凄厉的惨叫声,响彻郡王府内——
    孟晚似乎受到惊吓,坐起身后,汗水顺着额角一滴滴滑落,纯白的棉麻睡衣,也被浸湿。
    “晚晚,发噩梦了?”
    温柔的声音传来,孟晚看到一张苍老的面孔,手拿老式烛台,沿着床边缓缓坐下。
    微弱的烛光打在她的脸上,眉目看起来越发慈善温和。
    “奶奶?!”
    孟晚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可老人身上熟悉的味道传来,就是奶奶呀!
    两世为人,孟老太太是唯一对孟晚好的亲人,所以无论奶奶说什么,她都会听。
    因为这鬼差,她做的年头太久了,所以奶奶刚去世的时候,孟晚甚至没有流泪。
    杏花村的村民们,有人说她太冷漠,也有人说她心里惦记着父母,所以才对孟老太太的感情不深。
    可孟晚心里知道,不是这样的。
    她为奶奶寻了一户好人家,是去享福了,为什么要哭呢?
    如今,这日子过得越久,她的思念反而越来越浓……
    孟晚扑到老人的怀里,是冷的,没有一丝温度,但这丝毫不影响她一眼便认出来,这就是朝思暮想的奶奶!
    “奶,你怎么才来看我!我以为你早早就去投胎了……”
    孟老太太轻抚着孙女的长发,温柔地道:“奶是不想打扰你的生活啊,我孙女应该开开心心的,被人捧在手心里,疼着、宠着、爱着,奶以为,贾家人会喜欢我大孙女,是奶错了,让晚晚受苦了……”
    孟晚就是这样,可以遭受任何打击,都屹立不倒。
    但这不代表,她不需要关怀,不需要呵护。
    她坚强习惯了,也不觉得贾家人对她的所作所为,会受到怎样的影响。
    可此时奶奶的一句话,让她所有的防备瞬间决堤,“奶,我不苦,我就是好想你!好想好想你……”
    奶奶走后,再没有人站在家门口,等着她回去,再没有人关心她吃得饱不饱,睡得好不好,再没有人因为她闯祸,拉着她去人家家里道歉。
    她自由了,就算把天捅破,也不会有人来训斥她。
    这是孟晚曾经梦寐以求的无拘无束,可她为什么开心不起来呢?
    “受苦了,我的晚晚受苦了……”孟老太太声音也是哽咽的,她顺着孙女的背,安抚道:“奶这就去享福了,晚晚以后莫要再理会贾家,无论他们做出什么事情,切记,不要再管,你和他们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奶说的,你能做到吗?”
    孟晚趴在孟老太太的怀里,吸了吸鼻子。
    听了奶奶的话,她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儿。
    奶奶临死前,可是要求她一定要照看好贾家,一定要回去认祖归宗的。
    如今特意来告诉她,不要再管贾家……
    “奶,是不是贾家要出事了?”
    孟老太太没有应声,抚了抚孙女的长发,将半块玉佩交到孟晚手中,“孩子,要收好了,奶奶的话,你也记在心里,啊。”
    说话间,孟晚感觉怀中抱着的身体越来越冷,越来越飘忽。
    奶奶又絮絮叨叨说了几句话,可是她竟然听不清了,只是怕这身体消失,于是更加紧紧地抱着。
    最后抱住的,却是自己颤抖的身体。
    “奶——”
    孟晚哭着从床上坐起,孟老太太早已消失不见。
    床边坐着的,是穿着一袭黑衣的男人,见她哭着醒来,将颤抖的娇小身子揽入怀中,“晚晚,做噩梦了吗?”
    他的声音,与奶奶的关切重叠在一起。
    孟晚趴在他怀里,闻着男人身上的雪松香气,却是与奶奶常年受到香火熏染的味道完全不同。
    她这是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识到,奶奶……真的没了。
    她再也看不见了,再也吃不到奶奶做的热乎饭菜,再也听不到她温柔的安抚,严厉的训斥,再也……
    不见了。
    她会去投胎,以另外一个人的身份,与她再无半点瓜葛。
    越想心里越难受,孟晚趴在墨砚的怀里,从小声泣唾,到放声痛哭,似乎把所有难过委屈都哭出来一般。
    墨砚认识的小姑娘,坚强到不会掉一滴眼泪,哪怕被亲生父母出卖,哪怕和他们断绝关系,都面不改色。
    如今像只受了伤的小兔子,趴在他怀里,哭得伤心欲绝。
    墨砚心里像是拧了劲儿一样难受,他紧紧抱着她,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才能安抚。
    只是用手顺着她的长发,让她趴在自己怀中,哭个痛快。
    也不知过了多久,哭声才渐渐停止,孟晚抬起红红的眼睛,看着她衬衫上的一片水渍,有点不好意思,“我刚才,梦到奶奶了,这是她去世以后,第一次来到我的梦里。”
    孟晚想到奶奶梦中说的话,她手中那半块玉佩,有些扎手。
    可是玉佩交给自己后,奶奶又说了什么,她为何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墨砚见她沉默,以为小姑娘还沉浸在孟老太太离去的悲痛中。原本想着她身体虚弱,不知道该不该说,为了让她不再难过,索性道:“奶奶应该是要投胎了,来见你最后一面。”
    “投胎?不是七月份吗?”
    “傻瓜,你昏迷了好几日。”带着薄茧的手指,温柔地抹去孟晚脸上的泪珠,“也算是早产吧,小姨昨晚羊水破了,送医院了。”
    “这么快!今天几号?”
    “六月三十日。”
    孟晚掐指一算,眉头渐渐紧锁。
    庚子年,大耗星入命,岁破,诸事不宜。
    怎么会是这一天出生?
    明明算好了良辰吉日的……
    孟晚换上衣服,准备和墨砚去医院。
    打开房门,她的鼻尖微微翕动,却忽然闻到一股若有似乎的血腥之气。
    很淡,淡的几乎闻不到。
    就和段老爷子院子里的那股气息差不多……
    “墨砚,那两个鲛人,怎么样了?”
    墨砚沉默片刻,“晚晚,这件事先不要问了,可以吗?八件宝物还有得找,在这之前,不要再管。”
    孟晚看着那双琉璃般的眼眸,清澈见底,似乎没有一点秘密。
    他也的确如此,从不对她隐瞒任何事情。
    “好。”孟晚微笑,颔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