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定门外,三百名骑兵簇拥着贾琦风驰电掣而来,贾琦在接到隆治帝旨意之时也是非常惊讶,怎么也没有想到内阁会奏请自己主持老奴的册封典礼,他们不是不知道自己和老奴之间的恩怨的,试探自己没这个必要,试探、羞辱老奴也没这个可能,既然是竖立典型就不会整这些幺蛾子,想不通啊!
    算了,自己好久没有回家了,想到这,扬起马鞭用力一抽马屁股加速向神京赶去。
    永定门是神京最大的城门,每日进出人群络绎不绝,但是半个时辰前步军营便驱赶来往人群,不允许来往行人通过。
    “去,问问怎么回事,还让不让人走了,都堵了快小半个时辰了!”
    薛蟠伸手扯了下衣领,用力摇晃着折扇,望着拥堵的街道叫喊道。
    “大爷,打听清楚了,说是待会那个女真人的首领也就是所谓的恭顺伯要进京觐见当今,为了彰显礼仪,特意清的街道!”
    少时,那薛家老仆打听清楚缘由后赶过来回道。
    “什么?”
    薛蟠提高着嗓子,“你没和他们说咱们是内务府的么!”
    “说了,但是人家不理会,说是得了内阁与礼部的令,还说,要是咱们不服可以让内务府管事的找内阁或礼部说理去。”
    薛蟠一面扇着扇子一面说道:“去,告诉他们,就说这是梁国公府上的货物,让他们把路让开了。”
    “这”
    那老仆迟疑道:“这不好啊,奶奶和姑娘都嘱咐过,让大爷在外不要打国公爷的名号,说是要避嫌。”
    听了这话,薛蟠怔了,虽说车上装的确实是贾家商会的货物,可是又想到自己妹妹,顿了顿,又道:“那你告诉他们,说这是宣府镇急需的货物,耽搁不得。”
    “哎。”
    薛蟠望着那老仆的身影叹了口气,自己上一趟借着梁国公府的名号小赚了五万两,顺风顺水的,还结识了宣府镇几位军官,这些人一听说自己是梁国公的大舅子立马换了脸,不说巴结自己却也是非常的恭敬,就是宣府总兵宣平侯杨大勇听了消息都特意遣了侯府管家来给自己打了招呼,让自己代问贾琦一声好。
    嗨,权利真是个好东西!
    “大爷!”
    薛家老仆赶了过来,拉着薛蟠指着门洞方向,“大爷,是梁国公。”
    薛蟠闻言眼睛一亮,向城门方向望去,只见一群骑兵簇拥着贾琦缓缓驶来,他立刻推开人群,跑上前去。
    “琦兄弟!”
    他高声大喊,几名步军营军卒拔出腰刀指着他,厉声呵斥:“退后。”
    城门洞中涌出一彪骑兵,来的正是贾琦一行人,望着空旷的街道以及两边维持秩序的步军营军卒还有拥挤在一起的百姓,皱眉道:“去,问问怎么一回事!”
    就在这时,乎听见有人喊自己,很熟悉,循声望去,见竟是薛蟠,便对贾福笑道:“让他过来。”
    稍顷,贾福将薛蟠领了过来,薛蟠回头瞪了阻拦他的步军营军卒一眼,兴奋道:“琦兄弟,你这是从军营回府?”
    贾琦微微一笑,“你怎么在这啊?”
    “嗨,别提了!”
    听了这话,薛蟠嘟囔道:“我从商会拉了批货正打算送往宣府,结果你看到了,说是什么辽东来的叫什么女真人的什么顺伯要来了,礼部那群狗娘养的要禁街,这不把我们都拦在这里不让过!”
    贾琦听了这话,扫视一圈,对贾福说道:“去,让带队军官过来一趟,就说本帅有话问他。”
    薛蟠望见贾福正在和一军官说话,见那军官目光中露出了惊色,尽管他面色寡淡并未说什么,但仍然掩饰不住他眼角眉梢露出的得意笑容。
    那军官跟随贾福赶了过来,行礼道:“卑职拜见统领!”
    “哦!”
    贾琦一愣,随即问道:“你是?”
