到了阻碍。 阻碍它的是半步武神的底蕴,是象征着不灭的特性。 嗤嗤嗤金色的大日底部,腾起一阵阵青烟,那是神殊体魄被灼烧、摧毁产生的动静。 当年的神殊就是被大日轮回击败,随后分尸封印,五百年后的今日,命运似乎循环了。 不,这一次神殊的结局不再是被封印,他会被彻底杀死。。 佛陀已非昔日的佛陀,祂已经化道,成为天地规则的一部分。 金莲道长、李妙真、杨恭、寇阳州和伽罗树,眼里难掩绝望,尽管在得知许七安远赴海外时,心底里就有了玉石俱焚的准备。 可当这一刻来临,不甘和无力,依旧充斥了他们胸膛,让这群超凡强者士气跌入谷底。 身后便是雷州百姓,雷州之后,是更多的无辜生灵,身前是陷入死境的半步武神。 无力和绝望主导了他们。 只有一人排除所有情绪干扰,御着飞剑,驾着煊赫无匹的剑光,一头扎入无色结界和不动明王撑起的空间屏障中。 剑尖与空间屏障的碰撞处,燃起刺目的气界,洛玉衡羽衣翻飞,美眸映照着流光溢彩的剑华,她既像是不识人间烟火的仙子,又仿似风华绝代的女战神。 掀不起一丝波澜的空间屏障,豁然抖动起来,空间出现涟漪般的褶皱,紧接着,“嘭嘭”连声,空间传来爆响,先是不动明王的空间屏障崩溃,继而无色琉璃领域也化作狂风消散,事物恢复色彩。 这又能怎么样呢,以三位菩萨的战力、速度,根本不可能绕开他们帮助神殊李妙真等人灰心丧气的想。 三位菩萨同样如此,不过该做的应对还是要有,伽罗树挺身而出,迎上洛玉衡。 人宗剑术杀伐无双,琉璃和广贤都怕被她近身,但伽罗树不怕,相反,是洛玉衡要怕他。 琉璃菩萨扫了一眼阿苏罗等人,一旦他们出手,便立刻带广贤后退,给他制造施展大慈大悲法相,以及大轮回法相的时间。 这两尊法相一出,大奉方一品之下,战力会断崖式下跌。 伽罗树菩萨双掌一合,夹住神威惶惶的飞剑,滋滋令人牙酸的声音里,手掌血肉快速消融,他的身躯肌肉抖动,疯狂卸去剑势。 只一剑,便对佛门综合战力最强的菩萨造成不小的伤害。 伽罗树挺身跨步,拉近与洛玉衡的距离,要让这位陆地神仙尝尝被贴身的后果,为她不顾一切的举动付出惨痛代价。 大地猛的升起,于洛玉衡身前竖起一道厚厚的盾牌,下一刻,土盾砰的裂开,伽罗树的拳头贯穿洛玉衡的胸膛,淡金色的鲜血从身后喷涌如泉。 异变突生,洛玉衡身下的影子里,钻出一条又一条毛茸茸的狐尾。 没有一点点的征兆,没有任何气息波动,狐尾分成两拨,缠向广贤和琉璃菩萨。 突如其来的变故,打了三位菩萨一个措手不及,李妙真等人错愕茫然,居然还有帮手? 旋即,看清毛茸茸的狐尾后,尘封的记忆复苏了,所有人脑海里自然而然的浮现了相应人物,不,妖物——九尾天狐! 九尾天狐早就返回九州了,之所以隐忍不出,是孙玄机的意思。 利用传送阵返回司天监的她,见到了守在门外的袁护法,袁护法代替“哑巴”师兄把计划转告九尾天狐。 计划内容非常简单,由孙玄机替她和暗蛊部首领屏蔽天机,而后,他传音洛玉衡,让暗影部首领带着九尾天狐藏身于洛玉衡的影子里。 这个时候,知道影子和九尾天狐存在的,只有孙玄机和洛玉衡,没有违背“屏蔽天机”的限制。 而之所以选择用让影子来承担这个中转站,是因为只有这样才足够隐蔽,屏蔽天机虽能掩盖气息,但不管是儒家的“传送”,还是术士的传送,都会伴随能量波动。 难以瞒过三位菩萨。 可只要“影子”提前藏在洛玉衡的影子里,再有天机屏蔽之术掩盖气息,只要不是针对有危机预感的伽罗树,以及掌控行者法相的琉璃菩萨,就能达到奇袭的效果。 “咯咯咯” 伴随着八条尾巴的出现,银铃般的笑声响起,魔音靡靡,震荡心神,众超凡眼前仿佛出现幻觉,头晕眼花。 万法不侵的洛玉衡檀口微张,喷出两道剑气,伽罗树眼前一黑,血水从眼眶滑落,沿着脸颊滴落。 另一边,尚有一丝清醒的琉璃菩萨,本能的施展行者法相,躲过狐尾的缠绕。 广贤菩萨则召出大慈大悲法相,并抽身后退,但他的速度无法与琉璃相提并论,瞬间被四条看似毛绒可爱,实则能断江裂山的狐尾缠住。 天空洒下金色佛光。 机会转瞬即逝 杨恭突然跨前一步,朗声道: “广贤不得施展大慈大悲法相!” 这句话念完,他仰天喷出一口血雾,直挺挺的后仰倒地,杨恭的元神也在法术反噬中消亡。 金莲道长和李妙真同时伸手,各自捞起一缕残魂,纳入体内。 道门超凡自有手段温养元神。 三品的言出法随不可能真的限制住一品,天地间的梵音突然一滞,天空虽有金光洒下,但大慈大悲法相却没能及时凝聚。 还是受了影响。 洛玉衡脚下的阴影冲天而起,豁然膨胀,化作一块遮天蔽日的阴影,把天空洒下的金光挡住。 失去了影子的维持,银发妖姬从阴影里弹出。 见状,琉璃菩萨立刻回援,她的身影不停的出现在广贤菩萨周围,让那片区域的色彩尽数消退。 但无色领域根本困不住迈入一品境的九尾狐。 剩余四条尾巴狠狠拍打地面,轰隆地震中,无色琉璃领域破碎。 一品境的神魔后裔,气力并不输武夫。 噔噔噔阿苏罗携带着漆黑法相,挥出打爆空气的直拳,正中伽罗树面门,打的他一个趔趄。 另一边,刀气翻滚,一道道斩灭万物的刀光化作旋涡,冲击伽罗树的金身,爆起刺目火星。 寇师父配合阿苏罗出击,怒刮佛门菩萨,为洛玉衡化解危机。 九尾天狐双脚扎入地面,柳眉倒竖,咬牙切齿的笑道: “老家伙,本国主送你轮回!” 小腰一拧,狐尾骤然崩直,广贤菩萨脸色狰狞,竭力抵抗磅礴的拉扯力,并召唤出大轮回法相。 “咔擦” 转盘刚一浮现,便立刻旋转,刻在轮盘上的“人”与“妖”二字亮起。 但这只是垂死挣扎罢了,大轮回法相虽能有效削弱敌人的战力,却并不能改变眼下的困局。 少年僧人形象的广贤肉身四分五裂,刚凝聚的大轮回法相旋即消散。 一抹淡金色的光芒从残肢中飞起,隐约是少年僧人形象。 这是广贤的元神。 洛玉衡、金莲、李妙真三位道门超凡,同时探出手掌,奋力一握! 少年僧人的“身躯”在空中扭曲,他发出无声的,愤怒的嘶吼,似乎不甘心就这般殒落,下一秒,元神炸成散碎的流光。 魂飞魄散。 药师法相也救不回彻底消散的生命。 这个时候,四分五裂的肉身还在蠕动,试图重聚。 到了一品境界,即使不是武夫体系,生命力也早已超越凡人,血肉拥有强大的活性。 但广贤已经彻底殒落,肉身的活性不过是垂死挣扎。 至此,死局打开一道突破口。 在众人合力围杀广贤菩萨之际,金莲道长轻轻吐出一口气,侧头看向李妙真,怅然笑道: “该我了。” 李妙真眼眶瞬间红了。 这位心机深沉,擅长谋划的老道士笑着说: “地宗修的是功德,为天地献身,为九州生灵赴死,是最好的归宿。贫道虽然惜命,但也不惧一死。 “妙真,地宗就交给你了。” 他把一团微弱的光芒交给李妙真,说道: “我时常想,当年要不是魔念作祟,蛊惑贞德修道,是不是就不会有后来的事,贫道一念之差,万千生灵因我而死。 “善恶有报,因果循环,今日为天下而死,贫道甚慰!” 李妙真泪水夺眶而出,她没有想到,这位心机深沉精于谋算的前辈,竟然一直在为当年的事耿耿于怀。 金莲道长御剑而起,身化流光,冲向远方的战场。 天地间,传来洪亮而沧桑的歌声: “福祸无门,惟人自召,善恶之报,如影随形。 “所谓善,人皆敬之,福禄随之,众邪远之,天道佑之;所谓恶,人皆恶之,吉庆避之,刑祸随之,天道罚之。” 大日轮回法相霸道刚烈,光辉照射之处,万事万物无所依存,佛光普照之下,唯佛能行走。 面对地宗道首自杀式的袭击,佛陀要么掐灭大日轮回法相,要么维持现状。 不管是哪个选择,金莲道长的目标都达到了。 金莲道长的身形在大日轮回之下,寸寸消融,化为飞灰。 生于天地,成于功德。 死于功德,还于天地。 百年道行一朝散! 原本晴空万里的苍穹,瞬间布满阴云,可怕的气息从天而降,一道道雷霆在云层中酝酿。 天地震怒! 天劫的气息铺天盖地,比洛玉衡渡劫时,恐怖了不知道多少倍。 洛玉衡,伽罗树,琉璃,阿苏罗,强大如他们这样的一品超凡,此刻也寒毛直竖,内心恐惧炸开,在天劫面前升不起反抗的涌起。 这是天地规则对凡间生灵的压制,随之而来的恐惧情绪,非单纯的修为能消除。 “轰!” 炽白色的雷柱降下,劈入如海般浩瀚的“泥潭”,血肉物质没有溅射,而是无声无息的湮灭。 轰轰轰一道又一道的雷霆降下,频率越来越快,越来越急,到最后,远方已成一片雷海,看不清景物。 血肉物质组成的“大海”,在天劫之中急剧消亡,露出斑驳大地。 如果是在西域,祂能一念间化解天劫,因为祂就是“天”,但雷州还不是祂的地盘,就算是超品,也得接受天道反噬,承受天劫。 