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夜,带着让人心惊的恐惧,钻入每一个生灵的毛孔。
    阴暗污浊的鬼魂藏在黑暗处,伺机窥探着,想要找到合适的身体,重现人世,该报仇的报仇,该享乐的享乐。
    他们化成一团氤氲,飘到阿郎的身边,待走的近了,闻到一股腐朽的气息。
    这看上去比他们作古的还要久,自是不要的。
    那屋顶上好像还有一个人,长得怪好看的。
    听最近的鬼魂说,是这机械城的城主。身份不低,就勉强凑合着用着吧。
    明月早已被掩盖,只留下伸手不见五指的黑。
    顾云墨闭着眼,嘴中哼唱着养母生前最喜欢的歌曲。
    ……雪纷飞,离别,沙岁月不轮回,何夙愿难遂。悠悠琴声魂欲坠,是谁的白衣少年,为何留恋人世间……
    正张牙舞爪的鬼魂刚伸出黑色腐朽的双手,顿时泪了目。
    这首歌为何那般熟悉,那般让人心碎,好像曾经有个人唱过。
    破碎不堪的回忆中,白衣少年抚琴,白衣少女翩若惊鸿,于桃花林中醉舞。
    少年微笑着,少女娇羞低头,一抬头,眸中满是浓浓情愫。
    鬼魂飘忽不定,好似受到了莫大的创伤。
    他飘到顾云墨身边,静静地听着,一阵沉默。
    鬼王停止了动作,小鬼们自然不敢贸然前进,纷纷后退。
    这是鬼王看中的身体,他们无福享受。
    ……若今生注定忘却,落寄情的红笺。我情愿此生断了与你的缘……
    鬼王已经泣不成声。
    顾云墨微微侧眸,看了一眼这多情的鬼王,道:“给钱!”
    “冥币成吗?不对,我是鬼王,我为什么要给你钱?”
    “我唱歌不好听?”
    鬼王点点头。
    “好听你不给钱?你想要吃霸王餐?”
    鬼王有点愧疚,的确是这个理。他习惯性地去掏空间灵器。
    操!本王死了!何必讲阳间的规矩?
    他面目狰狞起来,张牙舞爪就要钻进顾云墨的身体。
    顾云墨猛地睁开眼,紫瞳顿现,出现在她瞳中的是鬼王生前的本来样貌。
    白袍翩飞,君子如玉,姿态优雅,好一个人间贵公子,可惜是只蓝骨骷髅。
    “你……”鬼王猛地后退,不可置信地看着顾云墨,“你的紫瞳……”
    “怎么了?”顾云墨微微皱眉。
    鬼王忽地抱着头,嘶声咆哮。
    刹那间,阴气动荡,阿冥被迫停止吸收怨气。
    “你你你……我……南宫……啊!”鬼王痛叫一声,消失在原地。
    顾云墨一头雾水。
    “统子,这届鬼王好像精神不正常。”
    “宿主,我倒是觉得这鬼王可能认识你。”
    “嗯?”顾云墨朝着最偏僻的角落飞去,正巧看到阿冥一脸惊愕的表情,也顾不得解释,来到他的身边,破空一抓。
    阴凉的寒气顿时皱缩,从阿冥身上缓缓爬出。最后形成一个人形,赫然是鬼王的模样。
    “你你你……你想干什么?”鬼王面上的血泪还未断,显然刚才还在哭泣。
    “你跑什么?”
    “我哪里跑了?就是有急事!对,有急事!”
    周围的小鬼们目瞪口呆,这是他们那狠厉的王?不是哪只胆小鬼冒充的?
    “你认识我?”顾云墨严肃地问,“我的紫瞳,你知道多少?”
    紫瞳,是她的秘密。
    从小开始,她便能看到鬼魂,甚至只要发怒,不做任何动作,便足以让那些恶鬼魂飞魄散。
    平时只要刻意控制,便不会显色!养母曾经千叮咛万叮嘱,不要被人看到。
    “我好像知道,又好像不知道。”鬼王指着自己的心脏,“我现在好痛!好痛!你杀了我好不好?”
    小鬼们:……
    不不不,这不是它们的鬼王大人,绝对不是。
    顾云墨皱了皱眉,感受到对方身上强烈的不甘和怨气,想到什么,又问:“你认识南宫离?”
    “南宫离?南宫离?南宫离?”鬼王嘴中不停重复着,心越来越痛,血泪越来越多。
    他痛苦地问:“南宫离是谁?为什么我会这么难受?我又是谁?我是谁?”
    怨气越来越浓,眼见着就要暴走,顾云墨眼睛一瞪,那怨气瞬间消散了不少,原本那惊天地泣鬼神的哭丧声变成嘤嘤嘤的低泣声。
    “我不记得了。”
    “宿主,南宫是昆仑墟宗主的姓。”
    “在上界?”
    “是的,宿主!”
    顾云墨对着天,竖了个中指。
    “轰隆隆”雷鸣闪电照亮整片天地,顾云墨立刻收了手指,挥退鬼王。
    一直旁观的阿冥当即跪在地上:“主人,请收我为徒。”
    “好!”
    阿冥有点愣怔,丝毫没有想到顾云墨会这般直接。
    “师父,难道你不想知道我的来历?拜你为师的真实意图吗?难道你就不担心我想要借着你的势,危害天下?”
    “你以前是人是鬼,是龙是蛇,今后对我来说,只有一个身份,你只是我的徒弟!你拜我为师的意图,不就是想要报仇?至于你说你要危害天下?”
    她压低了嗓音,全无平常所见的散漫。
    “你觉得你有这本事?还是说你觉得为师管不了你了?只要有为师在的一天,你就算是谈恋爱,也要报备。”
    阿冥惊呆了。
    这是不是管的太宽了?
    他眼神询问阿郎。谁知阿郎回给他一个羡慕的眼神。
    阿冥:……
    顾云墨走了。
    阿朗坐在地上,闷闷不乐。
    阿冥上前安慰,询问:“阿郎,有什么烦心事?可以和我说一说。”
    阿郎冷哼一声,“你这个心机婊,借着我的关系,和师父套近乎就算了,现在还夺走师父的关爱,我以后再也不可怜你,当你是兄弟了!哼!”
    说罢,推了推阿冥,转身就走。
    师父都没有这么管过他,让他野蛮生长。阿冥那个混账,哪里知道他的苦。
    阿冥:……
    片刻后,笑了笑,摇了摇头。
    看来他无意中让阿郎误以为自己抢走了师父的母爱了。
    一回头,见鬼王恢复生前模样,一身白衣,坐在门槛上,看着顾云墨消失的方向发呆。
    “鬼王,你走吧!你没有我师父厉害,我现在不需要你了。”
    鬼王不答。
    阿冥见状,也不再劝,大步离开。
    诺大的院子,被白雾笼罩,冲天怨气将鬼王掩盖。
    无人看到他的血泪还在流,无人知晓他的怨早已冲天,更无人看破他现在的茫然。