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运河淮安段,押送靖武侯的官船被堵在了这里。
    “侯爷歇息吧,咱家就不打搅您了!”
    “好。”
    “咚”
    张太监辞别靖武侯,带着东厂的番子回到了一楼,忽然,官船晃动了一下,接着船底传来砰砰凿击之声。
    “不好,有人在水下凿船,快,派人下水,将他们剿杀!通知后面船上的人注意警戒!”
    话音刚落,后面两艘官船亦是传来了惊呼声,船上数十名熟悉水性的军卒脱掉身上的甲胄,拿着武器跃入水中。
    张太监带着人站在船舷边上,顺着火把的亮光观察着河面,很快河面传来了刀兵之声和一道道惨叫声,随即又归于平静,正当张太监以为入水的军卒剿灭了凿船水鬼之时,他感觉到了船下又传来了动静,跟着船舱内就传来了船工惊恐叫喊声:“不好了,漏水了,船被凿破了!”
    闻言,张太监面色惨白,很快后面两艘船上也传来了惊呼。
    “快,将小船放下去,所有人脱掉铠甲!”
    负责押运的江南大营参将大声叫喊着。
    “不好了,船要沉了!”
    “快逃啊!”
    一瞬间,船上的场面完全失控,不少士卒不等小船放下,脱掉甲胄,扔掉武器,跃入水中逃命。
    “总管,逃吧!”
    参将晃了晃张太监,高声道。
    逃?
    张太监回过神来,一把拉住参将的手臂,厉声道:“不准逃,定是有反贼来救靖武侯了,跟杂家走,先杀了靖武侯!”
    说罢,拉着参将往二楼走去。
    绝对不能让靖武侯落到他人手中!
    这是隆治帝的命令。
    咻咻咻
    张太监带着人刚爬上二楼,几只利箭突然射来,有人中箭倒地,有人因为躲闪而跌落水中。
    “砰砰砰”
    突然响起无数密集而震耳的火铳声!
    走在最前面的军卒和番子瞬间被火铳击中,倒地不起,跟着又是一波箭雨袭来。
    “总管”
    参将大叫一声,话未说完便被一支利箭射中了脖子,当场毙命。
    一支箭矢射中了张太监的左肩,借着弓箭的力道他朝着楼梯滚去,慌乱中,张太监瞧见靖武侯及其家人在两艘快船的接应下向着前面的大船驶去。
    黄琛!
    见状,张太监面色大变,随即眼中闪过狠厉之色,忍着剧痛拔掉左肩的箭矢,疯狂的冲进船舱内。
    “轰”
    整艘官船瞬间爆裂开来,火焰顿时就腾空而起,伴随着无数的惨叫声,大火照亮了夜空。
    就连江南大营的人都不知道,一楼船舱内藏了大量的火药,就是张太监为了防止有人劫囚而准备的。
    “怎么回事?”
    运河西岸,林如海看见了冲天的火光,眉头紧锁,沉声道。
    因为白天发现有人在窥视官船,入夜后,贾贵等人便护着林如海搭乘小船来到了运河西岸,只留了数名亲兵带着盐丁在船上守着。
    “姑老爷,你快看,咱们的船沉了!”
    牛二指着运河中间的官船沉声说道。
    众人闻言不由放眼看去,只见高大的官船已经倾斜,同时燃起了大火,甚至还隐约传来了喊杀声。
    贾贵面色一变,果断道:“姑老爷,此地不宜久留,咱们还是快走吧!至于税银,管不了这么多了。只要能够弄到马匹咱们就能脱离危险。”
    林如海看着运河方向火红的天空,沉默少许,点头道:“走吧!”
    “林大人,老夫知道你就藏在这里,出来吧,你们是逃不掉的,运河西岸也有我们的人。”
    河面上忽然传来的声音,使得林如海等人一惊,回头就见数艘快船划过河面向着岸边靠来。
    “贾贵,你护着姑老爷先走,我带人阻挡。”
    牛二一面拔出斩马刀一面说道。
    “好。”
    贾贵闻言一怔,没有多说什么,拉着林如海转身便走,留下牛二带着十余名贾家亲兵在此阻拦敌人。
    “杀!”
    盏茶功夫,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喊杀声,听着传来的惨叫声,林如海等人脚下丝毫不敢停留,头也不回的直奔西北方向而去。
    牛二手中的斩马刀在人群中上下翻飞,攻势异常凌厉,不论他杀死了多少人,都会有更多的漕丁蜂拥上来,突然左腿遭到钝物重击,跟着后背亦是遭到了重击,身子一晃,随后就有漕丁趁机冲上来用长戟勾住他的肩膀,一下子将他拖倒在地,牛二仰面倒下随即被人潮淹没,跟着有更多的亲兵被漕丁拖拽在地,亦是被人潮淹没。
    “弟兄们,抓住林如海赏银五百两。”
    “追,他们跑不远的!”