天劫当然杀不死佛陀,但如此强大而密集的天罚,杀伤力绝对胜过一位半步武神,有了这位“同伴”相助,神殊足以化解此刻危机。 金色大日骤然黯淡,佛陀的压制力量也随之减弱,祂需要分出部分力量去对抗天劫。 “轰!” 巨响声里,神殊冲开佛陀法相的压制,在一道道雷柱间狂奔,他没有躲避,但天劫却完美的避开了这位半步武神。 周围的暗红色血肉物质疯狂的追击,试图拖延他的步伐,裹住他的双腿,可从天而降的天劫把它们击溃、湮灭。 这里面包括施展行者法相的佛陀“本尊”。 许七安目光追随着监正消散的身影,看着他随风飘向远方。 这位半步武神眼里最后的色彩,仿佛也随着监正的离开而消失,他脸上闪过难以描述的情绪,脸颊肌肉缓缓抽动,而后底下了头,没让蛊神和荒看到自己的表情。 “所以,刚才你也在耍我。” 荒忍不住看一眼蛊神,发出责怪的询问。 蛊神淡淡道: “只是在拖延时间,你那么容易被他蛊惑,动摇心志是我没想到的。后续的发展,已经超出了我的掌控。 “就差那么一点,如果他早一步成功,或许现在面临绝境的是我们。” 说到这里,祂清亮睿智的眼睛凝视着垂首而立的许七安: “不得不承认,你是个很可怕的对手,在我见过的人族里,你虽然排不进前三,但排第四足以,比佛陀的另一面,神殊,要强一些。” 许七安左手刀,右手剑,依旧低着头。 他静静听完蛊神的话,不掺杂感情的问道: “我是比不过儒圣,但另外两个是谁?” 蛊神不疾不徐的回答道: “佛陀是道尊的人宗之身,巫神是远古时期便存在的人族。” 说话间,祂分别对许七安、浮屠宝塔、镇国剑施加了蒙蔽。 横陈在地的独角回归了荒的头顶,六根独角气旋膨胀,融合为一,化作吞噬万物的黑洞。 撞向许七安。 呼气旋卷住他,拽向黑洞中央,一股股生命精华朝着黑洞蜂拥而去。 这位半步武神没有反抗,他似乎放弃了反抗,接受命运。 “你把祂们和儒圣相提并论,是对儒圣的侮辱,把祂们列在我面前,是对我的侮辱。”他抬起了头,脸色已然平静,只是眼眸深处,残留着浓郁的哀伤和失落。 下一刻,这些哀伤也没了,取而代之的是疯狂的战意。 气血如泄洪般流逝,但更强大的生机也在体内复苏,深藏在血肉中的不死树灵蕴,开始源源不断的输送生机,修复伤势。 许七安的气息非但没有降低,反而节节攀升。 绝境之人退无可退! “玉碎”是许七安的道,是一位半步武神的道。 只有处于必死之境,他才能契合自己的道,真正发挥玉碎的力量。 这无法用精神自我催眠,也无法用短暂的危机来激活,只有真正陷入绝望,他才真正掌控玉碎。 换而言之,之前的交手里,许七安并没有展现出自己最强大的一面,他没有爆发出武夫引以为傲的道。 当监正回归天道,一切变的无法挽回,当最后一抹希望破灭,彻底没有了退路后。 反而把他推向了巅峰。 身陷黑洞的许七安任凭气血流失,不见惊慌愤怒,打了个响指。 啪! 黑洞猛的一滞,内里响起荒愤怒的咆哮声。 祂吞噬的气血精华,在响指打出的刹那,消失的无影无踪。 许七安额头青筋暴突,体表象征着力量的纹路浮现,他把刀剑插入地面,握住拳头。 “砰!” 拳头砸入黑洞,吞噬万物的黑洞竟没能吸附住敌人,反被一拳捶了出去。 这时,遮天蔽日的黑影笼罩许七安,蛊神从天而降,庞大的身躯泰山压顶般砸下来。 祂的气孔里喷出猩红血雾,巨大的身躯崩成一块,空间发出不堪重负的爆炸声。 这一次,许七安没被蒙蔽,因为在蛊神砸下来之前,祂吐出了一群国色天香的美人,不着寸缕,前凸后翘,胸脯的挺拔,饱满的臀部,娇躯线条充斥着诱惑,勾起情欲。 蛊神再次点燃许七安的情欲。 另外,这些美人体内藏着足以杀死一品武夫的剧毒,藏着能控制半步武神的尸蛊,同时,蛊神还对许七安进行了心灵控制。 但许七安眼里只有高昂的战意,视死如归的决心。 并不是没有了情欲,而是绝望压过了任何情绪这,战斗的意志不再受任何动摇。 沉腰,握拳,轰向苍穹。 国色天香的美人消融在拳劲中,拳力逆空而上,“轰”的巨响,拳力冲入阴影中,蛊神身躯崩出一道道裂缝,皮开肉绽,深红的鲜血泼洒如雨。 但祂仍凭借强大的体魄,以及超越半步武神的力量,砸趴了许七安。 轰! 地动山摇,无数的尘烟冲天而起,伴随着气机涟漪朝四面八方扩散,化作可怕的沙尘暴。 神魔岛出现了一座巨坑,坑底是一座肉山。 压制许七安后,蛊神如法炮制的不久前的一幕,毒蛊腐蚀着他,尸体操纵着他,情蛊迷惑着他,打算一点点磨灭号称不死不灭的半步武神。 荒在远处游曳,伺机而动,却没有上前争夺战果。 首先,半步武神不会那么轻易被杀死,其次,祂嗅到了熟悉的“味道”。 果然,蛊神庞大的身躯开始抖动,这座肉山时而绷紧,时而松弛,像是在与谁角力。 祂被缓缓抬了起来,在流淌着阴影的底部,是托起了“山”的许七安。 他的皮肤被腐蚀,双目失明,浑身骨骼尽断,体内被植入了无数的子蛊,与他争夺身体的主导权。 但在他托起肉山的那一刻,所有的伤势尽数复原,长而细的子蛊从毛孔里钻出,纷纷坠落,枯萎死去。 他的力量更强了。 荒没有任何惊讶,祂想起了那场本该颠覆中原王朝的渡劫之战。 当时许七安便是以二品武夫的品级,靠着不死树的灵蕴和越战越强的“道”,硬生生拖住了祂,为洛玉衡渡劫争取到宝贵时间。 从而逆转局势。 不死树的灵蕴和他的玉碎简直绝配荒心里咒骂了一声,当即让头顶的六根独角诞生气旋,演化成黑洞,扑向蛊神和许七安。 “别给他修复身躯的机会,他会越战越强!” 话音落下,许七安一脚飞踹,把整座山踢的浮空而起,他本人消失不见。 再出现时,已经在高空之中。 蓝天之下,许七安舒展四肢,前所未有的力量澎湃四肢,皮肤呈现诡异的血红,毛孔里沁出一粒粒血珠,这是膨胀的肌肉击破了细小血管导致的。 他的力量已经彻底超越半步武神,提升到一个无法评估的领域。 因为世间并无武神,也从未武夫拥有过他此刻的力量。 许七安伸手从虚空里一抓,抓来太平刀,接着沉淀了所有情绪,收敛所有气机,丹田塌缩成“黑洞”,吸聚一身伟力。 而后,他赶在蛊神施展蒙蔽时,斩出了太平刀。 玉碎! 巨大的危机感在心里炸开,把天赋神通提升到极致,黑洞产生滚滚吸力。 这既是祂最强的杀伐手段,也是最强大的防御手段。 因为任何攻击产生的能量,都会被黑洞吞噬。 天地间,暗金色的刀光一闪而逝。 下一刻,黑洞崩溃,人面羊身的荒现出原形,一道几乎将祂腰斩的伤口崩现,血腥味瞬间弥漫。 祂痛苦的咆哮出声。 高空中,许七安的腰部裂开,撕裂肌肉和脊椎,旋即在不死树灵蕴的滋养下,以及半步武神的气血修复下,瞬间复原。 空中的许七安再次传送消失,于荒脊背出现。 噗! 太平刀插入脊背,抬脚一踢,太平刀瞬间消失,下一秒,荒的身体裂开,排骨一根根断裂。 荒愤怒又痛苦的嘶吼起来,自神魔时代终结,祂的真身从未受过这么重的伤。 眼前一黑,许七安失去五感六识。 蛊神从地面弹起,彗星般的撞向这位半步武神。 闭目中的许七安,握紧拳头,摆臂后仰,凭借本能,转身轰出一拳。 空间出现肉眼可见的褶皱,许七安的拳头表面出现一道道漆黑的闪电,那是空间被撕裂的现象。 蛊神的身躯四分五裂,一块块血肉朝着四面八方喷射,啪啪啪肉块砸落在神魔岛上,染红地面。 许七安也倒飞出去,可怕的反作用力超出了武夫化劲能卸去的极限,骨块四射。 他失去了右臂。 散落满地的肉块延伸出蛛网般的白丝,彼此吸引,黏连在一起,于远处快速重组。 荒的身躯也在肌肉蠕动见,一点点的修复。 远古神魔体魄强大,生命力自然不弱,虽然没有蛊神和武夫那样不死的活性,可一般的致命伤也杀不死祂。 两位超品联手,竟压不住一个半步武神,反而付出巨大代价。 “该死,该死” 荒大声咒骂起来。 打到这般境地,祂心里只有焦虑和愤怒,以及一丝丝不愿承认的畏惧。 堂堂两位超品,竟然被一个半步武神牵制到现在,不但没能杀死对方,自身反而受了重创。 更焦虑的是,佛陀和巫神此刻正在吞噬中原,瓜分地盘。 远处的蛊神腹部有节奏的律动,脊背气孔里喷涌出狂风般的气流,每一秒都在消耗巨量氧气,如同运动过度的人类。 祂的消耗也同样巨大,气息下滑严重。 这让智慧超群的蛊神也泛起了焦虑,许七安这个半步武神如此可怕是祂没有料到的。 另一边,许七安饱满的肌肉出现萎缩,剧烈起伏的胸腔里,心脏终于支撑不住炸成血雾,他的瞳孔随之变的黯淡。 他的双腿开始颤抖,似乎难以站立。 不管是花神的灵蕴,还是自身的体力,都到达了极限。 一瞬间,从巅峰状态跌入谷底。 