    那军官:“卑职原是锐士营刀盾营伍长,长官正是为国捐躯的贾把总,良乡一战后卑职被补充进了京营,之后又入了步军营,现为步军营把总。”
    听了这话,贾琦翻身下马,拍了拍他的肩膀,“不错,当年战后大军重组,部分人没有归营,你叫什么名字?”
    “回统领的话,小的李进忠。”
    这时贾琦发现自己等人堵住了城门,想了想一面往前走一面问道:“怎么回事?”
    李进忠连忙跟上前,“都是礼部的主意,说什么为了彰显朝廷对女真人的重视,让他们见识大汉礼仪,特意这么做的。”
    “还要多久,这么堵着也不是办法啊。”
    李进忠:“快了,刚不久前一礼部官员来通报说是队伍已经过了三里亭了。”
    顿了顿,又道:“主持之人正是礼部右侍郎李清,还有就是听说恭顺伯因为长途劳累、水土不服病了,是坐马车过来的。”
    “哦?”
    贾琦眉头一挑,“你怎么知道的?”
    李进忠小心看了四周一眼,“他们都以为小的不识字,统领该是记得当年您让贾把总教大家伙识字的,这个习惯小的一直留着,不说能写文章,些许字还是认识的。”
    闻言,贾琦眼睛一亮,望着他,“好好努力,我会交代裘良照顾你的。”
    李进忠:“小的多谢大帅。”
    “嗯,有空来府上吃酒。”
    贾琦望着李进忠,“不打搅你公务了。”
    李进忠:“小的告退了。”
    薛蟠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我就整不明白了,一个小小的蛮夷竟能受到这么高规格的接待,简直是岂有此理,我看礼部的人当真是猪油蒙了心,呸!”
    说到这,薛蟠又笑道:“你是不是以后就不忙了?”
    贾琦默默点了点头,“怎么,有事?”
    “呵呵。”
    薛蟠摇了摇折扇,笑道:“也没什么事情,这不你有小半个月没有回府了,我打算在家请你吃两杯,怎么样?”
    贾琦自是明白他的意思,又见他一脸的期盼,点头道:“行,等我安排好时间我让莺儿通知姨妈。”
    见贾琦答应了,薛蟠连忙说道:“好,就这么说定了,没外人,就咱们自家人,也不多吃,主要亲热亲热。”
    说完见贾琦瞪了自己,方知说差了话,干笑两声,转身嘱咐管事的带人将货送往宣府,自己随贾琦回府。
    “闪开!快闪开!”
    这时,城门方向传来一阵马蹄声还夹杂着惊叫声,只见一辆马车风驰电掣般向城内冲来,周围跟着大群骑兵,有骑兵冲在前头叫喊着让人群躲开。
    “女真人?”
    贾琦眉头一皱,乎听薛蟠叫道:“这是惊了马!”
    他刚说完,马车便冲向了人群,此刻街道两旁站满了人,如果当真让马车冲进人群后果不敢想象,马车上的女真人双手死死的拖拽着绳缰,拼尽全力想让马停下来,可惜!
    就在这时,一支箭矢‘嗖!’地射来,利箭穿过马脖子,大股鲜血洒落出来,战马一声长嘶,轰然倒地,由于惯性的缘故,女真车夫被甩落地面跌断脖颈,当场身亡,紧跟着‘轰!’地一声马车翻到在地。
    原本逃窜的百姓立马停了下来,观望着惨案现场,一边用手指着慌乱不已的女真人和礼部官员一边大肆嘲笑。
    薛蟠回头望着已然两手空空的贾琦,有些诧异与不解,贾琦却面无表情的望着混乱的人群。
    “这”
    贾琦这一箭虽说十分解气,可是薛蟠却是有些担忧,急忙道:“这么做不会有事吧?”
    贾琦不屑地一笑,“怕什么,查到又如何,难道他们还敢来找我讨个说法不成!”
    薛蟠一滞,擦了擦额头的汗,干笑了两声,“咱们走吧,虽说不怕但是找上来还是有些麻烦的。”
    “嗯。”
    贾琦点点头,瞥了眼混乱的人群,又望见城门方向跑过来一群礼部官员,为首的正是礼部右侍郎李清,对薛蟠说道:“我进宫一趟,你自己先回去吧。”
    说罢,双腿一夹马腹,口中轻喝一声,打马往皇城驰去。
    礼部右侍郎李清瞥见贾琦等人的背影,眉头微皱,不禁问道:“刚离去的那群是什么人?”