    “”
    贾贵等人护着林如海尚未跑出多远,就见前方有火光并传来了叫喊声,众人随即向着西边加快脚步。
    “他们在那边,快追!”
    听闻声音越来越近,贾贵知道自己一行人已经被敌人发现了行踪。
    回头看了众人一眼,并未言语,转身拔出腰间佩刀。
    “杀!”
    又向前行走了一段路,突然碰到一队没有打火把的漕丁,贾贵口中发出一个简单的杀字,随即带着亲兵掩杀上去,对面的漕丁面对浑身散发杀气的贾家亲兵根本毫无还手之力,顿时被杀了个七七八八,不过有人向天空发射了信号烟火,很快敌人就都会围上来的。
    杀掉这队漕丁,来不及休息,贾贵等人便护着林如海换了个方向继续突围。
    可惜,刚走不远又遇见了一队漕丁,厮杀一番终于将对方灭杀掉,看着四周越来越多的火光,林如海知道自己等人逃不出去了。
    看着被围困住的林如海等人,漕运衙门的将领狞笑道:“合该俺老李升官发财,弟兄们上,除了林如海一个不留!”
    说完,带着手下漕丁向着林如海杀去。
    贾贵见状,嘴角露出一丝冷笑,扬起手中钢刀,不顾一切地冲入漕丁人群中,一把钢刀舞的虎虎生威,每次起落都会带走一名漕丁的性命。
    “喝!”
    贾贵大叫一声,手中钢刀一横,将偷袭的大刀挡住,随即反手一劈,将漕丁的脑袋削落在地。
    转身向着漕运衙门的那名将领冲去,惊天的杀气还有那决死的眼神让对方脸色惨白、额头冒汗,不停地后退并惊叫道:“快,拦住他!”
    双反混战在一起,贾贵挥舞着大刀左劈右砍,身后的贾家亲兵亦是疯狂的攻击着漕丁,兵器交击与惨叫声不时传来,战局血腥而残酷。
    “快,让长枪兵和弓箭手上来。”
    “长枪来了”
    “杀!”
    无数手持长枪的漕丁涌了上来
    另一边,薛绍宗带人将被爆炸余波冲击翻船沉入运河中的靖武侯及其家人救上来后,听说林如海逃了,立即带人和刘钟会和赶了过来。
    “不愧是战场上熬下来的老卒,当真是悍不畏死!”
    看着面前血腥的战场,薛绍宗感慨道。
    此时贾家亲兵算上贾贵还有七人活着,不过除了两名一直护着林如海的无事,其余人皆身受重伤,贾贵最惨,左臂耸拉着,身上铠甲上全是刀痕和血污,他已经不知道自己到底斩杀多少敌人了。
    小半个时辰的血腥厮杀,仗着人数和长兵器的优势,漕运衙门的漕丁终于耗尽了贾家亲兵的体力,在付出数百人的伤亡之后,终于彻底困死林如海等人。
    薛绍宗道:“可惜了,都是”
    “绍宗!”
    刘钟一声高喝打断了薛绍宗的话,上前一步,冷声道:“多说无益,林盐政,今日你是自己束手待擒,还是让我们动手?”
    “哈哈”
    林如海大笑道:“尔等逆贼,袭杀朝廷命官、劫掠税银,公然造反,此乃诛九族之罪也,朝廷大军到来之日,尽皆伏诛!”
    刘钟眉目一横,厉声道:“原本打算给林盐政留个体面的,看来是老夫自作多情了。”
    “咳呸!”
    贾贵猛地一咳嗽,吐出一口鲜血,道:“你们这群逆贼,侯爷不会放过你们的!”
    “呵。”
    刘钟闻言,轻轻一笑,没有理会贾贵,对着林如海又道:“既然林盐政想做忠臣,老夫就成全你!”
    “钟伯!”
    薛绍宗还想说些什么,不过却被刘钟冷漠的眼神所制止!
    看着神色淡然的林如海,刘钟一挥手,道:“放箭!”
    夜,潇湘馆。
    “姑娘,姑娘”
    紫鹃听见动响惊醒,忙穿衣过来看,见黛玉做噩梦,枕头上已经湿透,忙伸手将黛玉晃醒。
    “怎么了,姑娘?”
    将黛玉扶起,一面用帕子给她擦拭额头的汗珠,一面小心问道。
    黛玉回过神来,拉住紫鹃的手,道:“紫鹃,我梦到父亲了。”
    紫鹃闻言笑道:“姑娘心急了,姑老爷已经进京了,再有十天半个月就到。”
    “不是的,我梦见父亲浑身是血,远远的看着我笑,我想喊他,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黛玉急声道:“紫鹃,我父亲出事了!”
    紫鹃一愣,随即一笑,道:“姑娘又多心了,梦里是反的,这正说明姑老爷会平安无事进京的,再说了,二爷不是派了许多亲兵在姑老爷身旁伺候着么,放心,不会有事的!”
    说完,又给黛玉拍了拍后背,待她气顺了,方道:“姑娘稍等会,我让王嬷嬷带人烧些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