见到这一幕的荒和蛊神,竟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荒琥珀色的瞳孔里闪烁凶光,发出雷鸣般的声响: “你是我见过除道尊外,最强的人族,待你死后,我会亲口吞了你。” 蛊神缓缓道: “是个人杰!” 这是祂对这位半步武神最后的评价。 世上没有凭空诞生的力量,任何的爆发,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在以半步武神之躯击垮两名超品后,许七安不可避免的走向衰弱。 镇国剑飞了过来,立在许七安身前,他如释重负的吐出一口气,拄剑而立。 许七安缓缓扭头,望向远方,那是九州大陆的方向,黯淡的眼神里,回光返照般的迸发出瞳光。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从一个小小的铜锣,一步步走到这里,站在这里,是命运的推动,也是自己的选择。 既然是自己的选择,那便没什么可说的。 “呸!” 他收回目光,朝着荒和蛊神吐了一口血沫。 这一下,仿佛也用尽了他所有的力量。 许七安缓缓闭上眼睛,力竭而亡。 天宗,仙山之巅。 恢弘壮观的天尊殿内,一众长老立于两侧,山脚的声音隐隐约约的传过来。 “天尊,日你老母,我日你老母” “狗屁的太上忘情,日你老母” “好好的人不做,修你老母的太上忘情” “我李灵素今日就叛出天宗了,日你老母,天尊你能拿我怎样” “你不是封山吗,有本事出来杀我啊,日你老母” 叫骂声持续一整天了,没停过。 殿内的长老们再怎么清心寡欲,额角也凸起了青筋,只要天尊一声令下,就下山将那贼子千刀万剐,清理门户。 玄诚道长犹豫许久,面无表情的出列,行道礼: “天尊,让弟子下山驱赶那孽徒吧。” 天尊虽然太上忘情,但不是雕塑,不动怒,不代表不会杀人。 相反,杀起来更果断,绝不会被情绪和感情左右。 这时,垂首盘坐,仿佛在打瞌睡的天尊,终于开口。 缥缈宏大的声音回荡在殿内: “即日起,除去李灵素圣子的身份。” 殿内众长老躬身行礼。 “即日起,废除太上忘情之法,门中弟子,可走原始道门之术。” 殿内众长老纷纷抬起脸,平素里缺乏表情的脸庞,布满错愕。 就是玄诚道长和冰夷元君两位早已忘情的超凡,也微微皱一下眉头。 天尊此令,是在动摇天宗根基。 “即日起,冰夷元君便是天尊。” 石破天惊,众长老瞠目结舌,冰夷元君素白绝美的脸庞,露出了惊容。 她和玄诚道长对视一眼,仿佛知道了天尊要做什么。 下一秒,天尊用实际行动回答了他们。 盘坐于莲花台的天尊,身下燃起了透明的火焰,火焰以天尊为柴,熊熊高涨。 透明的火焰很快烧没了天尊的半身,胸膛之下,空空如也。 继续高涨,烧尽胸腹,直至彻底吞噬这位道门一品巅峰的强者。 九瓣莲台之上,空空如也。 天尊,化道了! 天尊竟然在此时融入了天道?! 他明明刚经历过天人之争,岂会化道?! 海外。 九天之上,一道光门缓缓凝聚,它像是真实存在,又仿佛只是一道概念所化。 天门紧闭! 静静躺在地上的太平刀,突然“嗡嗡”震动起来,它苏醒了。 “咻!” 它冲天而起,直入云霄。 太平刀扶摇直上,撞中天门,消失在这道概念所化的天门中。 下一刻,天门霍然敞开,它撞开了天门,太平刀叩开了天门。 门内降下一道煊赫的光柱,它的气息既柔和又强大,既包容万物,又镇压万物,光柱笼罩拄剑而立的许七安。 光柱中,监正的身影缓缓降临。 :今天应该还有一章。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二十章 天道 监正?! 荒和蛊神昂起头,瞳孔中映照出从天门中降落的监正,琥珀色、漆黑色的两双眼睛,呈现出呆滞之色。 天门打开,原本回归天道的监正重临人间这样的变故完全出乎两位超品的预料。 下一刻,蛊神和荒都疯了,祂们发狂般的冲向光柱,荒头顶的六根长角气旋激发,融为一体,演化黑洞。 蛊神脊背的气孔喷出猩红血雾,在天空形成一片厚重的红云。 黑洞悍然撞想光柱,企图把力竭而亡的许七安、重临世间的监正,吞噬进黑洞中。 然而气旋滚滚,却怎么都无法撼动这道从天门中降临的光柱。 它既包容万物,又镇压万物。 这位远古神魔所向披靡,让同品级敌人都要忌惮的天赋神通,在这道光柱前,竟显得毫无意义。 见状,蛊神放弃了冲击光柱,因为祂知道,自己力量再强,也不可能超过荒。 无法打碎光柱,那就冲入天门。。 于是蛊神冲天而起,越飞越快,肉山渐渐亮起七种不同的色彩,它们交相辉映,又彼此融合,最后呈现出混沌之色。 蛊神轻而易举的穿透了天门,没错,祂穿透了天门。 天门仿佛存在于另一个世界,所展现出来的不过是一道虚影。 镜中花,水中月。 “嗷吼” 蛊神终于发出了不甘的,气急败坏的嘶吼。 祂进不了天门,这已经不是远古时代了,神魔不再被天地认可,天门不再允许神魔进入。 在无尽岁月后的当世,想进入天门,必须夺尽九州气运。 “醒来!” 光柱中,监正轻轻一拍许七安的天灵盖。 原本力竭而亡的半步武神,霍然惊醒,睁开了眼睛,就像做了一个漫长,却又短暂的梦。 “监正?!” 旋即,他看清了眼前白衣白发白胡子的老头子。 巨大的喜悦在许七安内心炸开,“你不是死了吗,不,你不是回归天道了吗?” 说话的同时,他快速扫一眼近在咫尺的黑洞,以及高空中游曳咆哮的蛊神。 祂们明明就在眼前,却仿佛隔着一个世界。 监正面带微笑: “天尊化道了!” 天尊化道许七安收起洋溢在脸上的狂喜,品味着这句话。 监正没有卖关子,坦然道: “天道本无情,乃天地规则,原不该诞生意识,但无尽岁月前,一位人族超品融入天道,他给天道带来了一抹“人性”。” 豁然开朗,所有的困惑和猜想,在此刻贯通,得到验证,许七安道: “你是道尊融入天道后,产生了意识,那你到底是天道,还是道尊?” 监正没有正面回答,继续说道: “那抹人性非常微弱,并不足以演化为意识,但一代又一代的天尊融入天道,一点一点的加强那抹人性,终于,某个时刻,他苏醒了。 “天道有了意志,这便是我!” 许七安恍然大悟: “所以,天尊化道后,又唤醒了你? “唉,天尊到底还是融入天道了。” 监正微微颔首: “天尊的选择,是真正的太上忘情!” 他接着说道:“我真正拥有意识,可以算一个“人”时,是一千六百多年前,那时大周王朝立国不久,百废待兴。 “当时,道尊通过一次次的摸索,已经研究出晋升天道的方法。” 凝聚气运许七安在心里默默回了一句,他又扫了一眼无能狂怒的荒和蛊神,问道: “你诞生意识之前,佛陀和蛊神应该就已经存在,为何祂们没有取代你?” 监正摇头道: “因为气运不够,直到大周中期最鼎盛之时,也就是我诞生意识四百年后,九州世界的气运才达到开天辟地以来的一个巅峰。 “为了防止守门人的出现,巫神和佛陀一直在猎杀一品武夫,掐灭武神的诞生。” 那当时怎么没有开启天道争夺战这个念头在许七安脑海浮现的下一秒,他想到了答案。 儒圣诞生了。 监正诞生后四百年,正是距今一千两百多年,那是儒圣出生、活跃的年代。 监正仿佛看穿了许七安的内心,说道: “没错,儒圣是应运而生之人,是我千挑万选的人,他独创儒术,百年之内便修成无敌之术,力压诸多超品,把大劫延后至今,但烈火烹油,盛极而衰,短寿是必须要付出的代价。 “天地规则如此,我亦没有办法,我虽是天道,却不能违背自身。 “儒圣封印所有超品,寿终正寝,为我争取了一千两百年,我从那时开始,便在谋划如何培养守门人。 “可我终归只是一缕念头,虽有意识,却只能按部就班的遵循规则,对人间的干预有限,我必须想办法降临人间,亲自布局,可天道如何降临人间?规则无处不在,却又并不存在。” 这句话有些拗口,许七安想了一下才明白,大概意思是:四季更迭是天地规则,谁都无法改变,但“春夏秋冬”也无法根据自己的喜好来决定谁先来,谁先走。 所以某种意义上来说,规则又并不存在。 监正想要的是拥有一定自主权的力量,而不是按部就班,什么都无法改变的四季更迭。 想到这里,许七安心里一动: “于是,术士体系就诞生了?” 监正缓缓点头,“初代是我一手扶持起来的,他和儒圣一样,本身是拥有极大福缘之人,我暗中赠予气运,不停的给他奇遇,一步步引导,助他开创术士体系。 “术士是我为自己开创的体系,它能将我的能力发挥到极致,能让我以人族之躯,窥探天机,炼制法宝,炼化气运,掌控一个王朝的命运。 “掌控中原王朝,便等于掌控了培养武神的资源。” “难怪你当年还是二品的时候,就能许诺寇阳州,将来助他晋升一品,因为你是天道化身,窥探天机对你来说不算什么。”许七安低声道: “然后你卸磨杀驴,把初代杀了,未免太过无情。” 监正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你什么时候产生我有人情的错觉。” 天道无情,便是最大的情许七安深吸一口气,“我该如何晋升天道。” 他不想跟监正瞎比比了,虽然这老银币此刻有闲情逸致与他闲聊,那九州的局面肯定处在可控范围。 但九州不危险,不代表超凡强者不危险。 监正莫得感情的,许七安却太上旺情,他不想看到昔日的朋友殒落。 “太平刀是你守门人的凭证,它已经为你叩开天门,你只需吞噬我的灵蕴,便能得天道认可,成为旷古烁今的绝世武神。” 绝世门卫许七安心里补充一句,旋即低声问道: “那你呢?” 监正笑道: “这一抹人性会彻底消失。” 他眼里并没有留恋和不甘,淡淡道: “天道本就不该诞生意志。” 世间将再无监正许七安叹息道: “来吧!” 话音落下,监正身躯溃散成一缕缕清光,涌入许七安体内。 耳边,传来监正最后的声音: “替我守护这人间,我当初选择你,不是因为你是异界来客,不是因为你身怀半数国运。” 只因当年那个少年在石碑题字: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明天完结! 《大奉打更人》正文 第一百二十一章 绝世武神 “嗷吼!!” 目睹监正化作清光融入许七安体内,代表着荒的黑洞,还有天空中游曳冲撞的混沌肉山,同时发出愤怒焦急的咆哮。 声浪滚滚,回荡在神魔岛上空。 祂们疯了般的冲撞光柱,超品的伟力掀起狂风,引来天地异象。 这座堪比小型大陆的岛屿微微震动,震感沿着板块传导,让四周的海水产生剧烈的水波。 所幸方圆几百里早已生灵绝迹,不然又得“伏尸百万”,血流千里。 许七安对两位超品的癫狂视若无睹,闭上眼睛,内视身体变化,力竭而亡时,他的生命力、元神,都已经彻底熄灭,唯有体内的“不灭符文”尚存。 没有遭受彻底的破坏。 这救了许七安一命,监正激活了不灭符文的特性,让他起死回生。 体内,监正化身的清光融入到每一个细胞中,激活了那些因为力竭而亡,陷入沉眠的不灭符文。 刹那间,许七安的气息一路攀升,几秒内便重回了巅峰,气血旺盛,磅礴的伟力充盈肌肉,流淌在每一个细胞中。。 这还没完,清光没有就此散去,而是融入了不灭符文中。 下一刻,细胞中原本各自为政,互不干涉的不灭符文,开始相互连接、拼凑,一座“惊世大阵”正在成型。 神殊猜测的没错,晋升武神的关键,是把半步武神体内的不灭符文拼凑成一个整体,让它们彼此融合。 至于融合后,会半步武神会得到怎样的增幅,这座大阵有何神异,许七安尚不清楚,只能耐心等待。 当不灭符文拼凑、融合到三分之一时,许七安原本达到巅峰的气息,突破了阈值,他的气机、力量正式超越半步武神,晋升到一个前人从未企及过的高度。 超过了他刚才施展玉碎时的爆发状态,也超过了蛊神施展血祭术时的力量。 并且还在增长。 当不灭符文拼凑到一半时,许七安获得了一项天赋神通,这项天赋神通是半步武神领域的升华版,他可以撑起一片属于自身的领域,在这个领域中,任何规则都将失去作用。 他就是神,他就是主宰。 许七安不由的想到了武夫体系的特殊——自成一界! “惊世大阵”继续勾勒,完善,当它临近完成时,苍穹之上的天门缓缓关闭,光柱消散。 许七安再不受任何庇佑。 见状,黑洞的气旋运转到极致,裹挟着恐怖的吸力撞向许七安。 天空中的混沌肉山气孔排出血雾,霍然砸下,过程中,祂施展蒙蔽,勾动情欲,喷吐出黑烟般、密密麻麻的子蛊,配合荒干扰半步武神。 “啪!” 许七安抬起手,打了个响指。 看不见的气界陡然间膨胀,弹飞了黑洞,把浓烟阻拦在外,把暗蛊和情蛊的力量阻隔。 施展血祭术的蛊神,从高空砸下来,重重撞击在气界上,非但没撼动武神的结界,自身反而撞的血肉模糊,一瘫烂肉般的弹了出去。 这时,不灭符文的最后一笔勾勒完成,惊世大阵拼凑完毕。 武神诞生了! “轰隆!” 缭绕着淡淡红云、绿云的天空,在此刻翻涌起厚重的乌云,乌云一直延伸向视线尽头,仿佛遮蔽整个九州。 雷鸣声大作,恐怖的威压从天而降,天劫酝酿。 这一刻,不管是荒还是蛊神,都涌起前所未有的恐惧。 这份恐惧一半来源于天劫,一半来源于前方傲然而立的武神。 祂们寿命漫长,开天之初便诞生于世间,在经历的漫漫时光长河里,从未见过如此可怕的天劫。 京城。 突如其来的一声焦雷炸响,街上飞奔的马匹受惊,或横冲直撞,或跪倒在地。 行人下意识的抱头蹲下,捂着耳朵,内心升起难以描述的、发自本能的恐惧,瑟瑟发抖。 在这股可怕的天地威压下,达官显贵和普通百姓没有任何区别。 打更人衙门,浩气楼,魏渊站在瞭望台上,双手撑着围栏,他的身躯不受控制的颤抖,他的神色涌现难以遏制的激动。 茶室内,南宫倩柔俏脸发白,颤声道: “义父,这,这是” 魏渊没有回头,望向南边,呼吸悄然急促。 武神诞生了南宫倩柔表情木然,分不清是错愕、狂喜、震惊,还是恐惧。 与此同时,观星楼。 褚采薇和宋卿站在八卦台,望着无限高远的天穹,凡人眼里,天空蔚蓝,不见异常,但他们能感应到,在九天之上,积蓄着、酝酿着恐怖的天道之怒。 “宋师兄,怎么突然打雷了?” 褚采薇胆战心惊的抬头望天,心说观星楼这么高,万一雷打下来伤到自己怎么办。 扭头就躲到宋卿身后。 宋卿低声道: “监正老师” 雷州! 李妙真踩着飞剑,目光眺望西方,眼中难掩悲恸。 就在不久前,一座人口规模不小的城池,被海啸般的血肉物质吞没,城中数万百姓,以及周边村镇的百姓,无声无息的湮灭,成为佛陀凝练山河印的养料。 她忍不住侧头看向身边的同伴,寇阳州、阿苏罗、九尾狐,以及蛊族首领们,一个个缄默不语,表情沉重。 神殊盘坐于虚空,身边漂浮着广贤菩萨的残肢,此刻残肢已经干瘪萎缩,血肉精华成为半步武神修养生息的养料。 虽然救下了神殊,保存住了战力,但长时间鏖战也让这位半步武神耗损严重,短时间内无力再战。 所以大奉方的策略是,暂且放弃雷州,等神殊初步恢复,再与佛陀死战。 “钝刀割肉,也不知道能拖延多久。” 情蛊部的首领,鸾钰低声说道: “我们损失了金莲道长和赵院长两位主力,下次再交手,神殊大师会败的更快吧。” 性格刚烈的李妙真,闻言,转头怒斥: “能拖多久就多久,你要怕死就滚回南疆,少在这里动摇军心。” 她目睹无数百姓惨死,无能为力,本就焦躁,而且知道这个蛊族的艳丽女子与许七安的关系暧昧不清,当然不会给她好脸色。 鸾钰冷笑一声,正要反唇相讥,忽听阿苏罗沉声道: “祂在凝练山河印。” 遥远处,那尊立于“泥潭”中的佛像,十二双手臂合拢,层层叠叠的掌心间,一点清光凝聚,更多的清光从四面八方的虚空中溢出,汇入掌间。 不多时,清光化作一枚小印的轮廓。 山河印一旦炼成,吞噬了雷州生灵的佛陀,将成为雷州的主宰。 后续只要获得气运,祂就能像取代西域那般,真正的炼化雷州。 尽管已经做好舍弃雷州的心里准备,可眼见它真正落入敌手,敌人借此壮大,此消彼长,众超凡心里还是充满了焦虑。 比焦虑更折磨人的是看不见希望,以及深深的无力感。 “不知道许银锣在海外情况如何” 龙图瓮声瓮气的说道。 场面瞬间一静,众超凡神色古怪,或僵硬,或黯然,或暴躁 他们一直躲避这个话题,因为不想让本就沉重的气氛雪上加霜。 许七安是他们唯一的希望,抱着这个希望去战斗,他们心里是有信念的,有希望的,哪怕这是自欺欺人。 一旦掰开揉碎了去说,真实情况是,一个半步武神要在海外直面两位超品。 有胜算吗? 神殊与佛陀的战斗就是例子,一位超品尚能压制半步武神,何况是两位超品。 许七安就算比神殊强,但品级相同的情况下,能强到哪里? 龙图这个蠢货蛊族首领心里怒骂。 另一边,佛像手里的山河印越来越凝实,片刻后,一枚底色漆黑,镶嵌蓝色宝石,刻着繁复纹路的小印成型。 佛陀的十二双手臂高高举起山河印。 就在这时,天空焦雷炸响,磅礴恐怖的威压降临,在场每一位超凡强者心里泛起刺骨的恐惧,甚至连御空飞行的胆子都没了。 怎么回事?又有天劫?众超凡心里一凛,不需要言语,出于本能,默契的降落。 远处的佛陀,高举山河印的姿态,骤然僵住。 玉阳关外。 残破的城墙,荒凉的大地,举目望去,生灵绝迹。 怀庆孤身立在城头,眺望东北方向,天边,浓墨般的乌云正在汇聚,层层叠叠的翻涌。 