    李进忠:“回大人的话,是梁国公!”
    “是他!”
    李清一怔,跟着反应过来,不禁有些恼怒,要是再猜不出来是怎么一回事,他也就不配在官场上混了。
    气归气,自己却是拿贾琦毫无办法,没有证据去怀疑一位国公,还是掌握兵权的国公,不要说皇帝不答应,就是内阁都会反过来斥责自己的。
    最关键的是,女真人的马惊了,眼看着就要撞进人群了,贾琦这么做不但无过反而有功,难不成自己还能为他表功不成,望着被人搀扶起来狼狈不堪的努尔哈赤,李清头疼不已,肯定要给个说法的。
    想到这,苦笑摇头,这件事自己只能自认倒霉了,不然还能找个人来顶缸不成,要是自己真敢这么做,贾琦就敢站出来承认此事,到时候自己可就惨了,嗨,怎么遇上这个杀胚。
    李清忽然招手大喊道:“去找辆马车过来,要快!”
    李进忠眉头一皱,心中有些不快,最终还是点了下头,应声离去。
    见李进忠离去,李清整理下袍服,转身向女真人走去,对着努尔哈赤抱拳道:“恭顺伯感觉如何,可是无碍?”
    不待老奴说话,巴布海便大喊道:“李大人,凶手可曾抓到了?!”
    “凶手?”
    李清闻言一怔,眼中闪过一抹不虞,没有理会他,“恭顺伯?”
    努尔哈赤将李清的反应看在心中,暗自叹了口气,明白此人虽说贪财并且帮了自己许多的忙,但那是有目的的,心中还是有着文人的骄傲,看不起自己及女真人,用眼神制止了巴布海,面上挤出一抹笑容,“李大人见谅,犬子无理,此事是我们的过错。”
    说着对巴布海斥责道:“你个孽畜,还不向李大人赔礼道歉!”
    巴布海抱拳道:“李大人见谅。”
    李清嘴角一抽,也不计较,笑道:“恭顺伯稍等片刻,本官已经命人前去找马车了,很快就好的。”
    “劳烦李大人了。”
    努尔哈赤望了代善一眼,“去,让阿济格将我带来的那两支三百年的老山参给李大人送去府上,还有拿两千两银子过来,赔偿给受惊的百姓。”
    听了他的话,李清眉头微皱,又听努尔哈赤说道:“李大人放心,规矩我懂的,这个钱由您待我们付给这些受惊的百姓。我也是聊表歉意,没有其他的意思。”
    李清默默地点了点头,原来如此,忽又想起了一桩事情,忙说道:“恭顺伯还是小心点的好,朝廷规矩森严,丁点过错都可能招来御史的弹劾,特别是你刚才的话,要是被有心人听去少不得一个邀买民心的罪名,别人无所谓,这放在您身上那就是重罪,这是犯了大忌讳!”
    “这么严重!”
    努尔哈赤忙解释道:“多谢李大人提醒了,我们不懂这些,只知道犯了错就要认,给别人造成伤害就要补偿,没想到这其中还有这么些说法,还望李大人能够多多指点。
    另外我不懂大汉的律法礼节,马上就要觐见皇帝陛下了,虽说礼部会派人来教导礼节,可是我是个粗人脑袋笨、怕记不住,还望李大人能够帮我,当然要是您没这个空闲,介绍一两位也是可以的。”
    说着,又道:“您放心,一切规矩都按您说的来。”
    “嗯,你说的不错。”
    李清沉思了片刻道:“本官不合适,要避嫌,不过本官会选一两位稳重的官员前去教授你们礼节的。”
    努尔哈赤拱手道:“那就多谢李大人了。”
    “恭顺伯不用客气,都是分内之事,应该的。”
    李清摆了摆手,略想了想,又道:“还有件事要提前说一声,陛下旨意,梁国公主持你的晋封大典。”
    努尔哈赤怔住了,自是明白李清的意思,自己与贾琦可是有着血仇的,迈达礼之死自己没有证据是贾琦下的手,可是莽古尔泰确是被贾琦亲手斩掉的脑袋,另外他还叫嚣着要自己十四子多尔衮的脑袋,看来还是不愿罢休啊。
    想到这,眼中闪过一抹恼恨之色,恰巧被赶来的李进忠看了个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