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间和池轻荷在洞窟又坐了半个时辰……
    等她体力恢复稍好一些,才一起出了洞窟,走出园林。
    当然离开洞窟之前,池轻荷确实把龟形老者的剩余骨灰,都给扬到悬崖之下了。
    出了园林,两人走在安静的官道上。
    秋天的阳光照在脸上,暖洋洋的。
    两个人的脚步踩着地上的落叶,脆声作响。
    如果有人远远看去,一个公子哥,一个柔弱小姐,看上去确实很像踏秋郊游的样子。
    完全不像是刚杀过人毁过尸的事后。
    “明天我们换个地方吧。”池轻荷忽然说,“那个洞窟残留的异味,需要四五天才能散干净。”
    林间:……
    看来是很专业了。
    “难道你还有别的洞窟?”林间皱眉问。
    “城南青螺湖,我从前常常在那里练剑,环境幽静,无人打扰。”池轻荷道。
    林间点点头。
    这是她首次主动邀请。
    毕竟和她一起杀过人,又在她秘密洞窟待过一段时间,关系似乎近了一些。
    二人沿着官道,又走了一阵,找到一家驿站,租了一辆马车。
    “先送他到清水街林府,再送我到白石街东边。”池轻荷直接吩咐道。
    看来是要坐个顺风车了。
    林间顿时觉得她确实勤俭池家,两个人完全可以租两辆马车的。
    而且林间注意到。
    池家就住在白石街,但她刻意隐瞒没说去池家,而是泛泛说了个方向,很是谨慎。
    不料,车夫一听,立刻摇摇头:“姑娘,不好意思,清水街可以去,白石街就去不了。”
    “为什么?”池轻荷蹙眉问。
    “姑娘恐怕还不知道吧,碾玉帮和刺青门,今日大清早就开始在白石街火并,打的昏天暗地,那地方乱的很,可不敢去!”
    车夫立刻摆摆手。
    “打起来了么?”
    林间微微一愣。
    白石街,本是青玉城最繁华的一条街道,长约十里,宽逾八丈,地面全部由白石铺成,平整如镜,宛若白玉。
    两旁商铺林立,绫罗绸缎,金银玉器,药材香料,琳琅满目,名副其实的商业中心。
    而这条街,也恰恰是刺青门和碾玉帮的地盘分界线。
    白石街北,由碾玉帮掌控。
    白石街南,由刺青门打理。
    而九江帮,则是霸占了漕运水路,偏安在沿城河畔。
    至于郡城府衙,守备松散,战力低弱,有时城内来了强盗冲击,还要靠这些帮派抽调人手来维持治安。
    而此刻,两大帮派居然直接在白石街火并了起来……
    林间微微皱眉。
    看来昨晚池有鱼遇刺,和今天的池轻荷遭遇追击,只是前奏而已。
    “不到白石街也行,提前给我停下就可以。”池轻荷焦急道,明显是担心她家出事。
    车夫连忙摆手:“不敢,不敢,只要是那个方向,都不敢去。”
    “哪儿那么可怕,他们临近中午就打完了,早就鸣金收兵了。我刚还去捡了一趟漏。”一个年轻小伙车夫凑过来。
    “战况怎样?谁打赢了?”池轻荷连忙问道。
    “这个就不知道了,你们想去的话,我还是可以带你们去的。”年轻车夫一脸犹豫,“不过那里确实还有点危险,得加钱。”
    “嗯,加钱。”池轻荷直接道。
    两个人坐上马车,并肩而坐。
    林间见她眉头紧锁,似有无限心事。
    他自己倒是没什么想法。
    兰亭池家这么大的商会,在混乱中肯定有办法保全自己。
    如果站错了队,押错了注,又没有足够的预警和备案,那败亡是迟早的事情。
    不过一想到昨晚碾玉帮那几个诡异的泥人,和九江帮龟形老者那怪异的功法……
    林间就有点头皮发麻。
    真跟这种帮派结盟,恐怕早晚被吃死。
    车厢颠簸,车帘遮蔽,光线昏暗。
    有时因道路崎岖,车厢摇晃一下,两个人互相偶尔触碰到。
    但在这种山雨欲来的压抑环境下,谁也没有那种心思。
    两人都正襟危坐,怀中抱剑,闭目养神。
    忽然。
    林间睁开眼,发现池轻荷也在睁开眼,对他眨了眨眼睛,又向窗外看了一眼。
    林间点点头。
    马车走的方向不对。
    这个车夫有问题。
    池轻荷骤然拔剑,直接穿出车厢前侧缝隙,架在车夫后颈上,冷冷道:“你要带我们去哪里?”
    “池小姐请勿动怒。”
    车夫语气毫不惊慌,“在下是刺青门的,受命来接池小姐到门内一聚。”
    “凭什么我会信你?”池轻荷冷冷问。
    “这是令尊的手信。池小姐的弟弟也在那里。”车夫依旧驾着马车,腾出一只手递过来一张信笺。
    池轻荷谨慎挑开信笺,一看,果然是父亲的笔迹。
    她转头对林间道:“我父亲应该真在那里,不过不知道有没有危险。林公子你先下车吧,我去走一趟。”
    她想了想,又凑到林间耳边低声道:
    “我在那个洞窟里货架还有一些丹药,若我没有回来,就留给你。单数层是毒药,你不要碰,其余都有用。”
    林间:……
    怎么突然开始交待遗嘱分配遗产了……
    池轻荷再次看了林间一眼,转头冷冷对车夫道:“停车!让他下去。”
    “池小姐不必着急。门主特意叮嘱,要林公子一并前来。”车夫淡淡道。
    “呵呵,那就让门主自己来吧!”池轻荷冷笑,剑刃直接狠狠压向车夫后颈。
    “倒也不急,这就到了。”车夫骤然勒马停车,顺势跳下,自然而然的躲过这一剑。
    接着转身微笑道:“请二位下车。”
    林间微微眯眼。
    这一手躲避的步法,行云流水,分寸拿捏的恰到好处,比自己的轻身步要高明多了。
    林间瞬间有种打赏一波的冲动,成为他的榜一老板,让他每天给自己展示步法,再把他这套步法给学过来。
    “请。”车夫再次躬身礼貌邀请道。
    池轻荷自然也意识到这人不弱,于是不再说话,默默捏紧剑下车。
    马车停的地方,是一家不起眼的丝绸店门口。
    不过这显然不是普通的丝绸店。
    因为林间已经看到,门口走出了一排身材魁梧,肌肉精壮的猛汉,每个人胳膊上,都纹着刺青图案。
    他们携刀带剑,表情肃杀,有的脸上还挂着新鲜的伤疤,狰狞凶煞。
    但见到林间和池轻荷下车,他们立刻恭敬的低头,自动分出一条道路。
    道路另一头,一个白白胖胖的年轻人兴奋的招手,挤眉弄眼。
    这人正是池有鱼。
    “姐,姐夫……林老哥,你们终于来了!你们这一天的约会可够长的!”池有鱼咧嘴笑道。
    林间:……
    池轻荷毫无心思开玩笑,蹙眉道:“你怎么在这儿?爹还好吗?他在哪里?”
    “没事,这里方圆三里,是最安全的!”池有鱼微笑道,“不但爹在这儿,林伯父也来了。”
    他朝林间挤眉弄眼,仿佛一家亲、大团圆的样子。
    “老爹林宝元也来了?”
    “还真是一家人整整齐齐啊。这个刺青门的门主……确实有手段。”
    林间微微眯眼,内心陡然升起一丝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