很显然,巫神那一战中受了重创。 儒圣虽然击退了巫神,但这只能阻挡一时,等巫神消弭儒圣的影响,恢复状态,灾难会再次降临。 “挡的了一时,挡不了一世,唯有武神能平定大劫,宁宴,你可安好” 怀庆侧身南望。 突然,天空一道焦雷炸响,明明无风无云,但那股磅礴可怕的天地威压却从九天之上倾泻而下。 女帝心头一颤,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本能的战栗。 而远处,那层层翻涌的黑云凝滞了一下,继而传来惊天动地的咆哮。 紧接着,黑云开始收缩,朝着苍穹之上收缩。 怀庆从中听出了一丝丝的气急败坏。 怎么回事? 神魔岛。 笼罩天空的劫云终究是没劈下来,惊雷炸响后,便开始消散,不多时,蔚蓝的天空重现。 劫云产生,是因为武神的存在有违天道,有违规则。 时至今日,许七安终于明白武神到底是什么东西,武神存于世间,却不受任何天地规则的束缚,是独立的个体,万劫不磨,万法不侵。 形象的比喻是,九州世界里,多了一个独立的小世界。 武神一旦撑起领域,那么在领域之内,九州的法则将会失效。 九州世界是不允许这样的禁忌存在于世的,因此要降下天劫。 可正是因为这样的特性,武神无法像超品那样取代天道,成为天道,是守门人的最佳人选。 天劫没有降下来,是因为他得到了苍生的认可,得到了天地的认可,凝练了足够的气运。 换句话说,许七安这样一位禁忌存在,是得到了九州世界认可的。 “武神有多强大?” 荒传音问道,声音前所未有的凝重、严肃。 “武神从未出现过。” 蛊神的回答言简意赅。 话音落下,祂身躯陡然膨胀,化作一张遮天蔽日的幕布,将荒笼罩,而后者也没抵抗。 幕布裹住荒,消失在满目疮痍的神魔岛上。 祂们撤退了。 原因有两个,一,两位远古神魔经历长时间的鏖战,状态下滑严重,需要时间恢复。 二,摸不清武神到底多强大的前提下,谨慎撤退是最好的选择。 许七安没有阻拦,立于远处,等待着什么。 过了不久。 “咻!” 苍穹之下,一道光华直坠大地,化作一柄暗金色的窄口长刀,刀身微微弯曲,似剑非剑,似刀非刀。 太平刀插在许七安身前,传达出激动、兴奋地意念,大概意思是: 主人,我现在老牛逼了! “别废话,跟我杀敌去。” 许七安握住太平刀,一步跨出,他没有使用大眼珠子的传送,无视规则,消失在原地。 立于泥潭中的佛像,缓缓转动身躯,朝着南方望去,宏大威严的声音咆哮道: “武神!” 下一刻,祂坍塌成暗红色的血肉物质,回归了泥潭,随后,汪洋般浩渺,无边无际的泥潭,开始“退潮”了,退回西域方向。 隔了好久,鸾钰声音带着颤抖的说: “武,武神? “祂刚才说武神?!哪来的武神啊,谁是武神!” 她屏住呼吸,心里明明已经有了答案,但还是用求证的目光看着满脸呆滞,同样沉浸在“武神”二字的众超凡强者,企图得到认可。 鸾钰的话,打破了僵凝的气氛,让在场一众超凡强者如梦初醒。 李妙真、阿苏罗等人呼吸陡然间急促起来,这个节骨眼,谁还能成为武神? 但没有人回答鸾钰,因为怕这是一场梦幻空花。 沉默了许久,洛玉衡眸子晶晶闪亮,道: “跟上去看看。” 她的意思是,要去一趟西域边境,一睹究竟。 说完,不等众人回应,她踩着飞剑,化身一道绚丽流光,朝着西域掠去。 众超凡回眸看向神殊,见他依旧盘坐,没有阻拦,心里大定,也跟了上去。 许久之后,等他们赶到西域边界,远远的,看见一尊身高数十丈的佛像,孤独的立于西域的荒野间,祂的面孔始终朝向南边。 南边,海外见状,洛玉衡等人再无怀疑。 许宁宴成功晋升武神,这让佛陀不得不忌惮的退回西域,做好迎敌的准备,因为在西域,祂是无敌的。 这时,佛陀头顶的天空,苍穹之上,忽然凝出一片泼墨般的黑云,黑云层层叠叠翻涌,一张模糊的脸孔从云层中探下来。 巫神! 祂放弃了自己的领地,放弃了席卷中原,炼化山河印,以一名“无牵无挂”的超品之身,赶来了西域。 只要不是凝练山河印,吞噬天地规则,超品本身来去并不受限制。 此时巫神降临九州,佛陀没有阻止。 天空的模糊人脸和地面的佛像,没有交流,没有冲突,竟无比的和谐。 洛玉衡心里一动,明白了超品们的打算。 巫神和佛陀在西域会合,是想利用佛陀成为西域规则的道行迎战武神,与他做最后的决战。 至于为什么选择在西域而非靖山城,大概是因为佛陀的实力比巫神要高。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突然,可怕的威压再次来临,两尊庞大如山的身影出现在西域荒芜的平原上,出现在众超凡的眼中。 这让他们眼神里刚洋溢起的喜色破灭。 不是许七安。 “四大超品齐聚”龙图吞了口唾沫,“他们想干嘛?” 阿苏罗沉声道: “当然是对付许七安。” 每个人脸上都流露出凝重和忐忑。 虽说武神才能打赢超品,可在他们预想里,那是一对一的情况下战胜。 不过,武神战力如何他们并不清楚,因此心里虽有忐忑,但不至于乱了方寸。 “许七安晋升武神了。” 方甫现身,荒就火急火燎的开口,声音低沉。 黑云中的人脸,表情明显凝重了一些。 佛陀面目模糊,没有表情,但身后骤然间浮现八大法相,严阵以待。 蛊神开口说道: “我与荒消耗极大。” 佛陀微微颔首,合十的双手轻轻一挥,不见神异,不见光芒,但蛊神和荒的气息陡然间暴涨,恢复了巅峰状态。 在西域,佛陀就是天地规则。 做完这一切,佛陀不再看两位远古神魔,重新望向南边,那里,一道衣衫褴褛的身影于空中凸显。 五官俊朗,身材颀长匀称,手持一把窄口长刀。 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武神干架,不需要太多的法器和绚丽的法术。 “许七安” 尽管隔着很远很远,但超凡强者的目力强大,看到他出现,李妙真几个,才真正的把心放平,放稳。 许七安望了一眼聚拢的四大超品,一步跨出。 佛陀身后的大轮回法相“咔擦”转动,佛文写就的“人”字亮起;大慈大悲法相合十吟诵,天地间梵音禅唱;大轮回法相光轮逆转。 这些足矣干扰一位半步武神,让其丧失斗志的法术,一股脑儿的倾泻在许七安身上。 但是没用,他无视了所有控制,朝着佛陀斩出一刀。 武神万法不侵,本身不受任何规则束缚,来源于九州世界的力量,无法撼动他分毫。 佛陀的头颅无声无息的滚落,砸在地上,还原成血肉物质。 祂不是没有抵抗和干扰,在许七安挥刀的瞬间,佛陀修改了西域的规则。 禁止出刀。 禁止任何人以任何方式攻击自己。 等发现规则无效后,祂又改变了刀气的行走轨迹,使其斩向天空。 可还是无效。 见状,荒头顶的六根长角气旋膨胀,演化为黑洞,悍然撞向许七安。 许七安一刀捅入黑洞,摧枯拉朽的刀光绽破黑洞,“嘭”的一声,黑洞崩溃,羊身人面的荒四分五裂。 佛陀当即赋予了荒重生的能力。 “此地不得重生!” 许七安低吟道,一刀斩下。 这是太平刀的能力,这把守门人的武器,只有一个能力——斩断规则! 这和儒家的言出法随效果同出一源。 当不受天地束缚的守门人握住这把刀时,他将真正的所向披靡。 守天门者,若不能人间无敌,有何意义? 荒的血肉疯狂蠕动,试图重组,可都没办法重生,祂的元神发出愤怒的咆哮,怎么都没想到,在武神面前,身为开天辟地以来,最强大的存在之一,竟如此不堪一击。 佛陀撑开无色琉璃领域,把许七安笼罩在没有色彩的世界里,同时修改规则。 不能重生,不代表不能降生、不能生育。 荒的残躯突然鼓了起来,所有的血肉精华、灵蕴,往内塌缩,孕育新的生命。 蛊神身躯底下,浓郁的阴影流淌,罩向荒的残躯,同时对许七安发动蒙蔽,勾动情欲。 天空中,模糊的人脸凝视着许七安,发动了咒杀术。 与此同时,九位一品武夫的英魂浮现,自杀式的冲向武神,配合蛊神的攻击,为荒争取时间。 但在下一刻,无色琉璃领域崩溃,九大一品武夫的英魂撞在了看不见的气界上,崩溃成黑烟,回归巫神。 而咒杀术、蒙蔽和情欲勾动,泥牛入海,没有任何作用。 眼前的武神明明身处世界,却仿佛在另一片空间。 化解超品的攻击后,他探出手,轻轻一抬,荒的残躯浮空而起,被一团气机笼罩。 许七安奋力一握。 嘭! 残躯和元神一起炸成血雾,灰飞烟灭。 只剩下六根凝聚了灵蕴的独角。 荒殒落了。 从远古时代存活至今的巅峰强者,彻底殒落。 天空中的黑云剧烈抖动起来,似是受了极大的刺激。 蛊神睿智清亮的眼睛里,流露出兔死狐悲的情绪。 