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钟之后,神荼暴怒:“蠢材!哪有什么人能将你这大乘同五行灵盘之间的心神联系给斩断!?分明就是当初殷无念以秘法寄居在里面,又当着你的面装神弄鬼!你要是当时回来就告诉了我,何至于此!”
    要在平时,魑魅非得同他瞪眼闹起来。可刚才那一枚劫盾的灵力仍在体内流转,她全没什么底气再使小性儿了,只低声说:“……现在说这些也晚了,都怪他太可恨。可是之前殷无念好像真的神功大成,他还……”
    “什么神功大成!”神荼冷哼一声,“你刚才从洞府出来就已经快要走火入魔,他要真有神功,怎么不追出来把你斩草除根?你又叫他摆了一道!”
    “可是我用的那些法宝……”
    “——刚才李少微和金吒在那边同我百般拖延,该是姜子牙也来了!你那些法宝全不听使唤,十有八九是那老东西搞的鬼。殷无念肉身没了只剩下个神魂,最多算是个器灵,你是鬼族的圣女!难道不知道这种情况要重修出肉身有多难么?还什么神功大成?!”神荼一想起自己那枚劫盾便心疼得咬牙切齿,可想起刚才魑魅三花将谢的模样,却又对她发不出火了,只得连连冷笑,“好,好,也好!玉虚城高手都来了我这儿打算直捣黄龙,那如今我也给他们来个直捣黄龙——李少微和金吒不入我那禁制不要紧……”
    他慢慢出了口气,去看魑魅:“咱们占据这洞府许久,我也炼化了许久,又额外多增了些阵法——接着!”
    他抛给魑魅一面法幡:“你就留在这儿,用这东西操控我所设下的阵法。姜子牙李少微都在此,这些阵困不住他们,撑上几个时辰却也不难。等他们要脱困,你便往城外军阵中去,只要他们想入城,你就叫人阻拦。要他们不怕恶业大开杀戒,嘿嘿,那就将人都填上也没甚所谓!”
    “可是城外的军阵,咱们不是用来炼化生机、好叫沉姜现世的么?”
    神荼将手一挥:“原想要是有自在天诸魔帮忙,咱们还能联手做套叫沉姜入局为我们所制。可今天你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也没见飞廉法师露面,可见那老杀才压根儿不想出力、只想捡果子吃!要这么干,咱们干嘛为他人做嫁衣?干脆一拍两散谁都别成事!你就留在这儿,我则潜进玉虚城去。趁着城中无人、我这肉身又已炼化圆满,我就拿满城的修士来要挟须弥山——他们非要再攻城,我就一个一个杀给他们看!要是识趣,往后这人族圣城就是咱们的。也总还有几千年的寿元……咱们慢慢想飞升之法!”
    魑魅想了想,又往远处看了看:“可是……”
    神荼就在心中叹了口气。要在平常时候,听说要夺城、又允她怎么使那些鬼兵都行,她必然欢呼雀跃比自己还要痛快。可如今看她这这模样——
    神荼便往前走了两步,低头瞧着她:“你怕殷无念了?可他如今修为尽失,而你又知道他之前是全凭阴谋诡计,有什么好怕的?你得想明白,他害你险些功散身死……我虽然以劫盾暂替你消融了心中魔念,可这种东西最终只能靠自己磨去,谁帮忙都不管用的。你往后真想飞升,这回就必得叫他好好吃个亏。要不然等殷无念成了你心中魔劫,你就永世不能翻身了。”
    魑魅出口气,哦了一声,将那面小小的法幡在指缝里绞了绞。神荼沉默片刻,转脸往远处看——此前是魑魅发疯搞得附近一片乌烟瘴气,但如今他在鹤颈处的那个洞府附近也燃起了冲天的火光,显是那些鬼使在奉他的令阻拦李少微与金吒。那两人修为高强,那些杂碎并不是对手。但附近的兵将都已被惊动,化成天空之中黑沉沉的一片乌云压了过去。
    一场大战已开始,实在耽误不得。但神荼又想了想,还是抬手在她头上摸了一下:“咱们两个相依为命这些年,我何曾真生过你的气?我舍不得五行灵盘,又何必交在你手上?玉虚城里有许多自下界飞升的人修,咱们要是占得住最好,占不住,我这回去就给你挑几个资质好的,捉走叫她们慢慢修行。等把肉身修得境界圆满就任你挑选,好不好?”
    这时候魑魅的脸上才生动起来,她眨了眨眼:“你说真的?叫我自己挑?”
    神荼笑了笑:“真的。”
    “那你也不怪我放跑了殷无念?”
    神荼微微吸了一口气:“嗯。当时我也在场,不是连我都没瞧出来么?我并不会怪你。”
    “那你就等着吧!”魑魅高兴起来。她将法幡在手上一抛,迎风便长成十几丈高,看起来顶天立地,“我非叫殷无念知道知道得罪了我是什么下场!”
    ……
    沉姜送来的这鹤身果然货真价实。虽然还不能像他一样操纵整个洞府,但将那柄羽剑祭炼了半个时辰的功夫,殷无念已可以通过这件宝贝感知到这座洞府中各处正在发生的一切——包括神荼与魑魅的对话。
    这叫他更加好奇。神荼该是最早得到这座洞府的人,为什么反而叫沉姜发现了此处的奥秘?
    听着神荼对魑魅说两人相依为命时,沉姜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与其说是相依为命,倒不如说是相互拖累。要这两人一直改不了这心性,只怕寿元尽时,也不得解脱。”
    殷无念知道他想放什么屁。自己和师侄孙打得火热,听他说了这种话自然是要表示不赞同的:“要修到最后连什么牵绊都不要了,同草木又有什么区别?”
    沉姜立即说:“唉,你未到我这境界,还不知晓。失去肉身之后我倒是将一切都看得开了——我主持玉虚城时俗务缠身,因此耽误了修为心境,迟迟不得入渡劫。可之后一人无牵无挂,才知道此前许多年都是白费功夫。灵界劫难,自有灵界人来解。待我飞升便不是此界中人,也就不需要再牵挂了。”
    好戏来了。他既然给了自己这个肉身,就必然想要自己为他办事。之前装作看破尘世的模样是为了叫自己信他是玉鼎,而今开始唠唠叨叨则是要让自己想法叫他留在此界。殷无念立即同他搭上戏:“非也非也。你那看破不是真看破,是因为身子只余神魂,而产生了执念。真人,其实说起来你如今也算是个鬼族了。我猜你的执念就是飞升仙界——你有没有想过,你所谓的不要牵挂,到底是鬼修玉鼎真人这样想,还是你本人这样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