佛陀缓缓道: “武神天道竟然会允许你这样的人物存在。” 显而易见,这样的发展让超品难以接受,即使是祂们,也不知道武神到底有多可怕。 从古至今,九州世界没有武神,一直都没有。 许七安一步跨出,已然出现在蛊神面前,后者身躯一场,猛的打了个激灵,接着气孔里喷出浓厚的血雾,肉山崩成一块。 祂没有选择和许七安硬碰硬,而是施展阴影跳跃,试图拉开与武神的距离。 “不得传送!” 许七安一刀斩下,斩掉了规则。 蛊神身下的阴影翻涌流淌,但什么都没发生。 “嗷吼” 蛊神发出绝望的嘶吼。 七大蛊术是祂灵蕴的具现化,也是祂所有的手段,可这些强大的蛊术丝毫不能威胁到武神。 祂该如何? 没有任何办法。 这一刻,蛊神感受到的是绝望,是无力,是来自更高层次强者的绝对压制。 这样的无力感祂在弱小的神魔、人族身上看到过,当他们面对自身时,没有任何反抗之力,死亡是这些蝼蚁唯一的宿命。 而现在,祂成了这样的蝼蚁。 下一刻,绝望的嘶吼变成了痛苦的咆哮。 许七安一刀刺入蛊神坚硬如铁的身躯中,刀气瞬间贯穿这座肉山,从另一侧喷吐而出,将十几里外的山峦震碎。 山峦坍塌,滚落的不是巨石土块,而是一块块暗红色的血肉物质,它们属于佛陀的一部分。 刀光闪耀间,蛊神的血肉之躯突然散了,一块块的坠落。 在“此地不得重生”这条规则被斩断后,蛊神血肉疯狂蠕动,延伸出蛛网般的白丝,但不管怎么努力,都无法让自身重组。 此刻佛陀没有管祂,因为这位超品在认识到武神的可怕之处后,准备孤注一掷了。 一轮轮金色的烈日升起,从远处山峦、河流、荒原中升起,它们朝着天穹之上升起,于佛陀头顶汇聚。 “快退!” 阿苏罗脸色大变,迅速逃离这片是非之地。 其他超凡反应不慢,争先恐后的逃离。 大日轮回霸道刚烈,辉芒所过,净化一切,留在这里除了送命,没有别的用处了。 但和之前忐忑焦虑相比,每一位超凡心里都无比的平静,许七安干脆利随的杀死荒,重创蛊神,带给了他们无与伦比的自信。 许七安以同样的方法,磨灭蛊神的意志和肉身,残留下一团混沌。 这是蛊神的灵蕴。 缭绕在天空的黑云快速消散,巫神撤退了。 “此地不得施展大日轮回法相!” 许七安一刀斩下。 但这一次,斩断规则的力量失效,大日照常升起、凝聚。 “你的刀拥有和儒圣同源的力量,但大日如来法相象征着我,这把刀能断规则,却斩不了我。” 佛陀的声音宏大缥缈,来自虚空,来自四面八方。 “你杀不死我,因为在西域,我便是天道。纵使你是武神,不受规则束缚,可你也无法摧毁我。” 许七安哂笑道: “是吗!” 说话间,他把太平刀插入地面,紧接着,这位武神周身肌肉滚动,一道看不见的气界从体内膨胀而出,朝着四面八方扩散。 气界蔓延之处,暗红色的血肉物质快速湮灭、消散。 天空中的大日轮回法相在触及到气界时,猛的炸开,溃散成一道道刺目的流光,照的太阳都黯淡无光。 流光坠落的地方,一切都染上了佛性,传来诵经声。 “这不可能” 虚空中传来佛陀缥缈威严的声音,带着一丝丝人性化的震撼。 因为伴随着气界的扩张,佛陀发现自己正渐渐失去对西域的主导权,祂所掌控的规则,被气界无情的剥离。 这位武神撑起领域,以蛮横不讲理的姿态,侵占着祂的领域,渐渐把祂逼出西域。 最后,西域数十万里疆域,尽数被武神的领域覆盖。 虚空中,一道道金光凝聚,化作一位年轻僧人的形象 他五官俊秀,眉目清晰,双眸里蕴含着岁月沉淀的沧桑,脸上无喜无悲。 佛陀真身! 祂被打回原形了,失去对规则掌控后,祂恢复了原本的面目。 超品之躯。 许七安出现在祂面前,淡淡道: “知道监正是谁吗?” 年轻僧人沉默片刻,叹息道: “已有猜测。” 许七安问道: “你身为超品,已然不死不灭,为何要晋升天道?” 佛陀双手合十: “欲望是生灵无法剔除的劣根。 “你不想知道九州之外的世界吗,只有跳出天地壁垒,才有资格去遨游诸天万界。” 许七安沉默了一下,道: “你们走错路了。” 说罢,他握着太平刀,捅进了佛陀的胸膛。 佛陀没有躲避,没有反抗,坦然的受了一刀。 “阿弥陀佛!” 他的身躯在风中消散,灰飞烟灭。 靖山城。 天空蔚蓝,阳光灿烂。 城外的祭台上,站着一位头戴荆棘王冠的青年,祂穿着黑色的长袍,负手而立,眺望西南方。 虚空抖动中,一位手持暗金色长刀的青袍青年,走了出来。 “我出身在远古时代,那时候人族以部落为主,依托强大的神魔生存。神魔从不压制天性,或残暴,或嗜血,或纵欲。我见过太多苦难和不公,麻木的活了很多年。” 黑袍青年缓缓道: “直到远古时代的尾声,大劫来临,我看见神魔为了进入天门不顾一切,那时我便打定主意,要取代天道,彻底的超脱凡尘。 “让将来的人不老不死,不受压迫,不受苦难。” 许七安没有讽刺巫神,只是淡淡道: “超品即使在清心寡欲,也终究是生灵,有思想,就有欲望,天道不该有欲望和思想。人间的悲欢离合,压迫和磨难,自有它的因果和原因。” 巫神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许七安又道: “佛陀说,九州之外,有三千世界。” 巫神笑着看过来: “你应该最清楚。” 许七安颔首: “我会让巫师体系传承下去,但从此之后,天下再无超品。” 巫神欣然道: “多谢!” 说罢,祂的元神和肉身如飞灰般湮灭。 巫神自殒。 祂选择以更有尊严的方式消散。 史料记载:怀庆一年,十一月十二日。 四大超品联手掀起浩劫,屠戮天下生灵。 许银锣一日之内连斩佛陀、巫神、蛊神,以及远古神魔荒,平定大劫。 成就旷古烁今,绝世武神! 怀庆一年,十一月二十日。 早朝。 头戴冠冕,身穿黑色绣龙纹帝袍的怀庆,高居御座。 掌印太监展开诏书,朗声道: “佛陀、巫神、蛊神,以及远古神魔荒,已尽斩于许银锣刀下,大劫平定。华盖殿大学士赵守,为阻巫神,慷慨赴死,为国捐躯,谥文正! “户部侍郎杨恭,赴雷州应战佛陀,居功至伟,提拔为华盖殿大学士。 “今四海平定,巫神教、佛们、南疆版图尽归大奉。东北荆襄豫三州,西域雷州,十室九空,灾民遍野,百废待兴。 “民生之计大于天,尔等需鞠躬尽瘁,助百姓重建家园,不得懈怠。 “钦此!” 殿内殿外,文武百官,齐刷刷的跪倒,声浪此起彼伏: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经此一役,九州一统,大奉将开创史无前例的新篇章,九州史上最强盛庞大的王朝诞生。 京城,内城的某个小院。 绚丽的花海在微风中摇曳,阵阵花香引来路人驻足。 “咚咚!” 往日里无人问津的院门敲开,容貌普通的妇人惊喜的奔过去,打开院门。 院外站着一位大婶,惊喜的说道: “慕娘子,你回来了?” 正是当初与慕南栀走的很近的大婶,就住在隔壁。 姿色平庸的妇人略感失望,礼节性的笑道: “男人做生意亏了,只好用去替大户人家看家护院,我便住回来了。” 大婶感慨道: “前阵子世道不太平,亏了也在所难免,不过啊,我听说以后会越来越好。咱们大奉把西域和东北给打下来了,都是许银锣的功劳。” 两人在院子里闲聊家常,一聊就是半个时辰。 直到屋子里窜出一只毛茸茸的小白狐,朝着妇人一阵吱吱叫唤,她才想起火炉里炖着鸡汤,匆忙打发走大婶,飞奔回厨房。 焦臭扑鼻,好好一锅鸡汤说没就没了。 妇人气的直跺脚。 “出了许府,什么事都要自己做。” 白姬气啾啾道:“干脆回去得了,每天有人伺候,多好呀。” 妇人就拿它出去,指头一个劲的戳它: “那你回去啊,那你回去啊。” 距离大劫已经过去一个月,期间慕南栀找了个理由搬出了许府。 婶婶虽然依依不舍,但毕竟留得住人,留不住心,便同意了。 本以为那家伙懂规矩的,三天一陪嘛。 结果居然对她不闻不问,冷落了整整一个月。 慕南栀气的暗暗发誓,要和他一刀两断。 “咚咚!” 院门再次敲响。 她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噔噔噔的走出院子,打开院门,叫道: “婶子,我跟你说啊,我伙房里炖着鸡汤” 她突然不说话了。 院外站着一个容貌平庸的男人,牵着一批神骏的小母马。 “我要去游历江湖了。”男人说。 慕南栀昂起下巴,傲娇道: “干嘛!” 男人笑道: “你愿意跟我走吗。” “不愿意!”她别过身去。 许七安叹了口气:“近来事多,好不容易把一切都安顿好了,这不赶紧来找你了吗。” 她想了想,道:“就我们?” 许七安看了眼跟出来的白姬,笑着说: “还有你的小狐狸,我的小母马。” 慕南栀哼一声,就借坡下驴,道: “看在你抛妻弃子的份上,我就答应了。” 白姬纠正道: “抛弃妻子,没有儿子的。” “要你多嘴!”慕南栀凶巴巴的瞪它一眼,接着看向他,打探道: “这一月做啥子了。” 这个月啊许七安一本正经:“自然都是忙要紧的事。” “怀庆一年,十一月十四日。 “大劫已定,今日无事,勾栏听曲。” “怀庆一年,十一月十六日。 “妙真离开京城,行善积德,甚是悲伤,勾栏听曲。” “怀庆一年,十一月十七日。 “与魏公喝茶,谈了谈西域和东北的治理方案,说的都是啥东西,不如勾栏听曲。” “怀庆一年,十一月二十日。 “与洛玉衡双修至黄昏,日暮,勾栏听曲。” “怀庆一年,十一月二十三日。 “阿苏罗回西域重建修罗族,甚是悲伤,勾栏听曲。” “怀庆一年,十一月二十六日。 “楚元缜云游九州,江湖路远,有缘再见,甚是悲伤,勾栏听曲。” “” “怀庆一年,十二月十四日。 “今日无事,勾栏听曲。” :还有一章后记,写的是各个角色之间的结局。 《大奉打更人》正文 完本感言 终于完本了! 当我坐在电脑前,写下这篇完本感言时,忍不住回顾了这一年半以来的创作,感慨万千。 有怅然,有轻松。 怅然是因为从这一刻开始,许七安的故事告一段落了,必须和大家说再见,我很欣慰,他能陪伴你们度过这一年半的时间,但世上没有不散的宴席。 轻松的话,当然是可以休息了,这一年半里,我身体每况愈下,出现了很多职业病,颈椎和腰肌劳损等等,其中最让我崩溃的一项是,长期作息不规律、熬夜,让我内分泌紊乱,脾气变的特别暴躁。 动不动就发怒! 这是生理上带来的问题,难以克制,难以自控。 另外,为了参加完本活动,这边需要我给一个准确的时间,但创作不是工作,不可能做到一个唾沫一个钉,我鸽了很多天了。 完本活动需要一个准确的时间,且提前递交番外,但我一天就只能码这么点字,根本做不到提前码番外。 所以,大结局和后记这篇番外,都是今天码的。赶稿赶的我又情绪暴躁了,感觉写的稍稍有点仓促,这让我非常恼火。 我恼火,的工作人员也因为被不停放鸽子而头疼,两败俱伤! 下我肯定不参加这种完本活动了。。 嗯,完本后,我会不定期更新免费番外,番外我会写写日常,写写修罗场当然,不一定会写啊,七天内如果不更新番外,就会点完本,不会让大家的投资失败的,放心吧。 如果七天内不写番外,那我可能会在公众号连载番外,因为公众号没有这么多限制。 可以关注一下我的公众号:“我是卖报小郎君”。 回归作品本身,先简单汇报一下均订,很遗憾连载期间没能到15万均订,但完本后均订会涨,希望能到15万吧,差的不多。 至于其他方面的成绩,就不去吹了,因为大奉的成绩我觉得不需要去强调了。 当初妖二代完本后,我答应读者,下写爽文,现在我做到了。 很多现实里的朋友,包括一些读者说,打更人是纯粹的爽文,如果再加入一些悲欢离合,甚至悲剧就好了。 但我觉得这样的话,我会被读者打死。 既然答应写爽文,就不能失信,其实在写作过程中,我有想过加入一些悲欢离合,比如云州叛军剧情,多写死一些配角。 比如最后大劫部分,寇师傅、阿苏罗、怀庆、李妙真等等,这些角色都有相应的盒饭准备着的。 但理智告诉我,这么写的话,读者可能也给我准备好盒饭了,哈哈,开个玩笑。 网文作为商业作品,作为娱乐产品,给大家带来爽和笑点就够了,适当的深度和小小的悲剧可以,但这永远只是点缀。 生活够苦闷了,看过小说如果也要沉重,那就没意思了。 言归正传,打更人这,优点和缺点都比较明显,优点就不去说了,主要说说缺点,也就是经常被读者吐槽的打斗问题。打斗写的确实一般,但这是和擅长写打斗的顶尖大神相比。 这方面我完本期间会多练习的,争取下脱胎换骨。 再就是更新不稳定的问题,打更人前中期状态好,写作激情高昂,每天八千字以上,但随着时间的积累,首先是身体开始吃不消了,刚才我说过了,身体各方面出了问题。 其次是,成名之后,琐事更多了,尽管我不停的拒绝一些活动,但还是有些避不开的活动要参加。很难再向前中期,心无旁骛的创作。 从六月到七月,琐事缠身,根本没办法静下心来思考剧情,就很气人。 写过书的都明白,作者,尤其是网文作者,不能被琐事纠缠,一旦身边琐事多,多半就废了。 因为创作需要精力啊,需要时间啊,而且是网文这种高强度的创作,占用的时间和脑力可想而知。 下我尽量存稿,保证更新稳定。 接下来是写作心得方面的感想,其实写完大奉,我才觉得自己真正踏入写作门槛了,以前全都是瞎写,没有一个清晰的体系和技巧。 怎么样人前显圣,怎么样拉期待感,怎么样立人设,怎么样安排节奏,怎么样凸出爽点,怎么样写日常,其实都是方法的。 这些方法实在太重要了。 完本后,做一个技术性的总结,争取下写的更好。 说到下,我还没有想好写什么,在这里征求一下大家的意见。你们可以把想看的题材,留在这里。 我会选一些点赞率最高的,然后放到公众号里,让大家投票。 也许你的提议,就是我下的题材! 题材征集(大家把本章说留在这里)。 不过,仙侠的我多半不写了,不停的走出舒适区,不停的挑战新的题材,虽然可能会翻车,但也可能一飞冲天。 如果我当初写完《妖二代》,继续写都市,可能就不会有《打更人》这部作品,这就是不停开拓的好处。 坏处是,也许我下换题材就扑街了,哈哈哈。 但那又怎么样呢,下也只是我创作生涯里的一部分,是积累,是过程,不管成绩好坏,坦然面对,因为没有低谷,就没有高峰。 我对网文市场,或者说市场最大的感悟是,想要成为爆款,必须要有创新,必须有和别人不同的东西,不然很难出头。 现在各行各业都在卷,没特色就容易被人卷飞。 卷,已经变成当代社会主流了。 这里点名吐槽一下老鹰,一天三万字更新,这特么是人干的事? 私交好归私交好,但我还是想打死他(狗头)。 寒假会推出打更人漫画,我看过一些内容了,画的不错,许铃音很可爱,相信不会让大家失望。 动漫和影视剧也会陆续上线,当然,这是以后的事了。 这里再做一个py交易,打更人完本后,书荒的朋友可以去看看肘子的《夜的命名术》,今年最现象级的作品,刚上架就连破各大记录。 《命名术》这,我早就想看了,但连载期间压力大,琐事多,一直没时间,现在终于可以宰肘子了。 最后,江湖路远,大家有缘再见! 完结撒花! 《大奉打更人》正文 番外一:劫后 巫神,人族至强者之一。 生于远古神魔时代,活跃与人、妖争霸时期的巫神,自殒,灰飞烟灭。 看着巫神的身躯、元神瓦解,回归虚无,许七安轻轻吐出一口气,最后一名超品殒落,大劫至此才算真正平定。 “太棒了,干掉巫神,平定大劫,再没有人能阻拦我们勾栏听曲。” 太平刀朝着主人传达出欣喜的意念。 我怎么会有这样的武器,这样的器灵许七安随手丢掉太平刀,转而看向不远处的靖山城。 巍峨的雄城孤独的伫立在平原上,城内并非空空如也,有着无数活人的气息。 他一步跨出,转瞬间来到位于古城中央的那座大殿。 十几根粗壮的立柱支撑起恢弘的穹顶,宫殿高阔,规格是按照十几米高的巨人来建造的。 知道巫神是生于远古时期的人族后,再看这座庞大到夸张的宫殿,也就不奇怪了。。 想来当年远古时期,神魔们居住的宫殿也是这等规模。 猩红地毯的尽头是高高的御座,穿着巫师长袍的萨伦阿古站在御座边,御座之下,是数千名同样穿长袍的巫师。 他们低头盘坐,做祈祷状。 “巫神自殒了。” 许七安说话时,还在大殿入口,这句话说完,已经大马金刀的坐在属于巫神的御座上。 闻言,下方的数千名巫师没有哗然,没有喧闹,而是一片死寂,仿佛认命了。 身为巫师,他们自然能感应到巫神的死亡,知道巫神是被这位新晋巫神逼死的。 心存怨念和仇恨的巫师并不少,甚至是此刻大部分巫师的共同感受。 只不过面对旷古烁今的武神,没有哪位巫师会产生报复心理。 蝼蚁如何报复神明? 浓密的白胡遮住半张脸的萨伦阿古,从宽松的长袍底下掏出两件物品,躬身奉上,声音嘶哑的说道: “巫神自殒前留下的,说凭此物,可让许银锣留我等一命。” 两件物品,是刻刀和儒冠。 伴随着赵守的殉国,两件法宝落入巫神手中,巫神并没有摧毁它们,而是保留了下来。 不过,两件法宝消耗巨大,没有半点浩然正气留存。 基本已经废了七七八八,没个几百年的浩然正气温养,不可能再复苏了。 许七安挥了挥手,把刻刀和儒冠收入地书碎片,他环顾殿内黑压压的巫师,声音威严平静: “我准许巫师体系传承下去,自今日起,巫神教改名巫教,受大奉管辖,过去种种,既往不咎。” 转而看向萨伦阿古,以及台阶上的雨师纳兰天禄、灵慧师乌达宝塔和伊尔布,道: “尔等超凡,随我回京,于司天监地牢思过五百年,五百年后,还尔等自由。” 萨伦阿古等四位超凡强者,齐齐躬身,接受武神的惩罚。 许七安当即消失在殿内。 【三:巫神自殒,大劫已定。】 离开巫神殿后,他盘坐在太平刀上,一边朝着京城而去,一边传书。 将来史书上会写我的名字吗,太平刀孤军奋战,力斩远古神魔和佛陀屁股底下的太平刀传达意念。 “会的,以后你就是天下第一神兵了。”许七安拍了拍它的刀柄。 赶紧回京城吧,回京城勾栏听曲太平刀用意念说道。 “你是天下第一神兵,要有神兵的自觉,这种掉位格的事少干。”许七安严肃道。 那我要一把母刀,我要和她双修太平刀接着表达出想睡“女人”的意思。 ?许七安愣了一下,谨慎措词: “你是什么时候误入歧途的,是谁带坏了你?” 许七安绝对不会承认武器随主人这种事。 玉阳关,怀庆站在荒凉孤寂的城头,怔怔的看着玉石小镜的镜面凸显出的传书,半晌,她睫毛轻轻颤抖,靠着女墙,一点点的滑倒。 性格坚毅如她,此刻也有种历经万劫后,雨过天晴,大地回春的虚脱感。 这种虚脱感来源于精神。 剑州,在武林盟和当地官府的组织下,乡绅百姓开始东奔,剑州城的官道上,背着行囊的百姓拖家带口,组成慢慢人潮,如同外出猎食的蚁群。 达官显贵和商贾人家,乘坐马车或马匹,走在队伍前头,如果不是军队限制着他们的速度,早就如脱缰的野狗,能逃多远是多远。 官道两侧,剑州武林盟的骑兵、江湖人士,以及剑州官府的官兵,还有襄荆豫三州的守军,分列在官道两侧,维护着逃难队伍的秩序。 已经迈入三品武夫之境的曹青阳,高立于云端,俯瞰大半个剑州,观望大局。 “老祖宗在西域不知道怎么样了。” 官道边,高居马背的傅菁门忍不住侧头,对身边的策马并肩的杨崔雪说道。 杨崔雪沉吟一下: “老祖宗是二品武夫,等闲死不掉。” 话虽如此,但他脸色却无比凝重。 二品武夫,即使面对一品强者,也有吹胡子瞪眼的底气。 排除同体系的高品武夫,以及相近领域的武僧,各大体系的一品,都无法轻易的杀死二品武夫。 但这是正常情况下,如今的局面是三品多如狗,一品满地走,半步武神打头阵,超品亲自撸袖子下场。 新晋的二品大儒赵守都死了,老祖宗又是必须冲锋陷阵的武夫,能不能活下来,看天意了。 这时,边上的乔翁目光眺望漫漫人潮,叹息道: “大劫不平,他们又能逃到哪里? “老夫呕心沥血的经营剑州商会,挣那么多银子有何用?” 周遭的几位门主、帮主,沉默了下来。 寇阳州离开前,把大劫的真相告知了他们。 如果换成是旁人说:九州马上要变天了,超品取代天道,天下生灵灰飞烟灭。 那武林盟的帮主门主们一定笑哈哈的打赏几个银子,夸他书说的不错,下次还来。 但这话是老祖宗说的,意义就不同了。 结合前阵子两位半步武神在雷州边境击退佛陀的事迹,容不得他们不信。 这段时间以来,虽然身为四品武夫的他们,表面没有恐慌绝望,甚至表现出超强的执行力和沉稳态度。 但内心深处,对未来的绝望担忧,对大劫的无力惶恐,其实一点都不少。 “黄白俗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有啥好可惜的。”傅菁门骂咧咧道: “老子的婆娘还怀崽了呢。” 他脸色狰狞的啐了一口,突然颓废的低声道: “罢了,这狗娘养的天下,不来也罢。” 这时,萧月奴收回目光,环顾众人,“楚兄说过,许银锣若是能从海外归来,则一切可定!” 闻言,傅菁门等人看向踩着飞剑,立于低空的楚元缜。 一切可定楚元缜只能苦笑,许宁宴能从两名超品的围杀中存活下来,就是最大的幸运。 想救监正,谈何容易? 他在海外苦苦挣扎,超凡强者们在西域苦苦挣扎,怀庆留在玉阳关盯着巫神,何尝不是一种挣扎。 挣扎过后,九州会迎来什么样的结局? 他已经不愿再想。 这时,熟悉的心悸感传来,掏出地书碎片,定睛一看。 他当即愣在原地,接着,“哐当”,地书碎片摔落在地。 傅菁门等人注意到空中坠落的地书,心里一凛,纷纷御风而起,来到楚元缜身份,急切道: “有什么消息?” 话音落下,他们愣住了,楚元缜眼眶微红,因为情绪过于激动的缘故,双手微微发抖。 他脸上的表情非常复杂,很难让人直观的看清情绪。 杨崔雪试探道: “怎么了?” 问完,这位老剑客在心里嘀咕一声:千万不要是坏消息! 尽管坏消息的可能性最大。 深吸一口气,楚元缜喃喃道: “许宁宴传来消息,他已杀尽超品,大劫已定!” 如梦似幻。 武林盟帮主、门主们面面相觑,傅菁门呼吸一下急促,追问道: “真的假的?” 尽管知道楚元缜不会在这种大事上开玩笑,但他说出的信息给人的感觉就是再开玩笑。 楚元缜没搭理他们,一吐胸中浊气,抬起头,闭上了眼睛。 隔了片刻,傅菁门哈哈狂笑起来,挥舞着手臂,“许银锣杀尽超品,平定大劫,亘古未有。盟主,咱们不用逃了。” 笑声遥遥回荡,让官道上沉默逃难的百姓停下脚步,诧异的循声望来。 紧接着,喧哗声和议论声传开,百姓们脸上出现轻松表情或笑容,他们听不懂什么是超品,但那个江湖匹夫说的话,他们可是在听在耳中的。 许银锣平定大劫,不用逃了! 凭借着对许银锣的信赖和尊崇,几乎没有人质疑,甚至认为这很正常,许银锣平定叛乱、大劫,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 雷州边境。 李妙真、阿苏罗和恒远大师取出地书,查看传书。 “结束了”李妙真放下地书碎片,悲喜交织,泪水无声滑落。 “阿弥陀佛!”恒远和度厄罗汉同时双手合十。 阿苏罗默默的把地书碎片收好,一言不发的捧着脸,好久没有任何动作,没发出任何声音。 他的仇恨结束了。 他人生的意义,仿佛也在这一刻失去了。 寇阳州则转头东望,看向了京城。 孙贼,你的江山,老子替你保住了。 不管是早已身化黄土的王者,还是桀骜不驯的匹夫,当年率军起义,都只是为了让百姓活下去。 浩气楼。 魏渊站在瞭望厅,耳边传来疾步登楼的声音。 “义父!” 南宫倩柔满脸喜色的奔上七楼茶室,望着瞭望台上的背影,高呼道: “宫中传来消息,许七安斩了所有超品,大劫已定。” 背对着他的魏渊,没有回头,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如释重负。 文渊阁。 “捷报,捷报” 掌印太监飞奔着冲进内阁,此时王贞文正与几位大学士议事,厅内凝重的气氛被掌印太监冲的荡然无存。 王贞文霍然起身,主动迎向掌印太监,深吸一口气后,沉声问道: “捷报?何来的捷报?” 身后的钱青书插嘴道: “雷州,还是玉阳关?” 在他的认识里,能成为捷报的,也就来自这两处战场。 掌印太监摆摆手: “方才,方才陛下和许银锣一起回来了。” 这句话说出口的瞬间,厅内猛的一静,接着,几位大学士呼吸急促起来。 王贞文得到了他最想要的答案,前奔几步,抓住掌印太监的手臂,迫不及待道: “捷报是” 掌印太监满脸笑容: “陛下说,世间再无超品,大劫过去了。” 当场,钱青书赵庭芳几位大学士,或瘫软在桌上,或老泪纵横,或振奋拍桌,情绪激动。 【三:伤亡情况如何?】 地书中,许七安问道。 【二:金莲道长和赵院长殒落,其他人无碍。】 李妙真回答了他的问题。 金莲道长和院长死了啊这样的损伤对许七安来说,是值得欣喜的,相比起这次大劫的危机程度,只是战死两位超凡,完全是不幸中的万幸。 但他难免想起当年初见时,街边摆摊的老道士和书院里不修边幅的老儒生。 一晃三年过去,两位曾经值得信赖,对他多有帮助的老前辈,已经彻底离开人间。 悲伤和怅然缭绕在胸腔,久久不散。 【三:监正和天尊也殒落了。】 许七安传书道。 监正也死了天地会成员看着传书,愈发沉默。 昔日的大奉守护神,算无遗策的一品术士,最终还是难逃劫难。 【七:等等,天尊怎么会殒落?你怎么知道天尊殒落了?】 这时,李灵素发来传书。 圣子惊呆了,他在山脚下正骂的兴起,结果天尊不声不响的偷偷殒落了? :我会不定期更新番外。以日常为主吧,毕竟剧情已经走完,该填的坑也填完,番外能写的东西也就日常了。 “后记”是全订番外,的完本活动,大家可以全订看看。 番外对后记是一种补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